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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我枕着萧潇的大腿,玉珑坐在我眼前把一颗杨梅细心的放进我嘴里。
昨夜果然平安无事,鲁卫着急回苏州,一大清早就走了。吃过早饭,沈希仪也带着妻子、妹妹过来道别,彼此说了些珍重的话,便分道扬镳。
在常州我雇下了老马车行最大也是最豪华的一辆四骑八轮马车,也就是我小时候看慕容千秋坐的那种,而车夫则是已经升任车行二掌柜的老张。
其实我并不喜欢张扬,我最初是想雇两辆车,看着也不显眼,只是玉珑说不想大家分开,我便改了主意。
“那个沈小姐似乎对少爷很感兴趣耶,临走的时候偷看了少爷好几眼。”萧潇边替我按摩着肩膀边笑道。
明媚的阳光透过纱帘照在萧潇白藕似的胳膊上,那只乌金镯子上的宝石在阳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老张是个老成持重的小老头,这让她放心的把对襟短衫脱了,上身只剩下洋红的湖丝比甲,低开的领口遮不住湖纱抹胸,露出一小半椒乳来。
“奶倒眼尖。”沈希仪的妹妹是个不折不扣的美人,身为淫贼的我自然关注,也比萧潇看出了更多的东西,她到底嫁过人,眼神比玲珑大胆了许多。
“沈……”我拖长了声音,萧潇心思灵动,抿嘴笑道∶“希珏。沈小姐开春时候死了丈夫。她丈夫据说是得了肺痨,已经病了两年多,今年就没挺过去。”
萧潇经常让我生出疑问,她会不会是我肚子里的蛔虫变的。我握住她的一只小手把玩起来,她脸上渐渐浮起了红晕。
“沈家小姐青春正艾,看少爷我英俊潇洒、年少多金,动了心也不奇怪。”我笑道,“看她体态风流、眉目含春,想来也是个有趣的人物。”
“哥,你还真是个淫贼哩。”玉珑一面撅着小嘴嗔道,一面把四五个杨梅一齐塞进我嘴里,“这么贪心,那就多吃点,撑死你。”
不过眨眼间杨梅在我嘴里就只剩下了一堆核,看得玉珑目瞪口呆。“丫头,哥哥牙口好,再多几个也不怕。”说着伸手去搂她,她正犹豫是不是该躲开的时候,我的手已经搭在了她的腰间,一触手,她的肌肤就是一阵轻颤,身子便有些僵硬,白皙的脸上顿时飞上了一朵红云。
看玉珑娇羞的模样,我心里一阵大动,分身便伸头伸脑的有了反应,刚想去解她的对襟背子,却觉得大腿被掐的一阵疼痛。左手闪电般的一捉,正捉住一只纤纤素手,我知道那是玉玲的。
玉玲的病还没全好,便和我一道挤在了榻上。她在人前很是端庄,上了榻,就把脸冲着窗外,留了一个后背给我。此刻我虽然没去看她,却也知道她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偷偷转过身来了。
这丫头掐我作甚?很快我便想出了答案,横着半躺在榻上的萧潇和坐在我身旁的玉珑由于位置的关系都看不到我胯下突然多了一顶帐篷,而玉玲却不知为什么看到了。
“萧潇、玲珑,到了应天暂时不回总舵了,我要先去拜访一下我的上司。”我修改了行程,右手在玉珑的腰间恣意把掐着,左手却拉着玉玲的小手,在衣襟的遮掩下,按在了我壮大的分身上。
玉珑的呼吸顿时有些重了,而玉玲却一下子屏住了呼吸,想来是怕妹妹和萧潇发现,她一动也不敢动,甚至我的手已经离开了她的手落在了她的小腹上,她的手也没有抽回去。
萧潇眼里流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玲珑姐妹呼吸上的变化让她很快就看清了我所有的动作,玲珑武功上本就差了主子很多,这闺阁里的功夫更是天差地远了。
“为什么呀?哥,还是先……”玉珑胸前的那对凸起随着一呼一吸快速的膨胀,连她自己都感觉到了,脸上红的像是天边的晚霞,话说了一半突然一停?手把我的眼睛盖住,娇嗔了一声∶“不许看!”
“不看就不看。”我轻嗅了两下,玉珑的袖笼里传出淡淡的脂粉气让我有些迷乱。我右手离开她的腰间移到了她胸前,五指飞舞间,不仅对襟背子的扣子转眼间就被解开了,就连里面的比甲也不能幸免,接着一探,一只娇小的玉兔便被捉在我手里。
玉珑身子一软就瘫在我身上,我的头正好埋在了她的胸前,她双手也由捂着我的眼变成了抱着我的头,嘴里发出了细小的呻吟,听起来好像是“哥~嗯~不,哥……”
“饶了妹妹吧。”
我欲焰腾起,正琢磨是不是干脆把玉珑就地正法,就听玉玲在我耳边轻声哀求道,握着我分身的那只小手也开始活动起来。
“哥,先回总舵吧,禀明了我娘,我和妹妹就可以服侍哥哥枕席了。”玉玲的声音细若蚊蝇,羞涩中隐隐有股荡意。
“好,饶了奶。”玉玲一句话让我想起还有玉夫人那一关没过。我把玉珑的身子往下拉了拉,让她的脑袋枕着我的肩膀,看姐妹俩娇慵不堪的样子,心里涌起一股得意。
“玉玲,不是我不想先回总舵,而是怕我老师的事迟则生变。”我把沈希仪的话说了一遍,又解释了一番什么是大礼之争,然后道∶“皇上今年已经十七了,定是要极力摆脱权臣的控制,廷议大礼不过是个探路石而已。那桂萼的上疏恰是时候,很可能一疏邀得天宠,我去,就是看怎么运作才让这种可能性变为现实,这样,就不会有人再去打扰我老师了。”
“这些是男人们的事,贱妾不懂。”玉玲开始进入姬妾的角色,“不过官场黑暗,爷要千万小心。”
傍黑进了应天,安顿好萧潇、玲珑后,我买了四色礼品来到了信府巷,问了四五个在树下乘凉的汉子,才找到桂萼的家。
看破旧的院墙和脱了漆的朱红大门,我就知道桂萼是个有操守的人。刑部是个容易敛财的地方,心思但凡活络些,手但凡松些,大把银子就会到手。看到眼前落魄的景象,我心里生出一丝担,万一这桂萼真的油盐不进倒也麻烦。
拉起生锈的门环拍了两拍,不一会儿,出来一个下人,翻着一双白眼,没好气的问∶“什么人?”
“下官杭州府巡检司副巡检王动,求见桂萼桂大人。”早知道桂萼性刚使气,没想到他家人也是如此蛮横,真是有其主必有其仆。
“不见!”那仆人一口回绝,便要关门。
我心里一喜,看来桂萼还在应天,见大门要关上了,忙拦住道∶“那就烦老哥通禀一声,说应天府新科解元王动求见。”
“哦?”那人上上下下仔细打量了我一番,“果真是你!找我何事?”
我心中一愣,这个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粗布衣衫,撸着袖子,光着脚丫,头发上还有几根鸡毛的中年汉子竟然就是桂萼?他好歹也是个六品主事呀!
我不由笑道∶“大人真是特立独行呀!”
桂萼并不恼怒,反倒颇感兴趣的望着我∶“解元做捕头,真是天下奇闻。杭州府?管刑名的通判是李之扬吧,我倒要问他一问,究竟搞得什么鬼!”沉吟了一会儿,又道∶“你来莫非是为了你的座师王公被弹劾一事?”
“正是!”我不由得重新评价眼前这个貌不惊人的汉子,他双眼此刻流露出智慧的光芒,仿佛能洞烛一切。
“你不必奇怪,我和你师兄方献夫很合得来,从他嘴里我知道王公新收了一名弟子就是你。不过,桂某位卑言轻,恐怕帮不上什么忙了。”他边让我进来,边说道。
“此言差异!大人审时度势,又有胆略,前途贵不可言。区区一个刑部主事岂是大人久居之地?!”
桂萼骤然停下了脚步,那张干瘦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半晌才道∶“老弟,这话就到此为止,若是让御史台的人听到,你我都不利。”
“大人何时变得如此胆小怕事?”我脸上的不满倒有一多半是装出来的,“下官此次冒昧求见,一来是为了老师王公免遭他人毒手,二来也是洛u灾v日后在朝中多个强援。”
我把话讲的赤裸裸的,桂萼脸上反倒露出相信的表情。把我让进屋子,宾主坐下,桂萼道∶“你是不是听说了我上疏的事?”
我说是,桂萼苦笑道∶“我以洛u仆车鳕n处,谁知还是早了!”言下颇有些唏嘘。
我微微一笑,“单单大人一本奏章是显得早了些,不过若是还有旁人的三五本一同奏上,再有得力之人从中说项,那可就不早了。”
桂萼眼睛顿时一亮,随即却是一黯。我知道写奏章的人好找,张璁、席书乃至我师兄吏部员外郎方献夫都是现成的人选,可朝中俱是杨廷和一党,桂萼想找人替他说话实在是难上加难。
不过,我早就胸有成竹,“大人可是忘了锦衣卫都指挥张佐张大人?”
本朝以来,提督锦衣卫者莫不是皇帝的心腹,地位极是重要。桂萼听我提及张佐,诧异的望了我一眼,“你倒知道我和张大人是同乡?”又叹道∶“可惜,我们已经二十多年没有联系了,再说,今上御内侍甚严,连各地的镇守内侍都裁撤了……”桂萼欲言又止,看来他并非没有想过这条路子。
“但张佐毕竟是皇上做兴献王时的旧人,一直跟随皇帝,能让他提督锦衣卫,就说明他深得圣眷。多年不曾联系也不要紧,只要有这个。”说着,我从怀里掏出两张银票递给了桂萼。
那银票每张都是一万两,桂萼接过一看,脸上顿时勃然作色,一把将它扔在地上,怒道∶“你要我行贿他?我桂萼岂是这种小人!送客!”
“下官敬佩大人!请大人暂息雷霆之怒,且听下官一言。”
看到他家里虽然整洁,可家具摆设都有些破旧了,我拿出银票的时候已经料到了这个结果,“今上少年英发,除江彬、废皇店,本大有可为,却为继统继嗣一事被内阁一味纠缠。政令不行,殃及百姓,大人何忍以一己之私名废天下之公义!且,非常时期行非常手段本是丈夫所为,大人若存妇人之念,死期将至也!”
我知道桂萼就是个爱杵逆上司的,想来说的激烈些他也能承受的起。再送给他一顶为天下公的大帽子,他总该动心了吧。
“不愧是一榜解元,果然好口才。”桂萼颜色见缓,我拾起银票再度交给他道∶“大人,此乃是为天下百姓而贿,利在百姓啊!”
“好,就依老弟之言。”桂萼没有接银票,却道∶“那就请老弟去趟京城,帮我说项张佐张大人。”
他真是头老狐狸呀!我不禁暗忖道,成功了自然高升无疑,不成功也可推的一干二净,这等小花招我岂能让他如愿,怎么也要把他拖下水去。
“大人,下官此次来应天,并不是专程来拜会大人的。只是因缘巧合,让下官知道了京城里发生的一些事情。”我把遇到沈希仪的经过讲了一遍,“下官是为缉捕江洋大盗而来,擅离职守可吃罪不起。况且下官与张大人素不相识,恐误了大事,大人是否请令郎将银票带往京城,毕竟大人和张大人有同乡之谊,令郎前去拜会也不招人猜忌。”
桂萼一皱眉,沉吟道∶“靖儿口才弱了些……”我一笑,“大人,张璁先生正赋闲在家,无所事事,他可是个好说客。大人双管齐下,不怕张大人不答应了。”
桂萼眼睛一亮∶“老弟真是算无余策!不错,晓之以理、诱之以利,张佐那里应该不会有问题了。”他目光灼灼的望着我,“他日桂萼立足庙堂,定不会忘了老弟!”
第三章
说服桂萼比我想像的顺利,回到住处的时间便比预计的提早了许多。玲珑归心似箭,看天色并不太晚,便央求我要连夜诳u^总舵。
老张早赶着马车回常州了,我无奈只好向店家买马。看我银子泼水似的使出,玉玲倒有些心痛了,“哥,要不在城里歇一晚,明早再雇车回去不迟,一路上咱都换了七匹马了。”
我哈哈一笑,“萧潇,等玲珑过了门,柴米油盐酱醋茶就交给玉玲管。”惹得玉玲一阵娇嗔。
春水剑派的总舵在城南二十里的牛首山下。一路携美同行,又是天街夜色凉如水,我心里自是十分愉快。
哥,你来过牛首山?
那是,哥哥在应天参加乡试,周围的风景自然要领略一番喽。我还没告诉玲珑其实我每年都要在应天住上一个月,因为我的父亲就是应天数得着的大米行“王老实米行”的东主,这一切还是等她们正式过了门再说吧。
顺着玉玲手指的方向往半山腰看去,夜色下隐约看到一片房舍掩映在花木丛中。
“那不是慈心庵吗?”旁边萧潇有些诧异,“我和主子还在那儿上过香哪。”
“过了慈心庵,再往前走不到一里地,转过一个山坳,就是我们春水剑派的总舵了,说起来那里也是慈心庵的地产呢。”玉玲解释道。
玉珑已经迫不及待的纵马狂奔了,眨眼间就跑出去十几丈,急促的蹄声在宁静的夜空显得异常清脆。
半盏茶的时间我、萧潇和玉玲也跟着转过了山坳,远远看去,玉珑的坐骑已停在了一所宅子前,正向我们招手。
怎么不进去?
看玉珑露出小女儿的模样,我就知道她是近乡情怯,不晓得该怎么跟她娘说和我的事情。玉珑似乎察觉到我脸上不怀好意的笑容,一扭身跑到玉玲跟前,撅起小嘴儿道∶“哼,我让姐姐说。”
还是我来说吧。我笑道,上前去拉门环想要扣门,不想那门却“吱扭”一声开了一道缝子。
门竟是虚掩的,我推了一下,回头笑着对玲珑道∶“夜不闭户?应天府的治安真有这么好吗?”
却见玲珑姐妹的瞳孔突然放到了最大,嘴一下子张开我却没有听到任何声音,转眼间脸上便布满了惊恐,那是一种发自内心深处的恐惧,中间还夹杂着难以抑制的悲痛,就连萧潇也突然“啊”的一声捂住了嘴。
血腥气!
一缕暖风轻轻拂过我的脸,在淡淡的栀子花香中藏着一股淡淡的血腥气。随着“沧啷”一声轻啸,斩龙刃已经随着我的心动出现在我的手中,就在我转回头去的时候,耳边响起了玉珑渗人的叫声∶“沙师姑!龙师妹——”
“看住玉珑!”我眼角的余光中,萧潇正把玉珑搂进怀里,而玉珑看起来似乎已经虚脱了。
院子里的桃树上不出我预料的吊着两具尸体,皎洁的月光很是明亮,可我还是用了点时间才看出那是两个女人,因洛uo们身体作为女性特征的那些地方已经被毁坏殆尽了,原本应该傲然挺立的双峰现在只剩下两个黑乎乎的伤口,而下身却插了一截木棒,看起来倒像是男人挺直的阳物,浑身上下全是纵横交错的刀痕,伤口血肉外翻,仿佛是被剥了皮一般,只有那张脸还保持完好,不过嘴角也是污秽的一片。
这是陷阱,撤!
我刻意压低了声音,我已经没有时间去惊讶江湖十大门派之一的春水剑派怎么就这样灰飞烟灭了,因为我马上就意识到了这是一个陷阱,看尸体的样子,这两个春水剑派的弟子肯定经受了长时间的折磨,敌人如此好整以暇,显然总舵已经全军覆没了,连玉夫人恐怕也一样遭了毒手。敌人没有掩埋或者焚烧尸体,却挂起来示众,自然是在等春水剑派的漏网之鱼,也就是玲珑姐妹和我了。
不!
玉玲歇斯底里的尖叫声在夜空中传出老远,一群宿鸟也被惊的扑的飞起。
我心里顿时涌起一股无奈,我也不想还没把玲珑娶到手就先死了丈母娘,既然玲珑姐妹还抱着一线希望,那么就算前面是龙潭虎穴,我也只好闯一闯了。
捡起些石块,我边走边把它使劲砸向前方的路面,地上没出现陷阱,天上也没落下鱼网,院子里只听见石头撞地的“噗噗”声和我们四人小心翼翼的脚步声。
越往前行,血腥气越重,玲珑的脸色也越苍白。拐进中门,里面更是惨不忍睹的人间地狱。如果缺了脑袋和长错了四肢还叫尸体的话,那么地上正躺着六具尸体,散落在周围像是摔碎了的西瓜的东西应该是被砍下来的脑袋;四肢仿佛进行了一次大挪移,胳膊从私处和后庭伸出来,而大腿却吊在了胸前。
我身后不知是谁“哇”的一声呕了出来,接着其他的两个也在啜泣声中吐了起来。
我把涌到喉咙的食物强咽了下去,眼前的修罗场让我对人有了新的认识。这些凶手如果不是疯子,那他们天生就是屠夫,在他们眼里,人恐怕和猪也没什么区别了。
我用斩龙刃检查着尸体,春水剑派上上下下十一人,除了玲珑姐妹和看到的八具尸体外,只剩下一个人生死未卜,我希望那一个是玉夫人。检查的结果似乎也验证了这一点,尸体大都是年轻人的,唯一一个上了年纪的应该是长老李清波,因为那具尸体的乳房已经有些干瘪了。
“奶娘应该还活着。”可活着就一定比死了强吗?如果她落到这样的敌人手里,恐怕真是生不如死了。
一句话给了玲珑莫大的勇气,姐妹俩像是突然又活了过来,不约而同的奔向正堂,在我喝出一声“不!”的时候,她俩已经推开了大门,然后就听到了一声撕肝裂肺的惨叫。
娘!
有杀气!
就在这一刻,原本寂静的如同死水一潭的院子突然多了些淅嗦的动静,屋顶上传来衣角裂空的声音,抬眼看去,就在我的头顶,相距数丈远的两个黑衣人正拉着一张大网如飞鸟似的跃下。
果然有埋伏。我心下虽然后悔,但手里的斩龙刃却已如乌龙出水般咆哮而出,剑光滑过鱼网,就像快刀切豆腐一般,小指粗细的棕绳一行行无声无息的被割断,眨眼间鱼网就被我破的四分五裂。那两个黑衣人应变也颇迅捷,立刻扔下鱼网,左首那个巨人拽出一把尺半阔的宣花斧,右首的矮子拎出一对三尺短枪,抢身攻了过来。
从那两人擎出兵器的动作,我就看出使斧子的那个巨人武功更高,他甚至比被玉珑杀死的乌承班还要强那么一点。可我已经顾不上研究他俩了,正堂里突然变得灯火通明,四扇窗户同时被推开,让里面的情景纤发可现,屋子正中央悬着一个赤裸的女人,双手双脚被牛皮索吊在了大梁上形成了一个心字,让傲人的双峰更显挺拔,雪白的肌肤上布满了血廪子,那应该是被鞭子抽的;嘴里堵着一只木头塞子破坏了她的绝世容颜,她似乎想说话,却又说不出来,急得腰肢乱扭,一对黯淡的眸子含着绝望的泪水死死盯着玲珑。
她就是玉夫人吗?不容我多想,从正厅的门后不急不徐的又转出一高一胖两个黑衣人来,赤手空拳的竟几下就把玲珑姐妹逼的分开来,好在玉珑这几天经过我的调教武功大进,面对独眼胖子的一轮猛攻,全力防守之下总算守住了阵脚;可玉玲却在那个一脸横肉的高大汉子信手拈来的曼妙招式攻击下变得溃不成军。
这人是高手!隔了十几步远我都能听到裂空的拳风,一朵疑团从我心底升起,这究竟是什么门派,实力竟如此强横?
看高大汉子用不上两招就可拿下玉玲,我对萧潇低喝一声∶“拦住他们!”双足一蹬,身子便如同一支利箭飞向右首使枪的那个矮子。
萧潇就像我的分身一般洞悉了我的计划,她的切梦刀甚至比我吩咐的还早一息划出了一片刀光,在月色里织出一面刀幕劈向使斧子的那个巨人。
“挡我者死!”
那矮子的双枪刚提起来,斩龙刃的刃尖已经点在了上面,它特异的材质将我精纯的内力毫无折损的传递到了那矮子左手的枪上。
只听“锵”的一声,那枪便一下子被击飞了出去,矮子被撞的上身后仰,带着整个身子向后退去,只是这矮子的下盘很是扎实,才没有一屁股坐在地上。
“点子扎手!”矮子边退边高声叫道。
“满地落花红-带-雨!”斩龙刃挽起的数十朵剑花立刻带起了一片绚丽的血雨,那矮子的身上转眼间便满是剑痕,可他战意却是不减,兀自纠缠不退,只是动作变得迟缓了许多,我知道不用一招他就得毙命在我的剑下。不过,我没有时间去杀他了,那边玉玲的剑已经被打落在地了。
“滚!”我用力一跃,左腿如鬼魅般的踢出,正踢在矮子的胸口,随着“喀嚓”的一声轻响,那矮子便嚎叫着飞了出去,我也借力如同一只大鸟般腾空而起,直扑向正厅里那个高大的汉子。
那高大汉子的拳头已经震开了玉玲防守中路的双臂,看他的招式平平实实的,却是力道十足,听到那矮子的惨叫,这汉子脸上闪过一丝诧异,拳头陡然加快了半分,眼看就要击在了玉玲的胸前。
“狂徒敢尔!应天巡城兵马司在此!”
就是再穷凶极恶的人不到万不得已也不愿意与官府为敌,我原本要报出杭州捕快的名头,话到嘴边才想起这里是应天府,应天巡城兵马司应该更有震慑力,果然,那汉子闻言动作便有了一丝迟疑。
就是这一丝迟疑我的斩龙刃已呼啸而来,那汉子似乎没想到我来的这么快,不得已把拳势一变,带着“呼呼”的罡风拍向高速刺来的斩龙刃的剑脊,怒喝道∶“小子竟敢使诈!”
我心中一惊,这高大汉子的招式变化如此之快、眼力如此之高,是我踏上江湖以来仅见的,方才对垒玉玲的时候分明没有使出全力。看他的武功似乎只比师父弱一成,想来应该是江湖名人录里排名前二十位的一流高手!
