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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等解雨来叫我出发的时候,无瑕已经沉沉睡去,屋子里弥漫着乳腥和栗子花香的气息,充斥着暧昧荒淫的情绪。
“哼,淫贼永远都是淫贼。”解雨的话里带着一丝醋意,只是她很快就意识到自己犯了我的忌讳,连忙转移了话题:“我听干爹说,魏姐姐是四天前在苏州发表支援你的言论的,可随后就失踪了;而辛垂杨的那番话也是同一天在镇江说的,两人选择的时间都是在午时,前后差不了顿饭功夫,没有谁先谁后的问题。”
“哦,这么巧?”我低声嘟囔了一句。
魏柔委身于我之前行事如剑,且不计谤毁,先后两次住进竹园;然而现在身属于我,心里反倒有起鬼来,不肯再入竹园,这也在我的意料之中。
可魏辛如此默契地选择了同一时间公开自己对茶话会的看法,却有些出乎我的意料,不过,细一想,这也在情理之中。
在外人看来,或许会以为她俩事前缺乏沟通,以致自家人说出自相矛盾的话来,可我却心知肚明,魏柔定是已经和辛垂杨见过面了,只是无法说服自己的师叔,被迫在师门和丈夫之间做出选择。
不过,她不想太过授人以柄,才极力想要造成一种假象,她和辛垂杨说的都是个人的想法而已,类似这样的话,她们之前说过很多,只是不幸的是,这次两人意见相左了。
猜出魏柔很可能是去了隐湖,可就连白澜也不晓得隐湖的确切位置,我只好放弃去寻她的念头。
转头看解雨,她眼中隐隐透着一股倦意,同样是奔波了数百里后,我享受鱼水之欢,她却为了我四处奔走打探消息,念及于此,我心里顿时生出一丝愧意。
“雨儿,辛苦你了。”
“嘻,谁让你是人家的相公啦!”
大概是听出我话里的诚意,解雨精神一振,抱着我的胳膊笑道:“还有件事儿相公你得谢谢我,给江湖各门派的请柬我已经按照你列的名单写好了,也告诉老马车行务必要送到各门派手上,茶话会的日子就定在一个月后的十一月二十五日。”
“好么,连日子都替我定了。”
原本我还有点犹豫,究竟茶话会的日期是比以往提前十日还是二十日,毕竟眼下的局势不那么明朗,多给我留点时间准备,胜算也能大一点。
可解雨的说法也不无道理,太过迁就反而会助长对手的气焰,强硬或许才会让他们心有顾忌,从而放弃自己的立场。
两人相拥走出竹园,老马车行的马车早在门口等候多时了。可车夫拉开车门,却惊叫起来,原本空无一人的车厢里竟端坐着一位俊美的青年。
“三藏?!你不是回蜀中了吗?”我吃惊地叫出声来,而解雨则欢呼一声,上前抱住了大哥的臂膀。
我心中暗惊不已,按照唐天运的说法,我这个大舅哥在九江整肃好唐门的货运中转基地之后就逆江而上,回唐门娶媳妇去了,算算不过是十几天前的事情,他怎么突然又杀回江南了呢?
看他行事鬼鬼祟祟的,显然是唐门发生了什么变故,直觉告诉我,唐家兄弟之争大概远不像唐天运所说的那样,已经和平解决了。
“别情,茶话会眼看着就要泡汤了,唐门总不能置身事外、袖手旁观吧!”
“这还差不多。”解雨顿时眉开眼笑。
唐三藏这番话,摆明了唐天文已经拿我当女婿看。解雨拉着他问了一大堆关于她新入门的嫂子的问题,显然没有去多想--茶话会生出变故,也不过是这十几天的事情,唐门怎么可能未卜先知,这么快就做出了反应?
这分明是唐三藏因故不得不返回江南,途中得到了消息,而老四唐天行敢发表声明,显然唐天文也离开蜀中,一并来江南了。
我心里明镜似的,唐门很多见不得人的事情都瞒着解雨,唐三藏的一番话,越发说明是唐天威出了问题。
“三藏,实在对不起,你娶媳妇,我不仅没法去道贺,反倒害你新婚燕尔也不得安宁。”我一边道歉,一边给他使了个眼色:“几天前在扬州碰到六叔,他正忙着处理宝大祥的事务,其实六叔久在商场,唐门中数他最有商人气质,他那张嘴,都能把死人说活了,去对付武当最是惠而不费,反正都是打嘴仗,练嘴皮子上的功夫。留下的宝大祥事务交给你大伯,这样你不就可以偷得几日轻闲吗?现在可好,嫂子心里肯定要骂我给你惹事了。”
“六叔倒好说,可大伯解开心结需要时间,六叔劝了他那么长时间,他还一肚子气哪!再说,他老人家行踪飘忽不定,想找他也不太容易。”
我恍然大悟,原来唐门对唐天威已经失去控制了,甚至连他的行踪也无法掌握了。而唐门没有像我想像中的那样一劳永逸地除去唐天威,显然是和老六唐天运有关。
不过,虽然谁也猜不出他究竟会不会对唐门不利,可单单甩掉跟踪者这个举动,已经足以让唐门起疑心了。
“老爷子好动,总不能让他憋在秦楼吧!不过,真有事想找他,大概也算不上什么难事。”
唐三藏目的已达,便想离去,却被我留了下来。我示意车夫先去一趟府衙,和鲁卫匆匆交待了一番,然后出城而去。
“三藏,既然你是为茶话会而来,想必知道武当等五派的声明,换作是你,你该如何?”
“不外乎四招,晓之以理、动之以利、屈之以威、灭之以武。这四招都不管用,那只好对他们不理不睬,权当他们不存在了。”
“嗯,晓之以理、动之以利是安抚之道,能解决问题最好不过了,可我看希望渺茫。屈之以威?人家可没把我这个江湖总管放在眼里,不过,拉上蒋迟,或许能让他们改变主意,只是以后我的话怕是更没人听了。”
唐三藏嘴角闪过一丝苦笑,他此刻终于明白我为什么不放他离开了,原来是要让他在自己妹妹面前当回恶人:“别情,你总还记得杀鸡给猴看这句话吧?”
“喂,总不能为了茶话会就把人家给灭门了吧?!”解雨也白了她大哥一眼,只是反应却远不如我想像的那样激烈。
“那你就等着皇上扒你夫君的皮吧!”唐三藏显然对妹妹的话不以为然,哂笑道:“我可是听说过,四派中的铁剑门很可能和倭寇有染。在宁波的时候,他们就曾对魏仙子和鲁卫下过毒手,像这等祸国殃民的门派,正好藉机将它铲除!”
“对,该杀!”解雨柳眉倒竖,脱口而道。她定是想起了潇湘馆的那一幕,便立刻支援起大哥的提议来。
“不妥。”我沉思了片刻,摇摇头:“铁剑门早已今非昔比,虽然损失了胡一飞、来护儿,可门内还有宗亮、齐默等高手坐镇,特别是那个神秘的练达,在铁剑门里的排名尤在宗亮之上,武功很可能直追十大,想悄无声息地灭掉它不太现实,可兴师动众的势必引来江湖反弹,一样陷我于不利的境地。”
其实以竹园的实力未必就拿不下铁剑门,可惜魏柔缈无踪影,而无瑕的武功也因为心理因素而大打折扣,对撼铁剑门,我实在没有万全的把握。
何况,高光祖寄身于此,我还不清楚他究竟打的是什么主意,贸然行动,或许会破坏我和少林之间的协定。
“毒瘤早晚要剜。”得到妹妹支援,唐三藏说话没了顾忌,反倒热情高涨起来:“算我一个,我就不信铁剑门都是三头六臂!”
傍晚时分,马车进了松江城。奔驰在大街上,明显能感觉到松江日新月异的变化,不仅街道两旁多了不少陌生的建筑,就连行人的精气神都比半年前足了许多。
马车特地绕过松江秦楼,虽说没有苏州号那般豪奢,可客人仍是络绎不绝。在它的周围,几家新开张的酒楼茶肆生意异常火爆,一家成衣铺子也是人头攒动,而围墙下,是一溜等客的马车,虽然没人管,却是秩序井然,显然秦楼的开业,给松江许多产业带来了机遇。
而巨额银两的涌入,也给松江带来了新的繁荣。
五位师娘购下的平泉园与秦楼仅仅隔了两条街,门房是个极精明的老头,虽然不认得我,却认得解雨,一看我俩的亲热劲儿,他立刻猜到了我的身份。
他一边点头哈腰地将我俩迎了进去,一边道:“秦妈,快去禀告大奶奶和大少奶奶,就说少爷回来了!”
“不用了。”我拦下秦妈,问清楚眼下大家正在五尺轩给二师娘做寿,便让解雨带我径直去了五尺轩。
解雨轻车熟路,带着我在迷宫似的回廊和假山中穿行,往往看似没路了,可一推爬满枯藤的墙壁或钻过一座假山,却又柳暗花明又一村,其中的精妙变化比之京城的江南居有过之而无不及。
仔细观察,绝大多数的暗门机关虽然经过特殊处理,可依旧能看出时日尚短,显然是新加上去的。
我正暗自揣摩师娘们的用意,耳边已隐约听到众女的笑声,穿过一片暗含反五行阵的花树,五尺轩就在眼前。
“……别说沈园,就连邻居家的鸟窝都无一幸免。后来,又喜欢上了吃狗肉,嫌买来的不好吃,一到晚上,就和张城四处偷人家的狗,说来也不能算偷,他总给人家留上银子,那银子足够买两条狗了,以致后来许多人都有意无意地告诉他自己家里有狗,盼着他去偷哪!”五师娘的话引来众女一阵嬉笑。
“又说我小时候的糗事了。”我伏在解雨耳边发着牢骚,可无忧无虑的童年却一幕幕在我脑海中飞快地闪过,我不由得停下了脚步。
那个逼着我三更起五更眠,教了我一身本事的师傅!那个任我骑在脖子上撒欢儿,陪着我偷鸡摸狗玩鸟逗蛐蛐的老管家张伯!而今都离我而去,撒手归西了,而我也永远再听不到师傅严厉的呵斥和张伯风趣的笑话了。
“怪不得钰儿珏儿皮得要命,原来像动儿……”听声音似乎是玉珑。
“哼,这丫头敢背地里编排相公,看我不拿家法制她!”我低声对解雨道。她却白了我一眼,嗔道:“玲珑说得没错啊!不像你,难道像无瑕姐姐?可无瑕姐姐多温柔啊!”
“嘻,敢说相公的心肝宝贝,小心相公知道了,家法伺候……”
武舞话音未落,就听萧潇笑道:“晚了,相公已经到了。”
“相公到哪儿啦?”
武舞还在傻问,玲珑已是兴奋地尖叫起来,就听屋子里稀里哗啦一阵乱响,我刚推开大门,姐妹俩已如乳燕投林一般扑进了我怀里。
“想死了、想死了、想死了……”
我亲完了姐姐亲妹妹,亲完了妹妹又亲姐姐,久别重逢的喜悦就像流进我嘴里的泪水,和着佳人的香津,变得又苦又甜。
安抚好玲珑姐妹,抬头一看,宝亭正泪眼婆娑地望着我,她原本圆润的脸庞变成了瓜子脸,连下巴都显得有点尖了,那丰腴的腰身似乎也瘦了一圈,衣带渐宽了。
她身后,同样清减了许多的萧潇和武舞也同样含着泪花凝望着我。
真是一寸相思一寸灰啊!
我又怜又爱,张开双臂,深情地道:“来,我的乖宝贝,让相公好好看看你们!”
和众女亲热了好一会儿,我的目光才投向坐在屋子中央那张大桌旁的诸位长辈。
师娘们含笑望着我,那眼神多像慈祥的母亲欣慰地注视着自己心爱的儿子--儿子长大了,功成名就了,母亲虽然变老了,可内心却得到了满足。
当然,像五师娘的岁数只比我大了一轮,她目光中自然夹杂着些许促狭戏谑,说起来,她更像是我的大姐姐,而六娘的目光……
我和六娘目光一对就倏然分开,从解雨手上接过一只锦盒,来到二师娘面前,跪倒磕了三个响头。
二师娘眼圈一红,将我搂在怀里,突然哭了起来。
“二妹,虽然相公不在了,可我们还有动儿啊!”大师娘墨夫人劝道。
“大姐,我这是高兴。”二师娘抹去眼泪,哽咽道:“可惜相公没看到,咱们的动儿多出息了……”
“弟子再出息,也是师娘的孩儿嘛!”我连忙抢过话头:“二师娘您看,弟子带来了什么礼物?”
说着,我一按机簧,锦盒“砰”的一声打开,一只捧着寿桃的精致玉猴弹了起来。按动机关,那玉猴便忽而作揖、忽而献桃,动作极其滑稽,众人皆捧腹而笑。
“你这皮猴子,都是当爹的人了,还这么顽皮!”二师娘也被逗得莞尔起来。
“对了,也不把钰儿、珏儿带来,还没找你算帐哪!”五师娘瞪了我一眼,转头对宝亭道:“我可是事先打招呼了,宝亭你的孩子,我要亲自带,谁也别跟我抢!”
宝亭顿时晕生双颊,眼睛不由自主地转到我脸上。
我一脸苦笑:“五师娘,连我老娘要带钰儿、珏儿,我都没答应哪!”没等她变脸,我又嬉笑起来:“第二个,我保证第二个肯定给您老人家带,您要是能忙得过来,第三个、第四个也没问题,第一个就留给弟子和媳妇稀罕吧!”
“你倒贪心的很!”五师娘噗哧一笑,随即脸色一正:“动儿,听说你在京城里私娶的那个什么郡主都已经有了身孕,此番回来,可要好好疼你的媳妇们,别让五师娘一等等上个三年五载的,否则,宝亭舍不得罚你,师娘可要请你吃棒子炒肉了!”
多年的默契让我顿时明白了五师娘的用意,我在京城不告而娶,宝亭再贤惠,心里也难免会有些想法,莫不如当面说清楚,省得心中留下什么阴影,而五位师娘也正好作我的说客。
连忙顺杆往上爬,把宁馨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一遍。
听我隐居白府十数日不得皇上召见,众人都相当困惑,我添油加醋地解释了半天,她们这才明白,皇上当初并不信任我,甚至有可能一直将我软禁在京城。
于是和宁馨巧遇之后发生的故事,就变得容易接受起来,特别是皇上的赐婚、我更名换姓以及和宁馨的约法三章,维护了宝亭她们的地位和自尊心。结果在大师娘狠批我的时候,宝亭反倒替我说起话来。
等入夜,和诸女胡天胡地抵死缠绵了一个晚上后,她们心中仅存的一点芥蒂也就消失不见了。
第六章
厚实的窗帘遮住了阳光,第二天醒来的时候也不知道是什么时辰,只知道满目俱是藕臂酥胸、雪股玉臀,仿照倭国榻榻米设计的床榻上据说可以睡四个人而绰绰有余,但此刻已经显得拥挤了,而这还少了早起的萧潇。
轻轻搬开宝亭的胳膊,我蹑手蹑脚地下了地。宝亭只呢喃了一句,又沉沉睡了过去。玲珑听到动静,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看了一下,我轻轻拍了拍她们,姐妹俩也都又沉入了梦乡。
出了卧室,眼前顿时一白,明媚的阳光照进来,刺得我眼睛都有些睁不开了,扭头看自鸣钟,已是巳时了。
向窗外望去,四周都是假山怪石和高大的花木,把这座名叫“别有天”的阁子完全包围了起来,当真是别有洞天。
左右看看,却不见萧潇的影子,可盥洗的家伙事儿却早准备好了。梳洗一番,想想该去给师娘们请安,走到楼梯口,我便嗅到一股莲子粥的清香气息,心里一动,来到一楼小厨房一看,果然看见了一道熟悉的倩影。
屋子里炉火正旺,温暖如春,萧潇就只披着件湖蓝对襟,露出白生生的半截小腿。
她正把煲粥的沙锅从紫铜小火炉上端下来,听见脚步声,回首嫣然一笑,问:“相公怎么不再多睡会儿?”
听我说睡足了,她便说再切点卤鹅肝就可以吃饭了。
“那我去调姜汁醋。”我随口道。
话一出口,两人都愣了一下。这对白曾经那么的熟悉,甚至有段时间,几乎每天早晨都要说上一遍,可最近的一年,却是很少听到了。
“贱妾来煮茶,师娘知道相公你喜欢喝吓煞人香,在这儿备了不少哪!”萧潇边说边转身把水壶放在了小火炉上,可她转身之际,我已然发觉她的眼圈红了。
我胸口顿时涌起一股莫名的情绪,不知是爱,还是愧疚。身边诸女,或多或少都有一点私心,就连贤淑的宝亭无瑕也不能免俗,唯有萧潇,不管什么情况,都始终如一地把我放在心中最重要的位置上而无怨无悔。
而人生最好的八年里,我和她彼此相知,几乎熟悉到了对方的骨子里。对我来说,她不仅仅是我的女人,甚至已经成为我生命的一部分了。
然而,我为她付出的却越来越少了……
“萧潇,你歇着。”我抢过她手中的菜刀:“今儿,让主子伺候你一回。”
再度听到熟悉的话语,萧潇马上明白了我的心情,一串晶莹泪珠滑过白皙脸颊的同时,鲜花一般的笑容在脸上绽放开来。
她下意识地瞥了楼上一眼,腻声娇笑道:“那婢子可要主子喂着吃了。”
“烫不烫?”一勺热气腾腾的莲子粥送到了萧潇的嘴边,一根火烫的肉棒槌也塞进了她的另一张小嘴里。
“烫、烫死了”
怀中的佳人含糊呻吟着,修长而有力的大腿环在了我腰间,娇躯前后左右扭动着,或许因为楼上的诸女随时都有可能醒过来,萧潇愈发亢奋,我的独角龙王似乎打通了一口泉眼,那花露直如泉水般汩汩泌出,顺着两人交合之处流淌下来。
“小馋猫,这么贪吃。”见萧潇香舌下意识地在瓷勺上打着转转,仿佛是在舔着我的分身一般,我不由得把瓷勺一撤,将食指伸进了她的嘴里,滑腻的香舌立刻裹住了我修长的手指,细细咂吮起来。
“还有一张小嘴儿,要不要也喂它点东西吃?”
萧潇原本媚得几乎出水的眼神顿时迷离起来,虽然喉间发生娇腻的声音听不出是赞同还是反对,可她急速收缩的花房却清楚无误地告诉我,她内心是多么欢迎我的提议。
只是我刚用粘稠的汁液涂满她的菊蕾,就听阁外传来一阵细碎的脚步声,来人把脚步放得极轻,几乎快到门口了,我才听见。
“有人来了。”我心头蓦地一动,伏在萧潇耳边道。
“好像是……干娘。”从情欲中惊醒过来的萧潇六识比我还要敏锐,很快听出来人是谁。
她立刻慌张起来,双足点地,就想站起身来,可腰肢却被我的大手紧紧箍住,非但没能站起来,反倒和我贴得更紧了。不仅独角龙王探破花心,直入花宫,我左手中指也刺开菊蕾,滑了进去。她的身子立刻哆嗦起来,花径剧烈地收缩起来,一股浓腻的阴精猛的打在了龙首上。
就在萧潇泄得说不出话来的时候,门口传来六娘刻意压低的声音:“司画,大少爷可起来了?”
“起来了。”小丫鬟司画回道:“正和四少奶奶吃饭哪!”
“吃饭?”大概是听出司画言不由衷,六娘的脚步顿时停了下来,片刻,她突然问道:“动儿,吃完饭了吗?”
“正吃哪!”我回道,而瘫在我身上娇喘不已的萧潇闻言却猛的从我身上跳起来,脸上已满是红云:“人家怎么见干娘啊”
她一边整理着衣裙一边嗔怪道,她裙上淹湿了一大块,还是我灵机一动,将围裙系在她腰间,才堪堪遮挡过去。
萧潇开门把六娘迎了进来,诺诺叫了一声,转身就要逃开,却被六娘喊住,笑道:“不是还没吃完饭吗,怎么就逃席了?”
萧潇反应也快,说媳妇给干娘拿付碗筷来,等端着碗筷进来,身上的衣服已经换了一套。
我却不敢站起身来,独角龙王一旦发威,想重新蛰伏并不那么容易。
六娘似乎并没有注意到我的窘况,迳直坐在了我的对面,接过我递过去的一盏吓煞人香,浅浅抿了一口,不经意地问道:“京城一切都好吗?白秀也好吗?”
我顿时明白,我和白秀的关系并没瞒过六娘的眼睛,先是调白秀去掌管松江秦楼,后又把她派来京城助我,都是因为六娘早就知道白秀是我的女人,可以信赖了。
“白秀很好,她现在替我照看江南居的生意,而京城秦楼我交给陆昕来打理了。”
“江南居?”听到陌生的名字,六娘眉头微微蹙了起来,却把她听到白秀消息之后的一丝异样遮掩了过去:“陆昕?魏柔她不是回到江南了吗?”
白秀抵京后所发生的一切还没来得及通报给竹园诸女,而陆昕是魏柔的化身也只有竹园少数几个核心人物才知晓,六娘虽然知道魏柔的秘密,但她并不晓得,钱萱已然顶替了魏柔来扮演陆昕这个角色。
将明暗秦楼的计划说了一遍,六娘方才明白过来--虽然我在京城的处境并不那么乐观,甚至可以说是相当险恶,但绝非没有一点反击之力。她的脸色顿时轻松下来。
“既然京城的事情犹可为之,那么过了今年茶话会这第一道坎,顺利执掌江湖两三年就有把握多了。不过动儿,”她颇有深意地望着我,慢条斯理地道:“凡事要分个轻重缓急,眼下当务之急是筹办茶话会,听解雨说,你已经定了日子,就在下个月二十五日,余下的时间已经不算多了。二姐今儿早晨还说,她五十寿诞也过了,你该忙你的正事儿去了。”
六娘话中有话,我和萧潇自然听得十分明白。萧潇顿时绯红了脸,羞得低下头去。
而我却正色道:“干娘,您也知道,做那个什么捞什子的江湖执法者并非我的本意,我最大的心愿是和萧潇她们快快乐乐的过日子。在我眼里,让她们快乐才是我最重要的事情,才是我的正事儿!”
六娘微微一愣神,或许是她没想到我直截了当地反驳了她、或许是她察觉了我眼中闪过的一丝炽热,让她嘴唇蠕动了两下,却没发出任何声响,甚至她的眼中也没有任何怒意,反倒再度流露出一丝异样的情绪,虽然一闪而过,却依旧被我捕捉到了。
自从我得知六娘冒险取得宗设的藏银后,不知为什么,我总觉得两人的关系发生了极其微妙的变化。是六娘暗示我守秘让我觉得两人拥有了共同的秘密,还是六娘肯为我冒着生命危险让我感动?我自己也说不清楚。
我只觉得,冥冥之中似乎有条丝带连着我俩,扯不断理还乱,我不想去探究,可偏偏忍不住去试探。
萧潇也是一怔,投来的目光里不免有些责怪的意味。
我冲她笑了笑,示意她别担心,续道:“当然,我不会误了大事的,我又不是那种被人卖了还帮人家数钱的无知纨绔子弟。幸福,是建立在实力基础上的,我深知这一点,现在我要做的,就是壮大我的实力,来护卫我的亲人。武当派和清风妄想阻挡我的步伐,哼,我会让他们知道,总有些人是不能去触犯的!”
