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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好一个潇洒美少年!”
少女身材修长,换上长衫,竟是相当合体。熟练地正了正头上的平定四方巾,手腕轻抖,纸扇“唰”地张在胸前,青衫本就宽大,再被纸扇一遮,那对丰挺凸起就几乎看不出来了,踱出的四方步似模似样,竟是活脱脱一个浊世佳公子!
此时我已经心知肚明,这丫头大概不是头一回易钗为弁了。
只是换上了男装,少女竟和我有着五六分相像,兄妹俩儿都惊奇起来,少女更是围着我,一面仔细打量,一面啧啧称奇。
直到那书生发话,三人才分两下出了兰丫头家。
“不知道她这副模样能不能瞒过赫伯权?”和少女并肩走在大街上,我心中暗忖,而两人前面十好几步,书生独自一人悠闲地朝显灵宫方向走去。
没走多远,就发现有两人鬼头鬼脑地跟在了书生后面,只是那两人的表情却都十分迷惑,显然少女的失踪让他们一时摸不着头脑,不一会儿,其中的一个就匆忙离去,想来是向赫伯权报告去了。
“咦,那人跟着我哥哥做什么?”
我略一提示,少女就发现了其中的蹊跷,仔细观察了一番,突然凑近我道:“不对,哥哥就在他前面,他干嘛还要东张西望的,莫非他要找的人其实是我?”
少女眼中倏地闪过一道厉芒,竟与她天真无邪的脸庞极不相称,就听她冷哼一声,道:“他脚下虚飘无根,分明没练过武功,敢打我的主意,胆子倒不小!哼,大概是给那个姓白的打前哨吧!”
“你知道就好。”我随口道,心头却不由一紧,这丫头虽然武功不济,可心思活络的很,别再让她看出什么破绽才好。只是她提起赫伯权的时候似乎并没有什么惧意,也不知是因为她身份尊贵,还是另有倚仗。
“你一富贵人家的女孩儿,怎么想起学那江湖上的功夫了?”我像是不经意地问道。
少女刚想说话,却见几个差役抱着大包小卷的东西从前面一家货栈里骂骂咧咧地出来,后面哭天喊地跟着个披头散发的妇人,嚷道:“……官爷,这都是客商的东西,不是弥勒教的财产呀!”
“哼,皇上的圣旨已经下了三天了,你们竟还敢私自供奉弥勒佛,真是胆大包天,老子今天心情好,才没抓你们进班房。怎么,嫌自己命长,想进牢里快活快活?”一个衙役一边出言讥讽,一边一脚把那妇人蹋开。
那妇人兀自纠缠,哭声很快引来了许多围观的百姓,就连那书生也一旁冷眼观瞧。
不少和那妇人相熟的邻里邻居一开始都纷纷指责那几个衙役,可一听说妇人家里供奉着弥勒教的佛像,众人顿时调转枪口,同声挞伐起那妇人来。
皇上下旨禁弥勒教?一个弥勒教用的着这么兴师动众吗?我心头狐疑起来。
上京路上的一个月倒不是光陪白澜看风景了,他口传心授,让我了解了许多江湖上鲜为人知的秘密,弥勒教就是其中之一,虽然有蛛丝马迹表明它与被太祖高皇帝明令严禁的白莲教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可经过太祖、成祖两任皇帝的大力镇压,它早就失去了元气。
教里唯一能摆得上台面的岳幽影还被我逼得嫁给了谭玉碎,绝大多数的老百姓也早把它忘到了脑后,眼下只不过是苟延残喘罢了,皇上现在下旨查禁,不啻是唤起了人们对它的关注和兴趣。
我脑海中不期然地浮起邵元节那张干瘦的脸来,自古释道不两立,莫非是他给皇上出的这个馊主意?
“你和哥哥也是的,这有什么好看的?”少女不满地嘟哝着。
“你一女儿家懂什么!”我低声回道:“京城局势牵一发而动全身,你哥哥当然要细心体会了。”心道,白澜被宜伦所拘,住在白府什么也听不到见不到,不用多久自己真就成聋子瞎子了。
少女微微一怔,随即道:“那让他看好喽,咱们不理他,先去显灵宫!”
“这就是显灵宫?”少女望着落日余晖中那破败的青灰宫墙暗朱宫门大失所望:“还是京城三大观哪,都不如我们家乡的真君观来得庄严气派!”
“道家讲究清静无为,太奢华了,不免影响修真。”我对道家只是一知半解,便胡乱猜测起来,那少女却点点头,望了一眼紧闭的宫门,眉头一皱:“好像闭观了哩!”
“天晚了嘛!”四周一望,这儿虽然远不如粉子胡同那么繁华热闹,可树荫下依旧有三五成群的老少爷们在纳凉,路上零星几个行人,却没有一个在显灵宫门前停留。
上前敲了半天的门,才见一个小道童开门,说进香的时间已经过了,让我俩明儿赶早,然后就要关门。
任我和少女如何哀求,那道童死活不让两人进观,甚至少女说要捐出千两根子修缮道观,都被那道童一口回绝:“敝观乃是宫观,一切用度均由户部下拨,不敢乱收居士钱财。何况居士若是心诚,明日也是一样。”气得少女就想硬闯,却被我拦了下来。
“他不让咱进去,咱不会偷偷溜进去吗?”道童的固执,愈发激起了我的好奇。
“可众目睽睽的,总不能翻墙而入吧!”少女嘴上说不行,可那神态看起来却是跃跃欲试。
“当然不能!钻穴逾墙,那可都是夜半三更的营生。”
少女似乎没听出我的弦外之音,点头称是。离天黑透尚有个把时辰,这大块的时光总要有个地方打发,而我对京城人生地不熟的,一时倒想不起来究竟该带着女孩去哪儿消遣,倒是少女眼珠一转,笑道:“走,我带你去个朋友家蹭饭去——其实下午我和哥哥就是要去他家做客的。”
听她意思竟是要去白府,我顿时吓了一跳,刚想找个借口将她哄骗过去,却见她左右张望了一番,迷惑地:“咦?我哥他怎么还没来呢?”
我暗舒一口气,趁势说要回去找他,两人来到粉子胡同,却遭寻不见书生的影子,一问,就有人说看见他一个人向东去了。
“向东?显灵宫明明是在西面,这个笨蛋向东作甚?”少女大惑不解却又异常担心,一个劲儿地追问那人:“他是一个人吗?你看清楚他真的是一个人吗?”
得到周围好几个人的肯定回答,少女这才稍稍放下心来,而我则越发肯定了这兄妹两人的身份,充耀大概是因为看到了查抄弥勒教的那一幕才想起藩王不可以暗自交通朝臣的律令来,那邵元节身份特殊,骤然相见,天知道结果如何,不若让自己的妹妹宁馨打头阵进退自如,大不了把一切都推到我这个无名小卒身上。
“是回长宁……客栈了?这可不像他的脾气呀!”少女望着胡同里穿梭往来的行人,沉吟道,俄而她突然轻啐一口:“哼,我知道啦……”
“百花楼!”
我几乎和她异口同声地道,可心中却涌起一丝忧虑,听洪七发的口气,他至少对百花楼不算陌生,而那种私密的环境,也很容易被江湖人所利用,一旦把充耀劫了,不仅一时半时难以发现,而且充耀的身份也将不保,从而吓跑了赫伯权。
“你……似乎有点担心……”我正若有所思,却听到少女同样若有所思的声音:“奇怪,你和我兄妹素不相识,你担心什么呢?”
我遽然而惊,知道少女那张孩子般天真纯洁的脸不知不觉地让我放松了警惕,一面暗骂自己大意,一面装出副窘迫的模样来。
少女噗哧笑道:“莫非你还是个鲁男子,从未涉及过花衔柳巷不成?”
她果然会错了意,只是我纵横花丛近十载,竟被当做了一个雏儿,她未免错得太离谱了,我强忍着没笑出声来,可嘴角却已泄出笑意。
少女这才恍然大悟,脸上蓦地飞起一道红霞,瞪了我一眼,迳直向东行去。
百花楼竟然就在粉子胡同的最东头,离宁师姐家所在的缨子胡同和粉子胡同交叉的路口仅有百步远,而就在这百步里,胡同两侧一溜都是红灯高悬、脂粉流香的秦楼楚馆,数一数竟有七家之多。
“怪不得这儿叫粉子胡同呢!”我心里暗忖,不期然地想起了宁白儿,她当初管辖的教坊司几乎就是官办的妓院,想来与这些风月场所大有来往,不过,俗话说大隐于朝市,方师兄当初选定缨子胡同,看来不光是为了靠近自府,也隐含“最危险的地方其实最安全”这个道理吧!
进了百花楼,那少女却似轻车熟路。唤来一中年龟奴,他见我俩衣着光鲜,自是不敢轻慢,可待我说要见白牡丹,他却颇为失望,挤出个笑脸道:“白大家好是好,可她毕竟只有一个身子不是,哪儿能伺候过来这么多大爷?”
旋即又换上一副诚恳的表情:“再说了,今儿晚上点白大家的主儿,等闲人也惹不起哩!”
我瞥了一旁惊疑的少女一眼,塞了块碎银,笑问道:“是谁这么大来头?”
“公子您想想看呀,白大家在敝楼两载守身如玉,昨晚却心甘情愿留他过夜,他该是个多大来头!”
少女虽然不满地轻哼了一声,可神情却轻松下来,显然她知道那人就是她哥哥。
“这么说来,他身份还真是不得了啊!”我感慨了一番,招呼龟奴到近前,小声在他耳边嘀咕了半天,又递给他一张五十两的银票,他顿时换上了一副阿谀面孔,点头哈腰地连连说是,目光溜了少女一眼,然后一溜烟地跑了出去。
少女狐疑地望着我,好一会儿才突然道:“你……和他说什么了?”
“天机不可泄!”我故作神秘道:“既来之,则安之,百花楼的姑娘你总要见识一下吧!”
话音甫落,四个如花似玉的姑娘带着一阵香风袅袅娜娜地走了进来,见到屋里两个俊美少年,四女俱是目光大盛,对视一眼,或豪放、或扭捏,各自来到心仪的对象身边坐下,斟酒添茶,然后蛇一般地缠了上来。
“去!”少女打掉探向她胸腹的小手,呼地站了起来,一脸愠色的瞪着我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也呵斥那姑娘道:“我妹妹虽然顽皮,可你们也该有点分寸,大家一起吟诗做画岂不美哉!”
又对少女道:“她们可是百花楼里最着文采的姑娘,学问比起寻常的大家闺秀来,不知要强上多少倍呢!”
“骗人!”
一句话我就知道她对风月场只是一知半解而已,不由微微一笑。
那四个姑娘也早从龟奴那里知道她是个女儿身,此刻听到少女不加掩饰的声音倒也并不惊讶。
“公子说笑了,咱们姐妹哪敢说有什么文采,真正有文采的是白大家哩!”
坐在我身边的那个清秀脱俗唤做云仙的姑娘淡然笑道:“‘短歌有咏,长夜无荒’,咱们姐妹只是靠这些词曲儿打发时间罢了。”
“你知道陆机?”少女惊讶间收拾起轻视的目光,缓缓坐了下来,她神情一专注起来,浑身上下顿时散发出一股雍容华贵的气息,和我从宜伦身上体会的那种皇家风度极其相似,想来皇家定是有一整套的手段来训练这些金枝玉叶。
姑娘们似乎察觉到了什么,都向少女投去关注的目光。
少女沉吟俄顷,对云仙道:“我且考考你,毛诗正义中蟋蟀一篇序言中言及此诗乃是刺晋僖公,申曰‘好乐无荒’,此‘无荒’与陆机诗‘长夜无荒’中的‘无荒’同解否?”
云仙张口结舌,顿时被考住了,半晌才端起酒杯,恭敬道:“云仙不知小姐学富五车,班门弄斧,让小姐见笑了,当自罚一杯!”
说着,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少女旁边的两个女孩敬佩地望着她,目光已透着几分爱慕。
我心头却是一愣,这丫头才多大年纪,竟然通晓诗文?眼神便有些诧异。又想起方才自己挑逗她说钻穴逾墙,她竟诈做不知,暗惊她心机之深。
少女似乎看出我的心事,不由得意的一笑,挑衅道:“李兄替云仙做答如何?”
我闻言这才放下心来,毕竟还是一丫头啊!朗声笑道:“那好,我就来替云仙扳回一阵。”略一沉吟,便滔滔不绝地讲了起来。
“此‘无荒’大异于彼‘无荒’。陆机《短歌行》乃是劝人行乐毋失其时,长夜无荒,当然是指通宵无歇了,正如楚辞招魂‘娱酒不废,沈日夜些’中的‘不废’……”
正说话间,突听隔壁传来老鸨的笑声,上来就是连珠似的道歉:“都是奴家不好,奴家该死,怎么就没想着再调教出几个白牡丹呢,倒让两位爷白走了一趟。”
她压低声音:“可话说回来,两位爷兴许还不知道吧,昨儿牡丹她房里也留了人了,所以就算她今儿有空,我也不敢给两位爷送来呀!这两丫头可是正儿八经的清倌儿,最补男人,只是……”
“倒不是非白牡丹不可,不过听过她名字罢了,就这两丫头了。至于银子,一切好说,妈妈你开个价来。”
那苍老而阴柔的声音听起来竟有点耳熟,我已愣神,少女却在一旁催促道:“那‘好乐无荒’又怎么解释?”
“此荒乃当惑溺解,如太康周幽,君之荒者也,尚书云:”内作色荒,外作禽荒‘是也……“嘴上一边解释,耳朵一边听隔壁的动静,那老鸨和老者定下了百两开苞银子,想来那两姝该是姿色不俗,老鸨要走,屋里另一人道:”妈妈,可有唱小曲儿的,或者弹琴的也成。“老鸨笑到:“真巧了,昨儿刚来了个姑娘,说是会弹琴,想借百花楼赚点银子,奴家听她弹得倒还顺耳,可究竟水平如何却不知晓。您哪,一看就是个行家,正好请您帮我考考她,若是中您的意,我就把她留下。”
这面少女拊掌而笑:“你倒真有点学问!寻常学子只知死读四书五经,要他说出这么一大堆道理来,不难死他才怪!”
又做恍然大悟状:“怪不得你落了第,原来功夫都用到了旁门左道上。”
说得众女都抿嘴笑了起来,倒是云仙毕竟年纪稍长,善解人意,忙给我斟了杯酒,柔声道:“听说今科的状元也曾是个落第的举子,公子倒也不必烦恼。”
“‘人生忽如寄,寿无金石固。不如饮美酒,被服纨与素。’我才不会烦恼呢!”
饮尽杯中酒,我冲少女道:“倒是你这话听起来颇有点老气横秋。”
隔壁传来听惯了的嬉笑声,说的也都是些调情的话儿,我便收回六识,心道,这世界千罗万象,总有相似之处,就像眼前这个丫头,竟和我三分相像,说话声音相近的自然也大有人在,自己倒是多心了。
“算你耳尖。”少女笑了起来:“这话是我哥的老师说的,正好被我听到了。”
“别是你哥哥的老师正在给他讲‘今我不乐,日月其除’吧!”
“猜对了!也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老师前几日才讲的东西,今儿就用上了。”
看少女得意洋洋的模样,我一阵苦笑,原来自己竟被这丫头摆了一道。
脑筋一转,正想发问,却听隔壁“叮咚”响了几下,接着优美的琴声缓缓响起,似春夜潮生,托起一轮明月当空,照彻宛转江流,一丽人似有无穷心事,在月下徘徊独行,正是那首《春江花月夜》。
“这指法……分明是孙妙一派。”
酒盏蓦地停在唇边,只一瞬间,我已经猜到隔壁的琴女是谁。
“指法熟练多了,想来这些日子她是不辍练习,可这究竟为何?又为何来的京师,投身到这污秽的风月场里?难道,这就是她所谓的修练不成?”
酒气上行,我心里几如翻江倒海一般,难受得竟要吐出来。
魏柔!
第四章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几番出生入死,魏柔在我心中的地位早已悄然发生了变化,这变化让我暗生惧意,害怕自己陷入情网不能自拔,最后背弃了师傅的遗愿。
魏柔宁波请辞,我虽竭力挽留,心中却也暗松了一口气,沉醉在竹园众女的温柔里,大慨可以帮我更冷静地对待魏柔吧!
三个月里,魏柔真的从我的生活中消失了,本以为再次相见,我已心如磐石、智珠在握,却没有想到,情愫一生,时空俱非其敌,反而愈添相思,真是作茧自缚!
就想一拳打破这木板墙壁,一脚踢爆那两个猥琐客人的脑袋,刚想站起身来,却听少女奇怪道:“李兄,你怎么了,脸色变得这么差?”
见她眼中流露出一丝关切,我心中倏地一惊,有她在,我可不敢和魏柔相认,否则,自己的身份必然暴露无疑。
心绪冷静下来,头脑顿时就恢复了灵动,记得六娘说过,魏柔外和内刚,此番出人意表地寄身娼门修行,大慨就是对鹿灵犀和辛垂杨不满的反弹吧,而我此刻去惹动她的情怀,必然被她认为是想趁火打劫,反而与我大计不利。
遂按捺下相思与心痛,回少女一句酒喝急了,又低声问云仙道:“可知那位弹琴的姑娘姓字名谁,仙乡何处?”
云仙摇摇头,一女插言道:“她昨儿才来的,琴弹的尚算动人,可惜只会些古曲,时兴的小调却一样不会,怕是赚不了多少银子呢!”
“既然你喜欢,等一会儿叫她来弹一曲,不就成了?”少女见我有点魂不守舍,忍不住打断云仙的话,赌气道。
“不必了。”隔壁一曲《春江花月夜》正好弹完,传来几声巴掌响,就听方才点琴的那个老者赞道:“姑娘指法虽然有些生涩,可意境高远,来日必成大家!敢问姑娘芳名,与江南曲凤梧曲先生有何关系?”
“小女子姓陆名昕,客官您说的曲先生的大名,小女子倒是头一次听说呢!”
“哦?这倒怪了,姑娘的指法分明是曲式一脉正宗相传,敢问姑娘的老师是哪位高人?”
“是孙妙孙大家。”
“孙妙?”那老者阴柔的声音再度响起,声音里多了几分讶意:“可是借居苏州秦楼的琴神孙妙?”
孙妙大名竟然远播京城,这倒颇出乎我的意料。
“正是。”
“那……姑娘学琴多久了?”
“不足两载。”
魏柔几乎不易被人察觉的迟疑了一下之后,竟把自己学琴的时间前推了一年多,看来即便是在一个与自己以往生活毫不相干的环境里,她依日保持着足够的警惕,这倒让我放心不少。
“不足两载就有这等意境,姑娘天分甚高!”点琴的那人感慨道:“假以时日,姑娘或许就能取代那个孙妙,成为新一代的琴神!”
“琴神?呸,这也能叫琴神?!比起我嫂子来,她差远了。”少女鄙夷道,她说话声音很大,隔壁顿时没了动静。
我狠狠瞪了少女一眼,却不敢说话,生怕魏柔听出我的声音。
而隔壁两人看来也不是争强好胜之徒,只低低说了一句:“不知是谁家的纨绔子弟!”就又请魏柔弹起琴来,铮铮咚咚的琴声随即再度响起。
“来来来,喝酒!”我知道魏柔一弹起琴来,就全神贯注,再也不理会周遭的事物,便放胆畅饮。
几轮酒令下来,少女输多赢少,连干了几大杯,俏脸被酒气蒸得粉里透红,竟是媚态横生。
“你这位朋友是个大美人呢!”坐在我腿上放浪形骸的云仙一边调整着姿势,好让我那只在她胸前肆虐的大手更加方便一点,一边在我耳边腻声道。
少女紧握着酒杯,星眸闪动间,目光片刻不离云仙衣下那千变万化的凸起,喉间不时地蠕动,显然已有点意乱情迷。
“酒是色媒人,诚哉斯言!”我心中暗叹,却听房门一开,先前那个被我支走替我送信的龟奴探身进来,冲我飞快地点点头。
“走吧!”
“这就走?”少女竟有点恋恋不舍。
“是呀,不会再有人拿刀子来捅你哥哥了。”洪七发能在粉子胡同混下这么大的名堂,果然不是一个意气之辈。
那个龟奴跟在后面,恭敬地道:“请问公子高姓大名,小的万金愿执鞭坠镫,跟随公子左右。”
“洪七发给了你多少银子?”我让少女先行,转身问万金道。
“真如公子所言,洪爷给了我一百两。”
“嗯,我记着你了。”我只让他告诉洪七发说那一对兄妹身份贵不可言,让他不要轻举妄动,自寻死路。
消息索价一百两,结果还真让万金赚到了这笔银子,想来他是个能说会道之人,日后保不准会用得上:“你先在百花楼待着,届时我来找你。”
少女看我快步出了百花楼,上下打量了我一眼,笑道:“看不出,你竟真舍得云仙。”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何况,我身边还有一个千娇百媚的大美女,庸脂俗粉岂能入我法眼?!”
夜色已深,显灵宫门外四周空无一人,少女望了望几乎丈高的观墙,示意我蹲下身子,一双四寸金莲便踩在了我的肩头。
“这丫头好重呀!”我一面缓缓站起,一面暗自嘀咕,相比之下,玲珑、紫烟几乎可作掌中舞。
“这么大的个头,还缠什么足呀!”心里一想,就觉右肩一沉,少女藉势蹿上了墙头。
“李兄,借你的汗巾带子一用。”她话音未落,一条白色汗巾已落在了她手上:“早知道你要用,我就从云仙身上顺手牵羊拿了一条。”
落在观里,才发觉这显灵宫远非其观墙表现出来的那么破旧,地面全是青石铺就,正面大德显灵宫气势威严,两侧偏殿被森森松柏遮蔽,看不太清楚,可那飞檐斗拱,透着飘逸灵动。
西侧两株松柏特异,树枝枯干委地,其擎若手,枝干相连之处细若丝发,枝头树叶茂盛却倍异其他,十分神妙。
“没准儿这显灵宫还真拈了点仙气呢!”我和少女都注意到了这奇妙的景象,对望了一眼,才穿过松柏,进了回廊,过了无极通明殿,便进了二进的道士居所。
偌大的显灵宫只有六个道士,却不见邵老头儿,我心下狐疑起来,难道我判断错了,他不是邵元节?
可少女的一句无心之语一下子提醒了我:“咦,方才开门的那个小道童怎么也不见了?”
紧锁的后花园月门当然挡不住少女和我,站在宫墙上,就能看到在青松翠柏中一间小屋一灯如豆,而松柏形成的道家逆九宫八卦阵自然也难不倒我这个阵法大家,很快两人就掩到了小屋左近。
“……弟子头目森森,丹房澹澹,上师……喔……上师~”
“且听仔细,华池律液入丹田,配合须归造化源。玉液搬上昆仑顶,能教衰老变童颜。”
早在几十步外我已听到了燕好之声,出了大阵,那声音越发清晰,听到邵老头诵出一段修炼秘诀,心中再无所疑,此人定是邵元节!
龙虎山上清宫讲究性命双修之术,邵元节与女弟子双修练道自不奇怪,可那女弟子的声音,虽然谈不上熟悉,却绝不陌生!
练青霓?!这真是太出人意料了!我脑海中不禁浮起了一个清丽身影,她一身灰白道服,容貌端庄秀丽,态度淡定从容。
她不是齐放的情妇么,怎么和邵元节勾搭成奸了?
我心中狐疑,屋子里的声音却越来越大。
“……上师~”、“玄玉过来。”、“上师,弟子守……不住了,要、要、要……啊~”一阵阵婉转娇啼伴着“噗噗”“咕唧”的淫靡之声传了过来。
“师——”
少女功力不足,此刻才听到屋里的云雨之声,顿时惊叫起来,只是刚喊出一个字,她已经机警地捂上了嘴,可满脸都是骇然之色。
屋子里的两个人虽然都是当世的绝顶高手,但毕竟正在欢好的高潮,耳目比平常弱了许多,竟没听到少女的惊呼,那皮肉撞击之声自无稍停。
“原来她竟是练青霓的弟子!”
一个“师”字已经足以让我明白她和练青霓之间的关系,也最终确认了她的身份。
大手搭上宁馨的肩头,心神俱乱的她竟毫不躲闪,任自我将她搂进了怀里。
“自己早该猜到的,代王封地大同离恒山不过五十里,充耀习得的鹰蛇十二变又那么正宗,宁馨也不可能拜一个男人做师傅,江湖上还有谁比练青霓更符合这些条件?”
“想不想看看你师傅现在的模样?”我贴着宁馨的耳朵小声道。
“不……想~”少女下意识地回道,等我已抱着她向窗下掩去,她才低呼了一声:“啊?你怎么知道她是我师傅?”
我没回答,也不需要回答了,宁馨的注意力一下子被屋里的景象吸引住了。
朦胧的灯光下,榻上四条肉虫交织在了一起,榻下道袍亵衣散落满地。
浑身不着丝缕的练青霓骑在邵元节的身上放肆的驰骋着,欲仙欲死的春情把秀丽脸上的端庄驱赶得毫无踪影,略微有点发福的腰肢狂野地扭动着,带动双丸划出一道道乳浪,双手更是捧着站在她身前的道童玄玉那鲜蕈一般的阳物贪婪地吸吮。
又有一长发少女跨坐在邵元节的脸上,双臂紧紧搂着玄玉的腰肢,香舌不住地舔着他的脊梁;玄玉仰面朝天,闭目沉息,似在苦忍着什么。
练青霓雪白丰腴,邵元节干瘦如铁,少女玲珑新鲜,玄玉稚气未脱,巨大的反差形成了强大的冲击波,连我呼吸都是一滞,胯下蠢蠢欲动;宁馨更是面色潮红,呼吸散乱,呢喃之声几乎细不可闻。
“是这样,原来是这样……”
“别慌,仔细看你师傅师姐的动作,你很快就要用上它了。”我贴上她的后背,强忍着心头欲火,轻轻拉摩着她几处大穴,助她平静呼吸,然后握住了她的一只小手,把它牵向我的下身。
她连象征性的挣扎都没有,反倒顺势倒在了我怀里,屋子里的一切太过淫靡,似乎已经让她丧失了思考的能力,只是心里紧张,握着独角龙王的力道就相当大,仿佛她抓住的是一根救命稻草似的。
屋里最先败下阵来的是那长发少女,接着练青霓的动作骤然骤然停了下来,琼鼻翕张,星眸失神,腰腹挺得笔直,肌肤更是如染胭脂,身子轻轻地抖动起来。
十数下之后,她才长吸一口气,一下子瘫在了邵元节的身上。
“还是只差一点点呀!”邵元节惋惜道,任由那少女温柔地擦去他脸上的晶莹汁液。
“上师金刚宝杵法力无边,弟子自然抵挡不住。”练青霓偷偷瞥了一眼下了榻的玄玉腻声道,白腻的大屁股轻轻一抬,只听“卜”的一声轻响,一只硕大无朋的肉杵露了出来。
我眼睛顿时一眯,想不到竟在邵元节身上见到了三大名枪中的“金刚杵”!