霎那间我的背上便沁出了一层白毛汗,浑身的汗毛全都竖了起来,我知道一个失误我可能就会和外面院子里的那些人一样变成一具四肢不全的尸体。敌人实力如此强大,纠缠下去就是死路,看玉玲已经脱出了战团,我吩咐了一声“救奶娘”手腕轻转,剑脊已经变成了剑刃。
那汉子似乎早有预料,手掌由横拍突然变为了直击,让我知道虚招竟也可以使得如此声势浩大。不过,他的变化也在我的意料之中,我急速前冲的身子不可思议的曼妙一转,便转到了那汉子的左边,斩龙刃顺势拉出了一道优美的剑弧。
似曾相识燕归来。
“幽冥步?!”那汉子顿时陷入了被动,拳头来不及封堵斩龙刃,只有后退、再退、一连退了七八步,眼看就要退到墙角这才稳住了阵脚,因为我背后传来玉玲绝望的哭声。
“哥,皮索!我砍不断皮索!”
我一阵可惜,我的对手在缠绵如春水的剑法攻击下,根本没有机会拔出腰间的兵器,而赤手空拳的他只能发挥出自身八成的武功,再有五六招我就可以让他彻底失去战斗力。然而现在我不得不放弃了,虽然我知道以后他不会再给我这样的机会,但救人要紧,一反身我冲天而起,挥剑向吊着玉夫人的牛皮索砍去。
就在斩龙刃斩断了绑着玉夫人双脚皮索的同时,我听到侧后方传来拳头裂空的声音,从距离上推断应该是和玉珑交手的那个独眼胖子摆脱了她扑了过来,看玉夫人的身子正迎面荡下,我知道我若躲闪的话,那双足可裂马毙牛的拳头就会把看上去已经丧失抵抗力的她击的五脏俱碎!
作淫贼的代价实在太高了。
这念头在我心头一闪而过,我知道自己已经没有了选择,斩龙刃将剩下的两根皮索砍断,玉夫人便带着一股尿臊气落在了我怀里,我身子一重,速度明显慢了下来,只来得及半转身躯用内力护住要害,那拳头便结结实实的打在了我的后背上。
我只觉得五脏六腑仿佛一下子被移了位,喉头一甜,一口鲜血便随着我的一声“撤!”喷了出来,正喷在了玉夫人惊异的脸上。借那胖子的一掌之力我猛的往前一窜,将玉夫人扔给有些发呆的玉玲。
“快走!”斩龙刃向后挥去,阻住了那胖子的进一步攻势,我左手一带,将旁边的玉珑也送出了门外。
玉玲一下子清醒过来,抱着玉夫人疯一般的向外冲去。院子里的那个使斧子的巨人想去阻拦,却被萧潇死命缠住,玉玲飞快的越过两人,而萧潇在玉珑的帮助下眨眼间把危险的局势扳了回来。
那高个汉子此时手里多了一把刀,一刀在手,他陡然多了几分凶悍,“鬼影子是你什么人?!”他喝问道,只是那胖子挡住了他的攻击路线,他便一刀劈在了门框上,“哗啦”一声墙便倒了半面。
而我已经逼退了那胖子,反身扑向院子里的那个巨人。感谢师父他老人家,儿时那些绑在我腿上的沙袋现在想想竟是那么的亲切,只十几步的距离,我就把屋子里的那两个人拉下了一丈有余,就是这一丈的距离,让我顺利的接下了那个巨人的攻势,也使萧潇和玉珑顺利的脱出了战团。
玉珑还有些犹豫,似乎不放心我,萧潇已经一把拉起她向外奔去。
和那巨人的大斧一撞,我心肺就是一阵钻心的痛。那独眼胖子的内力着实了得,我知道自己受的内伤不轻,不敢再和斧子相交,好在这巨人身形笨拙,招式不是特别灵活,等后面两人追上来的时候,我已经抢占了有利的攻击位置。
迢迢不断如-春-水!
随着我的断喝,斩龙刃挥出了一波剑浪,那剑浪如同春天刚解冻开河的大江带着冰卷起的巨浪,一波强过一波。
春水剑法中这记对付群殴的杀招果然精妙,三个人都露出了谨慎的表情。就听一阵叮当作响,我身子已经借力飞了出去。
等飞奔出宅子的大门,萧潇和玲珑已经骑在了马上,玉夫人则委顿在萧潇的怀里。看我出来,才忙打马向来路奔去。
我飞身上马,马却突然一顿,回头一看,那个满脸横肉的高大汉子已经堪堪追了上来,正拽住了马尾。
斩龙刃向后一挥,马尾应声而断,马一吃痛,嘶鸣一声,四蹄撒开,狂奔而去。
那高大汉子开始还能跟得上,不过在我斩龙刃的威胁下却也不敢靠近。追出十几丈,他便不得不停下来换口真气,这功夫我的马又跑出七八丈远,那汉子知道追不上了,反身和另外两人转回春水剑派总舵,不一会儿那里就浓烟四起。
春水剑派完了,这念头在我脑海里一闪而过,前面也传来玲珑呜咽的哭泣声。追上她们,我吩咐一声“走水道,去苏州。”心情一松,一口血就喷了出来,眼前开始渐渐的有些模糊,又跑出去七八里地,我两眼一黑,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第四章
等我醒过来,一睁开眼,便看到了萧潇虑和焦急的脸,那脸不像往日那样红润的可爱,反倒惨白的让人生怜。
主子,你醒啦?
萧潇布满血丝的眼里刚闪过一道喜悦的光芒,就身子一歪倒在了我身上。
“萧潇姐也受伤了,可她不放心爷,已经一天一夜没合眼了。”
我昏了一天一夜?转头这才看到了玉珑,只一天的功夫,那个原本天真浪漫的少女好像突然一下子成熟起来,她费力的把萧潇移到我的床上,然后跪在我床前,把我的手合在她的小手中,道∶“多亏了爷。”
“奶是我的女人嘛。”我笑着摸了摸她的脸,听外面传来咕咕的浆声和粗鲁的笑声,我知道自己应该在船上。
到哪儿啦?
过了镇江,已经进大运河了。
看她脸上也满是憔悴,两眼肿的像桃子一般,我知道她恐怕也是守了我一天一夜。我心生爱怜,轻轻将她搂进自己怀里,“奶也乏了吧。”
“不乏,只是我害怕。”玉珑静静的躺在我怀里呢喃道,“爷,我真的害怕,怕极了。”
我能感觉到她身子在微微的颤抖,声音里也有种劫后余生的恐惧,“我……我不想再在江湖里讨生活了,”她紧紧的抱着我,“爷,你就娶了我和姐姐退出江湖吧,我们会和萧潇姐姐一样,好好伺候爷的。”
我心下一阵叹息,“一入江湖,身不由己”我开始明白这句话里的那种无奈。就算我把师父的遗命放在一边,可那些狙杀我的杂烩们会让我退出江湖吗?我怎么也得把他们一一跺成肉酱,才能安安心心的带着我的娇妻美妾过生活!
“玉珑,我会退出江湖的,不过要等那些杀人凶手一个个的伏了法,我才能安心。”运了一下气,气血不太通畅,可伤势并不算太严重。小时候吃的那些名贵的野参、灵芝、熊胆、虎心虽然不能增加内力,却有固本培元之功,造就了我内腑强大的生机,此时便发挥出了作用,加上师父留下的治伤圣药雪莲玉蟾丸,估计养几天就该好了。
萧潇服了药没有?
从萧潇脱离战场的情况看,她受的应该是轻伤,不过我还是有些不放心,替她掖了掖被子,便问玉珑,玉珑说吃了;我又问玉玲怎么样了,玉珑说姐姐倒没受伤,只是原来的热风寒反复了,一直在发烧;最后我犹豫了再三,才开口问道∶“那,奶娘哪?”
在春水剑派总舵正堂里接住玉夫人的时候,我就能想像出她该是受到了怎样的辱。她的双乳被戴上了饰品,不过那绝不是萧潇身上那种价值万金镶满宝石的乳环,而是钢丝串起来的一排牙齿,牙齿上还血淋淋连皮带肉的,似乎是从她弟子们的嘴里硬拔出来的;她私处的毛发全被剃光,上面也同样带着一个齿环;头发上散发着一股难闻的尿臊味,脸上布满了干了的和尚未完全干了的男人秽物。
一个女人能承受这样的虐待吗?尤其是她在江湖里还有洁身如玉的美名。
玉珑开始在我怀里抽泣,“娘她不说话,一句也不说,爷,你快想个办法吧。”
“奶娘需要静静心。”相比玉珑,我倒是颇能理解玉夫人的心。
“公子醒了,身上的伤要紧吗?”里仓传来一道柔美的声音。
玉珑愣了一下便猛的跳了起来,一扭身钻进了里仓,就听她惊喜的道∶“娘,奶说话了?!”
“傻丫头!”隐约可以听到里面一阵低低的私语,接着听玉夫人朗声道∶“如果王公子行动方便,可否进来一叙?”
当我进了里仓,我看到的是另一个玉夫人。梳洗得干干净净、除去了木塞子的她有着比玲珑姐妹还要艳丽的容颜,脸上的肌肤光滑细腻,没有一丝的皱纹,看上去似乎只有二十七八岁的样子,和偎在她怀里喜极而泣的玉珑不像是母女,倒像是一对姐妹花。
她穿的应该是玉玲的那件鹅黄色的对襟衣衫,原本是娇媚的颜色被她一穿却透着凛然不可侵犯的气势。只是,不知为什么,我眼前却突然浮现出了她满是伤痕的赤裸躯体。
王动见过夫人。我躬身一拜。
“不必多礼。”,玉夫人纤手虚引,“是贱妾要谢谢公子的救命之恩。”
哪里话!夫人是春水剑派的掌门,王动添为门下弟子,自当报效。我瞪了玉珑一眼,奶娘不说话,奶不会讲给她听吗?
玉珑偷偷吐了下舌头,躺在玉夫人背后支着脑袋望着我的玉玲眼里也有些歉意。
玉夫人一皱眉∶“我春水剑派二百年来从未有过男弟子,公子说笑了。”
春水剑派二百年来恐怕也还没被人打的要灭门吧?“在下乃宋思仙子秘传弟子,也难怪夫人您不知道。”
“你会幽冥步,该和鬼影子任前辈有莫大的干系。宋师妹和任前辈有些私人恩怨,怎么可能收你作徒弟?”
师父和宋思有过节,这是怎么一回事?难道宋思年轻的时候也是个美女不成?想到杨威和花想容虽然抓错了目标,可最后还是把她奸了,看来她应该有几分姿色,否则那两个淫贼也不会对年近四旬的女人突然生出了兴趣。
舅舅和师父之间有什么恩怨,作晚辈的也不便询问。不过,我若不是师父的徒弟,这春水剑法难道是玲珑教的不成?
玉珑看我瞪着眼睛说胡话,想笑又不敢笑,玉玲在母亲背后,不怕被看到,就用手指刮了刮鼻子来羞我。
“原来公子是任前辈的外甥,他老人家真的过世了吗?”看我点头,她沉吟道∶“也是,玉玲玉珑教不出你这般强横的春水剑法,倒是玉珑的剑法大进,像是得到了高人的指点。”
玉珑笑道∶“娘,我武功真的有进境吗?师兄他只教了我三天耶。”
玉夫人微微一笑,“傻孩子,王公子是江湖绝顶高手,有他指点奶进境自然快了。”顿了一下,声音突然变得一冷,“知不知道和奶过招的那个独眼胖子是谁?他就是少林叛徒、在江湖名人录里排名第二十五的‘苦头陀’高光祖!奶能守住他七八招,功夫起码进境了一成。”
玉夫人的悲愤和玉珑的惊讶都没有高光祖这个名字给我的震撼大,我一下子想起了宫难说过的话,“十二连环坞两大仲裁人之一的高光祖?怎么会是他?十二连环坞不是从来不介入江湖恩怨的吗?”
听到我的话,玉夫人的脸上陡现惊容,像是想起了什么,她的身子开始轻微的发抖,脸上也露出即像是恐惧又像是屈辱的表情,里面还夹杂着一丝奇怪的情绪,让我看着竟有些心痛。
“十二连环坞?高光祖是十二连环坞的人?是呀,早该想到他了,还以为他已经死了,原来还在十二连环坞!”玉夫人眼里流露出仇恨的光芒,“尹观!原来他是‘屠夫’尹观!”
“尹观?十二连环坞的另一个仲裁人?”我一下子就明白她指得是那个满脸横肉的高大汉子,他的形象和他的绰号很容易的就融合在一起。十二连环坞的两大仲裁人一齐出马,让我终于明白对手是谁了。
算度精确的暗杀、雷霆霹雳的攻击,这不是一个松散的组织能够完成的,之所以未竞全功,完全是因为我的横空出现打乱了他们的部署。这么说来,十二连环坞已经不仅仅是一艘船的名字,尹观和高光祖也不仅仅是仲裁者的身份,那些逃到十二连环坞的恶人们看来已经组成了一个组织严密的门派,他们一改往日的作风,开始主动寻找目标进行攻击了。
可为什么偏偏挑上了春水剑派?难道就为了我发出了要追杀花想容的资讯?我实在想不出别的理由,或许,他们早想介入江湖,只不过我给他们提供了一个借口?
“尹观是十二连环坞的仲裁人?”玉夫人的疑问让我知道江湖并不如我想像的那样消息灵通,特别是像春水剑派这样要人没人、要钱没钱的门派,消息恐怕更是闭塞。
见我点头,玉夫人的脸色变得惨白,看来她也想到了同样的可能。不过,我有些奇怪,这位江湖名人录上高居第十三的女人却没有与其江湖地位相适应的冷静与沉着,看起来倒和她怀里的玉珑没有什么区别,春水剑派能支援到现在也算是个异数。
玉夫人望着窗外沉思半晌,脸上的表情变了几变,突然望着我道∶“你既是宋师妹的弟子,就是我春水剑派的十二代弟子了。”
我不知道她怎么又提起这个话题,不过听她口气好像是承认了我的身份,看玉珑的脸上露出惊喜的表情,我连忙点点头。
玉夫人轻轻推开怀里的女儿,突然站起身来,将手举在半空,双眸射出一道锐利的光芒盯住我,正色道∶“春水剑派十二代弟子王动接令!”
我正心有所悟,她已经一字一句的道∶“列祖列宗在上,吾,春水剑派十一代掌门玉无暇,传掌门之位于汝。春水剑派上下俱受汝节制,若有违抗,杀无赦!”说罢,脸上一阵轻松,旋即有些歉意的道∶“掌门信物被尹观抢去了,以后就要靠掌门您来夺回来了。”转头吩咐女儿∶“玉玲、玉珑,快来见过掌门师兄。”
慢!
我万没想到玉夫人竟是用这种方式承认了我的弟子身份,玲珑脸上也是满脸诧异,不过很快就被喜悦所代替。
我觉得自己象头被骗套上口嚼子的驴,若不是因为玉夫人是玲珑的母亲,我早就翻脸了,可现在我只能低声下气的道∶“夫人,我可不可以不作这个掌门?”
“公子已经是春水剑派的第十二代掌门了,作不作只有公子自己拿主意了。”放下了一副重担,玉夫人就连声音听起来也似乎轻松了许多。
是这样啊。望着船外夕阳西下,不时有船帆掠过,我沉思良久,突然微微一笑。
“自古而今,有人能长生不老吗?”三女摇头;“有朝代能千秋万载吗?”,三女再摇头。
“既然不能,那春水剑派为什么一直要存在?”,望着愕然的母女三人,我举手道∶“列祖列宗在上,吾,春水剑派十二代掌门王动,即刻解散本派!”
还是玉夫人第一个从震惊中清醒过来,“是呀,春水剑派实在是没有存在的必要了。”她呢喃道。
“不过夫人放心,本派虽已解散,但我还会用本派名义行走江湖一段时间,直到把那些杀人凶手一一绳之于法!”
玉夫人脸上露出宽慰的笑容,她拉过玉珑,望着我道∶“玉玲玉珑我从小就很娇惯她们,只学了些打打杀杀的功夫,不足以入公子的法眼,只是十二连环坞的恶人若真的联合起来,实力非同小可,我实在放心不下她俩的安全,有心把她俩托付给公子,不知公子意下如何?”
玲珑姐妹没想到母亲会这样直截了当把自己许给了心上人,早羞得满脸通红,玉珑在母亲的怀里撅着小嘴扭着∶“娘~”
我心里却隐隐有些不安,玉夫人此刻谈婚论嫁让我觉得像是在托孤,不过我也不想放弃眼前这个大好机会,“小侄求之不得!只是要委屈两位妹妹了。”我改了称呼,“小侄此次来应天,就是想向夫人提亲来着。”
“还叫我夫人吗?”听我应允,玉夫人看我的眼光就慈祥了许多。
我那声“娘”叫得连我自己听了都觉得别扭,看她的样子说是我的妹妹都会有人相信,在她身上我怎么也找不到丈母娘的那种感觉。
晚饭吃的开开心心颇有些团圆的味道,虽然昨天对母女三人是个惨痛的日子,但大家都刻意去回避它,往者已矣,来者可追,更重要的是活着的人要更好的活下去。
玲珑姐妹见母亲精神好了许多,自已也如愿以偿的有了归属,脸上就有些喜气,只是看我却不像以前那样大方,反倒有些躲躲闪闪的。
吃过饭,母女三人躲在里仓唧唧喳喳聊起了家常,她们并没有刻意压低声音,所以我的名字以及代表我的称呼便夹杂着一些轻笑频繁的进入我的耳朵。吃饭的当口,我还偷偷叮嘱玉珑让她注意母亲的精神状态,现在看来显然是我多虑了。
萧潇小睡了一会儿又吃了些东西,精神就强了不少,她其实并没有受伤,内腑只是被那巨人的蛮力震得有些移位,倒是因为一夜没合眼加上担惊受怕,体力精力消耗太大,一觉之后也就恢复了。
她帮我把枕头摆好,让我躺的更舒服些,然后脱的只剩下了肚兜,钻进了我的被窝。
紧紧的搂住我,她说出了和玉珑一样的请求∶“主子,咱们退出江湖吧。”
“现在不行,萧潇,我对师父发过誓,一定要征服隐湖小筑。再说,玉夫人好歹是我丈母娘,这仇一定要报!”我把从玉夫人得到的凶手情报告诉她,“十二连环坞一定要除掉,要不退出江湖了也活不安生!”
我问她知不知道玉夫人的伤势情况,萧潇眼里流过一丝痛惜,说怎么不知道,夫人的伤口还是我包扎处理的呢,玲珑根本不敢下手。“其实夫人的伤看着重,却都是外伤,并不打紧。只是……”,她拉过我的手摸着那只乳环,“那些歹徒用柳条粗细的钢丝扎孔,恐怕一时半时难以愈合。而且夫人的下身和后庭都有伤痕和秽物,显然被那些人奸污了。”
这我早就猜到了。其实我并没有因此而憎恨那些凶手,毕竟我自己就是个淫贼,而玉夫人又确实是一个绝色美女,淫贼碰到美女,作出这等事情并不让我感到惊奇。相比之下,春水剑派那些无辜弟子的惨死却更让我愤怒。
白白浪费了机会哟,我嘟囔着。萧潇没听清楚,问我说什么,我一笑,“没事儿,还是快睡吧。”我道。
也不知是什么时候,睡梦中的我突然听到玉珑惊恐的尖叫∶“娘!不要!别丢下我们!……哥,快来呀,娘要跳河!”
我猛的清醒过来,来不及穿外衣便一下子扑进了里仓。玉夫人半个身子已经探出了窗外,而玉玲玉珑像是被点了穴道动弹不得,正惊恐万状的望着自己的母亲。
“跳啊!”我虽然明白了玉夫人的心境,可心头仍忍不住陡然升起一股怒火,“如果奶忍心让玲珑伤心一辈子奶就跳吧!”
母女三人谁也没想到我竟说出了这样的言语,一时间全呆住了,玉玲哀求我“哥,你别说了。”玉珑则哀怨的问母亲“娘,奶真的忍心丢下我和妹妹不管了吗?”而玉夫人的身子开始颤抖起来。
“奶不就是被人奸污了吗?”我并没有停止,就像伤口必须洗净了才能愈合一样,她总要面对自己被奸污的现实,也要面对知道事实的亲人。“身子不干净了是吗?那用仇人的血来洗净它会不会让奶好过些?”
“是不干净了,我就用死来洗净它!”在说出了出乎我预料的话语后,玉夫人一纵身跳向了大运河。
在玲珑的惊叫声中,我跟着跳了下去。我的动作只比她慢了一息,伸手便抓到了她的衣襟,可湖丝的衣服禁不住她的体重,只听“嘶啦”一声,我手里只剩下撕裂的了衣服,而玉夫人却赤裸着身子落入了水中。
当我抱着她浮出水面的时候,她脸上是一种异样的表情,“玉夫人已经死了,”她望着错愕的我,眼中是初生婴儿般的清澈,“玉无暇,我现在的名字叫玉无暇!”
第五章
穿起了和玲珑一样的白色湖丝团衫和百衲裙,梳起了和玲珑一样的流云髻,玉夫人仿佛换了一个人,原本就显得年轻的她,现在看起来更是和玲珑一般大小,活脱脱一个刚出嫁的小女儿。
“丫头,人死不能复生,节哀顺便吧。”鲁卫从震惊中清醒过来,安慰着哭泣的玲珑和玉夫人,当然,在我嘴里,玉夫人已经变成了玲珑的表姐玉无暇。“有我老弟在,这仇总有一天会报的。”他多看了玉夫人几眼,似乎觉得她有些面善,不过最后还是没有看出什么来,毕竟玲珑亲口说母亲已经被害了。
“老弟有何打算?”
“老鲁,能不能帮我打探一下南浩街附近有没有空宅,不用太大,我要在苏州临时安个家。”
逃离春水剑派总舵的时候,我只是想尽快逃到苏州,因为那里有我在江湖上仅有的两个朋友鲁卫和南元子,两个人不仅武功了得,而且鲁卫还是个捕快头儿。也是从那一刻起我明白了江湖为什么会有帮派,而权势为什么一直会有人去追求。
在船上的几天,我才觉得苏州真是个好地方。扬州我暂时不能回去了,我不想让十二连环坞的那群王八犊子找到我的老家,让我五位师娘受到什么惊吓。苏州景物繁华,水陆交通极是便利,正是临时居住的上好处所,而且十二连环坞还是它的属地,更方便我复仇计划的实施,唯一有些麻烦的是我杭州府捕快的名头,不过我想有银子开道,李之扬和鲁卫想必会把这件事办得妥妥当当。
“哦?”鲁卫诧异的望了我一眼,不过他马上明白了我的用意,苦笑道∶“老弟,老哥我好不容易把江湖上的那些牛鬼蛇神赶出了苏州府,你又来给我惹事!”
我笑了,十二连环坞此番行凶,已将其凶残本质暴露无疑,苏州府剿之有责,老哥,想不想多小弟这个帮手呀?