“这么有信心?”六娘眼中流露出一丝赞赏,可嘴上却道:“可武当一呼百应,反对你的声音更是一浪高过一浪,局势对你相当不利啊!”
“乌合之众而已!”我轻蔑地道,随即再度试探起来:“我有干娘相助嘛!武当算个什么东西?!何况,我听说武当派内部并不和睦,三清各怀鬼胎,更有不少人在扯清风的后腿,和我决一死战的决心不是那么好下的。生死存亡关头,没准儿它就变主意了,而身为反对续办茶话会的首倡者,它一旦变了口风,大江盟和恒山派也不会硬挺着了。”
“动儿你倒是神机妙算,未雨绸缪了。”六娘笑道,脸上并没有什么异样的表情,而对我的恭维,她似乎也默认了,这让我的心跳不禁骤然快了几分。
萧潇是竹园众女中仅有的几个完全知道我全盘行事计划的人,自然明白六娘所指为何,也随声附和道:“当初听相公说要调查武当的内幕,贱妾还奇怪,没想到武当真的成了相公的对手。”
我心里苦笑起来,这倒是六娘与萧潇高看了我,当初只不过是为了调查苏瑾身边的青衣人是否就是武当的二号人物孤竹清云,结果在不经意间成了一招妙手。
“动儿,你是不是想武当像隐湖那样,发出不同的声音?”六娘沉思片刻,便明白了我话中的意思:“武当内部矛盾重重,这主意未尝不可一试。”
听六娘言之凿凿,我知道在这五个月里,六娘对武当的情报战定是得到了丰硕的成果。
其实说来也不奇怪,她对练家已经关注了那么长时间,自然是因为武当和清风的缘故,一旦把人力物力向武当倾斜,很容易得到相关的情报。
“动儿,当年三丰真人淡泊名利,为防止武当被野心家所利用,故而设下了两权分立的制度,掌门和长老会成为互相制约的两大权力中枢,这你该知道吧?”
我点点头。在武当派,掌门和长老会维持着微妙的平衡。虽然因为掌门在长老会中占有一席之地让他在两者之争中略占上风,但因为长老会有着严格的入选程式,长老又是终生制兼世袭制,没有背叛师门之类的重大过失,就连长老会自己都无权罢免它的长老,遑论掌门了。而要得到武当五分之四弟子的支援去罢免一个长老,事实上显然是不太现实的事情,正因为如此,长老们并不太忌惮掌门手中的权力。
“我总觉得,清风之所以最近才开始图谋武林领袖的地位,除了训练练家的子弟兵要经年累月的时间之外,需要摆平长老会的其他四位长老也是极其重要的原因。”
武当长老会共有五人,除了掌门和俗家长老之外,还有真武、大德、清都三大殿长老。三大殿长老都是世袭,而俗家长老则由掌门提名,而且还要至少获得其他两人的支援,清风为了在长老会中获得多数,想方设法将宫难推上了俗家长老的宝座,其间更是费尽了周折。
“不错!”六娘赞许道:“武当派系分明,三大殿长老各有心腹,清风想统合武当不是件容易事儿。就说妙字辈硕果仅存的大德殿长老妙可真人吧!他是武当四清中年纪最小的清雾的师傅,当年他和清风的师傅妙无真人并称武当双骄,在派中有着极高的名望。而且为人十分方正,别说清风一个后辈,就连妙无真人在世的时候,在武当也是个横着走的主儿。他很多事情都不买清风的帐,清风却拿他毫无办法。只可惜这两年他身染重恙,一直卧床不起,不管派中事务了。清风近来行事越发大胆,不能不说和少了他的制约有关。”
“有道理。”我沉吟道:“就算清雾进步再快,在门中说话的份量也远远比不上他师傅。”
“对。”六娘微微一笑:“这个清雾也是武当罕见的天才,大前年登上名人录的时候只有二十三岁,还刷新了宫难创下的男子二十四岁上榜的记录。去年排名连升三十三位,一下子升到了四十一,今年听说就连清雨都奈何不了他,很可能挤进你新排的名人录的前三十位。虽然他眼下在武当还没有多少发言权,可接任大德殿长老已是板上钉钉的事情,甚至有传言说,他还有接任掌门的可能。只是,”六娘顿了一下,眉间露出一丝忧虑:“清雾和他师傅不太一样,他和清风走得相当近,一旦接任长老之职,不但成不了清风的约束,反倒可能成为他的得力助手。”
“哦,竟是这样?!”我不由惊讶地轻咦了一声:“如此说来,倒是清都殿长老清雨和清风之间的关系相当耐人寻味喽?那么在宫难进入长老会之前,清风甚至是一对三,处于绝对的劣势,宫难又是怎么坐上武当俗家长老宝座的呢?”
“动儿,你怎么会知道清雨和清风之间并不和睦呢?”六娘目光灼灼地望着我道。
“干娘,您不会是把林筠给忘了吧?”我解释道:“原本我们都以为,清风把林筠送给清雨的得意弟子玄苦,是一种奖励,但眼下看来,更像是釜底抽薪之计,目的是削弱清雨的实力。因为比较而言,更值得奖励的清雾并没有与女色有染,显然是因为清风和他走得近,已经没有必要再用女色来巩固两人的关系了。”
“你呀!自己喜欢倚红偎绿的,就把所有问题都归结到了女人身上。”六娘噗哧一笑:“不过,这次你倒是猜对了,清雨至少在一年半之前,和清风的关系还相当紧张,只是因为一直公开和清风唱反调的是武当的二号人物清云,两人之间的矛盾才没显得那么突出。但彼此之间有矛盾,不等于清风在长老会中就要以一敌三。妙可行事公正,只要有利于武当,不管是谁提出的议案,他都赞成;而清雨原来也是相当有原则的人,不像清云,经常不分青红皂白地和清风对着干,甚至经常找各种各样的借口离开武当山,故意让长老会因为缺人而无法召开,以致清风的许多重大计划都无法得到长老会的及时批准。事实上,由于宫难是现今武当俗家弟子中最适合出任俗家长老的人选,妙可和清雨都投了赞成票,而清云反对的理由,也只是他和清风的关系太过亲密罢了,至于宫难的为人和在武学上的造诣,他也挑不出任何毛病来。”
“可眼下清雨明显投入了清风的阵营,不然武当也做不出反对茶话会的决定,长老会中除了宫难之外,清风定是得到了另外一张赞同票,而这张赞同票非清雨莫属。”我苦笑道:“显然,清雨和苏瑾的关系败露了,叫清风抓住了把柄,这才不得不臣服于他。”
“你都知道了?”六娘的声音里透着一丝关切。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我涩然一笑:“干娘您不必为我担心,反正清雨他不是苏瑾红杏出墙的头一个男人,也不是最后一个,我已经麻木了。女人变了心,九头牛也拉不回来,何况我也不想拉了。只是有点可惜,清云是几近半百的人,苏瑾的品味怎么变得这般奇怪?”
六娘沉默了半晌,却出人意料的低声自语道:“年龄重要吗?”
我心中一凛,顿时明白自己无意中说错了话。师傅比五师娘大二十三岁,两人依旧十分恩爱,而无瑕比我大十岁,却是我最心爱的女人之一。六娘呢?虽然不知道她确切的年龄,可也该是一个容易让人浮想联翩的数字吧……
“嗯,这个,干娘我的意思是说,他武当派又不是龙虎山一正道,讲究阴阳双修,这男人年纪一大,那个,干娘您也知道……”
“我知道什么?”六娘脸上突然闪过一丝难得一见的窘意,旋即板起了面孔:“苏瑾的事情,不是你想不明白,而是你压根儿就不愿意去想,表面上说得洒脱,可心里比谁都在乎!”
似乎是觉得自己的话太过严厉了,她语气缓了下来:“动儿,你若始终不敢面对她,她就很可能成为你最致命的弱点,一旦被对手侦知,后果可就不堪设想了!”
“干娘,这道理我懂,您就别再揭我伤疤了。”我苦笑道:“对于苏瑾,我不是洒脱,而是真的想放弃了。或许她一开始很可能是被慕容逼的,然而我早已今非昔比,她也该知道,我有足够的实力来帮助她脱离苦海,可事实呢?我只看到她周旋在众多男人中间而乐此不疲,就像青烟所说的那样,总有一些女人喜欢放荡的生活、喜欢体验各式各样的男人。其实,我又何尝不是如此?我和苏瑾的差别仅仅在于,这个社会允许男人多娶,而不允许女人多嫁罢了。”
“动儿,你能想开是最好不过了。”六娘眉头舒展开来,欣慰地道,只是最后似乎还想说什么,却欲言又止,沉吟了一下,才道:“既然你知道清雨和苏瑾的关系,也知道她身边的那个青衣怪客就是清云,那你就该想到,万一清风同样握着清云的小辫子,那么你就没有多少机会来制造武当内乱了。”
“总要博一下,因为制造敌人内乱可是最惠而不费的制敌方略了。”我沉思了片刻,问道:“干娘,您看清雨知不知道林筠和玄苦之间的关系呢?”
六娘摇摇头表示不知,却斟酌着词句道:“你说清风此举乃是釜底抽薪?那就是说,清风根本不放心他的师弟了?如果清雨还被蒙在鼓里的话,一旦知晓自己心爱的弟子已经被清风拉拢过去,他的反击倒是有可能会相当惊人。”
“不错!”我接过六娘的话头:“毕竟玄苦在武当玄字辈弟子里是最为出色的一个,如果清风把掌门之位传给玄字辈弟子的话,玄苦乃是第一人选。清雨自己没做成掌门,有希望做掌门的弟子又投靠他人,他的反应可想而知。”
“那么动儿你就再审审林筠,看看能不能得到更多的消息,至于武当那边,白澜的情报网也该渗透进去了吧!”
第七章
不知不觉已近晌午,宝亭玲珑她们都陆续起床,见到六娘,都有些羞赧,就像贪欢的儿媳被公婆撞见了一般。
我和六娘正在讨论对几家异己分子剿抚的流程,先剿而后抚,是我俩的共识,否则就是一味地示弱了。
首剿的目标也相当一致地定在了铁剑门的身上,国仇家恨,一齐算帐。
如何去剿,大原则也趋于统一,我不能动用官府的力量,可能也无法动用官府的力量,因为铁剑门的总舵在丁聪的地盘上。
我甚至不能公开讨伐铁剑门,毕竟江湖执法者要站在中立的立场上,掩耳盗铃虽是自欺欺人,却是能保住大家面子的最佳途径。
只是剿到什么程度,两人却有不小的分歧,我欲把铁剑门连根拔起,可六娘却说,打痛它即可,不然给江湖留下“顺我者昌、逆我者亡”的印象,很可能引起江湖的反感。
“干娘,从我挥剑杀了宋维长的那一刻起,我已经在江湖人心目中打下了强硬的印记,这不是靠放过铁剑门就可以轻易更改过来的。何况……”我自嘲地一笑:“我魔门的身份、淫贼的名头,真的能赢得江湖人发自内心的尊重吗?答案显而易见!而我内心也未必尊重他们--江湖上,又有几个人值得我尊重?!与其戴着假面具赔上一张笑脸劳心费神,莫不如让他们从心底就怕了我--做我的敌人,就要有面对死亡的觉悟、就要有不怕灭门的勇气,否则,还是乖乖听我号令吧!”
“就是!”玉珑抢着赞道,饱尝灭门之痛的她对十二连环坞的手段记忆犹新:“干娘,除恶务尽,不然反受其害!”
宝亭也说:“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六娘目光闪烁,不知道她心里在想着什么,半晌才展颜笑道:“不错,江湖本来就是强者的江湖!动儿你放手去做吧!无论怎样,我都支援你!”
“你……是别情?怎么变成这副模样了?”鲁卫狐疑地望着脱去长袍露出一身西南苗疆夷人打扮的我:“不对啊!你不是去杭州和齐放谈判去了吗?”
“那只不过是我故意放出的风声而已。”
老鲁迷惑地“哦”了一声,我微微一笑:“人家大江盟是江南武林的领袖,我能不给他们一点面子吗?就算人不到,话总该说到吧!你看,大江盟现在不也是受用的很,连个辟谣的人都没出来吗?”
“我怎么总觉得齐放他要倒霉啊?”鲁卫皱着眉头道,只是他很快就转移话题:“呵呵,高大这小子原来是给朝廷做事的,怪不得我总觉得他有些不对劲儿,当初还以为他结交三教九流是为了做生意哪!对了,他不是你那个管家高七的大哥吗?”
“高七已经不是我的管家了,我保举他出任嘉定县主薄,已获府、部的批准,昨儿就上任去了。”我叹了口气:“只可惜老南不肯出来做事,否则,我头拱地也要把他推到陆眉公那个位子上。”
“你就别在我眼前念秧儿了,反正我是死活不进京,你说啥都没用。”老鲁开口就把我还没来得及说的话全堵了回去。
“没的商量?”
老鲁坚决地摇摇头,而我真的叹息起来,陆眉公眼看就要致仕退休了,在我心目中,老鲁自然是最合适不过的接替人选。
可他最近虽然做官做上了瘾,头脑却异常清醒,几次三番地拒绝我,甚至我列举了种种对他师门少林寺的好处,都打动不了他的心,总说与其去蹚京城那池浑水,还不如在苏州过着优哉游哉的生活,我只好另寻合适的人选。
出乎意料的是,在老南同样拒绝了我之后,近来我考虑最多的竟然是劣迹斑斑的李岐山,这让我自己都有些吃惊。
“喏,这是高大的资料,果真如你所言,这小子连亲弟弟都不放过,绝不是个什么好鸟,想动手的话,判他个秋后斩首虽然过分了点,可进哪个衙门去都挑不出毛病来。”老鲁岔开了话题,把一叠资料递给我。
“总要让他死得其所。”我接过高大的资料一边翻看,一边完善着心中的计划,待看过一遍,我整理了一下思路,问老鲁:“傍晚之前能弄到高大的笔迹吗?”
老鲁知道我又要栽赃陷害了,无可奈何地白了我一眼,才说没问题,一下午的时间已是绰绰有余。
我又问是否查到了唐天威的消息,老鲁笑着说,唐天威少年时的花痴病旧病复发,虽然离开了秦楼,却离不开女人,眼下正落脚宁波潇湘馆。
“铁剑门最近也把总舵从杭州搬到宁波去了,你该有所耳闻吧!”老鲁意味深长地道。
一弯残月冷冷地挂在天空,清冷的月光寂寞地照着空旷的街道。没有了白日的喧嚣,苏州城褪尽繁华,就像高家大门口悬着的那盏半死不活的气死风灯似的,透着孤寂冷清。
“相公,来人了。”
顺着萧潇指的方向看去,一个高瘦的身影正快速走来,虽然他明显一直在压抑着奔跑的冲动,可昙花偶现的灵巧身法还是暴露了他的身份。
“可惜不是宗亮。”
“对,来人是齐默,咱们也算是钓到了一条大鱼。”
虽然明知道宗亮是铁剑门的中坚,不太可能轻易出动,而苏州在江湖人眼中又不啻是龙潭虎穴,可我内心还是有一丝幻想--他会亲自来高家打探消息。毕竟,我冒用高家名头传出的情报,事关铁剑门的安危。
但很明显,万里流及其幕后主使并不太相信唐门竟然要对自己动手,因为两家无论是从历史渊源还是现实利益来说,都没有多少仇怨和冲突可言。
可唐天威无巧不成书地出现在宁波,这也不得不让铁剑门考虑情报的真实性,因为他们不太可能会知道,唐门最近发生了一场内乱,而唐天威正是内乱的失意者,眼下等于被唐门放逐在江南。
按照正常的逻辑思维,唐门这么一个重要的大人物易容更名潜伏到了自己的眼皮底下,自然不会是心怀好意。
当然,还有另外一种可能,唐天威此去宁波,已经和铁剑门同流合污了,铁剑门已经知道了唐门内乱的内幕,那么它自然更有理由相信,唐门要出手对付叛徒和接纳叛徒的铁剑门了。
制造一点机会,让铁剑门与唐天威发生冲突,我坐收渔翁之利自然是最理想不过的了。而能有个让唐门出手对付铁剑门的理由,我也相当满意。
但对铁剑门来说,无论怎样应对唐门,前提都是高家的情报到底准确与否,那么派人来核实,自然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我、萧潇和唐三藏在高家附近的客栈里守候了两天两夜,虽然比我预计的晚了一天,可总算等到了来人。
齐默很快来到高家的门前,四下看看,就去叫高家的大门--这是白天鲁卫声势浩大的全城大搜捕带来的好处,高家附近的几条街道一直有捕快出没,到了晚上,齐默才得到机会。
只是在铜环发出“叮当”声响的同时,我已经一个健步窜了出去,施展出江湖最常见的轻功身法向齐默奔去。
而我身后,作捕快打扮的唐三藏和萧潇高声呐喊:“抓淫贼、抓采花大盗啊!”
那情景乍一看来,分明就是捕快正在抓捕采花的淫贼。齐默一怔,他的大脑显然还没来得及分析眼前这情景是否合理,我已经快速地接近,离他只有丈远了。
当我突然施展出幽冥步来,身法陡然快了三倍不止的时候,他大概才明白过来,自己竟是来人的目标。
“鼠辈,敢赚你家大爷!”齐默一边气急败坏地骂道,一边急速向后退去。
只是铁剑方出鞘,斩龙刃已经在半空中化作一道闪电,带着奇异的风声呼啸而至。只听“当”的一声脆响,铁剑竟生生被我劈成两段,利刃自肩头斜劈下来,顿时血光崩现,碎衣乱飞。
“你是王……”
齐默认出了我的兵器,又惊又怒,可刚喊出我的姓氏,却被我运指如飞,连点了周身七大要穴,一下子昏倒在地。
等他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在府衙大牢里了。
我和鲁卫连夜突审他,可审了一个多时辰,竟然没得到一丁点有用的资料。
“别情,这个齐默不是被洗脑了,就是个积年的惯犯,想撬开他的嘴巴,看来得花些时日了。”老鲁一时也有点束手无策。
“我恐怕等不及他的口供了。”沉吟片刻,我毅然下定了决心:“我要口供,是为了替少林出手找个名正言顺的理由,可迟则易生变,看来这次只好把木蝉留在苏州了。至于铁剑门那边,我去请老南助我一臂之力,江湖上没他这号人,想来不会给他惹来什么麻烦。”
南元子三更半夜地被我从被窝里揪出来,自然知道事情非同小可,可听明白我的来意,他还是惊讶得半晌没说出话来。
“老南,我知道,这违反了你为人处事的原则,可你想过没有,丁聪乃是国贼,铁剑门助纣为虐,任其坐大,祸及百姓啊!”
“别情,你可以弹劾丁聪啊!皮之不存,毛将焉附?”
“问题是,正义就一定能战胜邪恶吗?”
老南当然明白我指的是快活帮全帮覆灭的悲惨往事,一时沉吟不语。
我诚恳地道:“老实说,我不是不想扳倒丁聪,而是现在根本扳不倒他,我这个念头,连桂萼和我师兄方献夫都不支援,没有他们的支援,扳倒丁聪无疑就是一句空话。但我在朝一日,就会盯着丁聪一日,让他心有所忌,不敢太过放肆。当然,大前提是,我没被江湖的大风大浪所吞噬。”
“嗯,我是听说,你眼下的情况不大妙。”
“是,不然我也不会来打扰你。”我老老实实地承认,把眼下的形势分析了一遍后,道:“在反对我的五大门派中,唯有铁剑门是门主亲自出马,不给自己留一点后路,显然,丁聪是想置我于死地。而我也只有铲除它,才能快速有效地制止这场风波,才能在江湖上立足!”
或许是我的诚实打动了老南,抑或是他连番拒绝出山让他心有愧意,更可能是因为他骨子里还是一个江湖人,沉默了半晌,他突然一脸苦恼地问我:“那……这两天老三味谁来掌勺啊?”
一行人抵达宁波已是两天后的事情了,在潇湘馆的赌场里,我再度见到了易容为宋难策的唐天威。
他手执金樽,怀抱美人,在赌桌旁谈笑风生,丝毫看不出他才经历了人生的两大磨难。无论是老年丧子,还是大权旁落,都足以击倒一个年近花甲的老人,然而他却挺了过来。
其实,他举手投足的儒雅和风流很让我心折,如果没有解雨和唐三藏,我很可能在唐门内乱中站在了他这一方。
望着他潇洒地掷出骰子,我心里一阵感慨--命运,就是老天爷掷出的骰子,谁也不知道结果究竟是什么!
当然,唐天威不认得我了,唐三藏的易容术虽然比不上自己的妹妹,但利用从李岐山手里得到的那张人皮面具,恐怕就连解雨都认不出我来,何况,沉迷在醇酒美人牌九中的唐天威,警惕性似乎降低了不少,周围出现的几个异常人物,好像都没引起他的注意。
那几个人虽然穿戴打扮各不相同,可他们却都始终关注着唐天威和他接触的每一个人。
不过,因为他们不时对上一个眼神,打出一个手势,稍一留心,就很容易发觉他们是同伙。
事实上,高明的赌徒们都善于察言观色,以防备他人合伙出老千,因此已经有好几个人看出他们的破绽。不过,赌徒们显然误解了他们的身份和来意,在这几个人下注的时候,他们纷纷变得谨慎起来,甚至有人干脆抽回了赌资。
当然,在我眼里,那几个人更是漏洞百出,无论身板还是眼神都泄露了他们是练家子的秘密,腰间虽然没有剑,可挂剑的悬钩却忘了摘下;脚上也不是江南流行的福字履,而是适合施展轻功步法的薄底快靴;甚至追逐他们的眼神,我更是发现了他们的头儿,一个正在和赌场管事说说笑笑的陌生中年汉子。
看他的相貌,再对照鲁卫给我的资料,我猜他大概就是万里流的师弟滕养中,那么几个汉子是铁剑门弟子的身份就呼之欲出了。
眼下的情形可有点不太对头啊!
