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棒棒糖 / 2021/02/25 05:55 / 8854 / 287
江山如此多娇

棒棒糖 / 发表于: 2021/02/27 13:17:56

第三章
  “相公,别、别看……羞、羞……”
  碧纱厨里,魏柔小手捂着脸羞赧央求着。夜明珠光下,她赤裸的娇躯散发出惊人的魅力,粉颈桃腮、纤腰酥乳、粉弯雪股,诸般妙处在情欲催动下,甚至比往日还要娇艳三分。
  那朵粉嫩羞花更是绽放到了极致,泌出清腻的花蜜,带着一股奇异的香气,缓缓流过菊蕾,落在臀下垫着的白绫上。
  “陆姐姐的身子真好看呀!”侧身躺在她身边的宁馨发出由衷的赞叹,甚至忘记去爱抚我的独角龙王。
  “这就是……女儿家最美的时候。”
  俯下身躯,轻轻拉下魏柔的手,让她直视着我的双眸。读懂了炽热目光里蕴含的一切,她瞬间就被融化了,白生生的身子陡然染上了一层粉腻,大腿悄然分开,藕臂娇羞环上我的脖颈,痴痴呢喃道:“贱妾纤纤弱质,相公千万珍惜……”
  那浓浓爱意竟似透过了易容膏,让那张平淡无奇的脸陡然焕发出异的神采,我心中竟恍惚起来,自己身下的女孩儿,究竟是魏柔还是陆昕?
  “错觉吧……”
  来不及嘲笑自己,那迷离朦胧的星眸已倏然接近。
  有花堪折直须折,盛开的花朵迎来了摘花客。硕大的独角龙王刚触到娇嫩欲滴的花瓣,便引来一阵细细的娇喘。
  可龙头抵在柔软滑腻的凹处稍一用力,连花道的入口尚未橕开,身下的佳人就嘤咛一声,蛾眉顿蹙,露出痛楚的表情,那双玉腿更是一下子把我身子夹住不让稍动,眼里已满是怯意,雪雪呼痛道:“相公……疼~”
  “相公疼你。”我心中怜意大生,吻着她秀发柔声道,虎掌探上她的酥胸轻轻摩娑起来,身子却不敢稍动。
  方才嬉戏的时候就知道她花径狭窄异于常人,就做足了功夫,没想到依旧如此艰难。
  宁馨也紧张起来,大气都不敢出,目光在我和魏柔脸上来回逡巡,小手却下意识地学着我的模样,轻轻搓揉着魏柔另一侧的椒乳。魏柔黛眉渐渐松开,痛苦之色渐退,大腿怯怯地重新张开。我稍稍挪动了一下身子,龙头稍退,不等花道闭合,复又挺进至方才的地方。魏柔嘤咛一声,浑身一哆嗦,浓腻的花蜜洒了出来,那花径口顿似大了一点。
  我心中一喜,乘势进了一分,魏柔却又呼起痛来。如此一来却苦了我,只敢在花径口小幅进进退退,进一分却要退二分;而几乎每进一分,都要靠魏柔小丢一次身子。
  等我费劲千辛万苦,龙头终于遇到了真正的阻碍,魏柔已是丢得浑身瘫软,香汗淋漓,臀下的白绫更是湿得一塌糊涂了。
  而我若不是胯下神功盖世,恐怕也早就射得腰酸腿软没一丝力气了。
  知道现在不是疼惜她的时候,我揽住她的纤腰,身子微微一沈,就觉得龙头撕开了阻碍,一路破开细嫩的媚肉,眨眼就顶到了一处柔腻的凸起。
  就像被利箭射中的白天鹅,魏柔陡然发出一声高亢的哀鸣,身子花道一齐剧烈颤抖起来,阴中热流泛滥的同时,泪水唰地涌了出来,就再也止不住了,手臂死死抱着我的脖颈,失声痛哭起来。在龙王冲破阻碍的一刹那,我脑海里轰然一响,好像隐藏在心底的一样东西也同时被打破了,浑身上下竟是说不出来的愉悦轻松,就仿佛巨龙破壁而出,飞上云端,自由自在,翱翔蓝天一般。
  半晌,目光才从虚空收到眼前,望着怀中宛如小女孩一般哭泣的魏柔,我心头竟是百感交集。
  “今生来世,卿,永为吾爱吾妻!”
  晨曦顽强地透过屏风,一寸一寸地驱赶着屋子里的黑暗。碧纱厨里有了动静,三具交织纠缠在一起的白生生的身子随着光亮蠕动起来。
  “三哥,人家还困~”身边睡意朦胧的宁馨呢喃道。
  侧脸望去,枕在我臂弯里的少女明艳如花,凤眼似拢非拢,樱唇挂着幸福满足的笑意,仿佛昨夜高潮的余韵至今尚未消散。一条修长玉腿亲昵地勾缠住我,坟起的牝处紧贴着我的肌肤散发出温热的湿气。
  目光不由自主地顺着她颀长优美的脖颈滑下去,落在巍巍雪丘之上,那雪白的酥乳嫣红的乳珠丝毫看不出曾经被我肆虐过的痕迹。这丫头的体质才是万中无一哩!“我心中惊叹了一回,不禁想起昨夜的狂欢来。
  魏柔花枝娇嫩无比,破瓜后再也不堪挞伐,那一身傲视江湖的内力功夫竟没有多少用武之地。可搂过宁馨,业已兵临城下,她却害怕起来。
  这都是魏柔惹得祸。另一侧,佳人正蜷在我怀里安然恬睡,芬芳甜蜜的气息随着她细长的呼吸萦绕在我的鼻间。
  眼波落在枕边两块白绫上,那雪白的鲛绫上俱是落红,其中的一块更是被染红了大半,深深一吸,女儿脂香中尚留着淡淡的血腥气。
  饶是我破了无数处子之身,看到她流了那么多血,也有点慌了手脚,难怪宁馨看得毛骨悚然了。
  还好自己没心软。我心中窃笑起来,这丫头与魏柔截然相反,周身上下无一处不丰腴,就连私处也丰腻无比,虽说不是七大名器之一,可花道幽深繁复,正是大同女子里的绝品。
  魏柔花心甚浅,吃不进一半龙王,可宁馨却能纳入大半,竹园中只有宝亭可与之匹敌,不是独角龙王发威,等闲还降服不了她呢!说北地女子发育迟,宁馨才十五岁,经过一两年的雨露滋润,宁馨怕是更让我期待吧!
  一边胡思乱想,一边轻轻把胳膊从两女头下抽出。
  “再陪人家睡一会儿嘛~”宁馨半梦半醒,腻声央求着。魏柔虽然也被我的动作惊醒了,却羞得不敢睁眼,只是缠着我的粉臂玉腿却透露出与宁馨同样的心思。
  “新官上任三把火,这头几天相公怎么也得装装样子啊!”甜言蜜语哄了一番,终于说动两女继续躺着歇息,我自己起身下床,心里不禁怀念起苏州的悠闲时光来。
  小红几个丫鬟早等在外屋,连早餐都已做好了,见我出来,都慌忙口称少爷道起万福来,却无一人敢问及宁馨。
  倒是我边吃边交待她们做些补气血的燕窝鱼翅羹来,又叮嘱不要打搅了她们的主子,这才匆匆离了凝翠阁,去内堂拜会蒋云竹充耀翁婿。
  蒋云竹只随口恭喜了一句,我还没弄清楚他到底恭喜的是什么,他已急着追问起御女术来,甚至连沈篱子胡同的地产都被他抛到了脑后我从教给高七的那一套心法里挑些简单的讲给他听,老头就乐不颠儿的试验去了。
  等蒋云竹离开,充耀这才露出一丝暧昧的笑容:“别情,过几天我要回大同了,宁馨就拜托给你了,只是,别让她挺着大肚子做新娘喔!”
  在昏暗的刑部档案库房里,我埋首在发黄的案卷里。蒋迟没看几页,就已不耐起来,把案卷一推,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水,埋怨道:“这他妈的哪是人待的地方!再说了,咱办的可是皇差,给弄点冰水儿也算是个意思,这赵明甫也忒他妈抠门了!”
  他肆无忌惮地数落着刑部尚书赵鉴的不是,也难怪他心烦,库房里密不透风,仿佛蒸笼一般,他又胖硕过人,虽然蒲扇摇得呼呼直响,可汗水还是很快就把他贴身的衣服打透了,官袍前胸后背处处可见一片片的汗渍阴影。
  “小侯爷,不若你帮我去买幢宅子,如何?”
  刑部档案浩如烟海,没有白澜的指点,一时还真难理出个头绪来;而白澜如横空出世一般出任前军都督同知,老朋友自然闻风而动前道贺,不知底细的人更是踏破了白府的门槛,前军府自然也少不了贺客。
  虽然前军府与刑部只是一墙之隔,可这两天想见到他是不大可能了。而我方得两位佳人,心思也不在这刑部档案上,便暗自打算,干脆利用这几天把家先安定下来。
  “大日头的,我可不想遭那份儿罪!”蒋迟一口回绝道,可又似想起了什么,他迟疑了一下,凑到我近前,问买房子的是王动还是李佟。
  “两人都要买,不过,王动有我姑夫张罗,就不必我操心了。”
  蒋迟顿时来了兴趣,嬉笑道:“李佟可就大不一样了,没准儿又是个发财的机会。得了,我就陪你走一遭吧!不过,先得找个人打探打探情况。记得昨晚上那个蒋嬷嬷吧,她是京城有名的马泊六,西城一带的大户人家,没有她不知道的。”
  “想发财的话,小侯爷可要失望了。”我微微一笑:“改造沈篱子、八千张等四条胡同,所需资金巨万,而且都需事先垫付,寒家就算再有钱,也无力他顾了。不过,俗话有云,‘四方之货,不产于燕,而毕聚于燕’,想在京城里发财,机会多得是。”可像沈篱子那般一本万利的少啊!“蒋迟满脸悔意。
  一问才知道,那天蒋家哥几个动用了两万余两银子一下子收了八千张等三个胡同近一成的地产和房屋,其中蒋迟自己就占了一半。可等昨儿蒋迟媳妇带着亲戚再去的时候,三胡同的地价已经飙升了六成,而且是有价无市了。
  “你他妈的还好意思问怎么升得这么快!升得越快,你不就赚得越多吗?”蒋迟边往外走边道:“大通钱庄、同升和、宝悦坊三家一动手,摆明了看好那块地角,消息一传出去,可不一下子就抢翻了。”
  “我当然希望地价升上去,不过,应该是一个可控制的递进过程对咱才更有利。”
  见蒋迟一脸迷惑,我解释道:“沈篱子四条胡同要成为丰盛胡同那样的公卿聚积地,其所建宅院势必是豪宅大院,无论是用料还是工匠都应是上上之选,就拿工匠来说,京城虽然工匠人数过万,可高手能有多少?大家一窝蜂地抢到了地皮,自然就会一窝蜂地抢工匠,以期早完成早见利,工匠的酬劳势必要暴涨,那建房子的材料亦是如此。而一下子多出那么多的豪宅,必然也要拖累价格。”
  蒋迟这才明白过来,停下脚步,挠着脑袋愁道:“那……怎么办?其实我倒无所谓,反正不是很缺钱花。只是既然做了这笔生意,自然要让利益最大化。”我沉吟了好一会儿,心中才有了主意,微微一笑:“前两天,我无意间路过显灵宫,发现它破败不堪,甚至不如江南寻常道观……”
  “怎么可能!”蒋迟立刻反驳:“前两天我还去了一趟,三大殿才经修缮,气象庄严,怎么能说它破败不堪?!要说难看点,也就它的观墙大门旧点罢了。”
  “小侯爷可说到点子上了!”我随口赞了一句,心里明白,蒋迟自然不会自己没事儿做跑去显灵宫,便暗暗调高了邵元节在嘉靖心中的地位:“俗话说,人要衣装,佛要金装,这脸面的事儿可含糊不得。”
  “可修个大门观墙能有几两银子?”蒋迟渐渐琢磨过点滋味来。
  “银子自然不会多,否则大臣们又要说三道四了。不过显灵宫乃是御观,征调大工匠理所应当……”
  “你小子可真是一肚子鬼主意!”蒋迟恍然大悟,兴奋地捣了我一拳,又瞥了我一眼,惋惜道:“可惜你已成家了,不然我非把妹子嫁给你不可!话音未落,院门口便传来一阵低沈的笑声:”王大人什么事儿让小侯爷如此高兴,要把郡主嫁给他?“随后就见一瘦小的老者走了进来,正是我一直未能见到的搭档之一、刑部河南司主事陆眉公。
  他看到我微微一怔,旋即笑道:“王大人真是深谙为官之道啊!”
  显然是注意到了我与往日颇为不同的打扮修饰。
  “妈的,这小子又多才又多金,长得又他妈的能迷死人,又是新鲜热辣的一部员外郎,还用得着扯事儿让我高兴?倒是眉公你没事儿跑这倒霉地儿干吗?”蒋迟说话很随便,显然和陆眉公熟稔得很。
  “唉,也不知道是谁在皇上跟前告状,说宗设集团的余孽赫伯权现身京城,皇上命刑部查办,差事就落在了俺老陆的头上。小侯爷您兴许还不知道吧,宗设这股倭寇是王大人和京卫沈希仪沈大人联手剿灭的,说赫伯权在京,岂不是打沈王两位大人的脸吗?”
  “眉公多虑了。这本就是在下向皇上禀告的。宗设集团溃而未灭,皇上也早就知道。其实,宗设党羽所剩无几,在下还怕他就此消失在茫茫人海里哪,赫伯权在京城现身,正好可以顺藤摸瓜,一网打尽!”
  原来如此。“陆眉公点点头,又问:”王大人可知赫伯权的下落?““具体在哪儿我也说不上来,不过有一人应该知之甚详,西城通达车行的老板洪七发。”
  “洪七发?”陆眉公微微一怔:“他不是西城兵马司指挥廖喜的小舅子吗?怎么和宗设余党搅到了一起?”
  “赫伯权用了另外一个身份。”虽然我很想借此构陷廖喜洪七发,可听陆眉公竟似认得两人,不知他们之间究竟有没有关系,言辞便含糊起来。
  “我和廖喜只是认识而已。”陆眉公一眼便看出我担心什么,不过这正是我想要的,我不想现在就在这些成了精的老家伙心里留下个阴谋家的身影,那该是以后的事儿了。
  听他嘿嘿一笑,解释道:“河南司代管东城兵马司,自然与西城有些联系,何况我还在北城做过一段时间的兵马司副指挥哪!”
  他沉吟一下,又道:“既然怀疑洪七发,那廖喜也不能放松,不过兵马司位卑却权重,廖喜虽只是六品,想侦缉他也要尚书大人下令,除非……”他目光转向躲到树荫下的蒋迟:“小侯爷,若是我没记错的话,您还是锦衣副千户吧!
  这回我倒是由衷地暗赞一声,姜还是老的辣!锦衣卫不受三法司限制,别说侦缉廖喜,就算直接捕了他,只要能弄到口供,也没有几个人敢替他喊冤。
  可我记得陆眉公就是锦衣百户,为何还要求助蒋迟?是想拉蒋迟一起蹚这池混水,还是他锦衣之职已被革去了呢?
  蒋迟却一摆手:“不成!皇上一再告诫,不许我拿着鸡毛当令箭。
  再说了,我他妈这个锦衣副千户手下一个人都没有,总不能我自个儿去盯着廖喜那王八羔子吧!““哪儿能让小侯爷吃苦遭罪哪!我也只是因为赵大人这几日不在京城,怕赫伯权那边出了纰漏,一时心急罢了。”陆眉公见风使舵,却给我使了个眼色。
  蒋迟如此谨慎实有些出乎我的意料,不过很快我就释然了,蒋迟精明过人,知道他怎么花天酒地甚至欺压良善,皇上都不会如何怪罪,可一与朝政沾边,眼下他最好还是韬光隐迹为妙。
  “不打草惊蛇的话,赫伯权倒是不会很快离开京城。”
  陆眉公听我给他一个台阶,便顺势说那还是等赵大人回来之后再与商议商议,闲谈了几句,便告辞了。
  等陆眉公走远,蒋迟才问起赫伯权和洪七发来,我把来龙去脉简单交待了一番。
  蒋迟眼珠转了几转,沉吟道:“车行?车行很赚钱吗?”
  “我不知道京城如何,可我认识江南最大的车行老马车行的老板孙二,他旗下不仅养活了近五百名弟兄,而且一年的纯利约有十万两之巨。”
  “这么多?”蒋迟眼睛一亮,我趁势道:“其实赚钱倒是次要的,所谓车船店脚牙,那可都是获取情报的重要途径。”
  “他妈的,我可真佩服你了,明明你想整廖喜出口恶气,却说得如此冠冕堂皇!”蒋迟顿时嬉笑起来:“不过,这银子若是不赚,岂不是辜负了老天爷一番好意?不若叫上你朋友,咱们就合伙在京城开上一家车行!当然,一定要先把通达整垮!”
  “小侯爷明鉴!”我一竖大拇指:“孙二是个闲云野鹤的性子,未必对此感兴趣,不过,向他借几个熟手,这点面子他总会给的。只是如何对付通达和廖喜,倒是要好好思量一番。其实方才陆大人的话给我提了个醒,用锦衣卫。可惜我和小侯爷的锦衣之职都是件摆,不过我记得陆眉公好像是锦衣百户……”
  “他说自己年纪大,过年后就请辞了,皇上也准了,毕竟他和杨廷和关系密切。”蒋迟随口道。
  我闻弦歌而知雅意,白澜、陆眉公相继请辞,想来都是洞悉了皇上的意图,绝非仅仅因为杨廷和的缘故。
  而今看来,陆眉公很快就会把勘定恶人榜的职责一并辞去,谁来接替他,我倒要未雨绸缪了。
  鲁卫当然是最佳人选,只是他与我过从甚密,反而最不容易得到这个职位,况且我也需要这么一个朋友帮我镇守苏州大本营;苏耀、翟化年龄太老;冀元亨冀师兄又太过方正;李岐山倒是个秀才,不过总不太让人放心,放在眼皮底下或许更安全……
  十几个相熟的人走马灯似的在我脑海里过了一遍,竟没找到一个中意的,我甚至后悔起来,当初应当力劝南元子出仕才对。
  “陆眉公的劲儿借不上了,可别忘了李佟也是锦衣百户嘛!修缮显灵宫虽然是工部的事务,但照例要派中官及锦衣监督,因为这里面没多少油水,想来也没有几人愿意揽这趟差事,我再和皇上通融通融,正好让李佟出场。一旦皇上许了,便可藉机行事找通达的毛病。”
  蒋迟一脸得意道。
  订好了计策,想把新车行放在粉子胡同,李佟的宅子自然在它附近为宜,这正合我心意。两人约好下午凉快一点的时候在一品楼见面,我先去锦衣卫报到,领了腰牌,随后便回了桂府。
  桂萼办事极其迅速,一头午的功夫,已经给我找到了两处宅子,可都离桂府有段距离。
  好在我本就不欲让王动在京城过于显眼,便挑了离刑部衙门相对比较近的一处让桂萼替我买下。然后,我甩掉了跟踪者,造访宁白儿的家。
  “星宗子弟老的老、小的小,实在没人能扮成弟妹。不过,我在教坊司里有一亲密姐妹却正是合适人选,且她一直想跳出火海,却苦于无人敢伸出援手。师弟你想必也知道,教坊司龌龊到了什么地步,若是你嫌弃她……”话虽如此,可宁白儿眼中却满是渴求。
  “没什么嫌弃不嫌弃的,只是……她是姓刘姓江还是姓钱?”我斟酌道。
  教坊司的女子其实就是官妓,除非是像宁白儿这样的管理者,否则失身在所难免,不过这倒不是我犹豫的关键所在。
  教坊司里绝大多数都是罪属,听宁白儿的语气,此女的身份肯定相当棘手,而这几年的罪臣里,今上和百姓最嫉恨的自然是刘谨、江彬、钱宁三贼,朝中大臣就算想赎他们的家人,也要思量一下自己的前程。
  “她叫钱萱,乃是钱宁的大女儿,今年刚满十七岁。此女容貌虽不十分出色,可琴棋书画却无一不精,是教坊司有名的才女。”宁白儿闻言颇为宽慰,赞许地瞥了我一眼。
  果然!我一阵头疼,钱萱扮演陆昕或许无甚难处,可我两个身份都无法动用,如何能不着痕迹地救她出来?
  何况她对今上必然心怀怨恨,万一她再有反志,我可真是接了一个烫手山芋了。
  “其实她越默默无闻越好。”我沉吟起来。
  宁白儿却不搭言,让我明白她是真心要救钱萱,想起传言钱宁擅房中之术,没准儿师姐为了练成星宗绝技,和他曾经有段露水姻缘。
  “救她亦无不可,只是不知该从何处着手啊!”见宁白儿眼中竟流露出几分哀求,我心顿时软了下来,为了这个星宗师姐,就赌上一赌吧!
  “有这话就成!”宁白儿顿时喜笑颜开,可旋即却微微一叹,声音里透着些许遗憾:“其实本来是给白郎预备的,可惜宜伦太霸道了!”
  她顿了一顿,问道:“师弟在朝中可有什么对头吗?”