鲁卫笑道∶“等的就是你这句话。老哥我要向李之扬要人,他是我的晚辈,想来不会拒绝吧。”
鲁卫是地头蛇,不出半个时辰便搞定了住处。那宅子叫竹园,离鲁卫家很近,不过百步远,是个两进十间屋子的小院,原本是一个盐商外宠的住所,虽不大却很雅致,最近这盐商的两条运盐船被抄了,他着急用银子,便减价出兑,鲁卫仅用了六千六百两银子就购下了。我又定了些家具器皿,挑了六个聪明伶俐、模样俊俏的使唤丫头和四个干粗活的老妈子,我就觉得身上的钱不多了,想到还要参加霁月斋苏州分号的开业典礼,迫不得已,我只好动用沈园在大通钱庄的特别提款权。
沈园已经有年头没用过这种特权了,大通钱庄苏州分号的掌柜刘定远曾经坐过扬州店的柜台,彼此很熟悉,饶是这样,我还是通过了极其繁琐的手续,花了个把时辰,才拿到了六十万两的银票,临走,他还千叮咛万嘱咐,说一定要等满了十五天才能再次动用这种权利。
等傍晚的时候,我已经在新家竹园的庭院里招待鲁卫和南元子了。七八样下酒的小菜是萧潇和玉夫人做的,因为用心,便显得十分精致,连南元子一尝之下都赞不绝口∶“尊宠好手艺,老弟真是有福啊。”
几天下来,听玲珑一直叫玉夫人姐姐,我有时也会出现错觉,似乎玉无暇和玉夫人并不是同一个人,她只是玲珑的表姐而已,那个作为我丈母娘的玉夫人已经真的死了。连我都有这样的错觉,已经知道我是个花心大少的鲁卫和南元子更是把玉无暇和玲珑一样当成了我的宠妾。
“恐怕消受不起呀。”我本意是指劳动玉夫人让我消受不起,却被两个人取笑说是最难消受美人恩,我知道解释不清,便转了话题∶“老鲁,怎么能想个办法,让朝廷出兵剿灭十二连环坞?”
想起宫难说过,武当、少林曾经两次联手进剿太湖,却落得损兵折将,空手而归,我就知道在目前的情况下,要用江湖的力量来解决十二连环坞几乎是不可能的,朝廷就成了最好的甚至是唯一的选择。
“没有证据,难!”鲁卫一脸苦笑,“大明可是个法制国家,一切都要讲证据。”
我就是证据。死了这么多人竟然也叫没有证据,真是天理何在?!
“你只是苦主,却没有物证,也没有人证,其实你原本是个人证,只是你娶了玲珑,这证人便做不成了。不过老哥我倒是可以立案,甚至为了找证据老子都可以去太湖抓人,当然能不能抓到是另一回事,可朝廷却没有理由派兵,除非……”
除非他们造反,或者老子当个二品布政使司朝廷才能发兵?我接过了话头。
“老弟你真是个聪明人,”鲁卫嘿嘿笑道∶“不过让这帮兔崽子造反恐怕再借给他们一个胆他们也不敢,倒是老弟过个十年二十年的,没准儿能混上个二品大员。”他叹了口气,“可惜令师王公弃南京兵部尚书如鄙履,要不发兵征讨就是一句话的事情。”
南元子脸上倒没有什么惊讶的表情,想来鲁卫早把我是阳明公学生的消息告诉了他,“老鲁,王公是天下有名的理学大家,岂会因私废公?”他眼睛盯着桌子上的一碟小笼汤包,“去太湖去抓人更是可笑,恐怕人没抓到,自己先被做成肉包子了。别说尹观,就是你那个不成器的师弟高光祖你也不是人家的对手。依老南看,眼下第一要务是要弄清楚十二连环坞此次行凶有什么目的?为什么把目标锁定在了春水剑派?”
我一直认为南元子是个深藏不露的高人,他憨厚脸上的憨厚表情和他从事的职业很容易让人忽视他,或许只有在朋友面前他才把自己的锋芒暴露出来。
鲁卫白了他一眼,“废话,我也想知道。十二连环坞总不能因为王老弟的一句追杀花想容,就把春水剑派灭了门吧。江湖上有多少人盼着他死,也没见有人洛u嗾D殃。再说,王老弟刚在杭州说句话,应天那边就出了灭门惨案,难道十二连环坞的人都是神仙,预先知道他要说什么吗?这事儿摆明了早有预谋。还有,现在看来,况天的死也很可能是这帮歹徒干的,我想还是看看这两个案子有什么相同之处吧。”
他顿了一下,又笑道∶“春水剑派、鹰爪门,江湖十大门派里一个第九,一个第十,难道十二连环坞想参加武林茶话会,混个十大门派装点门面不成?”
“那该提醒高君侯一声,”南元子苦笑道∶“他排埙ub十大门派里可是排名第八呀!”
听鲁卫提起况天,我念头一转,道∶“大江盟正在替况天缉凶,若十二连环坞真是凶手,以大江盟的实力再加上武林其他门派,即便灭不了十二连环坞,也可以把事情闹大,让朝廷有借口剿灭它。”我现在真有些后悔当初行事太意气,不过,只要齐放肯与十二连环坞对撼,就算是低三下四的去求他,想来我也愿意。
三个人议论了半天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进展,最后鲁卫说反正他因为另外一桩案子要走一趟杭州,这样一来和李之扬商量一下,如何把我调入苏州府,二来顺便探探大江盟缉凶的情况,如果可能的话,就直接邀请大江盟来对付十二连环坞。而我也发现贫乏的江湖知识已经开始影响我的判断力,便央求鲁卫开放苏州府衙关于十二连环坞的机密档案供我查看。
送走鲁、南二人已是夜半时分,只有一弯残月冷冷清清的挂在空中,萧潇看我还呆坐在院子里,便过来劝我∶“主子,夜深了,早点歇息吧。”
我搂着她进了内院,问玉夫人和玲珑睡了没有,萧潇抿嘴笑道∶“主子不睡,她们哪能睡呀,毕竟是主子的人了。”又道∶“主子别再喊错了称呼,眼前这些丫鬟不比沈园,初来乍到的也不知心性如何,还是叫她无暇吧。”
“还是奶细心。”我赞了一句,脸上却浮起一丝异样的笑容,玲珑母女并没有使唤丫头的习惯,早早就把丫头们打发到厢房睡觉去了,萧潇这番话恐怕不光是说给我听的吧。
第二天,鲁卫便去了杭州,而我则埋首在一大堆有些发黄的案卷中。
关于十二连环坞的记载最早可以追溯到三十年前,不过大多记录语焉不详,“据传”、“疑”、“据某某说”这样的字眼比比皆是,真正有价值的资料全是鲁卫上任后才开始有的。毕竟鲁卫的师门少林寺自己就有庞大的情报网,而且还参加过剿灭十二连环坞的行动,对它了解的远比旁人深刻。
十二连环坞的仲裁人一主一付,原本只是来仲裁逃到太湖的那些恶人之间的争端的,最多在有人威胁到这些恶人安全的时候,出面组织抵抗。当代仲裁人由上代指定,到尹观、高光祖已是第四代了。
尹观出身名门,他的师父是曾经威震武林的闽南连家家主连辟,连辟发现他心术不正,将其逐出师门,他便纠合一伙黑道人物将连家上下二十余口屠杀殆尽,博得了一个“屠夫”的绰号,而连家也从此在武林销声匿迹了。
案卷对那次屠杀的记录很详细,尹观的杀人方式和我在春水剑派看到的几乎没有什么区别,可作案的方式却天差地远,相比春水剑派一案的严密,连家那一案做的真可谓漏洞百出,参加行动的十七人最后有十六人落了网,负案在逃的唯有尹观一人。
是尹观有了长进,还是他的搭档高光祖是个优秀的组织人才?案卷上并没有答案。不过,看他一路逃亡一路杀人,怎么也不像是个有智谋的人,而且因为他的滥杀终于惹怒了据说是天下第一高手的孙不二,被孙逼得无处可逃,最后躲进了十二连环坞。
孙不二这个名字我已经耳熟能详了,这个神龙一般的人物虽然在江湖出现的次数寥寥无几,却一直占据着江湖名人录榜首的位置,尹观惹上他还能活着也算是异数。
不知道孙不二进没进十二连环坞?我心中升起疑问,如果连他都不能将尹观绳之以法,那十二连环坞中是不是隐藏着其他的秘密实力?
不过,我很快被高光祖的资料所吸引,他幼失双亲,八岁便被兄嫂卖给大户人家为奴,之后被转卖了七次之多;在被少林寺上代方丈宝慧大师录为关门弟子后,又在与同门对练中误伤了左眼。
这苦头陀的名号还真不是白叫的,想想我自己的际遇,不由的心生感慨,真是各人命不同呀。
然而在高光祖艺成之后,资料上却仅有短短的一段∶“正德十年七月被逐,遂入太湖。十二年三月,为十二连环坞第四代仲裁人,之后绝迹江湖。”
高光祖为什么被逐?他在少林寺仅十八年就练成了少林七十二宗绝艺中的两种,而听玲珑说方丈空闻大师也仅仅练成了三种而已,如此说来,他当时分明是少林寺一颗耀眼的新星,究竟是犯了什么大错,让少林如此讳莫如深?
“无暇,高光祖已经有八年未曾在江湖上露面了,百晓生怎么来衡量他的武功?”带着诸多的疑问回到家中,摒退了丫鬟,我问玉夫人。
女人有种与生俱来的适应环境的本领,看玉夫人如同贵妇一般优雅的倚坐在黄花梨玫瑰椅中,正端着一只名贵的宋瓷茶碗品着上好的雨前龙井,我便觉得昨天那个看到丫鬟都有些拘谨的女人其实是我的幻觉。
“高光祖十年前曾和慕容世家家主慕容千秋有过一战,虽然输的很惨,但慕容千秋依然说他的武功应在慕容府总管慕容仲达之上。以后,虽然再没有他的消息,可百晓生每次修订名人录都是据此来排定他的位次。”
玉夫人提起高光祖时的泰然让我有些怀疑她的精神是不是发生了分裂,把扮演的玉无暇真的当成了自己。不过,为了弄清十二连环坞的真正实力,我还是不得不提起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情,虽然我一直在尽力的回避。
“那天晚上是不是尹观和高光祖联手才擒下了玉夫人?”我特意用起了“玉夫人”的称呼,似乎是在谈论另外一个人。
“不是,就凭这两人还拿不下玉夫人,”她也像是在说别人,“是他们用春水剑派的弟子威胁她,她才束手就擒的。”
这么听话?真是白痴呀!我不由想起了隐湖的鹿灵犀,她恐怕就不会因为弟子的安危而放弃了自己的安危,如果她也像玉夫人那样的话,以师父的性格,早就去抓几个隐湖弟子试上一试了。心这么软,干嘛出来行走江湖,在家相夫教子岂不是更好?
不过,像高光祖这样一个不到三十岁就练成了达摩十八杖和金刚伏魔神通的天才,十年里竟然没有一丝进步,不禁让我有些怀疑,难道他这些年都在吃喝玩乐,把功夫撂下了不成?
“他竟练成了金刚伏魔神通?”玉夫人有些惊异,“这可是少林寺排在前五名的绝学呀!”她脸上露出一丝羞涩,“听说金刚伏魔神通不可破色戒,他的武功停滞不前也就不奇怪了。”
是吗?我一皱眉,舅舅告诉我,阴阳相济,对练功更有脾益。我在扬州的时候几乎夜夜春宵,武功也没说停滞不前呀?
“任前辈的武功心法可能与众不同吧。”玉夫人的脸上染上一抹红晕,下意识的躲开了我的目光,窗外,玲珑姐妹双剑合璧,正和萧潇斗得难解难分。
“萧潇的武功着实了得,那天她一人就抵住了陈万来,她也是令舅的徒弟吗?”
我摇摇头,“萧潇是我的徒弟。”虽然她父亲是江湖十大高手之一的萧别离,可他并没有教过她一招武功。
“这么说玲珑也是你的徒弟啦?”玉夫人抿嘴笑道。
看来玲珑已经招供了,不过春水剑派既然已经烟消云散,我是不是宋思的弟子就不那么重要了,倒是她不经意露出的小女儿模样,让我一阵心动。
我知道这种感觉很危险,虽然我是个淫贼,但我也不想把和玲珑母女的关系弄得太复杂。于是我换了话题∶“萧潇经验不足,‘巨灵神’陈万来一身蛮力,萧潇不该和他硬拚一招,否则不会那么吃力。那个使短枪的矮子该是‘勾魂枪’康洵了吧?”
这两天我特意叫玲珑给我仔仔细细的讲解了一遍江湖名人录,对这些江湖名人们就不那么陌生。
玉夫人点头,道∶“其实那天还有四人负责外围,不过后来他们撤了,也就不清楚究竟是什么人。”
我默然,撤走的不是两大仲裁人,看来十二连环坞对我和玲珑还真是异乎寻常的重视啊。从它表现出来的强横实力看,就算是离开八百里太湖,放眼江湖上也找不出几个门派能与之对撼。兵法有云,凡战者,以正合,以奇胜,看来要剿灭它,还真得用些心机了。
第六章
十二连环坞的资料了解的差不多了。虽然有些疑点,不过鲁卫没回来,我也找不到人解答,便清闲下来。这天便带着萧潇和玲珑母女在太监弄逛了一头午,本来想在何定谦的谦字房里给玉夫人买把好剑,可何定谦说铸斩龙刃这种宝剑需要的一种矿石已经在给霁月斋打造乌金铁索的时候用完了,最快也要等到来年春天南蛮船才能把这种矿石运来。我只好给她挑了一把上好的松纹剑,反正斩龙刃太重,她用起来也不见得顺手。
大家都有些乏了,出了太监弄,玉珑听南元子说松鹤楼的小蹄膀、炒三鲜冠绝苏州,便吵着要去,五人浩浩荡荡的就往观前街走去。刚到松鹤楼的门口,就听身后有人“王公子、王公子”的喊我,回头一看,却是满面笑容的霁月斋苏州店掌柜李宽人,后面还跟着一个三旬左右的俊俏妇人。
“公子真是信人,我还怕公子在苏州呆腻了,一走了之了哪。”李宽人望了一眼玲珑母女,凑到我眼前,小声笑道∶“早在扬州就听说公子风流,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这三姐妹都是尊宠吧?那些珠宝就是为这等美人准备的,看来敝号后天要发个市利了。”
萧潇心细,说玲珑是双胞胎美女,特别惹人注目,便给她们易了容,结果母女三人看起来更像是姐妹三人,不过即便这样,一路行来,这四个大美女也让不少人驻足侧目。我其实并不喜欢让自己的女人抛头露面,不过十二连环坞的两次袭杀让我不敢轻易把人马分开,玲珑也不愿意离开我半步,这几天总说晚上做恶梦,若不是顾忌母亲,恐怕早就钻到我床上来了。
我打了个哈哈,不置可否。李宽人说相逢就是有缘,非要请我,我推辞不过,便一同进了二楼的一间厢房。
席间李宽人介绍那女子唤做宋三娘,是苏州店的柜台,我有些惊讶,珠宝行的柜台极是考眼力,向来都是男人的领地,这女子能做霁月斋这种大珠宝行的柜台,除了霁月斋有哗众取宠的嫌疑外,她定是有相当的实力。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李宽人笑道∶“前些日子听说公子去了趟宝大祥的杭州店,可是有什么收获?”
我一皱眉∶“你们霁月斋消息还真灵通呀。”
李宽人毫不隐讳的笑道∶“公子莫怪。自古商场如战场,宝大祥是敝号的头号竞争对手,敝号自然特别关注。”
“沈园可是宝大祥多年的老朋友,你霁月斋是不是把人家害的太惨了?七大档手叫你拉走了六个,害得我连订做个耳环都做不了。”我假意埋怨道。
“也怪宝大祥御下太苛。”李宽人解释了一句,笑道∶“公子两年前花二万五千两银子定做了一只宝石耳环,至今仍为业界美谈。您是要再订做一只类似的吗?”
“是啊。不过我还是想等梁思成的目疾好了以后交给他做吧,毕竟上次就是他做的,贱内也很满意。”我说这番话的时候,萧潇神态自若,倒是玲珑想起了什么,脸上多了一丝红晕。
其实在宝大祥新购得了一对乳环之后,我并不想再要类似的东西了,虽然我喜欢看女人戴着它的模样,可也没有必要非把我身边这些女人的乳头上都穿上一个孔。只是我不能把在宝大祥的花销透露出去,这只乳环看来就变得非订不可了。不过,我也不想让霁月斋就这么轻易的拿到订单。
“公子有所不知,”李宽人胸有成竹的道,“梁师父是江南珠宝业的第一档手不假,不过他年龄大了,特别是身染目疾,即便恢复,对他的眼力也肯定有影响。敝号周哲周师父是宝大祥前首席档手周老师傅的独子,技艺已青出于蓝,公子放心,敝号绝对有信心让尊夫人满意。”
正说话间,突然听旁边的屋子传来一声惊叫∶“真的吗?春水剑派真的被灭门了吗?!”
消息终于传到苏州了。玲珑母女的神情就有些不太自然,不过看在李宽人眼里却是另外一种意思∶“也怪不得太太们讨厌,这埙u艘礞H成天打打杀杀的,没看他们干什么好事,都死光了那才叫称心!”
得到这样的评语,玲珑母女有些黯然,这和她们平常听到的那些奉承实在是天差地远,是眼前的这个李宽人对江湖人有偏见,还是原来听到的都是言不由衷的恭维?
“谁干的?大江盟?离别山庄?唐门?慕容世家?排帮?”隔壁那位仁兄一口气数出了好几个门派后,又问∶“玉夫人呢?玉夫人也死了吗?”
“什么叫灭门?玉夫人不死能叫灭门吗?!说来奇怪,这档子事儿竟是十二连环坞干的,这帮兔崽子什么时候改了脾气了?”
我不由的暗怨鲁卫的嘴巴太大!十二连环坞只知道玉夫人的伤是轻伤,绝想不到玉夫人会“死”。看来消息应该是从鲁卫那里传出来的。
“有什么好奇怪的,十二连环坞这是报复!”又有一人哑着嗓子道∶“花想容诸位都知道吧,……对,就是被玲珑双玉追杀逃到十二连环坞的那个花想容,春水剑派不知道从哪儿冒出个叫王动的弟子,把花想容一家上下十七八口奸的奸、杀的杀,犯了十二连环坞的众怒,这才引来了灭门之祸。”
师父说我似乎天生就有坚心忍性的功夫,教我十七年,只见我张皇失措过两回,一回是我七岁那年碰到他,再就是我十七岁那年他告诉我他其实想把我培养成一个淫贼。我也觉得对师父的不动明王心法最有心得,已经把它练的似乎只有女人才能打动我的心,就算是春水剑派被灭门我也并不怎么惊讶。可原本也算是个苦主的我此刻却突然变成了两手鲜血的屠夫,黑白就这样被颠倒,饶是我心坚如铁,也吃惊的张大了嘴,看萧潇和玲珑母女都同样吃惊的望着我,我忍不住脱口道∶“不是我!”
“当然不是公子。”李宽人的笑容和我的表情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公子堂堂一榜解元,怎么会是什么剑派的弟子?又怎么会是凶手?”在隔壁一片惊讶声中,他又道∶“黄东?这名字听起来还真像是公子哩。”
片刻之间我恢复了镇定,我已经猜到这恐怕是十二连环坞做的手脚,不过以十二连环坞那帮恶人的脾气,应该是干脆的说一声“我要杀你”,为什么要费一番周折来陷害我?
“没准儿我就是那个王动。”我对李宽人道,江浙语系本就黄王不分,“动”的谐音也极多,我也不清楚李宽人到底是把听到的名字当作了“黄动”还是“王东”。
李宽人哈哈笑了起来,“如此说来,敝号可是请到了听月阁的苏瑾来做柜台了。”他一指宋三娘,“三娘的闺名就是苏瑾,公子您应该很熟悉吧。”
“那以后还真得和三娘多亲近亲近。”我笑道,那妇人脸上也浮起淡淡的笑意,似乎并不在意我的调笑,倒真有些柜台的气度。
玲珑已经习惯了,玉夫人却没见过我放浪的一面,听我的话里颇有挑逗的味道,不由得白了我一眼。李宽人自然误解了她的意思,有心替我打掩饰,便转了话题,说后天霁月斋特地为小姐太太们准备了一场展示会,都是霁月斋的大档手们精心打造的珍品,看中了还可以买下,请四位太太务必赏脸。又说宋三娘就是那天展示会的主人,有很多内幕消息,今日有缘,就让她透露一二。
宋三娘微笑着说掌柜有令,三娘敢不遵从,说了几句就显露出了她对珠宝的非凡认识,四女原本是逢场作戏,此时却渐渐的被她吸引住了。
我一只耳朵在听李宽人说后天霁月斋开业的精彩节目,另一只耳朵却听着隔壁那些江湖朋友的对话。
“公子,后天敝号还请到了江东名妓孙妙,”他冲我大有深意的一笑,“她还是个清倌儿呀。”
我说霁月斋还真了得,听说那孙妙自恃琴艺无双,向来眼高于顶,是用了什么法子请动了她?却听隔壁道∶“……十二连环坞都是些什么角色!自然也是先奸后杀,而且还是大卸八块!可惜呀可惜,听说那个玉夫人还是个绝代佳人呢。”言下甚是惋惜。
咦?这消息怎么会变成了这副模样?我有些糊涂了,虽然我告诉鲁卫玉夫人已经被害,可为了她的名誉,我只是说她力战而亡了的呀?怎么又出来个什么先奸后杀呢?这消息到底是怎么传的?若不是李宽人在,我真想立马过去问问。
李宽人脸上有些不屑,“什么法子?不瞒公子,不外黄白二物开道而已。‘琴歌双绝’?那歌仙苏瑾还不是已经成了公子的外宠!”
不要乱说!我和苏瑾仅仅是朋友而已。
“女儿都那么大了,就算是绝代佳人现在也人老珠黄了。不过十二连环坞那帮人的兴趣倒真广泛,听说连李清波那个老太太都没放过。嘿嘿,真是让人佩服佩服!”隔壁又有一人道。
闻听此言,一股热血蓦地涌上我的心头,江湖,江湖不是以道义为先吗?!怎么一桩灭门惨案就像是东街的张小姐卖俏、西街的李寡妇偷情一样,轻轻巧巧的成了他们嘴里的谈资呢?在听到“老弟,干脆咱哥几个今儿就上夫子庙找个老太太试试,看看到底是什么滋味?”的时候,我就觉得我其实还真算不上个淫贼。
我下意识的看了玉夫人一眼,她虽然还在听宋三娘的珠宝讲座,脸色却已是煞白。
李宽人看在眼里,便笑着告罪道∶“都是我多嘴,还以为太太早知道呢。”看四女似乎并没有注意自己,又低声笑道∶“人不风流枉少年,来日公子金榜题名,还不知道有多少大家闺秀为公子相思而死呢。区区一个苏瑾,公子自然不会放在心上。”
这正是这些大商家对我特别青睐的原因。沈园在师父的经营下已成巨富,但天下之大,仅江南一地象师父这样的富豪就至少有三四十个,而且有几个盐商、茶商更可称得上是富甲天下,我若不是一榜解元,这些精明的商人哪会这般重视?!