看它头冠紫亮,杵身棱棱,宝相庄严,已达臻境,怪不得练青霓无法抵挡。心中升起较量之意,胯下越发壮大。
“青霞,你可不要小看玄玉。”邵元节神目如电,练青霓的一瞥没能逃过他的双眼:“他虽年少,却跟了我十年,期间日夜修行,服食红铅无数,内基极其稳固,不用上你那春水玉壶一般的妙处,就算你口吐莲花,也是无济于事。”
“上师你坏死了,师弟这般厉害,也不早告诉人家一声。”练青霓粉掌轻擂,撒娇地嗔道,那模样仿佛是情窦初开的二八少女,哪里还像是一个四旬出头的一派掌门?
邵元节嘿嘿笑了两声,却没有搭话,一双枯掌在女人肉感十足的娇躯上缓缓游走,女人舒坦地眯起了眼睛,他的小眼却陡然一转,一道凌厉的目光直射向窗户,竟好似透过了窗纸,正对上我的目光,那眼神中分明有几分揶揄的笑意。
我寒毛倒竖,发现我的人竟不是练青霓而是邵元节!他怎么会有这么深的功力?
而我身前的宁馨也是呼吸一顿,身子立刻就僵住了,抓着独角龙王的小手也一下子变得汗浸浸的,显然她同样感觉到了邵元节的目光。
“‘老子一气化三清’?!”我再惊:“这不是武当掌门才可修练的内功秘法吗?而且,他像是知道来人是谁,难道龙虎山道家秘法真有神鬼莫测之功?”
不过看他的眼神,似乎并没有什么恶意,对于窗外有人,他也没有想让练青霓知道的意思,这倒让我静下心来,一面附在宁馨耳边,细声安尉她,道:“别怕,一切有我。”一面分析着眼前看到的一切。
青霞?练青霓使用假名显然是为了掩饰自己的身份,那她知不知道邵元节的来历呢?
我心念电转,邵元节虽然因为一言契合上意,才遵密旨居于显灵宫,可这一年来皇上并不经常召见他,故而他受宠之事相当机密,只有亲近大臣才知晓,恒山或是练家掌握此消息的可能性不大,加上见到了三大名枪中的金刚杵,倒让我觉得练青霓是偶遇邵元节而萌动了双修之心。
“上师能在这显灵宫待多久呢?”练青霓爱抚着邵元节胸前嶙峋瘦骨,呢喃问道。
“那青霞又可在京城待多久呢?”
练青霓幽幽一叹:“弟子倒想一辈子侍奉上师,却怕上师日久生厌,心中委实难决。”
“青霞你天生异禀,本是我双修的绝佳道侣,可惜呀……”邵元节也是一叹,惋惜之情溢于言表。
“上师何出此言?”
“我正一道教主张彦頨大真人日前来信,让我回龙虎山议论教务,不日就要启程赶往江西了。”
“上师不能带弟子同行吗?”
“龙虎山乃我正一道之灵山宝地,非我教中弟子不可擅自入山,青霞你可愿改投我教门下?”邵元节目光炯炯地望着练青霓。
练青霓只微一迟疑,刚想说话,却被邵元节打断:“一旦性命双修,彼此心意相通,青霞的心思我已经知道了,你不必勉强,若是有缘,日后总会相见。”
“那……就请上师指点金光大道。”
“天地氤氲,万物化淳;男女媾精,万物化生。这是提领道家双修术的总纲,青霞,碍于门规我无法将它解释给你听,不过我可以提醒你,等弄明白什么是氤氲,什么是化淳,你就该知道媾精化生之道了。”
邵元节的话我听得似懂非懂,宁馨更是一脸茫然,倒是练青霓伏在邵的身上一动不动,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她弟子见状,便替师傅盖上了一层薄被,自己也穿戴整齐,和玄玉一起进了旁边的厢房里。
宁馨这才回过神来,松开小手,转头羞涩一笑,月光照着她羞花闭月的娇颇,纯真与妖媚水乳交融,竟是分外动人。
“这丫头真是个天生尤物啊!”
我正有些意乱心迷,突觉小腹一凉,大脑刚反应出这是怎么一回事,身子早已下意识地急速退后,瞬间就和宁馨拉开了两丈的距离,月色里她手里的那把短匕泛着凛冽的寒光,刃尖上,一粒血珠凝而不落,宛如妖异的血瞳一般,只是她脸上却露出奇异的表情。
一阵剧痛这时才从小腹传来,用手一摸,小腹上竟有一条三寸长半寸深的口子,鲜血已经浸湿了下裳,我不禁暗骂一声,真是终日打雁,却被雁啄了眼睛!
一面飞快地点了四周的穴道止血,一面不解地望着宁馨。
宁馨脸色变了数变,迟疑半晌,突然高声叫道:“师傅,快来帮我杀了这个淫贼呀!”
第五章
这丫头在搞什么鬼?
不容我细想,从厢房里已跃出一女,见到宁馨,失声惊叫道:“师妹,你……你怎么来这儿了?!”
我心念电转,叫宁馨这么一闹,练青霓的身份自然暴露,倒不必我多事了,可我自己的身份却需隐瞒下来,否则被宁馨缠上,不知要生出多少事端来,她方才那一刀,已经让我见识到了这些金枝玉叶的刁蛮与无情。
想到这里,我大袖一掩面目,身形似慢实快向后退去,如一缕青烟消失在了逆九宫八卦阵中,耳边隐约听到那女弟子讶道:“咦?这淫贼跑得倒快!”
凭记忆找到了粉子胡同里一家药铺回春堂,请大夫把我伤口洗好缝好包扎好,万幸的是,宁馨的匕首虽然异常锋利,却没喂毒,只是两三天内,自己的武功定要大打折扣了,赫伯权那儿只好暂时放上一放了。
憋着一肚子气从回春堂出来,抬眼望去,不远处百花楼依旧灯火辉煌,心里更是烦闷,自从踏入花丛以来,除了苏瑾,自己还从没吃过这么大的亏,堂堂一榜解元、一府推官、江湖十大高手之一,竟被一丫头片子玩于股掌之上,甚至弄到了受伤的地步,说出去岂不让人家笑掉大牙?
不过对宁馨虽怒且气,却没有多大怨恨,杜老四和我的相同遭遇已然让我明白,宁馨看似放荡,却是守身如玉,反是自己被她的假面所惑,有些操之过急了。
只是被她撩拨起来的欲火和郁结于心中的戾气纠缠在一起,若是不得发泄的话,势必要影响我的修为,思量再三,我偷偷溜进了百花楼。
望着去而复返的我,万金极其乖巧就要去叫云仙来,我却拦住他,问清楚化名陆昕的魏柔眼下正在演奏,这才放下心来,只是望着万金远去的背影,我心中突然一怔——为什么我怕在百花楼里见到魏柔呢?
云仙自然又惊又喜,推了正陪着的客人,领着我朝后院走去。后院虽然不大,可几座小楼掩映在假山花树中,却是十分幽静,我这才明白,云仙竟是百花楼的红姑娘。
路过一栋小楼,里面隐约传来云雨之声,侧耳倾听,那男人却是充耀。
我顽童之心顿起,心道,你妹妹摆了我一道,那就落在你身上还债吧!低声问清楚云仙的住所,让她先回去等我,说我去去就来。
云仙低眉浅笑,轻声叮嘱道:“公子快去快回,莫让奴家等得心焦。”便快步朝自己住的小红楼走去。
见云仙进了楼里,我偷摘下一件挂在外面晾晒的月白肚兜,用青草汁胡乱写上“令妹受困显灵宫速救”几个大字,照准窗户扔了进去。
屋里顿时传来一声惊叫,接着就是稀里哗啦一阵乱响,我心中窃笑不已,刚拧身要走,却听屋里充耀道:“外面可是李兄?”
我脚下一缓,心头顿时一凛:“这兄妹俩倒都不是草包哩!”刹那间就想出了几条日后相见的对策,我暗哂一声,闪身躲在了假山后。
须臾,就见充耀神色匆匆地离开小楼,朝大门口飞奔而去,一丽人倚门相送,直到看不见充耀的影子了,才恋恋不舍地关上门扉。
“呵,充耀这小子还真有两把刷子呢!”四下无人,白牡丹自不会做戏给她自己看,想来这几日下来已是情根深种。
我触景生情,心头蓦地升起一个念头来,转身朝前院走去。
“公子若再相逼,牡丹以死明志!”白牡丹柳眉倒竖厉声道,手一压抵在自己雪白脖颈上的锋利剪刀,血丝顿时渗了出来。
一张卖身契“唰”的一声展开在她眼前:“白姑娘你看清楚了,我可是花了一万两银子买下你,你说死就死,不怕我找上你的家人?”
“我早与他们恩断义绝了!”白牡丹冷笑道,可她目光却不离那张卖身契:“妈妈怎么突然肯放手了呢?”
“一转手十倍利,傻瓜才不肯放手呢!何况她自己的小命也很重要嘛!”我嬉笑道。
白牡丹眼中顿时燃起一丝希望,恳切地道:“公子若为求财,牡丹愿加价两千两,只求公子将此卖身契还给我!”
我假装意动,沉吟道:“转手赚上两千两,这倒是个不小的数目,可你一烟花女子,如何有这么多银子?”
“公子且宽限三天,牡丹自有办法。”
我倒有点惊奇了,充耀虽然贵为王爷,可家主是他父亲代王俊仗,他哪里能弄出这么多钱来?
何况俊仗素有迂腐之名,就算是充耀手里有钱,花上万余两银子去赎一妓女,若是被俊仗知道,不砸断他的腿才怪,弄不好充耀连世子之位都不保,否则,哪儿会轮得到我买下这卖身契?
不过,这些对于我眼下的计策来说并不重要,眼角余光中,白牡丹因为分神,剪刀已经稍稍离开了脖颈,我左手闪电般出击,一下子夺去了威胁她生命的那把利器。
白牡丹面如死灰,可当我再度故意给她留出一丝空当儿,她真的就一头撞向了桌角。
“唉呦!”
我疼得叫出声来,白牡丹的脑袋结结实实撞在我小腹的伤口上,惹来一阵钻心的疼痛,不过好在我动作够快,不然她真撞在了桌角上,大概已经香悄玉殒了。
“好一个贞烈女子!”我赞道:“如此才不枉赵兄一片怜香惜玉之心,如此才配作我李佟的嫂子!”
正悲悲切切哀叹自己求死不得的白牡丹闻言一下子止住了悲声,一双泪眼难以置信地望着我。
“姑娘恕罪!”我深施一礼道:“在下不忍见赵兄为情所困,又不知姑娘心性如何,故而一再相试,还望姑娘恕罪!”
白牡丹此刻倒恢复了冷静,心中却是患得患失,忍不住道:“你……是不是又来诳我?”
“姑娘聪明绝顶,我岂敢相骗。其实这么做,也是为了姑娘。”
“……?”
“赵兄身份贵不可言,姑娘若身在欢场,如何进得了赵家大门?就算进得,想必也要饱受他人冷眼吧!”
一句话打消了白牡丹的疑虑,却勾起了她的心事,脸上忽明忽暗,一时沉吟不语。
“寒家虽然远比不上赵家,可也称得上是书香门第,在下亦有功名在身,姑娘若不嫌弃,叫你一声妹子如何?”
把白牡丹暂时安置在了兰丫头家里。她见我要租房子给一美女,自然一脸的不高兴,等我告诉她说是我的嫂子,她才转怒为瞋.我留下了百两银子作为用度,又叮嘱兰丫头父女替我守密,这才折返百花楼。
轻敲门扉,云仙应声而出,见果真是我,不由得又喜又怨,低声嗔道:“去了这么久,奴家还以为你做了那失约的潘必正哪!”
云仙秀发胡乱盘在头上,露出一大截雪白脖颈,身上只套了件细纱的背子,却连抹胸都没扎上,一对丰腻双丸若隐若现,看她这身打扮,我早猜到她的心思,上前一把搂住她纤细腰身,探手入怀,捉住一只玉兔一边把玩,一边凑近她脸蛋,刚想调笑说她陈妙常也没如此猴急,一根纤纤玉指却压在了我的唇上。
“小声些,陆姑娘没地方住,妈妈把她送我这儿来了,别惊扰了她,人家还是个黄花姑娘呢!”
“谢谢你。云仙。不过,我正好要出去……”
随着话音,一个窈窕身影从黑暗的屋里走了出来,当我看清楚那张陌生而又熟悉的面孔,它的主人同样也看清楚了我,话声戛然而止、脚步戛然而止,各自的目光带着各自的心绪交织在了一起。
一瞬间,我的大脑竟一片空白,曾经想像过无数种和她重逢的场景,却没有一个会让我如此尴尬与难堪,当意识重新回到我的脑海,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她脸上流露出来的难以置信的震惊,我知道所有的解释都没了用处,无名岛上的强烈预感此刻又浮上心头,胸口竟撕裂般的一阵剧痛。
我要永远失去魏柔了!
云仙察觉到气氛的凝重与诡异,不由自主地向我怀里靠了靠,我下意识地想把她推开,却发现自己的胳膊竟然不听使唤,一提内息,只觉丹田有如针扎一般,几乎无法运行周天,内心大惊——自己心神激荡之下,内息乱窜,已快到了走火入魔的边缘。
见云仙挤进我怀里,魏柔的眼中陡然闪过一丝绝望,银牙一咬、莲足一跺,身形倏地一晃,屋子里就失去了她的踪迹,半空中只留下一串晶莹的泪珠。
“绝望?为什么会是绝望?”顷刻间我便明白,原来她方才竟然还怀着最后一丝希望等着我的解释,真是枉我自诩多么了解女人呢!
“可我动也动不得,说也说不出呀,师妹!”我心底呐喊着,偏偏连一句话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魏柔从我眼前消失,就觉得心一下子变得空荡荡的,喉头一甜,“噗”地一口鲜血喷了出来,身子这才能活动起来,急忙拧身追出门外,外面树影婆娑,月华如水,却哪里还有魏柔的影子!
“师妹!师——妹!”
我不甘心地大叫数声,只惊起宿鸟一群,招来骂声一片,心中既悔且恨,“哇”地又吐出一大口血来,就觉得天上满天星斗齐齐转动,心底念一句“造化弄人”,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阿柔!”
睁眼便看到了绣着五彩鸳鸯的月白枕套,一股淡雅的香气随即钻进了我的鼻子,透过碧纱厨的帏帐,窗前正是一张精美的梳妆台,台上摆着几只像是装着胭脂水粉的小盒,案头还有一盆水仙含苞待放,愣了一下神,我才意识到自己大慨是睡在了云仙的绣房里。
魏柔大慨是一去不复返了!
愣了一会儿,我才一提内息,果不出我所料,五脏六腑都隐隐作疼,内力只剩下了不足七成,估计没有三五个月别想复原,不过我心里并不如何担心,反正大江盟和慕容世家眼下都在观望风声,一时倒不会有什么大的举措。
坐起身来,才发现自己未着丝缕,左右看看,也没发现自己的衣物,只好大声叫嚷起来。
“云仙,云仙……”
“哼,那狐狸精把你害成了这副模样,你还惦记着她,是不是脑子坏掉啦?”外屋有人应道,接着就听到一阵脚步声。
宁馨?
光听到那略带着一点稚气的甜美声音,我心底就一声轻叹,自己到底落在了这个小妖女的手里,不必如何推敲,我已经大致猜到了事情的经过。
云仙见我晕倒,便报告了老鸨,恰巧充耀发现白牡丹被人赎走,也来找她,于是就发现了我。只是宁馨打的什么主意,一时还弄不明白。
果然一个颀长的身影停在了碧纱厨外,只略微迟疑了一下,少女就挑开了帐帘,那张天真无邪颇有些倦意的脸上透着七分得意两分关切一分羞怯,不是宁馨是谁?
“害我的人是你赵大小姐才对。”我苦笑道:“拜托,可否帮我找件衣服先?”心道,看这丫头的模样,像是什么也没发生过似的,倒让我一肚子怨气无从发作。
“又不是没见过。”宁馨飞快道,目光落在我健硕宽阔的胸膛,一抹桃红悄然飞上她的双颊。
照我以往的脾气,我百分之百地会先回她一句“你还摸过呢!”然后把大被一掀,就这么赤条条地站在她面前。
然而眼下我却没了这份心情,望着窗外豪雨如注,天色昏暗无比,便问道:“什么时辰了,我怎么这么饿?”
“你都昏睡两天了,能下饿吗?”说完,少女便转头吩咐外屋的丫鬟把米粥端进来。
“两天?!”我眉头顿时一拧,两天没露面,白澜岂不要找疯了?万一皇上这时候再召见我……身上顿时惊出了一层细汗,心里已不敢再想下去了。
事已至此,一切都听天由命吧!
接过一碗参苓粥,我慢条斯理地吃了起来,那粥熬得又濡又滑,手艺竟与无瑕不遑多让。粥的温度也凉热适中,显然花了宁馨不少心思,我不由得称赞起来。
“我才没那么多闲工夫熬什么粥哪!”
宁馨只是欲盖弥彰地回了一句,就安安静静地坐在梳妆台前的黄花梨八足圆凳上,饶有兴趣望着我,看了一小会儿,她突然笑了起来。
“你这人挺斯文的嘛,换做是我饿了这么久,早狼吞虎咽了。可你……可你……”
“可我为什么做出了有辱斯文的事情来?”我接言道,宁馨脸一红,目光立刻转向了窗外,却又飞快地转了回来,气鼓鼓地道:“你要是敢乱说,我就阉了你!”
“小姐,你可是个大家闺秀哩,拜托你不要说这些脏字好不好?”我却毫不在意地随口道,一边把粥碗舔了个干干净净,想想心里倒有点可怜起她来。
或许在代王府里,她所接触到的男人,除了父兄和教书先生之外大慨都是阉人,才会对杜老四那种五大三粗的壮汉那么感兴趣,反倒是我这眉清目秀的书生因为和阉人有点相像而受了冷落。
如果说有什么让她改变了印象的话,十有八九是因为她那一匕首没能扎死我的缘故。
想到这儿,我不禁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小腹,腰间的绷带已经换过,药香中隐约透着一丝胭脂香气,不知是宁馨还是丫鬟给大夫打的下手。
“就说、就说!阉了你,阉了你!”
宁馨一下子气得满脸通红,恶狠狠地连说了好几遍,一边说还一边挥舞着胳膊做出斩切的动作,那模样就像是个未晓事的任性孩童一般,不仅我看得莞尔,连外屋的丫鬟都忍俊不止。
宁馨见了更是有气,劈手夺过我捧着的粥碗扔向外屋,骂道:“再笑,都把你们嫁作菜户去!”
外屋顿时没了笑声,几个丫鬟慌忙收拾起碎碗,都告退了。
“有脾气朝我头上发呀,关丫鬟们什么事儿?!”我不满道。
“哼,就你怜香惜玉!”宁馨气哼哼地瞪着我,我毫不退让地凝视着她,对望了好一会儿,她突然噗哧一笑:“你这淫贼,武功好得很,人家哪儿还敢跟你发脾气呢!”
“好还被你扎了一刀?说起来你武功高才对。不过,那时候你竟敢叫你的师傅,还真是出人意料呢!”我似无心地道。
“谁知道你轻功那么好,人家只一眨眼,你就跑出去一丈多远了,心里害怕,当然要叫师傅了。”宁馨理直气壮地道,又似想起了什么,狐疑地问我道:“你怎么知道她是我师傅?记得我当时只说了个‘师’字呀!”
“她那么大年纪,不是你师傅就是你师娘,可她是个道士,不能嫁人的,自然是你师傅喽!”我解释道,又问后来结果如何。
“师傅说要回山悟道去了。”
我却从宁馨简单的一句话里听出了许多弦外之音,那一晚定然发生许多事情,只是她不愿意说而已。
这越发让我觉得她当时刺我一匕首绝非那么简单,而邵元节眼下即便还不知道练青霓的身份,对她也起了疑心,否则不会轻易让练青霓离去,因为毕竟就像他自己说的那样,好鼎炉实在难找啊!
“那大小姐你什么时候回山去悟道?”我嬉笑道。
“悟你个头!”宁馨明白我话里的意思,不由又羞又恼,随手拿起一只胭脂盒儿掷了过来,嗔道:“乱嚼舌根子,老天怎么不把你嘴给缝上?”
“老天舍不得嘛!”我一伸手便接住了胭脂盒儿,看着式样眼熟,翻到背面,果然印着同心堂的标记,心下暗自揣测,这儿究竟是什么地方?馆驿自然是不可能了,可外封藩王绝不可以在京拥有住宅,看这摆设用度,不是王公贵族,就是朝中重臣之家。
眼角余光中却见宁馨眼睛倏地一亮,心里明白,自己下意识的一个小动作落在了她眼里,竟让她看出些许破绽来。
来到京城之后我才知道,同心堂的货品流入民间的少之又少,单单这么一小盒胭脂售价就高达千两,而且还是有价无市,师傅当年在京城偷香窃玉不知偷到了谁的头上,才弄到几盒,后来师娘得了,都当宝贝似的,而普天下能识得这个不起眼的“同”字标志的人非富即贵,宁馨心里大慨正凭这个猜着我的身份吧!
“不能再待下去了。”我心中暗忖,伸了个懒腰,告诉宁馨我必须要走了。
“天不留人雨留人,李兄何不在此盘桓几日,也好让我兄妹一尽地主之宜!”
外屋突然传来充耀爽朗的笑声,而宁馨却一个高地蹦起来,叫道:“哥,别把你的破斗篷乱放,弄湿了我的宝贝,你赔得起吗?”
“咦,这会儿怎么嫌弃起哥哥来啦?”话音甫落,充耀人已经进了里屋,不等宁馨和他发火,飞快地道:“老太太招呼你去一趟,别让她等急了。”
宁馨大约看出充耀有话要对我说,并不多言,只做了个鬼脸,便出了里屋,不一会儿,就见她披着蓑衣消失在了浓浓的雨幕里。
第六章
见妹妹走远了,充耀这才回过头来,轻轻叹了口气,道:“京城这场豪雨连着下了两天,说是十年未遇,城外良田几乎成了湖泽,昨夜又刮了一夜大风,禾苗毁了十之七八,今秋歉收已是定局了。城里也好不到哪儿去,东西城各有百余处房屋倒塌,压死了下少百姓,连交通都堵塞了。听说皇上为此忧心忡忡,竟然病倒了,今儿连早朝都没上……”
听充耀一番说辞,隐藏在我心底的不安一下子烟消云散了,心情一松,立刻明白过来,他话暗藏玄机,十有八九是猜到了我的身份。
自己留下的破绽不少,而白府若是再着急寻我的话,充耀机警,不难从各种线索追到我身上来,只是他尚不能完全肯定,故用言辞试探。
只是他一番试探之辞却透出不少信息,宜伦只告诉宁馨有我王动这么个人,却没说皇帝要召见我,可听充耀话里的意思,他至少知道我或者说是王动正在等着晋见皇上,这是谁泄露的天机?是皇上,还是另有其人呢?
“皇上爱民,乃我大明之福。”我漫应道,看充耀眼中闪过一丝急色,心中暗笑,只是既然他知道了我的身份,一时倒不便硬要离开了,遂捂着脑袋,沉吟道:“不过皇上龙体,尚有小痒,在下这升斗小民有个头疼脑热倒也不奇怪了。说起来外面的雨这么大,在下头目昏沉,还真有点畏惧呢,可贸然打扰赵兄……”
“你我一见如故,何来打扰之说!”充耀喜道。
“只是我暂居于朋友家中,总要通知一声……”
“李兄书信一封,我这就派下人送去。”
我点头称是,却含笑望着他道:“不知赵兄府上如何称呼,万一有事,朋友也好寻得到我。”
“那李兄先告诉我,这书信可是送到白府的吗?”充耀终于沉不住气了。
“王爷高明!”我嘿嘿一笑,翻身下床跪倒施礼:“微臣苏州推官王动拜见王爷千岁,不恭之处,万望王爷海涵!”
“果然是你小子!”充耀把我拉起来,瞄了一眼我赤裸的下体,笑道:“赶快穿上衣服,要不你这模样,可真是不恭了。”
“那微臣还是回床上算了,郡主也不知道把微臣的衣服弄到哪里去了。”我苦笑道。
说到宁馨,充耀也不禁皱起了眉头:“你真是胆大包天,不仅敢戏弄本王,就连我妹子都敢招惹,这下好了,你等着日后头疼吧你!”
转眼看我脸上都变了颜色,他倒笑了起来:“听说你是风月魁首、花柳班头、江湖上赫赫有名的淫贼,怎么瞧着不像?罢了,看在你是我大舅哥的份儿上,容我仔细想想。”
“王爷千万想仔细了,微臣房里已是一妻四妾了。”心中却暗惊,一惊充耀竟然找到了白牡丹,不知道她现在是否已经被充耀接走了;二惊他竟似有意用亲妹妹来博得我的欢心。
不过,无论如何,自己的临时起意眼下却越来越有神来之笔的味道了。
“这我也听说了,总要想出个两全其美的办法。”他停了一下,突然转了话题:“别情,我前年成婚,正妃乃蒋氏,你猜猜看,她是何许人也?” 我管她是谁!我心中一阵烦乱,可既然充耀这么说,那蒋氏必然大有来历,于眼下之事也必定大有关系,遂开动心思猜了起来。
虽然本朝的藩王不得干政,没有多少实权,可若不是像宁王宸濠那样心怀不臣之心而刻意结交朝中大臣的话,那些大臣还没放在藩王的眼里,他们最怕的该是当今圣上,想通这一点,我已经猜到了蒋氏的身份。
“娘娘莫非是皇上生母章圣皇太后的娘家人?”
“正是,她是皇太后的嫡亲侄女,而这里就是我岳丈长宁侯蒋云竹的府第。”
“那皇上不就是王爷您的小舅子了吗?”我笑道,心里却蓦地想起白澜来。
“这蒋氏别和宜伦一个禀性吧!”我暗自嘀咕,宜伦虽然贵为郡主,却也没蒋氏的后台硬,大礼一案,已足见今上诚孝之心,有蒋太后撑腰,就算充耀是个王爷恐怕也不敢轻易开罪蒋氏吧!