棒棒糖 / 发表于: 2021/02/27 13:31:27

第四章
  “这就是陆……兄弟?”
  在宁馨面前,蒋迟收敛了许多,可见到易容男装后貌不出众的魏柔,他还是忍不住评论起来:“子愚,你的眼光……嘿嘿,她不是有内媚吧?”
  “不是内媚而是内秀,贱内弹得一手好琴。”
  我当然不会告诉他,魏柔生得究竟有多美,不过看蒋迟脸上的表情,就知道他又想歪了道儿。
  转眼见那边蒋嬷嬷蒋烟已经拉起了刚从马车下来的宁馨的手,便笑道:“蒋大姐,你倒是荤腥不忌,男女不分呀!”
  “大姐这双眼睛,还不至于那么走神儿,连姑娘小子都看不出来!
  这是李大人的妹子?“易钗而弁的宁馨与我有着五六分相似,乍一看,就像亲兄弟一般。
  不过偷儿和媒婆都极讲究察言观色,蒋烟很快发觉宁馨的眼神绝不是一个妹妹应该有的,就偷偷问我道:“是姑表亲,还是姨表亲?”
  我含糊一笑,李佟的身份要尽快传扬出去,少不得借助这些媒婆的力量,认错了关系,对我自然有百利而无一害。
  “妈的,一看到俊俏小官儿你就发骚!”蒋迟见蒋烟离开我和魏宁二人,重新腻在了他身上,忍不住开口骂道。
  两人打情骂俏了一番,蒋烟才带着我们去看房子,可连走了四家,不是我没相中,就是魏柔宁馨看不上眼。
  众女依旧兴致勃勃,可蒋迟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待过缨子胡同再往南走,进了一个窄小得仅能容一辆马车通过的胡同,蒋迟没走进几步,往前望了望,见里面几乎都是一模一样的门脸,街上又没一个行人,他终于忍不住,一边抹着额头上的汗水,一边唬着脸道:“蒋嬷嬷,你说的到底是哪一家,咱还要走多远?”
  “小侯爷就是心急。”蒋烟风骚地嗔了一句,抱着蒋迟的胳膊朝胡同深处行去,我带着两女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
  宁馨虽然年幼,可身子有着极强的恢复力,蹦蹦跳跳地浑不似一个刚刚失去处子之身的少女;倒是魏柔不时蹙起蛾眉,想是嫩枝不堪攀折,我便放慢了脚步,示意她依偎到我怀里,偷偷笑她道:“让你在家歇着,你偏不听,这会儿辛苦了吧!
  走了近二百步,才发现这是一条死胡同,蒋迟骂道:“妈的,怪不得叫口袋胡同呢,看着就邪气。”
  那边已经开始叫门的蒋烟接言道:“小侯爷,您别看不起这口袋胡同,这儿不显山不显水的,住的可都是些殷实人家。”
  半天才见一个老管家模样的人来开门,见都是陌生的面孔,老人迟疑地问找谁。蒋烟上前笑道:“您是唐管家吧,我是灯市口的蒋嬷嬷,听板肠胡同的马大善人说你们这幢宅子要兑出去,就带几个朋友过来看看,不知这宅子兑出去了吗?”
  又随口问了一句:“你家老爷的病好了吧?”
  “灯市口的蒋嬷嬷?哦,我想起来了,马家二小姐就是你给保的媒吧!马老爷还真上心,我也只是和他随口说那么一句罢了。”老管家一面把我们让进来,一面絮絮叨叨地说个不停:“当初要卖的不是这幢宅子,而是对面那幢,不过这两幢宅子格局倒是一模一样。
  为了它们,我家老爷可着实费了一番心血,现在他病也见强了,卖不卖还两说哪!“蒋迟一听,顿时就要翻脸,我忙给他使了个眼色,在他耳边低声道:“这老管家看着糊涂,其实精明的很,他若真不想卖,怎么会让我们进来?”
  蒋烟也是明白人,冲冲老管家笑道:“看看无妨,反正我朋友也不急。”
  进了外院,我一眼就看见了那精致的垂花门,心中顿时暗赞一声。
  向外一侧的麻叶梁头仿佛红云漫卷,梁头下一对倒悬的短柱雕饰出朵朵莲叶,将垂柱装点得宛若含苞待放的花蕾一般。垂莲柱间的梁上雕刻着“玉棠富贵”的图案更是喜庆吉祥。
  外面的那道楠木棋盘门上包着六排铜箍儿,显得十分结实厚重,里面的屏门更是用了上好的铁木,油漆明亮几可鉴人,可见老管家所言不虚。
  待过了垂花门,众人眼前更是一亮。三正四耳的堂屋高大气派,东西厢房也是雕梁画栋;庭院内十字甬道全是青石铺就,余处则是绿草茵茵;正房前面种着几株枣树,枝头青果累累;东边是一溜葡萄架子,西侧则遍栽丁香,甬道正中摆着一只巨大的荷花缸,缸内荷花正盛,不时见到几尾金鲤跃出水面,发出劈啪的声音。
  院子相当优美幽静,就连东西厢房传出的读书声都相当轻柔。
  “不错啊!”蒋迟四下张望了一圈,不由赞道。
  老管家拿了钥匙出来,闻言面有得色,笑道:“这两幢宅子在口袋胡同排不上第一,也是头三名。”
  宁馨悄悄碰了我一下,小声喊了一声:“三哥~”
  看宁馨的眼神就知道她极是喜欢这地方,可总不能让卖家看出自己的心思,我便忙示意她别出声,那边蒋迟却装傻道:“哦,这胡同里还有更好的宅子?那他卖不卖呀?”
  老管家干笑了两声,声音里不免带了两分嘲笑,蒋迟顿时不乐意了:“老头你笑什么?小爷我买他房子是看得起他……”
  他话没说完,人已被我拉到一旁去,蒋烟陪着笑脸对老管家道:“唐大爷您别生气,我家少爷就这脾气,受不得一丁点委屈。”她冲我一努嘴:“买房子的正主儿是这位李公子,外地来京做买卖的,想把家眷安置在京城。这宅子若是卖的话,大爷您说个价儿。”
  “老头就是一管家,哪儿能做得了主啊!”话虽这么说,可老管家还是带我们去了对面。
  进去一看,两处宅子果然就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就连庭院里的花树荷花缸都一模一样。只是院子虽然收拾的干干净净,可花坛里仍可见杂草蔓生,正房厢房也听不到一丝起居的声响,显然是没人居住了。
  看过正房,就连魏柔都露出喜欢的神色。那边老管家似乎禁不住蒋烟的软磨硬泡,偷偷把东家的底牌泄露出来:“听老爷说,这宅子带上家具没有一万五千两银子是绝不会卖的。”
  蒋烟一呆,大概是这个数目大大超出了她的想像。宁馨却喜上眉梢,偷偷摇了摇我的胳膊。
  我却犹豫起来。万五是个相当公道的价钱,别说宅子本身就值七八千两银子,单是那些做工精美用材极其讲究的家具怕是万两也挡不住。
  可因为竹园的资金都有他用,我此番上京不过带了八万两银票而已,除去送给桂萼方献夫沈希仪三人各三千两,白澜二千两,赎白牡丹一万两,买沈篱子胡同地产近一万两,被皇上讹诈赈灾一万两以及桂萼帮我购置的住宅约五千两,所余不足三万五,若是再花去万五,势必要影响到沈篱子胡同的建设,从而引起别人对李佟实力的怀疑。可若在蒋迟面前显得底气不足,一样对我不利。
  宁馨心思玲珑,眼珠一转,贴近我耳朵细声道:“三哥,进京的时候,我娘给我带了一千两银子,人家只花了一小半;蒋伯伯还给了一千两的见面礼……”
  宁馨一番好意却激起了我心中豪气:“区区万五还没放在你三哥眼里,你手上的私房钱还是留着日后体贴房里的姐妹吧!”
  宅子主人卧病不起,便由他太太出面接待了我们。我和蒋迟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毫无商场经验又相当羞涩的少妇,轮番用话挤兑。
  那边蒋烟则缠住了老管家,又有意无意地透露了我的身份,最终那幢宅子以一万两千五百两的低价成交了。
  “唐勉?我怎么一丁点儿印象都没有!”蒋迟望着房契上的主人印签,突然开口问管家道:“你们家老爷是做什么生意的?”
  “是茶叶。”
  “茶商?”蒋迟端详着手中那盏精致的三足白瓷茶碗,然后闭上眼睛,细细品味起茶来,不再出声了。
  “人家今天就想搬过来哪!”地契转到宁馨手里,她自是兴奋异常,拉着魏柔在新购下的宅子里转来转去。
  蒋烟是个自来熟,又见多识广,便热心替宁馨出起主意来,从仆人丫鬟到内堂摆设,两人越说越热络,看宁馨的架势,甚至要把蒋烟拉来做总管,我忙借故打断两人的对话。
  “宁馨儿,你和你陆姐先回府去,我去找万金,明儿再请蒋大姐给咱介绍几个得力的丫鬟。”
  宁馨一点就透,含笑称是。蒋迟却随口问道:“万金?百花楼的那个万金?”
  我赞了他一句交友广泛,蒋迟却压低了声音诡笑道:“正好,我也有日子没去百花楼了,就陪你走一遭,见不到白牡丹了,可还有姚碧莲哪!”说着嘿嘿一阵淫笑。
  于是先把魏宁二女送回长宁侯府,蒋烟这才知道我与蒋家关系极为密切,可拐弯抹角地打探二女的身份,蒋迟却摆出安平侯世子的架子,警告她不要多问。
  蒋烟并不如何害怕,腻在他身上,笑道:“大不了是个郡主娘娘呗,不过,脾气这么好的郡主,奴家真还没见过哪,奴家心里自然喜欢!”
  “她脾气好?她脾气好的话,太启脑袋也不会开花了!”蒋迟一撇嘴:“也就是遇上子愚了,妈的,这才是老鼠怕猫,一物降一物哩!”
  说着这儿,他才品出蒋烟话里有话,瞪了她一眼,骂道:“奶奶的,你是不是嫌我媳妇太厉害啊?”伸手就去掐女人的丰乳。
  蒋烟假意躲闪了两下,就伏在蒋迟身上任他放肆,只是眼角余光偷偷递过一丝幽怨。我不为所动,含笑望着两人嬉闹,心中却暗暗揣测两人之间究竟是什么关系。
  百花楼很快就到了,三人都是轻车熟路,姚碧莲虽然有客,可那客人不敢得罪蒋迟,蒋迟自然抱着美人云雨高唐去了。
  蒋烟则钻进那些妓女的房间,一面推销自己在豪门深宅里见到的新奇玩意,一面东家长西家短的闲聊,倒是让她打探出不少隐私来。
  我告诉万金准备辞职,约好了明天见面的时间,之后便找来了云仙。
  听说我要赎她,她自是喜出望外,低眉浅笑说那几日照顾陆昕的辛苦总算没白费。
  而老鸨似乎也觉得云仙年龄偏大,又因为读过几天书而不太愿意狐媚客人,加之忌惮蒋迟,故而没拉锯几个回合就答应了我八百两赎金的条件。
  银契两清,老鸨笑道:“陆昕、云仙都只有读书人才喜欢,李大人看着也是个读书人,没想到拳脚却那么厉害!”
  在一品楼与洪七发、廖喜发生冲突的那晚,陪侍的歌女舞女都是百花楼的人,老鸨得到信儿自不奇怪。我随口笑着说了一句狗急还跳墙哪,便问这两日可有廖洪两人的消息。
  “怎么没有!洪……七发已经放出风来了,说要大人好看,不过,大人有蒋小侯爷这样的朋友,自然不会怕他!”老鸨谄笑道。
  “洪七发不过是个跳梁小丑罢了。”我打了个哈哈:“他手下也只有一个叫什么白师傅的还能上得了台面。”
  “白师傅?”老鸨怔了一下,方才醒悟道:“大人说得是白曲白老头吧,他可不是洪七发的手下,只是听说他好像赔了生意,才寄人篱下,帮着洪七发训练车把式,顺便教他们几招拳脚,还指点过敝楼的护院哪!不过,看来也就是些花拳绣腿而已,要不,怎么那么多人都没伤着大人一根寒毛呢?”
  “哦,这是多久的事儿?”
  “有三四个月了吧!”老鸨也拿不准。
  我心中微微一怔,如此算来,赫伯权在松江沈家一战之后,就脱离宗设集团,秘密潜回京城了,显然他和宗设之间的关系并不如何密切。
  可宗设能得到那么多的马匹,除了赫伯权,我还真找不出第二个可疑之人。联想在杭州西湖快马堂弟子的对话,我心中渐渐生出一丝疑念,快马堂的生意骤然滑落,中间会不会是有人捣鬼,他加入大江盟又会不会是另有内幕呢?
  不过洪七发似乎并不知道赫伯权的真实身份,否则不会轻易让他露面,白曲的身份想来是赫伯权早就预备好了的,那么他当初的马匹生意恐怕就问题多多了。
  和老鸨闲聊了没多久,很快弄清楚赫伯权眼下就住在通达车行。我有心前去一探,便欲去找蒋迟,告诉他我要先走了。
  “带奴一起走吧,奴一刻都不想在这儿多留了。”云仙抱紧我央求道。
  换了前两日,我或许真的会带她离开,可昨夜一场盘肠大战已经让我郁积了近两个月的心火得到了发泄,对她自然没有太多欲望,更何况千娇百媚的魏宁两大绝色美女也一定在凝翠阁里等着我回去温存,我就借口宅子需要修缮,温言安抚了几句,让她在百花楼里再待上一晚。
  搂着云仙送她回自己的住处,一路之上就有几个得到信儿的姐妹龟奴向她祝贺,她复又高兴起来,甫一进后花园,她就送上了香唇。
  “呦,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云仙姐姐怎么也傍起情郎来了?”
  却见假山后面接连转出七八个人来,男男女女搂抱在一起,其中一女惊讶地笑谑起来,她依偎着的那个男人也诧异地望着我道:“子愚,听我大哥说,你是个风月魁首、花柳班头,没想到真是这般大胆风流,你就不怕宁馨吃醋吗?”却是蒋逵蒋太启。
  “人不风流枉少年!四少不也是家有贤妻嘛!再说了,没那金刚钻,咱也不揽这瓷器活儿。”蒋逵能知道我和宁馨的关系,想必是充耀开始散布消息了,而蒋家自然第一时间就得到了情报。
  “你丫跟谁说话哪!”蒋逵旁边一白净的公子哥儿听我言语没有半点敬意,便尖声喝问,却被蒋逵喝止。
  他瞥了云仙一眼,笑道:“子愚,也难怪小七无礼,你堂堂锦衣百户,来百花楼即便不是姚碧莲葛昙作陪,也要是李樱柳芳这等出色的人物相伴,云仙姑娘么,嘿嘿……”说话间一脸哂笑。
  云仙顿时花容失色,怯怯地躲在我身后。我却冷笑道:“四少此言差矣!姚碧莲葛昙之流,不过得妖媚二字而已,岂能与云仙相提并论?!再说了,云仙已被我赎出成为在下的姬妾,日后谁敢出言无状,别怪我李佟心狠手辣!”
  “哈哈,笑死人了,你赎了云仙那老屄货……”那小七讥笑之声方起,我已轻轻推开了云仙,一步跨到他跟前,抡起铁拳狠狠砸向他的面门。
  眼看就要打上他的鼻尖,却猛然觉得一道目光落在我脸上,那目光阴冷凌厉有如毒蛇一般,竟让我觉得极不舒服。
  “蒋逵身边有高手!”
  我目光微微一转,却见蒋逵身后两艳女正亲昵地依偎在一文弱秀美的青年怀里,那青年目光灼灼的望着我,目光里分明带着几分惊讶,那张面孔却极是熟悉,竟是唐门三少唐五经!
  咦,他怎么来京城了?又怎么和蒋逵走到了一处?
  心念电转,拳头已然砸在了小七脸上,只听他一声哀嚎,身子顿时飞了出去,砰然落在了两丈之外,再看他已是血流满面。
  哄笑声戛然而止,蒋逵和同伴一下子都愣住了,后花园里只能听到小七痛苦的呻吟。
  半晌,蒋逵才色厉内荏地骂道:“李佟,你丫太放肆了!打狗还要看主人……”
  “四少,您瞧我,就这副驴脾气!我也是发贱,跟他妈一条狗一般见识个什么劲儿呀!”
  我打断蒋逵的话,一抹手上的血痕,嬉笑道,突然一指唐五经,脸变得比翻书还快,挑衅道:“小白脸,别他妈的像个女人似地看我,就算老子喜欢操屁眼,也只喜欢女人的。”说着大手在云仙臀上揉了两下。
  唐五经虽说为人狠毒又贪花好色,可却是唐门的后起之秀,一身武功甚至不在解雨之下,且其父唐天威在易容术上的造诣颇深,估计他这方面也不会太弱。
  我易容成李佟能不能瞒得过他,殊难预料,看他眼神,想必已是起了疑心,我只好反客为主,心里却道:“妈的,这小子真是碍手碍脚,怎么才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干掉他呢?”
  月色中,唐五经白皙的脸一下子涨得血红,胳膊突然一分,将怀中两女齐齐震开,上前一步与蒋逵站在一处,眼角余光望了蒋逵一眼,见他脸黑得如同锅底一般,目光更是恨不得把我杀了似的,便一抬手,折扇唰地一拢,指着我森然道:“李佟,你敢辱骂于我,别怪我对你不客气!”只是目光里却透着一丝犹豫。
  “呵,谁这么大胆,敢对锦衣百户不客气?”假山后面无巧不成书地传来蒋迟的声音,就见他搂着一丽人嘻嘻哈哈地从一帮人身后走到蒋逵旁边,上下打量了唐五经一眼,笑道:“挺斯文的一个人,火气干嘛那么冲啊?”


棒棒糖 / 发表于: 2021/03/01 03:46:19

第五章
  “子愚,这就是你的不对了!”蒋迟听众人七嘴八舌地告状,总算弄明白了事情的经过:“赎了云仙,嘿嘿,连我他妈的都没想到哩!”
  “四弟,你也别生气。”他搂过蒋逵的肩膀,望着满脸是血的小七感慨道:“比起宁馨这位夫婿来,咱哥俩儿可有点相形见绌了!我看也就这厮的脾气,才能压制住那疯丫头!”
  扭头见和他走在一起的丽人脸色不豫,他又嬉笑地许诺道:“碧莲,你也甭羡慕云仙,赶明儿我也赎你出去!”
  叫蒋迟一搅和,蒋逵只得悻悻地瞪了我一眼,而那小七更是怨毒地望着我,却敢怒而不敢言。
  蒋迟的目光又重新落在了唐五经的身上:“这位仁兄少见啊,四弟,是你朋友吗?”
  “他叫唐五经,是做珠宝生意的。”蒋逵微微犹豫了一下,似乎不太情愿地介绍起彼此来:“五经,这位就是我跟你说过的大哥蒋迟蒋东山。”
  我心中蓦地一动,不错,唐门的确是做珠宝生意,可比起它名下的药材生意来,名声相差何止十倍!蒋逵是不知道,还是有意避而不谈呢?而看他的态度,却似乎与唐五经颇为亲近。
  “唐五经?这名字有意思,莫非你哥哥叫唐四书,弟弟叫唐六艺?”
  蒋迟随口开了个玩笑,又问:“贵宝号怎么称呼?”
  “敝号宝大祥。”唐五经的目光飞快掠过我的脸。
  “哦?”蒋迟微微一怔:“可是应天府的宝大祥?前一阵子听说它通倭走私被人告发了,后来却没了动静。”他望着蒋逵笑道:“四弟,不是你替宝大祥说了什么好话吧!”
  “小侯爷说笑了,真正替宝大祥出力的乃是苏州判官王动王大人,后来他成了宝大祥殷东主的乘龙快婿。不过,宝大祥还是因为这场官司一分为二了,应天扬州号为寒家所得,依旧保留了宝大祥的名号。”唐五经耐心解释道,眼角余光却始终留意着我的表情。
  “这么巧?王动可是我的顶头上司!你认得他?他眼下正在京城哪!”
  蒋迟的惊讶恰到好处,唐五经不由迷惑起来:“在下自然识得王大人。”他目光转到了我身上:“说实话,这位李大人和王大人长得颇为相似,在下差一点就认错了人。”
  “乍一看子愚和王大人是有些相像。”蒋迟并未遮掩,却也没多说,看起来极是自然。反倒是蒋逵在一旁解释着我的身份,唐五经听说我是代王俊仗的准女婿,眼中疑色这才退去大半。
  “既然是卖珠宝的,赶明儿带几件好东西给我瞧瞧,说起来积古斋的老赵心眼也忒小了点,早该有人和他们争上一争了。”又闲聊了几句,蒋迟便拉着我告辞,前去安顿云仙。
  两人出了百花楼,蒋迟才沉吟问道:“这唐五经是不是有点来历?”
  我解释一番,蒋迟皱眉道:“蜀中唐门?太启怎么跟江湖人搅到一块儿去了?”
  “说起唐门,它更像是个商业世家,而唐五经父子就是专门处理门内生意的,或许他真是为了宝大祥在京发展才结识了四少。”
  蒋迟身份特殊,我不想让唐门给他留下一个毒药世家的形象,便只好暂时便宜蒋逵和唐五经了。
  “但愿如此。”蒋迟打了个哈哈:“别情,我这个四弟可不太安分,你别小看了他。”见我点头,他才换上了招牌笑容:“我陪你来百花楼,你也该陪我去趟翠云阁了。”
  回到长宁侯府已是二更天,魏宁两女果然在凝翠阁翘首以待。虽说二女昨夜方才破瓜,可两人一直歇息到了中午,此刻尚有精神。和二女温存了一会儿,宁馨见我迟迟不更衣,蛾眉渐渐簇了起来。
  “三哥可是要出去吗?”
  “什么都瞒不过你。”我送上一顶高帽子:“相公倒是想和你们好好亲热亲热,可我发现蒋逵与江湖人关系密切,怕他另有图谋,想去他家探上一探。好老婆,你去过他家,说说那儿的布局地形。”
  而原本想去一探赫伯权的情况,眼下自然让位给唐五经了。
  “那个混蛋,人家看他就不顺眼!”宁馨兴奋起来:“清河侯府那么大,一时哪能讲清楚。三哥,那儿离这儿就隔着一条街,干脆人家陪你去一趟,不就成了吗?”魏柔也满怀希翼地望着我。
  如果没见到唐五经,带着宁馨一道去自然亦无不可,然而我曾亲眼目睹唐五经的飞刀绝技,眼下自己的内力不足原来的七成,自保有余,想护住宁馨可就难说了。而魏柔新妇破瓜,功力也是大打折扣。
  “清河侯府并不安生,因为唐五经很可能就住在那儿。”
  “唐五经来京城了?唐门来的好快呀!”魏柔微微一怔:“相公任职刑部的消息怕还没传到江湖哪,等消息传开了,来京的江湖人怕是更多了。”
  我心头一凛,下意识地瞥了宁馨一眼,万一被江湖人发觉我和李佟是一个人,宁馨她立刻就成了我的软肋。如此说来,精通易容术的唐五经更是留不得了。
  “唐五经是蜀中唐门的人?”宁馨毕竟是练青霓的俗家弟子,对唐门自然不算陌生:“他武功很高吗?可三哥你是江湖十大高手啊,怎么怕起他来了?”
  “我怕他?换在以往,三招你相公就能砍下他脑袋来!现在可好,遇上你们姐妹,一个刺我一刀,一个弄得我差点走火入魔,我没死翘翘已是老天保佑了!”我没好气地道,逗得魏宁二女齐齐笑了起来。
  宁馨终于明白自己去了就是拖累,便仔仔细细把清河侯府的格局讲述了一遍,又通情达理地让魏柔与我同行。
  “算了,你陆姐也是新妇不良于行。倒是你没事儿就把练青霓教你的东西说给你陆姐听听,让她指点指点你,日后咱们夫妻也好同进。
  同退。“宁馨记忆力惊人,清河侯府只去过一次,却记了个八九不离十。顺利地找到了世子蒋遥的住处,我戴上了黑色头套。
  当看到病恹恹的蒋遥出现七连环的中毒症状后,我心里全都明白了,蒋逵到底和唐五经做着什么生意。
  只是蒋遥虽然被那嗜心吸髓的剧痛折磨得满床打滚,汗如浆涌,可发作的时间却比唐三藏形容的短了一半有余,而且他也没有完全失去行动的能力。
  大概是唐门对七连环的毒性做了些许改进,让它更加不易被人怀疑吧!而唐门负责研制毒药的百草堂乃是唐天威的嫡系,唐三藏不知道七连环的新变化并不奇怪。
  听宁馨说,蒋遥虽然自幼多病,可两年前才得了这怪病,我知道该是那时候中的七连环了。而不管七连环如何变化,时间拖了这么久,毒性也早就深入骨髓,神仙难救了。
  “两年前,蒋逵还不满十八岁……”
  躲在屋檐下的我陷入了沉思,一个是不知道哪一天会咽气的蒋遥,一个是豺狼心性的蒋逵,究竟哪一个更有利用价值呢?
  过了片刻,我望了一眼榻上昏睡的蒋遥,悄然离去。
  天还没亮,就听充耀砸起凝翠阁的门来。
  “云仙死了!东山差人来报,说她昨晚被人奸污,自缢身亡了!”
  “……自缢?!”
  突如其来的噩耗惊得我睡意全消,手足顿凉,愣了好一会儿才失声嚷道:“不可能!我才赎了她,她怎么会自缢?!”
  脑海里蓦地浮起小七那双怨毒的眼睛,我叫道:“妈的,我知道谁是凶手了!”
  只是,他们怎么敢如此大胆妄为,难道我锦衣百户的名头都不足以震慑他们?还是他们另有所恃?
  伴随满腔怒火与悔恨的是一丝寒意,却不如何悲伤。对云仙我只有一份欣赏和同情,却没有多少爱意,有魏宁二女在身边,就连在她身上发泄欲望的心思都淡了。
  赎她,一半是为了给宁馨找个伴儿,一半是为了闯出李佟的名号。
  可即便如此,心头的复仇之火却依然越烧越旺。
  “我要把那小子挫骨扬灰,让他后悔为何要生在这世上!”
  魏宁两女见我脸色冷得吓人,都连忙起身,一边帮我更衣,一边柔声相劝。宁馨更是半解罗衣,把我脑袋抱进自己怀里,细声道:“三哥,你别乱了方寸,爹说过,官场上,每一个可疑事件的背后都有阴谋。”
  我遽然而惊,心思一静,顿时觉出几分蹊跷来。云仙久在欢场,名节二字对她并不像对普通人家的女孩那样有着强大的约束力,她与我也多是感激之情,就算真被奸污了,多半是设法掩盖,以图日后复仇,自杀的可能性小之又小。
  而小七心怀怨恨,怕云仙离开百花楼就没了报复的机会而强奸她尚在情理之中,可他只要咬定和蒋逵在一处,我只能哑巴吃黄连,看着他逍遥法外,他实在没必要杀人灭口。
  可偏偏云仙死了。
  我看不透整件事背后的重重迷雾,可代王爷的官场经验却不容我忽视,把当晚在场的人细想了一遍,总觉得蒋逵、唐五经似乎也脱不了干系。
  “宁馨儿,你替我去趟刑部,待在档案库房不要出来,有蒋东山掩护,不会有人看出破绽的。”
  唐五经的出现,不由得我不小心,自己的身份不容暴露,我便预先做出安排。
  又让魏柔给蒋迟送去书信,告诉他别去百花楼而改去刑部,更请充耀说动蒋云竹,请他出面安排顺天府在京城四门严查出入人员,一旦发现唐五经等人,立即扣押。
  匆匆赶到百花楼,现场已被顺天府的衙役封锁了。带队的张姓捕头从老鸨那里听说我是蒋迟的朋友,本就有点头大,再看到锦衣腰牌,越发紧张起来。
  “听说云仙姑娘已被大人赎出,下官就没敢擅动尸首。看样子,似乎是……不堪受辱而自缢的。”
  我望着悬在梁上的云仙,她脸上既痛苦又快乐的表情煞是奇怪,仿佛是在痛苦中羽化登仙,衣衫也相当整齐,看不出被辱的痕迹。
  只是撩起裙摆,一股精臭尿液混在一起的怪异气味便扑鼻而来,下体更是狼藉一片了。
  目光四处逡巡,炕上两条锦被胡乱地堆在一处,十几处指甲大小的精斑散布在床褥各处,却不见一丝毛发;云帐幔钩一点都没破损,想来云仙并没有得到多少抵抗的机会。
  梳妆台没有什么异样,几上的茶盏也是丝毫不乱,不过凑近一看,几上明显可见水渍的痕迹,那茶杯底也残留着茶渍。云仙是个精细的人,仅这一处我就知道,现场显然被重新布置过了。
  端起茶杯,杯口隐约可见淡淡的胭脂红,仔细嗅了一嗅,却嗅到一缕奇异的幽香,似乎并不是云仙的气息。查了云仙的胭脂水粉,果然都与之迥异。
  凶手中有女人,我心中暗道。
  “今晨一个留宿客人离开的时候,想偷看云仙姑娘,结果发现了她的尸体。眼下,百花楼的客人已经全被下官扣押下来,只是……”
  一旁张捕头局促地道,想来扣押了不少有身份的客人,时间久了,他就无法控制局面。
  “记下姓名,留下口供,就放人家走吧,反正凶手留在百花楼的可能性不大,而且,我相信顺天府。”
  “多谢大人。”张捕头松了口气,却突然反过味儿来:“凶手?大人是说云仙姑娘是他杀?”见我目光陡然冷峻起来,他才讪讪退出房去,走了老远,隐约听到他啐了一口:“真他妈的邪门!”
  我自然不会和他计较,目光落在老鸨身上,自从知道我锦衣卫的身份,她就一直战战兢兢,此刻慌忙掏出我赎云仙的银票双手奉上。
  “你不必害怕,我李佟是个讲道理的人,云仙的死若与你无干,百花楼依旧可以照开不误。不过,有几个问题你想好了再回答。昨天我和小侯爷走了之后,都发生了什么事儿,你一五一十道来。”
  客人争风吃醋,妓女互别苗头,光是打架就有两起,这一晚上百花楼还不安生。
  蒋逵几人都没留宿,在我和蒋迟走之后没多久就离开了。云仙旁边住的柳芳虽然听到云仙屋里有欢好声,可她并不知道云仙已赎了身,自然也没多留意。
  至于百花楼的姑娘谁和云仙交情好,谁与她有过节,她的恩客都是哪一个,老鸨自然都一一道来,连那个小七的资料,她也说得相当详细。
  很容易就在八千张胡同找到了任小七,不过当我把犹在睡梦中的他从被窝里拎出来的时候,我心中已然明白,这小子八成不是凶手--除非他是个杀人的惯犯,否则他绝不会睡得如此安稳。
  看到锦衣腰牌,任小七已经变了颜色,待听说云仙死了,顿时嚎叫起来:“冤枉!我没杀人,我没杀人!我是四爷的人,我要找四爷!”
  没叫上两句,已被我手下锦衣给戴上了口塞,蒙上了黑布。
  “没有几个凶手一上来就肯承认自己的罪名,不动刑有谁肯招?”
  我望着瘫软在刑房里的任小七,好整以暇地道:“不瞒你说,我上任没几天,却久慕本卫北镇抚司诏狱刑法大名,今儿终于有人能让我亲自试上一试了。”
  锦衣大刘拿起杀威棒,一把撸去任小七的下裳,锦衣老赵眼睛便顿时一亮,望着那雪腻一团淫笑起来:“妈的,这小子倒生了一个好屁股!”
  我心中一动,过去在他下身一探,腿间竟是空荡荡的一片,才知道他竟是个为了求富贵自行阉割而滞留京城的阉人,却不说破,对老赵大刘两人道:“你们审吧,我只要口供!”说罢,便出了牢房。
  过了小半个时辰,两人心满意足地拿着口供谄笑道:“大人,这小子招了!”
  看口供上记述的杀人经过漏洞百出,我已敢肯定,任小七与云仙之死毫无干系。不过,一条阉人擅留京城的罪状已足够把他发配到穷乡僻壤去戍边了,我也不怕抓错了他。何况,凶手不是他的话,那蒋逵、唐五经的嫌疑可就更重了。
  “任小七,你一个伶俐小官儿,手无缚鸡之力,若说云仙是你自己一个人杀的,着实难以置信!实话告诉你,云仙是被奸杀的,而你,好像已经没有强奸女人的资本了吧!”
  任小七这才明白我是成心冤他,虽然极力掩饰,可目光中的一缕仇恨却始终挥之不去。
  我不为所动,冷笑道:“快点把同党说出来,看在你没本事奸污云仙的份上,我没准儿法外容情,饶你一死!否则,哼!诏狱阎王殿的大名岂是白叫的!”