本朝轻商贾、重仕农,大多富豪都攀风附雅,后辈弟子经商的不多,进学的倒是不少,可没听说有几人能考中举人,倒是纨酷子弟出了一大把。应天府的解元几乎都是一榜进士,日后知府一州、巡抚一省,甚至出将入相都未为可知,此时投入感情,不仅现在可以获利,来日若真有成就,更是好处多多。这种一本万利的买卖,商人岂能放过?
我哈哈一笑,道∶“借掌柜的吉言,明年会试若能高中,定有酬谢。”耳边又听隔壁一干人都在指责方才说话的那人,说他要是有钱没地方使,不如请大家去快雪堂找几个歌伎快活快活,其中一人道∶“听高七讲,人称‘琴神’的杭州孙妙已经到了快雪堂,去那儿没准儿还能一饱耳福,也全当给李兄接风洗尘。”于是众人呼好,唤店家算完帐呼喝而去。
李宽人笑道∶“这埙ua痞无赖消息倒蛮灵通的,孙妙早晨刚到,他们就知道了。”
我心中一动,自从乡试之后开始行走江湖,我和萧潇虽然多方打探隐湖小筑的秘密,却始终不得其法,只是一路游山玩水的萧潇快活我也快活让我并没有在意这些,反正有的是时间,早晚会有一天能找到隐湖。直到遇到了玲珑,一切发生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我才明白在江湖我和一个又聋又瞎的残废并没有什么区别。
我知道十大门派中的绝大多数都有自己的情报来源,像大江盟、慕容世家这样家底殷实的还会有自己的线人、甚至是线人情报网。少林和武当俗家弟子众多,听到什么风吹草动的也少不了向师门汇报,鲁卫就直言不讳的说要把春水剑派覆灭的消息以最快的速度通报给少林。最差的就是春水剑派,既无钱财招揽线人,又无门人打探消息,结果被人连番攻击,毫无还手之力,最后终于灭门。
“我有钱,养得起线人。”
霁月斋开业在即,诸事繁忙,李宽人看吃的差不多了,会了帐便告辞了,临走的时候问了我的住处,说是把请柬送给我。看他走远,我便对玉夫人说道,这本是我在大江盟议事堂的一句戏言,现在我却想把它付诸行动了。
玉夫人一皱眉∶“春水剑派都叫你解散了,还养线人做什么?”她话里隐隐有股火气,显然隔壁那些人的话还是刺激了她。
我把那天在大江盟议事堂发生的事讲给她听,然后道∶“无暇,花想容躲进十二连环坞的消息弄得就像皇帝嫁女儿一般路人皆知,这已经够奇怪的了;而我不过嘴上说说要用非常手段对付他,结果他一家老小就都被杀了,难道这都是巧合吗?是大江盟议事堂里那些人里有长舌妇,还是有人故意泻露消息给十二连环坞?”
她还不算太白痴,终于明白了我的意思∶“你是说十二连环坞早有心刺探江湖消息?”
萧潇有些担道∶“是呀,无暇姐姐。十二连环坞看行动没有完全成功,便利用主子说过的一句话来陷害主子,让春水剑派一案变成了一场江湖仇杀,别人想干涉就不太容易了。”她看我露出赞许的眼神,又道∶“其实,花想容一家真的被害了吗?就算真的有那么一家人被害了,他们是不是花想容的亲人也是未知数啊。主子养线人,就是想江湖上有个耳目,遇到这样的事情也好心中有数。”
萧潇是个聪明的女子,平素躲在我的光芒背后,玲珑母女便不晓得她的聪慧,此刻看萧潇的眼神就多了几分敬意。
回到南浩街,我便去了老三味。因为过了吃饭的时辰,铺子里就两三个人,南元子正悠闲的挥着蒲扇,跟客人天南海北的聊天,看我身后一群莺莺燕燕的,他便笑了起来∶“老弟,你还是让俺老南歇口气吧。”
果然,一会儿功夫铺子里又聚满了人,玲珑心性活泼,便帮着南元子给客人送这送那,一时间铺子里人声鼎沸,热闹非凡。不过,南元子似乎在南浩街颇有威望,食客们眼珠子随着玲珑的身影直转,却没有一个人敢毛手毛脚。
老南,道上有个叫高七的吗?
“老弟,你怎么知道他的?”他有些意外的望着我,“他不是江湖里的人物,只是城里一个有名的小混混,成天在妓院赌馆里混吃混喝,名声可不太好啊。”
他是线人吗?
南元子摇摇头,“你想用他做线人?那小子倒是很机灵。”他看了我一眼,眼里流出一股笑意∶“老弟,现在看你,才有了那么一点点江湖的味道。”
第七章
高七住的那条巷子比我想像的还要破败不堪,一身华服的我在巷子里便显得异常刺眼,就连高七家楼下的老太太都狐疑的看了我半天,才冲二楼喊道∶“高家妹子,有个大官人找你们家小七。”
楼上下来的老妇人和我都颇有些意外地望着对方,当然原因只有一个,作为混混的高七似乎不该和正在互相打量的两个人扯上关系。
“老身是高七的母亲。”虽然高老夫人身上的衣服已是补丁打补丁,可举手投足间自有一番风度,看样子应该是大家出身,恶劣的环境并没有把她的文雅消磨殆尽,还能见几分往昔的风采。
我说我并不认识高七,但有朋友告诉我,有些事他可以帮我。高老夫人有些忧郁的望了我半天,才领我上了楼,进了一间漆黑的小屋,说∶“那就委屈公子在这儿等他吧。”
“你是个混蛋!”
望着衣着光鲜、一身酒气的高七,我忍不住骂道。
你是谁?我没见过你。高七竟然出奇的冷静,细长的眼睛象毒蛇一般紧盯着我。
“亏你还是个男人,看你娘穿什么你穿什么,你还有没有良心!”看到高七的反应,我心中一动,这个混混倒是个可造之才,有心试试他能承受的底线,便有意激怒他。
“你穿的比我还光鲜!”他马上回了一句,又像是想起了什么,脸色突然一变∶“你是高家的,对不对?我娘已经被你们害的够惨了,还有脸说我!滚!”说着,挥拳就打。
我一抬手便握住了他的拳头,拳上有些蛮力,可显然没练过武功。在我的内力催动下,他坚持了一会儿就放弃了抵抗,杀猪似的嚎叫起来。叫声把高老夫人和一个俊俏的小娘子引了出来,看高七似乎吃了亏,都满脸焦急的望着我,高老夫人更是道,大官人有话好说!
我手松开,高七却又飞起一脚,我顺势一拨,他一个踉跄差点坐在地上,可能知道和我相差太远,他反身护在他娘和那个小娘子身前,脸上有了些恐惧之色。
我不是什么高家的人,我姓王,杭州府捕快,说着我把腰牌一亮。
高七顿时神色一松,“原来是捕头大哥,小的没犯过案,不知您老找小的何事?”,又有些狐疑∶“您老真是捕头?”
我马上就要调任本府了,是不是捕头到时便知。
我的双眼突然闪过一道厉芒,高七脸上顿时多了些恭敬,让他娘进里屋歇息,吩咐那个小娘子端茶倒水,说这是他浑家,然后讨好道∶“您老找小的有何吩咐?”
我没搭腔,看高七家徒四壁,显然潦倒已极,全家最值钱的恐怕就是他那身衣服。我一皱眉,“高七,看你娘和媳妇,都是知书达理的人,你怎么这般不求上进?”
像是触到了他的伤心处,他一下子激动起来∶“我既未读书,又不识字,我怎么求上进?”
你有手有脚,却五体不勤,不事生产,整日在妓院赌馆厮混,是何道理?
我是不上进,可我想上进的时候,高家让吗?我贩布,他们把布染了;我开个吃茶铺子,他们就天天在铺子里打架,直到把我浑家带过来的嫁妆都折腾光了。我还会什么?我什么也不会!我不在妓院赌馆里混点钱花,我娘和我浑家岂不要饿死?
说着说着,高七竟然委屈的哭了起来,里屋也传来一阵低低的啜泣声。
我细问原委,才知道高七的母亲本是苏州一个大户高家主人的妾室,大妇怕高七分了自己儿子的宠,支使管家引诱高七不学好;等老爷子过了世,大妇更是找了个借口把母子二人赶出了高家,又怕族人说闲话,便把高七往邪路上逼。他浑家是个读书人家,自幼订的亲,虽说高七不长进,却不肯悔婚。嫁过来之后,高七有心改邪归正,正经干了几回买卖,可一来高家人破坏,二来他也不是个善于经营的人,很快就把浑家带来的嫁妆折腾光了,没办法又走回了老路。
这小子倒真是个线人的好材料,妓院赌馆本来就是消息的集散地,而他的家人也正好是保证他忠诚的有力武器。我有心试一试他的观察力,便突然转了话题∶“听说,孙妙到了快雪堂?”
高七有些丈二和尚摸不到头脑,疑惑的道∶“是呀,她是今早辰时三刻到的快雪堂,随行的还有一个小丫头。”似乎是想起了孙妙的美丽,他脸上露出向往之色,眼睛也突然一呆,听到我重重的一咳,他才清醒过来,像是明白了什么,他脸上轻松了许多,笑道∶“原来您老是想查她的底呀。”
“她手里拿着一把南蛮子用的团扇,看起来样式很新,小的在苏州还没见过,估计她应该是从松江那边过来的,那里南蛮子的东西最多也最新。霁月斋的护卫韩征一直呆在她身边,听说霁月斋后天开业,没准儿孙妙就是来祝贺的。”
“她住在快雪堂的拂云楼里,上午一直没出来,咱u霈]家的二公子出了一百两银子,她都不肯现身。”他叹了口气,“孙二看不到她也好,别像李秀才那样得了相思病,把自己的小命都搭了进去。”
几句话看出了高七的见识和眼力,孙妙什么时候到的,同行是谁,城里流行什么,最近有什么值得注意的事情,他观察的都很细致,霁月斋是个外来户,还没有开业,他甚至就知道了人家护卫的姓名,看来他在妓院赌馆倒是没白混。
我打定了主意,掏出了十两纹银,“高七,你不想一辈子呆在平里巷吧?”
我一出手他就吃了一惊,十两银子够他一家舒舒服服过三个月了,他不清楚自己要付出什么代价,便没敢接,望着我等着下文。
我要你做我的线人。
高七脸上顿时起了戒色,陪着笑道∶“您老?举我了,小的不过是个摆不上台面的混混,能给您老打探着什么消息呀?”他犹豫了一下,又道∶“您老初来乍到可能不清楚,鲁老总最恨江湖人,连带着线人也跟着倒楣,听说他老人家刚上任那阵子,发现一个线人公布一个,现在大家可都没胆子再去触他的霉头了。”
我知道鲁卫把苏州经营的如同铜墙铁壁一般,没有正当职业的江湖人根本别想在苏州立足,帮会更是被他清的一干二净。江南是大江盟的地盘,它在重要的城市里都有分舵,唯独在应天和苏州看不到它的旗号。不过,鲁卫对线人也这么严厉,我倒是颇为意外,一个线人一旦曝光,等待他的决不是什么好下场。
“高七,我是看在你娘和你娘子的份上给你一个机会,没有风险就能赚到钱,天下会有这样的好事吗?”我讥笑道,“我是官差,鲁老总那边我来顶着。不过,一个月十两银子,我要的可是一个只提供消息给我的线人,否则,我会让你死的很难堪。”
我的话里有种强大的压力,而一个月十两纹银,也让高七动了心,他盯了我半天,才把银子接了过去,“好,我高七就赌一回,您老可莫要欺我!”
我第一个要求就是让高七搬家,又给了他二百两银子让他开个卖胭脂水粉的小店,毕竟我需要一个合适的理由和场所来和他碰面。高七也是个心思玲珑的人,马上就明白了我的意思,说那就在夫子庙后面租个铺子吧,那儿离快雪堂、丽春院都近,卖给那些姑娘也能卖个好价钱,只是胭脂水粉都是女人用的,自己不懂这一行,还怕高家再来捣乱。我便指点他如何挑选上好的货品,又告诉他说如果高家捣乱,就直接告到府衙,我在知府大人那里替他说项。
高七终于明白我是真心用他,沉默半天突然跪在了我面前∶“大哥,我高七是个混混,可也是个五尺汉子!大哥你放心,你交待下来的事情,我高七就是拼了命,也要替大哥办好!”
“用不着你拚命,我只要你的消息。”我笑道。虽然高七表了态,可我并没有完全放心,便找了一个无关紧要的事情试试他的心性,“高七,这两天你就给我盯着孙妙,她见过什么人,说过什么话,去过那些地方,吃过什么东西,甚至一天上几次茅厕你都要一一打探清楚。”
高七办起事来还真利索,等我晚上在老三味看到他的时候,他已经找好了铺面,连家都搬了过去。
“大哥,这孙妙还真是不一般,青楼里的姑娘我见多了,没看见她这样的。”他一口气吃了一碗南瓜团子,一抹嘴道。
我俩坐在铺子的角落里,并没有人注意我们,食客们的目光都被玲珑姐妹吸引住了,就连高七也忍不住多看了几眼,艳羡地道∶“南哥什么时候讨了两个这么漂亮的女人?”
那是我的小妾,过来埙un的忙。
高七立刻收回了目光,“原来大哥和南哥是朋友,高七可就更放心了。”他刚进来的时候,看起来还有些紧张,此刻却放松下来,“大哥,那烟花之地您可能去的少,有句俗话,说‘鸨儿爱钞,姐儿爱俏’,其实这两样青楼女子哪一样不爱呀?可偏偏我就是看不出来孙妙她爱什么!你说她爱钞吧,头午她一口回绝了孙二公子的一百两银子;你说她爱俏吧,下午城里几个著名的才子联袂拜访,同样吃了闭门羹,就连江南有名的画师仇英说想给她画幅画也不应允,天下还有这样卖艺的吗?”
“那是你见识少。”我想起了苏瑾,那个扬州听月阁的头牌、与孙妙齐名的“歌仙”,她一开始不也一样把我拒之门外吗?这琴歌双绝还真是一对儿呀,连对付男人的手段都有异曲同工之妙。
高七有些不服气,“李朝云、白牡丹,人家也是名妓,可没像她这样!”
孙妙乃名妓中之名妓。
听我这么说,高七苦思冥想起来。我却悠闲的望着玲珑穿花蝴蝶般的穿梭在桌子间,看那些食客都是一副心痒难耐的表情,突然想起师父的一句话,“扬州的每个外乡人看起来都很淫溅”看来苏州也一样啊。
“我总觉得她哪个地方不对劲,可就是说不出来。”高七想了半天想不出个所以然,便有些泄气,只是输心不输嘴,“不过,像她这样跑码头,早晚有一天把客人都得罪光了。”
“她得罪客人没关系,只要她老鸨别得罪客人就行了。”一红脸一白脸,冰炭同炉,让你车到山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这本就是妓家生财的不二法门。
可孙妙一向独来独往,并没有老鸨替她打理生意呀。
哦?我一愣,妓家中出色的女子多了,可成洛uW妓的却少之又少。名妓之所以能成洛uW妓,是因为妓家之前投入了巨大的心血和妓家背后有强大的黑道势力支援。像苏瑾,若不是背靠听月阁,有慕容千秋这样的黑道巨富捧她,可能还没等她红起来,就被摧残的体无完肤了,哪能轮到我来取她的落红?
“她背后可有什么靠山?”原本是想试试高七,却得到了意外的消息,这孙妙若是没有靠山的话,以她的身份云游四方,岂不是个绝妙的线人?
我一较真,高七却有些拿不准了,讪讪笑道∶“大哥,我这就去查!”
高七走了,我无事可做,便留在了老三味。铺子里的人川流不息,南元子忙的连招呼我的时间都没有。等敲过了定更鼓,客人才渐渐散了。
“你嫂子今天要高兴死了。”南元子一算竟比平日多赚了一倍有余,憨憨的脸上满是笑容,“就是委屈了两位弟妹。”
我笑着说,什么委屈不委屈的,吃回来就是了。问∶“老南,你知道孙妙吗?”
玉夫人闻言白了我一眼,南元子看在眼里,便期期艾艾的不言语。我转头瞪了她一眼,道∶“无暇,男人说话,女人少添乱!”
话一出口,才想起无暇其实是玲珑的母亲玉夫人,心下不由一呆,玲珑姐妹也一愣,下意识的望着母亲。倒是玉夫人出人意料的把头一垂,撅起小嘴低低说了声“是”,便拉着萧潇和玲珑跑到了一边。
玉无暇真是玉夫人吗?刹那间我有些迷茫。正巧南元子的小妾送来了冰镇玫瑰杨梅汤,无暇、萧潇四女便围过去品尝,一喝之下连声呼好,就七嘴八舌的请教起如何藏冰,又如何焙制玫瑰来。
南元子看着艳羡道∶“老弟治闺阁如治军,弟妹们如此融洽,真让人佩服。”
我心道,玲珑、玉夫人原本就是母女,萧潇则是她们的救命恩人,又肯保持低调,相处不好那才见鬼了。看他似乎忘了我的问题,便提醒道∶“老南,孙妙!”
“老弟,你还真执着!”他哈哈一笑,“高七说得不错,孙妙是个独来独往的艺人,叫她名妓有些屈她了。”
我心里一震,在嘈杂的人群中他竟然能分心二用,听到高七刻意压低的声音,他内力的修为即便比我差,也肯定要比鲁卫强。虽然我知道他是个江湖异人,却没有料到他会有这么强的武功。
南元子眨了眨眼,“老弟,打仗要知己知彼,对手的实力固然要了解,朋友的情况也要清楚喔。”
我眼里流露出感激的神色,我知道这是南元子用一种特殊的方式告诉了我他的真正实力,万一出现紧急情况我可以据此迅速作出判断,不会因为错误估计朋友的实力而导致错误的结论。
没有人包她,也没有人捧她?那她怎么红的?
南元子有些狐疑,老弟,你不是个淫贼吗?你怎么会不知道三年前杭州西湖的那场琴箫会呢?
“不错,我是个淫贼,可我是个一品淫贼,勾栏院里的女子就算她是天仙,我也不会有多少兴趣,那些用银子就能买到的女人对我来说实在是缺少征服的快感。琴箫会?很出名吗?”
我并没有说谎,江东四大名妓中的天香楼李玉、闻香院孙碧、碧涛阁王曲在与我一夕之欢后被我弃之如鄙履,只有苏瑾费了我一番心思,不过我却得到了丰盛的回报。
“他奶奶的,做淫贼也有这么多规矩。”南元子苦笑一声,“不过,孙妙还是个清倌儿,拿钱怕是买不到了。也难怪你对她感兴趣,有征服感嘛。”他随口取笑了我一句,接着道∶“至于琴箫会之所以有名,却是因为那只箫的主人太有名了。唐寅唐伯虎,你总该知道吧?”
原来竟是我的前辈,桃花庵里的桃花仙。看南元子脸上露出向往的神色,我知道唐寅在苏州人心目中具有崇高的地位,一个淫贼竟让人如此尊重,看来我的前途还真的大有可观呀。
“唐大师的箫正吹得西子湖畔落英缤纷,孙妙的七弦琴响了,琴箫合奏,如同天籁一般,听得游人如痴如醉,失足掉进西湖的竟有二十余人。”看起来不像读过什么书的南元子此刻却口吐莲花,让我越发觉得他深不可测。
“一曲渔樵问答奏毕,唐大师只说了一句‘绝妙’,便飘然而去,不过,有这两个字也就够了,孙妙由此一举成名。这以后,她便活跃在杭、宁、苏、松四府,身价也是越来越高,听说大盐商沈舟为了给母亲贺寿,用了三千两银子才请动她。”
孙妙红得这般传奇,我的好奇心更重了,我甚至盼望后天早点到来。
回到自家宅院,丫鬟们伺候着梳洗完毕。萧潇并不避讳房里的丫鬟,赤裸着娇躯给我洗头搓背,倒是那两个小丫头明珠、喜子未经人事,一直红着脸在旁边埙uㄐA一俟完毕便仓惶而去。
主子,快收了玲珑吧。丫头们已经在议论了,说玲珑到底是主子的什么人,说是妾室吧,怎么不见主子宠幸她们?
这些丫头倒嚼舌,赶明儿找个管家好好管教管教。
萧潇噗哧一笑,“主子这次怎么不急了?”她换了一只手摇扇子,又笑道∶“萧潇看玉珑天真烂漫的,反倒是玉玲好像有些心急了。”
“就奶眼尖。”我揉搓着她胸前的那对凸起,感觉着它我手下的剧烈变化。“少爷我现在还真有些后悔没在船上就把玲珑姐妹做了。”,我苦笑道,“老鲁是江南第一神捕,肯定看得出玲珑仍是完璧,现在收了她们,还不得让他以为我是一个禽兽呀!毕竟在他脑袋里,玲珑的母亲才过世。唉,这次少爷我可真是作茧自缚了。”
“主子……不是怕……鲁大哥吧~”萧潇支撑不住身子,一软倒在了我怀里。“主子是怕无暇姐姐吧。”她媚眼如丝的道。
“我怕她?笑话!”我一挺腰,分身便进入了萧潇那绝代名器中。我怕她吗?我脑海里浮现出玉夫人低着头撅着小嘴的娇憨模样,看萧潇的脸上浮起欲仙欲死的表情,我明白我怕的其实并不是她。
第八章
两天后便是霁月斋苏州分号的开业吉日。
“公子和夫人大驾光临,敝号感激不尽,里面请。”
我不得不佩服霁月斋的能力。它今天请的客人并不算多,只是每位客人都带着几个女人,苏州分号的店面不算很大,男女混杂也不方便,它便别出心裁的把开业仪式放在了大盐商沈舟的细园。沈舟在苏州商界的地位举足轻重,霁月斋借沈舟之力一下子就奠定了在苏州珠宝业中的重要地位。
等我和萧潇四女到细园的时候,里面已经云集了苏州城内绝大多数的权贵、豪绅和美女。细园外面动用了府衙的捕快和卫所的兵士来维持治安,连鲁卫都星夜诳u^来指挥细园的保卫工作。
看到鲁卫身旁那个一身战甲的将军我不由一愣,“唐佐兄,怎么你也来了?”
那汉子正是我才结识不久的杭州卫知事沈希仪,他闻言一脸的无奈∶“还不是为了霁月斋!也不知道他们跟武大人什么关系,竟要我来派兵保护!”看玲珑已梳起了代表出嫁妇人的桃花髻,他一拱手道∶“老弟娶得美人归,恭喜恭喜!”