“蒋氏贤德,甚是替夫家出力,而我有五个妹妹,她最疼爱的就是小妹宁馨,小妹也最向着她这个嫂子。”
我的头顿时变得老大。蒋氏贤德,自然不会让娼妓入门,我赎出白牡丹并认她为妹,不仅让她有了一个好出身得以嫁入代王府,而且有了我这个强大的娘家后援,她在王府里也不会受人欺辱,这是充耀最感激我的地方。
不过,听宁馨所言,她定是认得白牡丹,而她又与蒋氏交好,一个弄不好,势必要将白的底细和盘托出,告知蒋氏,从而使事情变得不可收拾。
听充耀话里的意思,显然是有意让我降服宁馨,大家一同把白牡丹的身份遮掩过去。
而我若是不答应的话,不用宁馨出面,充耀就会让蒋氏找她姑妈去,叫我吃不完兜着走了。
真是聪明反被聪明误啊!我干嘛自作聪明去撩拨这兄妹俩呢?
可世上哪儿有后悔药可吃,我只得苦笑道:“那王爷的两全其美之计可千万想扎实了,舍妹的幸福可全系于此了。”
充耀微微一笑:“宁馨也一样啊,做个郡主不见得就快乐吧!”
见我若有所思,他又道:“别情,你是不是该在京里购置一处宅子了?”
几近中午天才放晴,豪雨过后,道路极是泥泞,下了马车没走几步,我和宁馨崭新的鞋上就沾满了泥浆,就连长衫下摆上都是黄泥点点。
宁馨从没受过这等罪,又走了几步,实在忍受不过,站定身形,望了望胡同两侧的残垣断壁和一群衣不蔽体的乞丐,恼怒道:“李佟,难道你要在这儿买房子?”
“非也,不是买房子,而是买地,这儿还有房子能卖吗?”
离白府和粉子胡同相距不足二里的沈篱子胡同就是昨夜那场飓风肆虐的重灾区之一,这儿原本就是西城有名的贫民窟,房屋大多年久失修,连日暴雨已经把屋子打透,再经飓风,胡同里十屋九毁,十数人葬身于瓦砾之中,此时的沈篱子胡同已是满目疮痍的人间修罗场。
“买地?”宁馨一脸狐疑。
“是啊,看到那群乞丐没有,其实两天之前他们还不是乞丐,而是这里的住户,只是一场大雨之后他们已经几乎都一无所有了。与乞丐唯一不同的是,他们不少人怀里还揣着一张地契,可眼下他们连吃饭都成问题,谁还有能力把屋子盖起来呢?”
宁馨眼睛倏地一亮,仔细打量着我,流瞳轻转,低眉浅笑道:“你这人呀,一肚子的坏水,像淫贼、像恶少、像奸商,就是不像个读书人,偏偏你还很有学问,连我哥哥都夸你的文章。”
宁馨虽然易钗而弁,却是大有媚态,那神情怎么看也下像是个二八少女。
“你是不是想说我满口道德文章,其实一肚子男盗女娼?其实你错了,说实话,我连道德文章都懒得讲呢!”我轻笑道:“我就是个口蜜腹剑的浪荡子儿。”
宁馨飞起一脚,我不躲闪,正踢在我的胯上,却没觉出什么力道,只是长衫上下免多了一个肮脏的泥印。
“别闹了,顺天府已经来过了。”我望了一眼赈灾的粥棚,两口大锅里面已是干干净净。
“有心人很快就会得到消息,咱们得快点了。”
胡同里的人一脸麻木地望着我们这两个嬉笑的少年,显然他们已经被突如其来的天灾击垮了。
我和宁馨走了两个来回,众人的议论之声已尽收耳底,心里便有了计较。
来到拖儿带女的一家六口面前,我施了一礼,问道:“大叔,请问这是沈篱子胡同吗?”
那四旬汉子“嗯”了一声,我又问道:“那侯松侯二哥可是住在这胡同?”
“你找他?他死了。”
“啊?他死了?怎么死的?”我惊讶道,心里却暗笑,废话,我当然知道他死了,我还知道他全家都死光了,否则,我怎么会偏偏提起他来?
“怎么死的,当然是屋子塌了砸死的。”
“那他家还有其他人吗?”
得到已知的答案,我不禁一跺脚,急道:“这可如何是好,这可如何是好!”
那汉子终于被我勾起了好奇心,看看我和宁馨衣着光鲜,实在不该与侯松有什么亲戚关系,忍不住问道:“公子找侯二哥……”
“喔,是这么回事,我大爷是开饭庄的,极善岭南菜肴,其中最拿手的就是蛇羹和炸蝎子,每日要耗费大量的毒蛇蝎子,我大爷就想在城里找一处养殖此二物,不知怎么认识了侯二哥,他说沈篱子胡同这儿地价极贱,又说能联系几户把房子卖给我大爷,我大爷就动心了,说好前天过来看房子,可偏偏碰上了大雨,就来迟了,没想到……”
一想到自己要和毒蛇蝎子为邻,那汉子不由破口大骂,道侯二见利忘义,果然是个卑鄙小人。
倒是旁边妇人瞧了瞧嗷嗷特哺的孩子,突然小声问道:“公子,你大爷要花多少钱买侯二的房子?”
“纹银一百两。”
“三哥!大爷不是不让你说的吗?!”宁馨在一旁突然埋怨道,她上面有两个哥哥,出门说为了行事方便,就叫起我三哥来了。
我心中一凛,这丫头还真机灵!那妇人闻言,眼睛顿时活泛起来,上前扑通跪在我面前,抓住我的衣襟小声央求道:“大少爷,我卖、我卖!”
大汉呵斥了一声,那妇人哭了起来,说就算大人熬得起,可孩子怎么熬得起?那大汉顿时就蔫了。
妇人拉着我走进一座破院,院里北东西三面六间房子俱已倒塌。
我面露难色:“大婶,我大爷要的是现成的房子……”
妇人抽泣道:“沈篱子胡同哪儿还有现成的房子,若是有,谁还肯卖呀!大少爷,您就发发善心,权当可怜我们吧!”
“我也得给我大爷有个交待呀!”说话间,掏出一两碎银塞进妇人手里,道:“买卖不成仁义在,给孩子买点吃的吧!”
那妇人见状,越发央求起来。我脸上露出犹豫不决的表情,宁馨心领神会地道:“三哥,反正买谁的都是买,这大婶挺可怜的,就买她家的吧,我从月例银子里拿出十两,跟大爷就说是九十两银子买的。”
“可大爷说要买一座院子,这里好几户人家,总不能户户让咱俩贴银子吧,再说,这里又没有中人作保……”
听我松了口,那妇人连忙说她去与各家商议,至于保人,几户一起作保,官府那里自然没有问题。
我勉强点头,那妇人出去不大一会儿,就领来了五人,六张地契房契摆在我的面前,一看,原来竟是哥六个分家产各得了一处屋子。
买卖契约自然一蹴而就,签字画押,一手交钱一手交货,没用顿饭功夫,我便用五百五十两银子买下了这座破落宅院。
虽然警告他们下可将售屋的消息泄出,可早有有心人在关注着我和宁馨的一举一动,在我似乎无意中说出我二爷也要买座院子的时候,果然几个人鬼鬼祟祟地拦住了我俩的去路。
“公子,去我家看看吧!”
“公子,还是去我家吧,喏,就在前面。”
“你家什么破地方,猪都不愿意住进去!”
“你家好,不也是变成破砖烂瓦了!”
没等我俩说话,几个人倒先吵起来了,吵闹声吸引来更多的人,得知我要购屋的消息,立刻加入了争夺我的混战中。在生与死之间,人性的卑劣面彻底地暴露了出来。
“别打了、别打了!我一家一家地看、挨家挨户地看,每一家都看,还不成吗?”
我看到人们的情绪越来越激动,竟有不可收拾的迹象,一面高声喊道,一面紧紧把宁馨护在身前,她那对硕乳顶在我的胸口,像兔子一般欢快地跳着,可两眼却东张西望的,竟然浑不知什么是害怕。
众人这才停下手来,见我真的进了胡同口的第一座院子,才轰然散了,各回各的家,每座宅院的门口都留着人手,生怕我跑了似的。
在每座院子里,我都似禁不住别人的哀求,好意指点他们,说这事我拿不定主意,你们拿着我的纸条去某某胡同找我二大爷万金,由他来定夺。
这时倒不用我提醒了,每一户都神神秘秘地离开沈篱子胡同,我又故意在每座院子里多停留一会儿,好给万金留出处理契约的时间,中间虽有个别人心存疑虑,可禁不住亲友邻居的攒弄,一切都进行的极为顺利。
“怪不得你一出门就先去百花楼,和万金嘀嘀咕咕了半天,原来早就安排好了,倒让人家白奇怪了半天。”宁馨偷偷掐了我一把,道:“那万金贼眉鼠眼的,又是个龟奴,你怎么就放心他?”
“山人自有相人之法,法曰:眉长过目,忠直有禄;鼻头圆肥,食足衣丰。他若不跟随我,一辈子在百花楼作龟奴,哪儿来的富贵可言?!再说了,不过万八千两根子,你三哥我还没放在心上。”
“一派胡言!”宁馨嗔道,又狐疑问道:“你真把银票给了他?”见我点头,她若有所思地道:“怪不得他当时都要哭了似的,原来如此……”
等到回到万金住的胡同,就见万金正一脸兴奋地在胡同口走来走去,见到我更是一脸崇敬。
“赵少爷,小人从来都没想过,一个中午,也就是一两个时辰的功夫,小的就花出去了一万两银子!一万两啊!”他浑家和几个儿女也都敬畏地望着我,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万金,你好好跟我干,日后有你吃香喝辣的。”我看了桌上满满一桌子房契地契,整个沈篱子胡同除了全家死绝了的七户之外,其余一百零六户人家的房契地契尽归我手,顺利的竟然连我自己都难以置信。
随手递给万金一张五百两的银票,告诉他立刻搬离此地,最好能在缨子胡同或粉子胡同寻到住处。
万金也不问为什么,立刻应了下来。我又跟他了解清楚了京城风月场的分布,便和宁馨收拾好房契地契,赶回了充耀岳丈、皇太后亲弟长宁侯蒋云竹的府第。
听我说了事隋的经过,充耀立刻明白了我的打算。
“三分之一地皮做见面礼,你小子好大的手笔!”
“王爷您这可说错了,微臣这可是拳拳爱民之心呀!您想,国舅高兴了,皇太后自然高兴;皇太后高兴了,皇上能不高兴吗?皇上心情舒畅了,咱大明百姓才有奔头……”
充耀不由得哈哈笑了起来,宁馨这才明白我早知道了她的身份,气得狠狠踢了我两脚,向充耀诉苦说我一整日都在欺负她,充耀说那就把他发配到你那儿三天,三天之内,任你打罚。
宁馨这才放过自己的哥哥,一转眼却见我毫无惧意,眼珠滴溜乱转,脸上突然浮起一抹奇异的笑容。
第七章
充耀拿着我的丰厚礼物去游说他岳父蒋云竹去了,屋子里只剩下了我和宁馨。
我一面含笑望着盯着我不放、恨不得从我汗毛孔里发现点什么的宁馨,一面仔细擦拭着新月一文字。
离开苏州上京的时候,怕带多了兵器惹人注目,便把斩龙刃和碎月刀都放在了家中,身上只带了这把尺半短刀和羿王弓,而羿王弓和箭壶又都留在了白府,眼下自己内力受损,要对付郝伯全甚至华青山,在兵器上就不敢有丝毫马虎。
“你这把刀很古怪,虽然短,却让人害怕。”宁馨突然道。
“再怎么古怪,也比不上你的那把匕首。”我随口道,却把下半句咽回肚子里:“否则,你如何能伤得了我!”
细想那一晚的一切,在比首刺进我小腹之前,我竟没感觉到一丝寒意;而发觉被刺,肌肉却封不住利刃,我就知道他那把匕首定然大有来历。
“‘墨漪’是皇帝哥哥赐给我的,据说还是西域的贡品呢!”宁新得意道,只是脸上旋即浮起一层懊恼:“它想杀的人,就只跑了你一个哩!”
“多谢郡主夸奖。”
我夸张的深施一礼,顺手把一文字挂在腰间,一文字的刀鞘被我故意镶金嵌玉,看上去珠光宝气的,倒和京城纨绔子弟腰间挎着斗富的饰刀毫无二致。
走到镜前,对着镜子正了正衣冠,那里面便映出一个俊俏风流的小官儿来。
“你要出去?喂,你别是没听见我哥哥的话吧!”一张娃娃脸从我肩头探出来,贴着我的耳朵道。
虽然她人离我还有半尺远。可那对丰挺的乳房已经顶在了我的后背,透过轻薄的衣衫,我都能感觉到那里微微有点发赢的凸起,我心中不免心猿意马起来。
只是想到充耀的话,才皱起眉头道,道:“王爷的话我当然听到了,可王爷并没有说三天里不许我便宜行事,在下有公务在身,自然一切以公务为重。”
见我脸色突然变得沉重,宁馨一时摸不着头脑,眨了眨眼睛,欲语还休,半晌倒赔出个笑脸来,道:“那我陪你去,好不好?”
“算了,你正在气头上,我可不想你一怒之下再在背后捅我一刀。”我一口回绝道。
“可你若是个守礼君子,我怎么会去刺你!”宁馨忍不住唬着脸道。
“我天生就是个淫贼。你不是也喊过我半天淫贼吗?那我倒要问问了,你什么时候听说过淫贼对美女守过礼呢?”
“那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难道说你是郡主,身份高贵,淫贼就不动心了吗?”我微微一笑:“说实话,在兰丫头家的小店里,我就猜到了你的来历。”
“你——”
宁馨一下子被我激怒,气的脸色煞白,想都没想,抬手一掌击向我的后心。
我暗运不动明王心法,背肌一阵奇异的蠕动,非但化解了他的掌力,而且将她的手掌猛地带向一旁,她趔趄了一下才站定身形,捧着自己的手腕痛苦的呻吟起来——那手腕竟然脱臼了。
“干嘛使这么大的力,我只不过说说而已,就像杀我啊!”我边说边握住宁馨的那至玉手,它就和她的身材一样,肉乎乎的却不失骨感:“我要去的地方,男人说的比这还难听呢!”
“我不怕!”可凶巴巴的声音却立刻换成了痛苦的尖叫:“轻点、轻点!”
见我一摊手,她甩了甩腕子,那手腕已活动自如,脸色稍有好转,白了我一眼,怨道:“你这人怎么一点都不知道怜香惜玉!”又指着我,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你又要去找那些婊子?!”
“别讲得那么难听。再说了,你又不是没去过。”
“人家只是好奇……”
“我也只是去办案。”
“对呀,我倒忘了你不仅是个举人,还是个捕快哪!”她反身坐进了逍遥椅里,手里蓦的变出一支赤铜腰牌,正是南直隶下发的捕快腰牌,想来是替我收拾衣服的时候发现了它。
她把腰牌在两手间抛来抛去:“一个小小捕快,竟然富比王侯,还真是天下少有呢!”她讥讽了一句,可见我身形欲动,她却飞快的把腰牌塞进了自己的香囊里,笑道:“那好,姑且信你一回,不过,不管你上哪儿,本郡主是跟定了!”
一连走了六家妓远,我都是叫来妓院所有的琴师,见没有魏柔,我连一首曲子都不听,就打发他们离开,顺便也把自己打发出了妓院。
“你在找人?”宁馨终于明白了我的用意。
“是啊!”我落落寡欢地道。虽然希望渺茫,可我心里总存着一丝幻想——下一家,就是下一家,魏柔就会抱着那把古琴出现在我的面前。
“那天你在云仙那儿究竟出了什么事儿,为什么昏倒了?我看过你的伤口,好像没那么严重,哥哥似乎知道点什么,问他偏偏又不说,真是气死人了!”
他瞒着你的东西多着呢!难道要他告诉你,白牡丹已经被赎了出来,不日就成了你的另一个嫂子?
就是你,不也是一问起显灵宫那晚的事情来就支吾以对吗?
我心中暗哂,嘴上却道:“你倒说得轻巧,我天生血液难凝,若不是回春堂的大夫真有回春妙手,我早就死在你手里了,王爷不过是怕你内疚罢了。”
宁馨一脸狐疑的望向我,手下意识的搭在了墨漪上,似乎是想在我身上划出一道口子,来验证我话中的真伪。
“别疑神疑鬼的了,只要跟着我,你自然就明白了。只是你武功为何这么差?
你师傅练青霓在江湖上可是大大有名的呀!“”父王让我们习武只是为了健身罢了,师傅也难得进府教大家,只是到了这两年,她进府的次数才多了起来,但加起来每年也不过个把月而已。“有偏头问道:”师傅她真的很有名吗?哥哥倒是说过,自从习武以后,打架就很少吃亏了。““你爹爹不喜欢你师傅?”凝馨的模样倒不似假装出来的,如果连青霓想藉机拉近与带府的关系,显然不算太成功。
“父往是不太喜欢出家人,说出家人断绝亲情,有悖伦常,故不可深交。”她说着,脸色微微一红,声音也转低了下来:“其实,他的话也未必全对,出家人一样也有七情六欲啊!”
我却听出了其中的门道,倘若真是全然不喜出家人,练青霓怎么会做了他儿女的师傅?大概是因为前任皇上正德帝喜欢密宗欢喜禅,佛道不相容,他不敢和道门中人来往密切罢了,而今皇上渐有喜好青词的迹象,练出入王府才较以往频繁。
而倘若未被练青霓迷惑,看来他迂腐王爷的大号倒是名副其实,也难怪充耀凝馨一旦离开他的视线,行为就及其放肆,却又十分惧怕他爹知道。
“美人易伤春,你师傅国色天香,自然耐不住寂寞。”我自然不会告诉她练青霓很有可能是和邵元节在修炼丹道之术。
可让我意外的事,宁馨的眼中竟倏的闪过一丝不以为然,旋即撅着小嘴儿嗔道:“我就知道你狗嘴吐不出象牙来!”斜着凤眼问道:“你这话是不是在指桑骂槐啊?”
“向哪儿去了?有我在,你会寂寞,那才又鬼了哪!”
“咦?你想赔我一辈子?那我以后嫁人了,你怎么陪呀?”宁馨眼珠一转,目光飞快的瞥了我下体一眼,诡笑道:“我倒个注意哩,不若你净身入我代王府,就能陪我一辈子了。”
我顿时气结,这丫头竟然没想过要嫁给我,或许她眼下还满脑子门当户对吧,自己倒白担心了半天,可转念一想,充耀的嘱托换个方式或许一样可以实现,自己真要惹动了宁馨的情怀,日后怎么安置她可是一点谱儿都没有哪!
心里刚松口气,却突然发现凝馨的眼中露出一丝揶揄的笑意。
“我妻妾成群,若是引刀自宫,头上怕是要绿油油的了。”
“就知道你这淫贼家里定然少不了女人!”宁馨笑着嘟囔了一句。
说话间,两人已出了粉子胡同,天色渐晚,不少人家都掌起灯来,走未酒肆饭庄的活计已经开始大声的招呼客人,我也觉得肚子有点饿了,抬腿想去一家饭庄,宁馨却一把拉住了我。
“你很奇怪哩,白花楼是粉子胡同最大的妓院,换做是我,第一个就去百花楼找人,你却过门而不入,莫非你知道所要找的人不在那里?”
我错愕的望着她,半是夸张半是惊讶,想不到她心思不仅灵动,而且相当缜密!
想到或许今生与魏柔都不再相干,反而不怕宁馨知道了,便道:“记得那晚在隔壁弹琴的那个琴师吗?我从显灵宫出来,去百花楼找云仙,和她不期而遇,却发现她竟是我苦练的情人,当时两人都误会了对方,我怒火攻心,以致昏厥,却正巧碰上了王爷,而她想来也不会再在百花楼待下去了。”
“活该!”一番话半真半假,宁馨果然信了,幸灾乐祸地道:“你们男人没一个好东西!那些骚狐狸也不知道有什么好,偏偏勾着你们往那种地方跑,哼,怪不得叫勾栏院呢!”
“还不是你是师徒惹的祸!”我不满道。
宁馨欲言又止,一跺脚回头朝百花楼走去,我忙追了上去,她也不看我,道:“若是她真心喜欢你,她就一定会在百花楼等着你。”
魏柔真心喜欢我?
我脚下顿时一滞,宁馨看似浅白的话语却一下子击中了我心灵最不愿意触动的地方。和魏柔的交往充满了权谋的味道,我的每一次接近应该都是为了完成师傅的遗命,达成征服她的目标,虽然我觉得付出的感情越来越多,可这目标却像一座大山始终横亘在我的心中。
而把魏柔和隐湖联系到一起的结果,就是让魏柔的每一个举动看起来都像是代表着隐湖的利益,都含着较量的意味——究竟是我征服了她,还是她征服了我?
我几乎没有想过,或者我内心深处根本就不愿意去想,作为一个独立的存在,魏柔这个二十岁的花样少女,是不是也付出了一段真情呢?
像爱宝亭、无暇那样去爱魏柔,难道就一定是违背了师傅的遗愿吗?
我默然跟在宁馨的身后,一同进了百花楼,心绪百转千回。
宁馨还记得魏柔的假名,未等我开口,她已对迎来的龟奴道:“去,把陆昕路姑娘给我请来。”
见鬼奴竟然应了一声就出去了,我心底猛地涌起一阵狂喜,就连脸上都藏不住那喜色。
宁馨见状不由轻哼了一生,酸酸地道:“我今儿倒要见识见识,这个陆昕是怎样一个女子!”
可随着一阵香风进来的却不是魏柔,而是老鸨,那晚我赎白牡丹蒙着面,她并不认得我,可见了我之后,她一愣神儿,才一甩香帕扭着身子走到我近前道:“公子是李佟李大官人?”见我点头,她埋怨道:“奴家琢磨着您就该来了,加上今儿,陆姑娘在这儿可等了您三天了!”
“她人哪?”
“大官人别急,先听我说呀!”老鸨小心翼翼的瞧了瞧我,沉吟道:“陆姑娘出门应酬去了……”见我脸色不豫,目光冷厉,她连忙赔笑道:“大官人,百花楼不敢得罪客人,陆姑娘既然在百花楼,总也得守规矩吧!”
老鸨讲的自然在理,我吸了口气,问道:“是谁请她出局?”可不知不觉间,语气中竟有了醋意。
“就是通达车行的洪老板。”
“洪七发?怎么,他很喜欢听琴吗?”我顿时一征,魏柔自从向解雨习得易容术后,此番易容的容貌与在宁波时大不相同,宁波时尚能看出几分谪仙的底子,而今已是化身成了一个平凡少女。洪七发自然不太可能是对她的容貌产生了兴趣,再加上他与郝伯全过从甚密,不仅让我心中泛起一丝不安来。
“他一个粗人哪里会喜欢这么文雅的东西!”老鸨笑道:“听说他做东请客,是客人点名要请陆姑娘出局的。”
问清楚洪七发请客的地点就在粉子胡同隔壁街的一品楼,我一刻也没停留,就直奔一品楼而去。
刚到一品楼门口,却被几个壮汉拦住:“兄弟,你换个地方吧,今儿晚上一品楼被我大哥全包下来了!”
听楼上传来的清幽琴声中夹杂着男人淫荡的笑声,我心头稍安的同时却禁不住涌起一团怒火,挑衅道:“你们大哥挺能摆谱的啊,他怎么不把整个京城都包了?”
“嗳,你这小子怎么说话呀!”那几个人一撩就着,其中一个更是认出我来,叫道:“是那天在老兰家多管闲事的臭小子,哥几个揍他呀!”边喊边当胸给了我一拳。
“你敢打人!”本来就想生事的我立刻翻脸,右手含忿击出,自是雷霆万钧,同样的金蛇缠丝手,威力却与充耀手下有着天壤之别,几人还没弄清楚是怎么回事,胳膊已俱被我卸了臼,直疼的大声叫嚷起来:“大哥,不好了!有人砸场子来了。”
七八个壮汉闻声从一品楼里冲了出来,却被我和宁馨联手一口气打趴在地上,宁馨本来就因为兰家的事情对洪七发一肚子怨气,此时得了机会,自然不肯放过,一边打一边大呼过瘾。
而我望着一地哀号的汉子,怒气总算发泄了大半,只是奇怪楼下打的热闹,怎么却不见郝伯全出面阻拦。
“谁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撒泼撒到爷爷头上来了!”洪七发人未到,声先到,只是一眼看到我,他突然一怔。
“李老弟?”
他诧异的望了望我,又看了看地上趴着的十几个手下,又转过头来仔细打量了一番宁馨,脸上愠色渐渐消退,突然笑了起来:“洪某真是有眼不识泰山,没想到李公子竟是文武双全,只是李公子未搏佳人一笑,也犯不着拿我手下弟兄开刀吧!”
“洪老大,我今儿来不是和你打架了,赵姑娘也没求我来替她出口恶气,找你另有其事,可你手下栏着不让我上楼,我只好先摆平他们。”我注视着洪七发,双瞳寒光四射:“可是你请了陆姑娘出局?”
“陆昕?那个弹琴的妞儿?”
洪七发一呆,脱口道,目光下意识的转到了宁馨身上,大概在他的脑海里,我为了貌美如花的宁馨大闹一场尚算合情合理,可为了相貌平平的陆昕,则未免有点匪夷所思了。
“失言,失言。”洪七发很快回过神来,皮笑肉不笑地道。明白我的来意,他语气也强硬起来:“我是请了陆姑娘。不过是百花楼一姑娘,怎么,请不得吗?”
“你说对了!”
我原本渐趋平静的心绪却被洪七发两句话又撩拨起来,一股强大的杀气猝然而发,惊得洪七发登登倒退了两步,面上惊疑不定。
“洪七发你听着,他是老子的女人,赶快放她下来,万事皆休;否则,老子让你通达车行灰飞烟灭!”
我的声音里似是挟着北冥极地的玄冰,搅得周遭寒澈无比,饶是暑意正盛,身边的宁馨都不仅微微打了个冷颤。
而话语中不容置疑的绝强气势更是压得洪七发几乎喘不过起来,求救似地朝楼上望去。
第八章
“好大的口气!”
楼上的琴声已戛然而止,显然魏柔听到了楼下的动静。不一会儿,从楼上施施然走下一个四十多岁的清瘦文士来到洪七发身边,上下打量了我一眼,又扫视了那群被我下了膀子正哼哼唧唧的汉子一圈,轻蔑地道:“黄口小儿,以为自己会点旁门左道的功夫,就不知天高地厚了,也下看看这是什么地方?!”
那文士冷哼了一声:“皇城根下,藏龙卧虎,我倒要看看你怎么让通达灰飞烟灭!”