棒棒糖 / 发表于: 2021/03/01 03:46:31

第六章
  “逮捕唐五经?难道真是他杀的云仙?”
  魏柔眼中寒光一闪,她曾和云仙一起住过几日,云仙对她颇为照顾,骤然得知凶手,不免勃然而怒,可片刻她就冷静下来:“相公,唐五经可是雨妹妹的三哥啊……”
  “唐五经乃衣冠禽兽,阿雨在黑石村的时候就已看清了他的真面目。”
  何况,唐门内讧,唐天文一系与唐天威一系已势同水火,除去唐五经,唐天文该拍手称快才是。不过这一切,有心退出江湖的魏柔已经没必要了解了。
  “那……贱妾陪相公去吧!”
  “阿柔,毕竟血浓于水,就连我都不会亲手去杀唐五经这混蛋,当然也不希望你们姐妹因此而心生芥蒂。”
  就算我知道魏柔是得力的助手,就算我弄不清楚唐门在京的实力,可我也不想让她手上沾上唐家的鲜血,我只能尽可能地小心应对,这才回蒋家来取兵器。
  将宁馨随身携带的一口上好长剑挂在腰间,又别上新月一文字,随后亲了亲魏柔:“放心吧,一个唐五经,相公还没放在眼里。”
  唐五经住的客栈就在清河侯府的同一条街上,我匆匆赶到那里,老板却说他昨晚就没回来。到他的房间一看,虽然尚有一些换洗的衣服和七零八碎的杂物,可涉及他身份和唐门生意的物证却一样也没有。
  跑了?这么说,真是做贼心虚了?
  眼下四门盘查甚严,我自不虞他出城逃逸。何况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就算唐五经能逃得生天,我大可借此紧逼唐门交人,不过能在京城抓到他自是上上之选。
  略一思索,我还是按原计划来到了清河侯府。
  投进名刺求见清河侯蒋云松,管家很快把我请了进去,他边走边替主人致歉,说主人偶感风寒无法出面待客,我再三请求,管家只是不允。
  这本在我预料之内,虽然李佟宁馨夫婿之名怕是已传遍蒋家了,可我用得是锦衣名刺,两者地位相差悬殊,蒋云松又不知道我的来意,避而不见自然合情合理。
  遂退而求其次,说见蒋逵亦可,管家便说蒋逵犹在高卧,让我稍等片刻。
  坐在客厅里,竹帘后便不时有人偷偷窥视。过了足足一炷香的时间,才见蒋逵恹恹而至。
  “李佟,你丫不去和云仙风流快活,怎么跑到我这儿扰人好梦来了?”蒋逵神态自若道。
  “四少嘴上留德。”我冷笑一声:“在下爱姬新故,心情可是差得很!”
  “操!你小老婆死了关少爷鸟事儿?我被人搅了好梦,心情还不好呢!”蒋逵立刻翻脸,端起茶杯咳了一声,刚想说送客,手却突然一缓,迟疑道:“你有几个小妾?死的……不会是云仙吧?”
  “正是云仙!”
  蒋逵倒吸口冷气,脸色顿时凝重起来:“李佟,莫不是你认为我杀了云仙?”
  “不是我认为,而是任小七已经招了,四少你就是这桩血案的幕后主使!”
  其实我已从任小七那里了解到,蒋逵离开百花楼之后,便去了任家与其燕好,直到近四更方才回家,杀云仙的可能微乎其微,可我却依旧想借此来打击蒋逵的气焰,以方便我计划的实施。
  蒋逵面色大变,腾一下就站了起来,竹帘后也传来几声惊呼。他在厅里来回走了几圈才站定下来,连说数声“好”,不怒反笑道:“想不到啊李佟,你胆子竟如此之大,大得连皇亲国戚你都敢攀污!锦衣卫他妈的是个什么地方,你以为小爷我不知道吗?!三木之下,何样口供你得不到?说我是幕后主使,你居心何在?谁他妈的是你的幕后主使!”
  “四少,是不是攀污你,审了才知道!要说胆子大,在下不如四少多矣!起码在下就不敢明目张胆地带人把你抓回锦衣卫去!”
  “就算你带人来,你能走出我家大门吗?!”蒋逵气焰顿炽,突然喊了一声:“陈叔!”
  话音甫落,就见一身材高大的老者昂首挺胸走了进来,瞥了我一眼,问蒋逵道:“是个小子?”
  “就是他。”蒋逵眼里露出戏弄的表情:“李佟,先委屈你一会儿,我保证我家比锦衣卫舒服多了。小爷我还要睡觉去,等我睡醒了,再问问皇上,你这狂妄之徒究竟该不该杀了。”
  陈叔咧开大嘴嘿嘿笑了两声,蒲扇似的大手带着风声向我胸前抓来,似是根本没把我放在眼里。
  “想留我?”
  我往旁边一闪,大袖一挥,手掌便向陈叔的尺关切去,正是鹰蛇十二变中的金蛇缠丝手。
  为了立威又不会引起别人的怀疑,掌上便只用了两成内力。没想到那老者皮糙肉厚,打在他尺关上竟似未觉,只是虎吼一声,一反手复又抓来,右手更是沧啷抽出了肋下长刀,顺势横扫,只见刀光霍霍,气势竟颇为雄烈。
  横扫千军?
  在剿倭营待了数月,我一眼就认出这招式的来历,乃是大明军中极为流行的罗汉刀法中颇有威力的“横扫千军”,顿时猜到这陈叔定是蒋云松在燕山左卫当指挥使时的部曲,心中再无顾虑,新月一文字龙吟而出。
  只听“当啷”一声,那老者的长刀顿时飞了出去,身子更是被震的连连倒退,眼看我右腿撩过来却再无力躲闪,被我一脚踢倒在地,挣扎了两下竟没爬起来。
  蒋逵没想到我功夫竟如此强横,大吃一惊,忙尖声呼哨。四名大汉应声涌进客厅,却被我连施重手,不是折了手腕,就是断了胳膊,一眨眼的功夫全都失去了战斗力,等蒋逵明白过来,一文字已经架在了他脖子上。
  “这就是四少的待客之道?还是四少果真是杀人凶手,心虚失措?”
  竹帘后突然传来重重一咳,接着就听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李佟,你是代王女婿,代王爷就是这么教你礼节的吗?”听口气,想来就是清河侯蒋云松了。
  “非是李佟无礼,在下孤身来此,未带一个部曲、未带一副刑枷,足见诚意。可求见侯爷,侯爷却避而不见;二公子更是刀剑相加,不是在下还有两把刷子,地下躺着的就该是我李佟了,侯爷怕是还在一旁看热闹呢!所谓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人给我一刀,我当然十倍还之!”
  “放肆!”
  竹帘里外齐齐断喝,蒋逵更是高声叫骂:“小子,你他妈的敢对我爹放肆?!你最好弄死我,不然我扒了你的皮、抽你的筋!”
  我倒有些佩服起他来了,为了讨老爹欢心,竟然连自己小命都豁出去了。
  就见竹帘一分,一个与蒋云竹颇为相像的中年汉子走了出来,目光灼灼地望着我:“李佟,难道你不知道蒋家和代王爷乃是姻亲?”
  “在下当然知道,而我李佟也没兴趣做一个大义灭亲的孤臣!可既然在下高攀,和蒋家沾亲带故,那二公子为何杀我姬妾?!”说着将任小七的口供扔了过去。
  在我的润色下,那份口供看起来已经几乎没有什么破绽了,从起因到结局,一切都显得合情合理。
  蒋云松匆匆浏览了一遍,脸色顿时沈了下来:“逵儿,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孩儿也莫名其妙!”蒋逵急道:“李佟一见到我,就说我杀了他小妾。”
  “蒋荣,二公子昨晚是什么时辰回府的?”
  管家支吾了半天,说是三更,蒋云松面色越发阴沈:“逵儿,你们昨天在百花楼可有过冲突?”
  “也说不上冲突。”蒋逵辩解道,却不敢全然否定。他不知道任小七的供状上都写了什么,委屈中便带着一丝紧张。
  “这唐五经是何人?”
  “乃是一珠宝商人,孩儿也是认识不久。”
  我怕蒋云松再问,就问出蒋逵的破绽来,便突然插言道:“侯爷,这案子锦衣卫自会审理,不劳侯爷费心。侯爷若是不放心,大可请旨陪审,至于二公子,还是跟在下回锦衣卫吧,刑部驾帖一出,我岂有空手而回之理?!”
  刀架在脖子上,不由得蒋氏父子不屈服。只是我拉着蒋逵回锦衣卫的同时,蒋云松的马车已疾驰内城皇宫而去。
  “四少,请问唐五经到底藏在什么地方?”把马车停在一处僻静所在,我钻进车理问道。
  蒋逵冷哼一声,头一别,却不回答。
  “四少,虽然你很不尊重我,又是杀害云仙的疑凶,不过没关系,只要你尊重一样东西,我们就有共同语言。”
  蒋逵神色微微一动,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我脸上,却又飞快移走,冷笑道:“和你有共同语言?李佟,你现在才想起来和我套近乎,晚了!再说,我可是杀害云仙的疑凶,你难道不想为云仙报仇了吗?!”
  “逝者已矣,来者可期!就算我把四少千刀万剐,云仙也不能死而复活,何不放眼将来?何况杀了四少,或许真正的凶手还在后面窃笑呢!”
  “什么意思?”蒋逵迷惑起来。
  我却转了话题:“四少说现在套近乎晚了,可我不过二十出头,四少也才满二十岁,通往权力之路才仅仅开始,怎么能说晚了呢?”
  我淡淡一笑:“再说,我没把任小七是你娈童的事情写在口供里,也算对得起四少了。否则,以清河侯的军人脾气,就算你大哥蒋遥一命呜呼了,你也难承继清河侯位,别忘了你弟弟蒋迁可是嫡出啊!”
  “李佟,你他妈的胡说什么?!”蒋逵色厉内荏地叫道。
  “四少,或许你不知道,我李子愚曾经做过几天捕快,年前应天府出了一桩奇案,五十多个人中了一种叫做‘七连环’的毒药……”
  骤然听到“七连环”三字,蒋逵顿时面如死灰,冷汗“唰”地便流了下来,猛的就想站起身来,可屁股刚离开坐垫,却又重重摔了回去,原来他的腿已经软的支橕不住身体了。
  “四少如此胆小,倒让李某好生失望!”
  我用上了些许佛门狮子吼的力量,蒋逵这才缓过神来,一拱手,勉强挤出副笑脸来:“太启有眼不识泰山,对先生多有得罪,万望先生念我年幼无知,原谅则个。只是先生所言,太启心中实是莫名其妙……”
  “人言四少乃是蒋氏六子中最负才气之人,看来是言过其实了。”
  被我一激,蒋逵呼吸顿促,沉吟半晌,眼中闪过一丝决绝之色,脸上惊恐竟去了大半:“既然先生已知,那先生有何要求,但凡太启能做到,敢不从命!”
  “四少言重了。”我当然明白,放长线钓大鱼,鱼线可不能绷得太紧:“我与蒋家沾亲带故的,怎忍见令尊连失二子?不过,唐五经若是落在了别人手里,四少你该知道后果吧!”
  见我真把蒋逵带回了锦衣卫,同僚们顿时肃然起敬。锦衣卫虽然权势熏天,可经过皇上一番整治,眼下还真没人敢轻易招惹那些圣眷正隆的权贵和皇亲国戚。
  虽然蒋逵看起来神色倨傲,浑不把卫所当一回事儿,可人毕竟是到案了。
  等看到任小七前后几份截然不同的口供,蒋逵这才明白过来,我早知道他不是杀害云仙的凶手,不禁埋怨道:“子愚兄,你这不是成心冤我吗?”
  “四少,若云仙是你杀的,我早把你碎尸万段了!不过如此一来,别人就不会想到,仇人似的两个人,暗地里却是同盟军。只是四少你千万记着,人前人后,最好叫我李佟。”
  “这么说,人也不见得是唐五经杀的喽?”蒋逵拿起任小七最后一份口供,沉吟道:“小七岂不是也要冤死?”
  “人是不是唐五经杀的已经不重要了。至于任小七,他连你都敢出卖,留他何用?何况,京城里找个带把儿的二尾子难,可找不带把的阉人却是一大把一大把的,孰轻孰重,小侯爷您自个儿掂量吧!”
  看到方来客栈登记薄上写着何素素的名字,我知道蒋逵的消息完全正确,问过老板,才知道何素素一大清早就出去了,至今未归。
  至于唐五经,老板说印象里有这么一个小伙子,只是这几天仅见过一回。
  何雯、何霏姐妹依旧留在客栈,我知道何素素必然还要回来。老赵大刘很容易将姐妹俩调开了一会儿,我则打扮成了伙计模样,进屋搜索起来。
  闻到何素素的胭脂,我知道我已经找到了凶手。只是我不明白,唐五经为何冒着偌大的风险奸杀云仙,难道仅仅因为我昨晚曾经羞辱过他吗?
  直等到快晌午了,才见何素素急匆匆地走进客栈,却不见唐五经的踪影。
  不一会儿,她便带着女儿会了帐,又匆匆离开。老赵、大刘按照计划跟在后面。两人都是老锦衣,跟踪的手法极是高明,对京城里的道路又十分熟悉,不时交叉换位,忽而在前,忽而在后,何素素虽然十分警惕,却没发现她已被人跟踪了。
  我在方来等了半天,何素素的身影早已消失在街道尽头了,却见从树荫下斗牌的人群中踱出一人,虽然面目与唐五经颇为不同,可冷酷的目光却泄露了他的身份——或许是因为觉得没人注意他,他忘了掩饰自己的眼神。
  四下张望了一番,他才快步朝何素素离去的方向追了下去。
  我紧紧跟在他身后,有了鲁卫的指点,我的跟踪技术还在老赵、大刘之上,一路上光是头上方巾就换了四块,又利用马车换了三套衣服,终于跟着他来到一家名为大福的客栈。
  远远望去,却见唐五经掏出一样物事给老板看了一下,老板便拿出了登记薄,唐五经翻看了几页,与老板耳语几句,才施施然上了楼去。
  过了半晌,估摸着唐五经也该动手了,我这才进了客栈,将锦衣腰牌递给了老板。
  “今儿这是怎么了,一会儿就三拨官爷……”老板嘀嘀咕咕地拿出了帐簿。
  看清何素素的房号,我拎起柜台上的铜茶壶悄无声息地上了二楼。
  何素素房间的隔壁,果然传来了淡淡的血腥气。
  把铜壶塞进更换下来的长衫里,推开虚掩的房门,一甩手将长衫扔了进去,就听“噗噗”数声,四把飞刀打在长衫上,将它贯出老远,直钉在了墙上,那铜壶“当啷”一声落地,热水洒落在地,地上竟冒起一大片白泡来,呲呲作响,果然房间已被唐五经下了毒。
  可惜,他不知道,我是他堂妹唐棠的心上人,她早把唐门毒药的趋避解毒方法一一告知于我,对通常的唐门毒药,我也早有了抗性。
  而除非唐五经自己也不想活了,否则,屋里毒药的毒性绝对不可能太强。
  铜壶骨碌几下,便被人一脚踏扁,而我则趁势抢入了房内。
  “王动,你这般藏头露尾的,岂不辱没了十大的名头!”
  唐五经垂手立在房中央,冷冷地注视着小心翼翼的我开言讥讽道,只是语气中却分明能听出几分紧张。
  刚用过极耗内力的“天狼七星变”,他内息一时跟不上,一柄飞刀虽已扣在左手,却不敢发出,目光不时扫过我的脚下。
  我真想告诉他,我脚下快靴的鞋底是一层精钢,地板上那蓝晶晶的细针对我毫无作用。心中冷笑,目光却飞快地打量着屋子里的景象。
  大刘倒在唐五经身旁,喉咙上鲜血咕咕而出,显然是被唐五经一刀毙命。唐身后何素素胁持着一身是血、只能呵呵却说不出话来的老赵,见我进来,目光颇为奇特。而随着白烟渐起,老赵的脸色越来越灰暗。
  “唐五经,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不过,你敢杀官,等着凌迟吧!”
  “你能找到‘方来’,我杀不杀官又有何区别!不死在你手里,蒋逵那个王八蛋也不会放过我!不过,王动,到这时候了,你还演戏,莫非是怕同僚知道你身份?那好,我就逼你现形!”
  话音未落,就见唐五经的手臂在胸腹前划过一道奇异的圆弧,四把飞刀已经落在他手中,只是那速度极是惊人,飞刀看起来仿佛是自己从腰间皮套中跳将出来,组成四道亮晶晶的银线,就像琴弦一般,唐五经五指挥出,那四柄飞刀宛若跳跃的音符骤然而出。
  我挡、挡、挡、挡!第三次见到华丽的“天狼七星变”,我心中早有对策,只靠着拔刀诀左右抵挡,便将四把飞刀尽数破去,其中一把更是被我击飞,正扎在了老赵的心窝上!而我因为内伤未愈,看似轻松,额头却见了细汗。
  “好一招借刀杀人!”唐五经瞥了一眼老赵,咬牙切齿地道:“看来你真要赶尽杀绝了!只是我唐五经与你何怨何仇,你这般苦苦相逼?”
  “那云仙又与你有何仇怨,你却先奸后杀?别急着否认,何素素留在云仙房里茶杯上的口红已经泄底了。”
  唐五经目光一凝,可惜何素素在他身后,无法看到其中的那丝怨毒。
  目光扫过我额头鬓角,他突然冷笑道:“既然你都知道了,我又何必隐瞒!不过,你武功一下子差了许多呀!不管你是不是王动,今天你死定了,素素,咱俩联手杀了这厮!”
  “好!”
  何素素应了一声,苗刀一送,竟直扎进了唐五经的后心!
  望着前胸透出的半寸刀尖,唐五经的脸骤然扭动起来,白皙的面孔霎时间变得血红,不见他如何动作,两把飞刀已从袖底激射而出,蓝芒乍现已没,飞刀正扎在离他不足一尺的何素素身上,何素素闷哼一声,苗刀一撤,鲜血立刻从唐五经的前胸背心喷了出来,他嘶吼一声,砰然倒地,气绝身亡!
  变生肘腋,我仅仅来得及抱住将要倒下的何素素,只短短几息的时间,她的脸上已全是灰暗颜色。
  “……没用了,飞刀上是……阎王帖,连唐门也没解药……”
  见我手飞快伸进唐五经的衣服里寻找解药,何素素吃力地道,她那原本火辣灵动的眸子也渐渐失去了光彩。
  “去刑部的……是个女孩,可我、我没告诉唐五经。你和动少……”
  她脸上露出一丝欣慰的笑容:“我早该死了,能死在……你怀里,我、我也心满……意足了……”
  “雯雯、霏霏快来呀!”
  我抱着她直往隔壁冲去,可声音却变了调,武林茶话会上那个豪爽大方热情似火的何素素一下子回到我的记忆中,竟让我心头异常酸楚,一面飞快地点着她伤口周围的穴道止血,一面忍着悲恸含笑道:“大姐,我是王动,我是王动……”而何雯、何霏看到母亲的模样,却是吓得号啕大哭。
  “不要叫我大姐,我……不配,云仙……是我杀的,虽然唐五经威胁我,可……可听说赎她的人八成是你,我就忍不住杀、杀了她。
  别怨我,我还债了,只是……只是霏霏、雯雯……听叔叔话……“她的声音越来越低,突然,什么声音都没有了。我知道,何素素,这个我不知道该恨还是该怜的女人,就这样走了。