在赌桌旁跟着大家下了两注,我很快就嗅到了一丝诡异的气息。
潇湘馆是大江盟的地盘,虽然主持事务的大江盟鱼龙堂堂主柳斯,在我眼里不过是个武功尚说得过去的生意人,可他也有足够的能力发现唐天威周围的异常情况,而那个赌场管事更是明显认得滕养中。
赌场自然不能把客人拒之门外,滕养中和铁剑门弟子在潇湘馆寻欢作乐也是寻常之事。
然而,江湖有个不成文的规矩,一个门派跑到另一个门派的地盘上办事,不是两家已经撕破脸皮或者所办之事极其机密的话,总要知会一声,以示尊重。如果有什么恩怨情仇需要在人家的地盘上了结,也要尽量避免给主人带来麻烦。
而滕养中他们显然不是来寻欢作乐的,可赌场里的所有大江盟弟子对他们的举动都熟视无睹。显然,两方已经有了默契。
只是,这默契究竟是什么呢?我飞快地思索着。
我拿不准大江盟和铁剑门的关系,表面上看,大江盟是白道、铁剑门是黑道,两者的关系并不融洽,铁剑门是江南少数几个没加入同盟会的重要门派之一,万里流更是和李思结下了相当深的仇怨。
那李思近一年来在同盟会的地位蒸蒸日上,不仅取代了华青山成为七大长老之一,而且在年轻一代同盟会弟子中,隐隐有和齐小天并驾齐驱之势,在同盟会说话的份量已是越来越重,就算万里流是个傀儡,也总要有点门主的做派和面子,不会主动用热脸去贴大江盟的冷屁股。
但细一想,两者和丁聪的关系却都相当密切,我甚至怀疑,他们是丁聪的左膀右臂,一正一邪,各有妙用,倘若如此,他们表面上的不睦只是幌子而已,而彼此互通消息自然不足为奇了。
不过,如果大江盟已经从铁剑门那里得知了唐天威的身份,大概警戒的力量至少应该再增加几倍,不仅柳斯都应该亲自出马,就连总舵都应该再派出高手支援。即便大江盟一时派不出人来,铁剑门也至少应该动用门内名人录上的高手。
因为唐天威虽然武功连三流都算不上,可毒功却是天下第一,一旦出了变故,不能一击毙命的话,老天才知道他究竟会弄出什么花样来。
可眼下的情形是,我既没看到大江盟派出有份量的高手,也没看到铁剑门的几大主力。若说铁剑门瞒下了唐天威的身份,故而未能引起大江盟的足够重视还情有可原的话,那么铁剑门如此轻忽就颇让人费解了。
何况,不管大江盟知不知道唐天威的身份,既然两家已经有了默契,更合理的解决办法应该是以大江盟的弟子为主来监视唐天威,这样才不致于引起被监视者和其他客人的怀疑。而现在两方的行动,都可谓极不自然。
“相公,滕养中盯上唐大少了。”
“嗯,活该他被盯上。”我瞥了一眼远处烟视媚行仪态万千的唐三藏。
一个艳光四射的少妇现身赌场,自然会引来无数猥亵的目光,不是南元子扮成的保镖如同凶神恶煞、潇湘馆的护院个个如狼似虎的话,早有人上前搭讪了。
我拿我这位大舅哥毫无办法,他似乎扮女人扮上了瘾,而我却不知该怎么劝他。
不过,他也有他的道理,论易容术上的造诣,唐天威还在他之上,想不被他看出破绽,就不能像解雨那样完全改变自己的容貌,只能小打小闹、小修小改,而这样,势必和自己原来的相貌有着几分相像,同样容易引起唐天威的关注。女装之后,危险性就小多了,唐天威大概无法想像,堂堂唐门大少会男扮女装。
果然,唐天威只看了他一眼,就把注意力重新集中在了赌桌上,不过,他对铁剑门弟子的熟视无睹却引来了萧潇的怀疑。
“唐天威的表演也太过火了,他是个老江湖,岂会看不出来自己已经被人监视了?”
“他、大江盟、铁剑门都很古怪,似乎是设了局,你告诉唐三藏,让他准备撤退。”
我一边低声吩咐萧潇,一边再度扫视了一遍摆了五六十张赌桌的偌大赌场,赌场里人来人往,川流不息,却还是没有发现其中暗藏了什么高手。
萧潇偷偷打出了撤退的手势,而我则叫来了一个伙计,想打听唐天威的情况,话题自然从他怀里的那个美人开始。
“银红姑娘?啊呀!真是不巧,她已经被宋先生包下了,客官您还是换个姑娘吧……多久?宋先生花了三千两,包了她三个月哪……您要两个清倌儿?没问题,小的这就给您叫人来。”接过两个筹码,伙计乐颠颠地去替我和萧潇找姑娘去了。
“三个月?”
我和萧潇不由对视了一眼,萧潇皱了皱眉头,说当初唐天威贪恋庄青烟的美色,就曾经半个月足不出秦楼。
“如此说来,只能在潇湘馆动手了?”我心底虽然闪过一丝犹豫,然而很快就下定了决心:“这样也好,潇湘馆不是大江盟的产业么,正好顺手打击一下它的气焰!”
第八章
这边我和萧潇还没等来姑娘,那边唐三藏却引来了登徒子。就在他接到暗号准备撤离潇湘馆的时候,门口突然传来一溜介的吆喝声:“铁剑门万门主到!”
说话间,就见万里流气宇轩昂地大踏步走了进来,大半年没见,他的气质竟发生了相当大的变化,顾盼之间颇有一门之主的威严。
相反,他身后的宗亮却越发一团和气,几乎看不出任何棱角来,不知道他底细的人,一准儿觉得他只是万里流的管帐兼跟班,根本想不到,他竟是名人录第二十位的江湖一流高手。
万里流飞快地扫了赌场一眼,目光很快落在了唐三藏的身上。
其实赌场里女人并不少,小姐贵妇、名妓流莺、媒婆马泊六,还有小户人家的姑娘媳妇,各色人等的女人总有三四十个,却没有一个比得上易弁而钗的唐三藏。
“好俊的人儿!”万里流几步来到唐三藏的面前,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又瞥了一眼他手中的筹码,嘴角突然扯出一丝笑容来。
“美人面生得很,是第一次来潇湘馆吧!怎么,你手里还有筹码?是在这儿玩得不尽兴吗?老柳这是怎么搞的……”
“让开!”唐三藏不等万里流把话说完,便冷叱一声,他不仅扮起女人来唯妙唯肖,连声音都清脆异常。
周围的人似乎都嗅到了一丝火药味,有人怕殃及自己,开始悄悄后撤,但更多的人却渐渐围了上来,一个个好奇地伸长了脖子,都想看看,万里流想如何对付这个美艳的妇人。
正主儿总算露面了,可我心里却不安起来,万里流找上唐三藏不算稀奇,早在秦楼我已经领教了他好色的本性,然而他嘴角的笑容并不是猥亵,反倒像是嘲笑,就仿佛唐三藏已经是猫爪下的老鼠、案板上的鱼肉一般,要任他宰割了。
万里流为何笑得这么古怪?而见人已经围得里三层外三层的,我越发担心起来,唐门的轻功暗器最忌讳人多地方小,眼下的情景会极大地影响唐三藏武功的发挥,顾不得监视唐天威,我忙挤进好奇的人群中,靠近过去。
“嘿,她竟然叫我让开。”万里流夸张地对周围人笑道,只是很快他就收敛起笑容:“或许赌博对女人来说确实没有多大的吸引力,那么咱们换个别的游戏玩玩如何,我的唐、大、小、姐?”
中气十足的话音犹在众人耳边回荡,万里流的身形已经遽然发动,左手并指如剑,直刺唐三藏的肩井大穴。
骤然被人揭破身份,唐三藏不由得一怔。万里流原本就与他仅仅相距不足五尺,在他一愣神的功夫,粗壮的手指已经堪堪到了近前。
“小心!”
南元子大吼一声,飞出一掌将唐三藏推到了一旁,那吼声仿佛是九天奔雷,直惊得周围的看客个个面如土色,连万里流和宗亮的步法呼吸都为之一窒。
但万里流不愧是名人榜前四十名的高手,身法虽然一缓,可手指依然结结实实地戳在了唐三藏的肩头。
好在躲过了肩井大穴,唐三藏虽然疼得皱起了眉头,可动作却不受丝毫影响,顺势向一旁闪去,可惜他四周都是旁观的赌客,他没有足够的空间来施展轻功以换取时间,在撞到两个汉子之后,那葱管一般白皙修长的五指间仅仅多了两把泛着幽蓝光芒的精致飞刀,那飞刀也仅仅在他手上停留了一刹,便如蓝色的流星一般扑向万里流。
万里流大概压根儿就没想到,自己十拿十稳的偷袭竟然没能得逞,对对手的反击便严重估计不足,见飞刀疾如闪电般奔向自己,脸色顿时一变,人似乎也一下子变呆了,竟然没有采取最恰当的应对方式向一旁闪躲开去,反倒去抽自己腰间的奔雷巨剑。
幸好他身后还有一位实力超群的保镖,同样是一掌推在他肩头将他推开,然后众人眼前就现出一片耀眼的剑幕,只听“当当”两声脆响,两道蓝光顿时改变了方向,而周围看热闹的人群中立刻响起了两声惨叫,众人“妈呀”一声,四下逃窜,赌场立马乱成了一团。
“唐大小姐好强的武功啊!”
宗亮横剑在胸,长长吸了口气,目光灼灼地望着唐三藏,显然飞刀上的力道已经超出了他的预料。
宗、万两人俱都口称唐大小姐,自然是把唐三藏误认为唐棠了。而唐棠虽是绝色榜的榜首,可在江湖上却并不以武功著称,就算她是唐门少一辈中武功仅次于唐三藏的人物,但她仓促发出的两把飞刀犹有如此功力,让宗亮不得不重新评估眼前这位绝世美女的实力。
和宗亮一样吃惊的,还有我。就在万里流喝破唐三藏身份的一刹那,我立刻醒悟过来,唐天威和铁剑门、大江盟三方已经沆瀣一气了,因为只有唐天威才有可能认出唐三藏来!
他方才的一举一动快速在我脑海里闪回,很快我就发现了其中的奥秘,原来他是利用和银红亲热的机会,将消息告诉银红,然后由银红发出暗号通知同伴。
只是唐三藏扮女人扮得实在太像了,虽然唐天威看出他是唐门中人,可还是出现了一点偏差。
怎么会是这样?!
我的大脑竟有一瞬间的空白,这样的局面我虽然曾经估计过,可因为太过匪夷所思,早被我抛到脑后去了。
在我想来,面对慕容世家这等强敌,大江盟此刻决不该再开辟第二战场,去惹唐门的麻烦,而唐天威也应该没有多少资本能说动齐放,支援他夺取唐门大权。
可眼下,这最不可能发生的事情,却活生生地发生在我的眼前!
“既然唐天威已和大江盟、铁剑门联手,潇湘馆的一切自然就是一个陷阱,而诱饵就是唐天威了。”我心念电转,看来铁剑门和大江盟对突如其来的高家情报做了两手准备。
如果高家的情报是真的,唐门的确要铲除叛徒,那么大江盟和铁剑门就将计就计,以铁剑门为明、大江盟为暗,打唐门个措手不及,即便不能助唐天威登上唐门家主的宝座,也要削弱唐门的实力,让它无力东进。
如果高家的情报是假的,那么,这个陷阱针对的目标十有八九就是我了!毕竟只有我,才有能力伪造出那么一份情报来。
想到这里,我顿时冷汗津津,自己真是聪明反被聪明误了,虽然自己想到对方有可能串通一气,却没想到他们会将计就计,设下埋伏。
若非唐三藏被唐天威认出,让他们以为来的是唐门,而我们的突然撤离又打乱了他们的计划,让他们不得不提前发动埋伏的话,或许我真的要落入陷阱了。
既然有心要对付整个唐门,那么是谁来对付名人录上高居第六的唐天文已是不言自明的事情了。
我一边拉着萧潇随众人朝角落里跑去,目光一边转向唐天威,果然,唐天威的身边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个孔武的汉子,然而不是齐放,却是柳斯。
我正惊疑不定,一声轻咤传入耳中:“是你姑奶奶!”
回首望去,赌场中央已经空出了偌大的一块场地,四人两两相对,如临大敌。
地上躺着五六个看来是被人群挤倒的赌客,他们一边痛苦呻吟着,一边拚命朝门口爬去。
而那两个中了飞刀的汉子则剧烈地抽搐着,全身卷曲得有如虾米一般。
就见唐三藏身形蓦地一动向宗亮欺去,双手有如蝴蝶一般上下翻飞,四道冷厉的光芒几乎同时从他手掌中射出,去向速度虽各有不同,目标却都对准了同一个人。
“天狼七星变?你一姑娘家能使出四变,也算难得了!”
宗亮的脸色这才稍显轻松,铁剑毫无花俏地连着刺出四剑,将飞刀一一击落在地,可他脚下却相当谨慎,不仅没贸然进击,反倒缓缓后退,与唐三藏拉开了距离。
能练成唐门绝技天狼七星变,自然是内力修为已经达到了相当高的程度,而江湖早有定论,天狼七星变在三步之内几乎天下无敌,如果让一个身怀七星变绝技的唐门弟子欺进自己的三步之内并让他发出了飞刀,就算武功高出他三成,恐怕也要吃大亏。
故而宗亮的武功已近一代宗师,也不敢大意。何况,那幽蓝的刀光分明告诉众人,那刀是喂了毒的,纵然不见得是见血封喉,怕也是难缠的很。
而一旁立足方稳的万里流此刻已抽出了剑身长达四尺的奔雷剑。他似乎是觉得丢了面子,脸胀得通红,趁唐三藏刚使出七星变正在调整内息,双手一擎巨剑,大叫一声,直刺了过去。
“无耻!”
南元子高声怒喝,一把三尺长的奇异兵器蓦地出现在他手中,毫无花俏地直迎上了奔雷剑。
只听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奔雷剑猛的弹向空中,万里流像是使出了吃奶的力气,又藉势向后退去,“登登登”一连退后了七八步,才堪堪握住巨剑,脸色红了又白、白了又青,一张嘴,“噗”的一声,吐出一大口血来,竟然是一招即告受伤!
“老南真是扮猪吃老虎啊!”
我心中又惊又喜,万里流虽然愚笨,可一身内力却是江湖少见,就连魏柔与之相比都略处下风。
南元子硬碰硬一招破敌,就算是有心算无心,他内功之深厚,恐怕我也有所不如,有了这等强援,今日倒不见得会吃大亏了。
南元子手中那柄似刀非刀、似剑非剑的黝黑兵器似乎根本没受奔雷剑的影响,兀自如阎罗王的勾魂铁牌一般,直奔万里流而去。
宗亮看出危机,顾不上顾忌天狼七星变的威力,双目陡然射出一道慑人的光华,猛吸一口气,手中铁剑在半空中刺出一道闪电,带着“嗤嗤”的破空声直刺向唐三藏,正是铁剑剑法的著名杀招“一往无前”!
南元子似乎对唐三藏有着相当大的信心,根本不在意宗亮的围魏救赵之计,前进的路线丝毫没有发生变化。万里流刚把奔雷剑横在胸间,那黝黑的兵器已经结结实实地击在了剑身上。
万里流这番再也握不住自己的兵器,巨剑竟然被击得回砍在自己身上,而对手的兵器却毫无阻碍地刺进了自己的身体,不是他临危不乱,堪堪向左移动了半尺,那奇异的兵器大概已经刺穿他的心脏了。
“休得伤人!”
柳斯的怒吼此刻才传了过来,可眼看南元子威风凛凛、宛若天神,两招就让万里流重伤失去了战斗力,扑向战场的他急忙一个转身又撤了回来。
一声呼哨,两队人马从赌场的南北两大门直插进来,那些拚命向外挤的赌客遇到明晃晃的刀尖,都向两侧闪去,虽然门口乱成了一锅粥,可还是闪出一条通道来。
“都是一群笨蛋!”
从我不远处的那个大门走进一队人马中央,一身雪白衣衫的李思鹤立鸡群,光彩夺目,甚至让人忽略了他身后的宫难。
他卓而不凡的气势和宋玉潘安一般的俊美容颜,竟然让十几个无知的少女少妇忘记了眼前发生的一切,而发出了忘情的欢呼和尖叫。
李思鄙夷地望了一眼被南元子一脚踢开,委顿在地上一动不动的万里流,只是目光落在赌场中央翩翩飞舞的唐三藏,那仿佛漆点的一般乌亮的眸子才蓦地一缩,嘴角露出一丝淫邪的微笑,回首对宫难低语道:“她……就是唐棠吗?果然不愧花魁的名头啊!”
宫难眉头微微一皱,方要说话,李思已经回转过身躯,排开前头众人,挺剑向唐三藏刺去,嘴里嚷道:“宗老二,唐大小姐就交给我了,你专心对付那胖汉!”
被南元子和唐三藏联手夹攻得左支右绌的宗亮闻言,眼中闪过一道戾色,却依言将注意力集中在了南元子的身上。
就见李思人如龙剑如虹,脚下踩出幽冥步,利用宗亮闪出的空隙,飞身加入了战团中。
一看李思的身形步法剑势,我就知道,这一年来,李思并没有因为在女人身上花费了大量精力而撂下武功。相反,他的功力还颇有精进,假以时日,他和木蝉、齐小天、宫难和唐三藏一样,将是未来十大强有力的候选者。
不过,他的对手是对敌经验远比他丰富的唐三藏,虽然还在隐瞒自己的武功,可看架势,仍能抵挡他几个回合。
而一旁的宗亮却显然别有一番心思,当初在少林寺他已是有数的天才高手,经过近十载的江湖磨练,就连空闻大师都不敢小窥他,可有所保留的他却给对手南元子充分发挥的余地,手中的奇异兵器妙招迭出,两人竟打了个棋逢对手,四人维持着不胜不败的胶着状态。
第九章
大门、窗户等出口很快就被大江盟弟子封锁了,我和萧潇同大群的赌客一道挤在了四周的墙壁处。
面对如狼似虎的壮汉和雪亮的刀枪,除了那十几个被李思的风采所惑的女人之外,大多数都噤若寒蝉,并不用大江盟弟子多操心--事实上,大江盟弟子的注意力几乎全集中在赌场的中央,无论是恍若天女下凡的“唐棠”,还是奇招异式层出不穷的南元子,都对他们有着莫大的吸引力。
几个街头小混混见没人注意自己,趁火打劫起来,不是揩起姑娘的油,就是做起三只手的买卖。甚至有个不开眼的小子见钗而弁的萧潇人物风流,竟打起了她的主意,却被我趁乱下了膀子,他直疼得煞白了脸,却不敢乱叫,怕惹恼了场子里的护院,只是那对三角眼恶毒地打量着四周,似乎想找出究竟是谁暗算了他。
我的目光此时却转向了唐天威,他正悠闲地把玩着酒杯,若有所思地望着唐三藏。和身边被战局弄得紧张兮兮的柳斯相比,他显然从容了许多。
“唐天威似乎怀疑唐大少的身份了。”萧潇贴着我的耳朵低声道。
解雨虽然身材高挑,可仍比她大哥矮了半个头,就算身高可以用高底木屐来解释,但她局面看似狼狈,可相当迅捷的应对,还是不应该出现在名义上没有多少江湖经验的唐大小姐身上,对唐门了如指掌的唐天威不生疑才怪。奇怪的是,他竟然没警告他的盟友,这个绝代佳人很可能是个西贝货。
而我,骤然落入陷阱,一时也有点束手无策。
在北门,与南门李思宫难一同杀进赌场的是大江盟总管柳元礼和鹰爪门掌门司马长空,他们正虎视眈眈注视着战局的发展,加上南门尚未出手的宫难,包围网已隐现规模,赌场里的人想逃出去要大费周章。
显然,大江盟是想藉机把唐门的重要人物一网打尽了。
当然,这绝非大江盟安排下的全部人手,因为唐门的主力并没有出现,大江盟也该是隐藏了部分好手,其中很可能就有齐放父子。一旦唐天文兄弟露面,必然会遭到他们的雷霆一击,硬拚的结果,谁都无法预料。
我此刻倒要感谢贪花好色的李思了,明明有几次可以伤着唐三藏,却都轻易地放过,而唐三藏也能得以继续装扮他的唐大小姐,让唐天威迟迟无法做出决断。
虽然相持不下的战局,最终肯定是对唐门不利,但也给了我动手脚的机会。我知道,唯有搅乱了局面,才有乱中取胜的机会。
和萧潇耳语了几句,我借着她身体的掩护,偷偷点燃了火折子。
随后,一轮快指点了三角眼的哑穴和其他七处大穴,又点了另外一个混混的穴道,顺手将他俩拉到了身前,用火折子点着了他们的后衣襟。
不一会儿,两人的袍子便着了火,我随即让萧潇点着了我的袍子,然后大叫起来。
其实用不着我叫喊,火苗窜起,周围的众人都发现了我们这三个人的异状,俱都像我一般惊叫起来,纷纷朝外涌去,可人群拥挤,大门又被封住,聚在南墙的众人不得不挤向赌场中央,立刻就与大江盟的弟子发生了冲突。
一时变生肘腋,大江盟又不敢真的杀人立威,结果竟没能封锁住众人,守在大门的众弟子见势不妙,忙过来帮忙,守卫的力量顿时捉襟见肘。
就在萧潇随着人群涌到门口的一刹那,我拎起三角眼掷向唐天威,门口的守卫被众人的惊呼和半空中的火人所吸引,萧潇等七八个人趁势冲了出去,眨眼消失在夜色里。
骤见一团火球扑过来,唐天威并不如何慌乱,左手微抬,只见数点寒芒从袖口倏地射出,眨眼便隐没在了三角眼的身上。
三角眼哑穴被封,就算痛苦也叫不出声来,身子也无法做出痛苦的动作。
柳斯不明就里,见他来势不减,忙飞身挡在唐天威的身前,奋起一刀,竟将三角眼斜肩带背劈成了两段。
只是他近十年来一直打理大江盟的生意,当年闯荡江湖的狠劲儿消失了大半,这一刀虽然力道十足,可身法却有点拖泥带水,血水和着五脏六腑洒将下来,他躲闪不及,顿时把他淋成了一个血人。
“杀人啦!”有人惊叫起来:“是方小四,方小四被人杀了!”
听到众人的呼喊,柳斯望着地上正在燃烧的两截尸体,这才明白自己杀错了人。可我根本不给他后悔的时间,如法炮制,将另一个混混同样掷了出去。
柳斯眼中不期然闪过一丝犹豫,可他身后却再度响起了机簧声,他只好硬着头皮再度挥舞起了长刀。
和方才几乎如出一辙,只是这回连唐天威的雪白衣衫都溅上了血迹。
当我似被人掷出一般地扑向唐天威的时候,柳斯已经彻底丧失了出手的勇气,而唐天威大概因为前两个废物浪费了他宝贵的防身暗器而踌躇起来,没有抬起他的手臂,反而将身子向一旁挪开,似乎要避开从空中直扑过来的火人。
嘿嘿,你们上当了!
敌人短暂的心理摇摆和犹豫不决已经给了我足够的时间,眨眼间我已到了唐天威近前八尺,当看到一轮光华从我手中洒出,两人都知道自己上当了。
唐天威的眼中明显露出一丝惧意,只是那却似乎是怕坏了自己的威仪,不肯来个地滚翻躲避我的新月一文字。只见他把左臂猛的抬起,一缕细烟顿时从袖口喷射出来。
而柳斯更是怒目圆睁、睚眦欲裂,挥刀奋不顾身地挡在了唐天威的身前,细烟裹住了他的身子,他脸上顿时泛起一片奇异的红色,动作也骤然慢了下来。
“米粒之珠,敢与日月争辉!”
刀王厉天传下的大罗天刀法果然名不虚传,一招“天罗地网”几乎可以媲美天魔刀法威力最强的杀招“天魔杀神”。虽然我是初学乍练,可一文字布下的刀网还是无坚不摧。柳斯刀断、手断、胳膊断,几乎都是在一刹那发生的,断手断臂带着血珠飞溅出去,惹得众人一阵惊叫。
而一直面无表情地站在东窗附近,根本没有出手意思的宫难和柳元礼、司马长空都齐齐动容--大概他们谁也没想到,堂堂名人录第八十三的高手仅仅一招即告重伤!