看来沈希仪并不知道春水剑派灭门一事,我也没有时间多解释,因为旁边鲁卫愁眉苦脸的,让我心生不祥之兆。
鲁卫把我拉到了一旁,“老弟,你惹得麻烦还真不小。”
我知道定是我杀了花想容全家的传言到了杭州,一皱眉,“真是好事不出门,坏事行千里。十二连环坞这帮兔崽子是不是敲着锣、打着鼓的四处宣扬我奸杀了花想容一家啊,要不怎么弄得路人皆知?”又道死的是不是花想容的亲人还未为可知,就把凶手的名头安在了我身上。
“老弟,我是从丹阳现场回来的,死的确实是花想容一家,而且从时间看,正是你路过丹阳的时候!”
鲁卫没有回苏州反倒去了丹阳,我感到了事态的严重;而花想容一家真的被杀,更让我觉得扑朔迷离,花想容投身十二连环坞,想来十二连环坞还没丧心病狂到连自己人都杀的地步,那么究竟是哪个混蛋嫁祸于我?而十二连环坞看来不过是因势利导,给自己屠杀春水剑派找到了借口罢了。
听鲁卫接着道∶“案子上报应天府了,是苏老总用飞鸽传书把我招到了丹阳。现场尸体上的剑伤看不出是哪门哪派的武功,我估计是因为花想容的家人都未习武,凶手犯不着使用武功。”,他撇了我一眼,“不过也有人说是你故意隐瞒自己的出身门派。好在苏老总找到了载你去苏州的那个船老大,从花想容家被杀到你受伤离开应天,中间最多只有7个时辰,十二连环坞的反应未免太快了。苏老总也是据此力排众议,主张让你参与缉凶,不过期限只有三个月,到时案情若还是没有眉目,老弟,这黑锅你就得自己背了。”
原来这几天他们一直在调查我,我心里一阵苦笑。想我和苏耀并没有什么交情,他能暂时放我一马,恐怕不光是时间上的疑点,鲁卫私下定是做了许多工作,便笑道∶“老鲁,给你的银子是不是都送了苏老总了?”
“老弟你还有心情说笑!”鲁卫瞪了我一眼,“你还不知道吧?十二连环坞这帮兔崽子一下子变聪明了,竟然也发现这个破绽,硬生生把春水剑派灭门的时间向后拖了一天,江湖上传的沸沸扬扬的可是这个版本,凶手这黑锅你得先背上一些时日了。”鲁卫脸上露出自嘲的表情,“说来好笑,官府的信誉竟他妈的比不上一群杀人犯,想来真是让人气煞!”
那大江盟追查况天凶手一事呢?
鲁卫的脸色更沉重了,“老哥我去大江盟的时候,齐盟主已经北上追查线索去了,同行的还有盟中的多名高手。另有其他门派的十多名好手在武当宫难、排帮司空不群和唐门唐天行的带领下也沿着另一条路线追索下去了。”
凶手不是十二连环坞?我一愣。
鲁卫摇摇头,“不可能是它。据留守的公孙且和木蝉说,经过隐湖小筑、武当和我师门少林寺三派联合验尸,初步推断那天狙杀况天及其弟子的一共是七人。凶手把死者的伤口全破坏了,不过就算不破坏,那些刀伤、剑伤的也不足为凭,让人生疑的是况天左肩被射中的一箭,那创口虽然也被破坏了,不过还依稀能辨认出来是箭创,现场也发现了几根细小的箭尾羽毛。”
听鲁卫提起了隐湖小筑,一种莫名的苦涩和着莫名的嫉妒霎那间涌上我的心头,这么说来和齐小天在一起的那个女子果真就是“谪仙”魏柔了!我脑海里忍不住想像起她和齐小天在乌篷船上翻云覆雨的旖旎情景,心中愈加难受,连问鲁卫的话都带了一股火气。
“这就能断定凶手不是十二连环坞吗?!”
“老弟,江湖知识可不是一天两天能补得上来的。”鲁卫看我的眼神有些奇怪,又有些无可奈何,“近五十年来,已经没有箭术高手行走江湖了,天下寥寥几个神箭手都是在军中服役,职位最低的也是个千户,想来不会干这种杀人放火的勾当。不过就算他们肯干,他们也没有那份功力,能一箭伤了况天。只有五十年前魔门七大高手之一的‘流星’孟飞有这等实力。”
五十年前的人早该死了。
“是呀,不仅他早就死了,魔门也早就烟消云散了。可魔门几百年来死死生生的不知多少次了,众人都怕此次是魔门死灰复燃、重出江湖的一个信号。”说着说着,鲁卫脸上多了一层深深的虑。
我的思绪虽然已经被隐湖和魏柔所缠绕,不过听到魔门的消息我心中还是一动。玲珑曾经提起过魔门,虽说语焉不详,不过我还记得那是个令人恐惧的邪恶门派,只是既然她俩说魔门已经灭亡了,我自然不会浪费我的脑筋去关心它。此刻看鲁卫的表情,我知道事情并不那么简单,有心问上一问,这魔门究竟是怎么一回事,鲁卫已看出了我想说的话,说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一切等晚上再详谈,我只好揣着满腹怒火、苦涩与疑问,告别鲁卫和沈希仪之后进了细园。
萧潇和玲珑母女早被一个侍女领到了内宅后院,萧潇身上带着十万两银票,想来不至于受窘,我只是叮嘱萧潇,若是有合适的饰品就替我买下,我好送给鲁卫、南元子和沈希仪。在奴仆的指引下,我穿过几处亭台水榭、假山怪石之后,曲曲折折的来到了一座临水的二层阁子前,阁前匾额上题着“明瑟楼”三个大字,却是与细园主人沈舟同音不同字的书画名家沈周的墨迹。
一楼是间巨大的屋子,靠北墙中间扎了一座三尺高的花台,上面布满了鲜花。花台四周摆放着紫檀四出头官帽椅和黄花梨长榻,十几个人或坐或卧正吃烟喝茶,只是并没有仆人伺候;还有七八个人分成了两拨在议论着什么,屋子里的每个人看起来都是红光满面,气度不凡;更有几人隐含官威,显然是颇有身份的官府中人微服而来。
“王公子——”正在招呼客人的李宽人眼观六路,一下子便看到了我,忙迎了出来,寒暄了几句之后,拉着我来到了三个正抚掌大笑的胖子面前,这三个胖子一个胖似一个,最胖的那个比起慕容千秋来也不遑多让。三人看我和李宽人走过来,打住了笑,都转过头来看我,其中最胖的缟绅模样的老者眼睛一亮,笑容可掬的道∶“这位小哥可是扬州沈园的王公子?”
正是不才。这胖子倒是好眼力,我正猜测他是不是霁月斋的东主,他已经哈哈笑了起来∶“早听说解元公人物风流,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老朽宋廷之,乃是霁月斋主人。”
果然是他。这宋廷之虽然貌不出众,举手投足间却隐隐有巨商风范,让人不由自主的对他产生信心。在我道了久仰之后,他一指正好奇的打量着我的另外两人介绍道∶“这位是苏州织染局大使罗大人,这位是松江都转运盐使司库大使齐大人。”
两人的官职虽然俱未入流,可织染局和盐使司都是肥的流油的优差,两处的差官向来都大有来头,这两人神色也颇洛u1A只是听宋廷之介绍说我是应天府的新科解元,表情才亲近了些。
“宋老,您已经把苏州的富豪缟绅一网打尽了,怎么连人家解元公也不放过?”
宋廷之笑道,“老朽是宁杀错,不放过呀!何况王公子不但文采风流,而且是扬州巨富,我这霁月斋还要从他身上赚些银两哪。”
他说得坦白,我便觉得他直率,商人不求利反倒是件奇事了。织染局的罗大人有些意外,便问我家中是做什么生意的。
“家舅只是放田吃租,另外作些地产生意。”
罗大人点点头道∶“这是平实的生意。”叹了口气,道∶“在苏州就不成,亩税一石二,无利可图呀!”
宋廷之迎合道∶“大人说得是,要不是因为苏、松两府的亩税太重,老朽也买些地来吃租了,总比干这珠宝买卖稳妥些。”
罗大人笑道∶“宋老,您也可以去江北买地呀,要不,让解元公卖些地给你!”
“买地这东西和玩珠宝不太一样,总是在自己家乡买才觉得放心。”宋廷之解释了一句,又对我道∶“老朽听宽人说公子需要一只宝石耳环,特地把周哲师父调来,公子就不必再等到回扬州去订做了。”
霁月斋对客户的细致我已经领略了,不过作为东主依然对具体的事务如此熟悉,让我暗自钦佩,对宝大祥的未来也不禁多了一分虑。
我谢过之后,宋廷之招呼其他客人去了。这间屋子里的每一个人都有着不输于我的身份,看他左右逢源,我知道这霁月斋的成功绝非偶然。
开业的时辰到了,可并没有出现往日的礼花齐放、鼓乐齐鸣,当钟敲九下,阁里一片寂静,大家都等着主人祝辞的时候,突然从阁外传来“咚”的一声琴音,在寂静中显得那样的清脆明亮。众人皆往阁外看去,一池碧水中央的那座小亭不知什么时候被轻纱笼住,里面一素衣女子端坐在琴前,微风吹过,轻纱飘扬,那女子便忽隐忽现,恍若神仙。
琴神孙妙!
我正心有所思,琴声再度响起,初如和风淡荡,万物知春,让我觉得浑身一暖,连池塘里的莲花仿佛都是这琴声催开的;继而琴声一变,如山静秋鸣,月高林表,让人璁意顿消;正心旷神怡间,琴声再变,如凤飞凰舞,百鸟相随,一阵清脆的歌声随着琴声扬起∶“丝管列,舞席陈,含声未奏待嘉宾,待嘉宾~”
在余音绕梁中我想起苏瑾,她用歌声让我惊艳之后,又让我惊讶于她的绝代容颜。造物主是不是对孙妙也这么偏心呢?
最后一缕琴声已经过去很久,屋子里的这些豪门权贵、富商巨贾们依然状如痴呆、屏气不语。我转头正欣赏着这难得的一幕,突然发现那花台上不知不觉的多了一个被缎子裹得严严实实的女人,缎子甚至把她的面孔都遮住了,只留下一对凤眼。
咦?
一声轻咦惊醒了屋子里的众人,不知是谁叫了一声好,顿时赞美之声四起,亦不知是赞琴声宛如天籁,还是赞霁月斋别出心裁。这时有人看到了花台上的光景,便啧啧称奇,大家这才把目光转了回来,而宋廷之已经满脸含笑站在了花台旁边。
“诸公见多识广,霁月斋的这些小玩意能搏诸公一笑,老朽就心满意足了。”他扯住花台上那女人身上缎子的一角,笑道∶“诸公拨冗相贺,老朽感激不禁。不过,”他脸上露出了老顽童似的笑容,“又老又胖的宋廷之,怎么也比不上千娇百媚的白牡丹,诸公且看!”说话间,他手用力一拉,缎子突然四分五裂的落下,现出一位半裸的美人。
喔!屋子里的人发出了一声惊叹。
我不知道这个只穿了一件大红肚兜和月白丝裤的娇媚女子是否就是苏州名妓白牡丹,我只看到她满身耀眼的钻石珠宝,那些原本缺少生气的冰冷饰品在雪白肉体的辉映下随着女人的一举手一投足散发出强大的魅力。
我喜欢看女人戴上珠宝的样子,萧潇就经常赤裸着娇躯,把我给她买的那些精美饰品一一戴上,然后等着我的宠爱。我也一直认为那些珠宝只有戴在女人特别是美人身上才会有有生命力。不过,就连我也没有想过,真的用这种方式把珠宝展示给客人。
霁月斋里竟有这样的高人,想出如此绝妙的点子?
就在众人的惊叹声中,宋廷之介绍起了今天的重头戏,“敝号特为诸公精心准备了三十件珠宝首饰,二十件古玩玉器。敝号十大档手中的七个今天也来到苏州,特地为诸公打造您指定的饰品。”
这时李宽人已经把一本印制精美的册子发到了众人手中,宋廷之一指白牡丹,“白姑娘身上穿戴的就是三十件饰品中的六件,诸公手中的名册上有它的底价,出价高者得之。不过敝号以一成利为底,超出部分的一半将以诸公的名义捐赠给本府儒学提举司,用以修缮教舍。儒学教授李大人在此作个见证。”
虽然我从李宽人话里已经预感到给贵妇淑女们准备的那场展示最终会变成一场拍卖会,不过霁月斋做的这么彻底,连开业仪式也是如此,我不禁暗自钦佩宋廷之的胆略;而不费自己一文钱却博得一个捐资助学的好名声,更是神来之笔。看白牡丹身上的饰品件件精美绝伦,从样式上看肯定是新打造的,显示出它强大的制作设计能力;名册上的价格也极为公道,一条蛇形的宝石耳环标价仅七千两,我粗略一算,就是镶嵌在上面的那些宝石也差不多值这个价钱了;再看屋子里的这些富商巨贾们脸上都露出欣赏的表情,我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是不是该劝殷二姑娘趁早把宝大祥结束算了,因为霁月斋这个竞争对手实在是太可怕了。
第九章
“谢谢宫爷,七千九百两,成交。”
眼下拍的正是那对蛇形宝石耳环,价格并没有因为竞争而高的离谱。一来屋子里的人大多是纵横商界的大老,自然沈得住气;二来李宽人把饰品介绍的极是细致,什么样的体形、什么样的肌肤穿戴它好看,该配合其他什么样的饰品都一一道来,让众人心中有数,自己究竟该买还是不该买,于是价格就被控制在了一个合理的范围内,得到的人在觉得自己很有面子的同时又不会觉得太挨宰,而没得到的人也会给自己找出一个恰当的理由,不是我没钱买,而是它并不适合我。
我只是替玲珑选了一对宝石簪子,又买了一只玉烟袋准备送给鲁卫便歇了手,躲在角落里看李宽人得心应手的驾驭着每一个饰品的拍卖。屋子的气氛越来越热烈,因为后面的饰品越来越富有创意。当苏州的四大名妓白牡丹、宋阿紫、李朝云和毕玉林都亮过像之后,众人都在猜测究竟是谁来领衔最后的压轴戏。
屋子里突然变暗,大门和四周的窗户眨眼间被厚厚的黑丝绒遮住,仿佛夜幕降临一般。就在花台四周亮起烛光的时候,屋顶天花上现出了一个三尺见方的窟窿,随着一阵琴声,一个白衣女子飘然而下,正落在了花台上。
人真的可以羞花闭月吧。方才还和白牡丹、宋阿紫们争奇斗艳的鲜花此刻全失去了颜色,白衣女子冰雪无暇的面容甚至让我忽略了她身上那些与烛光交相辉映的瑰丽珠宝。
苏瑾当年也不过如此,琴歌双绝,果然名不虚传。
看她的身形打扮我知道她就是方才在亭子里弹琴的孙妙。她深邃如夜空般的双眸扫过屋子的每个角落,冰冷的目光让我觉得有些锐利。那目光似乎在我身上多停了片刻,我正揣摩其中的原因,就听李宽人道∶“钻石乌金流云冠,起价两万四千两。”
我这才注意到她头上那顶流云冠,说是冠,其实倒像个束发的带子,带子的曲线如同流云般飘逸,上面镶满了钻石,仿佛夜空里明亮的星辰。
两万六千两的价位转眼就被三万两的高价取代了,喊出这个价位的是我旁边那个姓沈的花花大少,在此之前他已经买下了五件饰品,是拍卖会上一个耀眼的角色。
沈兄,这流云冠似乎不太好配呀?
他却得意的拿出了方才购得的一个钻石项圈,邪里邪气的一笑道∶“老弟,你看配它如何?”
我眼睛一亮,“沈兄是想打扮一条狗?”
这你都能看得出来?……李掌柜,三万三千两。他脸上一副遇到知己的模样,“看不出老弟也是此道高手啊。不过,”他压低声音,嘿嘿笑道∶“我不是打扮狗,而是要把女人打扮成一只美女狗。”
就像武林中的高手并不容易碰到一样,淫贼界的高手也是可遇而不可求。沈大少竟然是个中高手,真让我颇为意外。他一面小声给我讲解着如何调教出一只人形犬,一面和另外两人竞争着这顶流云冠,最后他用几乎是底价一倍的四万五千两银子打败了那两个竞争者。
沈大少给我打开了淫欲世界的另一扇窗。师父教我如何去征服一个女人,而他则告诉我如何把女人彻彻底底的踩在脚下,我听得血脉喷张,一个念头渐渐在我脑海里形成,我是不是该把隐湖小筑的那些女人也一个个的调教成一只只人形犬呢?
“南洋黑珍珠钻石项链,一万九千两。”
李宽人的声音把我从遐思中惊醒,看孙妙脖颈上的一串黑色的珠链闪着乌黑的光芒,越发衬得她肌肤赛雪,想起玉夫人的肌肤如玉一般的晶莹剔透,正和这条珠链是绝配,我便喊出了新的报价。
二万二千两。
说起来二万二千两并不贵,黑珍珠虽不如檀珠那样稀少,可也相差无几。这条项链上的珠子和我在宝大祥买的那条檀珠项链大小几乎差不多,价钱却差了一倍,殷二姑娘说霁月斋的进价异乎寻常的低,看来还真是如此。
二万五千两,对面一个二十七八岁的英俊汉子冲我微微一笑。
屋子里二十几个人中只有三个年轻人,除了沈大少和我,便是这个汉子,我自然关注他。他参加了几次竞争,不过并没有像沈大少那样疯狂,似乎心里有个底线,超过了便就决然放弃,颇有些大家气度。
三万两!
喊出这个价位的竟是沈大少,我不由得疑惑的看了他一眼。粗粗一算,他已经花掉了十八万余两银子,竟还不肯罢手,财力如此雄厚,我忍不住想探探他的底细。
沈兄家里莫非是铸币的不成?
“非也非也。老弟,这可是我给你喊的一口价。”沈大少低低的说出了让我意外的话来,“这种场面看来你经历的少,对面那位仁兄是个牛皮筋,抻来抻去的没准儿抻出个高价来,干脆一下子把他吓回去了事。”又有些艳羡的笑道∶“你那大夫人倒是很配这条链子呀。”
我愣了一下才明白过来他说的那个大夫人其实就是玉夫人,“原来你看到了。”或许是我光顾着和鲁卫、沈希仪打招呼而忽略了周围的人。就在我俩说话间,一位老者报出了三万二的高价。
三万五千两。
我话音甫落,那汉子便喊出了四万两的天价。
这价格实在高出底价太多,众人的脑袋齐刷刷的转了过去,连花台上一直平静如水的孙妙也投去诧异的目光。我也不由得把目光投向他,他角分明的脸上突然现出了志在必得的神情,两眼倏的闪过一道锐利的光芒。
好厉的眼神!我心中一震,他分明是练武之人,莫非是军中世家弟子?从他的身上看不出一丝江湖色彩,我便胡乱猜测起来。
李宽人望了我一眼,似乎在问我还要不要出新的报价。我摇摇头,师父虽然把我训练成了一个淫贼,可并没有把我训练成一个纨缛子弟,这串珠子好是好,但四万两实在是超出它实际的价值太多了,而且我已经看到了缠绕在孙妙足上的那对精美足链,为了萧潇我已经找它很久,这副足链终于打动了我。
李宽人刚想落锤,却听沈大少尖着嗓子喊道∶“慢,少爷出四万零一百两。”
我差点笑出声来,他还真是个活宝哩,这不摆明了和人家斗气吗?不过屋子里的气氛却因此活跃起来,方才那位叫过价的老者似乎也有着顽童的心理,跟着喊了一声“四万零二百两!”
沈大少一下子来了兴致,和那老者你一句我一句的斗口,叮叮当当斗了二三十句,眼看着价位已经被?到了四万五千两,突听那汉子朗声道∶“六万两!”
屋子里一下子静了下来,众人脸上都露出了不解的表情,就连沈大少也吃惊的张大了嘴,只有儒学提举司的李教授欣喜若狂的望着他,两眼放出兴奋的光芒,仿佛看到的并不是人,而是一座耀眼的金山银山。
其实这些富豪巨贾都是在钱堆里打着滚出来的,别说一次六万两银子,就算是六十万两银子,该花的时候我想他们也决不会皱一下眉头。只是钱究竟能不能这样花,恐怕赚钱的人和花钱的人有着不同的想法。不过,看到孙妙的眼里闪过一丝异样的表情,我隐约猜到了他的目的。
最难消受美人恩?恐怕最难消受的是美人喜欢的金银珠宝吧。
李宽人也有些动容,在问过三次没有人应声之后,他颇为兴奋的一落木棰,“谢谢齐大少,六万两银子,成交!”
齐大少?就在听到这三个字的同时,齐小天这个名字突然出现在我的脑海里,接着他的脸便和齐放那张关公似的脸重合在一起,一样的蚕眉凤目,一样的顾盼生辉,只是他缺了父亲的五柳长髯,线条比父亲多了几分柔和,看起来比父亲还要英俊。
我难过的呻吟了一声,这小子竟然是齐小天?!他怎么到了苏州?他不应该和父亲一道去缉凶的吗?!魏柔呢?魏柔是不是也跟他一起来了苏州?
我突然明白过来,这南洋黑珍珠钻石项链并不是买来讨好孙妙的,而应该是送给魏柔的礼物,想到这儿我就忍不住痛恨自己为什么这么轻易的放弃了竞争。
“老弟,心痛呀?看到那对手镯了吗?它可是和那条珠链很相配呀。”沈大少看出我脸色不对,误解了我的意思,便提出了损主意。
真是关心则乱!我心中猛的清醒过来。抬眼向孙妙的手腕上望去,宽大的袖子已经撸起,露出小半截白嫩的胳膊和一对怪异的手镯。两只乌金打造的毒蛇一左一右纠缠在一起扭成了一个环,张着大嘴仿佛要择人而噬的双头遥遥相对,钻石和红宝石镶嵌出来的蛇眼泛着妖异的光芒,两对毒牙拱卫着一颗流光异彩的黑珍珠,整个手镯显得异常狰狞而诡异。
“沈兄的眼力真是高人一等呀。”我随口称赞道,李宽人这时也开始了这对手镯的拍卖∶“乌金钻石双龙戏珠镯一对,一万八千两。”
立刻就有人喊出了二万两,然后又有几人竞价,五六个来回就把价格?到了三万五千两,看来这镯子虽然造型奇特,可看好他的人着实不少,只是齐小天并没有加入到竞价的行列。
是他得到那条珠链已经满足了,还是大江盟的资金其实并不充裕?贩私盐虽然利润丰厚,可新皇继位,新政接二连三的实施,对私盐打击甚大,大江盟虽然手头宽裕,也该为日后着想吧。
可就在沈大少喊出四万两的时候,齐小天再度出击,把我的猜测全部推翻。
加一万两。
再加一万两,在沈大少偷偷踢了我一脚的同时,我开口叫价了。
原本投给齐小天的目光现在全落在了我身上,不过有了齐小天、沈大少在前面做铺垫,那些商界政界的前辈大老们看我的时候就并不那么惊奇,眼里流露出来的倒多半是对年轻人的一种轻视。
孙妙的眼里闪过一丝好奇,然而转瞬间那对眸子便再度失去了热情,仿佛天下间并没有什么东西可以让她动心。倒是李宽人显得很激动,似乎终于等到了他期待已久的场面。
齐小天有些迷惑的看了我一眼,迟疑了片刻,卧蚕眉轻轻一拧,道∶“那我就再加五千,六万五千两。”
七万五千两。我已经不是在争夺这对双龙戏珠镯了,在我眼里,那镯子似乎就是魏柔的象征,齐小天自然不明白我眼里流露出来的战意究竟是为了什么,不过想来他明白这次我是志在必得了,一耸肩,遗憾的摇摇头。
霎那间我心里涌起了一股快感,不过我立刻就清醒过来,我眼下得到的只不过是只镯子而已,隐湖小筑和魏柔都和以前一样的遥远。好在总算有了她们的消息,只是该用什么方法吸引魏柔和隐湖的注意呢?