棒棒糖 / 发表于: 2021/03/01 03:46:43

第七章
  “相公,别太过自责了,或许,对何姑娘来说,这未尝不是一种解脱。”魏柔搂着几乎被吓傻了的何雯何霏,关切地望着我。
  我没想到何素素的死竟给我带来了如此大的冲击,也许她曾经袒露出的情怀让我觉得她是我亲近的人,纵然她最终屈服于唐五经的淫威之下。
  如果倒在我怀中的不是何素素,而是宝亭、无瑕……
  我不敢再想下去,何素素那张苍灰的脸又浮现在我脑海里,直到生命的尽头,那张脸都没露出痛苦的痕迹,反而安详从容,甚至嘴角还流露出一丝笑意,或许真的像魏柔说的那样,这样的结局也算是一种解脱。
  “可她原本可以不死的……”我揉了揉被何素素攥得发紫的手腕,淤紫的颜色分明告诉我,她对生的留恋。
  “她杀了云仙,如何再面对相公?难道让她一辈子忍受心灵的煎熬吗?”魏柔轻声道:“相公现在的样子,大概何姑娘走得也不放心吧,你可是我们姐妹的主心骨啊……”
  望着那双妙目射出的海样深情,我遽然而惊,是啊,逝者已矣,我更该关心爱护的是我的妻妾儿女才对,为了她们,就算是付出任何代价,我都在所不惜。
  换上一套素白衣衫,我来到书房,管家来催了好几次,说蒋云竹要见我。
  “大哥方才来过,被我劝回去了,他是个军人,脾气不免大了点,贤侄你别见怪。”蒋云竹一边喂鱼,一边慢条斯理地道。
  我斟酌着词句道:“小侄也是性子急了点,心痛姬妾被杀,怕凶手逃逸,故而不得不出此下策,对清河侯也不免多有得罪。眼下凶手已经伏诛……”
  “和太启那孩子没关系吧?”蒋云竹打断我的话,狡黠一笑,见我点头,笑道:“都是亲戚,你不必担心,私下里找机会跟我大哥说清楚就成了,他是个明白人,不会怪你,只会感激你。”
  饶是我聪明过人,听到蒋云竹这番云遮雾罩的话,一时也没弄清他的用意。
  不过,很快他自己就将谜底揭开:“皇上待蒋家恩重如山,一门三侯,乃是少有的殊荣,眼红的人不知有多少。而蒋家子弟仗着自己的身份特殊,行事难免骄纵。说起来,多赚几两银子多占几亩地没人说你什么,可有人要干预政事,这可是外戚之大忌,总要有人不时出来教训他们一番让他们清醒清醒才是,否则,尾巴翘上天,最后惹得皇上都厌烦了,那可不是蒋家之福。”
  “侯爷的意思,小侄就是这个扮黑脸的?”我恍然大悟,望着露出狐狸般笑容的蒋云竹,心头慨然——他,和那个追着我问御女术的荒唐侯爷是同一个人吗?
  “当然是自家人好,你和我蒋家的关系,说近不近,可说远也不远,正正好好。像我,就不可能拿着棒子到我大哥府上逮人吧!”
  蒋云竹的话意犹未尽,可我明白,按照他的想法,我大可对蒋家严厉行事,只要留着回旋的余地即可,只是不知道这是他自己的意思,还是蒋家的共识,可不管怎样,蒋家已经对我开始敞开了中门。
  蒋云松说动蒋太后请来了圣旨,曰锦衣卫不得羁留蒋逵,蒋逵也需随传随到,两下都保住了颜面。
  不过,由于老赵、大刘的殉职,我自然少不得挨了张佐一番申斥,只是他看在皇上和桂萼的面子上并没有深究,甚至连唐五经和何素素的身份都懒得理会,只说将此案全权交给我处理,务必尽快结案,想来蒋云松也让他不堪其扰。
  锦衣的怒火发泄在任小七的头上,等我得到消息,他已被活活鸡奸而死。蒋逵虽然痛惜,也只能接受现实,毕竟自己的前程重要。当然,他少不得和我大骂一场,方悻悻离开。
  不少锦衣见到圣旨,就隐约察觉我可能来头不小,见我没了部曲,纷纷要求做我的属下,都被我用危险二字一一婉拒。
  老赵、大刘之死,本就是在我的算计之内,空出来的两个职位,当然要委以心腹了。
  可惜秦楼的人一个都用不了,否则高七、白秀都是绝佳的人选。放眼江湖,却一时想不出合适的人来,只好把此事暂时放在一旁。
  想起桂萼替我购屋约好了今日给我房契钥匙,只好打起精神,前往桂府。
  桂萼让儿子桂靖陪我去看房子。房子坐落在僻静的马宁子胡同,离刑部快走只要一袋烟的功夫,而且从这里去桂府,正好路过口袋胡同,对我行事极是方便。
  三间两耳的小四合院就算在平头百姓居多的马宁子胡同里也是不显山不显水的,庭院和摆设更是相当简朴雅致,正和我的心意。桂萼早替我准备好了被褥铺盖,搬进来就能住人了。
  于是我干脆就从桂府搬了出来,好在东西不多,只是府上的书籍却被我拿走了大半,反正桂萼眼下没时间读书,而桂靖一心进学,也不可能去碰那些闲书了。
  买了几个伶俐的丫头,除了少了个女主人,这儿也算有点家的味道了,只是丫头们望着衣饰精美的我和接踵而至的几顶八人大轿,再看看不带一丝奢华气息的院子,总有些茫然失措。
  刚送走桂方沈三人不久,就听有人扣门。开门一看,门口一老者面目清臞,白发飘然,顾盼之间,神采飞扬,竟是我的泰山大人萧别离。
  “您老怎么来了?”我又惊又喜,忙把他让进屋里来,只是顾忌那些丫头,却不敢以岳父相称,待把丫鬟打发下去,我才重新见礼。
  “不是潇儿稀罕你,我才懒得跑这一趟哪!”萧别离边说边递过来一只精致的香囊,说是萧潇叮嘱捎给我的。
  言罢,环视四周,又瞥了我那胡子一眼,颇有些惊讶的道:“动儿,你倒转了性子!”
  “不得不如此啊!”
  我感叹一声,偷偷掐了掐香囊,里面似乎是个同心结,却不像是丝线绣成,心中狐疑,怕是私密的东西,便随手把香囊揣进了怀里,开言问起了竹园的情况。
  虽说已经接到宝亭寄来的一封平安信,可毕竟信中有许多事情都无法细说。
  “竹园、秦楼都平安的很,松江那边诸事也进展顺利,若说有事儿,也就是你那一大堆媳妇儿都好像染上了相思病似的。”萧别离笑道:“玉氏母女也很好,那两小丫头片子,真爱死人了。”
  说着他瞪了我一眼:“潇儿跟你七八年了,怎么连个屁都没生出来,你小子是不是偏心呀?”
  “我偏心也是偏在萧潇身上。”我嬉笑道。
  重新摆上酒菜,翁婿俩边吃边谈。我这才知道,萧别离进京已经两天了。
  “你小子神出鬼没的,不是盯着桂萼,我还找不到这儿哪!”又说来京的路上,曾经远远见到大江盟的高君侯和齐小天,不过萧别离是日夜兼程,便赶在了头里,估摸高齐二人再过两三日也该到了。
  “他们来京的目的自然和我一样,你和白澜突然失踪了,江湖这才叫热闹哪,说什么的都有!”
  算算从离开苏州到现在也快两个月了,我和白澜同时失踪,有心人大概能猜出个七八分来。
  不过,他们恐怕也不会想到,我在京城枯等了半月有余,才阴差阳错地接替了白澜的职位。
  “别他妈管过程如何,关键是你得到了这个位子!”听我讲述了来京后发生的事情,萧别离喜笑颜开:“风水轮流转,我神教终于盼到了扬眉吐气的一天!”
  “我是我,魔门是魔门,可别搞混了!”
  萧别离却不和我分辩,笑道:“乍一看你住这破地儿,我还以为你被皇上打入冷宫了哪!”说着,他一皱眉:“这地方太过僻静,你自己可要小心。想当初白澜韬光养晦,没几个人知道他的身份,不像你,弄得满城风雨的,小心最后大家把矛头都指向你!”
  “不至于我刚上台,就要我好看吧?否则,齐小天高君侯来京城干嘛!您老人家这一趟,明着也应该是慕容的主意。”
  “就你机灵!”
  萧别离没有否认,把最近江南地面上的情况大致说了一遍。大江盟和慕容都按兵不动,只在商场上斗得你死我活。
  霁月斋自然首当其冲,六大档手中,两人回归殷系宝大祥,积古斋也争取到了一人,而慕容私下支持唐系宝大祥抢到了江南第一珠宝高手周哲,均衡下来,四方实力相差无及。
  殷系宝大祥因为事先抢购储备了一批原材料,在价格上占了上风;而周哲投入新东家后,使出浑身解数,精品迭出,一举扭转了唐系宝大祥的不利局面,扬州应天两地大半巨贾富商都被其吸引过去了。
  霁月斋当然不肯坐以待毙,一面利用关系封杀了殷家和积古斋在宁波开设分号的计划,一面却在湖州和温州连开了两家分号。
  更有甚者,在萧别离离开江南之前,已经有传言说,霁月斋和殷家秘密接触,准备出售其苏州分号给殷家。
  “如果高齐二人能够肯定你已接替白澜的话,霁月斋苏州号大概就是送给你的礼物了。”
  “我那位岳丈大人还不至于如此贪心。”就算他贪心,我那位星宗师姐也应该能够劝住他:“倒是慕容托您老人家送来什么礼物?”
  “胡姬两名。”萧别离嘿嘿笑了两声:“俱是绝色,果然大异中原女子,也不知道他是从哪儿弄来的。两姬眼下正住在客栈,要不要给你送来?”话虽如此,可最后一句听起来就呛人的很。
  “算啦!”我嘻嘻一笑,道:“您老人家也看到了,眼下我可是要洗心革面了。”心里却叹了一声可惜,慕容虽然深知我的脾气,可惜所托非人,就算我再无耻,也不能当着自己的老丈人收下这样的礼物,当然时机也不大对头。
  “这儿是有点简陋,不过,李佟那幢宅子价值万二,想必适合金屋藏娇吧!”
  毕竟是老丈人,一眼就看穿了我,我只好实话实说:“竹园的女人够多了,我不想一晚上睡十张八张床的还睡不过来;而李佟的妻室说白了都是人质,我一日羽翼未丰,她们一日出不得京城。而我一年在京待不了几天,多说也就两三个月而已,李佟的屋里人自然要能耐得住寂寞。那胡人朝秦暮楚的,在我眼皮子底下兴许没事儿,放在京城,没准儿就弄得我头上花花绿绿的了。”
  “你倒老实。”萧别离笑了起来:“也好,两方的礼都不收,也算公平。不过,”他收起笑容,正色道:“眼下大江盟和慕容世家旗下都聚集了大批的江湖人物,两家都不可能让一群雄赳赳的武夫整日里在商场上打拼,只是因为你态度暧昧,两家才强压着众人不敢动手。可压抑久了,总要爆发出来,否则,不用对头来打,两家自己就分崩离析了,而这种结局,想来大江盟和慕容世家都不可能接受。一旦两家不再忍耐,局面就不好控制了,不若你现在就拿个主意,就算是小打小闹的,也好让那些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人有事可做啊!”
  萧别离一口气地把话说完,显然他已经考虑了很长时间。其实,对江湖出乎寻常的平静下所隐藏的巨大危机,我同样有所察觉。
  大江盟和慕容世家的实力都太强大了,削弱他们的势力实属必然,可两家这一战该怎么打,打到什么程度,我却要一一算计清楚。
  打大了,两家成了生死仇敌,至死方休,不仅会动摇整个武林根基,让我失去在皇上面前说话的本钱,而且躲在暗处的练家很可能趁势杀出;打小了,两家没伤筋动骨,很可能对我阳奉阴违。
  而且,我的前任白澜让江湖歌舞升平了十几年,这难免对我产生影响。我一上任,江湖就杀得血流成河,容易让人找到攻讦的借口,可能我连位子都没坐稳就被人轰下台了。
  而且,如果这一场江湖大战仅仅涉及武林中人的话,我也没有那么多的顾虑,毕竟朝廷乐得看见这些江湖汉子从世上消失,可大江盟的背后已经闪现出丁聪的影子,再看慕容世家在镇江府的手段,也很可能有官府暗中助之。这一战弄不好的话,极有可能震动朝野,我也难逃替罪羊的下场。
  当然,若是能因势利导,当前的局面或许更有助于我掌控江湖,关键之关键,是我如何平衡各方的实力。
  “别总想着非把人家的路数算得一清二楚不可,想算你也算不清楚,谁都不是诸葛亮!就算诸葛亮,还有失街亭的时候嘛!”萧别离显然看出了我的心事,一针见血地道:“叫我说,这世上根本就没有什么万全之计,你只要比别人少犯一个错误,最后的胜利就是你的。动儿,别瞻前顾后的什么都舍不得,就算咱没干好,可最坏又能坏到哪儿去?大不了咱们一起出洋,去暹罗,去东瀛,天下之大,哪儿不能找到咱爷们吃饭的地儿!再不济,咱们就去当海盗,你一媳妇原来不就是倭寇吗?”
  一番话让我顿开茅塞,不禁笑道:“老爹,你来得实在太是时候了!”
  萧别离当晚就离开了京城,拟定的计划需要离别山庄的配合,他自然越早回去越好。
  等我偷偷回到长宁侯府,魏柔和宁馨都惊讶地望着我——何素素、云仙的死带来的悲伤已经被我深埋在心底,眼下的我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昂扬的斗志。
  “三哥,人家喜欢你现在的样子,似乎天地万物都被你踩在脚下似的。”宁馨纵身投进我的怀抱笑言道。
  “这话就在闺房说说罢了,要是让你皇帝哥哥听见,相公脑袋可要搬家了。”我笑谑道:“不过,把你们压在身底下恣意爱怜,我倒是很乐意喔!”惹得二女忍俊不止。
  第二天一大清早,请显灵宫做了一场盛大的水陆法事,以妾室之位发送了云仙,紧接着又发送了老赵大刘。
  一位王爷、两位侯爷世子、数名外戚勋贵、十几个锦衣千户百户参加了云仙的葬礼,连老天爷都遂人心愿,下起了淅沥小雨。云仙生前未能享受富贵,死后总算尽享哀荣。
  几乎与此同时,唐五经和何素素在普济寺化成了灰烬,顺天府、锦衣卫以及京城著名武林人士八极门掌门尤笠、大如镖局总镖头谢朴一同查验了当时的现场,三方一致认为,唐何二人乃是杀害云仙的凶手,在击杀了追捕他们的锦衣卫赵刘二人后,因发生内讧而互相残杀致死,这一结论已报刑部备案。
  “人死如灯灭呀!”
  众人几乎散尽,一直在我身边絮絮叨叨问着昨日发生的诸般事情的蒋迟此刻却发起感慨来,一面回头对玄玉说明儿要请他师傅做趟法事,乞福求子,一面对我道:“我他妈的老婆娶了都快三年了,可她连一男半女都没给我生下来,万一哪天我嘎崩一声没了,连个送终的人都没有,岂不凄惨?”
  玄玉应了一声,我一怔,问道:“邵真人不是回龙虎山了吗?”
  玄玉嘻嘻一笑:“家师法力通神,缩地成寸,京城龙虎山之间当然是瞬间往返了。”
  “竟有这等神通?!”蒋迟顿时来了兴趣,我却明白,这世上哪儿有这等神功?!既然邵元节根本没回龙虎山,那晚他对练青霓的一番话便是诳语。
  “莫非他早已知晓练的身份?”我心下暗喜,开始盘算如何能够不着痕迹地拜见这位道教天师。

史上最强炼气期
李道然
修炼了将近五千年的方羽,还是没有突破炼气期……“我真的只有炼气期,但你们别惹我!”

棒棒糖 / 发表于: 2021/03/01 03:46:55

第八章
  “那头母老虎,我惹不起总躲得起吧!”
  听宁馨正扮成我的模样在刑部,到中午才能离开,蒋迟死活不肯自己单独回去了。昨晚宁馨只说蒋迟横看竖看都不顺眼,便捉弄了他一回,没想到竟让他畏之如虎。
  “这可如何是好,我总要娶她的,本来还想高攀和小侯爷做个通家之好……”
  “天哪!我家那婆娘已经够我受了,你可千万别让这两头母老虎碰到一处去!”蒋迟脸都变色了,急忙打断我的话:“要来,你带那个陆昕什么的来,也好让那婆娘看看别人是怎么伺候男人的。”
  看蒋迟似乎不像是完全装出来的模样,我迟疑道:“小侯爷,有句话不知当说不当说……”
  “有什么当说不当说的。”蒋迟道:“我知道你是个解元公,不是因为去剿倭寇的话,十有八九还是一榜进士,可跟我不用文绉绉的客气。这几天下来,你还不知道我性子?我喜欢爽快汉子,什么小侯爷的、什么高攀的,陌生人叫着也就罢了,你也这么喊,太生分了吧,是不是想让我喊你一声驸马爷?再说了,一个王动还不够你斯文的呀!”
  “东山,这还真是我的不是了。”我笑了起来,心中却暗道,蒋迟豪爽的性子如果真是他本性的话,对日后接掌江湖倒是大有益处。
  “虽然弟妹是徐公爷的女儿,难免娇纵,不过醋吃到这份儿上,也算少有。想来不外乎她爱极了你,不愿与人分宠;又没有儿女,怕小妾母凭子贵……”
  “对、对,可有什么招儿没有啊?”蒋迟连连点头。
  “请邵真人就是妙招儿,他们龙虎山有种子秘诀,缠着他多学两招总没坏处。”
  “嗯,皇上也是这么说。”蒋迟若有所思地道。
  “再有,就是东山你得多锻炼了。”
  蒋迟晃了晃一身的脂膘,自嘲道:“我都这副模样了,还锻炼个鸟儿!”
  “嘿嘿,正是要锻炼鸟儿!”
  蒋迟愣了一下才明白过来,下意识地望了一眼自己下身,迷惑道:“丫的这玩意儿也能锻炼?”
  “那是,不然我怎么能娶那么多媳妇!赶快附耳过来吧!”
  见唐家已把口袋胡同的宅子收拾得干干净净,蒋迟连个借口都不找,就一溜烟地跑了,见猎心喜的他忍不住要去修练洞玄子十三经了。
  等到了黄昏时分,他就喜滋滋地找上门来:“东山,你少说也要修练一个月才能开荤,别是你忍不住……”
  “你丫想哪儿去了,快跟我走,有好事儿!”
  魏宁二女和我布置家正起劲儿,见我要走,自然满心不高兴。魏柔只是叮嘱我尽快回来,宁馨却似乎要把蒋迟吃了一般:“跟你能有什么好事儿?再说,明儿去不行吗?”
  “是皇上召见嘛!”蒋迟缩着脖子道。
  “皇上怎么啦?!皇帝哥哥也得让人吃饭睡觉啊!”可话虽这么说,拉着我的手却悄悄松开,只是又狠狠瞪了蒋迟一眼。
  蒋迟拉着我逃命似地离开了我家,走没多远,我就发现胡同口停着三顶小轿,周围十几个轿夫都是二十左右的精壮汉子,个个精气神十足,一看就知道是军中的好手,而张佐牵着一匹高头大马,正往胡同里观瞧。
  心中一动,连忙一路小跑跑过去。众人见有人从胡同里出来,都暗自戒备起来,张佐低声说了句什么,大家才放松下来。
  “李佟来了吗?”中间那顶小轿的轿帘一掀,露出半张苍白文弱的脸,正是嘉靖,他见我要跪倒施礼,手掌虚引,道:“免了,朕微服私访,爱卿不必拘礼。”说罢,轿帘便放了下来。
  张佐简单交待了两句,告诉我护在皇上轿边,把马缰绳递给我,就匆忙上了头前的轿子,众人开拔,向西行去。
  我落后嘉靖轿子半个马头护着轿子前行,目光不时逡巡着四周,以防不测,心中却暗自揣测起来。
  此行的目的地自然是显灵宫了,记得蒋迟说过,皇上最近崇道之心日盛,已数次偷偷驾临显灵宫,估计邵元节在皇上心目中的地位也将越来越重,兰家那次偶遇,不知我给他留下的究竟是个什么印象?
  而由我替换陆眉公担当护驾重任,想来陆眉公淡出已是不争的事实。至于我,至少在表面上已经开始成为皇上的心腹了。
  想到这儿,我不由自主地瞥了那顶青呢小轿,突然觉得方才看到嘉靖,不过是个平常的少年,只是气势有点迫人罢了。
  细细一品味,心中哑然失笑,就算这世上真有什么天子剑法,一个尚不满十八岁的少年怎么可能把它练到了十大的境地?!
  那惊人的威势,倒有一多半是自己对皇权的恐惧作祟的结果,就像十几年前的老爹,每每看到县令都会浑身发抖,可现在生意做大了,见到知府他都会主动打声招呼……
  一路无语,只是从嘉靖轿中偶尔传出几声细细的娇腻喘息。路上行人对我们也多是漠不关心,谁也不会想到,这不起眼的小轿里,竟坐着当今圣上!
  很快到了显灵宫,就如那晚一样,宫外寂静无人。不过,同样是敲了半天门,同样是玄玉开门,可他一看到张佐,就立刻大开观门,恭恭敬敬地将一行人请了进去。
  邵元节闻讯迎出,少年正缓步走向大德显灵殿,那日在沈篱子胡同见过的丽人面带潮红,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
  君臣礼毕,三人隐入大德殿,只是邵元节临进大殿之际,有意无意地冲我微微一笑。
  张佐吩咐我和蒋迟带着几人留在院子里把守大门,自己带着余下众人也跟进殿中。
  见他离去,蒋迟这才轻松起来,凑到我近前笑道:“子愚,感觉如何?”
  “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如临深渊。这样的好事,还是少点为妙!”
  “习惯就好了,再说他也不常出宫。”蒋迟似乎很满意我的感觉,笑道:“我说的好事,是皇上答应修缮显灵宫,并委了你我监工。”
  “太好了!”我喜动颜色:“眼看就上秋了,风干物燥,正是大兴土木的好时候。明儿我就去工部催促他们准备征调工匠,沈篱子那边也该开工了。”更高兴的是,我总算有了个光明正大的理由来拜会邵元节了。
  “工部还是我去吧!”蒋迟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颤:“我不可想再和那头母老虎待在一块儿了。”
  两人商议一番后,话题便渐渐转到了显灵宫上:“我小时候来显灵宫玩,那时候才叫破败不堪呢!就像大殿的柱子,油漆早就脱落得几乎一干二净了,上面更是写满了千奇百怪的留言,我还在上面刻了一句‘蒋东山到此一游’哪!转眼不到十年光景,这里已是焕然一新,倒是往日香火极盛的普济寺却冷清了许多……”
  蒋迟望着一轮明月爬上树梢,肥胖的脸上竟露出少有的凝重,这兴衰更迭在他眼中或许更有一番深意,能体会到其中的奥妙,该是蒋家之福了。
  “听说皇上幼年随父亲进京时,曾经受过西域番僧的冷遇……”
  蒋迟点点头:“我爷爷那时是京卫指挥同知,还要受那番僧的气哪!
  一个外地藩王,那些番僧怎么会正眼相看?可笑报应来得快,几天前,皇上就说,佛是从外国传来的,跟中国人语言不同、衣服也不一样,大家为什么要信它?又说我朝历代先皇文功武治足以安邦定国,干嘛要去宠信一个西方之教?当然,皇上自然说得文绉绉的,可就是这个意思。“我心中一凛,皇上前一句尚是韩愈“论佛骨表”里的言语,纳与不纳当在圣裁之中;可后一句却是出自唐武宗的禁佛诏令,诏云:“我高祖、太宗以武定祸乱,以文理华夏,执此二柄,足以经邦,岂可以区区西方之教,与我抗衡哉!”
  诏书一下,立成法难,无数宝刹名寺毁于一旦,光是被迫还俗的僧尼就达二十六万之巨。
  看来皇上毁佛决心已下!
  毁佛崇道本与我毫不相干,子不语怪力乱神,事实上我对佛道两家向来都没有什么好感,可眼下武当已落入清风这个阴谋家之手,却不得不让我考虑毁佛崇道带来的后果。
  清风手握武当练家两家强兵却依然不敢太过放肆,少林乃是头功,一旦少林被毁,清风就更难约束了。
  想想嘉靖如何对待自己的伯母孝慈皇太后,就知道他的复仇之心谁也阻挡不了,毁佛已是必然,我所能做的只是让这股洪流尽可能的不波及到少林,而这进言之人,当然是邵元节最合适了。
  皇上出来已是一个时辰之后的事情了,月色里,他苍白的脸颊似乎多了些红润,精神也颇为兴奋,倒是那丽人神情乏倦,越发弱不禁风。
  军士们都各回轿前,少年却站在了那株奇异松柏前,饶有兴趣地看了半天,轻声诵道:“紫殿怀明主,丹丘侯羽人……”却又沉吟起来,一时无语。
  “匡时久不任,适已近知真。显灵宫等待明主多时了,而今终于等到了。”邵元节接过话头道。
  少年点点头,突然转身冲我招了招手,待我到了近前,他笑道:“听邵真人说,你一篇文章做得沉稳老成,有二甲前十的功力,今儿就考考你的诗文。”
  “邵真人过奖了,那日多有诳语唐突,真人勿怪!”
  我先致歉,心下却一阵暗叹,头也顿时大了起来。兰家一番偶遇,我既没瞒过宁馨,也未瞒过邵元节,虽然是因为自己不经意露出了许多破绽,可也实在是出糗出大了。
  而听皇上和邵元节的对和,显然是青词的一种,自己从没做过,也不知有没有什么忌讳。
  心念电转间,一阵微风吹过,那株奇异松柏枝叶摇曳,仿佛是对着少年飘然下拜,一时顿有所悟,开言道:“松柏抟阴古,蒲桃抱蔓新。此辈知圣意,俯首悟前身。”
  “好一个‘此辈知圣意’!”望着那株频频顿首的松柏,少年高兴起来:“朕赐汝名知意松!”
  回宫的路上,皇上便提起昨日的事情来,说我擅自拘禁蒋逵,有辱皇家尊严。
  我道圣上乃是圣上,蒋家乃是蒋家,不可混为一谈。又曰臣是圣上之臣,而非蒋家之臣,皇上便释然,转了话题,问起唐五经、何素素之死。
  我迟疑了一下,毕竟我现在顶着李佟的名头,张佐蒋迟知道无所谓,可这些军士……
  少年似乎看出我的心事,笑道:“石家四兄弟乃是朕的死士,不必多虑。”
  我这才打消了顾虑,简单解释了一下唐家的背景,虽然无法避开它在江湖的地位,但我还是尽力把它描绘成一个商业世家,最后道:“……唐五经素来行事乖张,违法自毙乃是意料中事。”
  “这么说,蒋逵和江湖中人有来往……”
  我故意犹豫了一下,才道:“微臣不敢枉断。不过,微臣得到消息,唐家插手珠宝生意本来业绩平平,可最近得到江南玉器顶尖高手周哲的鼎力相助,业绩大涨,遂有意向京城发展。因为京城珠宝市场几乎被积古斋垄断,唐家不得不另辟蹊径,欲与蒋家联手,故而与蒋逵结交,如此看来,蒋逵知不知道唐家的江湖身份尚在两可。”
  少年嗯了一声,赞许道:“你能持中而论,甚是难得。只是京城豪门巨贾遍地,唐家为何偏偏找蒋家议论联合事宜?”
  “听说积古斋有建昌侯的股份。”
  “张延龄?这倒很有趣啊!”少年的语气隐约带着一丝怨恨,沉吟道:“记得你媳妇殷氏的娘家就是做珠宝生意的吧,肥水不流外人田,好事就留给殷家吧!”
  “可微臣和蒋逵闹得极不愉快……”
  “跟蒋逵闹不愉快的是李佟,又与殷家何干?”少年得意地笑了起来。
  “不许笑嘛~”
  离开了蒋家,少了寄人篱下的束缚,宁馨自然比前日放开了许多,我这才知道,她在代王府里闲极无聊,偷看过几次太监和菜户的欢好,弄得她对男女情事一知半解又似是而非,不过却也学了几招少见的花式。
  魏柔虽然羞涩,可宁馨的大胆也唤起了她骨子里那股争强好胜的性子,她身子已恢复过来,自然不像破瓜时那么不堪。两女争奇斗艳,竟吸出我的精来。
  宁馨神游太虚半晌,才发现一股白浊的粘液从花瓣中缓缓流出,惊得连忙下榻盥洗,见我似笑非笑地望着她,更是大窘,不由嗔怪起来。
  我不禁莞尔,可骤然大亮的夜明珠光下,宁馨巍巍雪丘之上的青紫触目惊心,自己心疼起来,肚子里的邪火干嘛发泄到这个无辜少女的身上呢?虽然她也姓朱……
  “三哥,人家知道你这两天心里难受。”
  不必再在我眼前掩饰什么,宁馨天真无邪的面孔下隐藏着的那颗洞晓世情的心便清晰地摆在我面前,或许这就是藩王们赖以生存的法宝。
  时光流逝,朝代变迁,藩王们与当今圣上的血缘关系已经越来越淡,再没有敏锐的政治嗅觉,怕是只有死路一条吧!
  “娶了你们两个,惹得老天都嫉妒,才在蜜里给我加了点黄连,不过有你们,那点痛苦都算不得什么了。”我搂过细心擦拭着独角龙王的魏柔展颜笑道,而话里话外则故意把她们的思绪引向歧途,毕竟我明白,那些有违忠君之道的念头会吓坏了她们。
  七月里暑意正浓,饶是魏柔千娇百媚,可一身香汗地腻在我怀里,两人都觉得不爽利,遂唤小红等丫鬟设好浴汤,三人便钻进了浴桶里。
  魏柔内功深厚、宁馨体质特异,欢好后气力恢复得相当迅速,竹园众女中只有无瑕能与之匹敌,连萧潇玲珑都差了数筹,更遑论没有功夫在身的宝亭、武舞和素卿了。
  有了精神,宁馨率先闹起我来,魏柔也不甘人后,那浴桶本就比蒋府的小上一号,水花激荡,自然洒得一地是水。
  “好了、好了,别闹了!再闹,今晚上可就什么正事儿都甭干了。”
  我抓住宁馨探向我臀间的小手——这丫头中阉人流毒颇深,总是忍不住想试探我的底线。
  又搂住魏柔的身子,她一对玲珑玉乳正在我胳膊上蹭来蹭去,眼波柔得如春水一般,再让她蹭下去,大概只有将她就地正法了。
  “什么正事,非得今晚上去做?”
  “记得在兰家打败了你哥哥、又要帮洪七发掠你的那个老头吗?他可是朝廷通缉的要犯,倭寇余孽赫伯权。”
  “赫伯权?谁?”宁馨坐上我的大腿,一脸茫然,显然练青霓并未提及过他。
  魏柔却是微微一笑,贴近我的耳朵轻声道:“相公不必多虑,直到今天上午,赫伯权还在通达车行里。”
  “?”
  虽然我发出了疑问,可我马上就明白,定是她从我与宁馨在兰家的偶遇里发现了赫伯权的蛛丝马迹,才利用今天上午的空闲,亲自去查探了一番。
  再想到从姓名到容貌都发生了翻天覆地变化的白牡丹赫然出现在家中,我心里明白,解开了心结,那个心思玲珑行事如剑的魏柔又渐渐回来了。
  “好老婆,相公可真要好好谢谢你……”我吻上她炽热的樱唇,她羞涩而大胆的回应告诉我,这正是她心里想要的……