“狂徒敢尔!”
一文字织成的刀网砍翻了中毒的柳斯之后,直奔唐天威这个罪魁祸首而去,而唐天威似乎被那充满了王霸之气的刀法惊呆了,竟不知道躲闪。
眼看一文字就要将他劈成两段,可就在这时,我身侧传来了一声大吼,随着那吼声是重物的破空之声,斜眼一看,却是司马长空情急之下,将他的一对铁鹰爪掷出,那铁鹰爪快似流星,直奔我而来,若置之不理的话,将正砸在我的腰上。
不得已回刀斩落这一对铁鹰爪,憋足了的一口内息已然耗尽。轻烟吸入口中,我只觉得头脑一昏,身法顿时一窒,险些一头栽落在地,连忙屏住呼吸,心头不由暗凛,若不是事先预服了经过唐老六唐天运最新改良的唐门“清心丹”,大概这诡异的轻烟就会要了我的小命。
再看唐天威,已被柳元礼抢出了危险的区域,而柳脸上同样泛起了红色,只是那红色比柳斯方才的淡了许多,而他带着唐天威一到安全地带,就忙不迭地从怀中掏出药丸送入口中。
“走!”
从半空中落下的我一折身朝东面扑去,一刀劈向李思,欲和唐三藏、南元子汇合在一处,好冲出重围。
潇湘馆实在不是久留之地,且不说齐放父子兄弟尚未露面,他们一旦加入战局,我只剩下亮出身份这一条路好走,而人家九成九不会买我的帐,单单一个唐天威的防身之毒就远远超过我们的预料,好在他的毒烟大概对付唐门弟子的效果更佳,因为唐门弟子自幼服食毒物来增强抗毒性,体内都藏有毒素,那毒烟多半是会引发毒素反噬的唐门秘密武器“相思纱”--一种连唐三藏都只是闻名未曾见识过的厉害毒药。
李思显然看到了我方才对付柳斯的那无坚不摧的一刀,可他不惊反喜,那双桃花潭水一般幽亮的眸子竟然散发着一股莫名的狂热,雪白的长袖卷飞了一把幽蓝的飞刀。他轻易地摆脱了唐三藏的纠缠,来不及招呼同党顶替他的位置,一转身,面对呼啸而来的一文字,出人意料地完全放弃了防守,手中长剑如长虹贯日,直刺我的心脏!
饶是我对他厌恶已极,心中也不由得暗赞一声。我刀势正盛,他若是不能在气势上压倒我,败亡只是迟早的事情,心高气傲的他想来决不会接受这样的结果。
就在李思转身的一刹那,一直刻意隐瞒自己武功的唐三藏身法陡然加快了五成,系在腰间的名贵玉佩激烈地碰撞,在发出了几声急促而清脆的“叮当”响声后爆裂开来。
就在这声脆响声中,五把寒芒四射的飞刀几乎同时脱离了他的手指,直奔李思的后心而去。
而此时,意欲顶替李思接下“唐棠”的柳元礼尚离他还有丈远,见状不由得大叫起来:“李长老,飞刀!”
离我只有八尺的李思,身子突然如风吹杨柳一般奇异地摆动了两下,那疾若奔马的向前速度一下子降低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程度,可他的身子并没有稍停,因为行进的路线几乎完全转到与原来垂直的方向,往横向飞速移动,速度之快,端的令人瞠目结舌。
然而,天狼七星变绝非浪得虚名,虽然唐三藏来不及全力推动此招,可威力依旧惊人,饶是李思应变神速,左胳膊左大腿还是各中了一刀,半空中顿时洒落一溜血花,身法也一下子缓了下来。
亏得柳元礼全力抢上前去,拚命阻止唐三藏再发射飞刀,李思才堪堪逃离险境。
见眼前骤然出现三把飞刀,我不假思索地和李思采用了相同的应对方法,也急忙向一旁躲闪开去,毕竟力气花在七星变上太不值得,何况还正好可以让我身后尾随而来的司马长空吃吃苦头。
果然就听身后传来一声惊叫,接连三声脆响,眼角余光里,司马已经停下了脚步,正大口地喘气,似乎方才的一刀已经耗尽了他的力气。
而他身旁,宫难的长剑已然出鞘,身前还跌落着两柄飞刀,只是他的目光既没落在我身上,也没给武功突然大进的“唐棠”更多关注,反倒是望着李思,眼中满是惊讶。
“流云诀?!”
我同样惊讶地瞥了李思一眼。在行家眼中,李思方才显露的轻功身法和我几乎有异曲同工之妙,仿佛就像同门的师兄弟一起演练轻功似的,可我心里明镜一般,那绝非是幽冥步,因为我使出的根本就是隐湖的轻功绝学“流云诀”!
李思……他竟然是隐湖弟子?!
对于身负“幽冥步”和“流云诀”两大轻功绝学的李思,在生死关头选择“流云诀”意味着什么,我再清楚不过了,可魏柔从来没提起过,隐湖竟然打破传统,收起了男弟子呀!
他师傅究竟是鹿灵犀,还是辛垂杨?看他在大江盟得宠的样子,大概是与齐放交好的辛垂杨的弟子可能性更大吧!
我心念电转,人却抢到了唐三藏的身前,他连接使出极耗内力的天狼七星变,武功已经大打折扣了。
而那边李思虽然中了毒刀,刀上毒药也不可谓不烈,可有唐天威这个大行家在,他固然失去了战斗力,可性命却根本无忧,而这也正是唐门最担心的事情,一旦唐天威真的投入别家,不仅唐门的底牌暴露无遗,连最有威慑力的唐门毒药也几乎失去了作用。
李思紧咬牙关,任唐天威手中的小刀在伤口上刮来刮去,双眸紧盯着我,似乎也在诧异,我究竟是何人,竟然同样会隐湖的轻功!
我却没功夫理会他了,趁势与唐、南两人汇合一处,害怕被围攻的宗亮以一招凌厉的“拔剑四顾”顺利地脱离了战局。
兔起鹘落间,大江盟和铁剑门已是三人重伤,虽然唐三藏的飞刀几乎告罄了,可武功高深莫测的我和南元子还是让他们投鼠忌器,不敢贸然行事,只是吆喝门下的弟子守卫好大门窗户,以防我们逃脱。
而宫难、宗亮、柳元礼等人则全神贯注地盯着我们的一举一动,却不再着急动手,似乎在等待什么人的到来。
四下打量了一圈,我知道没有萧潇接应的话,想闯出赌场,三人将要付出极大的代价。
值得庆幸的是,因为去年江南江北两大集团在镇江、应天一役中大量使用弓箭引起了官府和军方的注意,为了避免给官府进剿的口实,两大集团都不约而同地隐匿起了弓箭,否则,我今晚恐怕插翅也难飞了。
赌场里的气氛紧张而压抑,却静得出奇,只能听到赌场中央方小四两人尸体燃烧的吱啦声,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极其难闻的气息。
赌客们自然吓得惊恐万状,大江盟的弟子一个个也如临大敌。一个少妇实在受不了这几乎让人窒息的气氛,突然大哭起来,随即有十几个女人也跟着哭了起来。
这突如其来的哭声让神经已经完全紧绷的大江盟弟子顿时产生了过度的反应,几个人立刻大声咒骂起来,更有两人干脆就用刀背招呼着有些骚动的赌客。
正在这时,屋外突然传来一阵兵器相交的声音,打斗中有人高声叫道:“李长老,点子有帮手!”
话音未落,就听“匡”的一声巨响,一个大木桶破窗而入,跌落在地上摔得四分五裂,里面的东西流了出来,黄澄澄粘乎乎的,竟然是油!
紧接着,另一个木桶也飞了进来,百多斤的油四下蔓延开来,很快,一半的赌场地板上已经厚厚地铺上了一层。
我正在奇怪,萧潇怎么改变了我的计划,又哪里来的这么大力气,竟然能擎得动两大桶油,却见两个人影跃上窗台,那个拿着火把的俊美少年自然就是萧潇,而她身旁,却多了一个黑衣黑裤外带黑色面罩的蒙面人。
“李长老,在下和你商量个事儿,你们撤了守卫、在下放了这些赌客,大家日后江湖再论高低,你意下如何?”萧潇慢条斯理地道。
她边说边晃了晃手中的火把,那吞吐不定的火苗几乎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任谁都知道,这火把一旦投进赌场,这里势必变成一片火海,究竟有几个人鸿运当头能逃得一命,只有老天爷才知道了。
赌客们求生的欲望战胜了恐惧,纷纷鼓噪起来:“放我们出去!”“我是知府大人的外甥,不放我出去,我舅舅灭了你们潇湘馆!”
赌客们一边嚷嚷,一边朝南北两大门涌去,赌场顿时再度混乱起来。
萧潇的一番举动打得大江盟措手不及,众人的目光纷纷落在了李思身上。刮骨疗伤时连眉头都没皱一下的李思,此刻却不易察觉地微微皱了一下眉头。
潇湘馆里不是不可以死人,就像大江盟的弟子战死江湖,除非有特殊情况,官府一般不会过问。但赌客不是大江盟的弟子,他们根本就不是江湖人,一旦发生命案,潇湘馆难逃其咎。
若说方小四两人的死还能找得出理由的话,一旦烧死大票的赌客,别说大江盟罩不住,就连宁波府也兜不住这天大的案子。
“无耻!”李思只犹豫了一小会儿,便朗声道:“以无辜的百姓为人质,你还知不知道羞耻二字!藏头掖尾的,还有没有半点江湖风范!”又转身冲我不屑的道:“阁下武功虽高,为人怎么如此卑下!只知道阴谋诡计,算什么男子汉!你若是还有点男人血性,放了这些无辜百姓,我大江盟和你一对一的单挑!”
我颇有些惊讶地望着李思,同样的话,如果是齐小天或者宫难说出来,我丝毫不觉得奇怪,可性格叛逆,浑不把江湖规矩当回事的李思却说出这么一番冠冕堂皇的话来,而且还说得理直气壮、大义凛然,这绝非是他一时做作,显然这半年多来,他身上发生了相当大的变化--那个飞扬跋扈的李思变得更有心机了。
“大家彼此彼此。何况,我没那么狂妄,和齐盟主单挑,我还得练几年。”我变换嗓音冷笑道,说话间,却见屋外数条人影直扑向窗台上的萧潇和蒙面人。
只是那蒙面人的武功竟也出类拔萃,手中长刀挥舞,不仅一个人就拦下了所有的攻势,而且反击之势极为凌厉,只是他似乎心存善念,都只是点到为止。
“别考验我的耐心!”我双目陡然射出一道光华:“我数三声,你撤去门口守卫,否则,就和你们同归于尽,有百十号人作伴,还有大江盟陪葬,我们弟兄也算够本了!”
听我毫不犹豫地开始报数,李思面色变了一变,一挥手,门口的守卫向两旁一闪,我给唐三藏和南元子使了个眼色,两人混在了赌客中朝门口涌去。
而我则一跃上了窗台,接过萧潇手中的火把,火把入手,就觉得她握着的地方已是湿漉漉的一片了。
闻到黑衣蒙面人身上细细的檀香气,我心中顿时恍然大悟,原来鲁卫嘴上说没有口供无法助我,暗地里还是把木蝉派了过来,难怪萧潇没有按计划四处放火,显然是被宅心仁厚的木蝉所阻。
不过,有木蝉这位准十大相助,今儿要逃跑大概不成问题了。
用火把制止住蠢蠢欲动的李思等人,待见唐、南两人从南门出了赌场,逼着李思他们退到北门,我这才长笑一声,将火把远远投到了赌场外的空地上,拉着萧潇的小手,一展身形,欲和唐南两人汇合到一处。
“朋友慢走!”
就在我刚刚跃离窗台的瞬间,突听屋顶传来一声中气十足的断喝。回首望去,却见背后一人凌空踏虚而来,国字脸、卧蚕眉,手中一口厚背刀,如水的月光照在猎猎作响的衣袍上,仿佛是给它涂上了一层亮银色,威风凛凛宛如关羽再世一般,正是大江盟少盟主齐小天。
“不劳少盟主相送!”
从高处跃下的齐小天速度竟然比我还快,厚背刀离我尚有五尺,我就感到了一股浪潮般的杀气,仿佛大江汹涌,澎湃而至。
我不敢小窥,反手挥出一片刀网,却还是大罗天刀法中的那招“天罗地网”。
然而,密不透风的刀网几乎瞬间就被厚背刀割得七零八落,拥有地利的齐小天面对疲惫之师的我,竟然占了绝大的上风,只是他也没料到大罗天刀法和我的身法配合得如此精妙,虽然刀网被破,可一文字仍从极其诡异的角度反攻过来,逼得他生生坠落在地。
当然我也好不到哪里去,堂堂正正的大江流刀法和不利的地势逼得我不得不与齐小天硬碰硬,厚背刀上传来的强大力道震得我气血翻腾,不得已,我只好带着萧潇与木蝉一道重新落入了大江盟弟子的重围中。
紧跟着众人出了南门的唐天威死死盯着我,笑道:“我当是谁,原来是棠儿的夫婿到了。”
听到武林第一美人心有所属,我顿时成了众人瞩目的焦点,或羡慕、或嫉妒、或不屑、或品头论足,一时交头接耳,竟忘了眼下正是两军阵前,全场气氛顿时为之一变。
我知道唐天威认出了大罗天刀法。刀王厉天无儿无女,又无弟子,孤独一生,唯有唐棠幸运地得到了他的刀法真传,唐门其他弟子再无人有此好运,就连唐三藏都仅仅得到了一点皮毛而已,我的刀法自然是唐棠所传了。
唐天威的目光又转向了唐三藏,沉吟半晌,才落寞地道:“三儿、三儿,难道你忘了大伯是如何疼你,你竟然也要置大伯于死地而后快吗?”
唐三藏刚想回话,却被我示意拦下,他这番男扮女装若是传了出去,日后还如何接掌唐门?
故而我虽然心中是一百个别扭,可还是揽住了唐三藏的腰肢,笑道:“按辈份,我是得管您叫声大伯,不过,您有点老眼昏花,错把冯京当马凉了。只是,”我脸色一正,声音突然高了起来:“男女不分这是小事,是非不分却是大事!你背叛唐门,是为不忠;陷害亲友,是为不义。不忠不义,有何面目面对唐门的列祖列宗?又有何面目面对曾经尊敬你、爱戴你的晚辈?你这叛逆,唐门人人得而诛之!”
“说得好!”
我身后突然传来一声断喝,只见一道灰影疾若奔马、快似流星般从人群中杀出,直奔唐天威而去,身法之迅捷,甚至连我都自叹弗如。
唐天威身边的宫难和齐小天急忙抢前发招阻拦,刀剑合璧,虽然威力巨大,可毕竟事起仓促,竟没能阻挡住灰影前进的脚步。
“唐兄手下留人!”
唐天威身前突然现出漫天刀影,那刀影组成重重波浪,一浪高过一浪地席卷过来,仿佛要把灰影吞没了似的。
那灰影却像是惊涛骇浪中的一叶扁舟起伏跌宕,他手中蓦然出现的一条黑黝黝的皮索似乎是摇橹一般击在雪白的浪花上。所到之处,浪花退而复起,可扁舟也有惊无险地驶过了浪尖,到达了彼岸。
就听“噗”的一声,摇橹激起的一朵浪花不是雪白却是血红。突然,浪花不见、扁舟不见,轻烟缭绕中,唐天威委顿在地上,整个头颅已是稀巴烂。
唐天威身前,一名高大老者束手而立,面有戚容地望着他的尸体。
良久,老者才缓缓抬起头来,注视着已经退到唐三藏身旁的灰衣人,微微一笑道:“唐兄远来,齐某未能尽地主之谊,还望唐兄海涵。”
话音甫落,他就轻咳一声,嘴角顿时现出几丝血迹,齐小天见状忙抢上前去,关切地问道:“爹……”
老者一挥手,腰板挺得更直了。
“唐某没来得及向齐兄通报,就在大江盟地头上处置叛徒,还望齐兄恕罪。”那灰衣人自然就是我的老泰山唐天文了,他从容不迫地道:“碧落烟有毒,奉上解药,也算敝门略表歉意。三年之内,敝门不再涉足江南。改日,唐某再登门负荆请罪!”他边说边收起断成两截的神仙索,从怀里掏出只瓷瓶递向我。
我这才从震惊中完全清醒过来,这是我头一回看到十大中人生死相搏,这火石电光的一刹那,已经完全刻在了我的脑海里。
大江流刀法让齐放使将出来,与齐小天绝对不可同日而语,那刀势仿佛大江东流,不可阻挡,就算师傅鼎盛时期的天魔刀亦不过如此。
而唐天文的身法更是如同九幽鬼魅,神鬼莫测,竟然在没使出暗器的情况下,活生生地在齐放的眼皮底下击杀了唐天威,而仅仅在撤退的时候,才用了毒烟阻敌。
两大高手生死对决中的每一招每一式都让人回味无穷、叹为观止,我和能看懂他们交手过程的每一个人想来都是受益匪浅。
不过,让我更加佩服的是,刚刚恨不得你死我活的齐放和唐天文,此刻却如同老朋友一般的寒暄不已,看来这两个老奸巨猾的家伙天生就是一对儿。
唐天威一死,大江盟的如意算盘顿时落空,此刻再和唐门翻脸,只能是两败俱伤,白白便宜了慕容世家,李思和柳斯的伤只好打落牙齿往肚子里咽了,反正君子报仇,三年不晚。
而唐天文也丝毫没有得便宜卖乖的意思,连捧带哄,又许下誓言,让大江盟总算找回了点面子。
可铁剑门能咽下这口气吗?万里流重伤、齐默被俘,无论如何,铁剑门铁定要从十大中除名了。
我一边去接瓷瓶,一边打量着宗亮,奇怪的是,他脸上并没有一丝哀容,似乎眼下发生的一切,都跟他毫无关系似的。
我心中正暗自揣摩,却发现老泰山的手在轻轻地发抖,虎口上更是多出几道裂口。心头一惊,这才明白过来,他表面上的从容淡定竟然都是伪装出来的--他已经受了伤,而且伤势不轻!
“这就是击杀唐天威的代价吧!”我若有所思地走向齐放,虽然精神有点溜号,可在我有心震慑那些依旧怀着蠢蠢之心的大江盟高手的念头影响下,我脚下的每一步都是那么扎实而有力,让人觉得我简直是无懈可击。
“后生可畏啊!”齐放颇有些意外地望了我一眼,似乎我展现的大罗天刀法还不如我的步法来得惊心动魄:“令婿好人才,真要恭喜唐兄了!”
他含笑接过瓷瓶,可从他掌中却传来一股泊然的内力,险些冲破了我布下的防御体系。不过,这股内力虽强,却与我预料的尚有一段差距,也不知道是他手下留情,还是真的受了内伤。
“彼此彼此。”唐天文谦逊了两声,将解药的服用方法详细说了一遍,这才从容告辞。
齐放既不阻拦,也不派人跟踪,我们一行五人顺利地撤出了潇湘馆。
刚出潇湘馆的大门,一辆马车就驶了过来,驾车的陌生汉子见到唐天文,刚开口说了半句:“三哥,事情……”
唐天文一摆手,说上车再说,一掀车帘,便钻了进去,可还没落座,一口鲜血已经喷了出来。
第十章
等唐天文苏醒过来的时候,已是第二天正午了。
“三哥,你身子受不了颠簸,我们只好走水路了。”前来接应的唐门老四、鹰堂堂主唐天行见他醒来,这才松了一口气:“眼下已经到了绍兴地界,王少侠和绍兴府有点关系,三哥你在这儿休养两天,然后走海路去嘉兴府--杭州是大江盟的地盘,此时似乎不宜再在大江盟眼皮子底下露面了。”
“是到余姚了吧!”唐天文支撑起身躯,朝船外看去。他的动作还算自如,可声音听着却极其虚弱。
船上有唐天行、唐三藏两大医术高手,我这个半吊子大夫自然派不上用场,而那叔侄俩对唐天文的伤势都讳莫如深,我根本不清楚我这位老泰山的伤势究竟如何。此刻听来,竟比我估计的还要严重一些。
“动儿,要叨扰你老师阳明公几日了。”唐天文转过头来,冲我微笑道。那笑容和蔼亲切,一如两人的初见。
动儿?想起最后不欢而散的初见,我心中暗笑起来,前倨后恭,都是利益做崇。
可唐天文已经不着痕迹地表达了他的心思,我也没必要小肚鸡肠、斤斤计较了,遂展颜笑道:“岳父,您这可见外了,我正想请老师和您商量一下婚事哪!”
“也对。”唐天文呵呵笑了起来:“是该给你们完婚了,我也了了一桩心事。只是,”他双眉一挑:“棠儿名分上已经吃了亏,你日后可要好好待她,否则,我饶不了你!”
“棠儿可是我的心肝宝贝!”我和唐天文几乎异口同声地道。
话一出口,两人随即相视而笑。
“原来你就是王动王大人!”唐天行眼睛一亮,不由得敬佩地望了他三哥一眼,想来他心中也是暗自钦佩,他三哥怎么不动声色就钓到了我这个金龟婿。
“四叔这么称呼,小侄可不敢当。”我谦逊了一句,回头又问起老岳父的伤势。
“我一身功力大概去了七成,没个三两年怕是难以复原了。”虽然伤重如斯,可他的语气却依旧很平淡:“齐放的关王刀名不虚传,当真霸道无比。动儿,你一两年内还不是他的对手,眼下对上他,只可智取,不可力敌。”
“伯父,齐放他不也受伤了吗?”萧潇随口问道。
“你是棠儿的房中姐妹吧!”唐天文仔细打量了换成女装的萧潇一番,赞了句好人才,才笑道:“别给你唐伯伯脸上贴金了,没有人能在一心二用的情形下伤了齐放,就算是江湖公认的第一高手孙不二也不能。齐放那是诈伤,只是个中缘由,伯伯可就不知道了。”
我当时就觉得齐放伤得蹊跷,果然得到了验证。可就像老泰山说的那样,齐放诈伤,究竟意欲何为?不仅让唐天文在自己面前杀了人,而且自己还受了伤,这可大大有损他的威名啊!
“或许和武林茶话会有关,他大可以借口受伤而无法出席茶话会。”唐三藏沉吟道。
“怕是没那么简单。”我摇摇头:“事实上,如果齐放全力阻止岳父的话,我想岳父没有多少机会来处置叛徒,至少不能一击得手。何况,和岳父拼上几招再受伤,看起来更合情合理。只是我置身局外,不知道岳父您和齐放那一战中,齐放有没有什么可疑之处?”
“动儿,你果然心思过人!”唐天文赞许地望了我一眼,问道:“依你看,齐放他有什么可疑之处呢?”
“从齐放采用的招式来说,想来杀了岳父远比保住叛徒性命来的重要,只是他没想到岳父意志之坚,竟不惜牺牲自己也要除去动摇唐门根基的叛徒,应变也超乎他的想像。而唐天威的防身利器早在之前就消耗殆尽,几乎对战局没有一点影响力,他若一味要留下岳父的话,自己也要搭进半条命,这样的代价不是眼下的他所能承受的起的,只好退而求其次了。至于他诈伤究竟为何,这……想想还真是伤脑筋啊!”