“那你就滚一边给我瞧好了!”我森然道,目光直盯着洪七发,心念电转,光凭洪七发与赫伯权交好一事,我就可以整得他永世不得翻身,只是没抓到赫伯权,倒不宜打草惊蛇。
而眼前这个文士,洪七发见了他就像见到了救星一般,想来他就是洪的妹夫,西城兵马司指挥廖喜,不过有沈希仪京卫做后盾,区区五城兵马司,我还没放在眼里,心里想好了主意,我大步上前,就在众人惊讶的目光里,一掌将洪七发打倒在地,冷笑道:“通达车行不仅欺行霸市,而且偷逃朝廷税银,他不灰飞烟灭,天理何在?!”
“大胆!”那文士恼羞成怒,喝道:“诬蔑缙绅,罪同谤官,你这小儿叫什么名字?”
“老子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李佟是也!”心道,既然不想放过洪七发,这廖喜已是得罪定了,便凑到他近前,冷笑道:“廖大人,我劝你回去把一屁股的屎好好揩干净了,不然,日后后悔,可别怨我没告诉你啊!”
说罢,哈哈一笑,将一脸错愕的廖喜推到一旁,昂首踏上了楼梯。
甫一登上二楼,我就看到了抱琴索然立在墙角的魏柔,那纤弱的身影虽然还隐约透着一丝卓尔不群的气势,可看上去却是那么孤单。
一双布满了血丝、略微有些浮肿的俏目怯怯地望着我,竟是茫然失措的楚楚可怜,昔日笑傲江湖的风采已是踪迹皆无。
“师妹!”
我心头忍不住一酸,就连声音都微微有些颤抖,这个坚强的女孩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怎么让她看上去竟似完全失去了斗志一般!难道说……是因为百花楼那猝然一遇让她伤心过度了吗?
似乎被我那一声深情的呼唤所感染,魏柔的眸子陡然蒙上了一层迷雾,双臂一松,古琴“咚”的一声掉在了地上,消瘦的肩头止不住地抽动起来。
俄顷,她竟然做出了我做梦也想不到的事情——发足疾奔,如倦鸟投林般一下子扑进了我怀里,死命搂住我的腰身,“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师兄,师傅她……不要我了。”
“你师傅……不要……你?”我大脑一时竟没转过弯来,好一会儿才明白了这句话的真正含义。
“你师傅不要你了?!”一阵无法遏制的狂喜霎时塞满了我的心,我竟然感到眩晕般的幸福,鹿灵犀竟然把魏柔开革出门了?那魏柔岂不就不再是隐湖弟子了吗?!师傅的遗命不也就与她无关了吗?!
“太好了!真是太好了!”
一时间,我都有点语无伦次,好在魏柔的情绪比我更加激动,似乎根本没有听到我的呓语,只是伏在我胸前啜泣不已。
望着怀里惶然无助的少女,我满心的欢喜霎时间化成了满心的怜爱,一只强壮有力的手臂环住她的纤细腰身,将她紧紧抱在怀里,另一手轻轻抚着她的后背,深情而又坚定地道:“阿柔,你别怕,你师傅不要你,还有我要你!”
“嗯哼!”
一声重重的咳嗽把我从狂喜中惊醒,我这才看清楚了餐厅里的景物。
偌大的餐厅里只在临街靠窗处摆了一张大圆桌子,四周围坐着两男八女。那两个老者年龄相近,都是五十开外,坐在主位上的一个身材高大、面目清臞,神情甚是倨傲,只顾低头饮茶,却并不怎么看我,似乎眼前发生的一切都与他无关,只是双眸开阖之间偶有冷芒闪动,极是锐利。
陪酒的八个女子都相当美貌,而他身边两个尤甚,且都是十三四岁的雏妓,想到作陪的廖喜已是六品,这老者该是京城颇有地位的大臣才对,我不由多看了他两眼。
他下首那个面白无须的老者又咳了一声,一双略有些浮肿的丹凤眼阴柔地望着我,显然方才的咳声也是他发出来的。
“晚生心忧拙荆,多有得罪,老先生务必见谅!”
我心情大好,言辞自然客气起来。而魏柔听到“拙荆”二字,身子只是微微一颤,却不出言反对,只是我胸腹间传来的心跳陡然快了几分。
“她是你媳妇?!”
屋子里几乎所有的人都发出了一声惊呼,那两老者不由对视一眼,就连正不知所措地呆立在大厅中央的六个美貌舞者都投来难以置信的目光,可眼前的情景不由他们不相信——陆昕,这个操着贱业、平凡的不能再平凡的少女,正是我这个风流倜傥的富贵公子哥的女人!
“你就是陆昕?”宁馨靠近魏柔,一脸匪夷所思。
她没掩饰自己的声音,魏柔就任由她扳过自己的脸,泪水清涕满面,自然愈损容颜,宁馨盯着她看了半天,百思不得其解,自言自语道:“也就这双眼睛称得上勾魂夺魄,再没一处过人之处,那家伙眼界奇高,怎么偏生放你不下?”
我差点冲上去亲宁馨一口,她的无心之言,比我说上一万句都有力。
魏柔眼中果然闪过一丝喜色,只是看清楚宁馨的模样,那双环着我虎腰的藕臂突然紧了一下,竟似怕宁馨把我抢走了一般,耳边传来她细若蚊蝇的声音。
“她……是谁?”
听魏柔声音里面充满着一股浓浓的醋意,我兴奋得几乎仰天长笑。
其实,方才固然都是我在表白心声,可魏柔没有反驳已经表明了她的心思,然而我患得患失间一时竟然无法完全相信眼前的一切,不过听她为我而吃起另一个女人的醋时,我心下再无所疑,方想开口说话,却听楼梯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接着就听廖喜喝道:“小子……”
“嗯哼!”无须老者三度咳嗽起来,打断廖喜的话头道:“廖大人,这是一场误会,李公子寻妻心切,做事难免焦躁,你就原谅他则个吧!”
听他阴柔的声音,我顿时想起,他就是那晚百花楼里在我隔壁请客的老者,如此说来,那个高大老人就是那晚的客人了,他精通音律,也颇为欣赏魏柔的琴技,在座的几人中也只有他才会请魏柔出局弹琴。
“可您又不是没听到,这小子猖狂得很!我倒要看看他有什么手段灭了老洪的通达!”廖喜指着我忿忿道。
“那必是公子一时气话吧!”无须老者冲我微微一笑道,显然是想做一个和事佬。
虽然这老者一脸阴柔之相,看起来不那么顺眼,可我还是有点喜欢他了,我无理取闹在先,他竟然能泰然处之,想起那晚宁馨生事这两人也不计较,看来是个讲道理的人。
若不是方才自己话说得太满,我心情大好之下,听他递给我台阶,早就借坡下驴,罢手言和了。
“气话?这小子心肠歹毒着哪!”廖喜虽然不满,可声调却稍稍降低了两度:“老洪头脑灵活,为人仗义,通达的生意才越做越大,就有人心存嫉妒,隔三差五的造谣生事,这小子保不准又是哪个对头请来捣乱的。”
他顿了一下,打量我两眼,接着道:“瞧他那身行头,绫罗绸缎,那口腰刀上的宝石怕是值上千两银子,这么有钱的主儿,老婆竟在娼门里头讨生活,谁信呀?!”
说着转头对高大老者道:“明公,我已吩咐手下前来一品楼,准备将这狂妄小子拿回兵马司严加审问,看他有没有幕后指使,您看……”
那高大老者明公的目光在我、魏柔和宁馨身上逡巡片刻,略一沉吟,才道:“琴为心声,陆姑娘琴声高洁,自有风骨,与这位李公子的关系,松甫你自不必置疑。至于这位李公子么……”他目光落在我身上:“你是在哪个衙门做事,兵马司还是顺天府?”
“兵马司可没这号人!”廖喜一怔,仔细打量了我一番,狐疑道:“这小子身上是有点官味儿……嗯?好像还是同行,难道你真是顺天府的?可我从没在郭大人那里见到过你……”
五城兵马司专管缉捕盗贼,与我确是同行,而做这一行久了,自然有种特殊的气势,不仅盗贼见之气馁,同行之间也容易分辨,廖喜津淫此行久矣,一旦用心,我又未加遮掩,自然瞒不过他的眼睛,倒是那明公竟也能大致看出我的身份来,大出我的意料。
“他是南京来的捕头,你当然不可能在顺天府见到他啦!”一旁宁馨漫无机心地道。
“南京?捕头?”廖喜闻言胆气顿时一豪,不怒反笑,一连说了三个“好”字,道:“一个小小捕头就如此狂妄,南京还真是出人才哪!明公,他们手伸得这么长!不给他们点颜色看看,岂不是要翻天了!”
我狠狠瞪了宁馨一眼,却听明公沉声道:“松甫此言差矣!食君之禄,忠君之事,乃是臣下本分,遇上事端,岂有推脱罔顾之理,又岂分官职大小高低!这位李捕头敢于任事,倒是十分难得!”
听他意外地说出这番义正词严的话语来,我和宁馨都怔了一下,廖喜更是面红耳赤,却不敢反驳,结结巴巴地说了两声“是”,就低头喝起闷酒,眼角余光却是恶狠狠地瞄了我一眼,只有那无须老者神态自若,仿佛明公的一席话早在他的意料之内。
“大人所言极是!”我急着回去与魏柔述说心事,眼下也无心与之争闲斗气,顺水推舟道:“所谓清者自清,浊者自浊,洪七发和通达若无贪赃枉法之事,我李佟将亲自登门负荆请罪。”
在廖喜呵斥姗姗来迟的部下的骂声中,我带着魏柔和宁馨扬长而去,虽然一开始屁股后面少不了跟踪者,可三人中武功最差的宁馨轻功亦有相当的基础,绕了个圈子,很快就把尾巴甩掉。
仿佛是要把今后的一切都托付给了我,魏柔任由我搂着她前行,只是眼中偶尔闪过一丝不安,甚至看宁馨的眼神都隐隐有些敌意。
我不知道隐湖为什么要自毁长城,将魏柔逐出门去,可我知道,这突如其来的打击定是将她心里的理想信念统统打碎,她的自信心更是受到重创,就像当初的无瑕一样。
而以隐湖的地位,白道中有谁还能明目张胆地接纳她呢?在她心里,大慨只剩下那个亦正亦邪,对隐湖向来没有敬意且已与她有了数度亲密接触的我才能依靠吧!
我真该好好感谢鹿灵犀,她竟然送给我这么一份大礼!
来到蒋府大门前,魏柔的脚步突然缓了下来,我立刻察觉到了她心中的那份紧张与抗拒,便轻声安尉她道:“三天,我们只在这里住三天。”她这才舒缓下来,可一旁的宁馨却冷哼了一声。
一进蒋府,管家早等在了门房里,先给宁馨见过礼,便告诉我,说充耀和蒋云竹在书房已经等候我多时了。
听管家喊宁馨郡主,魏柔神情蓦地一变,一股熟悉的凛然不可侵犯的气势陡然出现在她的身上,就仿佛从前那个自信从容睥睨江湖的“谪仙”突然又活了过来,宁馨顿时惊讶地叫了起来:“咦?好奇怪呀,这感觉……怎么像是师傅?”
我心里却暗叹一声,魏柔过度的反应只能说明她心底强烈的自卑,而自卑这个词原本应该和这个天之骄女一辈子无缘!
刚想对宁馨说那你就把她当师傅看好了,却想起她对师傅练青霓并不十分尊重,话到嘴边,又被我咽了回去,先是含笑拍了拍魏柔的香肩,示意她别太在意宁馨的身份,然后瞪了宁馨一眼道:“别拿你师傅和我媳妇比!还有,我媳妇被人侍侯惯了,拜托借你个丫鬟用三天。”说罢,不理会目瞪口呆的宁馨,随管家朝书房走去。
见到朱蒋二人才知道,一下午的功夫,蒋云竹已把沈篱子胡同余下的土地全部弄到了手,他是急性子,迫不及待地想听听我下一步的计划。
我心中虽急,也只好将自己的打算一一道来。可没讲几句,精明过人的充耀已然察觉到我有心事。
“什么,你媳妇来了?为何不早说一声!”充耀埋怨两句,又问:“听说你房下妻妾甚多,不知来的是哪一个?”
我先向蒋云竹告罪,说未经他的许可就将家眷带入了侯府。
蒋云竹却毫不在意,反是对如何应付众多妻妾颇感兴趣,连连追问我有何秘诀,我简单说了两句,已把他勾得心痒难挠,还是充耀把话题岔开,我才告诉他陆昕眼下尚未过门。
“贤侄,你可得在我这儿多住些日子,好让老夫与你切磋切磋。”蒋云竹还算体恤人,忍下好奇心放我离开,可留客之意甚是慇勤,我含含糊糊应了一句,心思早已飞到了魏柔身边。
第九章
等我迫不及特地赶回凝翠阁,里面已是剑拔弩张。
“李佟,我对你的评价可是一落千丈哦!”
我还没进屋,宁馨就满脸怒气地冲了出来,指着我道:“你不是说过家里妻妾成群吗?那母夜叉还没过门,自然不是你的元配正房,对吧?可她怎么比我娘、我大嫂还厉害!人长得丑点也就罢了,那河东母狮子的脾气你竟然能忍受得住?你还是不是个男人呀!”
她纤纤玉指堪堪抵在我的眉心,哂道:“亏你还是个淫贼,都不知道你那双贼眼长哪儿去了?!”
“我是不是男人,你一试不就知道了吗?”我贴着她耳朵调笑道。
看她的模样,想来是被魏柔气得够呛,可魏柔性格谦和内敛,就算她眼下心绪极不稳定,也不会不讲道理,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呢?
“讨厌,仔细我拔了你的舌头~”
宁馨满腔怒火顿时化作乌有,只是那嗲声嗲气的娇嗔像是向里屋的魏柔示威一般。
随即她一本正经地道:“我是这里的主人,我有权安排这里的一切,她,只能和小红她们睡在外屋,我和你睡里屋!”
“丫头你疯了!”我吓了一跳,心里却恍然大悟,两女大慨就是为了这个争执起来的吧!
可宁馨虽然一整天都和我形影不离已渐有亲近之意,不过一下子就变得如此亲昵,就算我自诩风流,也觉得大为可疑。
“是被嫉妒烧昏了头?还是觉得输给陆昕没有面子?”我心中暗忖,一面紧盯着她的眼睛,一面试探道:“传出去,我不是被王爷打死,就是被侯爷掐死!你呀,还是回你嫂子的听雨斋吧!”
“当初你怎么没怕被我哥打死!”宁馨稚气的脸是涌出几分妒意,上前狠狠掐了我一把:“媳妇来了,就有贼心没贼胆了,胆小鬼!”
转头对外屋的几个小丫鬟道:“你们谁敢嚼舌头根子,我就砸断她的脊梁骨,让她一辈子当个废物去!”吓得丫鬟们噤若寒蝉,连大气都不敢多喘一口。
“宁馨,别瞎胡闹。”我有点不高兴了,一甩手,往里屋走去,却没看见身后的宁馨脸色变了数变,已是泫然欲泣。
甫一进屋,泪眼婆娑的魏柔已飞快地投进我的怀里,泣道:“师兄,你都听到了吧,她……她不让我和你在一起。”
“傻丫头!”搂着她柔若无骨的身子,我满心爱怜:“她既不是我娘,也不是宝亭,你怕什么?退一万步,就算是我娘、宝亭,不还有我吗?这世上,再没有人能把你我分开了,绝对没有!”我斩钉截铁地道:“你是我的心肝宝贝儿,我怎么舍得让你离开我!”
“三哥,那你就舍得我吗?”跟在身后的宁馨突然颤声道。
回头望去,她宛若孩童的脸上竟浮起一层极不相称的幽怨,一双凤眼痴痴地望着我,目光里似蕴藏着无穷的情意。
背子最上的一个扣襻儿不知道什么时候松开,露出淡黄的抹胸和一小片雪腻的凸起,那深深的乳沟就连在孕中的无瑕身上都未曾见过,见我目光扫过她酥胸,她更是挺起了胸膛,饶是我心坚如铁,也不由“怦”地跳了一下。
魏柔马上察觉出来,侧脸偷看宁馨,脸上顿有妒意,我腰间立刻传来一阵剌痛,耳边就听魏柔低声骂道:“小狐狸精、小狐媚子,就知道勾引男人……”
这是魏柔吗?我一下子愣住了,好一会儿才哈哈笑了起来,原来就算是仙子,一旦谪落人间,也和人间的平凡少女一样,充满了七情六欲喜怒哀乐呀!
捧起她的脸,轻轻吻在了她的眉心,动情道:“阿柔,你知不知道现在的你是多么可爱,真真爱煞我了!说起来天宫高处不胜寒,怎比得上人间鸳鸯成双交颈眠!”
心下一沉吟,且不管宁馨打的什么主意,既然送上门来,那我还客气什么!脑筋一转,回头冲宁馨意气风发地道:“宁馨,你也一样喔!三哥是舍不得你,可你若真想留下,过来叫陆昕一声姐姐。”
“凭什么?!”
没想到两女竟然都不买帐,异口同声地反驳道,只是宁馨暴跳起来,像是只踩了尾巴的猫,而魏柔则是幽怨的一声轻嗔。
“就她这副模样,给我当……当……我还不要呢,管她叫姐姐,没门儿!”大慨在宁馨的眼中,这个陆昕一无是处,输给她,简直是丢尽了颜面,就算宁馨并不知道她对我究竟是个什么心思,可这面子却不能不争,只是对上我严厉的目光,她才不得不把“丫鬟”两字咽进了肚里。
“人家的妹子还少吗?玲珑妹妹、雨妹妹,还有人家不知道的什么妹妹……”
“她们都是你姐姐,比你早过门的嘛!话说回来,你叫宁馨妹妹的机会恐怕也不多了。”
“?”
“她是郡主,能嫁给别人做妾吗?而我又万不能负了你和宝亭她们,我和她,怕是不会有什么结果的!”
“那你还……”魏柔神色缓和了许多,眼里却流露出一丝迷惑。
“李佟,我真看错了你!”宁馨看我和魏柔嘀嘀咕咕,忍不住冲过来,伸手就去拽魏柔,却被我一把握住了她的皓腕。
“我这不是帮你说好话吗?你不愿意叫她姐姐,她还不愿意认你这个妹妹呢!”
“她?!”宁馨气极而笑,恶毒的话语刚想出口,却被我的话堵了回去:“阿柔,你就别藏着掖着了,宁馨她心高气傲,没有真本事,她一辈子不会认你这个姐姐。”
魏柔嗔了我一眼,略一沉吟,手便搭在了我腰间一文字的刀把上,“沧啷”一声犹在耳边,她已如一缕青烟飘向梳妆台前,眨眼间一文字凛冽的刀光就上下交错了四次,镜前竟似涌起了一团青白雾气。
没等宁馨叫出声来,又是“沧啷”一声,刀已入鞘,人也重回我的怀抱。
魏柔一连串的动作如莺起燕落,迅捷而优美,宁馨看得目瞪口呆,转眼见梳妆台上毫无异样,更是又惊又疑,听我说出“蜡烛”两字,她飞快地跑过去,手方触到那根粗若儿臂的龙凤蜡烛,就听劈啪几声,八根烛条四下倒去,只剩下四四方方比筷子还细的烛芯孤零零的挺立燃烧。
“别惊讶了,这只是雕虫小技而已,阿柔胸怀锦绣,认了这个姐姐,多得是好处。”我冲脸色阴晴不定的宁馨笑道。
宁馨闻言却一下子涨红了脸,酥胸剧烈地起伏,突然挥手将蜡烛扫落在地,狠狠踩了几脚,气哼哼地瞪着我道:“武功好就了下起吗?我师傅比她武功还高哪,我一样……”
她欲言又止,目光狠狠剜了魏柔一眼,然后摔门而出,边走边扔下一句硬邦邦的话来:“里屋留给你们这对奸夫淫妇好了,不过,李佟你敢欺负我,我……我跟你没完!”
出门又吩咐丫鬟:“去听雨斋把我的行头搬来,我倒要看看这个淫贼今晚上能闹出什么花样来!”
魏柔默然不语,半晌突然小声道:“师兄,你去看看她吧!”
我一皱眉:“这丫头就这脾气,过一晚上,就什么事儿都没有了。”心中却暗自奇怪,方才还斗得不可开交,怎么突然关心起情敌来了。
“别的事情或许如此,可眼下却大不一样,宁馨对师兄你大有情意,我不会看走眼的,你去吧,我……我认这个妹妹就是了。”
“那好,你等我。”
见我从里屋出来,宁馨眼中顿时闪过一丝喜色,却把身子一转,只留了个后背给我。
可听我没上前安抚她,却把丫鬟招呼回来,她立刻转回身来,怒道:“小红是我的丫鬟,你凭什么使唤她?!”
“听雨斋和这中间隔了那么远,折腾两趟,明儿你留宿凝翠阁的事儿就会传遍全府……”
没等我把话说完,宁馨已然冷笑道:“怎么,你怕了?”
“我怕?我一淫贼有什么好怕的!要说怕,也是怕你白担个虚名!”我不满道:“你若是不怕阖府上下都看咱俩笑话的话,我还有更绝的——明早让小红把王爷侯爷都请来,告诉他们,今晚上咱们已经把事儿办了,要杀要剐随他们的便,反正‘牡丹花下死,作鬼也风流’。”
“谁跟你办什么事儿呀?!”宁馨脸上的怒意一半换成了羞意:“想做那下流事情,里屋不是现成的人吗?她可是眼巴巴地盼着哪!”说到后来,又是醋意横生。
“这么说,咱俩是襄王有意,神女无情,我自作多情了?”我惋惜道:“还以为你和陆昕能做一对好姐妹呢!”
“想得倒美!”宁馨轻啐一口,脸上怒色渐退,却目不转睛地望着我。
兰膏光里,陷入沉思的她安然恬静。那对修长的大腿紧紧合拢,一双莲足也藏进了裙内,双手交织优雅地搭在膝上,胸前衣襟虽然半解,却因为她雍容华贵的气势而少了淫靡的气息,倒是她那稚气未脱的脸上透着的些许烦恼,让人忍不住心生怜意。
静静沉思了好一会儿,她的脸色突然快速变化起来,忽而温柔一笑、忽而焦躁不安、忽而自伤自怜,显然各种念头在她内心争执不下,待到脸上闪过一丝憧憬,她突然正容道:“三哥,你若真是襄王有意,那与她做姐妹也好,不过,我要做姐姐。”
果然。
我心下明白,宁馨是想借此来试探我的心思,看她是否能够获得正妻的身份,我立刻出言打消她这个念头。
“宁馨,听你这么说,我心里着实高兴,只可惜‘恨不相逢未嫁时’若是认识你在先,陆昕就算比你年长,也要管你叫姐姐,而今,只好委屈你做妹妹了。”
“不!”宁馨神色一黯,却倔强地道:“我贵为郡主,岂能居于布衣荆钗之下?!”顿了一下,螓首一垂,语气舒缓下来,像是在自言自语:“三哥,我长这么大,心里从来没像现在这么乱过,总觉得有件极宝贝的东西,我应该拚命把它抓在手心里不放,否则,我可能一辈子都不快乐。可我却不知道怎么去抓住它,力气大了,它就要碎了,力气小了,它就要飞了。三哥,你教教我吧……”说着说着,晶莹的泪珠竟然落了下来,滴答滴答打在地板上,在宁静的夜晚里听起来是那么的凄凉。
我心里暗叹一声,我要真是你的三哥,那该多好呀!不过,冲你这一番心意,我就试试看,你和我究竟有多大缘分?
“宁馨,我和你相识不过四天,其中两天我还昏迷不醒……”
“我娘说过,有人认识了一辈子,却像是初次见面;有人初次见面,却像是相知了一辈子……”
“我懂了。宁馨,我明白,当你享受着郡主威荣的同时,你身上已经背负上无数的责任和期望。皇族的威望不容践踏、代王府的名声不容损毁,单单这两样,就注定了你宁馨要做而且必须要做一个姐姐。可糟糠之妻不下堂,我又不是什么几房独子,能让你两头并大……”
“是这样啊……”宁馨神色愈发黯然,有气无力地道。
“不过,若是你肯委屈一下自己,或者耐得住寂寞,那么还有一丁点的希望,你可以换一个方式做你喜欢的角色,只要你愿意,会有无数的美女管你叫姐姐,而你的亲戚朋友也一样会以你为荣……”那办法在我心中酝酿了半天,虽然很不成熟,可眼下看来,却是唯一可行的办法了。
“真的?!”
就像从悬崖边上被拽了回来,宁馨脸上顿时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喜,纵体入怀,喜道:“三哥,我就知道你舍不得我。”
有了我亲口许下的大妇之位,什么是委屈,什么算寂寞,此时大概早抛到爪哇国去了:“只是,别告诉我那一切都只是希望,你那么大的本事,它一定会变成现实的!”
“那就要看咱俩的缘分了。”看到宁馨如此激动,我心中蓦地升起一些愧疚,言辞顿时诚恳起来:“宁馨儿,这条路艰难险阻,就算老天爷对我极其眷顾,我都不知道这希望究竟有多大,不过,我会竭尽全力去争取。宁馨,别问那结局究竟是什么,你若是愿意守候一个希望,就把一切都交给我吧!而现在,该去叫陆昕一声‘姐姐’去了!”
虽然两女别别扭扭地叫了一声姐姐妹妹,可这毕竟是个良好的开端,而宁馨一旦抛开郡主脾气,倒是一个相当可爱的少女,对未来满心憧憬的她看起来比心事重重的魏柔更显得慇勤。
吩咐小红她们帮两女梳洗,把一切都看在眼里的丫鬟们自然明白自己主子的心意,对我的命令竟然不敢稍违,想来宁馨御下极严。
两女虽有些拘谨,可听我在外屋率先跳进了浴桶,就任由丫鬟们服侍盥洗,等我穿着妥当又等了半天,才见丫鬟们捧着木盆巾栉鱼贯而出。
里屋没了光亮,只有月华如水。只披了一件纱衣的宁馨坐在梳妆台前,借着月色,正给一旁的魏柔讲解着同心堂那些胭脂水粉的好处,虽然魏柔看起来似乎心不在焉,可眼神却相当轻柔,想来两女方才一番袒裎相见拉进了不少距离。
听我进来,宁馨蓦地打开桌上的一只锦盒,刹那间万道柔和光芒照得镜前青蒙蒙的发亮,映出两道娇美身影,原来里面竟是一粒鸽卵大小的夜明珠。
魏柔惊呼一声,双臂下意识地抱拢在胸前,惹得宁馨咯咯笑了起来,道:“这么宽大的衣服,他能看到什么?亏姐姐还说已经是他的人了哪!”