在知道与齐小天同行的那个女子有可能是魏柔的时候,我就一直被这个问题所困惑。在玲珑的嘴里,齐小天是个无论家世、地位、人品、武功都不比我差的江湖人气偶像,她姐妹也是因为先遇到了我才成为了我的女人,若是先遇到齐小天,究竟会发生什么事情还未为可知呢。
先入为主啊。女人先入门就是大妇,男人先入女人就掌握了主动,我只能祈求老天保佑,魏柔还没有过这最后一关,否则面对齐小天这样的强劲对手,我真的一点把握都没有。
虽然我的最终目标是鹿灵犀,不过魏柔却是我计划上的最重要一环,作为鹿灵犀的亲传弟子,征服她对鹿灵犀将是个莫大的打击;而征服不了她,我可能连隐湖在什么地方都弄不清楚。另一个行走江湖的隐湖弟子织女剑辛垂杨听说是个四十岁的老处女,想来内心变态的很,要得到她恐怕比魏柔还要艰难。
因为魏柔,我不想认识齐小天,更不想和他成为朋友,这样我才没有什么心理负担。可不去结识齐小天,又怎么去接近魏柔?
真是两难呀。我心里涌起一股无奈,走一步看一步吧,我第一次觉得自己的智慧并不是无往而不利。
七万五千两的全场最高价很快做了古,在一对祖母绿戒指意外的以低价拍出后,一件黑珍珠钻石霞披以令人瞠目的二十九万两银子成交,先后有十余人加入到竞争的行列,沈大少也加入到了混战中,一边出价,一边还跟我嘀咕,说霁月斋也真了得,怎么弄得到这么多的黑珍珠,最后是一位屈姓老者如愿以偿的得到了它。
这场竞价似乎把大家的精气神全消耗光了,我最后轻而易举的用一万八千两的低价购得了我心仪的那对足链。
拍卖会就在欢喜的气氛下结束了,霁月斋此时显示出了极高的效率和诚信,立刻公布了全部饰品及古玩玉器的底价和实际所得,五十件拍品底价八十一万一千八百两,拍得一百一十六万七千三百两,扣除捐赠的十三万七千二百两、使用细园的费用五千两和孙妙及苏州四大名妓的出场费一万两,霁月斋实际得银一百零一万五千一百两。
虽然我付出了十万六千两的银票,但想到其中的近三万两是捐给了儒学提举司,我心里便平衡了许多,在我签字画押的时候,李宽人也连声抱歉,说没想到那对双龙戏珠镯竟费我这许多银子,又一个劲赞我气魄非凡。沈大少似乎也想与我结交,拉住我问这问那,等我告了罪,说改日登门拜访后,再看齐小天已经失去了踪影。
我忙追出了明瑟楼,又追出了归去来院,前面传来莺莺燕燕的窃窃私语,那些贵妇宠妾们正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等着自己的夫君,不过大家似乎都有意无意的把目光投向了假山的那一边,我顺着她们的目光看过去,一汪碧水环绕在假山周围,在水塘的南侧,一对男女的背影映入我的眼帘,而那男的,这是大江盟少盟主齐小天。
我是用眼角的余光认出了他,因为我的目光已经全集中到了他身边的那个白衣女子身上。
这世上有神仙吗?
“师父,那个姐姐是神仙耶。”“胡说,你以后要进学的,仔细学正骂你。”
“师父,那个姑娘好像神仙耶。”“神仙?你见过神仙?见过吗?她像神仙?哈哈,哈哈!”
“主子,那个姑娘还真像神仙耶。”“笑话!萧潇,少爷看奶比她还像神仙呢。”
我不相信这世上有什么神仙,子不语怪力乱神,孔夫子他老人家都不谈神论怪的,想来这世上定是没有神仙。可这女子的白色衣裾为什么看起来就像是天上飘过的一朵白云,而逶迤的步履更像是在乘风而行?
谪仙魏柔!
我突然想起了师父那奇怪的反问和笑声,没错,他见过神仙,如果真的需要形容鹿灵犀的话,那么神仙可能是最恰当的词汇了。魏柔也和鹿灵犀一样吗?如果真的只能用神仙来形容魏柔,那为什么齐小天的心灵没有受到影响,步法还是那么的坚定呢?
“爷,你猜我买到了什么?”背后传来玉珑兴奋的叫声。
魏柔显然听到了,她的脚步突然缓了一下,在拐出月门的时候,她的脸微微一侧,那对灿若星辰的眸子有意或者无意的投来了惊鸿一瞥。
第十章
“你说魏柔和齐小天到了苏州?隐湖小筑的魏柔?大江盟的齐小天?”鲁卫一脸的惊讶,看我不住的点头,他立刻朝他的副手李农吼道∶“他奶奶的我才离开两天,你们就开始偷懒耍滑了。这两个人是怎么进来的?什么时候进来的?住在什么地方?还不快给我去查!”
李农一缩脖子一溜烟的跑了,我的心已经平静下来,笑道∶“老鲁,没想到你发起火来也挺吓人的。”把那只玉烟袋递给他,“魏、齐都是惹人注目的角色,若是在苏州落脚,早晚跑不了他们。”
鲁卫接过烟袋就有些爱不释手,把玩了半天才狐疑地道∶“魏、齐跟你有关系吗?这么着急找他俩?”瞥了一眼站在我身后的四女,“是不是魏柔真的象神仙,让你这花花大少动了心?”
抱歉,魏柔究竟生的什么样,这得问我娘子,少爷我还没见过她。
说话的时候我有些悲哀,魏柔只用了一个背影和小半张脸就让我有些失魂落魄了,我甚至忘了去关注一下孙妙的去向。
那你怎知道她是魏柔?鲁卫颇有些意外,我微微一笑没言语,转头看沈希仪骑马过来,却是要告辞回杭州了。
“唐佐兄,贱内与尊夫人和令妹投缘,一点小玩意万望笑纳。”我把包好的一对玉镯塞进沈希仪的手里,“还有一事请唐佐兄埙uㄐC”
沈希仪推辞不过,只好收下,问我什么事情。我便请他打探一下南蛮船在浙江走私的货物种类和价格。沈大少的一句话提醒了我,黑珍珠是从南蛮输入的,可朝廷历来对输入的奢侈品有严格的控制,黑珍珠不可能这么大批量的进口,霁月斋的进货渠道就让人费思量了。沈希仪虽然不明就里,不过还是应了下来。
等沈希仪带着部下走了,细园这边人也都散了,我便对鲁卫道∶“老鲁,上我那儿去吧,杭州那边的事情还要请教你。”
“魔门?”正端着一盘素炒鳝丝的玉夫人听到鲁卫的话,脸上露出惊容。
“咦?无暇,奶小小年纪也知道魔门?”鲁卫有些奇怪,玉夫人嫣然一笑,说是姑姑曾经提起过。
鲁卫释然,招呼萧潇和玲珑一齐过来,说是让她们也长长见识。
“说起来,隐湖小筑在江湖中能有今天这般崇高的地位,全是拜魔门所赐。”鲁卫话题一转,竟提起了隐湖,“大明开国以来,魔门三次崛起,倒有两次败在了隐湖手里,成祖靖难,魔门站在了建文帝一边,被隐湖的秦仙子联合十余家门派将其彻底击败;五十年前,魔门死灰复燃,结果门主李道真又被现任隐湖主人鹿仙子的师父尹仙子所杀,之后魔门七大高手为争夺门主之位发生内讧,魔门于是崩溃。这两战之后,隐湖的地位便无人可以动摇了。”
那魔门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呀?玉珑有些心急的问道。
“奶娘倒偏心,”鲁卫瞥了一眼玉夫人,看玲珑老老实实的坐在玉夫人背后,和我不像几日前那样亲昵,嘟囔了一句“嫁了人反倒安静”,才叹了口气道∶“魔门的来历已经没有人能说清楚了,有人说是西域传来的一种邪教,也有人说是苗人在中原的一个情报组织,甚至有传言说李道真就是苗疆的一个大土司。不过,不管魔门是怎么来的,它后来在江湖上的所作所为却令人发指。”
我知道玲珑因为母亲在便不敢放肆,忖道鲁卫是江东第一神捕,还要仔细别让他看出破绽,便喊玲珑帮我捶背。
鲁卫接着道∶“魔门每次重建,目的都只有一个,那就是称霸武林!凡是阻挡它称霸的,魔门只用一个字来对付,杀。因此被魔门灭门的江湖门派不可胜数,像华山派、峨嵋派、南宫世家这些显赫一时的门派都是被魔门屠杀的一人不剩,最终在江湖上除了名。”
我顿时想起了春水剑派灭门的那一幕惨剧,“十二连环坞会是魔门的余孽吗?”
鲁卫摇了摇头,“几百年来魔门死死生生十几次,可规矩好像没有什么变化,魔门会喜欢尹观这种禽兽,可决不会欢迎花想容那种淫贼,事实上,在魔门势力横行的时候,死在它手里的淫贼并不必死在正道人士手里的少,这也是魔门做过的唯一一件好事。而且,”鲁卫呷了一口竹叶青,“尹观的份量也轻些,魔门门主,怎么也得是天下数一数二的高手。”
我心中一动,江湖名人录的十大高手中,真的有好几个人的武功承继脉络并不那么清晰。不过,既然鲁卫都没有怀疑,想来定是少林寺有这些人的详细资料可以证明他们绝非魔门中人。我便转了话题。
那……射中况天的那一箭是五十年前魔门高手孟飞的武学吗?
“只是与传说中的有些相像而已,毕竟谁也没见过孟飞的九天御神箭。”
我有些奇怪,那大江盟此番北上难道不是发现了什么线索吗?
鲁卫嘿嘿一笑,你当他们都是神仙呀,说有线索就有线索,齐盟主只不过是沿着况天的来路走一遍查查有没有线索罢了。
“鲁大叔,齐盟主北上恐怕没那么简单。”一直在旁边静静听我和鲁卫说话的玉夫人突然插言道,“慕容世家的绝学移花神功可是最擅长模仿他人武功的呀。”
鲁卫颇有些意外的望了她一眼,“奶能想到这一点,倒也不枉奶姑姑一番教诲。不错,慕容世家的移花神功确有这等神通,只是要模拟别人的武功,功力就至少要损失三成,损失这么多功力,就算是慕容千秋亲自动手,恐怕也伤不了况天了。”
玉夫人哦了一声,便不再言语。我想起鲁卫在细园说的一句话,便问∶“那宫难又去追什么线索去了?难道况天有分身术,一个人走了两条路不成?”
“你倒听得仔细。”鲁卫白了我一眼,脸上流露出一丝悲伤∶“就在春水剑派遇袭的同一天,鹰爪门也被灭了门,总舵和三家镖局一夜之间便被人从上到下屠杀殆尽,只有代门主司马长空和手下几个弟兄因洛ub江园料理况天后事,才得以幸免,宫难、唐天文他们就是查这件事去了。唉,鹰爪门正是流年不利呀。”
我吃了一惊,四女更是“啊”的惊叫起来。
如此说来,鹰爪门的两起案子应该和十二连环坞没有什么关系了,十二连环坞再怎么强横,也不可能同时袭击春水剑派和鹰爪门两大门派。我心里不免有些失望,大江盟看来是指望不上了,鲁卫也说如果证实魔门重出江湖的话,众人的注意力定然被魔门所吸引,至于春水剑派和十二连环坞之间的恩怨就极有可能变成一段江湖废案,很快被人遗忘。
江湖要乱了。
我随口道,其实江湖乱不乱和我并没有什么关系,如果让我选择的话,我甚至希望乱一点。江湖一乱,隐湖才能更多的介入江湖,而我也有更多的机会来征服她们。只是春水剑派的三大苦主都在看着我,我怎么也要表现一下我对十二连环坞的痛恨。
难道真的要等到我做了一省巡抚,才能铲平十二连环坞吗?
鲁卫并没能给我答案,倒是李农过来报告了魏、齐二人的消息。
“已经走了?”魏柔和齐小天难道只是为了参加霁月斋的开业仪式才来苏州的吗?我心里一阵不痛快,霁月斋在杭州设有分号,与大江盟有往来并不奇怪,可跟隐湖有什么关系?魏柔分明是陪齐小天来的,这一切都昭示着两人不平凡的关系。
李农查不出两人出城后去向何方,想来不是回了杭州就是北上与齐放会合,唯一让我感到慰籍的是他们这次总算没有再坐乌篷船。鲁卫告诉我说已经把我从杭州府调到了苏州府,甚至还官升一级,把那个讨厌的副字给摘掉了,让我不禁感叹银子的力量。
“实在没辙的话,老哥只好舍命陪君子,陪你走一趟十二连环坞了。”鲁卫临走之前道。
爷,你好像很关心魏仙子耶。
我舒服的躺在澡盆里,心中的郁闷仿佛都随着斩龙刃的一阵狂舞而消散了,明珠和喜子在萧潇的指点下红着脸把一盆盆的水从我头上浇下,同样红着脸的玲珑姐妹和玉夫人半倚在榻上,眼睛飘来飘去,不知该往哪儿放。
“我和隐湖有段恩怨。”我随口道,手里拿着一打魏柔的画像翻来覆去的看,那是萧潇画的,画里的人物恍若神仙,可每一张的脸都是模模糊糊的没画真切。
玉珑撅起了小嘴,爷你才行走江湖,怎么会和隐湖有恩怨?玉玲轻笑道,爷定是听说魏柔是个美女,动了色心吧。
我没有搭言,隐湖一事涉及到师父,而师父突然冒出来的分身,让我有了很多顾虑。想到玉夫人毕竟也曾是一派掌门,或许对隐湖了解的更多些,便问她道∶“无暇,听说隐湖的心剑如一心法练到极处,心随剑意,剑由心生,心剑合一,没有一丝破绽,依奶看,魏柔她练就了几成?”
“贱妾看不出来。”有丫鬟在场,玉夫人的言语便谨慎了许多,“贱妾甚至不知道她就是魏柔,因为谁也不会想到她竟会出现在这种场合。还是萧潇看她买了一件道门玉符,霁月斋问出她姓魏,才猜到她就是魏柔。”
我不禁有些失望,不过我心里也明白,如果一个练武之人不刻意显露自己武功的话,别人很难看出他武功的深浅,就像十二连环坞屡屡错误的估计了我的武功一样。
“那件玉符花了她多少银子?”从玉珑嘴里我已经知道给女人的那场展示会果不出我所料的变成了一场拍卖会,既然看不出魏柔的武功,我好歹也要多了解些别的。
“那件玉符并没有人和她争,只用了七百两银子就得到了。”
魏柔的魅力连女人都为之心动,我心下一阵叹息,这齐小天也不知使出了什么手段抱得玉人归。又问魏柔是不是还买什么其他的饰品了。
四女均摇摇头,玉夫人道∶“隐湖虽然富有,但素有节俭之名,魏柔这次花了这么多银子,恐怕也是因为玉符是送给她师父的缘故吧。”
我一撇嘴,反正有齐小天替她付帐,这点银子大江盟岂会放在心上?单那齐小天洛uo购得的一条珠链就花了六万两银子。
“六万两?”明珠、喜子惊讶的叫出声来,玉夫人也是满脸讶色的捂住了嘴,倒是玲珑见过我如何泼水似的使银子,脸上便平静许多。
萧潇忙道∶“爷,魏柔没有用大江盟的钱,婢子看她付帐的时候,是由五张银票凑的七百两。而且,”她看了一眼玲珑母女,犹豫了一下,才道∶“而且,婢子看她应该还是个女儿身。”
我心情顿时一畅,萧潇,奶真不枉我宠你,知道奶主子最想知道什么。
看萧潇的模样,我知道这句话她已经憋了很久,只是一直找不到机会告诉我。心情大好的我忍不住意气风发的道∶“哼,六万两也不算什么,萧潇,奶把我带回来的锦盒拿来,爷今天就让奶们见识一下。”
首先打开的那只锦盒里装的是给玲珑姐妹的宝石簪子,玲珑打散了头发,重新梳了一个挑心髻,把簪子一插,乌云盖雪中便多了耀眼的光华,萧潇打趣说,等爷再给奶们挣副诰命,就是活脱脱的一对贵妇人了,说得玲珑满脸的喜气。
萧潇又打开了一只锦盒,看是一对足链,知道是送给她的,转头冲我嫣然一笑。玲珑在宝大祥的时候就知道我要买副足链给萧潇,一看之后便非要萧潇戴上,萧潇瞥了我一眼,从榻上站起,身形突然飞舞起来,转眼间她身上的对襟短袄和儒裙便飞到了一旁,只留下了一件杏黄湖丝肚兜和半截白纱灯笼裤,两只白藕似的胳膊和小腿欺梅赛雪,散发着诱人的魅力,轻薄的湖丝肚兜遮不住阳光,挺翘的双峰便若隐若现,微风吹过,似乎还能看到那只宝石乳环。
玉夫人的呼吸顿时一窒,呆了一下才慌忙把目光移走。玲珑并没有注意到母亲神情的变化,笑着拿起足链替萧潇戴上,左看右看,玉珑忍不住赞道∶“爷,你真会买首饰哩。这足链就像是替萧潇姐订做的一样。”
明珠和喜子这两个丫鬟已经看痴了,萧潇轻盈的转了两个圈,足链上的小铃铛发出清脆的声音,才把两人惊醒,喜子捂着胸口仰慕道∶“少奶奶是神仙吗?”
我知道萧潇用上了玉女天魔大法,当然目标并不是那两个丫鬟,但看玉夫人眼波迷乱,脸上泛起陀红,胸前快速的起伏,我不禁有些惊讶,她的定力怎么会变得这么差?
“奶们少奶奶是个狐仙。”我随口开着玩笑,眼睛却一直注视着玉夫人。明珠和喜子却似乎信了,一个劲的朝萧潇背后看,像是在看她到底有没有尾巴。
玉夫人半天才恢复了平静,神色一黯,索然道∶“天魔销魂舞,怪不得你和隐湖有恩怨,原来你才是魔门中人!”话语中竟满是无助和绝望。
“笑话,无暇奶若是肯这般跳上一段,想来比萧潇还销魂呢。魔门?魔门的门朝哪儿开少爷我都不知道,怎么会和它扯上关系?”
我浑不在意的笑道,心里却是咯的一跳,萧潇用的不是玉女天魔大法吗?玉夫人为什么说是天魔销魂舞?难道玉女天魔大法竟是魔门武功不成?
师父教我武功的时候,那些心法刀法的名字大多很粗俗,就像被尹观称为“幽冥步”的轻功步法,在他老人家教我的时候却是叫做“采花步”,说是步法像淫贼采花一般轻盈;至于在刀法里,“杀猪”、“杀狗”,“杀鸡”这样的名字更是比比皆是。我知道那些武功招式其实都另有名字,可师父说那些好听的名字只能给人带来一种束缚,让人沉醉在老祖宗的绝学里不能自拔,丢弃一招“杀鸡”总比丢弃一招“风满西楼”容易些。师父会不会把天魔销魂舞也改了名字?我心头闪过一丝怀疑,不过按他老人家的脾气,这玉女天魔大法的名字好像也太中听了吧。
玲珑也吓了一跳,不过听我断然否认,表情便立刻放松下来,玉玲笑道∶“对呀,爷不是江湖人,他是一榜解元,怎么可能是魔门中人?”看了一眼浴盆里的我,抿着小嘴轻笑道∶“鲁大叔不是说魔门最恨淫贼吗?爷可是个货真价实的淫贼耶。”
玉珑有些艳羡的望着萧潇,“萧潇姐,奶刚才跳的真好看,想来那个什么天魔销魂舞也不过如此吧。”转头问玉夫人,“姐姐,奶看过天魔销魂舞吗?”
玉夫人开始怀疑起自己的判断来,迟疑的道∶“天魔销魂舞已经五十年未现江湖了,姐姐怎么会看到。只是五十年前与魔门一战的时候,太师祖留下了关于它的记录,说它迷人心智、荡人肺腑,萧潇跳的实在是很像呀。”
听玉夫人这么说,我顿时心情一松,五十年前?玉女天魔大法的历史可要悠久多了。
师父的内功心法不动明王心法并不适合萧潇,我央求了师父半天,他才很不情愿的把一本书扔给我说这是专门给女人练的,而那本已经发黄了的图册封面上清清楚楚的写着玉女天魔大法六个大字。
那本书总该有个百八十年的历史了吧。即便不算历史,玉女天魔大法纵然有可能与天魔销魂舞路子相近,但武功都是人创出来的,魔门的人能创出来,想来别人也一样能,就连我都在师父的刀法里加了几招,当然名字要比那些“杀猪”“杀狗”的好听了许多。
或许是我自然的表情和萧潇一脸的茫然让玉夫人感觉道我话语的真实,亦或是她内心深处本来就不希望我是魔门中人,她脸上的绝望渐渐消散。
不要骗无暇。玉夫人的眼里流露出一丝脆弱。
当然是骗奶。笑声中我已然长身而起,身子带起四溅的水珠,在空中划出一道道的彩虹。
“我就是魔门高手王动,看我的天魔销魂舞!”
漫吟间我已跨出了浴盆,赤裸的强壮躯体充满了阳刚之气,就像是一块巨大的磁铁,一下子把众女的目光全部吸住,直到我身形回舞间披上了一件白丝袍,那些目光才重获自由。
讨厌啦。首先发出娇嗔的竟是玉夫人,不过玲珑的声音很快便把她的声音湮没了,玉珑更是跑过来使劲捶着我的胸膛。
“吓死人了!”,她嗔道。
我笑着掐了她脸蛋一把,道∶“去,看看爷给你无暇姐姐买的镯子。”
当那对双龙戏珠镯展现在众女眼前时,她们的脸上都露出了恐惧之色,玉玲更是反身抱住我“蛇!”