“不是他不想杀我,而是杀了我之后,他自己的命也保不住了。因为他从你和齐小天交手的过程中已经看出来,你的武功不在齐小天之下,他手下的人也会把赌场里发生的一切告诉他,而且他并不知道,我究竟带了多少高手,一旦演变成一场唐门和大江盟的大对决,很可能大江盟的精英就尽毁于潇湘馆了!”
他的目光投向已经换回男装的唐三藏,斥责道:“你们这次的行动也太鲁莽了!若不是齐放父子临时有事去府衙会晤知府郎文同,你们几个纵有天大本事,也难逃一死!”
我忙说这是我的主意,唐天文这才罢手,似乎想起了什么,问道:“动儿,你那两位朋友呢?”
“他们已经先回苏州了。”
木蝉和老南不想与唐门有什么瓜葛,当晚就和我们分手了。老南自然是回苏州了,而木蝉则赶往嘉兴,眼下包括奇门在内的十数家隶属于大江同盟会的小门派正集结在那里,新近加盟奇门的杨千里正是蒲田南少林寺的俗家弟子,他此番是专程前去指导这位俗家小师弟,好让他在茶话会上大放异彩的。
“可惜!”唐天文轻叹一声。
记得解雨曾经和我说过,唐门虽然家族人丁兴旺,唐家子弟代代都有江湖绝顶高手,可近亲繁殖的弊端也渐渐显露出来。
唐天文一直想吸纳异姓高手效力唐门,把唐门从一个家族式的地方帮派变成一个海纳百川的全国性大帮派,可始终未能如愿。
而像我这样误打误撞撞进他女儿情网的高手,却无法为其所用,想来他也是郁闷的很,对骤然出现的这两大高手自然就更多了一份关注。何况,清洗唐天威一党,势必要空出一些重要职位,正是引入外援的好时机。
“那位萧大哥的武功真是强得很,连我也不是他的对手,可我怎么也想不出,江湖上有这么一号人物。弟妹,他不会真的是你哥哥吧?”唐三藏一脸迷惑地问萧潇,萧潇连忙摇了摇头。
“总之,动儿的朋友,就是我们唐门的朋友。”唐天文见我没有披露两人身份的意思,只好含糊道。
他哪里知道,眼下就连我都拿不准老南究竟是何方神圣,又如何能和他说明白?我还等着回去好好拷问老南一番呢!
唐天文的目光复又转到我身上:“动儿,此番宁波一行固然惊险,但我们的目的都达成了,也算此行不虚,只是这届武林茶话会,我怕是去不得了。本来听说你要改革茶话会,我怎么也要给你撑腰打气的……”
“有四叔、大哥他们去,也是一样。”
话虽如此,可唐天文不到场,茶话会不可避免地要减色不少,特别是在武当大江盟等五大门派还和我僵持不下的当口,他的受伤更会动摇一些持观望态度的小门派的信心,的确对我是一大损失。
唐天文没说话,可神色却有些不以为然。
半晌,他突然转向唐天行,沉吟道:“四弟,我倒有个想法。这几年,各大门派都着力培养接班人,隐湖魏柔、少林木蝉木蝶、武当宫难清雾、大江盟齐小天都是日后堪当重任的栋梁之材,他们也都担任了各门派的重要职务,所谓长江后浪推前浪,总有一天,他们会站在各自门派的权力顶峰。但像少林空闻大师那样,四十多岁才接任掌门之位,做事难免带着暮气,处事也因为经验不足而不够圆滑。再看我唐门几百年的历史,每次大的发展,家主都相当年轻。”
见四弟点头称是,他接着道:“这次事变,我们可谓元气大伤,门中士气也相当低落,而我又许下诺言,三年不入江南,我们只能固守蜀地。不若趁此机会,将三藏和六艺他们推上前台,一来新人新气象,容易振奋士气;二来一心在川蜀经营,困难相对小很多,毕竟那是我们的根据地;三来有动儿照应,料想其他门派也不敢觊觎我唐门,正合适他们新人锻炼成长。反正有我们这些老家伙一旁指点,估计也不会出什么大乱子,有两三年的时间,他们也该历练出来了。这样,和其他门派相比,至少在培养接班人这一项上,我们占了先手。”
“三哥,我听你的。”唐天行眼睛眨了半天,才明白他三哥的意图,旋即表示赞同:“说起来,三藏比三哥你年轻的时候还有魄力、有眼光,他当掌门,我第一个支援!”
唐三藏连忙推让,唐天行一瞪眼:“三藏,这不是你个人荣耀的问题,而是事关整个唐门兴衰的大事,你倒是和四叔说说,门里还有人比你更合适吗?”
虽然唐天行的言辞颇有献媚之意--唐门四少唐六艺正是他的儿子,听唐天文的意思,显然是想要重用他儿子,他自然要投桃报李。
而唐天威遗留下来的家老之位,他也该是很眼红的--但他说的那些话却都是大实话,唐门老老少少几百口人,再也没有比唐三藏更适合接任掌门的了。
“岳父所言极是!大哥若是能以掌门之位出席武林茶话会,小婿可就主动多了。”我推波助澜道。
心中不由暗自钦佩起自己的老泰山来,虽然和唐天威之争他获得完胜,可他毕竟亲手杀了自己的大哥,这势必会在唐门内部引起反弹,他此时隐退,可以平息许多人的怨气,而趁机完成唐门的权力更迭,所遭受的挑战也最小--大概没人愿意送给他清洗自己的理由。如果我能在两三年内从外部给予唐三藏坚定支援的话,他的掌门位置也应该坐牢固了。
唐天文和唐天行达成默契,唐三藏接任掌门之事基本上就落实了。
在唐门,有权推举掌门的一共七个人--现任掌门、两位家老和四堂堂主。其中,家老唐泽是唐天文的死党,加上唐天文、唐天行和身为刑堂堂主的唐三藏,就算唐天威不死,也无力阻挡唐三藏的继任。
事实上,由于唐门百草堂堂主向来是世袭的,而唐天运无子,一时没有接替他的人选,他还得继续担任百草堂堂主之职。
唐天行则接替唐天威的家老之位,唐天文倒是退得干净利落,可他儿子成了掌门,说是兄弟几个同退,真正吃亏的只有唐天威的另一党羽飞鱼堂堂主老二唐天风,而预计接掌飞鱼堂的正是唐六艺。
至于鹰堂,按唐天文的意思,最好能找个异姓的高手加盟,不然,就由女儿唐棠挂名一段时间。
“六艺相当有才华,他这样的年轻人,江湖上没有几个。”斜阳里,纱窗下,我边品着吓煞人香,边笑着对唐天行道:“四叔生了个好儿子啊!”
书房里传来同样的赞美“阳明公教的好弟子!”“唐兄生的好女儿!”,老师和岳父互相恭维着。虽然老岳父远不如他大哥那般多才多艺,可也是江湖少有的文武双全,和老师相见甚欢。
“他差远了!”唐天行一摆手,可嘴角不经意流露出的一丝微笑却把他的心思暴露无疑:“他今年都二十四了,且不说你二十四岁的时候已经跻身十大,就说那武当清雾,人家可是二十三岁就登上名人录了。”
“六艺今年也能上榜了。”今年的江湖虽然不如去年那么动荡,可也有十几个人要从名人录上消失了:“六艺的武功大概和已故的五毒教何教主相差无几,估计是在八十五位左右,比清雾刚上榜的时候还要高一些。”我随即笑道:“倒是四叔您怕是要守不住原来二十四的位子了。”
“竟有这等事情?!”他一愣,沉吟了片刻,才道:“嗯,我前面的那些人今年一个个倒都是没病没灾的,想超过他们大概是不可能了。至于我后面的……莫非是老萧?是他的话,四叔服气。或者是武当清雾?听说他武功进境神速,难道真有这么一回事?”
“老萧算一个。”老萧就是老南,连唐三藏都自认不同,遑论唐天行了:“至于清雾,他进境的确神速,不过,究竟达到了何等境界,还要等武林茶话会的时候问问武当的人。”
唐天行插了一句:“你倒是信心,万一武当不参加茶话会呢?”
“清雨说不参加,不等于清风说不参加;清风说不参加,不等于武当说不参加。”我微笑道。
可唐天行半天没弄懂我话里的意思,难怪他被我那老岳父吃得死死的,还真是榆木疙瘩脑袋。于是,我也不多加解释,又把话题转到了名人录上。
“不仅是清雾,还有清雨。武当心法相当神妙,江湖人通常在三十岁以后,内力就停滞不前了,极少数天才可以将年限延后几年,而武当心法则有相同的作用,清雨今年不过三十六岁,他还有潜力可挖。”
“不服老不行喽。”唐天行长叹一声:“去年就有好几个毛头小子上榜,今年怕是更多了,再过几年,没准儿六艺那小兔崽子都要爬到我头上了。”
“这是好事嘛!”我笑道。
随口又问起了唐门其他年轻弟子的情况,可身为唐门主要战斗力鹰堂的堂主,他对年轻一代弟子的了解远不如唐三藏,我心中不免有些失望。
武林茶话会和名人录是白澜治理江湖的两大法宝,在武林茶话会遭遇危机的情况下,名人录更是不容出一点差错。
可就像老岳父说得那样,这一两年又是一个新人辈出的年代,这势必给编撰名人录带来莫大的困难,一旦自己的情报出了差错,闹出大笑话来,可有我的好看了。
正有一搭无一搭地和唐天行闲聊,老师阳明公和唐天文把臂而出,见他们脸上洋溢着的喜色,我知道,和解雨的婚事已经顺利敲定下来了。
唐天文在老师家中养病,唐天行留下相伴。为了遵守不进入江南的诺言,唐门原本要在江南广开药局的方案便胎死腹中,遗留下了一大票的事情要去处理,于是唐三藏当晚便和我一道离开了余姚。
三人很快就分手了,我和萧潇走海路奔嘉兴府,而唐三藏则沿陆路去杭州。
虽然那是大江盟的地盘,可也是唐门药材的重要集散地,同时还是唐门目前投入的最大药局的所在地。当初唐门甚至还和大江盟商讨过合资的可能,谁也没想到,因为唐天威的缘故,事情竟变得急转直下,由潜在的盟友变成潜在的敌人了。
海上一帆风顺,可一到嘉兴府,我就感觉到了一股异样的气氛。
因为十几家江湖门派聚集在这里,街头上的江湖人明显比以往多了许多,虽然他们穿着统一的同盟会服装,可神情却是五花八门,兴奋有之、迷惑有之、妒忌有之、沮丧有之,街头巷尾更是不时地传来他们的争吵声,甚至有些人干脆把江湖规矩完全抛在脑后,一言不合,在大街上就公然斗殴起来。纵然有人出面制止,也要费好大一番力气才能把事情平息下来。显然,同盟会似乎对加盟的各门派失去了控制。
递上一块碎银,客栈里那个一脸苦相的伙计便开始倒起了苦水:“公子,您有所不知,这些人昨儿还好好的,可今儿就乱了营了,好像都吃了呛药似的,看谁都不顺眼,一句话说不顺耳,就又打又骂的……”
他侧着脸凑到我近前,压低声音道:“公子,你看我这脸,就是让那帮王八羔子打的。”
我早看到他脸上的几道血廪子,原本以为是老板打的,没想到却是同盟会下的手。
“是宁波的消息传过来了吧!”萧潇小声道。
我微微点了点头,听那伙计接着道:“原来还有个管事的,叫赵清扬,还是个什么长老,就住在咱们客栈,可现在连他说话都没用了。听说,是杭州府那个大江盟的盟主死了……”
“什么?!”我顿时大吃一惊,我千算万算,也算不出齐放会翘辫子啊!萧潇更是惊讶地叫出声来。
“放你妈的罗圈屁!”旁边一桌突然站起一个大汉,两步蹿到伙计近前,一拎他的脖颈子,啪啪就是两巴掌:“娘希皮!敢咒齐盟主,你小子活得不耐烦了!”
那伙计还想分辩,又被那汉子两巴掌把话扇了回去。
“这么说,齐盟主无恙?”
“废话!”那汉子朝我一瞪眼:“齐盟主是何等人物,岂能说死就死!”
“可这街面上怎么乱成了这副模样?”
“他老人家受伤……”话刚说了一半,却被随后跟过来的同伴所阻。
后来的年轻人狐疑地打量了我和萧潇一番,待目光落在我腰间,发现我带着兵器,神色顿时紧张起来。
他将手搭上剑把,厉声问道:“朋友面生的很,你是哪个门派的弟子?”
见他蓝袍胸口绣着的大江明月图上的船帆一共两叶,我知道他只是个同盟会的小头目,可他的态度却是相当跋扈了。
说来也不奇怪,在江南,同盟会全无敌手,盟中弟子行事张扬在所难免,何况我又易了容,他根本不知道我的身份。
不过,没有了约束,日久天长,或许这些自诩为侠义道的精英们就会变得和江北慕容集团旗下的黑道一样任意妄为,或者叫作胡作非为了。
见我没回答他的话,反倒是嘴角扯出一丝笑意,那年轻人沈不住气,“沧啷”一声拔出剑来,指着我喝道:“大胆狂徒,你打探我同盟会的消息,莫非是慕容狗贼的探子?!”
听到“慕容”二字,正在客栈用餐的十几个同盟会弟子“呼啦”一声围了上来,各自举刀挥剑,把我和萧潇团团围住。
有个老成一点的汉子刚想问问我的出身来历,却被几个不怀好意地盯着萧潇窈窕身材直咽口水的家伙给打断了。
“我刚才就听见他在打探齐盟主的消息,还说齐盟主已经死了,造谣惑众,不是慕容狗贼的细作才怪哪!”
“一群白痴!”
就在我双眉一挑,准备给那几个下三滥一点颜色看看的时候,人群外突然传来一声不屑的嘲讽。
顺着声音望去,却见一高大汉子旁若无人地施施然走了进来,脸上的表情极其嚣张,看上去根本没把屋里的众人放在眼中。
他泰然自若地落了座,大声唤起了伙计:“四个馒头、一斤酱牛肉、两斤女儿红,拿手的下酒菜再给大爷上八样!”说着,解下腰间的兵器,“啪”的一声,扔在了桌子上。
宗亮?!
我眼珠顿时一缩,他不守在宁波,跑到嘉兴作甚?
再说,他的做派怎么和三天前判若两人?
看他桌上的兵器,并不是铁剑门的招牌兵器--四尺铁剑,反倒是一把装饰名贵、充满了西域风味的弯刀,我心头蓦地一动,莫非铁剑门生了变故不成?
见他一副目中无人的样子,几个同盟会弟子就想冲上前去教训他一番,却被认出宗亮的同伴的惊呼吓得收回了脚步,一时进退不得,煞是尴尬。
“算你小子有眼光。”宗亮看了喊出他名字的年轻人一眼,一挥手:“老子今天心情不好,你们赶快从我眼前消失,不然的话,仔细你们的脑袋!”
在宗亮的淫威之下,众人竟敢怒而不敢言,对峙片刻,见宗亮脸色渐沈,一个个灰溜溜地溜出了客栈。
众人散去,露出我和萧潇,宗亮瞥了我俩一眼,便转过头去。只是他刚端起茶壶,手就蓦地停了下来,凝眉沉思良久,突然转过头来,一道如雷似电的目光猛然刺了过来。
第二十二集 第一章
一对上宗亮精光闪烁的眸子,我就知道自己的易容术被看穿了,萧萧不是解雨,而我又没带人皮面具,宗亮在十二连环坞卧底十年,十有八九是个精通隐形匿踪、易容化形之术的大行家,自然瞒他不过。
就在疑惑和犹豫渐渐参杂进了他那咄咄逼人的目光中的时候,我微微一笑:“宗先生,可否赏个脸,大家一起吃顿饭?”
听到我不加掩饰的声音,他眼睛陡然一亮,长身笑道:“正要叨扰!”我便吩咐小二,将两桌并成一桌,宗亮也不推让,大马金刀地坐在了我和萧萧的对面。
“想不到,宗某竟然在这里遇到动少。”
一壶女儿红下肚,隐约流动在我和宗亮之间的拘谨气氛才渐渐消散,毕竟我和他暗中曾两度交手,虽然都是藏头遮尾的,可彼此都心知肚明。
只是我敏锐地察觉到,宗亮往日的从容似乎消减了许多,他一反常态的金戈铁马的气势只不过是强打着精神撑出来的,一句感慨更是让我听出些许往日不堪回首的味道。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啊!齐三爷对武林茶话会有些误解,我怕会影响齐盟主的判断,只好赶去杭州解释一番了。可方才听伙计和大江盟弟子的意思,似乎齐盟主出了点事情…”
“动少的消息不会这么闭塞吧”宗亮微微一笑。
“果然瞒不过宗先生。”我笑道:“小过,我得到的情报是,唐门在潇湘馆击杀了叛徒唐天威,代价却是家主唐天文重伤,秘密武器——唐棠的夫婿被迫从幕后走向前台,至于齐盟主…”故意缓了一下,我才接着道:“听说,那天宗先生也在场。”
“只是恰逢其会罢了。”宗亮飞快地道,旋即低声自言自语:“唐天文重伤?难怪…”
“莫非齐盟主真的受伤了?”我真有些诧异了:“唐家主一心二用,竟然能伤到齐盟主,他的武功未免高得让人难以置信吧!”
宗亮是个聪明人,又是江湖顶尖的高手,自然闻弦歌而知雅意:“齐放究竟受没有受伤,动少去了杭州,一起自然了然于心。不过,大江盟和大江同盟会的确都发出了紧急通告,说由齐小天代摄盟主之位。”
齐小天代摄盟主!
我心里这才真的吃惊起来!在和慕容世家对垒的紧要关头,把一个尚不满三十岁的年轻人推上江南武林盟主的宝座,难道齐放不怕此举会动摇军心,甚至引起同盟会的分裂吗?
看看嘉兴这些同盟会弟子的表现,我不难想像出这个消息所带来的震撼究竟有多大。就算是像齐小天这样的年轻一代终究有一天会取代他们的父辈,可眼下绝非最佳时机啊!
莫非齐放真的有什么难言之隐?
我再度感到了一种无力感,在我最需要情报的时候,浙江的线人网却是一星半点都指望不上,而李岐山孤身一人打入大江盟,即便能得到消息,想传递出来,也绝非易事,何况把他当作线人也未免大材小用。
“小天代摄盟主,对我来说绝对是个好消息!我和他总算有点交情,他大概不会忍心看着我一个人在茶话会上唱独角戏。”
这是我所能想到的齐放突然退隐的仅有的两大理由之一,因为主事人的更迭,无论大江盟最后何去何从,是继续力挺武当也好,还是改弦更张支援我也好,进退的余地都比以前广阔了许多。
当然,我和齐小天的交情真算起来却复杂得很,一旦他惦念着魏柔,恐怕比他老爹还难说话。
“哦?”听我直言不讳,宗亮微微一怔,沉吟了片刻,才道:“那敝门风流云散,岂不是更合了动少的心思?”
“铁剑门完蛋了?”我闻言心中一喜,不由哈哈大笑起来:“大意啊!万里流这个忘恩负义之徒,活该落得如此下场,他该谢谢老天爷,让他碰上了唐门,倘若换作我,哼,真妄我一片诚心待他!”
可我心中却是狐疑不定,宗亮他们辛辛苦苦地隐瞒身份投入铁剑门。辛辛苦苦地把铁剑门挤上了十大门派的宝座,怎么如此轻易地就放弃了呢?那万里流不过是个幌子而已,他就算死了,对铁剑门的影响也是相当有限啊。”恶人自有恶报,相公理那犬豕之徒作甚!”萧萧轻轻扯了我的衣袖,目光却落在了宗亮的身上!似乎再说,你和万里流,不过是五十步笑百步罢了。
“不得对宗先生无礼!”我瞪了萧萧一眼,心中却暗赞声,好聪明的女人,她完全明白我发怒的用意,适时地给了宗亮一点压力。偷偷握住她的小手捻了几捻,算是对她的奖励。
“这位是萧四夫人吧!”宗亮似乎才注意到萧萧,虽然萧萧极少在江湖走动,但他很快就判断出了她的身份:“萧夫人,万门主纵有万般不足,至少他敢作敢为,而尊夫要用心提防的也不是他这种明目张胆对你张牙舞爪的敌人,而是背后抽冷子给你一刀的所谓朋友!”
这话虽然是颠覆不破的至理名言,可由眼下的宗亮说出来,我很快就明白他说的并不是我,而是他自己。显然,铁剑门的变故大有内幕,而宗亮黯然出走,也和这个内幕有关。
在铁剑门新所在地宁波,共有新老三股大的江湖势力:大江盟,鹰爪门和铁剑门。鹰爪门是老牌的坐地户,因为老盟主况天和齐放交情深厚,一力扩张自己势力的大江盟并没有进入宁波这个江南有名的富庶之地。
况天死后,司马长空重建鹰爪门,虽然他的重心已经放在同盟会上,甚至连本门旗下镖局宁波号的旧址地产都转让给了宋廷之,不过,在宁波它仍然保留着一间武馆,依靠况天的老关系,对宁波道上的朋友继续发挥着相当大的影响力。
大江盟自从接手潇湘馆之后,才迂回进入了宁波。宗设集团覆灭后,海上四大贸易港口之一的松江渐渐有落入我控制范围的迹象,让大江盟不得不放弃松江的经营,而泉州向来是南少林的天下,广州又鞭长莫及,大江盟挥师宁波也是迫不得已的选择。
因为宗设集团的覆灭,江湖各大门派已经领教了军方的威力,过度走私引起朝廷不满,灭门之灾顷刻而至。
大江盟放下白道身段,经营利润极其丰厚的*院赌馆,就是为了让帮中的资金有着相对合法的来源。
大江盟和鹰爪门关系极其密切,两家的业务没有一点冲突,甚至鹰爪门武馆的弟子还比别人更有机会在潇湘馆找到一份不错的护院工作,两家配合得相当默契。
随后,铁剑门总舵迁移至甬,表面上宁波道上风起云涌,但我却隐约看出三者之间的关联。
铁剑门对外宣称,自己的总舵由杭州迁至宁波,是因为大江盟在杭州拥有庞大的势力,自己没有了发展的空间。
这话本就有点勉强,万里流好歹也是杭州知府文公达的小舅子,文公达虽然看他不顺眼,可对大江盟同样没有什么好感,一旦两家有冲突,就算大江盟的后台是丁聪,丁聪也不能一点面子都不给文公达的。
不过,既然万里流选择出走,那么总舵放在宁波倒是许多人意料之中的事情,一来大江盟没有在宁波建立分舵,二来铁剑门十大门派的名头,也让它在声势上压了鹰爪门一头。
不过让人感到费解的是,一向对大江盟颇有微词的铁剑门并没有从事万里流相当感兴趣的风月行业直接与大江盟竞争,而是在宁波开设了一家武馆与鹰爪门强饭吃。武馆并没有多大赚头,一年的净收入充其量不过两三千两银子而已。万里流宗亮他们个个都是大手大脚惯了的主儿,这点银子根本不够用,甚至连维持十大门派的脸面都有些捉襟见肘。
铁剑门和当年的春水剑派还不一样,全武林的人都知道,无瑕是个简朴的人,像齐放五十大寿这样的武林大事,也不过送上二十四两贺仪罢了,换作铁剑门,就算是加倍,大概也会被人耻笑的无地自容了。
铁剑门肯定另有赚钱的途径,和鹰爪门的竞争不过是个幌子而已。如果我的判断无误,铁剑门和大江盟果真是丁聪的左膀右臂,那么铁剑门在宁波干的勾当就呼之欲出了,而大江盟经营的潇湘馆则是铁剑门的掩护,这种运作的方式几乎就是当初宋廷之宗设联手走私的模式的翻版。
丁聪虽然深蕴官场之道,可他并不懂得经营,就像我虽是武学的天才,甚至琴棋书画无一不精,可两军交战排兵布阵,我不如沈希仪、宋素卿是一个道理。
为了杀人灭口而逼得宋廷之反水,是丁聪最大的失误。当然,这也是机缘巧合形势逼人,倘若不是因为宗设覆灭的太快,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让他不知道我们究竟从宗设那里得到了多少情报,从而慌了手脚,被迫作最坏的打算,他完全有能力通过其它手段保住宋廷之。
缺少了宋廷之这个经营天才,丁聪大概也想不出更好的赚钱途径,除非他完全放弃走私,否则,宋廷之设计的经营案对他就始终拥有强大的诱惑力,关键是宋对他有多大的威胁。
但宗设的棺材本被人取走一事,很容易让丁聪理解为宋廷之只有金钱方面的愿望和要求,而朝廷的动向也支援宋廷之没在官场上扳倒他的企图这一判断。
宗设一案基本上已经结案了,留了点尾巴却是我和沈希仪没有冒领战功的与他丁聪毫无关系。
这种情况下,丁很有可能再度走私,毕竟,自己掏腰包养活铁剑门的一干大爷和自己的秘密保镖是一笔不小的开支,朝中的王公大臣也需要银子打点,而注重官声的他,又不可能在浙江横征暴敛,收受贿赂。
可铁剑门为何此时却突然土崩瓦解了呢?无论是走私也好,对付我也好,铁剑门都是有着相当大的作用啊!