魏柔倏地一收双臂,欲言又止,她比宁馨矮了一个头,穿着宁馨的衣服,自然显不出完美无瑕的曼妙身材。
我心中荡起一片柔情,走将过去,一手搂住魏柔的纤腰,一手抚着宁馨的香肩,笑道:“有你这么一个大胆丫头就够了,若是你姐姐也疯起来,岂不要了我的命。”目光向下一溜,顿时被她胸前的奇景吸引住,没有了抹胸的束缚,她那对丰腻的雪乳几欲裂衣而出,搭在她香肩上的手动了两动,总算忍住了向下一探的冲动。
宁馨偷偷一笑,脑袋一歪,俏脸贴在我手背上蹭来蹭去,我心头欲火一下子窜了上来,却转眼见魏柔心绪不宁,只好用壮大的分身狠狠顶了宁馨的腋窝两下,沉声道:“宁馨,你先睡吧,我和你姐姐三个月未见,有好多事情要问。”
听出我语气中隐含的威严,酥了半边身子的宁馨不敢反驳,乖乖上了碧纱厨。
不过,凝翠阁毕竟是蒋云竹故去的小女儿的香闺,那碧纱厨再大,也只能勉强睡下两人,魏柔虽然没有一丝睡意,可我知道那是极度兴奋的结果,看她樱唇干裂、星眸布满血丝,显然这三天她挨得极是辛苦。
不理会她心里如何不愿意,我还是强迫她躺在床上,自己搬了把圆凳坐在碧纱厨边,轻轻攥住了她的小手。
“离开宁波,我就径直回了师门,和师叔讲了事情的经过,师叔安尉了我一番,让我好好休息一段时间,暂时不要去管江湖的事情了。我也正有此意,便在师门闭关修练。”
床榻里头的宁馨和魏柔一样,心里异常兴奋,辗转反侧了半天,根本无法入睡。
魏柔机警过人,听我一直用着假名,话就不敢说得太明白,师门名称长辈名讳都被她一一隐去。
“六月中的时候,师傅突然送来一封书信,说她和我的师徒缘分已尽……”说到这里,魏柔顿觉委屈,声音呜咽起来,被我攥着的小手微微颤抖,一行热泪禁不住流了下来。
“你师傅不在师门?”我微微一怔,一边替她拭去泪花,一边柔声问道。
魏柔哽咽着“嗯”了一声,过了一小会儿平静下来,才道:“师傅平素多是云游在外,近二年来,更是极少回师门。”
“哦,竟是这样?!”我惊讶道,原以为鹿灵犀坐镇隐湖潜心修练,只有魏柔和辛垂杨两人替师门行走江湖,却万万没想到,鹿自己就在这滚滚红尘中。
是不放心魏辛两人,还是她的武功仍需在江湖磨练?为什么江湖没有得到她的一点消息?她又是怎样隐匿自己行踪的?隐湖又在哪里?一个个问号从我心底涌起,可此时却不便开口问魏柔。
心思转回来,实在是想不明白鹿灵犀为什么突然要断绝与魏柔的师徒关系,问道:“那,你师傅信中究竟是如何说的呢?”
魏柔从贴心的香囊里掏出一封信来递给我,展开一看,却是用秀气的钟王小楷写了满满一页。
“柔儿见字如晤:汝入吾门下,已十六年矣。汝性聪慧,足快吾心;而门内诸心法,汝亦尽知。吾尝言:他日光吾派门楣者,柔矣!此言验之不远矣!然,天下无不散之筵席,汝心法有成之际,即吾师徒缘尽之时!
何也?昔日孟子拒齐王,‘言其不可而不言其所以不可’,今吾效之,他日汝当自知矣。临别之际,赠汝一言——天道不可证、仙道不可凭,切记切记。他日有缘,自会重聚。“一封信直看得我莫名其妙。鹿灵犀在信中不仅丝毫没有透露开革魏柔的原由——她只是极不负责地留下了一个虚无飘渺的“日后当知”,而且字里行间竟流露着对隐湖武学宗旨的怀疑,如果她不是隐湖掌门魏柔师傅的话,我真要怀疑她是想叛出隐湖了。
心头疑念丛生,不禁问道:“阿柔,这真是你师傅的笔迹吗?”
魏柔说千真万确,我仔细观察,那笔法丝毫没有局促散乱的痕迹,想来不会是被人胁迫写下此信。
胁迫鹿灵犀?江湖上怕是只有我才会生出这个念头吧!我自嘲地一笑,既然这封信的真实性勿庸置疑,那鹿灵犀何等人物,这等事关隐湖前途命运的大事,她岂能当作儿戏?
心中仔细思量起来,一条清晰的脉络透过模棱两可且矛盾重重的话语渐渐浮现出来。
不过,正因为如此,从信中可以找出很多理由来安慰魏柔、可让她重新对鹿灵犀和隐湖充满希望,但对我究竟是利大还是弊大,一时真说不清楚,不由沉吟起来。
良久,我心中才下了决心,既然魏柔已然表明了自己的心事,那我就不能再让她在将来心存一丝遗憾!
“阿柔,你师傅要解除你和她的师徒关系,这一点怕是没有回旋的余地了。不过,你师傅此举却是大有深意。”
魏柔嘴角现出一丝苦笑:“师兄,我眼下心乱如麻,竟不知师傅她还有什么深意……”
“阿柔,我不知道心剑如一心法的极限究竟在什么地方,不过,一句‘天道不可证,仙道不可凭’已然道破天机,我猜你师傅眼下的见解想必是大异于从前吧!”
心里不禁暗暗替师傅可惜,鹿灵犀早悟道十年,我大慨就要叫她一声师娘,而师傅也不会郁郁而终了,这真是造化弄人!
魏柔微微颔首,眼中闪过一丝无奈和厌倦。
我心头蓦地一动:“莫非此信已有他人看过?那定是你师叔了,她对这句话一定是大为不满吧!不过,这应该都在你师傅意料之中。说起来,观念的变更绝非一朝一夕之功,对你师门来说它是利是弊更是一时难以预料。阿柔你武功已有青出于蓝之势,又是下一代掌门的不二人选,你的意见举足轻重,你师傅不欲师徒关系影响了你的判断,故而说你们师徒缘分已尽,却不说把你开革出门,实在是用意颇深。而不管她的新观念能否被众人接受,她都认为,日后光大门楣的人,只有你阿柔!”
“何况,师徒缘分尽了,还有亲情。记得你说过,她在你心中就像妈妈一样,而在她心中,你何尝不是她的女儿!一句柔儿,已尽道一份真情,若你心剑如一没练的斩断了七情六欲,日后相聚,怕是比师徒更亲近呢!”
“人家的心剑如一早就有了破绽,”魏柔喜上眉梢,眼中射出万道柔情:“师兄,听你这么说,我开心死了,不光是为了师傅,更是为了你真心待我。对于江湖,我已经倦了,真的厌倦了,我只想做一个小女人,能为……为你素手调羹……”她越说声音越低,眼中爱意却越来越盛,灼热的目光竟似要燃烧起来一般。
“素手调羹?难道你不知道闺房之乐有甚于调羹吗?”说话间,我已经轻轻吻上了她的嫩白手背,而那手心已是潮热无比。
第十章
魏柔很快就睡过去了。她几乎三日未眠,精力早就透支了,终身有托、心结半解,心情放松下来,就再也坚持不住了。
坐在窗前的黄花梨官帽椅上,静静地望着窗外月色里的花园,那一株株妖娆的花树渐渐化成一个个娇娆的身影,或颦或笑,或喜或嗔。
“真想家呀!”大喜过后,一缕思乡之情伴着若有若无的彷徨禁不住地从心底涌起——魏柔得归、鹿灵犀心境大变、师傅的遗命几近完成,是该过过团圆快活的日子了。
这一切大概都都是师傅的功劳吧,魏柔终下决心与我偕老,大半是因为她师傅鹿灵犀,而我隐隐觉得鹿灵犀此番变化与师傅密不可分,两个绝代高手相争,以一方完败而收场,未免太不公平了,就像师傅为情所困一般,在鹿的心中,大概也留下了师傅的潇洒身影。
是任由鹿灵犀独自品尝悔恨的苦酒,还是……?
一旦发现她原本否可能成为自己的师娘,我的心情悄然发生了变化,一个六娘己经让我头疼不己了。
不过,就算依旧把鹿灵犀列为征服的目标,想来也容易实现多了。
那么,征服了隐湖之后呢?
身后的碧纱园里传采一阵淅嗦声,接着就听有人下了床向窗边走来,虽然脚步放得极轻,却不是魏柔那足不沾尘的飘逸,转过头来,果然见宁馨披着那件薄如蝉翼的纱衣踏月而来。
“人家睡不着,就想和你说话儿。”宁馨娇羞中带着一丝兴奋,只是是看清楚我脸上的表情,她顿时迷惑起来:“怎么你看上去心事重重的?不是和陆昕己经重归于好了吗?难道……你不喜欢和我说话?”
“别胡思乱想。”我握住她的手,拉着她坐在我膝上:“我只是绝然发现,人生己没了目标。”
“还说喜欢人家哪!”未来这亲昵的姿势让宁馨大感羞涩,可听我这么说,她顿时滚进我怀里,狠狠咬了我耳朵一下,叹道:“没把人家娶到手,怎么能说没了目标?”
“这算什么人生目标呀!”她露出小女儿的刁蛮模样,我不禁莞尔笑道。
“为什么不算?!”宁馨顿时撅起了小嘴儿,一连串的诘问脱口而出“”你现在能娶我吗?你能说服我父王把女儿嫁给你吗?不能吧!
你说过,这期间充满了艰难险阻,你要竭尽全力去争取,难道我不是你奋斗的目标吗?“我心头一凛,知道无意之间伤了宁馨的心,见她唬着脸要起身离去,我忙按住了她的香肩,正色道:”你不是我的人生目标,而是要陪伴我一生去买现我目标的女人,换言之,给你一生的幸福或许才是我的奋斗目标。“话一出口,我心底那股莫名其妙的烦恼和忧郁突然消失的无影无踪,师傅的遗愿是快要达成了,可那并不是我人生的尽头,我和我心爱之人一生的幸福,或许才是我该用一生去追求与守护的吧!
“什么‘或’,是‘一定’啦!”
宁馨转努为喜,一双白生生的藕臂环住了我的脖颈,脉脉含情地望着我。
似乎是怕惊醒了魏柔,她声音压得极低,几近呢喃道:“三哥,你知道么,自从在显灵宫刺你一刀,不知为什么,心里就放不下你,等见哥哥救你回来,我心里别提多欢喜了。从家出来那么多天,本来夜里总想起我娘,可这几天,满脑袋却都是三哥的影子,那千奇百怪的念头时不时地翻涌上来,每一个都连着三哥,直到躺在床上,听陆昕说要做一个小女人,为三哥你素手调羹,我才知道,那其实就是我想说,想做的……”
她滑动如水的眸子就像一面镜子,映出她那颗初恋的少女之心,一下子融动了我的心弦,就像她娘说的那样,这世上本就有一种奇妙的东西叫做一见钟情,宁馨正身陷于此吧!
“宁馨,若是我告诉你,我不是上京赶考的举子,也不是南京的捕快,更不叫李佟……”
“总算你还有点良心!”宁馨竟一点都不惊讶,反而喜滋滋地嗔道:“早知道你就是那个南京解元,苏州推官,大淫贼王动啦,就看你什么时候跟人家坦白!”
“什么?你怎么知道的?王爷没时间告诉你的啊!”充耀察觉到我的身份己经让我吃惊不小,自己连宁馨都没能瞒过,想想真是既气馁又惊讶,宁馨这丫头心思之灵,心机之深,还真不能等闲视之哪!
“哼,哥哥他果然也知道了,竟敢瞒着我,看我不找他算帐去!”
宁馨埋怨了哥哥一句,抿嘴笑道:“其实你提起显灵宫,又把邵老头和显灵宫联系到一起,人家就开始怀疑了。来京之后,听长宁候和哥哥提起过邵元节,说皇上亲近他,命他在显灵宫暂居,你那么一说,人家自然就明白邵老头十有八九就是邵元节。而我听长宁侯说此事在朝中都属机密,寻常举子怎么会想去打探邵元节的底细?就觉得你有些古怪。”
“那你还能装出个没事儿人似的?”
“人家好奇,想知道你究竟是什么人嘛!”宁馨笑道:“其实人家早就听过你的大名,师傅过年的时候就无意之中说起,江湖上出了一个武功高强的解元淫贼,那时我就记下了你的名字,来京城和宜伦姐姐她们聚会,才知道你竟然来了京城,要入朝为官,就住在宜伦的家里,人家才动了见你的念头。说起来好笑,那天本来就是要去宜伦家的。”
她嘻嘻笑了起来,眼中闪动着得意的光芒:“人家就想试探你一下可我还没说去白府,你就紧张起来了;再说你是个鲁男子,你只是一脸不屑。”
我一阵苦笑原来自己竟然露出了这么多破绽。
听她续道:“等到了显灵宫,看你过九宫八卦阵如履平地,我心里就更加怀疑。可心里怀疑却……却禁不住你的撩拨……”
宁馨的声音陡然细了下来,可羞涩中却隐隐有一丝荡意。
我想起那晚的情景,心头火热,独角龙王立刻蠢蠢欲动起来。
宁馨身子微微一僵,呼吸渐重,我知道她己有所察觉,就像那晚一样,将她的小手引到了我的分身上,然后手向上一撩,顺势探进了她怀里,一把握住了一只我一直都想探寻的硕大椒乳。
“宁馨儿,好今年究竟多大了?”
一触手就体会到了惊人的弹性,只堪勘握住一半、比孕中无瑕尚丰一筹的玉乳竟像未过门的解雨、年少的紫烟一般微微上翘,而这样的弹性只能出现在青春正艾的少女身上。
“人家……十五岁了。”宁馨“嘤咛”一面靠在我身上。贴着我的耳朵轻喘道,小手下意识地撸动着我的独角龙王。
“才十五岁!你到底吃了什么天地至宝,身子竟如此丰腴!”我讶道。扳过少女的身躯,我麻利地解开了纱衣的丝带,胸口的衣襟还没完全分开,那只硕乳便一下子蹦了出来,在月色里泛着柔白的光芒。
那俏立的嫣红乳首虽然大似龙眼,可被丰乳一衬,却是那么娇俏可爱。
“三哥……你喜欢……”宁馨的话只说了一半,我己经做一探头,把那只乳首含在了唇间,宁馨的声音戛然而止,身子蓦地一僵,顿时屏住了呼吸。
舌尖在乳尖上轻轻蜻蜓点水似的白了几下,我腿上就一热;轻轻用牙齿一磨,宁馨更是激灵打了个冷颤,两腿顿时绞在一处。
她一达扭动着身子问躲着我的唇,一边飞快地系好胸前的丝带,细自求饶道:“三哥,你再亲人家,人家一难受……回去,娘要骂的……”
虽然宁馨的话断断续续的,可我依然明白了她的意思,想来代王夫妇管来她极严,一旦两人把持不住破了她的处子之身,被她爹娘发现,好事可就要变坏事了。
我遂坐直身子,手虽然还舍不得离开她的胸前,却也只是用指肚儿轻轻地在乳上圆着圆圈解解馋了。
宁馨松了口气,媚眼如丝地接着道:“哼,在显灵宫人家就知道,若不杀了你,贞洁怕是要毁在你手里了,这才刺了你一刀。不想竟没刺死你,只是把你的功夫逼了出来,看到你那鬼魅一般的轻功身法,我就隐约定得,你就是那个王动,因为这世上亦文亦武的淫贼,怕就只有你一个了。”
“还好我有一身武功,否则岂不是死得冤枉!”我手下微微用力:“说我撩拨你,还不是因为一开始你就乱抛媚眼!一个杜老四就看得你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怎么,没见过男人吗?”
“三哥你吃醋了耶!”宁馨刮着脸蛋羞我,声音里却透着几分得意:“人家只是没见过那么精壮的汉子,身上的肌肉就像是小耗子一样。”
说着,她贴上我的耳朵,纤手在我胸膛摩娑着,腻声道:“没想到三哥生的俊俏斯文,身子却比杜老四还要雄壮。”
“早知道你偷看过!”我狠狠搓了她乳头一下以示惩罚心道,十七年的血泪汗水岂是白流的?
宁馨细细呻吟了两声,才分辩道:“人家只是想查你的身份嘛,谁知道哥哥把你服了个精光。看到那只南京下发的捕决腰牌和六七万两银票,人家都几乎可以肯定,三哥你就是王动了。”
“其买,不管三哥是谁,李佟也好,王动也好,那时候己经都不重要了,真正重要的,是我能看得见,摸得着三哥你这个活生生的人。可借……”她幽幽一叹:“要是早半年认识三哥就好了,听宜伦姐姐说,三哥的媳妇二月里头才过门的。”
“我们很早就定亲了。”人心奇妙,对于久远的事情,总是抱有相当的宽容,相对的,遗憾也就少了许多,万一哪天宝亭和宁馨相见我不想因为这些遗憾而横生枝节。
换了话题,我笑道:“宁馨儿,王爷和娘娘喜欢什已,我好提前准备。”
宁馨噗哧一笑:“三哥,除了你那风流的性子,我爹娘倒是很容易喜欢上你的,就怕有人在我爹娘面前嚼舌头根子说闲话。”
“你是说……好师傅练青霓?”我心中隐约察觉到什么。
俊仗迂腐,听宁馨的意思他似乎并不喜欢练青霓,那么练青霓该是勾引俊仗不成,转而与代王妃接近,大慨颇有成效,只是练青霓刻意结委一个出了大同就没有多大影响力的藩王,是何用意?莫非是看中了充耀岳家的势力?
宁馨只嗯了一声,就停了下来,为尊者讳,她自然不能多说,我便旁敲侧击道:“那晚你刺我一刀也就罢了,干么非惊动你师傅?她与邵元节正习道家阴阳双修之术,你这么一来,岂不让她尴尬?”
“道家阴阳双修之术?”宁馨不屑道,目光灼灼地望着我:“那我日后也去习这道家阴阳双修之术,三哥你可愿意?”
“大胆!”呵斥了一声后我突然笑了起来:“嫁给我之后,你就会明白,我就是好最好的双修老师。”
“三哥,人家真想早点嫁给你——”大概是想起显灵宫的淫靡景象,宁馨的身子风火热起来。
第十一章
天刚蒙蒙亮,魏柔就醒了过来,一睁眼,便看到我坐在官帽椅上宁馨偎在我怀里睡正得香……她天真的脸上流露着恬静安详的微笑,就像父母怀抱中的婴孩一般。
嘎怪地望了我一眼,魏柔起身下了碧纱厨。我想把宁馨抱上床,身子刚一动,四肢就一阵酸麻,又一屁股坐了回去,顿时惊醒了宁馨,而魏柔也慌忙跑了过来。
“宁馨儿,你可真重啊!”抱了她一夜,全身都被她压麻了!宁馨心情舒畅,却不在意,只嬉笑了两声,冲外屋喊道:“小红,快进来给我三个松松骨头。”转眼却见魏柔己经伏在我身边仔细搓揉着我大腿的肌肉,她微微一呆,眼镜转了两转,偷偷给小红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出去,然后挪到我身后,一双玉悄然搭上了我的肩头。
身上的麻痹感很快就消失了,可我却苦不得喊停。魏柔跪在我膝前,那轻纱罗衣虽然宽大,却隐约可见那对绝妙的玲珑凸起,云鬓蓬乱,睡眼朦胧,更是别有一番温馨滋味。
而背后宁馨的丰挺双丸也不时在我脖颈上蹭来蹭去。早晨本来阳气就重,此刻胯下越发蠢蠢欲动,就恨不得那四只在我身上细心捏掐的软绵绵小手干脆转移阵地,好让自己憋了许多天的欲望发泄出来。
外面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就听充耀惊讶道:“小红,你怎么在这儿?小红支吾道:”郡主她……她在……要我们在这儿伺候李公子的。
“魏柔和宁馨蓦地停了下来,对望了一眼,两人几乎同时闪进了碧纱厨,而充耀己在外屋喊道:”李兄起床了吗?“我忙迎了出去,见礼之后,讪讪笑道:”这么早王爷就来凝翠阁,莫非是有什么大事?“充耀打量了我一番,皱眉道:”你不是也早起来了吗?只是你这身衣服,怎么像是塞在床底下压了一宿似的?“我心道,这还不是你妹妹的功劳!刚想胡乱解释一番,充耀却一摆于:“罢了,你快去换一件衣服,我和几个朋友约好了去沈篱子胡同看她,你陪我去一趟吧!
我心下一怔,既然约好了,为何昨晚不告诉我呢?心中暗觉蹊跷,回房一边更衣,一边低声叮嘱魏柔,让她一切小心,又嘱咐宁馨,说替我照顾她姐姐,莫让蒋府的人欺负了她。
急匆匆赶到沈篱子胡同,我顿时吃了一惊,仅仅半天一夜的功夫,整个胡同己被关人多高的棚栏团团围住。乞丐似的难民不见了,赈灭的粥铺子也撤了,道路虽然还有些泥泞,可也被收拾的干干净挣,不是那殁垣断壁和十几口破木棺材,这里宁静的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
“长宁侯蒋云竹果然颇有实力。”我心里暗道。
一旁充耀正四下张望,几辆马车疾驰而来,头里那辆马车里探出一个圆咕隆咚的大脑袋,冲充耀喊道:“姐夫、姐夫!”
“东山,你可迟了。”充耀笑着迎上前去。
看这二十出头的胖小子模样与蒋云竹颇有些相像,我知道他定是蒋氏家族中人,难怪充耀不敢怠慢。
不待马车停稳,东山就“噌”地跳了下来,嘻嘻哈哈地给充耀见过礼,目光一转,落在我身上,笑道:“姐夫,这位可是一日之间尽购沈篱子地产的那个李佟?”
“不敢,正是李某。”见充耀竟不加介绍来人,我也权当不知他的身份,吊儿郎当地一拱手,心中暗自诧异,这消息传得可更快呀!
“哟,这是什么怪味儿?这么难闻!”随着一面娇嗔,个二十出头衣着奇异的丽人捂着鼻子从东山马车上下来,四下看看,才袅袅娜娜地走到东山身边,拽着他的胳膊不满道:“这儿不是沈篱子胡同吗?一大清早的,带人家到这个下三滥住的地方干嘛?”
“你知道个屁!”东山张口就骂,那女人却毫不在意,似乎早就熟悉东山的脾气。
而随后从五辆马车上下来的三位公子哥似的少年看上去都比东山年纪小,俱是衣饰精美华丽,想必身份不会比东山差到哪儿去。几人也都带着女件,却没有跟下车,只是透过竹帘向外观瞧。
刚收回来目光,我心中却蓦地一动,眼珠轻转,眼角余光便落在了第四辆马车的车夫身上,他正跳下车辕,一对精光四射的眸子飞快地打量着周围,目光忽快忽慢,而每一个让他目光稍微停留的地点在我这个经过了名师鲁卫指点的人眼中,都是可能藏匿刺杀者的好地方。
“这人是公门高手!”霎那间,我就做出了判断,不由瞥了从那辆马车上下采的少年一眼,那少年十五六岁的光景,身体消瘦,面目惨白,似乎是大病初愈,看起来就显得弱不禁风,一点都不出奇。倒是车窗后隐约可见一少女美若天仙,竟与解雨、玲珑不遑多让,在诸女中显得鹤立鸡群。
这些天璜贵胄、金技玉叶没人保护,那才奇怪呢!我心中释然,见几个少年纷纷上前与充耀打招呼,却都是喊他姐夫,不知道是因为他们都是蒋家子弟的缘故,还是随东山这么称呼。而充耀无一例外的以字号相称,显得十分亲切。
问明眼前就是沈篱子胡同,众人立刻唧唧喳喳起来:“二叔怎么想起来买这儿的地?”其中一个少年不解地问。
东山神秘地道:“走,进去看一圈,你们就知道了。”
胡同并不长,可稍有泥泞之地,车天们必用木板垫道,足足费了一炷香的功夫,这些娇生惯养的公子哥们和那位艳妇才走完一圈。
方才说话的少年皱眉问东山:“大哥,这儿原来住的都是什么人呀,怎么房子都破成了这副模样,一场雨就全塌了?”旁边就有人告诉他,说这是西城有名的贫民窟,少年越发不解。
“就因为都塌了,二叔才买这块哪!”东山道:“我特地领你们在四周绕了一圈,这地角你们可都看明白了吧,从这儿北去丰盛胡同兵马司胡同,放屁功夫就到了,那儿可是六部公卿的聚积地,奶奶的有银子都买不到那儿的宅子!
众人点头称是,东山越发起劲儿:“往东北不远,就是粉子胡同,哥几个别说你们没去过吧,反正我是惦记看百花楼的白牡丹、翠云阁的小凤仙。”旁边艳妇骂了他一句没良心的,地却浑不在意,往西边一指:“这儿过去两条街就是内城河,显灵宫也离此不远,这么好的地角儿,若是建上几座好府第,一准儿能卖个好价钱!二叔这地,买得相应着哪!”另一脸上贴着膏药的少年看了看前街后巷,摇摇头道:“二叔的如意算盘未免打得太响了。你们看,这前后两街房屋破败,所居必是贫贱之人,所谓贵贱有别,就算二叔把民子建得花儿一般漂亮,自重身份的人恐怕也不肯与这些贱民为伍吧!”东山点头道:“四弟你说得不无道理,可昨晚上我听我爹说,二叔前脚刚把地契拿到手,张延龄后脚就找到了顺天府,说要购下沉篱子胡同的地产,听有人抢在他前头,又改口说这是籍天灾敛财,要顺天府治买地人的罪,等知道是二叔,他才悻悻罢手。张延龄机灵鬼儿似的,没百利,他肯动这脑筋?今儿找到姐夫,就是想听他怎么说。”我心中暗自庆幸的同时,却不由得一凛,建昌侯张延龄乃是孝慈皇太后的亲弟,为人十分跋扈难缠,若不是有蒋云竹挡在前面,自己能不能斗过他还真是个未知数。而因为张太后向与皇帝生母蒋太后不和,张家与蒋家的夫系也十分紧张,自己无意之中扯进了两大外戚的争斗之中,祸福难料。
“张延龄此番轻易罢手,不知他闹得什么玄虚。”充耀沉吟了一会儿,才道:“至于太启所言,不错,北起十八半街,南至劈柴巷;东起太常胡同,西至内城河,沈篱子、八千张、榆钱和跨车这并排四个胡同都是贫寒居所,但沈篱子最为贫穷,比起沈篱子来,其他三胡同的境况要好上十倍不止,特别是跨车胡同,更是寓京举子的聚积地。当然,这种境况不加变化的话,王公大臣们是很难迁居此处,不过,若是对跨车等三个胡同改造一番,景象就会截然不同了。”充耀了解到的情况,已经超过了我当初的述说,显然他在劝说他岳父蒋云竹之前,曾经仔细地考察了沈篱子的周围环境;而我昨晚讲述的计划,大概也在他的意料之中,只是为什么偏偏要借我之口说给蒋云竹听,难道仅仅是为了让白牡丹的哥哥显得与众不同吗?