乡村如此多娇
伙夫
周平本是一个平凡小村医,可是村里的俊寡妇,总喜欢上门找他治病…… 水兰溪:“周平,今晚上来嫂子家给嫂子治一治吧?” 周平:“兰溪嫂子,快让我歇一歇吧,这个星期都八回了!” ...

棒棒糖 / 发表于: 2021/03/01 03:47:05

第九章
  “王动来迟了,真人勿怪。”
  “别情说得哪里话,你那晚就来过显灵宫,如何说来迟了?”邵元节大有深意地一笑:“亏得你媳妇演了一出好戏,才让贫道识得青霞的真正身份。”
  “可晚辈却结结实实挨了一刀。”我苦笑道。
  “哦?宁馨这丫头还真舍得下手。”邵元节有些惊讶,沉吟片刻,才道:“她不太喜欢她师傅吧!”
  我点点头,这当然是原因之一,可更重要的是,宁馨同样猜到了邵元节的身份,不欲让练青霓获得强援,又想保住自己的贞洁,才下决心刺我一刀。
  “可惜。”邵元节轻轻叹息了一番:“青霞实是龙虎双修的绝佳道侣,可惜她心有旁骛。贫道虽然知道她功力精湛,却不知她竟是一派之尊。”
  人说龙虎山正一道有教令严禁弟子涉足江湖,竟是传言不虚。练青霓这等功力的女性在江湖本就寥寥无几,身为正一道治头大祭酒的邵元节竟然猜不到她的身份,想来对江湖近乎一无所知。
  他能知道我,大概是因为这段时间,不时有朝中重臣提起我的名字,这才引起了他的兴趣吧!
  “真人既知练青霓乃是恒山派掌门,那知不知道她还是武当掌教清风真人的亲妹妹呢?”
  邵元节端茶的手蓦地停了下来,眼中精光一闪,那目光如雷似电,气势竟然咄咄逼人。
  俄顷,他精光倏地一敛,缓缓啜了口香茶,沈声道:“别情,武当莫非是你接掌江湖的一块心病?”
  “真人神目如电。清风雄图大略,所图非小,江湖自然是他的目标,可重塑三丰真人时代的辉煌亦是他能调度武当上下全力投入江湖争霸的先决条件。”
  我的话正击中了正一道的隐痛。太祖成祖都曾宣扬过,自己取得天下,乃是武当真武大神的阴翊,若不是当时的武当掌教张三丰自诩清高,辞官不就,恐怕还轮不到正一道教主张正常来统领江南道教。
  即便如此,太祖还是大封武当,张三丰获真人称号,其弟子邱玄清则入朝做了太常卿,风头不在正一道之下。
  只是后来继任正一道教主之位的张正常之子张宇初实乃一代天骄,不仅巩固了正一道的地位,而且用计分裂了武当,使其实力大减,这才让武当百年来再无力挑战正一道的道教领袖地位。
  然而,太祖成祖之言仿佛一把利剑一直悬在正一道的头顶,让教中首脑不敢或忘武当的威胁。我的一番话,顿时让邵元节心生警惕。
  “别情,你的意思是,青霞是有意接近贫道了?”邵元节沉吟半晌才重新开口。
  “虽然晚辈宁愿相信她是真心求道,可事实恐怕不尽然。真人可以回忆一下两人相识的过程,期间是不是充满了巧合?”
  “可她所图为何?”
  “所谓佳人独行,正是偷香窃玉之机。真人在正一道中地位尊崇,正如佳人。孤身在京,亦如独行,换做是我,也要把握此机会,小则困真人于情丝之中,大则图真人襄助于武当。当然,她也可能想利用真人来阻止晚辈接掌江湖,毕竟我是魔门中人。”
  “我正一道向来绝足江湖,不问江湖之事,恒山派亦属道家,想来应知我教教规森严。”
  “可贵教难道连朝政都不关心吗?晚辈接掌江湖,绝非江湖之事那么简单,真人明知其中利害,何必欺我?”我虽然还是含笑而语,可言辞却渐渐锋利起来。
  “谁说别情可欺?”邵元节微微一笑便化解了我的攻势:“不错,贫道不仅给皇上看了别情的文章,而且对你接掌江湖投了赞成票。
  所谓言为心声,你那篇策论说,‘天下惟至粗之物于磨炼为宜耳,乃君子至精之用,若不惜以治至粗之法治之,心体以磨而益净,故无稍玷之神明,性分以磨而益莹,故无不发之光彩’,颇得我教龙虎双修的精义,想来你接掌江湖,于我教有利。“怎么会是这样?!我的老天爷,他究竟把天下至粗之物当作什么了?!
  虽然早猜到邵元节赞同我出掌江湖,只是听到如此匪夷所思的理由,我还是不免露出愕然的表情。
  “青霞心中是有一段魔障无法除去,不过该与别情你无关,你进京之事,寻常大臣都不知晓,她如何能知?此番接近贫道,想来是为她哥哥出力的可能性为大。”
  我心道,你邵元节的身份又有几人知晓,练青霓不一样找上你了吗?
  不过,我却没有纠正他的想法:“真人既知她的企图,想来清风再弄不出什么花样来,不过,晚辈还有一事相求。”
  “皇上有道家慧根,自是道门之幸,而道门一洗先皇时的晦气想必指日可待。然而,毁佛一事,过犹不及,沙门经历数次法难,都是毁而复兴,破而后立。而复兴之后,带给道门的却是重重劫难,譬如会昌法难,唐武宗毁寺院四千有余,还俗僧尼二十六万之巨,禁佛不可谓不彻底,可宣宗一继位,佛寺即复,刘玄清、赵归真等十数道家真人命归黄泉,前事可鉴啊!”
  我缓了口气,续道:“故而晚辈以为,虽然佛教乃夷狄之教,理当严禁,可手段需缓。”
  邵元节点点头:“贫道亦正有此忧。只是,皇上外柔而内刚,又是性情中人……”他停下话来,不再说下去了。
  我当然明白,邵元节的话就是刚愎自用、睚眦必报的另一种说法:“这正是晚辈要恳求真人之处。禁佛大势所趋,不可避免,但保全其中一二,真人应有此能力。江湖中素有少林武当之称,武当势大,唯少林可以抗衡,一旦少林被毁,武当更难以驾驭,对晚辈掌控江湖极是不利。而且,武当一旦在江湖上没了对手,它的下一个目标会不会是正一道呢?”
  等蒋迟带着工部营缮司营缮所的一个吴姓所丞来到显灵宫的时候,我已经在和显灵宫提点孙玄清品茗论道了。
  四人很快商议好了大致的修缮方案,因为七月十五乃是道教的重要节日中元节,开工日期便定在了七月十七。
  那个吴所丞似乎是吃了蒋迟的贿赂,将简简单单的一个工程说得重要无比,孙玄清自然爱听,而我和蒋迟则会心一笑。
  随后便按工部掌握的花名册发了调签,我不经意地一问,才赫然发现,征调的大工匠当中,竟然有相当一部分是从桂萼监工的献皇帝祀庙工程中抽调过来的。
  “这可不行!”我偷偷拉过蒋迟小声道:“祀庙工程本就被工部户部拖来拖去误了许多工期,这些人再被调走,我姑夫怎么向皇上交待?”
  蒋迟一怔,随即恍然大悟道:“我说这帮丫的怎么这般好说话,原来是想让咱们自个儿人打自个儿人呀!”又说难怪离开工还有好几天,吴所丞就迫不及待地要把人手都从祀庙那里调过来。
  蒋迟是蒋太后亲侄,和桂萼自然是同一个战壕里的战友,不甘心被人愚弄,转身就想立刻找吴所丞算帐,却被我拦下。
  “东山,你这一闹,怕是连显灵宫的工程也扯上皮了!人手都调来也好,不光是祀庙工程的人手,其他工程不也抽调了不少人吗?既然人到了咱们手里,怎么用可就是咱们说的算了!”
  我瞥了吴所丞一眼:“让这厮在家歇上十天半个月的想来不是难事吧?咱们就把人手一分为二,一部在这里悠着干,另一部白天在沈篱子,晚上去祀庙,我让姑夫给工匠们加点工钱,咱们这边再补贴一点,这么多人手,祀庙那边的进度非但拉不下,连原来耽误的工期怕是都能赶回来,我这回要玩死工部户部这群王八蛋!”
  蒋迟兴奋得嘿嘿笑了起来,我说桂萼眼下还不知道我李佟这个身份,与他协调的事儿就拜托蒋迟了,他一口应了下来。
  工部调签果然十分有效,人手很快聚集起来,可五十多个大工匠听说自己要干的只是砌墙、抹灰、铺路这等小工力工才干的活儿,又要白白空闲好几天,俱都鼓噪起来,却被吴所丞弹压下来,又说这几日工钱照发,大家虽有怨气,也只能忍了。
  等蒋迟拉着吴所丞花天酒地去了,我才把计划告诉这些工匠们。先是推崇了一番他们的技术,讲述了一番当今圣上如何爱戴自己的父母,修建献皇帝的祀庙是多么的重要;又说沈篱子胡同乃是蒋家新要开发的地产,蒋家是皇上的娘家,为蒋家效劳,就是为皇上效劳;最后自然是亮出自己的锦衣身份,要求他们把嘴巴都管牢了,否则,诏狱伺候!
  这样的事情,大工匠们经历的多了,自然见怪不怪。何况,自己不用做小工了,工钱还可能长上一成两成的,何乐而不为?于是大家都点头称是。
  推举了两个临时主事的,在他们的指点下将工匠们分了工,各工种也推举了管事之人,又招来五十小工力工点拨一番,显灵宫这边的工程就专等十七日开工了。
  带着各工种管事的去沈篱子胡同,其他人则约好了明日在胡同口相见。这一部领头的公输起听了我的设想之后,捻着山羊胡子沉吟道:“沈篱子长约六十丈,按照大人的设想,大约可建两座大四合院和四座中四合院,如果用材也依大人提议,大四合院每座所需银两约在八千两左右,中四合院则需六千两,这六幢宅子建起来,就要四万两银子哩!”
  “公输,钱你不必多虑,蒋家和我还没把四万两银子放在眼里,材料用度我会用现银支付,你只要关心质量和进度。不过,钱多也不能当冤大头,谁要敢在材料价格上跟我玩花样,我要他的人头!”
  心里却暗自感激我的老泰山萧别离,没有他雪中送炭的十万两银子,我怕是只有向宁师姐告贷了。
  “大人放心,小老儿也不敢坏了公输家的名头啊!”公输起的脸上同样流露出了放心的笑容。
  安排妥当,我不由松了口气。沈篱子这边自有蒋云竹派人来照看,我和蒋迟只需照顾好显灵宫不出纰漏,一切就算万事大吉。
  坐在刑部档案库房宽大古旧的桌子后面,我独自一人品味着一份难得的宁静。从遇到宁馨、充耀兄妹开始,事情就接二连三地发生,让我都有些应接不暇,此刻总算找到了一点安定的感觉。
  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男人一生中的两大得意之事在短短几天里我又重新体会了一遍,虽然形式或有不同,可快感却无二致。
  大权在手江湖我有的豪情快意,魏柔、宁馨破瓜的娇羞颤栗,回想起来,都会让我忍不住偷偷笑出声来。
  可云仙、何素素的死也同样提醒我,前路崎岖,没有强大的实力,没有如临深渊的戒备之心,我一样可能瞬间成为京城里的匆匆过客。
  “该着手处理赫伯权了。”
  李佟这个化身已经开始深入人心,沈篱子购地、宁馨夫婿、云仙被杀以及拘捕蒋逵等一连串的事件够众人回味一段时间,暂时不必再为他而东奔西走了。
  除了与白澜交接之外,眼下最重要的就是利用我在京城接近中枢的机会对付丁聪一党和宗设余孽。
  我望了一眼桌上摆得满满的档案,那里面竟有快马堂的资料,虽然不够详细,可也聊胜于无。
  快马堂是赫伯权一手建立的,他的本家兄弟在广宁马市做一小官,与负责和蒙古人交易马匹的卫所军官相熟,每年在为大明军队选购马匹的同时,给他留出百十来匹好马。
  蒙古马少见于江南,把马贩过江,扣去各种费用,每匹马几乎有一倍的利润,故而年景好的时候,快马堂一年能有三四千两的纯利,差一点也有两千两,十几年下来,赫伯权着实是个不大不小的富翁,怪不得江湖把快马堂当作中小门派发家致富的典范。
  这些资料,李岐山大多都不知晓,虽然他当过几天快马堂的总管。
  记得李岐山说过,去年一年,快马堂除了与大江盟的那一笔四十匹战马的交易之外,一笔生意也没做,而大江盟的那笔生意则完全是赫伯权亲自去谈的,内幕无人知晓。
  李岐山虽然精明,可也不可能想到赫伯权日后将成为一个相当重要的人物,否则,他必定使出浑身解数来搞到快马堂的帐簿。
  然而眼下,我只能猜测赫伯权到底是通过什么途径把马卖给了宗设,这中间是不是大江盟在穿针引线?
  抓到赫伯权应该就能知晓这一切,可惜皇帝把对付他的任务交给了刑部,是为让我安心在这昏暗的屋子里探索江湖的奥秘,还是想从赫伯权嘴里印证一下倭贼的灭亡经过呢?
  我不得而知,不过,我知道我不能轻举妄动,在陆眉公正式向我求援之前,我只能在暗中监视赫伯权,以防他重新消失在茫茫的人海里。
  “佩服佩服,你还真能坐得住啊!”
  眼看着太阳就要下山了,蒋迟突然出现。可我恶作剧地掐着嗓子喊了一声啊呀,蒋迟竟然吓得一哆嗦,扭头就跑,等听到我的哈哈笑声,他才明白过来,气急败坏地冲进库房。
  “你丫变态啊!好好的装什么女人!”他忿忿地道:“妈的,我早晚得叫你们公母折腾死!”
  “我只是想证明一下,我是不是还有演戏的天分,毕竟我现在一人扮演两个角色,很吃重哩!”好在王动需要保持低调,又有宁馨相助,否则,我真不敢想像会出什么乱子。
  蒋迟颇有同感:“别说你累,我看着都累。”他抹了把汗,道:“先不说你,方才路过前军府,正碰上白澜被一帮子人围着,说要请他去百花楼。那些人也不想想,就宜伦那脾气,别说百花楼了,就算是一品楼,回去晚了都要吃闭门羹,说起来,比我还不如哪!”
  提起白澜,我不禁一阵苦笑,获封这五天里,他始终忙着应酬宾客,看样子怎么还得五七天才能消停下来,可自己的时间却耽搁不起。
  脑海中闪过宁白儿无意中流露出来的幽怨眼神,我暗自生愁,竹园里的女子会不会也是一腔幽怨呢?
  正说话间,却见陆眉公气冲冲地走进来,把一本手卷往桌上一扔,怒道:“气死老子了!惹火了老子,老子不干了!”
  我和蒋迟面面相觑,忙问出了什么事儿,陆眉公道:“咱前几日不是说要监视廖喜么?今儿下午尚书大人回来了,我去请示,不料却挨了一顿训斥,说我不该道听涂说,捕风捉影。虽然准了我的提议,却把我属下的几个人都抽调走了,说是什么中元节快到了,皇上皇太后可能去几大宫观乞福,要加强保卫。奶奶的,我一光杆司令,如何监视得了廖喜?”
  虽说皇上出行大多是锦衣护卫,可有大的节日,刑部通常会配合顺天府及锦衣卫做好防范工作。
  陆眉公手下的几员干将都曾受过他的点拨,在刑部赫赫有名,赵鉴临时把他们抽调出去来加强保卫的力量,根本无可厚非,大概是陆眉公挨了训,心里别扭,就觉得赵鉴此举乃是针对他个人而来的。
  心中虽憾,可报复廖喜毕竟只是我一己之私,便劝慰了陆眉公一番,说赫伯权才是主要目标,廖喜且放一放也无碍,反正他也不会跑了。
  蒋迟则说晚上要请陆眉公出去喝酒玩女人散心,随即晃着脑袋,嘴里喃喃自语,带出一长串酒楼妓寮的名字,想来是在琢磨今晚的去处。
  陆眉公哭笑不得,趁他不注意,赶紧溜走了;我也不等他拿定主意,忙道:“东山,今儿晚上恕不奉陪了,不然,我的下场比白澜好不了多少!”
  “你丫净他妈的装熊。”不过,他总算体谅我眷恋新家的心情,又见陆眉公没了踪影,便说改日定让我醉死在百花楼、翠云阁,倒看看宁馨如何整治我。
  和蒋迟在刑部门口道别,踏着晚霞归家。没走多远,就觉得似乎有人在跟踪我,虽然跟踪的技术相当拙劣,可惊人的身法却弥补了技术的不足。
  我心中忽地一动,站定身形,缓缓转过身来,不理会周遭人诧异的目光,对着熙熙攘攘的人群朗声道:“高先生、齐兄,别来无恙?”