“宗先生,就算万里流敢作敢为,他也不过是个莽夫而已,或者,他更像一个可怜的傻瓜。说实话,我看不出他又什么才能能笼络到像宗先生你这样的高手,所以我怀疑,拒绝参加武林茶话会八成是你们——你和练达、齐默等人的意见…”
“动少此言差矣!”宗亮打断了我的话头,正色道”万门主乃是一门之主,我等自然是以他马首是瞻!”
“哦?那我且问你,万里流死了吗?”
宗亮摇摇头。
“万里流既然没死,铁剑门和来风流云散?!光是你和练达这两大高手,就足以支撑铁剑门直至万里流康复了!”
宗亮顿时哑口无言,吭哧了半晌,才道:“万门主已经没有复原的希望了!”
“啊!”轮到我吃了一惊,老南下手虽重,却尚未达到致命的程度,甚至唐天文的内伤都远比他严重,按照我原先的估计,虽然他即便改了主意也肯定无缘参加武林茶话会,但两三个月后,无论如何也该复原了,怎么能说他没有复原的希望了呢?
“看来动少得到的情报并不详细。”宗亮缓缓道:“潇湘馆一战,唐门不仅派出了唐天文女婿这一秘密武器…”说道这里,他停了一下,特意多看了我几眼,那眼神似乎在说,我有很大的嫌疑,就是唐棠的神秘夫婿。
知道我抬起了眉头,他才接着道:“更让人吃惊的是要唐门笼络到一位武功不在我之下的高手,此人正是名人录上的神秘人物——鱼少言!”
“鱼少言?名人录排名第二十五的那个鱼少言?”
第二章
我装出一副吃惊的模样,心里却暗自一叹——老南,看来不光是我一个人看出了你的出身来历!真不知宁波这一趟带给你的究竟是福还是祸,而宗亮亦不愧是少林寺精心培养出来的杰出人物,他的见识和眼光可能甚至还在我之上。
“不错”果然就听宗亮继续揭开老南的伪装:“鱼少言虽然和恒山的那个大美女练无双以及来无踪去无影的杀手‘流风’并称名人录三隐者,可他的阎王令毕竟有人见识过…”
似乎是想起了那晚的一战,宗亮的眼神明显炽热起来:“很久没有碰到这么强的对手了,内功深厚,招式精奇,而且,武功分明是和江湖第一高手孙不二一脉相承,既有可能就是孙不二的亲传弟子,这样的人物,真想再碰上一次,好好地打上一场!”
不过,他很快就平静下来:“动少,你该知道孙不二独门武功苍龙劲地威力究竟有多大吧,阎王令虽然没有刺中万门主地心脏可苍龙劲却把心脏附近的经脉尽数毁去了!”
我感叹了一声便沉默不语,脸上微微露出一点讶色,似乎是被老南也就是鱼少言的身份和万里流的伤势所震撼。可我心里却明镜似的,老南如果真的毁了万里流的武功,也早就告诉我了,关于万里流的伤势,不是宗亮撒谎,就是有人动了手脚。
沉吟了半晌,我突然问道:“听说,鱼少言当时的对手是宗先生?”
“那是后来的事情了。”
宗亮似乎觉得自己有点言多有失了,籍着给我斟酒的当儿,一边不着痕迹的打量我,一边缓缓说道:“我最初的对手是唐棠,这位唐大小姐的武功一样不凡,名人录三十六,我看都低了。好在京城死了个唐五经,不然…”他哼了一声:“唐门还真是卧虎藏龙!”
“宗先生八成是动了怜香惜玉之心!”我故意表露出我得疑心,表明我并非不知当时宗亮并未全力以赴,随即又把话题从唐门身上拉了回来:“能看破鱼少言的来历可不简单,不知道宗先生以前行走江湖用的是什么名号?竟是这般见多识广。”
“我也是在他伤了万门主之后,才隐约猜到了他的来历。”宗亮一窘,讪笑道:“后来和大江盟的人互相验证,才终于确定了他的身份。”
宗亮自然不肯暴露身份,把事情推倒大江盟的头里就合情合理,因为我知道,孙不二和齐放的关系很微妙,齐放了解孙的武功特点一点都不奇怪。
不过,宗亮的措辞却颇耐人寻味。眼下在宁波,大江盟里有资格和他一起探讨武功的,除了齐放之外,大概只有宫难、李思了,他们几个都是江湖的名人,可他竟然连一个人的名字都不提,只笼统地用”大江盟的人”代替了,加上他说话当中不自觉流露出来的表情语气,我立刻明白,他或者铁剑门与大江盟之间的关系实在是糟糕到家了。
彼此看不顺眼的两个门派偏偏有着牵动江湖局势的合作,只能说,他们的背后是同一个身影。
“既然万门主重伤难愈,你或者练达为何不挑起铁剑门这付重担呢?难道是有人从中作梗不成?倘若果真如此,我倒愿意助你一臂之力,不过,我有个条件…”
我试探道。
“是要敝门改变在茶话会一事上的立场吧,动少,恕我直言,这似乎不大可能。”宗亮虽然微微有些动意,可还是立刻断然否决了我的提议:“覆水难收,动少不会逼着万门主食言吧!”
“此一时彼一时,何况,识时务者为俊杰。”我微微一笑”其实,如果铁剑门真像你说的那样完蛋了,江湖上又有几人还会理会它对茶话会的态度呢?说来,铁剑门垮台最合我的心思了,我只是替你宗亮惋惜罢了,好不容易找到了个能在江湖抛头露面呼风唤雨的角色,可转眼一切都成了空,你以后又将何去何从?”
“动少,听说皇上对你并不如何信任,甚至连接替你的人选都已经找好了,不知是真是假?倘若属实,日后动少又将何去何从?”宗亮低头品着女儿红,沉默良久,突然抬起头来,目光炯炯地注视着我。
我一怔,虽然蒋迟很快就要接替我的传言在江湖甚嚣尘土,可除了家人和师娘外,别人都十分忌讳在我面前提起这个问题。不过,不提归不提,但凡有点头脑的江湖人都明白,茶话会之所以遭到几大豪强的反对,正是我地位不稳的直接后果。
“传言固然有失实的地方,不过,蒋小侯的确极有可能在三四年后接替我来管理江湖。”
事实不容我反驳,否则一旦传到蒋迟甚至皇上的耳朵里,我可要吃不了兜着走了。而宗亮眼下的情况,又让我心中猛然生出一个念头,既然他肯为丁聪所用,难道就不可能为我效命吗?故而我决心实话实说,态度也越来越诚恳起来。
“皇上少年英发,自然想要做出一番超越先皇的功业来。不过朝中先有杨廷和独揽大权,后有费宏把持朝纲,皇上颇受掣肘。”
“杨廷和不是已经垮台了么,而费宏可是继统派的支持者啊!”宗亮弄不清楚我此番言辞的用意,狐疑道。
“费宏虽然在大礼一案中站在了皇上的一边,不过他年迈保守,和皇上的政见常常南辕北辙,皇上不过是用他来肃清继嗣派的势力罢了。”
这话自然是真真假假、虚虚实实,但我不虞宗亮会发觉其中的奥秘。事实上,江湖人对政局的变化都是雾里看花,只因为统嗣之争实在牵扯极大,才弄得路人皆知,而我也是在进京之后,才逐渐把握住了官场得奥秘。
首辅费宏和桂萼、方献夫一样深得嘉靖的信任,嘉靖对他甚至达到了言听计从的地步,桂方两人多次举荐老师阳明公,都被费宏所阻,而嘉靖恰恰采纳了费宏的意见,要调李钺接任兵部尚书。
费宏历任六部首长多年,特别是做过一任历部尚书,门生故旧遍及朝野,在杨廷和倒台后,费宏一党事实上已经成为朝廷中最大的势力。
不过,凡事都有利弊,费宏的强大,势必会引起嘉靖的警觉,而事实上,桂萼几次侧面攻击费宏,虽然都遭到了嘉靖的申诉,然而却并没有深究,显然,嘉靖是要在朝中保留一股足可以与费宏抗衡的政治力量。
“…一旦费宏完成了他的历史使命,不管他是否愿意,他都要退出政治舞台。届时,朝中将需要一批年富力强而又能体会圣意的新鲜血液来协助皇上完成他的宏伟联图,所以,我不可能在江湖待上十年八载。”
“这么说,日后动少是要出将入相喽,宗某现在这里恭喜动少了!”宗亮含笑拱手相贺,只是眉目之间颇有疑色。
“为皇上效命乃是我辈荣耀,至于出将入相,我王动可不敢奢求,其实只要用心替皇上办事,皇上明见万里,自然不会亏待于我,就像鲁卫鲁大人,马上就要升任苏州同知了。”
“鲁大人两年两迁,从正七品眨眼就变成了正五品,真是皇恩浩荡啊!”宗亮感叹道,眼中飞快地闪过一丝艳羡之色。
同知乃是知府的副手,在一府中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而且与通判不同的是,通判致负责一方面的事务,而同知则是统揽全局,鲁卫若是再年轻一点的话,日后甚至有可能成为一府之主,名副其实地成为一方土皇帝。
鲁卫此番升任苏州同知,乃是为我让出负责刑名的通判一职,不过即便如此,也是少见的恩典。
宗亮从少林派在十二连环坞的卧底变成铁剑门的大管家,不管其中有多少内幕,他热衷权势、贪图享乐却是勿庸置疑的,看到同为少林弟子的鲁卫一路飞黄腾达,他不眼热才怪。
“鲁大人眼看快到五十了,宗先生今年…”宗亮表示已过不惑之年,我笑道:“那足足比鲁大人笑了九岁,想当年鲁大人在宗先生这般年纪,也不过是个从九品的吴县总捕罢了。”
宗亮呼吸顿时一窒,连萧萧都察觉到了他的异样,偷偷挠了挠我的手心。
我话里的意思再清楚不过了,鲁卫年近四旬才投身官场,他宗亮现在打定主意也不算晚,鲁卫可以在九年之间连升八级,他宗亮一样可以做到,关键是找准了靠山。
丁聪当然也是一个大靠山,他现在官居浙江布政司布政使,是堂堂的从二品大员,是把持一方的诸侯,论地位,别说是我,就连桂萼方献夫都有所不如。
不过,年轻的皇帝更容易亲近年轻的臣子,如果真如我所说的那样,来正一品的宰辅费宏都难以保住自己的位子,那么比费宏还大上两岁的丁聪大概在朝中的好日子也不会太久。
退一步说,就算丁聪得到了嘉靖的赏识,可他肯为像宗亮这样的草莽之士争取利益吗?看看跟随他的那些江湖人,虽然大鱼大肉,吃喝不愁,可有几人谋得了一个正经的出身?
那么我那?我值不值得他投靠呢?
因为蒋迟的缘故,我在大多数江湖人的眼里已经贬值了,眼下很少有人会想到,其实我本来就不是一个江湖人,我原本是该以另外一种方式登上庙堂。
宗亮不是傻瓜,经过我的指点,他应该醒悟过来,我要走科举征途了——这本来就是我应当走的道路,而这条道路对我来说,因为有桂方两人的照拂,很可能是一条金光大道。
当然,这只是他一厢情愿的错觉而已,两三年后的局势究竟如何,我心里并没有多少把握,是进是退当是五五之间,甚至隐退的可能性更大,然而这一切,我没有必要和宗亮说得那么明白。
面对我抛出的诱饵,饶是宗亮是个老江湖了,也患得患失起来,沉吟了半晌,他才问道:“动少,我打听件事儿,你可知道齐默的下落?”
“他眼下正关在苏州大牢里。”我并不讳言,飞快地答道:“漕督李钺李大人视察漕运驾临苏州,为保证他的安全,苏州那几日便拉网严打,齐默管不住自己的小弟弟,鲁卫只好帮他管管了。”心中却是一动,他突然问起齐默,莫非是被我鼓动得想重建铁剑门?
宗亮的神情明显轻松下来,听我这么说,就算原来有针对铁剑门的意图,此刻已经是时过境迁,没有必要在羁绊齐默了,那点事情自然是可以大事化小,小事化无了。
想把齐默弄出监狱来,那是你宗亮痴心妄想了,即使我可以扶植铁剑门,但也要把它的实力控制在我可以忍受的范围内,何况,如果这些人当真有十二连环坞的余孽在内,我还有一笔不共戴天的旧帐要和他们清算!
宗亮你烧高香吧,你没有参与侮辱无瑕,侮辱无暇的是你那混蛋弟弟,也算他走运,没落在我手里就已经见了阎王,其他若是还有活着的,有一个算一个,我可不想那么轻易就放过他们。
“齐默不是动少用计调去苏州的吗?”
宗亮刚想说话,突然门外传来一阵爽朗的笑声,随着笑声昂首走进客栈的是一个我熟悉而又极度厌恶的身影。
“李兄此言差矣!”
来人正是风姿如玉,宛若敷粉何郎、雪衣谢庄的李思!他轻摇纸扇,足不沾尘地走了过来,翩翩若神仙中人。只是他脸色很是苍白,脚下虽快,可在我和宗亮这等行家眼里便显得有些轻浮,左臂隐约可见绷带的痕迹,显然日前潇湘馆一战,唐三藏的飞刀给他带来了不小的伤害。
他身后一丽人亦步亦趋,紧紧跟随,奈何他脚步飞快,丽人便落后了七八步,等李思已经站到了我的桌前,她才刚迈过客栈的门槛。
听到我的声音,她蓦地一怔,脚下缓了一缓,目光一下子落在我身上,只几息时间,就认出我来,略一迟疑,便袅袅娜娜地朝我这边走来,那白皙的双颊虽然微微染上了一抹绯红,可态度却异常从容!
“见过大人。”
苏瑾…
饶是我已然明了她在我踏入江湖之后过着怎样一种糜烂的生活,也知道这样的女人绝不值得我留恋,可当我看到她、看到李思并不如何心爱她的时候,我还是像被人猛的在胸口扎了一刀,心底不由自主地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
“动少又不是外人。”苏瑾的万福只道了一半,就被李思一把搂了过去:“动少,我正要去找你,不想却在这里碰上了。”
也不管主人是否同意,他便吩咐小二搬来两把椅子,拉着苏瑾大模大样地坐了下来。
苏瑾认出萧潇,唤了一声“萧夫人”,萧潇则问了一声“苏大家”,随后两女相对无语。
我心头一酸,想当初她们俩“姐姐”“妹妹”叫得多么亲热啊!而今的称呼听着竟是那么刺耳!再想起苏瑾对我的称呼,从“大少”到“别情”!又从“别情”回到“大少”,如今更是变成了“大人”,两人之间的距离已是越来越远了。
“李兄何事要找在下?”我一边吩咐小二加两付碗筷,又要了几样酒菜,一边问道。
“还不是为了她!”李思轻抚着苏瑾鸟黑的秀发微笑道:“在下新年就要迎娶宁波郎知府的四小姐了,瑾儿自然要一同嫁进来,只是她现在还落籍秦楼,动少可否高抬贵手,让她脱籍,至于赎身银子,你放心,绝不会让秦楼吃亏就是。”
我闻言顿时又惊又怒,当初我欲给苏瑾脱籍,她总是找借口百般推托,而今倒要嫁给李思作妾了!李思这厮除了相貌之外,又有哪里比得上我呢!
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苏瑾身上,看她一副低眉含羞的样子,似乎对这门亲事很是欢喜,那嘴角流露出来的浅浅笑意更表明她对未来满足幸福的憧憬。
罢了!我一时万念俱灰,心底说不出的落寞,刚想开口应承下来,却觉手上微微一痛!正是萧潇偷偷掐了我一把。
“相公,干娘以前可是有话,秦楼的姑娘相公都可以做主,惟有苏大家需她老人家亲自定夺。”
咦?六娘什么时候说过这么一番话?我心下狐疑,可转眼就猜到了萧潇的用意,她八成是怕我对苏瑾余情未了,而我又被李思挤兑,故而说出这番托辞,好让我有个缓冲的余地,而话由她来说,自然比我更有说服力。
只是,对苏瑾我已经完全失望了!萧潇,她实在不值得你如此花费心机啊!
我转头看了一眼萧潇,却发现事情并非我想像的那么简单,多年的默契让我察觉到了她眼中那缕外人绝对看不出来的焦虑,我手上传来的力道也在提醒我,她的那番话实是大有用意。
于是,已经到了嘴边的一句“没问题”被我咽回了肚子里。我脸上浮起一层笑意:“恭喜李兄,有郎四小姐和苏大家主持中馈,李兄前程不可限量。只是干娘的确吩咐过,苏大家身份不同,大事要她老人家亲自定夺,我也不敢擅作主张。”
“不过,干娘向来喜爱苏大家,而秦楼和同盟会又有良好的关系,想来她老人家定然乐得玉成此事。我这就快马通知干娘,李兄不过多等几日罢了。至于赎身银子什么的,李兄休要再提,苏大家出嫁,就是我们秦楼嫁女儿,届时还要送上一份嫁妆呢!只是日后苏大家若是受了委屈,我们娘家人可饶不了你!”
“多谢动少吉言!”李思朗声笑道,似乎并不在意苏瑾的自由身早几天晚几天定下来,反倒是苏瑾颇为失望瞥了我一眼,似乎在怨我不肯立刻答应给她脱籍,有报复她移情别恋的嫌疑。
望着李思张扬的笑容,我心里堵得异常,若是照我以前的脾气,大概早就一巴掌把他那张小白脸打成颜料铺了,可他既是同盟会的长老兼总管,对大江盟的事物有着相当的影响力,又极有可能是隐湖的秘密弟子,而茶话会很是需要这两家的参与,我现在还真是开罪不起他。
当然,但凡苏瑾露出一丝爱我之意,我就是拼着舍弃荣花富贵,也要把她抢到手!然而,这不过仅仅是个假设而已。
“听宗先生说,齐盟主受伤了,两盟由小天暂代盟主之位?”我把话题从恼人的李思亲事上转移开来。
“宗老二,你怎么像市井上的长舌妇似的,叽叽喳喳地爱传小道消息啊!”
李思进了客栈之后,这才第一次正眼看宗亮,虽然是笑语盈盈,语气也似是开玩笑一般,可言辞却如同毒蛇一般阴毒。
奇怪的是,宗亮这位名人录上排名比李思犹高出三位、一身武功甚至有可能与我相差无几的高手,面对李思的挑衅,竟然忍气吞声,只是讪讪笑了一笑。
“这么说,潇湘馆一战,唐门和大江盟果真是两败俱伤喽?我真不明白,江北慕容世家虎视眈眈,大江盟为河去招惹唐门?”我有意替宗亮打开尴尬局面,遂问道。
“一场误会而已!”李思轻巧地道:“大江盟又不知道唐天威是唐门叛徒,而唐家主也是听信了谗言,以为唐天威落脚潇湘馆,就是和大江盟结成了盟友,说起来,这仗打得真不值得。当然,也不排除有人暗中做了手脚,让两家生出误会来!”
他目光炯炯地望着我:“早听说动少是去大江盟拜会齐盟主,齐盟主苦候了多日,却不见你大驾光临,什么事儿把你耽搁了?”
言下之意,自是怀疑是我从中做了手脚,借传言将齐放羁绊在杭州,以方便唐门行事。
“是老马车行透出的信儿吧,几日前我向车行预定去杭州的马车,大概是他们误会了。”我笑道。
其次以我现在的地位,我并没有必要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解释给李思听,但宗亮此刻却是我争取的对象,于是我还是按下心头的怒火,将事先早就准备好的讲法讲了出来。
“误会?”
“当然是误会!本来要去杭州的是我的管家高七,他得获嘉定县主簿,履新之前想回杭州探望他岳父,可嘉定县催得太急,只好先去上任。至于我,齐盟主当然要去拜访,茶话会我也的确很关心,可这一切都比不上和我家人的团聚来得重要。”
听到这意外却又合情合理的解释,李思哭笑不得。宗亮在听到高七的消息之后,顺中却闪过一道异彩,想来高七的发达对他有着深深的诱惑!一个不学无术的小混混竟然也能做个九品主簿,他有什么理由悲观自己的前途?他只是缺少一个领路人罢了,而眼前就有一个…
第三章
落日的最后一丝余晖消失在天边,客栈点起了牛油灯,摇曳的灯光给屋子里的一切都涂上了一层暧昧的颜色。
投宿的客人渐渐多了起来,兼做饭堂的客栈大厅也几乎座无虚席,南北客商、往来学子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饮酒作乐!柳莺们也开始挨桌招揽生意了。
离开宁波后就没有好好休息过的我和萧潇着实都有些倦了,可宗亮李思这两个彼此之间充满了敌意的家伙此时却难得的默契起来!两人的话题天南海北,层出不穷,丝毫没有结束的意思。
李思把我牵制住的目的自然相当明确,我的行程要尽快报告给齐放和同盟会!