四弟太启皱眉道:“姐夫,如此一来,所要花费的银两岂不巨万?”充耀摇摇头:“跨车三胡同受沈篱子胡同拖累,地价比其应当具有的价值低了许多,现在消息没传出去,收购正当其时,估计花不了多少银子就能低价购得相当一部分地产。加以修缮后,再择人而租,要么是殷实人家,要么索性把目光放长远一些,廉价租给贫寒的士子。这么一折腾,再加上大伙儿一张扬宣传,必然会有人加入到收购行列里去,那时这三条胡同的地价无疑就会大涨,而地价一涨,则势必带动周围的物价,一些贫苦人家无力在此地生活,就要迁出。估计不出两年,此地就会焕然一新。”众人这才恍然大悟,太启笑道:“那二叔也不把沈篱子的地留下两处来……”
东山笑道:“二叔不过得了三分之一,真正的大地主另有其人。”他一指我:“就是这位李佟李公子。”大概是因为充耀并没有给大家引见,加之我内敛神韵,竭力隐藏自己的实力,又怕日后要与他们相见,更是做出了与平素截然不同的轻薄神态,于是几乎没有人留意到我,那个车夫高于也只是粗略打量了我一番,就转向别处了。或许在他们心中,我就是充耀的跟班吧!直到听东山这么一说,众人的目光才一下子都聚集到了我身上。
“李佟?京里没听说过有这么一号人物啊?”太启道。
“兄弟祖籍扬州。”李佟这个身份彻头彻尾是个假的,话自然不能多说,眉毛却是轻浮地一挑,似乎不满太启的言辞。
“扬州?那儿遍地都是盐贩子,你这么有钱,不是贩私盐的吧!”太启粗鲁地笑道。
“我家田租就够吃够喝的了,犯不着干那违法的勾当。
听我不是官宦子弟,几个少年都轻视起来,太启似乎与蒋云竹不睦,追问道:“靠田租就能买下大半个优篱子胡同吗?你们家到底有多少地?”
“他家可是扬州有数的大地主。”充耀接过去道:“太启,记不记得我方才说过,现在收购跨车三胡同的地产用不了多少银子,当然沈篱子就更少了,李佟买地所费不过一万两而己!”
“什么?才一方两?!丫的这哪儿他妈的是买,分明是抢嘛!”众人惊讶得面面相觑,太启更是叫出声来,瞪着我道:“怪不得张延龄要告你籍天灾以敛财哪!”东山也说我心肠够黑。
“非也!”太启、东山的话若是原封不动地传出去,对我自然大为不利。听太启脏字连篇,我心中更是有气,反正充耀也没明说众人的身份,我张嘴就否了两人的指责:“兄弟此举,于朝廷与百姓均大百益处,岂能说是籍天灾以敛财!”
众人似乎是听到了极好笑的事情,都哈哈笑了起,太启更是面露不屑,讥讽道:“这么说,皇上倒是该下旨嘉奖你喽!”。
“皇上明鉴万里,圣心自有圣断!”瞥了太启一眼,心道,小兔崽子,你真是瞎了眼,歪主意竟然打到你爷爷头上来了,今儿倒要好好教育教育你!
我一收折扇,肃容道:“宸濠叛乱,将国库耗之一空,赈灾银两常常捉襟见肘,大前年河南山东大旱,朝廷无力赈饥,灾民暴起,右都御史俞谏耗时三月方将叛乱平息。去年两淮洪灾,也淹死了上千人。非是吾皇不爱民,实在是因为国库空虚啊!”
众人的笑声一下子弱了下去,脸色都有些不自然。
我指着残垣断壁续道:“沈篱子胡同十屋九毁,顺天府却只能设些粥铺子而己,根本无力安置受灾的百姓,日子久了,这些一无所有的灾民极易变成暴民,威胁京师安全,在下出银购地,每户所得银两,足够他们在城里生活三载,或在城郊购置民屋,如此一来,不费朝廷一两银子,灾民就己得到了安置;而沈篱子这边发展起来之后,又会给朝廷带来更多的税银,这岂不是两利之举?”
几个少年都默不作声了,倒是东山身旁那艳妇一撇嘴,讥笑道:“说的冠冕堂皇的,可骨子里还不是自己想赚钱吗?”
“大姐说的是。”
一句大姐气得那艳妇直翻白眼,东山却乐得大笑,道:“这小子是个商人,当然不会做亏本买卖!这种一举两得的好事,换做是我,也绝不会放过,可惜没那个脑子!”他转头望着众人:“肉他妈的没吃上,汤总要喝两口!这地方利厚着哪,早点下手,大家都有钱赚。”
他边拉着那艳妇走向马车边道:“临走的时候,我可告诉你们带银子的,哥儿几个想明白的,现在就和我一块圈地皮去!”
太启等人哄笑着上了马车应声而去,只剩下充耀和那个唤作永明的消瘦少年留在了原地。
而我也终于发现,东山、太启他们离开之前,都似乎不经意地望了永明一眼,在得到永明极其隐蔽的眼色之后,才放心大胆地离去。而其间,充耀、东山也和他数度变换眼神。
“原来这个瘦弱少年才是众人的首领。”
能让这群身份高贵的公子哥儿俯首帖耳,再想想有谁能让充耀一大清早就爬起来,这永明的身份己经呼之欲出。
我背上顿时沁出一层冷汗,一达暗骂充耀不给半点提示,一边细想方才的话中有无不妥,好在我怕这群公子哥儿揪住小辫子,说话极是谨慎,总算没有什么不敬,心里稍稍安定下来。
“张总管,咱们不在这儿等东山了,直接去显灵宫,东山知道该去哪儿与咱们会合。”
那车夫应了一声,却偷偷给充耀使了个眼色。
充耀犹豫了一下,才道:“显灵宫素来香火繁盛,游人众多,今儿又是七夕,里面定然拥挤不堪,不若另择时日,可好?”张总管也连忙接言称是。
“我出来一回可不容易,再说,游人多,正好热闹。”永明的目光突然转向我,笑道:“李佟,你说哪?”
“独乐乐,确买不加众乐乐。”
此句盂子劝梁惠王的话一出口,永明的目光突然变得异常深邃而锐利,那乌亮眸子深邃的仿佛是一望无际的暗夜幽冥,几乎让我迷失在那里;而锐利的目光更好像是一把利刃直刺向我的头颅,仿佛要把我刺穿了一般。单单一个眼神的变化,就让这个瘦弱的少年顿时生出一股睥睨天下的绝强气势,而我耳边竟似响起了洪钟一股的诵唱:“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工之滨,莫非王臣……”明知道眼前这一切都是虚幻的景象,冷汗却禁不住从额头鬓角流了下来,竭尽全力凝住心神,在心底喝出少林寺佛门狮子吼的真言偈语,抓住那瞬间的空明,我狂提不动明王心法,怪异的感觉才告消退,少年依旧是那个瘦弱少年,而我凝神静气,神态已与方才的轻浮大不相同。眼角余光中,充耀在苦笑的同时,而出一丝难以察觉的赞许。
传说皇帝受命于天,心中自百一股天子剑气,想来这绝非妄言。
“只是,江南倭寇宗设集团余孽伯权己现身京城,轻蹈险地,为上位者所不取。”
少年大有深意的望了我一眼,转头责问充耀道:“你忘了朕是怎么叮嘱你的吗?”
朕,天子自称曰朕,这少年果真是吾皇嘉靖帝朱厚熜!而自己来京等候了半月有余未得召见,却不想是在这种情况下见到了他!
“皇上,臣冤枉!”克耀吓得顿时就要跪倒在地,却被少年所阻,只好肃立在他身边诚惶诚恐地道:“皇上有旨,臣岂敢有稍违!大概是皇上云从风随,自有君临天下之威,为王动所觉。”
“王爷确未告知臣下皇上要微服私访,否则,臣万死不敢以假名污吾皇之耳。”我撩衣下跪:“臣苏州推官王动叩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一边叩首,一面心中震惊不己,此番来沈篱子竟是皇上的意思,而目标竟然是我!
可购买沈篱子地产并不是件了不得的事情,怎么会惊动了皇上?而且昨天刚刚发生的事情,又怎么这么快就传到了皇上的耳朵里?我心里百思不得其解,不过,看眼下的情景,皇上似乎对我并没有什么恶意。
“起来吧!”少年一挥手:“算你机灵,否则,你冒用身份,朕就要治你一个欺者之罪!”
“臣擅用假名也是迫不得已。臣性爱胡闹,又好冶游,不用假名,岂不有损朝廷的尊严?”
“强词夺理!”少年呵斥了一声,大概是想起自己也是用假名微服私访,不觉面露微笑。
“‘性爱胡闹,又好冶游。’,你对自己的评价太低了吧!朕本以为你在白府深居浅处,己悟得谨慎为官之道,不想你一离白府,短短数日,就搅得我王公大臣不得安静,连朕都被你惊动了!算算结交藩王、勾引郡主、刺探朝中重臣、在酒肆大打出手,桩桩件件岂是轻轻一句胡闹就能开脱得了的?说你目无朝纲,胆大妄为才是!”
“皇上,那些实乃李佟所为,而非臣王动所为。”我冷汗涔涔,心中己然猜到,充耀己将认识我的经过向皇上和盘托出,可连我在一品楼和廖喜、洪七发发生冲突皇上都知道,他手中掌握的情报系统真是庞大的惊人。
“哦?”少年闻言颇有些意外:“难道王动与李佟是两个人不成?
“本尊分身虽是一体,却各有功用。臣王动入京以来足不出户,亲朋好友消息断绝,何也?因臣深知,臣处境微妙,即便不获吾皇任用,亦当谨慎从事。然,提调江湖,首重消息,臣在白府久了,耳目俱聋,京中之事无一得闻,臣实忧心仲仲,亦不愿白白浪费时间,故托李佟之名行事。”
少年沉吟不语,俄顷,他忽然问充耀道:“宁馨今年十五岁了吧!”
“皇上明鉴,宁馨二月里过的生日。”
“皇后嫁给朕的时候,不过十三岁……”
我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皇上他别是要赐婚吧,听他续道:“充耀,太后很喜欢宁馨,朕就把她留在京城不回大同了,你回去和代王说,朕要给她找个好婆家。”说着,瞥了我一眼。
我心中大苦,自己真是倒霉透了,刚见到皇上就要抗旨!可话还没出口,少年己经一摆手示意我闭嘴,转头对张总管道:“传我口谕,代王五女宁馨郡主朱湖儿娴雅聪慧,甚得章圣皇太后之心,赐宫女两人绢百匹。至于李佟……”
他目光落在我身上,嘴角流露出一丝奇怪的笑容,竟让我心底生出一丝寒意:“皇上叫我李佟,这是唱的哪出戏?!”
“缙绅李佟忧心国事,京城雨涝,其率先捐银一万两,堪为缙绅楷模,恩授锦衣卫百户。张佐,替李佟请功的素章就由你来写吧!李佟,你也别忙着谢恩,你这个假身份,朕现在帮你变成真的了,充耀乃皇室宗亲,又是外戚,张佐乃朕兴献王时的旧人,朕不怕他们知晓,可若是你露出了破绽,让不相干的人晓得李佟和王动实是一人,朕立刻诛你九族!”他微微一笑:“听说你一身奇技淫巧,这点小事难不倒你吧!”
“李佟之身乃皇上所赐,敢不殚精竭虑,报效皇上!”
“好!张佐,传旨白澜,宣他明日与王动一同入宫!”
第十二章
“臣驸马都尉、前军都督佥事、锦衣卫指挥同知、刑部湖广清吏司员外郎、南京吏部考功司员外郎白澜叩见皇上!”
行近两千步,穿过九重朱红禁门,在禁军刀枪剑戟护送之下,我和白澜终于上了建极殿。
换上一身滚龙袍,端坐在虎皮龙椅上的少年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惟我独尊的绝强气势,让人禁不住臣伏于地。不过听到白澜报出长长的一串官衔,我心中还是忍不住暗道,他说就怕皇上赏赐太多,原来是这般意思。
“爱卿快快平身,赐座。”少年抬手虚引,阶下的东山笑嘻嘻地给白澜搬来一个圆墩,又趁人不注意,偷偷跟我挤眉弄眼。
我从充耀那里知道他是蒋太后三弟安平侯蒋云梅的长子,见他在场,我己然明白他才是皇帝真正的心腹,只是不知他这眼色究竟是何用意。听皇上并没有我起来的意思,只好老老实实地跪着。
少年温言道:“卿为先皇和朕掌控江湖十五载,期间江湖歌舞升平,实乃卿之功劳。不过,卿为朕而独居江南,妻子久不能团聚,为人君者,心实不忍。卿又屡荐王动,言其文韬武略俱是一时之选,足以接替卿之重任,朕思前想后,就准卿所奏!”
白澜喜动颜色,立刻匍富在地谢恩,又说以往亏欠妻子太多,眼下只想多陪伴她,放请辞本兼各职。
“歇息一阵子倒无妨,不过,爱卿乃国家栋梁,理当为国家出力。着革去锦衣卫、刑部及南京吏部之职,升前军都督同知,晋宜伦郡主为宜伦公主。”
白澜升任前军都督同知乃是意料中事,可宜伦晋封公主,却是极少见得荣耀,白澜激动不已,连连叩首。
皇上让东山将他扶起,又褒奖了几句,才对我道:“代天巡视江湖,关系朕江山安危,王动,你浪荡不羁,朕本无意让你担重任,不过,白爱卿与数位王公大臣保荐于你,而剿倭一役又足见你忠君爱国之心,朕就给你这个机会!”
“授王动锦衣卫副千户、刑部浙江清吏司员外郎,妻段氏宜人,妾大玉氏、小玉式、萧氏安人,赐宝剑一口、金十斤、绢纱各三十匹、胭脂水粉各五盒。”
“走,咱们鸿冥楼喝酒去,今儿我做东,庆贺你官升三级!”皇上留下白澜,吩咐蒋迟蒋东山送我出宫。蒋迟在宫里还像个人似的,一出宫门,就立刻勾肩搭背上来,嬉笑道。
“小侯爷,跟您去鸿宾楼喝酒的该是李佟才对。”我笑道:“从今儿起,王动不仅要洗心革面,而目不能擅交王公大臣了!”
“皇上的话,你倒是是一句!”蒋迟哈哈笑道,小圆眼睛滴溜转了两圈,伸手在我胡子上摸了几下,突然问道:“你在皇上面前夸下了海口,说能漫得过太启他们,可他们都看过你的庐山真面目,我绞尽了脑汁儿也没想明白,你有什么招子能扭转乾坤?光靠这撇胡子……”
“易容之术而己。”我笑道:“这只是江湖上的雕虫小技,说白了一钱不值,不过,还需小侯爷您配合。”
“哦?怪不得皇上让我跟着你,原来是给你打掩护啊!还以为他总算大发慈悲,给我找点事儿做哪!”
我微微一笑,却没言语,心中暗道,蒋迟你大智若愚,又是皇上至亲,乃是皇上要着力培养的心腹之人,让你跟着我的目的,我岂有不知!你也别心急,这个位子老子现在己经没有多大兴趣了,做上两三年我自会让给你。不过,若是急着跟我玩阴的,嘿嘿,皇上给的权力我若都不会利用的话,那可真是个白痴了。
上了马车,掏出易容的家伙事儿,双手飞快地在脸上抹动了几下蒋迟顿时瞪大了眼睛:“咦,真T.M.D怪了,你明明是王动,可我怎么就觉得你是季佟呢?却又和昨天见到的似乎不完全一样。”他啧啧称奇,仔细看了半天,沉吟道:“胡子没了、嘴唇薄了、眉毛长了、眼角翘了,嗯,关键是那眼神,T.M.D怎么看怎么轻浮淫荡!”
“小侯爷好眼上!”我笑道:“再过两天,这模样还要变上一变,直变到大伙儿都觉得王动与李佟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为止。”
“有意思!”蒋迟一点就透,喜道:“你身上牛黄狗宝还真不少哪!成了,我就暂目跟着你,你可要把这个、这个易容术教给我。你不知道,我家媳妇妈的整个一大醋坛子,老子在外面养了两个小妾都差点被她打死,这回呀,我他奶奶的跟你学,易容变身!看她怎么找到我!”
说到得意处,不禁嘿嘿淫笑起来:“今儿晚上人多,就先将就鸿宾楼了,赶明儿你给我易容,咱们翠云阁会小凤仙去!”又叹了口气:“可借我几天没去百花楼,那白牡丹竟然被人赎走了,他奶奶的,连个下落都没有!不然,咱就去百花楼了。”言下颇为惋惜。
我一听便猜到充耀并没有把所有的事情都向皇上坦白,至少他没有提及白牡丹是被我赎出来的。说起来,那晚地能找到白牡丹,一来是他知道我去而复返百花楼,二来他知道我在兰家租下了一间屋子,旁人不了解其中的关节,自然猜不到我身上。不过,兰家并不十分安全,早把她转移走才是上策,而沈篱子胡同的宅子一半时建不起来,自己也要尽快寻个住处。
想到这儿,耳边又不禁响起临出宫前皇上看似无心的家常话:“听说你那个未过门的妾室陆氏弹得一手好琴,让她在京至多住些日子,朕保不准哪天想听她弹琴。”皇上的话就是圣旨,若是他再不提及此事,陆晰就要一辈子住在京里,加上宁馨,皇上己经不动声色地给我脖子上套上了两道枷锁,好在没有人知道陆晰就是魏柔,我倒要赶快给她寻个替身了。
一旁蒋迟叹息了一番,却复哈哈笑了起来:“你没看见我姐天充耀王爷那副模样,找不着白牡丹,他简自如丧考妣,那个心疼啊!”可笑着笑着,他的小眼睛突然颇有些同情地盯着我看了起来:“听皇上说,宁馨看上你了,可我就不明白,漂亮姑娘有的是,你没事招惹那疯丫头作甚?她可是属刺猬的,见人就扎,而且翻脸比翻书还T.M.D快,前一刻还跟你笑语盈盈的,下一刻就拿刀子扎你!前几天我老爹请他兄妹吃酒,席上太启不过开了句玩笑,这丫的就不干了,吓,一酒杯就摔在了太启脸上!我家那头母老虎都没这么厉害呢!你呀,等着受罪吧!”
“真的?!”我既吃惊又苦恼地道,心里却暗笑——宁馨是头母老虎?母老虎能逗得显上、皇太后那么开心吗?怕是你们都看走了眼。想起昨天太启和克耀抬杠,原来根上的毛病在这儿。
“认识她的时候,我又不知道她是郡主,等知道了,一切都晚了。”把事情的经过捡能说的说了一遍。
蒋迟虽然嘻哈地打浑插科,可问的都是关键之处,几句过后,我顿时明白过来,他这是在替皇上问话,目的当然只有一个,与充耀的话相互印证,看看我俩是不是对皇上一片忠心,没有丝毫隐瞒。
怪不得昨天皇上不让我回长宁侯,却让我直接去了白澜家。好在蒋迟不知道我和白牡丹己经见过面,无意中让我猜到了充耀对奏的大致框架,按照充耀的思路,—一做答。
两人说说笑笑来到刑部。刑部早得到了圣旨,尚书赵鉴不在,左侍郎李承勋亲自接待了我俩,验过公文,温言鼓励了几句,便叫来我名义上的顶头上司浙江司郎中黄良,按照圣旨的交待,告诉他我俩要在浙江司锻炼。
其实,自大明开国以来,代天掌控江湖者几乎都挂着刑部某清吏司员外郎的头衔,一来刑部拥百事关江湖的最为详尽的机密档案,调阅档案自然方便;二来有了这个头衔,一旦需要,可以直接插手地方刑名,以期快速解决争端,并取得第一手的资料。估计是白澜考虑到大江盟的老巢在浙江,与慕容世家这一仗又与私盐密切相关,而浙江司正代管两浙盐运,才向皇上建议我任职浙江司,而蒋迟作为我的助手,自然就成了浙江司的主事。
整个刑部只有尚书赵鉴和负责通缉江湖罪犯的河南清吏司主事陆眉公两人知道我和蒋迟的真正身份,黄良并不清楚,而他属下的员外郎和主事俱是满额,骤然多了两人,他一时也摸不着头脑。好在他认识蒋迟,以为我也是个皇亲国戚,倒也不敢轻慢,介绍了同僚,又带着我们熟悉刑部各有司及机密档案库房。
有司的工作流程当然要熟悉,可重点却是这档案库房,望着浩如烟海的档案,蒋迟趁黄良没注意,忍不住发出一阵哀嚎:“妈呀,这么多!别说三个月,就是三年也看不过了来啊!”
“等问清楚白大人再说吧!”
我环视四周,屋外加盖的参天大树遮挡住了阳光,库房里昏暗而朦胧,几乎占满了整个屋子的书架红漆斑驳,架上的书册更是古旧发黄,空气里弥漫着历史的沧桑气息,就连磨香和麝香、花椒香气混在一起形成的奇异气味都想那沧桑的历史一样,忍不住让人怆然涕下。今后的三个月,我就要埋首在这故纸堆里,去探寻江湖的秘密,掌握江湖的脉搏了。
第十八集第一章
和蒋迟约好了晚上鸿宾楼见面,两人就在刑部分手了。回到白府,这儿早接到了喜讯,阖府上下俱是兴高采烈,下人们忙里忙外张灯结彩,一派喜气洋洋的景象。
与白澜夫妻和和气气地吃了一顿庆贺宴,我就告辞了。白澜带回了圣旨,要我立刻搬离白府,另觅他地居住。
因为还有一大票事情要与我交接,今后不乏相见的机会,白澜并不如何戚戚,倒是宜伦颇有些舍不得,殷殷叮嘱要我常来白府做客。
暂无居所的我在京城里只有桂萼这个名义上的姑夫一门亲戚,自然不能再去旁处了。同样得到了消息的桂府看似平静,可桂萼中午已闭门谢客,请来了方献夫与沈希仪为我庆贺。
一个是我师兄,一个是我准大舅哥,相见自然欢喜,却也少不得挨上一顿埋怨。
我见方献夫红光满面,衣着光鲜,腰间更是挂上了一副精美的双鱼玉沛,风流倜傥大异南京之时,心中诧异,一问才知他新纳了宝珠为妾。
“人逢喜事精神爽,怪不得师兄看着年轻了好几岁!”我恍然大悟∶“可惜,礼物是给我侄女过百岁预备的,师兄的只好暂时欠奉了。”
提起自己的女儿,沈希仪顿时乐得合不上嘴。方献夫却盯着我嘴上的那撇八字看了半天,才道∶“别情,你留起子,倒像变了一个人似的,成熟稳重多了。为官者重官威,官威首在容貌风度,你这么一来,还真有点朝中大臣的风采。”
“我这算得哪门子朝中大臣?”我随口道,皇上旨意不能不遵,眼下自然不是提及李佟的时候,我只好把留子的事情含糊过去。
方献夫却笑着说,有明以来,除了跟随太祖成祖打江山的功臣之外,很少有非科举正途出身的文官年纪轻轻地就做到了从五品,该知足了!
桂萼也道∶“一部员外郎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别看只有从五品,可多少人一辈子就停留在六品主事上无法登上这个台阶。倒是三年后的大比,你怕是要让主考官头疼了。”
沈希仪笑道∶“还大比什么,干脆请皇上恩赐一进士出身,不就成了吗?”
桂萼沉吟不语。方献夫微微一皱眉,道∶“唐佐,你有所不知,今日与别情一起去刑部报到的还有安平侯世子蒋迟,虽然圣旨是分开下的,可两人俱在浙江清吏司,这就颇耐人寻味了。”
“蒋东山?我认得,不就是一憨少嘛。”沈希仪毕竟是个军人,全没把桂方两人的忧虑当回事∶“不过他走马章台的花花性子倒是和别情有那么几分相像。”
“传言不可尽信。皇上此举大有深意,蒋迟必然不会仅仅是个只会吃喝玩乐的纨绔子弟。”方献夫道∶“我与子实兄才进中枢,对锦衣卫掌控江湖一事不甚了解。不过,白澜代天巡视十几年,身份一直都相当机密,直到这一两年,才渐为人知。可我听子实说,别情你接替白澜一事已经在江湖上闹得沸沸扬扬,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方献夫把两件事连在一起说,就连沈希仪都明白过来,讶道∶“叔贤兄,你是说别情他只是一个过渡人物,将来真正掌权的是蒋迟?”
方献夫微微一笑,道∶“不然的话,子实兄洛uㄓT年之后的大比呢?别情若想不为今上所忌,必然要走科举正途,以示与江湖身份彻底决裂之决心。”
沈希仪脸上顿起忧色,可片刻后却笑了起来∶“别情这小子……是那么好相与的吗?”
“你想害死我呀!”我笑着踢了他一脚,心中却暗道,桂方两人毕竟津淫官场久矣,一点蛛丝马迹就能顺藤摸瓜看出许多问题来。
不过,从蒋迟变成我助手的那一刻起,我已然明白了皇上的用意。
白澜身份的暴露很可能是皇上有意而为之,毕竟他是先皇正德的心腹,皇上根基一旦稳固,势必要替换上自己的人马。
不过白澜掌控江湖多年,朝野关系根深蒂固,又是蜀王让栩的妹夫,能够和平交接自然是上上之策,但白澜一系的人马又必须清除,于是这遭人骂的苦差事便落在了我的头上,一俟清洗完毕,就趁我羽翼未丰,一举换上心腹之人。
若是届时我老老实实地听从皇上安排,估计安安稳稳地做个轻闲京官该没有什么问题。而宁馨的出现,让皇上多了一个安抚我的手段,从而促使他下了决心。
只是……我那么好相与吗?
“三年后的大比我是一定要参加的,当然我要竭尽全力争取师兄做那一任的主考官,不然姑夫也成啊!”
沈希仪不由笑了起来∶“老天,这都是什么辈份呀!子实兄已经成了你姑夫,你师兄再成了你的房师,我不平白的矮了一辈吗?”