我有九千万亿舔狗金
番茄第一帅哥
舔一个女神,你就是舔苟。舔一百个女神,一百个女神就是你的舔苟。陈远,觉醒终极舔苟系统,获得舔苟金九千万亿。一条终极舔王的故事,由此展开·····

棒棒糖 / 发表于: 2021/03/01 03:47:17

第十章
  “这就是动少的家?”
  “是简陋点,不过那四个俏丫鬟就足以让动少露馅儿了。”
  齐小天凤目中露出一丝狐疑,高君侯却是一语道破天机,而我的目光则落在了两人身后。
  “见过王大人。”
  随着黄莺出谷般的声音飘然下拜的是一个双十年华的绝色少女,不说她明眸皓齿、容光四射,竟有倾国倾城之貌。难得的是她这翩翩一拜,气定神闲、从容不迫,颇有大家之气,绝不带一丝草莽气息,倒像是世家门阀训练出来的大家闺秀一般。
  只是她眉目隐匿风情,虽然还梳着双丫髻,可显然已不是处子之身了。
  看这少女的穿着打扮绝非婢侍之辈,而高君侯心系青襟,行事颇尊孔孟之道,想来不太可能是他的女人,心思一动,郑重还了一礼,笑道:“大人二字太生分了,我和齐兄是打出来的交情,嫂夫人叫我名字即可。”
  “动少好眼力!”
  齐小天爽朗地笑了起来,可他眼中倏然闪过的一丝痛苦却没能逃过我的眼睛,我心下顿时恍然大悟。
  经历了诸多事情,尤其是大江盟接管了宋廷之名下生意之后,我和大江盟之间的关系已经极其微妙。
  不管大江盟之前是不是曾经千方百计阻挠我接掌江湖,可眼下既然大局已定,无论它心里愿不愿意,都需要示好于我,否则,立陷我和慕容世家的联手夹击之下,就算大江盟真要对付我,那也是击败慕容世家之后的事情了。
  如此一来,身为少盟主的齐小天不得不为本盟的利益做出妥协的姿态,慧剑斩情丝而放弃追求魏柔了。
  “我来介绍一下,这是我的未婚妻练无双。”
  “练姑娘?呵呵,齐兄,你才是真人不露相啊!”我吃惊地赞道,目光不由自主地又落在了少女身上。
  她……就是名人录及绝色谱中最神秘的人物练无双?她……怎么会是练无双?!
  不是说少女不够美丽,事实上她的容貌绝不输于竹园众女,而她空谷幽兰般的容颜也和练青霓有着三分相似,可她的骤然现身却让我觉得突兀得近乎没有道理。
  记得从萧潇嘴里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开始,练无双三个字就变成了神秘的代言人,虽然大家都知道,她是一个国色天香的绝色少女,又身怀不俗武功,可极少有人见过她的真面目,甚至连总掌江湖的白澜都只是见过童年时代的她。
  按照我的推断,练无双如此神秘,大概是像隐湖那些神秘弟子一样,成为练家和亲的工具而嫁入豪门了,可嫁给齐小天……?
  我真是一头雾水,练家与大江盟之间有宫难齐萝的姻亲关系、有齐放练青霓二十年的恋情,练家还有必要非投下如此大的本钱吗?
  目光不经意地掠过她的右手,虎口隐约可见细小的茧子,想来是练剑留下的痕迹,只是感觉她的内息,却与名人录第五十二名应具有的实力还有一段距离。
  “什么时候喝你的喜酒?”把满心疑虑压在心底,我笑问齐小天,他却目光灼灼地望着我道:“匈奴不灭,何以为家?”
  “齐兄,你可真够坦白的了!”
  我不禁气乐了,就算慕容千秋和我熟得可以赤裸坦诚相见,也没有说过如此露骨的话语。可转念一想,大江盟和慕容世家本就斗得你死我活,齐小天不过是说出了心里话而已,只是传达出如此强硬的信息,却和他带着练无双一道来访的良苦用心背道而驰。
  “动少,不是我坦白,而是因为这是大江盟数千弟兄的共同心声啊,我岂敢隐瞒!”
  “所谓和光同尘,其乐融融。大家都在江湖上讨生活,为何要杀得血流成河,方肯罢手?”
  心中暗骂齐小天狂妄,竟然用几千武夫来威胁我,脸上却是笑容可掬:“当然,慕容贪鄙好色、行事毒辣,非白道族类,大江盟看不过眼,自不奇怪。可慕容对江北武林,却也颇多贡献,江北罪案率就不比江南来得高嘛!何况,南人北人性格迥异,南人讲究以理服人,以德治人;而北人则是一言不合,拔刀相向,快意恩仇,所谓橘移江北而为枳,大江盟的那一套拿到江北不见得就适用啊!”
  有练无双在,我自然不能轻易表露我的态度。不过看几人的表情,显然是不认同我的观点,再说下去,很可能引发激烈的争论。
  “王兄,”冷场片刻,练无双出人意料地接过话题:“小天他曾和我说过,您是淫贼中的君子,君子中的淫贼。既是君子,则淫亦有道,小天他就一直感谢您,说您在苏州的时候,并没有因为和慕容是多年的朋友而有所偏颇,相反却是一视同仁。”
  练无双从容道出“淫贼”二字,竟没有丝毫扭捏,让我不由另眼相看:“淫贼中的君子,君子中的淫贼,弟妹只说了一半,是怕那另一半与慕容相近,对你相公不利吗?”我微微一笑:“一入江湖,身不由己;一入官场,同样身不由己,自然不能由着自己的性子行事。否则,唐棠我所欲也,魏柔我所欲也,慕容玉我所欲也,弟妹亦我所欲也,岂不天下大乱?”
  练无双这才露出小女儿姿态,倒是齐小天知道我对有夫之妇没有兴趣,闻言开玩笑道:“动少,你是不是又想让我割爱呀?”
  “得了,君子不夺他人之美。何况,我现在要修心养性了。不瞒你说,前两日慕容托萧别离送来两个绝色胡姬,都被我回绝了。”
  齐练两人不由对视了一眼,高君侯却正色道:“王大人拒绝的好!
  大人自幼饱读圣贤之书,心中自有正邪之分。至于一入江湖官场身不由己,俱系托词。子曰,‘君子之道,或出或处,或默或语’,在苏州,大人不在其位,不谋其政,自当默处,隐而不发;可现在身处枢机,当出则出,该语则语,匡扶正道,扫灭佞邪,这才是江湖之幸啊!“见面伊始,高君侯就刻意低调,放手让齐小天来主导谈话的内容,似乎他此番来京只是为了彰显大江盟对我的敬意。
  可不知何故,他说着说着,竟然少有的慷慨激昂起来,就连说话的语气,都似乎带着教训后辈的味道,齐小天不由尴尬地冲我笑了一笑。
  在龙潭镇白澜组织的新一代武林高手联谊会上,我已经知道齐小天并没有读过多少书,高君侯一番之乎者也,恐怕他只能听懂字面上的意思。
  出、处、默、语,君子之道,这是孔圣人在易经系辞里的至理名言,不该说的时候,一个屁都不能放;该出手的时候,虽千万人吾往矣!
  高君侯似乎是说,眼下时机到了,是该我澄清江湖的时候了。可再听下句“动少身处枢机”,却不由让我生疑起来。
  大江盟能到刑部来找我,想来是得到了我履新的消息,虽说消息并没有控制传播,可通常六部一个司的员外郎还不至于引起官场的轰动,眼下在京城,王动远不如李佟显眼,毕竟我和蒋逵合演的一出好戏更容易成为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齐小天等人在路上得到消息的可能性又几乎可以忽略不计,那么,大江盟自然是在京城有相当通畅的消息管道了,高君侯的话即是明证。
  谁传递的消息呢?是丁聪在京的同党,还是另有其人?
  只是以我的资历,还暂时谈不上什么“身处枢机”,倒是在同一篇系辞里,提到了君子之枢机。
  传曰:“言行,君子之枢机;枢机之发,荣辱之主也;言行,君子之所以动天地也,可不慎乎?”说君子言行,足以惊天动地,不可不慎!与他前面一段话,竟是大有矛盾之处。
  我不禁想起老泰山萧别离曾经说过的话,当初镇江之战,高君侯似乎隐藏了自己的实力。离别山庄加入慕容世家动机不纯,莫非他排帮加入大江盟也是心怀鬼胎?
  高君侯,你究竟使的什么心机呢?入云龙,是不是一条见首不见尾的神龙呢?
  镇江一战并没有给他留下什么痕迹,伤愈后的他几乎和去年杭州相见时别无二致,那不经意在眼中闪过的精光依旧锐利无比,只是鬓间多了几缕白发,毕竟这一年的江湖实在是多事之秋啊!
  “高先生说得不无道理,不过江湖之大,不是一朝一夕就能了解,大江盟十几年都等了,难道就心急得连几个月都等不了吗?”
  “宁馨儿,你知道练无双吗?”
  与老丈人萧别离带回给慕容的消息一样,我向齐小天下了京都禁武令,三个月内,严禁江湖中人无事来京,否则我不讲江湖情面,以阴谋叛逆论处。
  来京人员,如有胆敢跟踪我的,以行刺朝廷命官论处,我当即格杀勿论。中秋重阳几大节日相继而至,蒋太后的生日也很快就到了,而我扮演双重身份本就吃力,再来些江湖人整日里的打扰我,我就更吃不消了。
  高齐很知趣,只是简单解释了接手霁月斋的事情,表明与宋廷之毫不相干,两家只是单纯的买卖关系之后,并没有提起将霁月斋苏州号转让给殷家的动议,就和萧别离一样,连夜离开了京城。
  正因如此,我才能有机会抚着宁馨的香肩,看刚刚出浴的她对着铜镜梳妆打扮。
  “练无双,我知道呀,她是师傅的侄女,我还见过她哪!”
  本来只是随口一问,没想到却得到了出人意料的回答,便急忙追问起来。宁馨不明就里,自然满脸迷惑,魏柔却偷偷嗔了我一眼。
  “那都是好几年前的事情了,人家年纪小,同来的几个人又都穿着道服,戴着道冠,也记不得她的长相了。”宁馨回忆了半天,终于还是没想起来练无双的模样,不过总算记起了她们来代王府的目的:“好像是因为嫂子她喜欢弹琴,而练无双精通琴技,才来指点我嫂子的。也就两三个月的时间,以后就再没来过了。”
  说着,她拉住魏柔嬉笑道:“姐姐,那天我在百花楼说的话,你千万别放在心上,你的琴技当真好得很,我嫂子也只是和你差不多而已。”
  宁馨心思聪慧不亚于魏柔,人情世故甚有过焉,知道我不喜欢她吃醋,近来就绝不在我眼皮底下争宠,可却想尽办法要压魏柔一头,这两日,竟开始和魏柔学琴了。她本就有点底子,两天下来,原来荒废生疏的手法也渐渐熟练起来。
  我心中却一怔,竟不期然地想起魏柔的琴技师傅孙妙来了。宁馨为了避免争执,她方才的话反而当不得真,所以她嫂子的琴技定是高于魏柔。
  而眼下魏柔的琴技已是大为可观,那么练无双能指导宁馨的嫂子,她就算不是孙妙那种级数的人物,恐怕也相差无几。
  这真是出人意料啊!
  练无双的琴技自有师承。师傅琴棋书画样样皆工,曾纵论当代著名琴师,印象中北地里能与孙妙比肩的没有几个。若有必要,这未尝不是调查练无双的一条途径。
  只是想起练无双的大家风范,我心中不免微微有些遗憾,她,竟是江湖绝色谱上罕有的文武双全!齐小天失之东隅,收之桑榆,也算有所得了。
  可……练家怎么不派她来勾引我呢?是清风过于自负,认为我无足轻重;还是觉得无法用美色拴住我,不愿白白搭上一张王牌?
  “三哥,你见到练无双了?她……是不是很美?”宁馨画完最后一笔,尾指指甲已染成了豆蔻颜色,愈发显得纤长手指白嫩可人,剪水秋瞳送来娇嗔眼波,说不出的狐媚动人。
  “妹妹画儿一般的人物,吃这干醋作甚?小心酸死你!”魏柔一旁明着劝宁馨,暗里却狠狠掐了我一把,想来方才自己有些遗憾失落的眼神被她捉了个正着。
  “吓,不得了,姐妹同心,其利断金啊!”我嬉笑道,顺手搂过魏宁二女:“媳妇的话自然是千真万确,练无双再美,也比不上你们姐妹!”
  这绝非诳语。浴后的两女只披了件纱衣,衣下再无丝缕,雪白胴体若隐若现,极是诱人。只是女儿脂香中隐隐藏着一丝奇异的香气,像是母兽发情的气息。
  魏柔还是宁馨?
  宽大的碧纱厨里,赤裸的三人纠缠到了一处。魏柔跨坐在我腰上,纤弱的身子似乎被独角龙王挑了起来,几乎是靠我扶在她腰间的双手,龙王才没刺穿她的花房。清腻的花蜜因为龙王来回的肆虐,已经成了狼藉的白浊。
  宁馨却像是美人犬一般跪在我的头顶,雪丘在我脸上蹭来蹭去,更不时把那对诱人的红莓送进我嘴里。
  雪股间,一朵丰腻粉嫩的牡丹绽放开来,清澈的露珠带着晶莹剔透的丝线缓缓从花瓣上滴落下来,一滴,两滴……

好色小姨
孤寂之狼
“小姨,我要……”“乖乖,我来了……”当你有一个漂亮的不像话,而且寂寞难耐的小姨时,你会怎么做?当这个爱你到骨子里的小姨不断的为你勾搭各种美女的时候,你会怎么做?从萝莉,到御姐,到少妇,小姨的命令统统拿下……

棒棒糖 / 发表于: 2021/03/01 03:47:28

第十九集第一章
  “好大的雨啊!”
  从半夜开始就淅淅沥沥下个不停的小雨在清晨终于演变成了京城入夏以来的第二场豪雨,大雨给人们带来凉快清爽的同时,也把人们都变成晚起的懒虫。
  “相公,今儿就别去刑部了。”怀中纤弱的美人儿慵懒道。另一侧,一具丰满娇躯紧贴着我,巍巍雪丘压着我的臂膀,似乎也是不想让我起身。
  “我倒真想偷一天懒。”心中暗叹一回,李佟是个落第举子、恶少无赖,在锦衣卫又没有具体的差事可做,自然可以赖在床上和心爱的女人欢好,可我眼下正重塑王动稳重诚实的形象,锦衣卫可以不去,刑部却一天也少不得。
  脱出藕臂粉腿的胭脂阵,嘱咐两女多睡一会儿,自己顺着抄手游廊来到前院。
  路过东厢房的时候,屋子正传来何雯、何霏的读书声,姐妹俩毕竟年幼,还不太懂得生离死别的痛苦,对她们来说,母亲似乎只是出了一趟远门,而新拜的义父对她们又是疼爱有加,于是笑容已经重新爬上了她们的小脸。
  倒是白牡丹看惯世间冷暖,对这一对身世可怜的姐妹极是怜惜,要求也极为严格,这几日每天早早就把姐妹俩叫起教她们读书写字。
  万金夫妻早已备好了饭菜,夫妻俩把新购的宅子让给了儿子,两人则干脆住进了外院。万金圆滑、万氏谨慎,一里一外伺候得相当得体。
  “老爷您真热心公事。”听我要出门,万金献媚道,又问我要不要传轿,我摆了摆手,他马上叫丫鬟送来了衣、斗笠与油伞。
  大雨如幕,割断了视线,口袋胡同越发显得深邃幽长,平常就很少见到人影的巷子里似乎只有我一个人踽踽独行,骤然见到一个与我同样打扮的行人擦肩而过,我不由好奇地回头望了一眼。
  好像……在哪儿见过似的?
  望着很快消失在雨雾中的强壮背影,我心中隐约升起一丝熟悉的感觉,脚步顿时停了下来。
  这人是谁?
  我一时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却不期然想起了萧潇∶“要是她在就好了。”
  几乎形影不离的七年里,她那一双过目不忘的神眼仿佛就像是我自己的眼睛。依赖她惯了,久而久之,虽然自己功力日精,六识也日益敏锐,可这记人记事的本事却不见如何长进了。
  回头跟过去,一直跟到了巷底,见那人敲起了对面唐家的大门,方敲了两下,老管家就开门来,汉子闪身进了宅子。
  “原来是唐家的客人。”我释然。这么大的雨,敲门声很容易湮没在风雨中,老管家这么快开门,显然汉子的来访是早就约好了的。
  反身朝巷口走去,却突然想起蒋迟在唐家说过的一句话来,心中蓦地一动,京城富商多如牛毛,蒋迟没听说过唐勉一点都不奇怪,可现在回想起来,他的神情似乎有点不太自然,可当时自己却忽略了。
  “得到魏柔与宁馨,就算是我,都不免有些得意忘形啊!”明白了症结所在,我心底自嘲一笑∶“让蒋迟小看就小看吧,权当是晃点了他一回。”
  可这个唐勉有什么毛病,惹得蒋迟生疑,自己倒要好好查上一查了。
  刑部冷清得几乎见不到人影。为了后天的中元节,尚书赵鉴下令配合顺天府对京城及其周边贼盗进行一次拉网式的搜捕,一半人手被临时抽调出去,剩下的见到这等天气也都各找理由回家去了,倒是蒋迟很意外地出现在了档案库房。
  “别情,你说今儿这雨能不能再冲毁他一两条胡同?”
  “就算冲毁了,恐怕地也买不成,东山你信不信,眼下顺天府八成已经有人在那儿坐镇了,买卖契约恐怕没那么容易通过哩!”
  “你是说……张延龄?”蒋迟小圆眼睛一眯,冷笑道∶“这厮倒是真能干出这等损人不利己的缺德事儿哪!”
  不知是蒋迟业已发觉我知晓他大智若愚的真面目,还是有心示好于我,他现在很少故意在我面前装出一副迟笨的模样,相反,却不时让我领教他的机智与敏捷。
  “去看看不就知道了吗?”
  到了顺天府,我才知道,蒋迟远比我了解对手。我本以为会遇到张延龄的手下,不想竟真是他亲自坐镇。
  不过,在我心中,他早因为张后的缘故而被皇上私下判了死罪,眼下的风光不过是空中楼阁罢了。虽然我很希望他能坚持上三年五载,好替我分散蒋家的注意力,直到我羽翼丰满为止,可看他飞扬跋扈浑不知死活的模样,我心里清楚,对他抱太大的希望,最终吃亏的可就是自己了。
  好在我来顺天府的目的并不是想结交这位建昌侯,而他也不知道我其实就是收购沈篱子胡同的李佟。我只是给他见过礼,便借口参观府衙,在衙中四处走动开来。
  府衙和刑部一样,也见不到几个人影,而留守的官吏大都是些无品轶的书办,见我穿着从五品的官服,弄不清楚我的身份,也不敢擅加阻拦。
  待行到西厢一处屋子前,正欲推门而入,门却突然大开,里面匆匆走出一人,看也没看,就急着把手中油伞一伸,正撞在我的伞上。
  “谁他妈的……”那人刚骂了个头,却突然看见了我胸前的补子,下面的话顿时咽了回去,油伞一抬,露出一张圆滚滚富态的脸,却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官吏,正讪讪笑道∶“下官鲁莽……”
  “不必拘礼,你是顺天府的通判还是推官?”见他胸前补子上绣着鹭鸶,我打断他的话问道,心想总算遇到个管事的人了。
  “下官顺天府推官郭槐,槐树的槐。”
  “巧得很,我正要找你,本官刑部浙江司员外郎王动。”
  郭槐闻言,脸上倏地闪过一丝讶色,旋即迷惑道∶“大人找我?”
  这人竟然听过我的名头?他脸上的些微变化没能逃过我的眼睛,心头微微一动,这人姓郭,莫非就是廖喜在一品楼上提到过的那个郭大人?
  “本官要调阅顺天府的户籍册子,请郭大人配合。”
  郭槐只略微犹豫了一下,便颇为热情地领着我进了府衙库房。
  顺天府近二十万户居民的户籍几乎装满了两个大库房,唐姓虽小,也足足有千余户,等从厚厚的帐册堆中找到唐姓的那一本,看到上面沾满了灰尘,纸张都有些发黄了,我暗叹一声,户部十年一稽核户口,看这帐册的样子,没有十年,也该有七八年了,好在唐勉的户籍资料还在。
  正德九年自杭州迁入京城……杭州盛产茶叶,茶商是出了不少,不过已经是四十多岁的人了,却背井离乡,迁地而居,为了赚钱至于吗?
  一妻三妾,两子三女……嘿,这老哥也是个风流人物。居口袋胡同,开茶号“忘忧斋”……沦落到卖屋的境地,想来生意做得不那么顺利。
  “……他家的茶还真是上品哪!”
  虽然档案上的一切一切看起来再正常不过了,但我还是仔细回忆着当时的情景,等想起那满齿留香的上等西湖龙井,疑心就去了大半,内心却暗自感慨起来,茶虽是好茶,可并不是每个人都有宋廷之那般高超的生意手段,可惜了宋廷之……想到宋,我便找来宋姓的册子,却偏偏没找到他的名字;又去查看赫伯权化身白曲的资料,也是一无所获。我不禁沉吟起来,赫伯权动用的化身可能是在户籍普查之后才开始伪造的,可记得宋廷之当初告诉过我他是落籍京都,莫非那时候他已经开始编造谎言了不成?
  有心再查洪七发的资料,眼角余光却见郭槐不时留意着我的举动,怕他与廖喜关系密切,只好暂时打消了这个念头。
  又假意翻看了几个我根本不认得的人的档案,才离开了库房。
  大堂上,蒋迟和张延龄有说有笑,嗅不出一丝火药气,见我进来,蒋迟笑着和张延龄告辞。
  等走远了,他才狠狠地吐了一口吐,冷笑道∶“妈的,这厮当着我的面都敢非议我姑姑,和旁人还不知道说些什么难听的话哪!等皇上根基稳固了,不把他凌迟了,我他妈的不姓蒋!”
  他站定了,指着大街对面一处气派非凡的商号道∶“别情,看见没,那就是积古斋的总号,据说是与宝大祥、霁月斋三足鼎立的珠宝业巨擎,而张家兄弟少说有它三成的股份,皇上既然有话,那咱就先弄垮它出口恶气。”
  我苦笑一声道∶“东山,宝大祥或许在南方可以和积古斋一较短长,甚至还能压它一头,可在直隶、山东、山西、河南这四省,积古斋一号独大已久,分号遍布商业要津,想打倒它绝非易事!何况,我看蒋逵又特不顺眼,殷家换做与你合作,我信心或许还足一些。”
  “我家又没那么多钱。”
  听蒋迟解释了一番,我才明白,蒋家三兄弟里,蒋迟父亲蒋云梅最为方正,也是最穷的一个,他两个哥哥的家产则不相上下,俱是富甲一方。
  不过,蒋云竹只生了一个女儿,女婿充耀虽贵为王爵,却要守着祖训,不得擅离封地,故而派不上用场,殷家合作的对象自然非蒋云松不可,在他膝下三子中,也只有蒋逵最洛uX适。
  “怪不得你急着赚钱。”我随口笑他一句,心里却明白,蒋云梅之穷,只是相对于他两个哥哥而言,看蒋迟的行事排场,他家的财力恐怕不在竹园之下,足以与宝大祥联手进军京城珠宝业了。
  只是皇上对自己的几个表兄不能太过厚此薄彼,已经委以蒋迟重任,不好再让他出头,恰巧蒋逵又与我大有龌龊,给他这样差事,正是一举数得。
  “东山,能弄垮积古斋,我当然高兴,只是我向来不插手宝大祥的事务,加之掺和进了蒋逵,我更是不便介入。你是蒋家少一辈中的老大,殷家只好拜托你多照顾了。”
  先给蒋迟送上一顶高帽,我续道∶“要说赚钱,门道多得很,别的不说,单说开门七件事,柴米油盐酱醋茶,样样可都是生意经,比如茶……”
  “说起茶来,我可是个大行家。”蒋迟颜色稍霁,接过话头得意道∶“京城流行十来种茶,其中的雅州雷鸣和苏州天池就是我开了风气之先,前几日在唐勉家喝的茶好吧,告诉你,那就是雅州雷鸣……”
  我插言道,那天喝的不是西湖龙井吗?
  蒋迟解释了一番,说两者相近,只有极其细微差别,不是此道高手,绝难分辨出来,可说到后来他却沉吟起来,半晌才道∶“能在口袋胡同建起两处豪宅,这个唐勉该是茶商里有名的人物,可他的名字我却偏偏没有一点印象。”
  “总有人行事低调,就像现在的王动。”
  嘴上这么说,心里却打定了拜访唐勉的主意,两人在大雨中深一脚浅一脚地回刑部。
  见乌黑厚重的云层没有消散的迹象,蒋迟边走边苦着脸问∶“别情,这鬼天气凉快倒是凉快,可干点什么好?”
  “雨天梦高唐,雪夜读禁书,这天气,最适合搂着小娘睡觉了。可惜,东山你想一辈子快活,就得先忍这一个月了。”
  “知道知道,巫山云雨是肯定不行了,睡个午觉总该可以吧!”蒋迟淫笑道。
  蒋迟非要我陪他,倒像是怕我一闲下来会作些让他担忧的事情似的,我只好答应下来。
  在刑部挨到中午,因为本尊王动不能陪蒋迟去那烟花之地,约好了见面的地点,我就先回了马宁子胡同的家——方献夫给它取了个名字,却是唤做隐庐。
  换了装束,待了好一会儿,见无人留意,才悄悄出了门,很快消失在了雨幕中。
  “……三个月后,京城都该下雪了吧!”
  想想这做贼似的日子还要熬许多天,我暗自叹息。好在隐庐东侧隔壁一连两户宅子已经托星宗宁师姐高价购置下来,等把秘道和密室挖好,就可借此隐匿行踪了。
  本来想顺便去宁府探望一下师姐,却远远看见白澜自轿子上下来,大概是大雨天没了应酬,正好来抚慰师姐的相思。
  记起初见白澜时他何等潇洒倜傥,等回京之后,却变了一个人似的,心中不免一阵黯然,想来竹园里的女子见到我眼前这副模样,也会生出一肚子的感慨来吧!
  “子愚,子愚……”
  从缨子胡同拐进粉子胡同,方欲东行去与百花楼齐名的翠云阁,却听有人唤我,转身一看,只见蒋迟的大脑袋正从兰家茶食铺子的窗格子里探出来,胖手乱挥冲我直喊道∶“子愚,你怎么从缨子胡同那边过来了?兰丫头到胡同东头堵你去了。”
  不等兰丫头她爹出来叫她,我已经快步朝东行去。在胡同口那儿,隐约可见一素衣婀娜少女撑着油伞,正翘首向南张望。
  唤了她一声,她便欢喜地朝我跑来,那野性十足的脚步溅起了水花无数,飞扬的裙摆更好似雨中盛开的白莲,很快,一张红扑扑的俏丽脸庞就出现在我的眼前。
  “大哥哥,你说话不算数,说好了过两天来看我,可现在都过了十天啦!”少女倒豆子似的娇嗔道。
  周围铺子里顿时传来女孩的嬉笑声,隐约听到有人细声道∶“兰丫头要招小女婿了。”
  “谁敢笑,看我不扯了她的嘴!”少女羞恼地冲小姐妹们嚷道,只是转过头来,脸上却多了一份拘谨,就连目光都有些敬畏∶“听说……大哥哥做了锦衣卫的大官?”显然欢喜过后,她才想到我的身份已然发生了变化。
  粉子胡同本就藏不住事情,而云仙之死又是酒楼茶馆的好谈资,主角之一的我自然被人关注,不用如何联想,兰丫头就能猜到我就是赎云仙的那个李佟。
  “不过是个锦衣百户罢了,算不得什么大官。”顺手拂去少女素袖上的雨滴,裸露在外的半截胳膊饶是在阴沉沉的雨天里也泛着蜜腊色的健康光泽,我一恍惚,竹园女子的赤裸娇躯一一从我眼前晃过,周身俱是雪白如玉,没一个能看得出有练过武的痕迹——不用风吹日晒,天天锦衣玉食,人都变得细嫩娇贵了。
  我亲昵的动作羞红了少女的脸,就连说话的声音都骤然轻了下来∶“我也这么讲,可爹说大哥哥你是个不得了的人物……”
  不得了的人物?我不禁莞尔,一年前少不更事的我才会自以为是的这么想,而今我早已明白,那是个需要我付出相当代价才能达到的目标。
  其实,人总是这样,在爬上了一座山峰之后,才能体会出另一座山峰的高大。
  “你丫真是个花柳班头,那小妮子一听我提起你来,两眼都放光,好像半夜里狼崽子看见了食儿似的。”蒋迟边唠叨边不满地瞪着在柜台里假装抹桌子的兰丫头。身旁的蒋烟含笑解释说,蒋迟听我提起兰家的冰镇河鲜赞不绝口,就突发奇想,非要来这儿尝尝鲜。
  而兰丫头一如往昔地热情待客,可偏巧因为大雨,店里没其他客人,于是少了参照物的蒋迟就误会了少女,玩笑开得重了点,便得罪了少女,她不知道蒋迟的身份,顿时翻脸。不成想蒋迟一提起我来,少女态度立刻大变,慇勤之极,却是处处打探我的消息,等知道我要来和蒋迟汇合,她立刻抛下两人,跑到胡同口迎接我去了。
  “这有什么了不起?亏你还是粉子胡同里的名人,一点小事儿就大惊小怪的,徒惹人笑话。”让兰丫头又送上两碗冰镇河鲜,我笑着试探蒋烟∶“大姐别是在东山身上下了什么香啊,怎么到哪儿你都能找到他?”
  蒋迟和蒋烟俱是演戏的高手,就连我都看不清楚他们的关系。
  不过蒋迟明着把蒋烟当作一个风流娘们任意调戏使唤,暗里却相当照顾她,想来他和我一样明白,这个走东家串西家的少妇是个不可多得的天才线人。
  “大人,你这就冤枉死奴家了,奴家可是特地来堵大人,给您报个信的喔!”蒋烟神秘地一笑。

凡人修仙传
忘语
修仙觅长生,热血任逍遥,踏莲曳波涤剑骨,凭虚御风塑圣魂! ...