以便采取应对之策。
随着预计中的茶话会的开慕日期越来越近,我在谈判桌上回旋的余地自然也就越来越小,齐放可以利用我急于与大江盟达成和解的念头,来为其争取更大的利益。能多拖我一天,大江盟可能得到的利益或许就多一分。
可宗亮为什么也不急了呢?看他当初行色匆匆的样子,实在不该像现在这般悠闲啊!
“…真正顶好的原汁原味的白鱼白虾是湖州府三景园的三白汤,和苏州松鹤楼的炒三鲜、杭州楼外楼的脆三生并称江南三大鲜。这里的三白汤,味道可差了许多,季节也不对了。”李思尝了尝老板刚端上来的鱼汤,随口评论道。
金创本来忌发物,可李思此刻已经顾不上那么多了,囚为店家拿手的菜几乎已经吃了三分之一,就连桌上的碗碟都已经换过好几回,不吃鱼虾,就实在没有别的可吃了。
“三景园的三白汤我又不是没喝过,那算什么原汁原味!真正的原汁原味,是刚刚从太湖里捞出来的还在活蹦乱跳的虾子,生生地咬上一口,呵,那才叫美味呢!若是再佐以倭国的芥辣,当真妙不可言!”宗亮立刻反驳道,而这一个多时辰里,两人就是这样争论不休。
三白汤里的白鱼白虾都是太湖著名的特产,宗亮卧底十二连环坞的时候,大概顿顿饭都少不了它们,不过李思见识之广则颇出乎我的意料。
我经历之杂,涉足之丰,是绝人多数同龄人所无法比拟的,很多像我这么大的年轻人,足迹甚至不出方圆十里。
可李思显然是个例外,他去过的地方,可能比我还多,因为当他评论起某地风俗的时候,都是言之凿凿,绝非信口开河,显然是亲眼所见的缘故。
可他既然足迹遍及江东,为何干娘的情报网却没有多少他的消息?
自李思横空出世以后,干娘就开始安排人手搜集他的情报。李思人物卓尔不凡,无论在哪里都是令人注目的对象,故而他现身大江盟之后的行踪,干娘掌握了十之七八,不过,他之前的消息,却根本没有一星半点,仿佛是凭空蹦出了这么一个出色的人物。
“老宗,你这吃法,鲜则鲜矣,可和上古时代的先民有什么两样?”我驳了宗亮一句,转头问李思道:“湖州三景园我是闻名已久,可惜一直无缘前去一饱口福,不知除了这三白汤之外,这三景园还有哪些拿手好菜?”
“多了!”女儿红后劲十足,我和宗亮又颇有默契地要灌醉李思,饶是他内功精湛,两斤多女儿红下肚,话也就多了起来:“鲜英焕银鱼、芙蓉银鱼、香芹白虾干、两吃昂刺鱼、汤泡太湖黄蚬…”一口气说了不下四五十种。
随后又说起“鲜苇”、“银鱼”两宝相聚,滋味如何了得,色彩如何夺目,太湖黄蚬如何其貌不扬,但其味道却又如何鲜美,等等等等,不一而足。
“这么多!”我嘴上感慨,心里却蓦地一动要把三景园这些拿手菜的好处一一道来,李思大概是每道菜都亲自品尝过,就算一顿饭吃上七八种,也要连吃三天。
何况,许多菜品的用料有着严格的季节要求,就像太湖白鱼是梅后十五日为佳,而湖蟹则是中秋前后最为肥美,两者上市的时间足足相差百日,我不用细算就知道,李思究竟需要在湖州待多久,才能把三景园吃得如此烂熟。
原来这厮的老家竟是湖州!我突然想起了湖州的另一豪门练家,想起了练家盛产俊男美女,心头不由得一阵发冷,如果李思是练家子弟,那岂不是说练家和隐湖关系非同小可,甚至有可能已经结成了战略同盟?
怪不得我一见到这厮就烦他要命!
目光不经意地掠过宗亮,宗亮似乎没有留意到李思无疑中透露出来的资讯,他的心思至少有一半落在了才回到客栈不久的赵清扬身上,和赵在一起的十几个江湖汉子里,赫然就有被宗亮呵斥的那个同盟会小头目,他一边低声和赵说话,一边指指点点着宗亮和我,显然是在向赵汇报之前发生的事情。
“老宗,你紧张什么”李思终于发现了宗亮的异常,顺着宗亮的目光望过去,发现了赵清扬等人:“莫非你和赵门主结下了什么梁子?”
宗亮没言语,只是瞪了向这边射来探寻目光的赵清扬一眼,随即一盏刚烫好的女儿红又转眼就下了肚,他眼角到耳垂的那道疤痕也因为酒气上涌的缘故而凸了起来,让他那张胖脸多了一分凶恶。
李思似醉非醉的话语又让我窥视到了他思想一斑,一向行事低调的赵清扬惹上宗亮的可能性小之又小,如果赵有什么地方能让宗亮寝食不安的话,只能说他背后庞大的同盟会实力使眼下失去了靠山的宗亮心有所忌,而大江盟和铁剑门的短暂合作显然已成了历史云烟。
不过,丁聪想来绝不会傻到重蹈逼反宋廷之的覆辙,我暗忖道,就算宗亮、练达等人不宜多在江湖行走,铁剑门暂时失去了钳制我的作用,也没有必要非置他们于死地。
退一万步说,丁聪一旦下决心铲除他们,有宋廷之前车之鉴,以大江盟的霹严手段,宗亮早该横尸街头了,绝不敢这般大摇大摆地在嘉兴露面,毕竟这里还是浙江地界。
此番宗亮离开宁波,八成是他自身的原因,而铁剑门的风流云散或许只是他的托词或者错觉。
当然,另外两成可能就是宗亮过人的嗅觉察觉到了什么不妥,故而先发制人,脱离了丁聪的控制。
“赵门主能否过来一叙?在下苏州王动。”我让小二去请赵清扬,见他有点犹豫!我又高声邀请。宗亮脸色微有不豫,却没开口反对。
听到我报出姓名,那些呼三喝四的江湖汉子一下子都闭上了嘴,大厅里顿时安静了许多。
那些南北行商一时模不着头绪,纷纷交头接耳,议论起我的来历来,其中就有苏州的商贩,说这是本府推官王大人,据说马上就要升任本府通判了,众人这才恍然大悟。
赵清扬闻言也是一脸诧异,忙起身赶了过来,刚想施礼,却被我拦住了:“随意就好,否则,李兄、老亮就要拘谨了。”又道:“在下十天前在龙潭镇巧遇令高徒姚鼎之,也见到了贵门新加盟的杨千里,贵门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让人好生兴奋。”
我随即端起酒坏,敬道:“这都是赵门主领导有力啊。”
赵情扬连说不敢,人却下意识地瞥了李思一眼,脸色微微有些尴尬,毕竟同盟会的主力大江盟眼下和我在茶话会问题上有着相当大的分歧。不过,那日龙潭镇上人多嘴杂,想瞒下这次会面肯定是行不通的。
“哼,赵门主野心大得很,人家可是惦记着十大的名头呢!”
旁边突然传来阴阳怪气的讥讽,在座的几个人不约而同地朝发声之处望去。
却见一对中年夫妇从楼梯走下,那妇人斜着眼睛正冷冷注视着我们,她身边,老实巴交的丈夫一脸不知所措,似乎也没想到自己的妻子突然说出这么一番话来。
这夫妻俩并不陌生,正是在齐萝婚礼上打过交道的“四方刀”杜真夫妇。
杜真想必是认出了李思和宗亮,脸色颇有些紧张,一面连说“得罪”,一面去扯妻子的衣袖。
那妇人不耐烦地一挥胳膊,瞪了他一眼,大声道:“什么得罪?咱们得罪谁啦?我说错了吗?他奇门若不是惦记着十大!干嘛眼巴巴地派宋清波大老远地去泉州请人家,而且去了还不止一次呢!”
杜真越发尴尬,倒是赵清扬此刻却静下心来,也不去看脸色有些阴沉的李思,从容地自斟自酌起来。
“杜夫人,所谓'人争一口气,佛争一柱香',十大门派乃是江湖公认的荣耀,倘若赵门主要凭自己的努力真刀真枪地打入十大也算有野心的话,那么贤伉俪飞鱼塘怒杀倭寇是不是也算是沽名钓誉呢?”我笑道。
“你这个淫贼,我没和你说话,你插的哪门子嘴!”妇人冷笑一声,不屑地道。
桌上的人一下子全愣住了,谁也没想到,这妇人说话竟然如此不留情面。说起来,这半年多,随着我身份的不断变化,我已经很少听到“淫贼”这个称呼了。
即使有,也是闺房里的戏谑之语,骤然听到这么一声“淫贼”,诸多往事一下子涌上心头,竟有点痴了,半晌才回过神来,心下一阵感慨,不经意间,我已经是个老江湖了。
真是江湖岁月催人老啊!
我望着杜真夫妇,这夫妻俩见老了,而且穿着比去年参加齐萝婚礼时寒酸了许多,衣服洗得发白,甚至打上了几处补丁,显然生活并不如意。
想想并不奇怪,这夫妇俩嫉恶如仇,杜大娘更是嘴不饶人,而这年头做生意的哪个没点违法乱纪的事情,雇用了这夫妻俩,还要防备着他们别检举揭发了自己,一来二去的,谁还肯用他们?
年初的时候,倒是还有关威照拂,等潇湘馆转手大江盟、铁剑门进驻宁波之后,当地的混混被打压的根本兴不起什么风浪,宁波治安空前良好,关威也用不着他们来压阵了,何况,就算需要人手,大江盟、铁剑门和鹰爪门旗下不乏高手,何必舍近求远?
只是这夫妻俩好歹也算是浙东道上的硬手,大江盟怎么没把两人招揽进来呢?
我正心念电转,萧潇偷偷给我使了个眼色,随即站起身来,而带微笑迎上杜真夫妇。
“您就是威震浙东的红娘子杜夫人吧!”萧潇恭恭敬敬地道了个万福:“相公好几次提起过您,说您嫉恶如仇,刚正不阿,实是江湖的典范。”
“姑娘言重了,老身可不敢当!”杜氏冷冷地道,只是面对如花似玉的萧潇,她语气还是不由自主地缓和下来“姑娘是…”
“小女子姓萧,相公就是苏州解元王郎,小女子是他的四妾。”
“好好一姑娘,你怎么就嫁给那淫贼了?”杜氏脱口惋惜道。
萧潇也不着恼,上前拉住杜氏的手,却是一脸的委屈:“您误会我家相公了,那些传言都是别有用心的人造谣生事,生生把我家相公妖魔化,变成了一个淫贼。
“事实上…”她突然停住话头,回头瞥了一眼,才对妇人续道:“男人的话题总离不了打打杀杀的,听着让人难受。若是您对我家相公的故事感兴趣,不如换个清静的地方,晚辈一一给您道来。”
说着,半搀半拉地把她拽到了角落一处空闲的桌了旁坐下。
苏瑾眼珠转了一转,伏在李思的耳边低语了两句,顺势亲了亲他的耳轮。李思微微点了一下头,苏瑾便随后跟了过去。
还真是夫喝妇随呀!正在暗赞萧潇聪明的我目睹了李苏两人亲昵的举动,心头就是一阵刺痛,眼珠不由自主地缩了一缩,恰巧落在李思的眼中,他得意地笑了起来,弄得前来道歉的杜真越发紧张起来。
“…您千万、千万别往心里去。她、她就是个炮仗,一点就着,嘴上从来都没…把门的…”
“杜大侠多虑了!”我平静了一下思绪,诚恳地道:“所谓侠之大者,为国为民,贤伉俪侠骨丹心,飞鱼塘一战,打得倭冠胆寒,打得四方平安,着实当得起'大侠'二字!对贤伉俪,我惟有敬重而已!”
我一席话说得杜真既惭愧又感激,而提起飞鱼塘的往事更是让他精神亢奋,连腰板转眼都挺直了三分。
“不过,尊夫人指责赵门主的话未免说过头了,人往高处走,这不是野心,而是一个人难能可贵的品质。如果我们都安于现状不思进取,那么,那些名垂武林青史的人物,那些惊世骇俗的绝学又都从何说起呢?”
“正是!”
一番话仿佛正说在赵清扬的心坎上,他忍不住击常赞道,只是话一出口,才觉得似乎不妥,随即讪讪笑道:“也不能说杜夫人全说错了。”
“虚伪!想进十大,就光明正大地去争啊,又不是去偷鸡摸狗,干么藏着掖着?!铁剑门倒了,春水剑派又肯定弃权!十大不战而去其二,此时不争,更待何时!”李思不屑地道。
虽然和赵清扬同为同盟会的长老,可身兼总管的他显然比赵强势许多:“至于齐堂主的话,他既不代表大江盟,更不代表同盟会,你怕什么?!”
我和宗亮、赵清扬俱是一怔,李思的话固然没错,可联想到齐功的特殊身份和大江盟在同盟会中所占的主导地位,任谁都明白,齐功的话其实就是他二哥齐放的意见,也就是大江盟的意见,甚至可以说,那同样是同盟会对待茶话会的大政方针。可李思一句话,却完全否认了齐功那番说辞的官方地位。
是大江盟的立场突然发生了变化!还是李思其实是隐湖中赞同魏柔主张的那一派,抑或是仰仗自己的出身来历,浑没把大江盟放在眼里,利用他同盟会长老的职位便压齐功一头呢?
想起当初他就公然指责大江盟对十二连环坞姑息养奸,这后一种情况并非完全没有可能。
“这下我就放心了!”骤闻喜讯,饶是赵清扬素有智者之名,此刻也按捺不住内心的喜悦。
毕竟正如李思所言,今年的机会实在是太得了,而他招揽杨千里的一番良苦用心眼下看来总算没有白费!直到宗亮冷冷哼了一声,他才清醒过来,要踩着别人的脑袋登上十大,而其中的一颗就是宗亮栖身的铁剑门。
“听说今届茶话会动少动了不少脑筋,多了许多花样,说来还真有点让人期待呢!“也不知道李思是为了和宗亮抬杠,还是为了别的什么原因,他再度表明了他支持茶话会的倾向。
第四章
直到月上中天才宴罢而归。宗亮和李思苏瑾先后上楼睡觉去了,而赵清扬和杜真则非要等我离去才肯离开,那边萧潇不知用了什么法子打动了杜大娘,她看我的眼神明显和善了许多。
“其实也没什么,只是告诉她,无瑕姐姐是玲珑的表姐,而不是什么玉夫人,
她信了,对相公的印象自然就大为改观了。”萧潇边帮我脱去长衫,边笑着解释道。
江湖上知道无瑕身份的只有鲁卫、南元子等寥寥数人,其余都是因为十二连环坞散布的流言和无暇自身引发的猜恻而已,凭我眼下的地位,若是没有真凭实据,谁也不敢断言无暇就是玉夫人。
“杜真夫妇武功不入流,却颇有侠名,可惜丈大虽然是个老实人,他媳妇却是又臭又硬的脾气,不然的话!这夫妻俩也才会落魄到如此境地,对这夫妻俩,大家都是敬而远之…”
“莫非相公你要招揽他们?”
“小妖精,你可真是我肚子里的蛔虫哩!”我笑赞了一句。
“奴是主子手把手教出来的人嘛”萧潇腻声道。
低头望着怀中的佳人,正碰上一道柔似水媚入骨的眼波。萧潇席间替我挡了不少酒,后劲十足的女儿红蒸得她粉腮玉颈愈发粉里透红。微醉的媚态竟极是撩人。
“萧潇,陪相公洗澡啦!”我抚着她胸前丰腻的凸起调笑道。
萧潇刚应了一声,就听隔壁传来低低的一声娇吟,紧接着就是一串银铃似的轻笑。客栈房间的墙壁都是木制的,并不如何隔音,而我和萧潇六识都极为敏锐,俱都一下子就听出那熟悉而又陌生的笑声的主人正是苏瑾。
怎么李思苏瑾在隔壁?我明明看他们进了另外一间客房啊可我很快就明白,这里是同盟会的临时基地,李思若是想要换间房的话,简直是轻而易举的事情,而他换到隔壁,当然是因为要演出好戏给我听了。
虽然我有时也忍不住想像苏瑾和别的男人欢好的情景,可毕竟眼不见心不烦,而我尽管总是对自己和别人说,我和苏瑾的缘分已尽,可心底却还剩余着一丝幻想,幻想总会有那么一天,苏瑾幡然悔悟,重新回到我的怀抱。
可这隐隐藏着一丝荡意的轻笑娇吟,却完全击碎了我最后的幻想!
她的千般妩媚,万种风情已经永远不属于找了!
我的心如撕裂一般的疼痛,周围似乎一下子变得寂静如旷野。也不知过了多久,我才从痛苦中挣扎出来,各种感知才潮水般地涌了回来。
“…相公,苏姐姐是苏姐姐,奴,还有殷姐姐无瑕姐姐她们都是心甘情愿为相公生、为相公死的啊!都愿意生生世世做相公的女人啊!”萧潇死死搂住找的虎腰,不住地亲吻着我赤裸的胸膛,滚烫的泪珠一滴滴地滴落在了我的心上。
“好萧潇,”我终于理解了师傅。女人的确能给男人带来无穷的伤害,只是鹿灵犀的完美让师傅始终挣脱不出情网,而苏瑾的残缺和竹园诸女的温柔却让我破而后立,往事已矣,来者可期,苏瑾伤我虽深,可那一页已经是历史了。
甚至,为了往日那些美好时光,我可以饶过李思一次…
“…不行,人家那个来了嘛亲亲,人家好好亲亲你,好不好?”隔壁苏瑾的声音按照旧妖媚,可我的心却已经没有那么疼了。
“萧潇,既然她和李思情投意合,方才你为何阻止我给她自由之身?”
“苏姐姐真要脱籍的话,也不会等到现在了,干娘面冷心慈,她若是开口,干娘岂有不答应的道理!而且,方才李思提出要赎苏姐姐的时候,她偷偷踢了奴一下…”
“哦?”我大感惊讶,沉吟片刻,才道:“莫非,她是怕我从中作梗,暗中求你相助,你却错会了她的意思?”
萧潇十分肯定地摇了摇头:“苏姐姐虽然背情而去,可她跟了相公那么长时间,自然了解相公的为人。再说,那时相公的神情,明显是要答应李思的,她踢了奴一下,分明是要奴提醒相公勿要应允此事。”
苏瑾她在弄什么玄虚?我心下迷惑,不由皱起了眉头。虽然决意将她抛在脑后,可知道她并非钟情于李思,我心里还是一下子好过了许多,倘若她真的就是庄青烟小凤仙之流的人物,那我输得还情有可原。
隔壁渐渐响起李思欢愉的呻吟,然而我却没有一丝欲望。萧潇极为体贴,服侍我洗盥完毕,两人相拥而卧。她一边呢喃回忆着少年时的趣事,一边乖巧地替我按起摩来。
只是上天早注定了这一夜多事的命运,我刚朦胧睡去,就听屋顶青瓦格楞作响。
“有人!”
萧潇比我反应还快,三下两下便穿戴整齐,方替我挂上斩龙刀,却听窗纸“扑”地一声被捅破,借着昏暗的月光,就见一支黝黑的铜管小心翼翼地伸了进来,随后,一缕白烟缓缓从铜管中冒了出来。
我气得差点笑出声来,这是从哪儿冒出来的不开眼的毛贼,竟然对我使上了这等下三滥的手没!就算他们不知道我是迷药老祖宗唐门的女婿,难道他们不清楚我师傅在江湖的化身‘鬼影子’任独行是天下有名的迷药专家吗?
把一粒唐门秘制的‘清心丹’塞进萧潇的嘴里,随后自己也吞了一粒,又悄悄弄湿了手帕蒙住自己的口鼻,两人悄无声息地朝窗前摸去。
“行了吧,地面就算是他奶奶的一头牛!也该迷倒了。这迷烟咱得省着点用,好歹二两银子呢,万一那小子身上再没什么油水,咱可就赔大了…”
“这是头肥羊,你看那个小娘们的穿戴,”那人“啧啧”两声,才道:“保管当个三五十两的!”
从外面两个贼人粗重的呼吸中我已经判断出来,他们的武功甚至远不如杜真。我心里飞快地思索着自己知道的江湖人物和门派,却同样飞快地把他们一一排除。
明知道这里是大江盟的领地还敢前来生事的,除了慕容世家,我实在想不出还有谁有这份胆量,可慕容世家派出这样的活宝来丢人视眼,未免匪夷所思。
萧潇气得俏脸生煞,一伸手,玉掌不着痕迹地堵住了铜管的管嘴,她的力道恰到好处,那铜管一见纹丝不动。
贼人根本不知道铜管已被封住,按照旧往里灌烟!迷烟倒灌,一个贼人咳了两声,刚说了句‘邪门’,就听“咕咚”一声,那人已一头栽倒在地,另一个吓了一跳,顿时尖叫起来。
惊恐的叫声在宁静的夜空里听得分外真切,整个客栈二楼的客人俱被惊动了,几乎就在我和萧潇抢出房间的同时,几个身影从各自的房间里冲了出来!各擎兵器,刀枪剑戟、斧钺钩叉,几乎是十八般兵器都齐全了,只是大多数都赤膊裸胸,有个小子甚至迎裤头都没来得及穿,见到萧潇,又嗷一嗓子退了回去。
那贼子见到这么大的阵仗,顿时惊得目瞪口呆,哆哆嗦嗦地竟然连告绕的话都说不清楚了。众人见贼子的目标竟然是我,都异口同声地大骂这两贼人不长眼睛,偷谁不行,偏偏偷到阎王爷的头上了。
那贼子听说我是专管刑名案狱的一府推官,更是吓得屎尿齐流,瘫在了地上。
我看两个贼人的打扮,就知道是附近乡镇上的小混混,来城里做无本买卖的,一问,果不其然。
问及迷香的来历,说是在城东土地庙向一个算卦的买的,也是这个算卦的告诉两贼人,说客栈里住了许多有钱人。
两人利欲熏心,就径直住进了客栈,准备晚上下手,可因为我和宗亮李思他们一直在大厅里喝酒,两人始终没找到机会,于是便把目标对准了我们,准备先抢我和萧潇,然后再奸苏瑾。
李思闻言,顿时火冒三丈,就要当场杀了二人,自然被我拦下。且不说大明律需要严守,就是那个算命先生亦是十分可疑,这两个混混可是重要的线索和证人。等找来捕快和地保将两贼收押进监,已快四更天了。
众人见事情告一段落,都纷纷回房补回头觉去了,我和萧潇也重回香衾。可又是刚睡下没多久,就又听有人叫嚷:“走水啦,走水啦!”
忙披上衣服出门一看,哪里有什么火情!一问,却是同盟会的一个弟子做梦呓语,说是着火了,惊得隔壁的客人大声嚷嚷起来,惹得众人虚惊一场。
被连续折腾了两回,不少人已经没了睡意,索性起身,勤快点的就在客栈院子里练起了拳脚,其余的则在大厅里摆上了龙门阵,一时人声鼎沸,好不热闹。
急需一场好觉的我委实哭笑不得,却又发不得火,只好悻悻朝房里走去,心道,此去大江盟说服齐放父子定是一场相当艰苦的谈判,一旦精力不济,被他父子所乘,自然对我不利,今儿无论如何也要好好睡上一会儿。
一双脚已经迈进了屋内,心里却觉得似乎什么地方不对,脚步顿时缓了下来。
略一思索,我立刻找到了原因,方才有人喊走水的时候,好像没看到宗亮的身影。
我飞快返下楼去查到了宗亮的房间号码,待上楼推门一看,宗亮房间里果然空无一人!