转了话题,气氛顿时活跃起来,一顿饭吃到天色已昏才告结束。
沈希仪听我说要在京城待上三个月,便偷偷告诉我,说希珏陪着她嫂子孩子两个月后抵京,届时就把事情悄悄办了,也算了结了一桩心事。
等我匆匆赶到鸿宾楼,离与蒋迟约好的时间只差顿饭功夫了。鸿宾楼整个楼上都被蒋迟包了下来,他的一班狐朋狗友早早就等在这里,离着大老远就能听到众人的喧哗声。
待上楼一看,黑压压坐了七八十号人,之乎者也与妈个巴子齐飞,青襟道袍与抹胸肚兜共色,真是三教九流,无所不有,倒是昨天着过面的几个蒋家子弟却还没有一个人到场。
见进来个陌生人,众人并不在意,只是有人随便问了一句是不是给小侯爷道贺的,可他不等下文就忙着和怀里的女人亲热去了,倒是几个妓女见我人物风流,偷偷抛起媚眼来,惹得旁边之人大翻白眼。
找了个角落坐下,装作漫不经心地打量起众人来,我知道,这其中的某些人日后很可能成为蒋迟的班底。
“小兄弟,少见啊!”耳边传来略有些沙哑的女声,转头看去,旁边桌子一个三十多岁的俊俏少妇正递来一缕挑逗的目光,她眉眼浪荡,体态风流,可看她的打扮,却不像是妓家中人。
“姑娘也一样。”
“姑娘”二字一出口,周围几个人都嘻笑起来,就有人“蒋姑娘”“蒋姑娘”地喊她。我心头一怔,蓦地想起昨日和东山在一起的女人也是这般风骚,心道,这女人姓蒋,别是蒋氏家族中的什么人吧,暗自警惕起来。
那少妇眼睛一亮,一边敲着那几个小子的爆栗,一边把椅子挪到我跟前,亲热地道∶“好俊的小伙子,我这姐姐当定了!兄弟,你叫什么名字?”
“在下李佟。”见众人脸上都是一副好戏开锣的模样,我知道这少妇定然有些整人的本事,可我还是笑眯眯地瞥了一眼她胸前的丰满凸起,才慢条斯理地做答,随后又加了一句∶“姐姐姓蒋?”
“弟弟耳朵倒尖。”少妇笑盈盈地一抬手,兰花玉指亲昵地朝我点来,可似乎是一个不小心,宽大的香纱袍袖扫到了桌边的茶杯,滚烫的茶水顿时向我倾洒过来。
如果不是扮作李佟的话,我大可以从容地一挥袍袖,或者施展出神鬼莫测的无上轻功幽冥步,保证绝不会有一滴茶水落在我身上。
可我现在虽然也是双足一点,带动椅子一下子退后了好几步,然而速度却与往日相差得不可以道里计,于是茶水不可避免地洒在了我的衣襟上。
“哎呦,你看姐姐粗手粗脚的,没烫着弟弟吧。”她伏下身去,就想用手中的香帕去擦水渍,只是她用力过猛,椅子一歪,人坐不稳,整个身子就向我怀里倒来。
“奶奶的,这骚娘们在搞什么鬼?”
我心中已然明了,方才的情景全是她故意制造出来的,可目的何在却不得而知。
心中恼怒,一只虎掌飞快地横在了胸腹之间,蒋氏撞进我怀里将我扑倒在地的同时,我的大手已经结结实实地按在了她的丰乳上。
少妇“嘤咛”叫出声来,旁人都以洛uo是故意做作,俱都哄笑起来,只有我见到她眼中闪过的一道厉芒,就觉得一只灵蛇似的小手借着与我身体接触的机会,飞快地在我腰间怀中的钱袋香囊上掐摸了几下,又倏地缩了回去,顺势在我胳膊上轻佻地一捻,白了我一眼,细声嗔道∶“坏弟弟,还不放手~”
原来竟是个下五门的偷儿!我心中不觉释然,五师娘就是江南神手帮的大小姐,我对偷儿自然有些爱屋及乌。而着手处绝不似三十几岁的妇人应有的柔软,倒像是刚出阁的少妇一般坚挺,想来绝非像她表现出来的那样,男人可以轻易地得到她的身体。
“真有点舍不得呢!”我低声调笑道,话音甫落,却听头前传来一阵大笑∶“奶奶的,蒋嬷嬷又在发骚了,这回是哪个倒霉蛋?”
然后就听众人七嘴八舌地喊道∶“小侯爷来了!”“恭喜小侯爷!”“给东山兄道喜!”恭喜声此起彼伏顿时响成了一片。
“妈的,又不是做了御史尚书,区区一个六品主事有什么好恭喜的,不过是让大家有个托词儿给家里交待,哥们弟兄好尽兴地聚上一聚。”蒋迟边走边说,话音离我越来越近,待看清楚倒在地上的两人,他惊讶地“咦”了一声,小眼睛睁得溜园,脸上的胖肉抖了两抖,突然捧腹大笑起来∶“绝配,绝配!你们俩儿一个是降服汉子的行家里手,一个是花街柳巷的妇女班头,还真是他妈的棋逢对手、将遇良才呢!”
“小侯爷这话奴家听着伤心。”蒋氏忙不迭地站起身来,抛给蒋迟一个幽怨的眼神∶“奴家倒是想降服小侯爷哪!”
“妈的,奶先把我家媳妇降服了再说。”对这没上没下的话语蒋迟却浑不在意,一边说笑,一边拉起我来。
他身后的蒋逵蒋太启见到我颇有些惊讶,可见我两胯之间的衣襟湿了一大片,便幸灾乐祸地笑道∶“李佟,你不是被蒋嬷嬷吓得尿裤子吧?”
“四少,我倒是想痛快地撒他一回野,可惜和蒋大姐是初次相见,我俩闹得惊天动地的,岂不是喧宾夺主?别忘了今儿的主角可是小侯爷。”
我故意把小侯爷三个字说得极重,蒋逵果然面色一变。
他父亲蒋云松虽然也是个侯爷,可他却是次子,又是庶出,世袭的清河侯爵之位自然轮不到他头上。而我听蒋迟说,蒋家少一辈中数蒋逵最为狂妄,兄弟六个他没一个放在眼里,对久病的同父异母哥哥世子蒋遥更是半点敬意都没有,常叹老天不公,洛u鞲L早生十天!
“初次见面?我看你们倒是前世的冤家!”蒋迟似乎根本没注意到我和蒋逵言语上已经交锋了一次,嘿嘿笑道。
蒋逵深吸了口气,眼珠一转,浮起一脸坏笑,大声道∶“哥们弟兄静一静,我给大伙儿猜个应景的闷儿。”
四周安静下来,蒋逵道∶“听好了,这谜面是“上不在上,下不在下;不可在上,止宜在下。””
联想到方才蒋氏压着我的模样,众人顿时哄堂大笑,有人问打什么,就有一个瘦小的少年怪叫道∶“打什么,打洞呗!”
几个妓女夸张地嗔怪起来,蒋氏也立刻反唇相讥∶“小死猴子,没老娘给你牵线搭桥,你只配五个指头告了消乏儿,还懂什么打洞?!”惹得笑声越发响亮。
蒋逵笑道∶“当然不是打洞了,这可是个字谜,猜中了小爷有赏。”说着,从怀里掏出五两银子来。
“俺说这是个“一”字。”方才那个瘦猴似的少年掐着陕腔抢着道,听起来那个“一”字倒像是个“日”字。
蒋逵大喜,随手扔过银子,赞道∶“好!小猴子,够聪明,回去告诉你师傅,赶明儿我去给他捧场。”
我只冷眼观瞧,蒋逵不仅有急智,而且还会收买人心,怪不得他看不上装彪卖傻的蒋迟。
蒋迟却任由蒋逵表演,等瘦猴少年一个劲儿地谢赏,他才一挥手,笑骂道∶“这银子既然是你“日”得的,也得由你“日”出去,等会儿就让蒋嬷嬷给你找个俊俏小娘来,银子不够,少爷给你添上。”
说罢,他快步走到大厅中央,先是谢了一番,接着一声“开席上菜!”,山珍海味便流水介似的送了上来,眨眼间桌上已经摆满了美味佳肴。
蒋迟顺手拎过一坛花雕,拍开泥封,斟了满满一大碗酒,怪叫道∶“今儿咱们是不醉不归,谁他妈的要是唧唧歪歪的,就是看不起我蒋东山!”说着,将酒一饮而尽。
众人大声叫起好来,杯盏交错,席上顿时响起一片“叮当”之声,不一会儿,猜拳声酒令声就喧天而起,大厅里已是热闹之极。
蒋迟见酒不要命,一连干了十几碗,已是醉态可掬,却仍嚷着要干杯,他亲弟蒋远却是滴酒不沾,在一旁一边给众人使眼色,一边往酒里掺白水,最后更是在白水里倒上一两口酒就递给他哥哥。
大家似乎也习以为常见怪不怪了,听蒋迟骂骂咧咧地说这酒都能淡出个鸟来,却都说这酒没问题,是他自己醉了。
“妈的,不喝了!”蒋迟一摔碗,晃晃悠悠地在席间穿行,忽而摸一下和尚的光头,忽而掐一把妓女的奶子,突然看见正和蒋氏说话的我,他踉踉跄跄地走了过来。
“蒋嬷嬷,奶……奶的脸真他妈的红呀,是不是看、看子愚他他他俊俏,奶、奶就动心啦?”
“小侯爷您净寻奴家开心,您又不是不知道,奴家的心思都放在了谁身上了!”蒋氏大抛媚眼道。
蒋迟嘿嘿淫笑几声,身子一歪,就想坐在她怀里,她却轻盈地闪开身去,蒋迟便一屁股坐在了圆凳上,刚想发怒,女人已经轻飘飘地落在了他怀里,一盏斟满了酒的青花杯子抵在了他唇边。
“奴家给小侯爷道喜。”
蒋迟顿时眉开眼笑,牙齿叼住杯边,一仰脖,那酒一小半吸进口中,大半却沿着下颚脖颈直流下去,他却好像不知似的,头一甩,杯子飞出去落地摔碎了,嬉笑道∶“奶奶的,我、我就喜欢奶这……骚模样。”一只胖手更是毫不掩饰地攀上了女人丰满的胸脯,若无旁人地掐捏把玩起来。
蒋氏假意推搪了几下,便转身面对蒋迟跨坐在他腿上,身子贴上去,仔细给他擦拭脖子上的酒渍。
蒋迟体肥,坐在圆凳上,屁股还露出了一半,此时身子无法后退,那只手不得使唤,只好换到女人的后背上。
我心中暗笑,蒋迟借蒋氏让众人觉得他只不过是个爱胡闹的纨绔子弟,而蒋氏何尝不是借蒋迟来保护自己呢?
看她的动作,蒋迟大概只能占点手上便宜吧。只是两人这样子待久了,不是蒋迟被人看出他是假醉,就是蒋氏要付出更大的代价来。
“小侯爷,在下还等着蒋大姐给介绍几处好地角的宅院,否则过两天,我可要睡大街上了。”我替两人解围道。
“瞧我我我这臭……脑子,啥……他妈的都记记记不住。”蒋迟推开蒋氏,一拍自己的脑袋∶“你小子现在是、是他妈的锦衣卫那个百户了,自然不能、不能再住我我我姐夫家了。”
周围的喧哗声顿时弱了下来,众人的目光便有些畏惧,就连蒋氏也都意外地偷瞥了我一眼,眼中闪过一丝紧张。
锦衣卫既是皇上亲卫,又拥有三法司之外的独立司法权,南北镇抚司更是有诏狱擅断之权,凶名威震四海,一个锦衣百户,权柄不下于寻常禁卫千户。
虽然今上大力裁撤锦衣卫几乎过半,可人数仍有五万之众,指挥使张佐又是皇帝红人,缇骑之名依然赫赫。非但寻常百姓畏之如虎,就连亲贵大臣也不敢等闲视之。
“这个锦衣百户,我到现在还糊里糊涂的哪,”我虽是自谦,脸上却现出几分得色,道∶“想来我是祖上有德,平空落下一场富贵,正好砸在我头上。”
看蒋逵、蒋远的模样,大概已经猜到了其中的奥妙,可谁也不敢说破,蒋逵又羡又妒地道∶“李兄平步青云,怪不得我大哥要请你来。不过,沈篱子胡同叫你买下了大半,岂会没了住的地方?”
蒋远却道∶“四哥,等沈篱子胡同的房子能住进人去,短了说也是明年开春了,李大人还真得找个住的地方。蒋嬷嬷走东街窜西巷的,知道哪儿有空宅子,问她正是问对了人。”
“对,这事儿就……落在奶头上!”蒋迟打了个酒嗝,指着蒋氏道,回手端起酒壶,塞在我的嘴边∶“这小子……才他妈的走了狗屎运哪,哥儿弟兄,往死里灌、灌他奶奶的!”
第二章
“一去就没了人影,两天都不着面,回来又醉成个死人似的,你心里还有没有我……我们姐妹?!”
宁馨望着浑身酒气、几乎是被丫鬟背进来的我既心疼又有气,转头又埋怨跟进来的充耀:“大哥,你明知道他身上有伤,为什么还让他喝那么多酒?!”鼻子嗅了两下,疑道:“奇怪,怎么你身上一点酒气都没有?”
旁边魏柔虽不言语,却忙不迭地从丫鬟手里接过我,把我搀到官帽椅中坐下,转身又去准备茶水给我解酒,已然拿起了茶壶,她这才醒悟过来,以我深厚的内力,怎么可能喝醉?不由回头偷偷嗔了我一眼。
充耀连忙辩解:“不关我的事儿,今儿可是蒋东山作东请客。”
“他?”宁馨大惑不解:“他平白无故地请三哥作甚?”
“李佟他捐银赈灾有功,皇上亲自简拔,封他锦衣百户。蒋东山是个喜欢交朋友的人,自然要替他庆贺了!”
“可三哥明明是……”话只说了一半,宁馨突然一顿,似乎明白了什么,脸上涌起一股难以置信的表情,拉着充耀的手急切地问道:“大哥,这两天到底出了什么事儿?”
“等你三哥醒了,让他告诉你吧!”充耀说罢,不理会妹妹的央求,带着丫鬟飘然而去。
“三哥都醉成这副模样了……”宁馨气得直跺脚,一转头,却正对上我一双清澈明亮的眸子和一张含笑的脸。
她一怔,这才明白过来,原来我是装醉而已,不由扑进我怀里,狠狠擂了我几拳,嗔道:“人家都担心死了,你还笑!死三哥!坏三哥!”
“就算我没醉死,怕也要被你打死了。”我夸张地呻吟了两声,转眼看魏柔眼中流露出一丝幽怨,便朝她招招手,示意她过来,她略一迟疑,宁馨已脱出我的怀抱,皱着鼻子道:“三哥,你莫不是把酒都喝到了衣服上?”
“算你聪明。”
却见宁馨晕生双颊,下意识地瞥了魏柔一眼,又回头望了望外屋——小红她们都被充耀带走了,外屋已是空无一人,她犹豫了一下突然顽皮一笑:“人家可不想这凝翠阁里酒气熏天的,你说是不是呀,陆姐姐?”说着,上前拉着魏柔朝外屋走去,边走边伏在魏柔耳边说起了悄悄话。
我一愣,这丫头弄得什么玄虚,方才还急着追问事情的真相,这会儿怎么又不急了?
可宁馨的声音极轻,我内力受损,竟听不清楚她说什么,忙跟了出去,却被宁馨推了回来,她顺手竟把里屋的门也关上了。
侧耳倾听,两女手脚甚轻,间或传来几声叮当脆响,却不知在做些什么,直到断断续续的淅沥水声传了进来,我这才恍然大悟,原来宁馨竟是拖着魏柔要给我设汤沐浴呀!
于是那些声音一下子都有了意义,往浴桶里添水的水流声、铜壶暖炉的相撞声、硝石相击的打火声、蒲扇扇动的风声,真是声声关情,悦耳动听。
悄悄推开门,却见满脸炭灰的两女蹲在炉前,一边猛摇蒲扇,一边焦急地望着火炉,那火炉只见青烟,却不见半点火苗,原来两女摆弄了半天,竟然连火还没生起来,“你们两个笨丫头,火可不是这么生的。”
望着这两个天之骄女的狼狈模样,我心头蓦地泛起一股柔情,话语虽是埋怨,可亲昵中却透着万般爱意,魏柔闻言甜甜一笑,牙尖嘴利的宁馨也不反驳,只是撅着小嘴辩解道:“人家看小红她们就是这么生火的嘛!”
拎开硕大的铜壶,炉膛里果然塞满了红萝木炭,我用火钳把木炭夹出一半,把炉底的木炭松动了几下,一股红焰猛的窜起,俄顷,满炉木炭俱都燃烧起来。
“不愧是贡炭啊!”火苗很快转成了幽蓝颜色,铜壶底部的水珠顷刻间就化成了一缕青烟,回头取下魏柔手里的蒲扇,笑道:“瞧你们俩画的,快去洗洗脸吧!以后啊,还真得找个人好好教教你们,不然,连怎么伺候自己相公恐怕都不知道……”
两女对视一眼,这才从对方那张被木炭炉灰弄得黑一道白一道的脸上察觉出自己的狼狈,顿时掩面惊呼起来,齐齐起身奔向面盆架子,飞快盥洗起来。
等两女收拾妥当,我早已把那只巧夺天工的沉香木浴桶推进了里屋,放在了碧纱厨的旁边,原先摆在那里的屏风却被我挡在了窗前,严严实实地就连月光都遮去了,那龙凤香烛摇曳的烛光便陡然暧昧起来。
京城政局变化多端,皇上心机高深莫测,自己该早点把与两女的暧昧关系明朗化了。
和魏柔有过多次亲密接触,加之眼下她恋情正浓,又心无所忌,想得到她不是件难事。
可宁馨却不一样,她看似放荡,却守着底线不肯放松,偏偏皇命一下,宁馨的重要性已不言而喻,我在京城只有短短三个月,自然没有时间一点一点来攻破她的贞洁防线,只好出此下策,欲以霹雳手段,加之两女的竞争之心,一举得到两女的处子之身,造成既成事实,以安稳我的大后方了。
两女虽然羞赧,可谁也不肯率先出言反对。眼见我来来回回折腾了数次,终于调好了浴汤,魏柔这才轻轻吁了口气,细声问宁馨道:“妹妹可有玫瑰花露?”
“有啊!”宁馨随口答应一声,才明白魏柔话里的意思,慌忙从梳妆台里拿出一只精致的瓷瓶,拔下塞子,一股馥郁香气立刻弥漫开来。
往浴汤里滴了两滴,她便琢磨出点滋味来,一边下意识地搅着兰汤,一边微微有些醋意地小声问:“陆姐姐……你怎么知道三哥他要用玫瑰花露,你自己可都不用它的呀?”
我闻言暗自放下一小半心来——在这等旖旎的气氛下,宁馨却不逃走,她大概已经察觉到,我带回来的消息,和她的终身大事有关。
我遂微微一笑:“哪有女人不知道自己相公癖好的,日子久了,你也会知道。”
话虽这么说,可放在魏柔身上的一半心思却免不了有些诧异,隐湖不尚奢华,魏柔当然不会去用比金子还要昂贵十倍的玫瑰花露,就算住在竹园,她在指月轩的起居也是相当简单,事实上她能叫出这等奢侈之物的名字已经相当令人惊讶了。
而我喜好玫瑰花露还是未出师的时候,等玉家母女过门,三女都喜闻我自然的体香,后来的宝亭、解雨、武舞也莫不如此,我就极少用到它了,魏柔又是如何知道我旧日的喜好呢?转眼看魏柔,她目光倏地一转,只留下一缕淡淡的羞意。
“皇帝哥哥封了李佟,你又说你是人家的相公……”宁馨眼睛倏地一亮:“这么说,三哥你得到的果真也是喜讯了!”那神情极是患得患失。
“难道三哥得了锦衣百户不是喜讯?”
“你明知道人家说的是什么意思嘛!”宁馨急切之色溢于言表,随即幽幽道:“人说福无双至,昨天人家得了皇帝哥哥的封赏,就一直心绪不宁,见你一整夜没回来,我和陆姐姐别提多担心了,连七夕乞巧都没了心思。问大哥,大哥只说没事儿,再就不肯多说一个字……”
“皇上不让王爷说,他当然不敢说了。不过,常言倒是没说错,确实是福无双至,这几天福气接踵而来,七福八福都有了。”我插言道,心里却不期然想起了去年的今日,那时正和萧潇及玉家三女泛舟太湖,忘记了乞巧的我帮着玲珑姐妹乞子,那旖旎景象历历在目,仿佛就像是昨天一样。
“三哥你果然知道人家受赏的消息。”宁馨白了我一眼:“只是,哪儿来的这么多福?”她嗔怪之后却迷惑起来,扳着手指头认真数着:“找到陆姐姐是一福,授封锦衣百户是一福,人家得了赏赐算一福,嗯……认得三哥……这也算一福,一二三四,这也不过才四福嘛!”
“想知道的话,伺候相公入浴啦!”
说话间,那件浸满了酒渍的长衫已被我脱了下来,烛光里,肌肉盘结的赤裸上躯雄壮如狮,油亮的肌肤更是隐泛毫光,配合一张俊雅的面孔,自有一种奇异的魅力,而小腹上那道被墨漪划开的伤口快速愈合后留下的刀疤更添男人气概。
二女呼吸顿时一窒,愣了片刻,才齐齐绯红了脸,啐了一口,倏地背过身去。
又不是没见过!我肚子里暗自发笑,自己的身体这两丫头一点都不陌生,如此害羞多半是因为对方的缘故吧!
将衣服尽数脱去,钻进浴桶,坐在浴桶浅处,我叫道:“阿柔、宁馨,过来帮我洗洗头搓搓背。”
两女不由对视了一眼,可谁也没有动,倒是宁馨轻哼了一声。
一时间,屋子里的气氛突然变得尴尬起来,就连我都有点莫名的紧张。
正犹豫是不是该使上天魔吟,却见魏柔的小手缓缓握紧,那裙摆也无风微微飘动起来,紧接着白影倏地一闪,宁馨的身旁已少了一人,随后一只纤细的手臂从我身后探出,捞去了漂浮在水面上的木舀子。
“陆姐姐……”
魏柔故意荡起的一缕清风立刻惊动了宁馨,她惊讶地叫了一声,扭头一看,目光顿时变得异常复杂,犹豫了一下,她才快步追过来,轻擂了魏柔几粉拳,见她正用木勺向我头上浇水,便拿起一块混了香精的皂角在我发上轻轻搓揉起来。
两女动作生硬无比,自然没有什么手法可言,就算比起同样云英未嫁的解雨,都差了好大一截。
宁馨无名指上长长的指甲不时弄痛了我的头皮,而从魏柔手中木勺浇落下来的水也总慢了一拍,使得那皂角的泡沫杀得我两眼几乎流泪,想来两女现在俱是羞涩难当,心乱如麻。
可我心中却是说不出的爽快,天下能有几人有福享受这样两个贵女的服侍呢?何况,我已隐隐猜到了魏柔的心思。
意飞神驰,我一时陶醉在两女的羞怯和生疏中,那独角龙王却不甘寂寞地暴涨起来,大有劈波斩浪之势,可惜浸在水里的下半身被浴桶形成的阴影遮住,只有那巨大的龙头在水波荡漾中忽隐忽现,背后的两女自然看不到这奇景。
“三哥……”一时走神儿的我突觉肩头一痛,却听宁馨嗔道:“还有几福哪~”她虽然极力平顺着自己的声音,可依旧能听出她心中的不安和憧憬。
“喏,三哥帮你数,我得授刑部浙江清吏司员外郎兼锦衣卫副千户算是一福吧……”
不能迫得太紧,我语气便煞是轻松。魏柔的小手微微一缓,耳中似乎听到她轻轻太息一声,想必是她明白我已正式接替白澜了。
虽然离开了隐湖,可师门多年的恩情岂能一朝断绝?惦记师门自在情理之中。而我原本对隐湖就没什么好感,现在又不用再顾忌她,她心中怕是担忧起隐湖的命运来了。
宁馨却惊讶地叫出声来:“方才你和大哥不都说是锦衣百户吗?怎么……怎么又弄出来个刑部员外郎,又是什么锦衣副千户的?”
“锦衣百户是李佟,锦衣副千户可是王动啊!”
“可……可刑部员外郎乃是从五品,三哥怎么会无缘无故连升三级?而那锦衣副千户更是功勋子弟才能得授……”宁馨紧张起来,想来充耀并没有把我入京的真正目的告诉她。
“皇上以我为腹心,自然要委以重任。”虽然嘉靖过河拆桥的可能性极大,可眼下,不管从哪个角度来说,我都称得上是他的心腹。
“哦,是这样。”宁馨的情绪陡然低落下来:“人家还以为你为了我舍了王动的身份,原来……是我猜错了。唉,皇帝哥哥还不知道李佟就是王动吧!”她错会了意,语调低沈,听着竟是万分沮丧,纤手更是蓦地停了下来,微微抖动起来。
“欺君?欺君可是要杀头的啊!”
话音未落,一道倩影倏地闪到我眼前,宁馨的俏脸便近在咫尺,那一脸的狂喜顿时映入我的眼帘。
“三哥,你是说,皇上知道你既是王动,又是李佟;既封了王动,又赏了李佟?”
“然也!”
宁馨眼睛越发明亮:“那皇帝哥哥让我留在京城……”
“自然是要你做我李佟的老婆啦!”
“我明白了,明白了……”宁馨脸上喜极而泣,呢喃道:“原来三哥你早就想好了主意!王动虽然妻妾成群,可李佟却是中馈乏人。”
滚烫的眼泪扑簌簌地落下,都打在我的手臂上:“可三哥,万一皇帝哥哥不答应怎么办?人家想想都后怕……”
“大不了拐了你跑路!”伸手拭去她脸上的泪花,我笑道:“不赌上一赌,我怎么对得起美人情重?好在我总算赌赢了!”
我当然不会告诉她,还没等我开口,皇上已经决定利用她来束缚我的手脚了,把宁馨留在京城,我就多了一层羁绊。
皇上也没有明旨,要宁馨嫁给我的身外化身李佟,毕竟宗室的颜面总要保存。可尽快得到她,却可大幅降低皇上对我的戒心。
宁馨,只好日后多疼你些了……
“什么赌赌赌的!是皇帝哥哥看你可怜吧!”宁馨再无所疑,心花怒放,转眼间已是笑语盈盈,连眼角眉梢都尽是笑意,抬头对魏柔道:“陆姐姐你说,他非但是个淫贼,还是个赌鬼,咱们怎么……
怎么就喜欢上他了呢?陆姐姐、陆姐姐——“宁馨喊了两声,才听魏柔轻轻应道:“恭喜妹妹了。”却没了下文。
宁馨心思灵动,自然和我一样,听出魏柔有心事。想来是猜到大概与自己有关,她笑容一敛,一双俏目眨了几下,便朝我望来。
薄命怜卿甘做妾?
嫁入豪门的隐湖弟子鲜有为正室者,那些功成名就能助隐湖一臂之力的官宦大多已是人到中年,身边自然不乏妻妾。就算魏柔与那些甘愿为师门牺牲自己的同门不同,她对妾室之位也不会太过排斥,让她心生醋意的,多半是我为了宁馨甘愿冒着杀头的风险而显露出来的那份深情。
可阿柔你哪里知道,这一切一切的起源,都是因为隐湖,都是因为你呀!