棒棒糖 / 发表于: 2021/03/01 03:47:40

第二章
  “廖喜敢轻举妄动,大爷手中长剑岂是吃素的?”油灯下,我轻抚隐泛寒光的青钢剑冷笑道。
  “大人文武双全,难怪兰家妹子的魂儿都被大人勾去了。”蒋烟媚笑道。
  廖喜若是知道我在江湖的地位,恐怕打死他也不会想出让洪七发纠合地痞流氓暗算我的招数来。
  而我自从与唐五经一战后也变得格外小心,想暗算我,没有江湖名人录前五十名的实力,来了只能是白白送死而已。
  不过,虽然自己的内伤因为心情大好的缘故恢复得比预想的快,但眼下内力毕竟只有平素的七成半,故而魏宁两女在我出门前都要叮嘱我带上兵器,宁馨的佩剑几乎成了我的专属品。
  “子愚,这厮这回可瞎了狗眼!嘿嘿,敢和锦衣过不去,他以为他是谁啊?”
  蒋迟话中有话,我自然听得明白。李佟是粉子胡同的闻人,廖喜不可能不知道我的身份早已今非昔比,依旧敢向我下手,除了心头那口恶气非出不可之外,背后一定有强力人物支持。
  不期然想起了在一品楼遇到的那位明公,看廖喜恭敬的模样,他该是朝中大员,可惜我在刑部极力收敛自己,从来不去各大衙门走动,结果认不得几个大臣,也不知道他究竟是何许人也。
  见我碗底朝天,兰丫头乖巧地又捧来一碗,犹豫一下,顺手给蒋迟的添满。
  蒋迟看在眼里,不由大生感慨,叹道∶“总算沾子愚一回光啊!”
  又小声对我道∶“也不知道宁馨那头母老虎能不能容下这丫头。”
  “哪儿跟哪儿呀!”我不置可否地笑道,转眼见兰丫头羞红了脸,却竖起耳朵听个仔细,而她老实巴交的老爹脸上看起来既忧愁又有些患得患失,就仿佛以往自己的老爹似的。
  心中难免有些酸楚,为人父母者,既想给自己的女儿找个好婆家,又不想让女儿受委屈,还要把女婿当依靠,真是难洛u漱H了。
  “人常说,乱世人命如猪狗,其实像大姐这等平头百姓,就算太平盛世的,又能强到哪儿去?”蒋烟似乎看出了我的心事,低声叹息道∶“为了有个靠山,把女儿送人做妾的多得是,非但没人说闲话,反而大家都羡慕。这年月,笑贫不笑娼的,做妓女都没人笑话,何况做个现成的官姨太如夫人哪!”她白了蒋迟一眼,怨道∶“他若是敢娶,我们娘俩早跟他了。”
  说话间,几个汉子快步闯了进来,甫一进屋,一人就冲老板喊道∶“兰大哥,风小先生今儿还来吗?”
  老板憨憨笑道∶“这么大的雨,怕是被一品楼留住了,我张望了半天,也没看到小先生去通达,通达那一场不演了,俺家这儿也够呛。”
  “这可咋办?”那人懊丧道∶“一回书听得不上不下的,心里痒痒得要命……”
  旁边一人接上他的话∶“要不,咱晚上去百花楼?”
  “百花楼?你丫不是疯了吧!再说,就你这身打扮,还不叫人打出来!”
  那人嘟囔了一句,说卖油郎还独占花魁哪,咱也不比卖油郎差哪儿去,几人转身想走,老板却突然指着一品楼方向惊喜道∶“咦?那……好像是风小先生哩!”
  说书的风小先生?我心头蓦地一动,难道是风小子?
  不大一会儿,十几个汉子蜂拥而至,而中间那个瘦小少年金鱼眼大暴牙,果然正是高君侯的关门弟子风大虾!
  “这小子胆子也忒大了,不知道我下了禁令了吗?!”只是原本对这个机灵的少年颇有好感,此刻心中倒没有多少怒气,可一连串的问号禁不住在脑海中闪过∶“他是和高君侯一起来京的吗?洛u颡S和他师傅一起离开呢?大江盟又知不知道他进京留京这件事呢?”
  想起风大虾的身份虽然已经公开了,却极少在江湖上行走,武林中倒是没有几人认得他,直觉告诉我,他此番留京,十有八九是高君侯瞒着大江盟偷偷安排的。
  而高想必是认定我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少不了在烟花之地出没,才把说书的场地设在了粉子胡同。只是高君侯的目的何在,我一时弄不清楚。
  被周围的人挡住了视线,风大虾并没有注意到假装和蒋迟说话而拧过头去的我。
  一群人大呼小叫地去了后院,透过门帘看过去,后院早搭上了遮雨棚子,已经有几个人等在那里了。
  听众人嚷嚷才知道,通达车行那边的棚布都被调去盖货物了,没办法说书,风大虾就直接来了兰家,有人飞快地冲出去,似乎是喊人去了。
  店里的伙计顿时来了精神,果然后院传来一溜介的喊声,要酸梅汤的、要冰镇河鲜的,叫声此起彼伏。
  老板一边兴冲冲地刮着冰屑,一边回着蒋迟的问话。
  “风小先生书说得那个好呀,连百花楼的老板娘都说,他嘎崩溜脆的就像俺们家的冰镇河鲜。说的什么书?人家可有个文绉绉的名字,叫做”大明英烈传之破倭记“,说的就是本朝的故事……”
  “哦,可是京卫指挥同知沈希仪大人与刑部员外郎王动大人联手大破倭寇宗设的故事?”
  “谁说不是!”
  蒋迟不由嘿嘿笑了起来,趁别人不注意,冲我眨了眨眼。
  说话间,陆续又有二三十个汉子来听书,想来就像那些风流才子难以抗拒苏瑾孙妙的魅力一般,雨再大,也挡不住这些痴迷的听众。
  “上回书咱们说到,这沈大人和王大人兵分两路之后,沈大人就率领一标人马来到了南汇嘴……”
  檀板一拍,慷慨激昂的声音陡然响起,如金戈铁马,飒然浮空,说的正是与宗设的松江一战。
  故事多是从上报朝廷的邸报中演义出来的,自然错谬百出,而我和沈希仪的形象更是被美化了不止十倍,两人都成了智谋好似诸葛亮、武功赛过吕关张的活神仙。
  不过英雄向来就是平民百姓的梦想,英雄的故事向来就为平民百姓所津津乐道,夸张只会带来更多的听众,却不虞被人戳破这美丽的肥皂泡。
  若不是高君侯师徒顾忌着我的名声,为了赚钱,大概早在这刀光剑影生死搏斗间,给我安排了无数美女相伴——虽然那其实更接近事件的真相,如此听众就更觉得过瘾了。
  “听说这位王大人还是去年应天府的解元公,真是文武双全啊!”
  蒋烟听得神驰意往,忍不住赞道。
  “李大人也是进过学的举人老爷。”兰丫头不服气地道。
  蒋烟大为惊讶,不由上下打量起我来。
  “不过是个落第举子罢了,不值一提。”
  蒋烟却没言语,我知道她起了疑心,也不去辩解,却和蒋迟一道听起书来。
  风大虾口才极佳,几人都听得入了神。不知过了多久,猛听檀板声起,不知不觉间今儿的一回书已然说罢。
  众人久久不愿离去,七嘴八舌地讨论起松江那场战事来,风大虾似乎也没了事情,跟着众人一起议论起来。
  我问过兰丫头才知道,他每日只在粉子胡同演四场,一品楼、通达车行、兰家和百花楼,这里已是下午的最后一家了。
  我暗自一笑,这四家地方,倒是把上至公卿名士,下至贩夫走卒一网打尽了。
  见蒋迟撑得直揉肚子,自己又不太想和风大虾打上照面,正要起身离开,却听后院一人大声嚷道∶“……到底谁没见倭贼?那个立花勘助被打入刑部大牢的时候,老子还照他屁股狠狠踢了两脚哪!那厮生的凶神恶煞一般,没有丈高,也有九尺,比风小先生书里说的还要凶恶哪!”
  立花勘助被押解来京城了?我心中微微一怔,旋即释然,他是宗设集团的二号人物,是此番剿倭俘虏的倭寇里地位最高的一个,朝廷自然重视。
  当初,他被俘后便由军方关押,而我在宁波与沈希仪分手后就与军方再没有接触,便不晓得他的下落。沈希仪大概也因为调职京城,同样再没插手剿倭事宜。
  只是立花勘助既然押解进京了,却没有通知与此事关系密切的我,想来皇上对无名岛一战还心存疑虑,要用立花的口供与我们上报的战功相互比对,以证真伪吧!
  好在当时沈希仪压制下了众将的意见,没有浮夸战功!
  我暗自庆幸,冷风一吹,后背一阵发凉,才恍觉自己竟然惊出了一身冷汗。
  虽然是自己疏忽了,可这等重要的情报要靠我在大街上道听涂说才知晓,自己在京城还真像个聋子瞎子啊!
  这种被动的局面不打破,很快就会有我好受的了。
  秦楼不能动用,魔门星宗不能动用,白澜原来手中的线人亦不能动用,我骤然发现自己手头的资源并不像我想像中的那么丰富,在京建立属于自己的线人网已是刻不容缓。
  可从哪里招募人手呢?我目光不禁转到了蒋烟身上,她倒是个极合适的人选,若是蒋迟还不知道她偷儿的身份,倒是可以以此要挟她,让她为我效力。
  还有风大虾……想到这个机灵少年,我心头蓦地一动,既然立花勘助可以被解到刑部来,那么被丁聪收监的周福荣同样可以解到刑部。如此一来,对日后抓捕审讯宋廷之极洛u扣Q,毕竟周福荣是在宋廷之指使下直接与倭寇交易的关键人物。
  好在离秋决还有段时日,除非是斩立决,否则就算刑部核发了周福荣的死刑,也还有时间来挽回。
  而为避免打草惊蛇,有关周的事情我能不开口最好不开口,剩下的最佳人选当然就是蒋迟了,只要他提醒皇上,需要周的口供与立花的口供相互参照,皇上自然会让刑部将周押解来京。
  碍着蒋烟,我暂时把这个念头放在了一边。和兰丫头说笑了一会儿——小妮子想来是真的喜欢上了我,把闺名和生辰八字都偷偷告诉了我,三人才出了兰家,迳直向东而去。
  翠云阁的小凤仙是和白牡丹齐名的西咱uW妓,白牡丹占得冷艳二字,小凤仙则妖媚过人。
  蒋迟是她的入幕之宾,招待自然周到,蒋烟则去了姑娘房里扯东道西去了,我走又走不得,百无聊赖,小凤仙便叫来自己的亲妹妹小菊仙陪我,四人唠起家常来。
  官家隐秘、市井奇闻,小凤仙似乎有说不完的新鲜事儿,可分寸却把握的极好,特别是偶尔涉及官场上的人物,就根本听不到她直呼姓名,只有像蒋迟这般熟知京城官场的人才能听得明白,发出会心一笑,而我看上去却是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
  她不时穿插一些俚语笑话让我不至于觉得受到了冷落。传言她虽不轻易接客,但一旦看中某人,媚惑的手段就极其高明,此番相见,果与秦楼庄青烟不相伯仲。
  其实我的心思并没全放在小凤仙的身上,因为我已经隐约猜出了蒋迟非要带我来翠云阁的奥秘——小凤仙的这些话大概很快就会出现在万岁爷的书桌上,而我则是这些情报的证人。
  虽是皇上的亲表哥,蒋迟做事还是慎之又慎啊!
  “……竟有这事?!我的小亲亲,你别生气,少爷我明儿就带人把教坊司淫平了!”蒋迟怒气冲冲地道。
  他和小凤仙正谈起东城教坊司的红人柳如眉,小菊仙插了一嘴,说柳如眉仗着教坊司的地位,最近一直在诋毁她姐姐,甚至连翠云阁都不放过,说它买卖人口,逼良为娼云云。
  看年幼的小菊仙似乎觉得翠云阁受了天大的委屈,我不禁暗自好笑,翠云阁在京城的地位,就与快雪堂在苏州的地位相仿,这等规模的妓院,若说没有买卖人口逼良为娼的事情,那才有鬼哪!
  而她小菊仙有个名满京华的大牌姐姐罩着,自然不太晓得那些苦命女子的凄惨境况。
  小凤仙倒是大度得很,说同行相争,难免意气用事,而且教坊司自从宁白儿突然失踪后,只靠柳如眉独撑大厦,她不免心情急躁,几人便说起教坊司的风月来了。
  我想起宁师姐提到的那个钱萱,便鼓动蒋迟走一趟东城。
  “今儿雨太大了,赶明儿我一定陪你去,一定!”蒋迟以为我好色心起,暧昧地笑了起来。
  “一言为定!”我站起身来,笑道∶“东山,你留在这儿和凤仙姑娘温存吧,我可要回家了,两头母老虎在家等着,回去晚了,可没什么好果子吃。”
  离开翠云阁,我变换容貌匆匆诳u^刑部,立花勘助已解入京城,我便想看看刑部是否从他嘴里得到了新的情报。
  可遍寻陆眉公却不得,后来才有人告诉我,他也被尚书赵鉴临时调去参加中元节的保卫工作去了。
  这赵鉴也是个马屁精!我不由恨恨道,见皇上尊宠道教,他便把一个中元节的保卫规格弄到几乎和春节除夕相当!
  想想自己到刑部报到已经好几天了,却一直没碰到他,他也没说召见我,想来精力都放在了拍马屁上。
  转念却突然想起一人,心中顿觉柳暗花明,便直奔刑部大狱而去。
  在其对面一酒肆候到傍晚时分,就见几人打着伞匆匆而出,其中一人獐头鼠目,正是在押解杨慎途中与我结下酒肉交情的黄宪。
  尾随着他走了不短的一段路,发现没有人跟踪,我这才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
  “真没想到,半年没见,大人已经高发了!本以为能在今科金榜上见到大人的名讳,没想到大人却是另辟蹊径……”
  在一处僻静的小酒馆里,我和黄宪把酒言欢。黄宪在苏州吃了我不少好处,此番相见,本来有点忐忑不安,见我态度和蔼亲切,才放松下来,不知不觉地就有了投靠之心。
  “剿倭一战可不是白打的。”我笑道,随口问道∶“听说立花勘助已被解到京城了?”
  “怪不得大人微服。”黄宪觉得猜到了我的心思,嘴角露出一丝得意,只是很快就收敛起来∶“立花勘助是月初押解到案的,三法司已经联合提讯他两次了,大人不知道吗?”
  我摇摇头,说我才入刑部,自然不清楚,何况我还是当事人,理应回避,随后问及庭审的结果如何。
  黄宪迟疑道∶“听说这厮狂妄的很,在公堂上只是咆哮大骂,说您和沈大人手段卑劣,不是好汉,还说您若是有种,就真刀真枪地和他打上一仗!”
  “哼,和倭寇有什么道义可讲!”
  话虽这么说,我心头却是一块石头顿时落地,暗自庆幸,幸好抓获的是立花这个鲁莽汉子,换一个机灵点的攀污我两口,恐怕我也吃不消。  以后再遇上这事儿,干脆就拿人头报功,反正死人是绝不会和我唱反调的。
  不经意流露出来的目光如雷似电,惊得黄宪手一抖,酒差点撒了出来∶“大人眼神……怎么比陆大人还要……威严?”声音中已是微微有了惧意。

你都1000级了,外面最高30级
易枫洛兰雪
易枫穿越到修炼世界,可惜只能当个凡人,无奈只能开个小武馆维持生活,偶尔打打铁,当个“一代宗师”混日子。直到有一天,小武馆变得热闹。几个仙风道骨的老头为易枫厨房里的菜刀争的面红耳赤……