“喂,这是镯子呀。”
这对面目狰狞的毒蛇的确栩栩如生,而女孩子恐怕都对爬行类的动物有种天生的畏惧,我拿起镯子在玉玲眼前晃了晃,“你夫君可是属蛇的哟。”
玉夫人闻言诧异的望了我一眼,却正碰上了我灼灼的目光,脸上慢慢飞起一片娇红,看得我一阵心动。
“无暇,过来。”我半靠在躺枕上,把玉玲搂在怀里,示意玉夫人来我的身边。
她犹豫了一下,才挪过来半跪半坐在我旁边,一只胳膊搭在榻上的矮几上,撑着脑袋看我,那模样真是娇憨无俦。
这才是玉无暇的真面目吗?当这样的场景越来越频繁的发生,我知道玉夫人已经越来越融入到自己所扮演的角色中,毕竟“玉夫人”给她带来了太多的屈辱。既然这样,我是不是该让她真的就变成玉无暇,让她忘掉从前的一切呢?这念头电闪而过,我已经拉住了她的手。
她的手温软如棉,只是微微有些发抖。我把她宽大的纱袖往上一撸,露出浑圆雪白的一截玉腕,那肌肤晶莹剔透,仿佛能吹弹得破。
当我缓缓的把那只毒龙般的手镯套在了她的腕上,众人都屏住了呼吸观看。随着镯子的移动,那两条毒蛇似乎活了过来,就像是一对张牙舞爪的卫士盘踞在她的腕上,狰狞的望着接近它的人。
这是我刻意营造出来的一种感觉,仿佛给玉夫人戴的并不是一只镯子,而是一道贞洁锁链,从而宣告她将成为我的私有财产。看玲珑和萧潇都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显然是感觉到了什么。
一时间屋子里静悄悄的,还是明珠童言无忌,打破了沉静∶“这下子少奶奶就有少爷保护了。”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玉夫人闻言大窘,猛的一抽手却没抽出来,眼里立刻多了一丝哀求,不过那哀求在我的灼灼目光下很快变成了羞涩,头一垂,便任由我握着她的小手。玉玲想说话,也被我两眼一瞪,便不敢言语,老老实实的扒在了我怀里。
“双龙本多情,玉人自无暇。”我抚摸着双龙戏珠镯上的那两只毒蛇,望着玉夫人展颜一笑,“玉无暇。”
那一刻起,我决定忘掉玉夫人,既然她喜欢做玉无暇,那她就是玉无暇。看她眼中闪过一道异芒,似乎即喜且羞,我知道我做了正确的选择。
第十一章
高七是个很尽职的线人,傍晚送来了孙妙还在快雪堂的消息,还说因洛uo在细园露了面,城中不少实力人物都聚阶ub了那里。
快雪堂是苏州第一大风月场所,光看外面一溜接送客人的马车轿子就知道它生意是多么的兴隆,一排风磨铜气死风灯由大门笔直的延伸到中厅,照得院子里恍如白昼,树木掩映中的几座小楼里传来阵阵丝竹之声,间杂着盈盈笑语,昭示着这又是一个销魂的夜晚。
“您老只找孙姑娘?”伙计的眼里闪过一丝失望,“那您老拂云楼请吧,运气好的话,没准儿能见上孙姑娘一面。”
在拂云楼外就能听到里面嘈杂的声音,站在别院的月门下我观察了片刻,不时有人兴冲冲的进去,又有人灰溜溜的出来。楼上并不像楼下那样华灯高悬,却是一灯如豆,显得异常冷清。
男人都是贱骨头,得不到的就是最好的,妓家该是最了解男人这一点的吧。想当初苏瑾把它运用的炉火纯青,让初出茅庐的我用尽了心机、费了无数银两才机缘巧合的把她弄上手,想来孙妙也是如此吧。
不过,我并不想再用诗词歌赋、金银珠宝来慢慢打动孙妙的芳心了,找孙妙不过是想让她作我的线人而已。她云游四方,结交的都是豪门权贵、富甲巨商,想来无论是朝廷或是地方上的消息都应该很灵通。
楼下大厅里果然人满为患,放眼几乎都是一袭青衫的读书人,却不见高七说的那些城中大老。我有些奇怪,转念一想便明白就里,那些大老们虽然贪恋孙妙的姿色,但也要顾忌一下自己的身份,若是在楼下傻等又没个结果,传了出去岂不大伤自己的颜面?快雪堂定有合适的场所来安排这些重要人物,不过,这倒方便了我行事。
大厅里只有一个十五六岁的丫鬟在招呼着客人,这丫头生的明眸颢齿,端的是一个小美人。和她主子拒人千里的冰冷不同,笑容可掬的她有着八面玲珑的本事,把主子怠慢了的客人们招呼的周周到到。
我要见孙妙。
小丫鬟看到刚从门外走进大厅的我,忙笑靥如花的迎了过来,听到我的话,一下子愣住了。
一个三旬出头的文士听着不顺耳,斜眼问道∶“孙大家的名字可是你叫的吗?”话音甫落,就得到了众人的支援。
“是呀,孙大家是你想见就见的吗?”“从哪儿来的混帐,还穿青衫戴儒巾呢!”
听到这些讥讽的话语,原本并不想寻花问柳的我被激起了一股好胜之心,望着这群比初出道的我还无知百倍的男人,我心里一阵冷笑,真是一群笨蛋,你以为这样就可以得到美人的垂青吗?还是看看少爷我的手段吧。
蓦地一抬眼,一道冷森的目光投向最先跳出来的那个文士∶“在下乃本府巡检司新任巡检,此行为公务。老兄是读书人,大明律法想必是读过的,不要妨碍在下执法。”
那文士一愣,忙避开我咄咄逼人的目光,众人也都是满脸的惊讶,似乎不相信孙妙会跟官府有什么瓜葛。
我不理会众人的目光,迳直往楼上走去。那小丫鬟有些急了,忙拦在楼梯口,陪着笑道∶“这位官爷,我家小姐已经歇息了,请您明儿一早来吧。”
“小姑娘,难道今儿的饭奶要等到明天才能吃吗?”我随手拨开小丫鬟,却觉得手上竟有些吃力。
“咦?这丫头身上竟带着功夫!”我诧异的看了那小丫鬟一眼,她正眨着一对会说话的眼睛不知所措的望着我。我一边上楼一边心下狐疑,这丫头的功夫虽然粗浅,但却是内家的路子,她的武功是谁教的?孙妙知道不知道呢?
楼上的灯光突然一亮,显然孙妙听到了楼下的动静,可她依旧坐在梳妆台前,正将一头青丝打散,看来并不想见我这个客人。
小丫鬟跟了上来,委屈的道∶“小姐,这位差爷非要闯上来……”
“是鲁老总吗?”她虽然是在问来人是谁,却巧妙的点出了她对苏州官府的熟悉,也暗示我若是没有得到鲁卫的批准就别胡来,而她似乎很有把握,鲁卫并不会让人这么晚了还来打扰她。
“鲁老总是我上司。”我漫声应道,看孙妙一头乌黑长发象瀑布似的垂至腰间,心中竟有些喜爱,便踱上前去。
越来越近的脚步声让孙妙的动作缓了下来,借着梳头的机会,她甚至把一只非金非银的簪子握在了手中。不过,当铜镜里现出我的身影,她突然一愣,似乎有些不相信的道∶“王解元?”
“姑娘真是好眼力。”
对于她叫出我的名字我有些惊讶,但转念一想我就知道定是上午那只双龙戏珠镯的争夺引起了她的兴趣,而从李宽人那里打听到我的消息也不是件难事。
我脸上带着洞察女人内心的微笑俯下身去,将头靠近孙妙的黑发轻轻一嗅,铜镜里便并排出现了两张脸,男的英俊儒雅,女的玉容冰姿,看起来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很意外的孙妙并没有生气,脸上除了被人看破心事的羞涩之外倒多了几分迷惑,过了片刻,她才蓦地展颜一笑,那平静如水的面孔突然活了起来,就仿佛大地回春一般,让我心猛的一跳,这丫头笑起来还不是一般的美哩。
“解元公使得好手段呀。”
我知道她误解了我的话,以为我是诈用公门身份来接近她。不过偷香窃玉本就是我的本行,我不想多解释,况且她换了语气的声音里那种媚人的娇慵也让我心中不由得一荡,便转头对满脸讶色的丫鬟一挥手∶“下去告诉那帮学子,就说孙姑娘今晚有客,不方便招待他们,让他们散了吧。”
小丫鬟看孙妙只是眉头轻皱却不出言反对,犹豫了一下,便下楼与众人说我家小姐今晚有客,各位请回吧。众人不依,说是公门里面没有好人,不放心孙大家。小丫鬟说客人其实是王解元,下面更是一片哗然,说我们这里也有不少举人秀才,我们也要见孙大家。
听下面吵吵嚷嚷的,我微微一笑,“这帮学子倒也缠人。”一转眼看到桌面上横着一管雕工精美的玉屏箫,心中一动,竖箫在口,试了几个音符,一段低低的箫音幽幽扬起,箫音虽细,却清晰可闻,楼下顿时一静。
“渔樵问答?”孙妙眼中闪过一丝讶色,倾耳细听了片刻,突然起身将一把焦尾琴放在榻上,待我箫音转折之时,琴声骤起。
琴音厚重如山之巍巍,箫声清扬如水之荡荡,琴箫悠扬,如同天籁之音,周围几座小楼的丝竹声顿时全停了下来。
孙妙纤细的手指在琴弦上欢快的跳动,琴音如斧伐之丁丁,仿佛一位樵夫徜徉在青山翠岭中;我箫起婉转,如橹歌之矣乃,像是一位渔夫驾一叶扁舟荡漾在碧波绿水中,琴问箫答,令人恍若出世。
上午也曾听过她弹琴,只是当时亭子四周有轻纱遮蔽,便看不清她弹琴的模样。此刻再看她,她方才的那些妩媚模样早已不见,一双凤目专注的盯着榻上的古琴,似乎天地之间除了琴再别无他物,就连一头长发随着身形的摆动轻舞飞扬遮住了她半边脸她都浑若不觉。我知道她怕是把全部身心都献给了琴道,心中没由来的一软。
“罢了。”一曲尚未奏完,我却突然一停,“姑娘既然献身琴道,在下就不以俗事相扰了。”我没想到人琴合一的魅力竟如此之大,就连自己都生出怜香惜玉之心,心中暗叹,“让她做线人实在有些唐突了。”
孙妙听不到箫声,这才从琴境中清醒过来,幽幽一叹∶“解元,又是一个解元。”抬起一双俏眼,不解的问道∶“公子怎么突然停下来了?”
“停了也就停了,哪有那么多道理。”我一阵苦笑,她竟如此专注,就连我说话都没有听到。起身刚想告辞,却听楼下一人道∶“诸位走吧。王解元箫音飘逸潇洒,正是孙大家的知音,我们不要打扰了,让拂云楼留下一段佳话岂不美哉?”
众人皆曰是,片刻便散去了。
孙妙脸上飞起了一抹娇红,嗔道∶“这帮无行文人,念头竟如此龌龊。”
她接踵露出的女儿模样,让我开始怀疑上午看到的那个冷若冰霜、拒人千里之外的琴神孙妙究竟是不是眼前这个美人。只是她的风情如此妩媚,言语神态又似乎颇有情意,我心中便骤起了几分漪念。
“此言差矣,姑娘本就是在下知音,再说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公子休要调笑,请回吧。”
仿佛一下子触动了孙妙的某根神经,还未等我说完,孙妙双目突然一垂,脸上顿时布满了冰霜,连她身上似乎都有一股寒气散发出来。
嗯?我心头一怔。
孙妙的反应并没有出乎我的意料,当初苏瑾的反应甚至比她还要激烈,琴歌双绝虽然都在勾栏院里讨生活,可都没把自己看成是勾栏院里的姑娘,现实和理想的巨大反差让她俩都有着极度的自尊,听到我调笑的话,自尊心便不可遏制的爆发。
出乎我意料的是她身上的那股寒气,它让我突生疑窦,这是她玉洁冰清的气势使然,还是她练过武功?想起那个小丫鬟,我把话题轻巧的一转,道∶“姑娘的小婢晓得技击之术,姑娘可知道?”
却听“沧啷”一声轻响,孙妙出人意料的从琴底抽出一把二尺短剑,剑如秋水般在空中荡出一道波纹后横在胸前,竟有些森严的气象。
“别说明鬟练过技击,就是孙妙也颇通剑技,公子可要一试?”孙妙眼里闪过一丝失落,语气却大为严厉。
看她的起手招式我就知道她得到过高人的指点,而且在剑上下过一番苦功,虽然她的功夫就算和以前的玲珑比也相差甚远,但寻常三五个汉子也根本近不了身。我恍然大悟,怪不得她敢独自行走欢场卖艺,原来自有防身之技。
“真是做线人的绝佳人选呀。”我暗忖道,拥有笑傲青楼的资本和出众的防身之技,收集情报该是万无一失;甚至为了讨好佳人,情报会自动送进她的口袋里也说不定。想到这一点,原本准备放她一马的我又重新执行起了我的计划,只是因为情况的变化,让我对计划做了修正。
“佩服佩服!”我“啪啪”的拍起手来,“美人如玉剑如虹!原来姑娘准备把苏瑾一脚踢开,把琴歌双绝变成琴剑双绝了。”
孙妙脸上陡然浮起一层薄怒,“听你的洞箫还以为那些传言都是假的,没想到你不仅薄情,还更无赖!亏你还是个解元!”她手中短剑欲动再三却始终引而未发,显然是顾忌我这个解元的身份。
“琴剑双绝不好吗?”我微微一笑。真是十年一觉扬州梦,赢得青楼薄幸名,我薄情吗?李玉、孙碧说我薄情吧,可她们每天生张熟魏的,让我如何多情?!“苏瑾就做不了歌剑双绝。”只有苏瑾,这个把自己完全给了我的歌仙为什么不肯让我赎她,反让我背上了青楼薄幸名?孙妙,我是真心想让她从琴歌双绝里除了名,或许她才能安安心心进我的家门。
“你这无情之人还好意思提苏姐姐?”
我知道琴歌双绝虽然没见过面,却对对方都很仰慕。不过,既然奶说我无情,那我就做个无情之人吧。我脸色一正,突然道∶“孙妙,听到奶的琴我原本想放奶一马,可惜奶不该让我知道奶会武。我来,本不是想和奶琴箫合奏渔樵问答的,虽然我也很羡慕那种生活;可我现在是个捕快,我来是告诉奶,因为奶涉及到一桩命案,一段时间内不能离开苏州了,而这段时间里,奶要随时随地的接受我的调查。”
“你是捕快?我有命案?”孙妙的脸上顿时露出了匪夷所思的样子,她似乎不相信自己听到的话,下意识的反问。
“我是捕快,”我把腰牌扔给了她,“而奶现在只是与一桩命案有关,死者李方是个秀才,他临死之前一直都在叫奶的名字。”
在我准备用孙妙当线人的时候,我想起了高七的一句话。李秀才为孙妙相思而死,孙妙也该洛u驯I出点代价吧。
看到我的腰牌,孙妙脸上多了一层虑,在脸色变了几变之后,她收起了剑,淡淡道∶“大人好重的官威呀。只是小女子并不认识什么李方,还望大人明察。”
“我不是大人,我只是一个捕快。至于奶认不认识李秀才,我会调查清楚的。不过,这几天我公务繁忙,没有时间来过问这个案子,就委屈奶在苏州多呆些日子。”,我望着满脸怒容的孙妙,微微一笑,道∶“不过,若是奶不辞而别的话,我会让应天府发出海捕公文,满世界的追捕奶。”言罢,我扬长而去。
当晚我就感到了孙妙对官府的巨大影响力,已经二更天了,鲁卫跑到了我住处,见到我劈头就问∶“老弟,听说你把孙妙扣下了?”
这是谣传,我只是限制她离开苏州而已,在苏州城里她有绝对的自由。
“那还好。”鲁卫脸色明显轻松了许多,只是脸上有些狐疑∶“孙妙只是一个歌伎,论容貌也不比老弟的几位小妾强,无缘无故的惹她作甚?她在城里有相当大的影响力,明天一早白知府肯定就会问起这件事情。”
“老鲁,正因洛up此我才没有告诉你。”虽然已经料到孙妙定不肯轻易屈服,但她有这么强的活动能力,还是出乎我的意料,不过,这也激起了我的斗志。 “这件事,老鲁你就装作不知道吧,总之我不会太为难她,也不会把她收了房,白知府那里我用银子来说话。”
鲁卫嘿嘿笑了两声,“你小子才做了几天官,这做官的诀窍倒比我还清楚。”。我问他是不是沈舟去找的他,鲁卫有些惊讶,问∶“不错,是沈舟亲自找的老哥我,只是你怎么知道是他?”
我笑道∶“苏州城里能有几个人能让你大半夜跑到我这儿来,又有几个和孙妙有联系,想想就知道了。”,不过想到沈舟乃是苏州有名的富豪,根基又深,看来为了孙妙这个线人我还真的破费一番了。
果不出鲁卫所料,第二天一清早,白知府就连他带我一起招进了府衙。不过,原本声色俱厉的他在大笔银子面前很快改变了态度。
噢,原来是这样啊。不错,大明律法岂能是儿戏!王巡检,你就放手去查吧,本府全力支援你。不过,孙妙好歹也是一个名人,这样吧,一个月的期限该够了吧。……不够?那三个月吧,倒便宜快雪堂了。王巡检,你不是快雪堂的股东吧?
接下来的几天孙妙继续动用她的影响力,一批学子跑到府衙告状,说我滥用职权,却被白知府训斥了一番,说他们流连青楼,有辱斯文;几个商界大老前去说项,白知府又说不便干涉巡检司查案,还说孙妙只不过暂不能离开苏州而已,又没失去自由,诸公不必过虑;应天府那里也有人告到刑部,说苏州府官官相护,执法不公,却被刑部主事桂萼驳回。几个回合下来,市井百姓才知道这个叫王动的九品巡检司巡检竟是个强势人物。
而我却和鲁卫埋首府衙,细心的研究起十二连环坞的档案来,有鲁卫这个老江湖在一旁指点,又调来了太湖水域的详细地图,我对十二连环坞的了解便深刻了许多。
“看来没有个几万步兵和水师的,就算动用军队恐怕也剿不灭它。”,我苦笑,“还不如组成几个精干的小组零敲碎打的,没准儿一点点的就把它打掉了。”
“是啊,”鲁卫颇有同感,“少林和武当两次进剿,都是人太多,目标太大,敌暗我明,结果白天找不到人,晚上却总有人骚扰袭击,几天下来就疲惫不堪,只好罢休。还是老弟说的对,三四个人的小组化明为暗,逮着落单的就干掉,碰到大部队就躲开,或许这样对付十二连环坞才能成功。”
望着诺大的太湖地形图,我开始琢磨一探十二连环坞的可能。
第十二章
从府衙回来已是正午,萧潇和无暇早做好了精美的饭菜等我。
“爷,对孙妙是不是有些过了?”无暇一边替我斟酒,一边小心翼翼的道。
自从她戴上了那对双龙戏珠镯,玉夫人就真的死了。如果以前玉无暇的身上还不时出现玉夫人的影子,那现在已经完全看不到了。玲珑一开始是满心恐惧的注视着母亲的变化,不过萧潇一番言语让她俩明白如果再让玉无暇变回玉夫人的话,她很可能会羞愤而死。在有可能失去母亲的巨大压力下,玲珑只好接受现实,两天下来,她俩也渐渐习惯了。
四女是在南元子那里听到关于我与孙妙的传言,在传言里我自然是个仰仗官府势力的恶棍,而孙妙则是倍受欺的弱女子。就连给我捶背的萧潇也发出了同样的疑问。
无暇,奶是不是以为我要强抢民女呀?
贱妾怎敢。无暇秋波一横,白了我一眼,那模样真是娇憨无俦。我看着心痒,却不好轻薄她,只好把旁边的玉珑搂进怀里恣意把掐,一面把我的计划说了出来。
“那也不用如此强横呀,”玉玲一撅小嘴道∶“弄得南二嫂子都笑话我们,说、说……”,话说了一半,脸突然一红,便期期艾艾的不说了。
猜到南元子的小妾说什么并不费我多少脑筋,只是我有心逗她,便一个劲的追问下文。玉玲望着萧潇求援,萧潇说主子问奶,我可不敢插嘴,玉玲无奈,拈着衣角羞道∶“南二嫂子说、说我们不会……伺候男人,家里好几个女人,却让爷到外面打野食。”说罢,便伏在我背上不敢看我。
我心中大动,笑道∶“那爷就不让奶们再担这个虚名,干脆晚上就收了奶们。”
“讨厌啦~”我怀里的玉珑本就被我弄得裙分钗斜,闻言更是羞的满脸通红,可火热的身子却把她的心思完全告诉了我,看到她媚态横生的模样,我便想抱她回房立刻就收用了她。
刚抱着她站起身,喜子进来禀道∶“少爷,外面有个叫李宽人的先生求见。”
“他终于来了,可来的也太不是时候了。”
李宽人是我在苏州少有的几个必须应付的人之一,毕竟我答应殷二小姐要探听清楚霁月斋的虚实。我只好懊丧的放下了玉珑,而玉珑早就身软如棉,若不是玉玲扶了她一把,恐怕就瘫在了榻上。
看我亲自出迎,李宽人脸上的笑容更加亲热。却见他身后跟着一顶青呢小轿,轿子进了院子,里面才下来一人,袅袅向我拜倒,却正是琴神孙妙。
我笑道∶“孙姑娘好手段呀,我王某在苏州就这么几个朋友,却都叫奶搬来当救兵了。”心里却有些惊讶,照我的估计,怎么还得再过上几招、再等些时日,她才可能屈服,这么快就投降了着实出乎我的预料。
孙妙看起来满腹心事,脸色比前些天差了许多,她闻言双目一垂,“小女子无知,冒犯大人虎威,还请大人原谅则个。”
李宽人在旁边打起了圆场,进了客厅,宾主坐下,萧潇和无暇、玲珑都回避了,只留下明珠和喜子在厅里伺候。
李宽人从怀里摸出一只锦盒递给我,笑道∶“那日公子走的匆忙,宽人就来不及询问公子要订做的耳环式样,正巧敝号有七大档手在苏州,大家集思广益,最后由周哲师父打造了这只耳环,不知入不入公子的法眼?”