头上已经好一会儿没有水流下来,却有一滴一滴的热泪落在我肩头,每一滴都似乎打在我心上。
“阿柔,其实你和宝亭、无瑕她们,当然还有宁馨一样,都是我的心头肉!”
我缓缓站起身来,转身一把抱住拧身欲逃的魏柔,她挣扎了两下没挣脱开,突然呜咽起来。
“说是你的心头肉,那在无名岛上你为什么不要我?在宁波为什么又轻易让我离开?你……你就是害怕我师门,你就会骗我!”嘴里说着我骗她,胳膊却死死搂着我的腰,仿佛生怕我消失了似的。
“阿柔,我比窦娥还冤哪!”
搂着魏柔,我知道她再也跑不掉了,虽然伏在她耳边急切地辩解,心下却是一阵轻松,钻进了牛角尖的女人是难以捉摸,可这个牛角尖毕竟叫做爱情。
“我哪里不想要你!可难道你想让我告诉咱儿子,当初他爹上了他娘,只是为了解那‘春风一度丸’?害怕你师门?那更是天大的笑话!我连皇帝都不怕,岂会怕了你师门!不信?看我如何荡平它!”
“你敢!”魏柔转愁为喜,樱唇突绽,一口咬在我赤裸的胸膛,一阵刺痛传来,肌肤竟渗出血来,让她红唇玉齿一下子变得妖艳起来,听她呢喃道:“师兄,你若是负了我,亦或对不起我师门,我就死在你面前!”
“你这辈子是没这机会了!”望着梨花带雨的魏柔,我心里明白,眼下的她心神脆弱,最是容易为外物所感,一言能悲之,一言亦能喜之,若不尽快抚平她心灵的创伤,不仅她武功会大受影响,而且她捉摸不定的心思能可能会打乱竹园的宁静与平衡。
“宁馨儿,你不是数不出这七福八福究竟是什么吗?就让你相公一一道来,这第六福,就是你陆姐姐要过门了——”说话间我并指如刀,魏柔身上的鲛绫纱背子白绫束胸便应声而裂,双手握住她的小蛮腰向上猛然举起直过头顶,娇呼声中,洁白的纱衣抹胸飘然落在我臂弯里,那鬼斧神工雕琢而成的绝美娇躯赫然露在了我和宁馨眼前。
两女都被我这突如其来的大胆举动惊呆了,魏柔甚至忘了去遮掩胸前的那对玲珑凸起,直到温热的浴汤漫过她的腰身,她这才发现,自己浑身上下除了薄如蝉翼的亵裤之外,再无一物蔽体,就连绣鞋香袜都被我脱了去,慌得她忙捂住酥胸,飞也似地将身子缩进水中。
不想眼前却是昂首怒目的独角龙王似乎要择人而噬,她愈发羞赧,紧闭双目,身子后退的同时,螓首倏地沉下水去。
却见几个巨大的气泡翻滚上来,随着气泡破裂的卜卜声,一对纤细的手臂蓦地伸出水面胡乱拍打起来。
“魏柔惧水!”我心头忽地一动,知道她踩空滑进了浴桶的深处,急忙上前跨了一步,伸手握住她的胳膊猛的一拉,将蜷成一团的她拉出水来拽入怀中,而她方出水面,便剧烈地咳嗽起来。
“别怕、别怕,相公在这儿。”我轻抚着魏柔消瘦细嫩的香肩后背柔声道,心里却似火烧一般,魏柔那几近赤裸的娇躯紧紧贴在我身上,双腿更是死死缠在了我的腰间,且不说胸前传来的酥腻几乎腻到了骨髓,单是抵在她两腿间的独角龙王感觉到的柔嫩,就算是隔着一层绫罗亵裤依旧妙不可言。
“你们……”
打断我销魂好梦的自然是宁馨,她正吃惊地望着拥在一起的我和魏柔,惊羡的目光里毫不掩饰地流露出几分妒意。
魏柔这才惊觉眼下的姿势竟是如此羞人,咳声立停,骤然变得火热的娇躯再度滑进水里,却不敢像上一回那样放开手来,抱着我的大腿倏地一转,躲在了我的身后。
“什么你们他们的,宁馨儿,你应该说……我们!”我抚摸着魏柔湿漉漉的秀发,冲宁馨邪邪一笑。
“我们?”宁馨眼中一羞,目光不期然地落在了独角龙王上,那稚气未脱的脸上渐渐蒙上了一层清雾,那声音也像是从天边传来的一般朦胧动听。
“三哥,莫非你也想要我吗?”
大概是皇上的许诺让她没了顾忌,让她动了献身的念头——代王爷也不能抗旨不遵吧!
身后的魏柔却不由自主地向我靠了靠,脸几乎贴在了我的外胯,一只挺翘的玉乳更是抵在了我的大腿上,带起的水声掩盖了她细不可闻的低语:“她真是个小狐狸精呢……”
“宁馨儿,你可是我的第七福喔!”
一句话击碎了宁馨残存的矜持,她飞快脱去弓鞋,展开双臂,挺起丰胸,嫣然一笑:“三哥,人家也要你抱进去嘛~”
宁馨个高体重,我依言抱她进来的时候,浴桶竟然轻微晃动了两下,她就顺势扑进我怀里,小腹碰到硬梆梆的凶物,她只象征性的微微退缩了一下,就屈服在我强有力的拥抱下,似乎想表达自己的心意,小腹更是顶着独角龙王贴了上来。
那张交织着童真与春情的娇媚容颜就停在我眼前两寸处,虎目对凤眼,胆翼对琼鼻,灼热的目光和撩人的体香勾起彼此内心最狂野的欲望。
宁馨毕竟是个处子,俄顷已是呼吸渐乱,轻轻呻吟一声,似是唤着我的名字,然后星眸一闭,朱唇半启,一副任君采摘的娇羞模样。
一股火热倏地从小腹窜起,脑袋微微向前一凑,大嘴一下子噙住了眼前那嫣红的香唇。宁馨身子一颤,腻哼一声,一双藕臂霎时缠上了我的脖颈,忘情地咂吮起我攻进她口中的舌头来。
“这丫头不像是第一次亲嘴儿哩。”我脑海中陡然闪过一丝疑念,正解着她对襟背子钮扣的右手不由得缓了下来。
而宁馨却已浑然忘我,直吻得快喘不过气来,才恋恋不舍地松了口,迷离的俏脸上闪过一丝恍悟,呢喃道:“怪不得,怪不得……”
莫非这丫头只是偷看过谁?我心头方动,宁馨已复送上了樱唇,细心体会,她就像得到了新奇玩具的孩子,好奇而又贪心。我放下心来,飞快解开她前胸的衣服扣子。
却听“噗”的一声轻响,眼角余光中就见一道晶莹水箭从浴桶激射而出,“噗”地将龙凤蜡烛打灭,屋子里顿时陷入黑暗之中。
明暗的变化并没有惊动陶醉在深吻里的宁馨,然而我却明白了魏柔的用意。
果然,身后的她已缓缓站起,只迟疑了瞬间,一具湿漉漉的娇躯便贴上了我的后背,纤细的手臂顽强地穿过了我和宁馨紧贴在一起的胸腹,死死揽住了我的虎腰。
温凉水珠里夹杂着的几滴灼热让我知道魏柔又哭了,她该是从没想过,自己不仅要低头服小做妾,就连床笫之事都要与他人分享。
“委屈吗?其实我也想陪着你们在花前月下卿卿我我,然后把你们一个个开开心心地哄上床,让你们心甘情愿的奉献自己。可江湖险恶,为官亦险恶,为了日后我们能尽情地享受美好生活,你们相公还要再打拼两三年,恐怕顾不及那些花前月下的事情……”
“……相公,是贱妾的不是……”
这是魏柔第一次喊我相公,声音虽然呜咽,可我却绝对不会听错!
喜悦霎时间就涌上了心头,动少、师兄、相公,整整一年我都在等待着这一声称呼啊!两代近二十载的恩怨情仇似乎都在这声呼唤里化为了乌有。
“要说你或是你们有什么不是,那就是你们太出色了,出色得让我舍不得你们中的任何一个。”我示意宁馨让出半个身子,把魏柔拉在身前,紧紧把两女拥在怀里:“虽然委屈,可相公保证,你们永远都不会忘记这个美妙的夜晚。来,再叫一声相公。”
相公、相公、相公、相公……
魏柔羞涩的呼唤激起了宁馨争强好胜的心,她腻在我身上也相公相公的叫个不停;而黑暗似乎也让魏柔少了许多顾忌,那呼唤一声声地大胆起来。
倒是宁馨叫到后来,说还是觉得三哥叫着亲切顺口。
我当然明白这一声声“相公”所蕴含的情意,此起彼伏的娇呼听起来就仿佛仙宫纶音一般,嘴里“好媳妇”、“好老婆”地乱叫,手上也不闲着,左手去扯宁馨的背子束胸,她拧动着娇躯配合着我。
右手沿着魏柔后背优美的弧线一路下滑,顺势撕开了她的亵裤。
魏柔身子顿时僵硬起来,发烫的俏脸伏在我胸前怎么也不肯抬起来,可下身却听话地靠了上来,腿间稀疏柔软的一蓬水草贴在腿上,水波荡漾,那水草也随波逐流,荡在腿上,痒在心里。
燕瘦环肥,若说宝亭解雨丰若有余柔若无骨,丰腴得让人忍不住想压在她们身上,魏柔则纤弱得惹人生怜。
大手滑过纤腰,落在雪臀上,小屁股虽然圆润挺翘,摸起来却有一种青涩的感觉,仿佛手下并不是一个青春正盛的姑娘,倒像是十三四岁未发育成熟的少女一般。
真是奇妙哩,我心中不由感慨起来,与右手的触感截然不同,左手五指几乎陷进了一团雪腻中,那只似乎双手才能握住的雪丘玉峰竟是一个才满十五岁的少女所有,而指尖手心更是传来柔软和弹性完美结合的美妙感觉,那沉甸甸的乳房饱满得如同充满了乳汁一般,就像产后的无瑕,却不似无瑕那般微微下垂,反而傲然上翘,上天造化之玄妙,真是不可揣度。
僵硬融化在了温柔的爱抚里,魏柔的身子越来越柔软。不过,酥胸毕竟比香肩雪臀敏感得多,魏柔只是娇喘渐急,宁馨却已细细呻吟出声来,搅得魏柔心头鹿跳,脸颊火烫,终于压不住心底的好奇,细长的睫毛蠕动几下后,她偷偷偏了小半个脸窥视着宁馨。
屋子里虽然没有一丝光亮,可近在咫尺的那只丰乳,魏柔想必看得清清楚楚,在五指的蹂躏下,它正变幻出千奇百怪的形状。
“好看吗?”
魏柔羞赧无语,可搭在我手上的那只纤手却狠狠拧了一下。我假意躲避,大手却向下突然插进了她的双股之间。
魏柔如遭电殛,呼吸顿窒,就连心跳似乎都一下子停了下来。俄而,心跳有了,却宛若疾驰的奔马;呼吸有了,却仿佛干渴的白鱼。大脑却似没了思考的能力,僵直地贴在我身上,却不知道逃开。
不知是不是因为在水中的缘故,触手处的雌花竟比我经历过的所有女人都要娇嫩,甚至八年前的萧潇似乎也略逊半筹。
鲜花正含苞待放,轻轻抚弄几下,就仿佛春风吹过,倏然绽放起来,连花蜜都泌了出来,饶是在水中,都能感到那丝丝的滑腻。
“阿柔,你就像世间最名贵的花朵……”我极细的赞叹传进她的耳朵,她娇躯顿软,双腿大启,任由我的大手肆虐起来。
那边宁馨闻听魏柔偷看,身子也火热起来,酥乳愈发挺拔,竟似要从我手里跳脱一般,人更是伏在我肩头娇喘:“三哥,我好看吗?”
“好老婆,你浑身上下亦是无一处不美……”
“不管多美,从今以后,它都属于三哥了。”没等我说完,女孩就轻笑起来,她容貌本就出众,自然胜过易容后的魏柔太多,那颀长而丰腴的身材更足以自傲,难怪她笑声中透着几分得意。
“……所以你和你陆姐姐,正是春花秋月,各擅专场。”
“陆姐姐?”宁馨不由自主地瞥了魏柔一眼,在我耳边低语:“三哥,你……莫非喜欢小女孩?可人家也只有十五岁呀!”
“你才是我心目中的小女孩。”
我知道魏柔六识通神,宁馨的话再轻也瞒不过她的耳朵,只有替宁馨补救一番,心里却着实无法将这丰满的娇躯和年方及笄的少女联系在一起:“你陆姐姐学识过人,足以做你的老师了。”却不知道陶醉在爱抚中的魏柔根本没有听见我和宁馨的话语。
“人家不是……”
宁馨听我曲解她的话,急忙申辩,可刚开口说了几个字,我始终在她丰腻凸起下缘活动的五指中的两个突然捻住了那粒已然勃起的乳首,骤然得到祈盼已久的爱抚,宁馨激灵打了个冷颤,乳珠更是急速地肿胀起来,话自然说不下去了。
“宁馨儿,你别不信喔!”
双手同时抬起,按在两女的香肩上,手上传出的沛然力量让两女明白,我是想让她们跪下。
骤然失去情郎的抚慰,魏柔竟嘤咛出声来,待明白我的意图,不是第一次跪倒在我面前的她只犹豫了刹那,就顺从地屈下膝来。
宁馨见状,身躯也渐渐滑进水中,洁白的纱裙便渐渐浮在水面上,宛若盛开的水莲花一般,直到那片片莲瓣托起了一对莲蓬,才听宁馨惊呼一声:“三哥,陆姐姐她、她……”
就在魏柔跪下的同时,独角龙王的头冠已经点在了她的樱唇上,瞬间恍惚后,她轻轻握住龙身,朱唇微启,香舌乍吐,滑腻的感觉便在龙头上四处蔓延,等宁馨矮下身子注意到这边的奇景,那硕大龙头已然尽没在了魏柔的檀口中。
故地重游,心情却大不相同。无名岛上,是为师门献身的隐湖魏柔,眼前却是讨好情郎的女儿魏柔。同样是那条细腻的香舌,无名岛的羞怯与躲闪透着几分无奈,而今羞怯依然,却掩饰不住她内心的欢喜。
这……就是我梦寐以求的吧!除了献上贞洁无瑕的处子之身,女儿家如此表达自己心中的爱意已算是到了极致了。
凝望着漆黑的夜,虚空里似乎现出师傅的眼眸,那曾经让我伤心不已的忧郁似乎不见了,充满睿智的目光传达着赞许的信息。
征服,不是非要把被征服者踩在脚下啊……
想起自己对着郁郁而终的师傅许下的诺言,要把隐湖弟子一一踩在脚下,我心中慨然一叹。
那时,虽然也同样幻想魏柔跪在自己面前,可她应该颈上戴着狗项圈,屁股里插着狗尾巴,向我摇尾乞怜;而我抚着魏柔湿漉漉秀发的大手更应该握着皮鞭,在她身上留下道道鞭痕。而今……
征服了一颗隐湖少女心,师傅在九泉之下也该含笑瞑目了。而以往幻想中的那些场景就算能够出现,也是闺房里的秘戏,意义截然不同了。
“宁馨儿,好好和你姐姐学吧!”
“这个……人家也会。”
可带着银丝的独角龙王刚落在争强好胜的宁馨手里,她就又发出了一声惊呼:“咦,怎么和邵元节的不一样啊?”
宁馨天真的话语虽然引得伏在我大腿上轻轻喘息的魏柔莞尔一笑,却一下子拉近了两女之间的距离,我都能感觉到两女的拘谨和敌意似乎少了许多,于是趁热打铁地问道:“怎么不一样了?”
“邵元节的就像韦舵手里拿着的那根大杵,而三哥、三哥……”宁馨脱口道,可说了一半,却突然扭捏起来。
“相公的……是不是更像君临天下的龙王?”魏柔羞涩的声音适时地响起。
“对对,真是像极了哪!这儿就是龙头……”宁馨轻声附和,只是纤手轻轻抚摸着独角龙王的头冠,却惊讶地叫出声来:“咦,这儿怎么多了一个角,以前怎么没见过?”叫声把魏柔也引了过来。
却见头冠上一只肉角渐渐凸起,就像龙头上的龙角一般,龙身上的青筋也暴起盘结,仿佛龙鳞似的,整个阳物就似一条巨龙傲然立在云端,睥睨着天下苍生。
魏宁二女都被这惊人的变化惊呆了,俱屏住呼吸,目不转睛地望着它,直到诸般异象倏然隐去,两女才长舒了一口气。
独角龙王的真身向来只可能出现在激情的最后时刻,而我修练的不动明王心法,更是让它难得一现,虽然御女无数,却只有在太湖边上和无瑕的那场欢好,真身才偶现踪迹。
不过,自从得到了易筋经,我结合洞玄子秘注十三经,经过多日苦思冥想,终于初窥运作内息现出真身的奥秘。
又经过一个多月禁欲的刻苦修练,才让自己的女人亲眼目睹到了这天下独一无二的精彩奇观。
可惜天下之事无法尽善尽美,十成功力的我也仅能支持一袋烟的功夫,眼下内力受损,只能做惊鸿一现了。不是因为宁馨见过邵元节的金刚杵,自己心里隐隐有着一争高下的念头,我还没想让它这么快就现了身。
“好凶啊,怎么像是要吃人似的。”宁馨呢喃道,小手却忍不住摸索起龙身来:“还是现在可爱哩~”
虽然高昂的龙头凸起的青筋依旧仿佛要择人而噬,可较之方才压迫得让人几乎喘不过气来的凶威,眼下的分身确实可爱多了。
“……妹妹,这可是独角龙王,当然……当然要吃人了。”
“姐姐,你见过?”
“独角龙王百万中无一,我……我怎么会见过?”魏柔羞得打了宁馨一粉拳,宁馨却委屈道:“可我只见过两人,就……”
魏柔愈羞,一边往宁馨身上撩水,一边嗔道:“傻妹妹,你还说!”
“宁馨儿,你姐姐胸藏锦绣,这个……虽然没见过,却也认得。”
“相公也来欺负人家~”黑暗中,我似乎都能感到魏柔送来的白眼,不过她声音虽有嗔意,可落在我身上的粉拳却让我知道她并没真的着恼。
其实在听到她说出独角龙王名字的时候,我就知道她对三大名枪并不陌生。从她隐约透露出来的片言只语中我已猜到,隐湖对于门下弟子的教育相当全面。
说来也不奇怪,隐湖俱是女性,留在门内的行走江湖时要提防淫贼,嫁入豪门的更要取悦自己的男人,不了解男人如何能行?
故而就算是像魏柔这般需要守身如玉的未来掌门,对男人的身体也绝不陌生。而这种教育对其他男人或许是种灾难,可对我来说,却未尝不是一种幸运。
“那好,等一会儿再欺负你。”我笑道,借着闪躲魏柔的粉拳,一屁股坐在了浴桶的浅处,双腿一左一右分别插进两女的腿间,顺势向前,两女便分坐在我腿上滑进了浴桶深处。
两女都惊叫出声来。宁馨个子高,站在深处,浴汤尚没过她的乳首,自然不是因为怕水的缘故,只是我的小腿正顶着她丰腻的私处,虽然隔着亵裤,女孩儿也经受不起,就像方才的魏柔一样,身子一下子僵住了。
而魏柔略有些惊慌的叫声方起,我的胳膊已经揽住了她的腰肢,稍一用力,她便扑进了我怀里。
浴汤漫过魏柔的酥胸,那些动人的隐秘之处便隐藏在了水中。黑暗中,浴汤仿佛幽深的古潭,水下什么也看不清,这让她的动作一下子大胆了许多。
偷偷挪动了一下身子,人便跨坐在了我的大腿上,左臂揽住我的虎腰,右臂自然放松下垂,手便碰到了壮大的独角龙王。
刚给她一个暗示,那纤细的小手便温柔地抚慰起龙王来,没几下,她腿间那朵已经微微有些闭合的娇花就紧贴着我的肌肤重新悄然绽放开来。
这奇妙的感觉让我直想把她抱进怀里恣意爱怜,只是顾忌别忍不住在水里要了她的第一次,我才按下心头的躁动,可大手还是探向了她柔媚的雌花,那花顿时大放,只是手指想刺探花心,却不料那花径竟是异常狭窄,指尖方进,她已细细呼痛起来。
“三哥偏心~”
和魏柔一样,宁馨的僵直也融化在我下意识的温柔爱抚中,见魏柔几乎霸占了我整个胸膛,她立刻娇嗔起来,正欲上前钻进我怀里,不想那浴桶深区浅区之间过渡得相当陡峭,她足下一滑,人向前扑倒,身子一下子全没进了水中。
我足尖急忙一勾,宁馨的身子便稳住了,可却不见她头伸出水面,我心下正疑,方想抬腿把她带出水面,突见水下亮起一团雾蒙蒙的青光,那光亮虽弱得几乎透不出水面来,可对我来说却不啻是盏明灯一般,仿佛眼前这一对玉人的粉弯雪股都能尽收眼底。
这丫头什么时候把夜明珠带在了身上?我暗自惊喜,转眼看魏柔正羞赧伏在我怀里,星眸紧闭陶醉在我的爱抚中,丝毫没有察觉水下有了变化,心中一动,左手向那光亮处一探,正捉住了宁馨的柔荑,她手中果然攥着那粒鸽卵大小的夜明珠,我稍稍用力一掐她的小手,夜明珠便落在了我的掌心。
宁馨“呼”的一声从水中钻了出来,方想嗔怪,我却抢先笑道:“三哥当然偏心了,可偏心也是偏在左边呀!”而握着夜明珠的手在水下晃了几晃,却始终未出水面。
“三哥最会哄人啦~”
春心荡漾的宁馨思维比往常慢了许多,可她还是看出我似乎要用夜明珠做点什么,便顺着我的话不满地娇嗔道。
“难道馨儿你不是?快来让三哥听听。”我挪动身子,让自己坐在了深浅交汇处,随手拉过宁馨,让她坐在我腿上,她那一对长腿荡在深区里,这才活动自如起来。
巍巍高耸的一对丰乳挺立在我眼前,妖媚之极,我强压着心中一股冲动,才没将那勃起的乳首擒在嘴里,可目光却不住在那团丰腻凸起上流连。
而右手动作不免大了一些,魏柔娇呼一声,羞得越发不敢睁眼,可握着我独角龙王的小手却又快了两分。
宁馨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嫣然一笑,双手伸到脑后,边解发钗边说:“三哥讨厌,把人家头发都弄湿了。”湿淋淋的长发落下来,披在肩头,愈添妩媚。
这丫头果然是天生尤物啊!不想再忍,将夜明珠卡在我卵子下,左手一揽,那雪丘玉峰便迅速向我接近。
于是一句调笑就成了真实的写照,偌大的乳头含在嘴里别有一番滋味,竟让我爱不释口。而宁馨则像是被一下子击中了要害,身子一软,就瘫在了我的身上。
雪腻一团压在我脸上,竟让我无法呼吸。等宁馨难过地绞起双腿扭动玉臀,我肺里的空气也已耗尽,吐出肿胀到了极处的乳首,两人都大喘了一口气。
“今儿你可别想再逃了!”我贴着她耳朵轻声道,宁馨腻腻应了一声,小手不由自主地沿着我的胸膛向下滑去,无意摸到我小腹上的刀疤,才蓦地一停。
“三哥,还疼吗?”宁馨边问边下意识地想俯下身子看去,却见那夜明珠在我腿间放出光华,朦朦胧胧地照出独角龙王的身影,一只白嫩的小手半握住粗大的龙身正快速撸动,从龙头到龙尾,竟要滑动相当的距离,越发显得那只小手纤细可爱。
而一旁我的大手却消失在雪股之间,虽然看不清那手在做什么,可那白腻股肉却忽而收紧,忽而放松,带动小屁股不时小幅的抬起落下,倾听细若箫管的娇喘和纷乱的心跳声,任谁都知道这娇躯的主人是情动已极。
这淫靡的景像一下子吸住了宁馨的目光,半晌她才轻声问道:“三哥,这样……舒服吗?”可不等我回答,她突然跳进浴桶深处,飞快褪下碍事的纱裙,一头没进了水中。
宁馨的螓首快速向我腿间接近,水中漫舞的秀发很快就遮住了夜明珠光,魏柔的胳膊忽地碰到了一团柔腻凸起,小手吓得立刻停了下来,而独角龙王巨大的头冠却突然落入了炽热中。
“呼——”我舒服地长吁一口气的同时,就觉握着龙身的小手倏地松开,耳边传来魏柔惊羞的叫声。
“呀,什么亮……”
魏柔六识通神,从秀发中透出来的几丝光亮自然逃不过她的目光,她这才明白自己方才那些亲昵的动作都落在了宁馨眼里。
没有一点心理准备的她羞得几乎要哭出来,我忙在她耳边轻声哄道:“傻丫头,闺房之乐,本就有甚于画眉者,相公喜欢你还来不及,你倒是害得什么羞?真害羞,过来看看宁馨儿。”
拢起宁馨的秀发,那青蒙蒙的烛光复又大亮起来。水下品萧乃闺房绝技,等闲女子怕是连听都没听说过,宁馨误打误撞施展出来,却不知其中奥妙,怕水呛着,只好一动不动,就连细滑香舌也只是在我龙口周围舔来舔去。
可充满天真稚气的绝美娇颜和散发无穷魔力的独角龙王构成的图画极其奇异,就连我都有点看呆了,遑论魏柔了。
隐去傲人的身材,这张童稚的脸才让我把宁馨和她的年龄联系在一起,十五岁?单看这张孩子气的脸,或许说她只有十岁也有人相信吧!可腿上那沉甸甸的椒乳却分明告诉我,这果实已经熟透了。
忍不住探进她的亵裤,那悄然绽放的花朵丰润饱满,似乎在向我说:“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宁馨本就有点坚持不住了,私处被袭,人顿时钻出水来,似怨非怨地嗔了我一眼,见魏柔正望着她,她轻咬朱唇,蓦地一笑。
“陆姐姐你偷看~”她扑进我怀里,却捉住魏柔的小手拉到龙王身上撸动起来,娇笑道:“人家也要看你嘛!”自己却拧动着娇躯,任由我将她剥成了一只白羊。
三人遂腻在了一处。情火越烧越旺,动作越来越没有顾忌,两女渐渐迷失在了滔天情海中,只有我尚留着一丝空明。
“你们两个丫头,快点给相公洗身子吧,再闹,水可都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