棒棒糖 / 发表于: 2021/03/01 03:47:52

第三章
  大雨依然滂沱,可此刻雨滴打在油伞上,听着倒像是一曲优美的乐章。
  虽然没从黄宪嘴里得到更有价值的情报,但他表露了要与我站在同一个战壕里的强烈愿望,在他看来,我身上披着无数耀眼的光环。
  论亲友,姑夫桂萼、师兄方献夫都是皇上身边的大红人;论自身,既有剿倭军功在手,又是一榜解元,官职连升三级已经足以说明皇上对我的重视和信任,日后他升官发财可都要指望我了。
  如此一来,刑部大狱有什么风吹草动,我就能够在第一时间内得到消息。
  趁着大雨夜色,我找到了蒋逵,让他动用手下那些牛黄马宝一点点地将风大虾逐出粉子胡同,直至在京城无法立足为止;又让他留意粉子胡同等几大风月场所聚阶ua出现的陌生人。
  既然高君侯敢违抗我的京都禁武令而留下风大虾,那么大江盟、慕容世家同样也不可能那么老实,一旦埋伏下线人,我的分身恐怕很快就会暴露,这对我自然大为不利。
  好在现在朝廷那边还没有人来监视我的行踪,也不知是皇上在向我暗示他用人不疑,还是觉得我武功实在太强,贸然使用,会暴露这些探子的身份。
  “说起来,更该感谢的是老鲁哩!”
  从马宁子胡同隔壁那条街开始,我就借口中元节保安需要,挨家客栈盘查。
  或许是没想到这大雨天的我竟然亲自突击检查,在胡同口的一家客栈里,我果然看到了一个不算陌生的身影。
  “大、大人,俺……俺这就离开京城。”鹰爪门总管宋维长诚惶诚恐地道。
  “可以啊!”
  “多……多谢大人。”宋维长神色一松。
  “不过,宋总管大老远来一趟京城不容易,本官看在你们司马掌门的面子上,怎么说也该送上一样礼物,你看……一副上好铁木棺材如何?”
  淡淡的笑意犹在嘴边,一道凛冽寒光带着逼人的杀气陡然从我腰间飞起,寒光过处,一颗大好头颅横飞而出,凄红血柱顿时冲天而起。
  “为了奶们,就算杀尽天下人,我也在所不惜!”
  “三哥,你好有气魄耶!”宁馨心神俱醉,扑进我怀里,满眼都是崇拜。
  在她心目中,死个贱民并不值得大惊小怪,听到情郎重视自己,她顿时心花怒放。
  “……明天……贱妾陪相公打口刀吧!”一旁正在擦拭着宁馨佩剑的魏柔沉默了半晌,才缓缓道,人却不敢看我,只是呆呆盯着剑刃上的一个缺口。
  佩剑虽然锋利,却是刚有余而柔不足,剑刃又薄,被我当作砍刀使唤,剑刃上便崩了个口子,她就是从这儿看出我和别人交过了手。
  “相公自然是求之不得。”我嬉笑道,心中却一凛,她语气里隐约透出的一缕不安和焦躁自然瞒不过我的耳朵;而易容膏虽然隐去了她脸色的细微变化,却藏不住那一丝无奈。
  “看来她对我杀宋维长很有想法呀!”
  魏柔自幼即受隐湖正统教育,虽然那种教育远比我想像中的要入世得多,但悲天悯人的宗旨却实实在在地烙在她的心灵上,只是眼下她正和我好得蜜里调油,情爱压倒了所谓正义的力量,才让她委曲求全。
  可一旦心里留下我滥杀的影子,日后面对鹿灵犀、辛垂杨的时候,很可能就成洛uo心灵上的破绽。关于宋维长,我真要好好解释一番了。
  “师妹,奶还记得潇湘馆吧!”
  魏柔的目光顿时羞涩起来,轻轻点点头。
  “潇湘馆是在鹰爪门宁波分舵的旧址上建起来的,之后成为了宋廷之与倭寇走私的据点,宋廷之事败之后,又把潇湘馆转让给了大江盟,这其中的交易内幕重重,我有九分把握,说鹰爪门与走私相干,剩下的一分,只是寻找证据而已。”
  魏柔凝视着我,原本千头万绪的目光渐渐清澈明晰起来。
  “是贱妾错怪了相公。”她莞尔一笑,将剑递给宁馨∶“相公还要赔宁馨妹妹一口剑哪!”
  “赔什么剑呀,要赔,相公赔她一杆枪!”我暗舒一口气,嬉笑着将两女搂在怀里。
  宋维长的首级硝制后被我用兵部加急快马送至江南,并且附上了一封措辞严厉的信。
  信是写给鹰爪门掌门司马长空的,这就避免了与大江盟的正面冲突,虽然我隐约猜到,宋维长该是大江盟派去鹰爪门协助司马的。
  利用京卫刑部协助顺天府整治治安的机会,马宁子胡同周围的客栈住户都收到了沈希仪用顺天府及京卫刑部名义联合下发的公告,为了保证中元节以及接踵而来的重阳节和皇帝寿辰的安全,所有留宿的外乡人的路引资料一律上报三府,至于什么时候解除公告,却没有明确说明。
  公告下发之后,紧接着就是对马宁子周围的一场大规模的扫荡,据报当天就有十数人离奇失踪,甚至连行囊都来不及取走。
  再去刑部,同僚的目光就变得有点畏惧。与其他衙门不同,刑部常年和罪犯打交道,对江湖总有一点耳闻,他们或许对江湖十大的名头没有多少感性认识,但我这个沉稳的白面书生一剑就取了他人性命,还给被杀之人安上了一个袭官的罪名,这等毒辣的手段不免让人心惊胆战,在档案库房就更没有人来打扰了。
  转眼中元节就到了。大概是顾忌我的双重身份被人拆穿,皇上并没有把我调去充当他的护卫,只是把蒋迟、陆眉公叫了去。
  倒是我的上司黄良因为人手实在不足,虽然知道我只是在刑部挂职锻炼,却还是把我安排到了皇上去显灵宫的必经之地--粉子胡同口的一品楼。
  其实那儿早安排好了西城兵马司的人马,派我去配合,不过是做个样子--刑部可是时刻都把万岁爷的安危放在心上啊!
  兵马司的指挥才不过六品,品轶比我还低一级,为避免尴尬,黄良特地嘱咐我穿上便服。
  兵马司的人见我文质彬彬,以为我只是刑部的一个寻常书办,便让我在二楼候着,说有事儿再通知我。
  我乐得轻松自在,找了个临窗的座位坐下。外面大街上张灯结彩,人流熙熙攘攘,颇有些过节的气氛。
  虽然中元节只是个道教节日,民间原本并不如何认同,可皇上尊宠道教,商家又欲藉机发财,结果生生造出一个民间节日来。
  只因皇上不欲扰民,故而这一品楼在龙辇经过之时依旧可以照常营业。
  坐下一会儿,我就发现二楼的客人络绎不绝,没多久整个二楼竟然坐满了,我微微一怔,离晌午吃饭的时间还早,怎么会有这么多的客人呢?
  心中不免紧张起来,可仔细打量这些三五成群聚在一处的客人,虽然三教九流无所不有,却个个衣着光鲜,神态悠闲,没一个像是心怀叵测的歹徒。
  再细听他们的言谈,不由哑然失笑,原来是风大虾上午在这儿有一场书会,而这些人对风大虾都是交口称赞,直把他与京咱uW嘴王宝林相提并论。
  “没想到这小子还真有头角,不几日竟然挣出了偌大的名头。高君侯这个死穷酸教出来的徒弟武功上不了台面,这说书的本事倒是一等一。”
  又等了一袋烟的功夫,果然见风大虾昂首挺胸从楼梯上到二楼,大暴牙紧咬下唇,金鱼眼目光灼灼,神态坚毅沉着,行走间隐有杀伐之意,瘦小少年的气势竟与那日在兰家见到的迥然不同,楼上顿时静了下来。
  “言未发而喜怒哀乐俱乎其前,此子之技竟然已近臻境了。”
  我心中大为惊讶,原来他在兰家还留了一手。果然檀板一响,风大虾几句话就把众人带到了血雨腥风的战场。
  但觉纵横撼动,声摇屋瓦;剑戟刀槊,金鼓起伏。其疾徐轻重,吞吐抑扬,入情入理,入筋入骨。
  众人则俱屏息静坐,侧耳倾听,全神贯注的模样仿佛是生怕遗漏了他的一句话、一个动作,整个二楼只能听到风大虾那抑扬顿挫的声音。
  风大虾的目光不时扫过众人的脸,我的座位虽不算好,可他还是很快看到了我,声音便突然一顿,好在他机灵,一抖嗓音遮盖过去,从此再也没向我多看一眼。
  众人听得如痴如醉,谁都没发现他中间出了小小的错误。
  “孺子可教啊!”
  我心下暗赞一声,他分明认出我来,却能把这场书坚持下来,心志之坚也算江湖少见了,招揽他的心思越发强烈。
  “酒色财气,不知道哪一个合他的胃口。”
  望着说完书周旋在缟绅中间的风大虾,我暗自琢磨开来。
  他不像高七、万金或马鸣那样可以晓之以义,动之以利,或者干脆以官府的身份威压,他上面还有他师傅高君侯,江湖重师承,让他背叛师门,日后他在江湖都无法行走,也就失去了招揽他的意义。
  而眼下高君侯动向不明,我不想在没弄清他意图之前轻易开罪他。
  就算投其所好,也要给风大虾一个可以洛u灾v开脱的理由--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他师傅。
  “该让蒋逵加快动作了。”
  英雄不单单可以救美,也可以救风大虾。不过因为不能把风大虾放在身边,出头的自然是李佟,他是蒋逵的对头,凡是蒋的敌人,就是他的朋友,这样在外人眼中,一切都顺理成章了。
  风大虾在众人的簇拥下离开了一品楼,他下一个落脚点则是通达车行。
  车行特地派了一个管事来接他,态度十分谦恭。风大虾只是在临行前,才有意无意地又偷望了我一眼。
  那时我正望着窗外,远处旌旗蔽日、马蹄轰鸣、鼓乐喧天,正是皇上的仪仗车队快到了。
  我下意识地扫视着跪在街道两侧的人群,又抬眼望了望四周的宅子,各家各户都门窗紧闭,似乎怕被御林军误会,就连我眼前的窗户也被伶俐的伙计随手关上了,皇城根下的子民毕竟见多识广,懂得如何趋吉避凶。
  其实,有必要吗?望着四五百号训练有素的锦衣护卫着的龙辇,我心里明镜似的,除非有三五个绝顶高手组成突击小组,以十几个名人榜上的高手做接应,大家抱着必死的信念,或许才有可能接近龙辇。
  只是等到接近了,大概也已成强弩之末,面对气势恢弘的嘉靖,恐怕连下手的勇气都没有。
  真要想行刺皇上,必须要五六个像我这样的神箭手配合,以期快速杀开一条通道,接近龙辇,方有希望成功。
  三五个绝顶高手的组合,在江湖各大门派的连纵下,还有可能做到,甚至像少林武当,本身暗藏的实力或许已经足够,但要找出几个神箭手来,却绝非易事。
  就像况天之死,在江湖上就绝找不到凶手,因为除了我之外,有数的几名养由基似的人物都在军队里,这也是后来况天一案不了了之的缘由之一,反正大江盟与慕容世家已然开战,借口就变得无足轻重了。
  况天的死虽然充满谜团,可在我看来,鹰爪门的灭门是慕容的杰作却是不争的事实,既然已经背上了黑锅,当然要尽可能地剪除大江盟的羽翼,而作为大江盟最坚定同盟军的鹰爪门首当其冲,自不奇怪。
  “人总是这样,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我心中轻叹一声,况天之死与我并没有太大干系,我便不太在意他究竟是怎么死的,只是后来乐茂盛的出现,才让我动了心思,可案子已经时过境迁了,又碍着武舞武承恩的父女关系,只好把猜疑放在了一边。
  现在想想,倒有点心惊肉跳,如果军队和一个实力超群的江湖门派勾搭起来,虽然在大军对阵时并无多大意义,可暗杀敌方大将的胜算恐怕会高上很多倍,就像大江盟联手武承恩,说不定真连皇上都能被狙杀了。
  我不禁假设起自己是刺杀指挥,该如何布置兵力、如何进行突击,默默推演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这乃是大逆不道之事,心中暗自觉得好笑,嘴角不由扯出了一弯弧线。
  “别情,什么事儿惹你发笑?”身后传来苍老的声音,回头一看,竟是邵元节!
  “真人……先生怎么不在显灵宫?”我一边搬椅子让他坐下,一边诧异道,皇帝不去上清宫不去玄妙观而单单去了显灵宫,完全是冲邵元节的面子,怎么正主儿却偷跑出来了呢?
  “场面上的事儿就交给孙真人他们吧!”邵元节大有深意地一笑。
  他还是穿着那件浆洗得十分干净的细布衣衫,看上去就和粉子胡同里那些衣食无忧的老人别无二致,不认识他的人,恐怕任谁也猜不出他是今上以帝师相待的厉害人物。
  看正好是吃饭的时辰,我便叫了酒菜,两人对酌起来。
  邵元节说,他本来去了兰家,却因为街上的行人都被赶进了粉子胡同,不少人就干脆在兰家打尖,前屋后院坐得满满登登,竟然没有落脚的地方,只好换了别处。
  “兰丫头可是惦记着你哪!”老人眼里满是笑意,倒像是看自己的孙子∶“她老爹也和老朽隐约提了一嘴,问认不认得合适的人来保个大媒。”
  兰家的客人都是市井百姓,在兰老爹看来,他熟悉的人当中大概数邵元节最有学问,最能与我沟通,不过把如此重任交给绍,想必是被兰月儿那丫头逼得急了眼,有病乱投医了。
  可看邵元节的意思,倒真想保这大媒,我不禁犹豫起来。
  虽然我有心用兰月儿顶替云仙,好让宁馨日后在京咱u陪茼诨遄A可媒人若是邵元节的话,兰月儿的身份顿时不同,这和我当初的计划颇有些抵触;然而这媒人却又轻易拒绝不得。
  “兰丫头可有宜男之相啊!”邵元节微微一笑∶“若是老朽膝下有子,怕就轮不到别情你了。”
  我一怔,道家丹道派并不忌婚嫁,就像正一道教主张彦大真人拥有妻妾十数人,子嗣无数,身为正一道大祭酒,邵元节有个七房八房的并不奇怪,他又通晓双修之术,怎么会落得子嗣皆无呢?
  “世人总以为不孕是女人的事情,其实根据我正一道历代留下的典籍,早就有了推断,有些男人是天生就不该有子嗣的,不幸的是,老朽就是其中之一。”
  望着老人隐隐透出的落寞神情,我不禁也替他难过,随口道∶“玄玉道兄跟随您日久,干脆就收他做个螟蛉义子,岂不两全其美?”
  “玄玉身世奇特,老朽与他只有师徒之谊,而无父子之缘。”
  “是这样……”我一时福临心至,脱口道∶“那……雪崖公,若不嫌弃,晚辈拜您做义父如何?”
  “别情,你怎么把主意打到老朽身上了?”邵元节一眼看穿了我的用心,呵呵笑了起来。
  “雪崖公慧眼如炬,晚辈岂敢相瞒,晚辈正是欲借您老之力。”
  我心思飞快转动,把利害得失算计了几个来回,越发觉得拜邵元节为义父是着妙棋,既然如此,直言相告乃是上策,遂正色道∶“常言道,主疑而臣惧,晚辈执掌江湖,本来就容易引起猜忌,一旦再有小人从中挑拨,晚辈可能立陷万劫不复之地。而晚辈姑夫桂大人和方师兄虽然颇得圣眷,可正因为与晚辈关系太过密切,反而不易取信于圣上,届时谁来替晚辈主持公道?”
  我语气一顿,对面的邵元节渐渐收敛起笑容,静静地望着我,停箸无语。
  “晚辈对皇上和社稷的忠心唯天可表,可细数历朝历代,总有忠臣冤死;而晚辈不想做个冤死鬼,自然要事先预做打算。皇上敬您如师,您一言胜过他人万言,晚辈自然要打您老的主意了。可您老是修道真人,等闲绝不会干预朝政,若晚辈与您老一不沾亲二不带故,怎好意思向您老开口求援?”
  “别情,你有此心,已是不忠。”邵元节慢条斯理道,说出的却是诛心之言。
  “雪崖公,且听晚辈一言。昔日汉大将军卫青谢门下苏建云,“自魏其、武安之厚宾客,天子常切齿。”何也?亲附士大夫,招贤绌不肖,这是皇上的权利,臣子乱用,必遭主疑。而晚辈替朝廷掌控江湖,却不得不与天下豪杰之士相交,稍有不慎……”我轻轻一叹,没把话说全,却道∶“魏其侯窦婴、武安侯田蚝俱是外戚亲贵,尚遭天子切齿,何况是晚辈?”
  “别情,你也是皇亲国戚嘛!”
  “人家那两位,一个是皇后的堂侄,另一个更是皇后的亲弟弟,与晚辈不可同日而语。再说,他们的下场也是相当凄惨。不过,若是晚辈小心谨慎,就可保一世无忧,晚辈也不必担心,可细想却不尽然。王安石云∶“远迹久孤之地,实迩言易间之时”,黄庭坚也道∶“一日不朝,其间容戈”,苟离君侧,谗间即入,晚辈一去江湖,即是远离君侧,别说一日,一年三百六十日,晚辈恐怕也没几天能见到皇上。而在朝为官,难免有几个对头,若是他们天天在皇上面前说晚辈“厚宾客”的话,皇上会不会“切齿”呢?”
  我一番话让邵元节沉思起来,其实朝中已有人上疏不满皇上宠信于他,他大概也有所耳闻,比对之下,似乎已有些心动了。
  “加官晋爵,那要靠晚辈自己的本事,所以即便晚辈认了您老为义父,晚辈也不敢洛u髡薅p颜相求,甚至那份孝心都得在人前隐瞒起来,在他人面前晚辈不会叫您一声义父,过年过节晚辈也不会去拜贺。晚辈唯一能作的,就是一旦兰丫头生下了儿子,晚辈会将他秘密送给您老过继为孙,以继绍家宗祧。”
  邵元节目光如刀,盯着我看了半晌,才沉吟道∶“老朽今年已是六十有六了,也不知哪天就归了西……”
  “崖公身体健硕的很,长命百岁也非妄言。何况,如果兰丫头真是宜男之相,两年内,您大概就能抱上孙子了。”
  “三年吧,不过别情,你可千万别诓我这老头子啊!”
  听邵元节应允,我不由大喜过望,有三年时间,我羽翼也该丰满了。
  给邵元节满满斟上一杯酒,我端起酒杯,肃容道∶“崖公,虽然人前孩儿不能叫您一声义父,不过父子之情,孩儿会牢记在心,这杯酒就祝义父福如东海长流水,寿比南山不老松!”
  虽然是利益的交换,可彼此之间还是觉得亲密了许多。
  老人问起我妻妾儿女的情况,我告诉他不算宁馨,身边已有一妻四妾,一对双生女儿过几日就要过百岁了。
  老人开玩笑,说我膝下虽然单薄,可毕竟不是光秃秃的什么都没有,日后勤加耕耘就是了。只是说到后来,脸上不禁浮起一丝忧色。
  “义父莫非是忧心皇上无嗣?”我心念电转,很快就猜到了他的心事,他为皇上乞子已近一载,可后宫却不见有人怀上龙子,长此以往,皇上对他的宠信势必要大幅衰减,而朝中攻讦他的言语也正是针对了这一点,才让他对我的话感同身受。
  “别情你果然机智过人。”老人赞许道,我心头忽地一动∶“皇上别是和先皇一样……”
  “眼下还不能那么说。”老人话语略有迟疑,显然他也拿不准,究竟是不是天不佑我大明,让接连两任皇帝都丧失了生育能力。
  见我有些迷惑,他遂问道∶“别情,听说你在江南颇有浪荡之名,那你是什么时候失去元阳的?”
  “十七。”老人到底是龙虎双修的一代宗师,问起这种问题来,丝毫没有窘迫的意思,我便老老实实地回答。
  “你遇到了一个好师傅啊!”老人感慨一声∶“十七岁肾水已固,男女交合,只有益处,没有害处了。而皇上他遇人不淑,十一岁即失元阳之体,几年来又旦旦而伐,肾水几近枯竭,不是皇上受命于天,恐怕早就夭折了,又如何能有子嗣?”
  “那义父这一年来是给皇上固本培元了?可依孩儿所见,皇上似乎依旧不行存蓄收敛之道……”想起那日去显灵宫路上少女细细的喘息,我不禁洛uH担忧起来,没有嘉靖的配合,老人所做的一切都要大打折扣了。
  “少年戒之在色,可惜后宫三千,俱是佳丽,难矣!何况皇上肾水已稀,肾火便旺,肾火一旺,就禁不住媚惑,更静不下心来修炼。
  为父都只好把龙虎双修的道家秘诀融于从素女九法衍化而生的龙虎三十六式中,每半月修炼一式,皇上觉得有趣,方肯修炼,为父这才有机会替他调理身体。不过……”他沉吟了一会儿,复道∶“按眼下的情况估算,十年之后,皇上的内息才会略有小成。”
  “十年?!”
  “十年。”
  “那……皇上知道吗?”别说十年,再有一两年不见功效,就算皇帝再迷信道教,恐怕老人也该滚蛋回家了。
  “为父说是需要三五年。”老人微微一笑∶“其实若依皇上原来的性子,恐怕三五年也等不得……”
  “义父,是不是加了料的龙虎三十六式,让皇上在后妃面前大有面子,故而这三五载您还能应付过去?”我闻弦歌而知雅意,老人不由再度赞许地点点头。
  “若是这样……”我心中渐渐有了主意,声音压得极低,却是满怀信心∶“孩儿如此这般助义父一臂之力,可保您十年富贵无忧!”

总统夫人,晚上见!
吕涵芷
她被亲人出卖,沦为陌生男人的生子工具。五年后,她褪去青涩,成为名不见经传的插画师。一次漫展,她遇到傲娇萌宝。 “女人,乖乖跟我回家,我就让你抱大腿。一送你绝世好老公,二让你画画技能爆棚。”

棒棒糖 / 发表于: 2021/03/01 03:48:01

第四章
  等皇上的龙辇再度路过一品楼,邵元节已经离开多时了,望着如林旌旗渐渐消失在大街的尽头,我不由得长舒了一口气,总算一切平安。
  虽然京城发生的一切抑制了我狂热的忠君思想,可还远不至于让我丧心病狂地去诅咒那个少年死亡。
  刚站起身来准备回刑部,无意中朝窗外瞥了一眼,却正看到大街上一顶青呢小轿的轿帘掀起了一半,露出一张清丽脱俗的俏脸,乌云盖头、黛眉弄巧,活脱脱一个国色天香的美人儿。只是那张脸看上去却有些眼熟,寻思半天,才恍然大悟,原来,这绝世容颜本是属于一个七尺男儿的!
  唐三藏!
  我真是哭笑不得,还要极力克制住跳下楼去痛扁他一顿的冲动。
  他唐家易容术天下无双,干嘛要偏偏装扮成个女人!可大街上遍布顺天府和刑部的眼线,我冒冒失失地冲过去,很容易就暴露他的真实身份,反正他易容进京,必是听说了我的京都禁武令,自然也就知道了我就任的新职位,那就等着他找我吧!
  不过,他和唐五经先后抵京,并没有留在蜀中,大概唐门的内乱暂时是用一种彼此心照不宣的和平方式解决了。
  然而唐三藏恐怕没想到,唐五经才死没两天,他此时进京,倒是极容易被唐天威误会的。
  “这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哩!”
  我嘴角含着微笑,缓步走下楼去。
  一劳永逸地解决唐天威一系人马正是我所需要的理想结局,一个元气大伤的唐门想要在中原做出一番事业,只有依靠我这个女婿了。
  ……女婿。我不禁想起了古灵精怪的解雨,女装的唐三藏和她竟有七分相像,甚至那秋水流瞳的眼波都好似一模一样。
  甩了甩头,把这荒唐的感觉赶出脑海,信步向西进了粉子胡同。
  路过兰家的时候却听不见了兰月儿那清脆甜亮的吆喝声,依窗招揽客人的是一个陌生的大眼妹子。
  “义父他还真是个急性子哪!”我心中好笑,可转念想起老爹每每在我眼前唠叨,说他那些老哥们儿早都儿孙绕膝了,我也就明白了老人的心境。
  过了兰家没多远,就是通达车行了。车行门脸并不算太大,青瓦石墙也不算张扬,只有匾额上的四个大字似乎是出于名家之手,一团和气,圆润大方。
  进进出出的脚夫昭显著生意的红火。进院子一看,东西两厢的各六间屋子,上面写着“子丑寅卯”十二地支的字样。
  与普通的四合院不同,正屋两旁没有耳房,却是两条宽敞的通道通向后院,同样有货物进出,不过,脚夫却是清一色车行伙计打扮了。
  每间屋子门前都站着三人,两人清点货物入库,一人验票。进入车行的货物都暂时寄放在了东厢房,随后由车行伙计搬到后院,统一运出京城。而进城的货物则运到西厢分门别类地储放起来,不时有各色人等从那里提出货物来。
  人虽杂乱,可细看却是井井有条,甚至那些在兰家看起来相当无赖的伙计,面对客人的时候都是笑容可掬。
  “洪七发倒不白给啊!”我心中暗叹了一声,通达名声尚好,没有一个合适的理由,就算把它打倒了,可客户因此产生了逆反心理,也不见得有利于新车行的发展。
  “客官可是有货物需要敝号托运?”大概是看我张望了许久,一伙计过来慇勤问道,他那天也在兰家,却丝毫没认出我来,只因我现在的容貌与我自身的本来面目已有一段距离,而和朝另一个方向变化的李佟,相差就更远了。
  “在下有一些京城土产需要运到江南,听说贵号是京咱u钗W的大车行,故而来探问一下,货物运到苏杭一带,价钱如何计算。”
  “客官有所不知,敝号只负责将货物运进运出京城,在这期间,敝号将保证您货物的安全和商税的公平。出城之后,您可以再委托他人运到目的地,若是您走陆路的话,敝号可以为您联系腾达、四海等拥有全国货运能力的车行;若是您走水陆,敝号则向您推荐大和、水伯等老字号的船家,这些车行船家都有专人与敝号联络,保证您价钱公道。”那伙计笑道,他这套说辞相当流利,也听不出丝毫漏洞,显然是车行统一了口径。
  “一马车货物,敝号收银三两,商税自理。如有损失,敝号最高赔付十两。当然,您如果事先声明货物的价值,并愿意交纳总价三厘的货物保证金,如果货物受损,敝号将全额赔付。”
  哦?保价运输,这倒是个蛮新鲜的事物。而廖喜手握西咱uw保重权,让别的车行出几次货物事故显然是件很轻松的事情,如此一来,势必把相当一部分商贾逼到不得不采用通达保价方式的地步。
  我心中飞快地计算了一下,如果一年有十万两银子的货物参加保价运输的话,通达就可以轻松拿到三千两银子,而洛u匮W加的成本,却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想出这样点子的经营者,真算得上是位高人了。
  我把刚在粉子胡同采购的土产清单递给了伙计,伙计飞快地看了一遍,道∶“您这些货物,大约占马车空间的六成,按敝号规矩收银二两,但因为要和别人货物搭配,故而明日才能送出城去,若是您心急,可以包下整个马车,不过要多加一两银子。”他拨了几下算盘,复道∶“这些货物,总价约合三百两,虽然价值不菲,却不太容易损坏,依小的看,您保价五十两,就足以应付可能出现的损失了。”
  伙计面面俱到,又颇为客人着想,寻常商贾很难拒绝,就连我也不由掏出了五两银子,包下一辆马车,又付了保价的费用,余下的我则说是给伙计的好处,心中却暗道,如果他拒绝,那我可真要重新考虑对付通达的方案了。
  好在伙计偷偷把赏银揣进了兜里,态度也越发恭敬热情,我心里暗松了一口气。
  很快办理好所有的手续,我拿了回执跟随马车向西门驶去。
  “哦,是保了价的?”税课司的官员见是通达的马车,瞥了一眼货单,只简单查验了一下,让我纳了十两税银,便放行出门。
  而旁边其他车行的货物,则多有刁难,把货物翻个底朝天还属寻常,更有甚者,货物的价值被凭空抬高了数倍,商贾自然要多交不少税银,实在是苦不堪言。
  委托船商大和将土产送到扬州师娘处,我便和通达的马车一道返回城内。
  过了城门,突然看到一身戎装的胡大海。
  “吓,没想到,胡兄已经是军中百户了,恭喜恭喜!”
  胡大海志得意满地笑了两声,举酒敬我道∶“俺胡大海有今天,全靠当初动少您提携,俺敬你,先干为敬!”
  几句话,我就弄清楚了胡大海的现状,他虽然武功在江湖派不上数,可他浑不畏死的剽悍刀法在战场上却是大放光芒,无名岛海战他就战功颇著,甚得沈希仪的喜爱,沈调任京都,就把他带上了。
  随后他又在大同立下功劳,积功升至百户。这些天,京卫协助顺天府打击京城左近的盗贼,因为他熟悉江湖人物,沈希仪便把他派到了京城水陆两路最重要最繁忙的出入口--西门。
  “唐佐真是人尽其材啊!”我感叹道。
  两人抚今追昔,不由又谈起去年武林茶话会的趣事来。胡大海虽然做了官,可脑筋却依然转不过弯来,待听我的解释,才明白好多事情的关节,心情畅快,那酒下得越发快了。
  “格老子的,俺本来觉得唐家哥几个就够厉害,现在总算明白了,再好的猎手也斗不过好狐狸……啊不,是再好的狐狸也斗不过好猎手啊!”
  在他面前,倒是不用太谦虚了,因为他会把我的谦虚当了真,我便转移了话题∶“胡兄这几日大概是见到不少江湖名人吧?”
  “咋不是?还尽是赫赫有名的人物哪!像离别山庄的萧庄主,还有大江盟的高爷齐公子,齐公子还认得俺,和俺说了好一阵子话。对了,还有俺们蜀中唐门的唐六爷……”他虽然离开了江湖,可对江湖高手还是另眼相看,口气也相当尊重。
  “唐天运也进京了?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儿了?”我脱口问道。
  胡大海是个粗豪之人,没听出我话里的意思,随口道∶“就是今天上午啊!”
  我一怔∶“那……沈大人没告诉你,我已经下了京都禁武令吗?”
  “告诉了,可俺想你和唐大少是朋友,大概没什么关系吧!再说,他是俺乡亲,怎么好意思拦他?何况,唐五经那小兔崽子进了城就没出来过,他能在京城待得,洛u鞲远搦ㄠo?”他振振有辞道。
  “唐五经已经死了,他当然没法子出城了!”见他又开始犯浑,我又好气又好笑,心中却是蓦地一动,浑人也有浑人的作用,一条妙计顿然在胸∶“胡兄,你在军中,当知军令如山。我王动虽不是军人,说话也是一言九鼎,你把唐天运放进京城,却是害了他!”
  胡大海醉意盎然,饶是我说得如此浅白,他还是一脸迷惘,我不得不解释道∶“胡兄,眼下就算是唐三藏在京城,我一样会诛杀他。
  否则,日后谁肯听我号令?”
  “你说要杀……谁?唐大少?你、你不是喝醉了吧,他可是你兄弟啊!”
  “胡兄,是你自己醉了!”
  一个自以为是,一个有意引导,两人越说越僵,最后终于不欢而散。
  胡大海那榆木疙瘩的脑袋里最后留下的印象就是,因为唐门违反了我的禁令,所以我要对它动手了。
  这正是我所希望的。胡大海意外在军中崛起,势必会吸引江湖各大门派的目光,特别是在我下达了京都禁武令和斩杀宋维长之后,为了获得京城的消息,那些有心的门派极有可能私下与他接触。
  按照他的性子,他那张大嘴怕是很快就会把消息传得满世界都知道,因为他已经脱离了江湖,他的话反而更容易让人相信。
  唐门内讧乃是唐门之秘,江湖并不知晓,在外人看来,我若是斩杀了唐天运,就和与唐门翻脸别无二致,这和杀了宋维长绝不可同日而语。
  如此一来,既震慑了江湖,又帮助了我未来的老丈人一把,还可以撇清我和唐门之间的关系,好让唐门从皇上的视线里消失,却在暗中成为我的助力,可谓是一石三鸟了。
  唯一要担心的是解雨的反应,不过我自幼饱读兵书战策,岂能不知三十六计之一的借刀杀人?
  望着胡大海愤然远去的背影,我嘴角不由扯出了一道怪异的弧线。
  胡兄,这个世界,本来就是这般黑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