打开锦盒一看,里面静静躺着的几乎是那对双龙戏珠镯的具体而微者,只是蛇口中间少了那只珠子,取而代之是毒蛇芯子纠缠在一起而形成的一道悬挂,若是将它戴到乳上,那张大的两只蛇口正好可以把乳头死死扣住。
看来霁月斋已经弄明白了我要订做的究竟是什么东西,这对乳环的做工更加细致,想来周哲定是费了不少心血,我微微一笑,“李兄真深知我意啊。”想到为了日后接近霁月斋方便,我就准备把面子送给李宽人,转头看了一眼孙妙,道∶“原本在下要等从杭州回来再向孙姑娘请教,不过既然李兄洛u麂F,我岂能让李兄空手而归。”
李宽人闻言脸上顿时绽出一朵花来,我叫明珠把孙妙带到书房,然后问乳环要用多少银子,李宽人说那是敝号奉送的,我脸一唬,说那李兄和孙姑娘请回吧。李宽人顺水推舟说那就收个本钱吧,一万两。我让喜子拿银票给他,之后又多点给他了五百两。
李宽人不明就里,我说诸位师父费心费力,怎么也要略表谢意,阿堵之物全当酒资。再者霁月斋若是有什么奇技淫巧的东西,希望李兄能替我暂压几日,我可是好奇的很。李宽人是个明白人,一点就透,哈哈一笑说宽人明白,好东西怎么也得让公子先过过目敝号再往外卖,这银子便收的心安理得。
我让他在厅里吃茶宽坐,便去了书房。孙妙正好奇的看着摆在柜子里的一匣匣书,见我进来,忙站直身形,翩翩下拜,脸上却重新挂上了一层冰霜。
孙妙若是得罪过大人,便在此赔罪了。
非也,说起来还是我唐突了佳人。
意外的听到我的柔声软语,孙妙的眼里闪过一丝迷惑。
“我并不想为难姑娘,李秀才的死和姑娘没有什么干系,我早就一清二楚,我只是想告诉姑娘一些事情。”我不理会孙妙诧异的目光,话题一转问道∶“姑娘出道三年了吧?”
孙妙点点头,似乎想起了什么,神色一黯。
“是啊,短短三年就物是人非了。西子湖畔依旧柳浪闻莺,可唐解元的箫却再也听不到了。”看到她眼中的一丝哀恸,我知道她想起了唐寅,他就在今年魂归桃花庵,化作了桃花树下的一捧尘土。
“同样是一榜解元,同样吹得一口好箫,箫声里的渔夫同样清逸高远,可唐解元洛u颡般温柔,而王解元洛uo般无赖呢?”
听我说出了她的心里话,孙妙忍不住冷语道∶“是呀,孙妙真真不解大人了。”
我是为姑娘好。
孙妙顿时睁大了眼睛,“姑娘甫一出道便名震青楼,琴神孙妙的大名我在扬州都听得耳熟能详。真可谓五陵年少争缠头,一曲红绡不知数。与姑娘往来的不是当朝权贵,就是富豪缟绅,三年来,姑娘可谓顺水顺风呀。就算有几个不开眼的登徒子,在姑娘二尺青霜前恐怕也要抱头鼠窜了。”
“不过,这风光在我看来全是假的,就像纸糊的船一样经不起风浪。”
孙妙脸上虽然依旧沉静似水,可看得出她眼里的迷惘之色却是越来越重,中间还夹杂着些许思考的目光。
我特地停下来让她思索一下我的话,看她眉头轻轻簇起,却把话题轻轻一转∶“姑娘一向独来独往吧?”
她微一颌首,我一笑,“为什么非要自己行走江湖呢?苏瑾与姑娘齐名,都暂居于听月阁,凡事由听月阁出面,岂不方便?”
或是苏姐姐在籍也说不定。
是呀,姑娘并不在籍,就不必去看那些老鸨的肮脏嘴脸。一琴一剑在手,天下之大,任我逍遥,想来是没有姑娘不能去的地方喽。
孙妙听出我话里的讥讽,抗声道∶“孙妙还不是被大人羁绊在苏州城,哪里也去不得!”
我一拍手,“不错!可姑娘奶为什么不想想看,我为什么羁绊奶,又怎么就羁绊住了奶!奶虽然眼高于顶,三年来得罪了不少人,可并没有得罪我;我王某人身边娇妻美妾,恐怕也不是贪婪姑娘的美貌,照理我没有理由为难奶,可偏偏就是我为难了奶;找奶的麻烦奶原也不怕,想奶识得那么多的达官贵人,他们伸出一个小指头就把这个该死的九品芝麻官给拈死了,可偏偏没想到这个小小的苏州巡检却有通天本事,活生生的就把自己羁绊在这儿了。是不是觉得很冤枉?”
“冤枉吧。不过我能想的出这般阴损的招数,想来别人一样也能想的出来。姑娘三年里到底得罪了多少人,姑娘自己都不清楚吧;就算姑娘自己不得罪人,姑娘的美貌也会让人生出非分之想,算一算想把姑娘从天堂打进地狱的人恐怕也不会少了,没准儿谁就想出什么阴招来。这三年姑娘竟然没出什么纰漏,那真是诸佛庇佑,可运气会一直这么好吗?”
孙妙脸上露出了思考的表情,我也不再言语,悠闲的品着雨前龙井,细细打量着正苦思冥想的孙妙。
虽然见过她两回,可都是在烛光下,而此时阳光明媚,愈显其冰容雪姿。我心中一动,她的冰雪气质真是越看越与苏瑾相仿,不知道在闺阁中是不是也像苏瑾那样一改冰冷外表,变得情热如火呢?
良久,她怅然道∶“小女子省得了。江湖本是飘摇路,小女子只好走一步算一步吧。”,她话里流露出一股无奈,“只是,大人用这种方式提醒小女子,真不容易让人接受啊。”,她脸上的坚冰渐渐的开裂,露出她脆弱的一面。
“不如此,姑娘怎么知道世人的奸诈?怎能看清自己依靠的那些人的嘴脸?又怎么知道我王动有通天手段?姑娘又怎么能放心投靠我呢?”我朗声笑道。
投靠你?孙妙再也无法平静下去,脸上露出匪夷所思的模样。为什么?
因为我需要奶。我需要奶的游走四方,需要奶的结交广泛,我需要奶所知道的一切和奶能为我探听到的一切。
孙妙的脸顿时失去了血色,“大人要我作线人?”
“别那么吃惊,孙妙,我最多让奶作三年。”我目光灼灼的望着她,“江湖本是飘摇路,可奶却不能像浮萍一样飘摇到老。当韶华不再,那些贪恋奶容貌的人会弃奶而去,那些奶依靠的人会变得虚予蛇委,那些奶从前看不起的宵小更会敲诈掉奶身上的每一个铜板。可我不会,我绝不会放弃依靠我的人,也绝不会让依靠我的人受到什么伤害。”
“当然,奶现在可以捧着丰厚的嫁妆找个人家嫁了。不过,年少多金,人物风流,又能与奶共携琴箫、笑傲山水的人物普天下能有几个?”我眼中流出一丝温柔,“孙妙,我答应奶,如果奶愿意,我会在沈园留一座别院给奶。”
“三天,我给奶三天时间考虑。”我拿起书桌上的两只锦囊递给茫然失措的孙妙,“一只里面是契约书,我希望奶能带着它再来这里一次;而另一只是张一万两的银票,奶若是不愿意做我的线人,只要给巡检司留下一件笔录就可以离开苏州了,而这一万两银子就算给奶压惊,也算谢谢奶让我知道渔樵问答真的可以奏的那般精彩。”
孙妙是怀着怎样的心情离开了竹园我还不太明了,但无暇玲珑怀着怎样的心情却清楚的写在她们的脸上。
爷,你的计划不是这样的嘛。
不是吗?我只是把剧本的内容稍稍增加了一点而已,这样才更有吸引力嘛。奶们不是也想学琴吗?
我偏不跟她学,我要跟萧潇姐学。……啊?萧潇姐,奶是跟爷学的呀,那我也要跟爷学,我不仅要学弹琴,还要学吹箫!
琴奶什么时候能学会爷说不准,可吹箫一个晚上爷就保证让奶熟练无比。不信呀,看,玉人何处教吹箫,萧潇……一场戏谑的结果是我下决心抛开鲁卫可能出现的怀疑目光,让玲珑真正变成我的女人。于是明亮烛光掩映下的是玲珑宜喜宜嗔的俏脸,大红的湖丝对襟短袄和大红的儒裙昭示着这将是一个大喜的日子。虽然没有花轿、没有红盖头,可玲珑的脸上还是洋溢着一股喜气。
当我进入临时布置起来的洞房时,这对双胞胎已经变得娇羞无俦,没有了玉玲的沉静玉珑的活泼,我真有些分辨不出究竟谁是姐姐谁是妹妹。揽上小蛮腰,是一样的不堪盈握;探上胸前鸡头,也是一样的娇腻挺拔。只有在替我更衣的时候,玉玲才显露出了姐姐的风范,虽然已经被我剥成了白羊,可还是含羞把我最后一件内衣脱掉。
在夜明珠柔和的光线下,三具几近完美的躯体纠缠在一起,并蒂白莲般的姐妹花中间是如鱼得水的我。玉珑被我抱在怀里恣意的把玩,不时发出动人的喘息;玉玲火热的娇躯贴在我的后背,软中带硬的蓓蕾摩擦着我的肌肤,一只纤纤玉手在我的指点下和妹妹一起羞涩的抚慰着我的分身。
我的一双魔手逡巡在玉珑的白山碧水间,待她春潮泛滥,玉玲已把一幅白绫铺在了她的白玉臀下。玉珑虽是习武之人,下身却极是娇弱,甫入便雪雪呼痛,几不能胜,白绫霎时间就多了点点猩红。玉玲爱惜妹妹,忙俯身相就,却也和妹妹一般不堪采摘,片刻便已魂飞意荡,不知身在何处。我见玉珑缓过气来,放过玉玲,复与玉珑战在一处,如此似穿花蝴蝶一般,在姐妹俩娇嫩的花蕊上采来采去,最后索性让玲珑叠在了一处,从后面看去,下体相接如有鱼吻,一试之下果然奇妙无比,正是七大名器中的比目鱼吻。
老天爷真是眷顾我呀。看云雨后的玲珑已是瘫软在床上,再没有半分力气,便用白绫将姐妹俩的私处擦拭干净,那白绫上面就更多了一片醒目的图案。
海棠枝上拭新红了,我笑道。
玲珑露出温婉羞涩的表情让我雄风复起,只是她俩已经不堪再战,都连忙讨饶,我心生爱惜,便压着满腔的欲火哄她俩很快睡去了。
望着姐妹俩睡梦中恬美而满足的笑容,师父的一句话蓦地涌上我的心头,“征服者有征服者的责任”是呀,为了我的女人,十二连环坞就算是龙潭虎穴我也要闯一闯了。
“太湖不会这么温柔吧?”我的目光逡巡在玲珑赤裸的娇躯上,正心有所思,屋里已幽灵般的多了一人,然后一个熟悉的赤裸躯体钻进了我怀里。
第三集 第一章
玲珑姐妹初为新妇,不良于行,而我与孙妙也有三日之约,去太湖的日子就被定在了五日后。不过孙妙第三天留书府衙,飘然而去,却与我的预料大相迳庭。
“‘千头万绪,不克自制’,哼,见到少爷我奶还自制个头……”,我斜倚在榻上,手中是一张精致的薛涛笺,笺上密密实实的满是婉雅秀逸的小楷,还带着淡淡的胭脂气,却是孙妙临行前让侍儿明鬟送来的一封书信。
已是日上三竿,玲珑因为倦极还赖在了床上,只有无暇和萧潇在旁边细心擦拭着我的兵器,听我发出不满的嘟囔,无暇莞尔道∶“爷遇上对手了。”
若不是孙妙的信中隐隐有归附之意,恐怕无暇脸上的笑意会更浓些,倒是萧潇说了一句公道话∶“孙妙总算约了一个日子,一个月之后她还有没有本事再从主子身边离开还是个未知数呢。”
一个月?一个月我能从太湖回来吗?
按照我起初的设计,去太湖的只有我和萧潇,萧潇的武功虽然比我弱,可她六识异常敏锐,正是深入敌穴的好帮手;而无暇和玲珑则留守苏州,一来我怕无暇难以面对那些凌辱过她的禽兽,二来玲珑新鲜的肉体对我的吸引力实在太大,我很可能把一场剿匪行动变成了新婚燕尔的旖旎旅行。
可玉玲淡淡的一句“相思杀人”让我顿时改了主意,去就去吧,省得两下都牵挂。于是我便顾不得玲珑有破瓜之痛,抱着打不过也要逃得过的念头,逼着她俩和无暇苦练师父的轻功绝学幽冥步,可一练就发现玲珑练武的资质并不是绝佳;而无暇或许是心理受创太深,武功竟比我想像的弱了许多,眼下仅能和萧潇勉强打成平手,我不由得苦恼起来。
萧潇听出我话里的烦恼,抿嘴笑道∶“玲珑妹妹毕竟刚过门,主子也怜香惜玉些吧。”
无暇的脸一红,只是斑驳的竹影正投在她的脸上,让这丝红晕看起来不那么明显。
萧潇,奶破瓜的时候比玲珑还小呢,我肆无忌惮的道。
萧潇只是嗔了我一眼,无暇离我近,却是给了我一记粉拳,掩口笑道∶“爷,这么混帐的话你也讲的出!”
“爷奶也敢打,”我捉住了那只颢腕,宽大的衣袖滑落下去露出珠圆玉润的一截藕臂,那只双龙戏珠镯上的两只毒蛇正狰狞的望着我,“原来是有帮手呀。”我轻薄的捻了一下她的小手。
她真的已经三十三岁吗?无暇明艳如少女般的容颜每每让我忘记了她年龄,我甚至怀疑春水心法是不是驻颜之功。不过,她的娇嗔更让我怀着一种异样的喜悦看她蜕变成彻头彻尾的玉无暇。
这时喜子和明珠捧着一大堆东西进来说宝悦坊的伙计把大少爷要的水靠和睡囊送来了,我这才放过了无暇,拿起一件水靠仔细检查起来。
十二连环坞在太湖浸淫了近三十年,想来定会有水道上的好手,我便早早做好了打水战的准备,先是让何定谦特地为我打造了五把分水峨嵋刺和两把小型飞鱼叉,又在宝悦坊订做了五套虎鲨皮水靠。
“好手艺!”我摸着虎鲨皮的水靠叹道,宝悦坊不知采用了什么方法进行硝制,水靠既轻且薄又有弹性,摸起来就像女人的肌肤一样滑腻。让喜子端来一盆水把水靠一浸一出,竟是滴水不沾。
“真是技艺有专精啊!”我赞道,不过脑海里却闪过四女穿着水靠的模样,那该是四条美人鱼吧。嘿嘿,太湖,你还真让人向往呀。
“玲珑,赶快给我起来,爷要操练奶们。”
我忙着给玲珑恶补武功,南元子又找来一个老渔夫指点了一番湖上生活的要领,忽倏间五日就过去了。期间我日夜兼程去了一趟杭州,给宝大祥送去了二十万两银子,只是殷二姑娘去了应天,并没有见到。出面的是她姐姐殷大姑娘和她丈夫,殷家似乎已经隐约把我当成了女婿,也可能着实需要资金,便不客气的把钱收下来。
苏州城里依旧很平静,鲁卫的手下每天在官道码头、酒家客栈盘查,并没有查到什么可疑的人物,春水剑派和十二连环坞的名字也渐渐的从人们的嘴里消失,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大江盟齐放一路人马自从到了镇江就再也没有了踪影,而齐小天和魏柔更像是从人间蒸发了一般,只有宫难一行人大张旗鼓的到了鹰爪门宁波分舵,尽管那里已经没有半个鹰爪门的门人了。鲁卫虽然不时的接到木蝉从杭州转过来的消息,可有用的一点都没有。就在这诡异的平静中,我带着萧潇、无暇和玲珑进入了太湖。
“‘金碧芙蓉映太湖,相传奇胜甲东吴’,古人诚不欺我!”
进入湖区已经三天了,走过了大小十余个渔村,并没有得到半点十二连环坞的消息,那些质朴的渔民在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都是一脸的茫然。虽然我知道十二连环坞一定就躲在太湖的某个角落,可心情却还是不由得渐渐松懈下来,三桅乌蓬船在 乃的浆声中缓缓前行,我便浏览起湖光山色来了。
“大官人的诗我不懂,”船尾的船娘陈氏笑道,“不过‘七月七,梅鲚齐’,大官人可有口福了。”
船家是鲁卫介绍的,说船娘陈氏颇有侠气;又告诉陈氏说我是个秀才,带着家眷畅游太湖,顺便做做湖珠生意。几天下来,我才知道这本不是一条普通的渔船,母女四人平素里打渔的时候少,慰籍那些出湖的渔夫时节多,就连船舱都是按画舫设计的。不过想来鲁卫有话交待,我银子给的又足,她们变得本分了许多,虽然依旧和过往渔船上的渔夫们打情骂俏,但也仅此而已。
是吗?我随口应了一句,船娘的技艺并不在厨上,做出来的湖帮菜便只占了一个鲜字,还是无暇和萧潇的手艺出众,满足了我的口腹之欲。
“过七月七了吗?”玉珑讶道,变成了女人的她风情无俦,就连易容都遮掩不住眼角的妩媚。
萧潇噗哧一笑,出发那天就是七夕了,忘了乞巧是不是?
七夕已经过了?看来十二连环坞还真让我感到了压力,连文魁星的生日都忘了。回头看玉珑脸上露出懊丧的表情,便调笑道∶“乞巧不过乞福、乞寿、乞子而已,跟了爷,福寿双全奶是跑不了啦,不过这儿子嘛……”我一把搂住她,手探上她胸前挺拔的突起,“还得要爷多疼奶才行呀。”
玉珑扭捏了两下便很快瘫软在了我怀里,脸上泛起的陀红应该不是因为旁边还有其他三女而害羞,反而是春情涌动。这小妮子几天下来便被我调教的食髓甘味,越来越禁不住我的逗弄。
“我要帮玉珑乞子。”
玉珑火热的娇躯让我心中忽地燃起了一股欲焰,我抱起她便向里仓走去,毕竟三日未近女色对我来说实在很少见。玉玲嗔了我一眼,我伸手连她一齐拉进了怀里,意气风发的道,玉玲,爷也送奶一个儿子吧!
船家母女四人的吃吃笑声并没有打断我和玲珑的胡天胡地,当姐姐婉转承欢的时候,妹妹便用娇腻的双峰按摩着我的后背;而妹妹迎接着我重击的时候,姐姐就用香滑的舌头舔遍我的全身。七大名器中的比目鱼吻因洛uX演的时间还短,根本不是我独角龙王的对手,杀伐的结局照例是一面倒的征服。
“爷,给……我,嗯~”,玉玲再也压抑不住那高亢的呻吟,一阵剧烈的颤抖后和妹妹一样瘫在我的身下,原本死命箍着我的双臂和双腿此刻全落在了榻上,仿佛浑身的力气都被我抽干似的,只有下体还在一下一下的蠕动收缩着。
“萧……”我习惯的想喊来萧潇,只有她才能让我的欲火彻底宣 ,可突然想到如果萧潇过来,外面就只剩下无暇孤零零的一个人,心中一动,那个已到嘴边的“潇”字便被我咽了回去,目光又重新落在了玲珑身上。
高潮后姐妹俩香汗淋漓的身子染上了一层红晕,久而不退。玉玲蜷在我怀里,我怒目圆睁的分身正顶在她小腹上,她敬畏的摸了摸,小声道∶“我和妹妹真没用,爷,要不叫萧潇姐来吧。”
萧潇来了,无暇岂不孤单?
玉珑不言语,只是慵懒的握着我的分身,有一下无一下的抚弄着它。她应该听明白我话里的意思,不过对于无暇新的身份她恐怕还没有完全适应,内心天人交战,脸上便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陈娘子,奶真是越来越风骚啦!”、“陈娘子,我帮奶摇撸,奶帮我放放水好哇?”,仓外传来一阵放肆的笑声,该是又有一条渔船驶过。
“日你娘去,老娘今天有客人!”,陈娘子露出豪放的一面。
“哈哈,还是日奶吧,像上次再加上珠娘我就更爽了,噢噢!”对面船上的那阵怪叫声渐渐的远了。
“没道理,怎么会这样?”玉玲呢喃的声音里有些惊讶,我知道那是为了珠娘,而珠娘正是陈娘子的大女儿。
“这天下哪来那么多道理可讲!十二连环坞屠杀春水剑派的时候跟奶讲过道理吗?有道理可讲吗?那我怎么没看见江湖上有哪个门派出头替春水剑派讲讲道理!大家都是说一套、作一套而已!”我抚弄着她的一头乌发,“要是讲道理,奶娘刚过世,我怎么也得过上几个月才能娶奶。”
可我娘她没……
玲珑奶们要明白,如果不想让奶娘彻底从这个世界上消失,那么无暇就只是奶们的表姐而已。我的目光严厉而又坚定。
等我从里仓出来的时候,陈娘子母女看我的眼神便大不相同,陈娘子笑道,看不出大官人白净净的一个书生,倒是个欢场上的一员猛将。
正说话间,又有路过的渔民过来搭讪,陈娘子照例回绝了他们,而我心中却忽的一动。那些进了太湖的恶人或许会被眼前的美丽景色所感动而改邪归正了,可人性却不会改变,他们一样需要女人,如果一入太湖便要终老于此的规矩在以前还有约束力的话,那么这些恶人们该怎样发 自己的欲望呢?
“陈大姐,湖区像您这样的花船多么?”我终于发现我忽略了一个重要的情报来源。
多,光是苏州府地界上就有七八十条。我这船还算小的,大的有十几个姑娘呢。
那客人哪?
“还不是那些打渔的!”小女儿爱娘望着我,目光大胆而火辣,并不顾忌一旁的萧潇和无暇,“我们可碰不到大官人这样的客人,若是遇到了,就算拼了性命也要让大官人快活。”
“就没有些特别的?”我笑着捻了她脸颊一把问道。说起来爱娘是典型的江南水乡的小姑娘,生的水灵灵的,常年的湖上生活又练就了一副婀娜的身材,倒真有几分姿色。
“那得问我大姐。”话音甫落,爱娘就被大姐珠娘按住一顿乱打,闹了半天,珠娘才有些疑惑的道∶“有是有,不过大官人问这儿干嘛?那些人看着可不像好人。”
我心头一喜,脸上却没显露出来,只是淡淡的笑道∶“来湖区的不外贩渔、贩药和贩珠,能不碰上同行最好。”
“他们不是买卖人。”,珠娘摇了摇头,“只是他们虽然也打渔,可总觉得和旁人不太一样。”转头问陈娘子,“娘,上次那个叫老杜的好像就在前面的栗子湾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