屋子里一丝不乱,没有任何打斗的迹象,甚至连被褥都叠得整整齐齐像豆腐块似的!就和我在少林寺见到过的一模样,似乎宗亮离开得很从容。可空气里剩余着的一缕淡淡的奇异香气,却让我顿时警觉起来。
浅浅嗅了一下,饶是我事先服过‘清心丹’,脑子都觉得微微一沉:“好厉害的迷香!”我心头一惊,忙拉着萧潇退了出去,呼吸了几大口新鲜空气,大脑麻敝的感觉才彻底消失。
“宗亮遭人暗算了!”
我立刻得出了结论,甚至连事情的经过和嫌疑人都马上确认了下来。那两个毛贼自然是替死鬼,目的只是为了引起混乱,把宗亮引出房间,好布置人手,安置好迷香,茅贼事败,宗亮的警惕性必然下降,正好落入彀中。
而在嘉兴,唯有同盟会才有能力快速布置出一个针对宗亮这等高手的陷阱来。
“怪不得李思把房间换到了我的隔壁,原来是为了扰我耳口,乱我心神”
真是人无伤虎意!虎有害人心!在我看来,宗亮丝毫没有隐藏行踪的意思,自然也没有针对同盟会的用心,只是他离开铁剑门就已经让人暗生疑窦了,一旦同盟会起了疑心,和我的巧遇或许就不再是巧遇,而是有心为之,于是,他不可避免地成了同盟会算计的对象。
和李思去理论一番?这厮大概正等着看我笑话呢!嘉兴不是苏州,除非我亮出锦衣卫的身份,否则单靠苏州推官的头街,嘉兴府根木不会买我的帐,封锁全城进行大搜捕绝对是痴心妄想。
话又说回来,宗亮和我算什么关系呢?我虽然答应少林寺不先去招若一他,可没说过要变成他的保护伞啊。
可我还是对生吞了一只苍蝇,心里有说不出的别扭,生生被李思摆了一道,我还得装出一副什么事都没发生过的样子,想来真是窝囊透顶。
“宗亮落在大江盟手上也好,无论是营救还是趁机访杀,少林寺都里要仰仗相公,用一个反叛换得少林全力支持,也是很划算的生意。”见我脸色不祥,萧潇开导我道。
“不尽然啊。”我忧心忡仲地道:“宗亮和他弟弟做卧底多年,既怕身份暴露,又怕被少林当作无用的祺子抛弃,必然事先准备好了种种应变手段以防不测,一旦他觉得自身处在危险之中,很可能一手揭开这桩卧底案,届时不但少林寺受损,你相公也是全盘皆墨啊,可一旦找到了援手,却又可以坐享其成,大江盟的猜想我和之间的略通款曲,进而更加怀疑我插手了宁波潇湘馆一战,毕竟那一战宗亮明显未尽全力!表里相当可疑。”“那该如何是好?”萧潇也不由得紧张起来。
“实在不行,只好动用李岐山了。”我沉吟道:“宗亮身份特殊,想来一时半时不会有生命危险,而关押他,也需要一个万全之地。大江盟在江南原有五大基地,排帮并入后增至七个,不过在失去应天之后,安庆、太平两地已呈孤悬之势,只剩下杭州、湖州、严州和徽州四处最为可靠。不过,湖州有练家,齐放不见得那么放心,而徽州属于南直隶,钳制大江盟的因素远比杭州、严州多得多,算起来宗亮最有可能是被关押到杭、严两处。只是…”
我轻轻叹息一声:“原本都是李岐山找借口接近你相公来传递情报,可李岐山在不在杭州还是两说,就算在,如何才能不着痕迹地接近他呢?”
萧潇沉思了片刻,突然展颜笑道:“齐萝的女儿好像就是这几天过百口,虽然没有声张,不过同盟会的重要干部八成都会回来道贺,李岐山是同盟会的大帐房,更是少不了他,奴就借着送礼的当儿找机会传信给他!”
稳稳当当地睡了一觉,等醒来的时候,已是日上三竿了。
“动少睡得可安稳?”下得楼来,正和苏瑾卿卿我我吃着早餐的李思便连忙招呼我。
“呵呵,李兄你这是明知故问!苏大家歌艺无双,一曲销魂曲唱得我心旌摇曳,再加上一帮混蛋胡折腾,如何睡得着觉?不然,我早上路了!”
“动少又来编排人家!”见我放开怀抱,苏瑾也突然变得大方起来。虽然在公开场合她的笑容按照然像往昔一样清泠孤傲!可嗔我的一眼已经有了风情万种的味道。
“以后可就没资格喽!”我故意苦着脸道,随后叫来小二,要了和李苏两人几乎完全相同的早餐。
我和萧潇泰然自若地用起餐来,绝口不提宗亮。
李思忍了半天,终于按捺不住,边优雅地用手帕擦了擦嘴,一边笑道:“动少,你不觉得少个人吗?”
“没错啊!”我夹起块焐熟藕塞进嘴里,含糊道:“宗亮不是被你们同盟会请去的吗?怎么,你这个当长老的难道不知道?”
“啊?竟有这事?”
李思当然不是惊讶宗亮失踪,而是惊讶我的态度,我出人意料的对答让他一下子陷入了尴尬境地。
他眼珠转了几转,才道:“可我怎么听说,是动少授意他尽速离开嘉兴…”
“开什么玩笑!”我脸色突然一沉:“你们同盟会和铁剑门明争暗斗,关少爷我屁事!”旋即笑道:“不过,铁剑门妖言惑众,我正想和他理论,这下简单了,同盟会打它这一巴掌!也算替我出了口恶气,此去杭州,我还要多谢齐老盟主和小天兄呢!”
我的目光落在苏瑾脸上:“齐萝女儿百岁可曾过了?”
苏瑾说还有五日,我笑道:“那正好!大儿盟富可敌国,送什么都不见得稀罕,不若给孩子买个礼物,图个喜庆。”我转头对萧潇道:“到了杭州,你就去宝大祥给咱侄女挑件首饰吧。”
“可殷大姐夫妇已经去京城了,没个懂行的!贱妾怕不合齐姑娘的心意。”
萧潇笑道:“要是玲珑妹妹在就好了,她们和齐姑娘亲姐妹似的,最知道彼此的喜好了。”
“这算什么难事!”我笑道:“李兄,宋三娘眼下应该在杭州大江盟的总舵吧,她是珠宝界一等一的好手,对齐萝也算了解,届时烦劳她陪我媳妇走一趟,如何?”
“这恐怕不行。”一直被我牵着鼻子走,没有机会说话的李思闻听此言,眼中滚地问过一丝紧张,脱口拒绝道。只是他很快反应过来,马上解释起来:“宋三娘是霁月斋的总管,而霁月斋是大江盟旗下的产业,我则是同盟会的长老,两者毕竟不是一家,我可做不了霁月斋的主。又奇怪道:“动少,其实你自己就是珠宝界的大行家,宝大祥又是你的岳家,哪里还用别人替萧夫人参谋?”
“女人逛起街来,没时没晌,可我没那么多时间啊!”我感慨道:“这都是茶话会闹的!再说了,我又不知道齐萝喜欢什么。”我转头对萧潇道:“要不,你干脆去问问宫难!”
“宫兄也是个大忙人。”李思笑道,显然他同样不愿意我和宫难有什么接触,沉吟片刻,道:“不若请柳元礼陪尊夫人走一趟宝大祥,他是看着齐姑娘长大的,当然,我调同盟会的人手可能更方便些,我的助手王炯上届茶话会你该见过的,他也是个见多识广的人物呢!”
李思执意与我同行,四人常天就到了杭州。
见到以齐小天为首的庞大欢迎队伍,我知道,至少在表面上,大江盟已经给了我足够的面子,表现出了足够的诚意。
“齐兄,我来晚了!”我紧赶了几步,上前一把握住了齐小天的手,诚恳地道。
齐小天说动少你能来,就是大江盟最大的荣幸,又说我离家日久,理应在家歇息几日。
“总算有人体谅我了!”我笑道:“成了亲的人就足不一样,齐兄想必已经知道胭脂阵的厉害了!”
齐小天哈哈大笑起来,他身后的公孙且、柳元礼等人也都露出了会心的微笑。
和众人寒暄了一番之后,我和齐小天把臂进了江园。酒席早已安排妥当,作陪的却只有宫难李思而已,而练无双则以主妇身份招呼萧潇,看起来这完全是一场招待朋友的家宴,想来齐小天并不想一开始就切入严肃的话题。
我自然是先恭喜齐练两人好事得谐,祝愿他们花好月圆,随后便关切地问起齐放的伤势。齐小天说父亲并无大碍,只是需要闭关潜心修养,故而无法主持盟中事务,不得已他才暂代盟主之职。
“齐伯父吉人自有天相,只可惜无缘亲自问候他老人家。”
听齐小天说得轻松,我反倒怀疑起自己的判断来,莫非齐放和我那老岳父真是一招即斗了个两败俱伤?不过,既然说齐放闭关,不管是真是假,我此次都不可能见到他了。
掏出一瓶丹药递给齐小天:“这是我恩师秘制的疗伤圣药雪莲玉蟾丸,一日一丸,连服三十天,或许对伯父有所助益。至于你暂代盟主一事,我看倒是顺理成章,放眼大江盟年轻一代,谁还有你这般才学品行?”
“动少,你这顶高帽子可不好戴啊!”齐小天笑道。
宫难也道:“动少,今天咱们可说好了!不谈大江盟,也不谈武林茶话会,只谈…”
“不能只谈风月吧!”我接言笑道:“虽然北地胭脂的泼辣与江南佳丽的妩媚截然不同,不过,我在京城修心养性,绝足风月,就算想说!也说不出个子丑寅卯来。”
“这倒是听小天说过了,说你在京城修练成了正人君子,蜗居陋室,素服简行,言行举止直追先贤,甚至连模样都变了…”宫难望了我一眼,笑道:“对了,你留的那撮八字胡哪?”
“媳妇嫌扎得慌!只好剪了。”
几人都大笑起来,齐小天感慨道:“动少这话实在,说来我们哪一个不是为了父母、妻子、儿女、朋友活着啊!没有亲人朋友,人活在世上还有什么滋味!”
“也不尽然!”李思反驳道:“这世上除了亲情,还有‘权利’二字,唐家兄弟不就是为了这两个字才斗了个你死我活吗?官场里是如此!不说别的,单说这八字胡,丁聪、文公达乃至我未来的老泰山朗文同,他们个个蓄着这么一撮胡子,难道他们的老婆小老婆的就不怕扎?”说着冲我笑道,“你才从京城归来,想必更有感触吧!”
“藩司丁大人和朗知府他们也是情非得已,为官者首重官威嘛!”
“你怎么不重官威呀?”李思一撇嘴:“说到点上了,还不是因为他们太看重权势的缘故吗?!你若是和他们一样,我们选得叫你一声王大人呢!”
“可这顿酒席大概也就没得吃了。”
“这么说!动少将来还是要在江湖上立命安身喽?”宫难紧追了我一句,齐李闻言,俱都目不转睛地望着我。
这其实是所有江湖人都关心的一个问题,在身后出现蒋迟的身影后,我将何去何从?
我的走向取舍完全决定了我的价值。重入江湖,我可能变得一文不值,因为我的师门魔门曾是江湖人人喊打的对象,虽然低调潜伏了这么多年,可毕竟恶名远扬,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都有可能演化成江湖联手围攻的局面,遑论有心人还可以有意制造事端,彻底把我从江湖中抹去。
金盆洗手,做个温柔乡屮的花花太岁,这是许多门派所乐于见到的,当然,他们现在也就没有必要示好于我了,留着精神伺候蒋迟,回报或许更大。因为,缺少帮会的支持,就算武功再高,我也掀不起多大风浪。
当然,我还可以身居庙堂之上,毕竟我是一榜解元,我的老师是赫赫有名的军神,我的知交里还有皇上心腹的宠臣。
一旦我决意为官,谁都无法预测,我究竟会搏得怎样一个前程。万一成了手握重权的一方诸侯,自身十大的绝强武功加上官场的宠大势力,就算灭了大江盟这样的江湖豪强也是举手之劳。
这样的结局是江湖人的噩梦,除非成为我的盟友。而阻止这种局面出现的关键,则是如何让我失去嘉靖的信任。
当然,蒋迟的出现已经显示了嘉靖对我心存疑虑,只是朝廷人事变幻波谲云诡,当事人固然是“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外人更是如雾里看花,摸不着头绪,帝心难测,本就古有明训。
对我不信任,却又也把掌控江湖的大权交给我,这些江湖人想必是绞尽脑法也弄不清楚其中的缘由,只能瞎猫砸死耗子地押宝,究竟我日后是成王还是败寇?
“宫兄,严格说来,我并不是个江湖人,我是个读书人,那种盼望着‘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的读书人。”我故意停顿了一下,让三人有思考的时间:“所以,我不会在江湖上讨生活,但我也不知道自己究竟需要在江湖待多久。”
问题虽然一样,可答案却各有奥秘。我不虞宗亮会泄露我俩的谈话,多年的卧底生涯已经让他明白保守秘密的重要性,但眼前的三人却大不相同,他们表面上亲密无间,实际上却分别代表着大江盟、武当和隐湖三家的利益,我的话一旦说得不够严密,三家从不同的立场来领会,很可能得出非我本意的结论,他们又不是宗亮,,绝对没有半点替我守密的义务。
三人都是心思玲珑的人,显然听明白了我的弦外之音。
李思抢着道:“这么说,倒是皇上非逼着你游历江湖,可我怎么听说,蒋迟离京南下,前天已经到了扬州了呢?”
“为君分忧乃臣子本分。”我瞥了李思一限,他顿时反应过来,知道自己用错了词,讪讪笑了起来。
“至于蒋小侯,来得正是时候,他是徐公爷的女婿,有他在,总该少些打秋风的,我正好省点银子。”我续道,心中却暗忖,蒋迟来得这么快,会不会是嘉靖严督的结果呢?而江北的消息大江盟仅隔两天就已经得到了,显然它的情报网相当有效。
“动少,你真不在乎蒋迟现在就介入江湖事务?”宫难沉吟道:“一仆一主,绝非什么好事!”听似很替我着想,可实际上却是暗示我,武当大可以投入蒋迟的怀抱中。
“凡事都要有个熟悉过程,何况蒋小侯又不是江湖人。江湖水有多深,你们比我更清楚,根据你们的经验看,他需要多久才能了解江湖呢?”
“一两年足矣。”李思再度抢过话去,他的态度忽左忽右,让我着实摸不到头绪。
“总要两三年吧!”宫难毕竟是名门高弟,不愿睁眼说瞎话。
“那就折中一下,蒋小侯聪明过人,两年之内也该变成个老江湖了。不过一两年时间说长不长,可说短也不短,你们可以回忆一下,我的前任白大人头两年都做了些什么。”
三人的脸色都有些不自然。白澜推崇“善战者无赫赫之功”,从来都是暗中行事,知道他底细的寥寥无几,他的几项大举措比如江湖名人录、武林茶话会几乎都是和风细雨、收潜移默化之功的。
但随着他身份的暴露,早年的霹雳手段也渐渐被揭露出来,其中最典型的就是他一手导演的南海剑派的覆灭。
十几年前,南海剑派还是在南方武林中相当有影响的门派,它在江湖的地位不在两年前的春水剑派之下,一路诡异的‘南海十三剑’也是武林赫赫有名的剑法,可它一夜之间就灰飞烟灭了。
白澜利用唐门意欲南下的心理,挑起它对付南海剑派的战意,并将南海剑派的机密情报提供给了唐门,甚至暗中派遣大批锦衣高手襄助,于是唐门不费吹灰之力就减掉了对手。
可唐门还没有来得及品尝胜利果实,一系列对唐门极为不利的证据便出现在了唐老爷子的书桌上。继续南下,门内众多精锐就要面临牢狱之灾。两相权衡,唐门被迫停下了南进的脚步,白白为白澜当了一回枪使,而那时白澜上任不过一年而已。
南海剑派与白澜无冤无仇,虽然派中弟了大多继承了行事乖张的传统,但它绝非作恶多端的邪门歪道,只可惜它的总舵就是白澜的家乡,白澜不欲家乡出现这么一个足以影响当地治安的门派,于是它就只好覆灭了。
一个丝毫不谙武功的书生却让偌大一个门派四五十号人转眼人头落地,这就是江湖执法者的威力。
而我也是隐晦地威胁三人,虽然我可能在江湖待不上多少时间,但是我一旦不顾及后果,一样有能力铲除我的敌人。
“两年间,一本江湖名人录问世,其内容扎实得几乎让人挑不出一点毛病,足以流传后世,之后又推出武林茶话会,江湖十几年风平浪静,名人录和茶话会功不可没。”
我知道,让他们心里明白我话里的真实意思就足够了,面子还是要给这三人,于是自己曲解自己的话。
当然,这两项才真正是白澜接任后的一大发明,相比南海剑派的覆灭,自然更是广为江湖人称道。
“三位大概都能想像出来,白大人为了名人录和茶话会,私底下花了多少功夫,动用了多少人手。当然,江湖也给了他绝大的支持,大家相互配合,武林才得以迅猛发展。十年间,十大门派的弟子数量增加了近三倍!门下产业的规模更是增加了五倍有余。”我顿了一下,笑道:“如果白大人采用的是另一条铁血道路,或者,大家都不配合他的话,而今的江湖又会是怎样一幅景象呢?”
“动少绕来绕去,还是把话题落在了茶话会上。”齐小天笑道:“看来,今天不谈茶话会,你是饶不了我啊!”
第五章
众人都哈哈笑了起来。
“实不相蹒,我三叔的话虽然没经过敝盟的首肯,可我的想法和三叔大同小异。”齐小天开诚布公地道:“这其中绝没有针对动少你的意思,相反,你迟迟没有就武林茶话会表态,我还以为你同样看到了茶话会的弊端,准备放弃它了,只是顾忌着白大人的面子,三叔的本意也是想给你找个台阶,结果好心办成了错事,可眼下敝盟却是骑虎难下了!”
“我承认,关于茶话会我想得简单了,我应该考虑到主持人的变化给各大门派带来的影响,提前个把月通知你们,不过…”我沉吟起来,不说话了。
齐小天一句话几乎就开脱了大江盟的责任,想来是早就研究好了应对之策,而他的理由,也颇出乎我的意料。
事实上,没有及早表明自己的态度,的碓是我的失策,原以为十几年约定俗成了的东西不会有什么大问题,却偏偏被人在这上做了文章。
而因为消息传递需要时间的缘故,大江盟完全有理由说,齐功在发表不支援茶话会的言论之前,并不知道我已经在扬州宣布续办茶话会了。
宫难的眼里闪过一道讶色,显然他也是头一遭听到齐小天的这番说辞。他数度张开嘴想说话,却又数度把话咽了回去。
“有什么骑虎难下的!”李思再度摇摆到了我的立场上来,不屑道:“三叔不过是他个人的看法而已,有什么要紧?隐湖辛仙子魏仙子两人的意见还截然相反哪!人家也没觉得如何尴尬!”
“辛魏两仙子各说各的,全江湖的人自然都明白!那是她们个人的看法,与隐湖的立场无关,隐湖究竟是个什么态度,最后还要等鹿掌门拍板,无论支援也好,反对也好,都无损隐湖的声誉。我们大江盟则不同,本来三叔的意见敝盟正在研究,说白了是想弄清楚动少你的想法!可唐门主力突然进入敝盟的势力
范围,敝盟的的重心便转移到了唐门身上,结果不仅和唐门的一场误会让家父受伤,而且耽误了处理三叔言论的时机,动少要续办茶话会的消息随后便传得沸沸扬扬了,不明真相的江湖人见敝盟没人出面澄清三叔的话,定然以为三叔的意见就是敝盟的意见,敝盟是铁心想和动少唱对台戏了。”
齐小天苦笑道:“敝盟虽然冤死,可现在再改弦更张,三叔的颜面何存?敝盟的颜面何存?说不定,只好对不起动少了!”
本以为齐小天一番铺垫是为了给大江盟找台阶下,何况,我亲赴杭州也算给足了大江盟面子,可没想到他还是坚持自己的观点,我心中既恼怒又失望。
他奶奶的,你大江盟要面子,难道我王别情就不要而子吗?!
我心中暗骂了一声,却展颜笑道:“这确实怪不得齐三爷。不过,大江盟应该得到我要改革茶话会的消息了吧!”
宫难笑道:“别说大江盟,连我都听说了,只是动少,你的新方案似乎是治标不治本,茶话会的根本问题,不在于它对少林武当大江盟这样的大门派有无益处,而是它引发了各门派的对立情绪,破坏了彼此之间的信任关系,从而成为江曲不安定的因素。”他目光炯炯地望着我:“这是你也不愿意看到的结果吧!”
宫难的话一针见血,除了最后一句,事买上我们都明白,江湖越不团结,越是我所乐于见到的。江湖的均衡不是建立在大家都是亲戚朋友的基础上,而是彼此顾忌才让他们不敢轻举妄动。
“官兄此言,我不敢苟同。”我正色道:“我的想法正好相反,茶话会不仅增进了各门派之间的彼此了解,而且提供了一个合法的宣泄渠道,两个门派有隙,不见得非要杀个你死我活,茶话会上见真章是条更好的出路。事实上,自从有了茶话会之后,江湖的争斗至少减少了一半。”
这是不争的事实,当然,这绝不仅仅是茶话会带来的好处,快活帮与十二连环坞的一战,黑白两道都损失巨大,唐门又被白澜用计捆住了手脚,武当也还没落在清风这个野心家手里,余下的谁也没有能力挑起事端了,直到大江盟和慕容世家羽翼逐渐丰满,清风也在武当立稳了脚跟,江湖才又重新动荡起来。
宫难微微一笑,刚想反驳,却听一直只有窃窃私语声的里屋突然传来苏瑾声惊呼,接着就听齐萝讶道:“竟有此事!那…那淫…你相公他答应了吗?”
“慕容千秋那贼子真是恬不知耻,竟然要王姐姐的女儿做他的儿媳妇,也不照镜子看看自己那副尊容!想都不用想,他儿子肯定强不到哪里去!”
齐萝坐在宫难身边,一付打抱不平的样子,生产后的她虽然还没有完全复原,可丰腴的她却散发着惊人的魅力,竟隐隐把其余三女都比下去了,宫难望着自己妻子的目光固然是温柔有加,就连李思的目光都不时落在她身上。
怪不得宫难私下在我面前表露出了对李思的反感,甚至齐小天看在眼里都隐隐有些不豫。只是,李思这厮为何毫无顾忌地这般放肆?他可真不像是隐湖的秘密弟子啊!我心中狐疑,却怎么也找不出答案来。
萧潇半开玩笑地担起了慕容千秋替儿子的求婚,齐萝忍不住跑出来问个究竟,于是弥漫在四个大男人之间的有些剑拨弩张的紧张气氛顿时缓和下来。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可不是君子的难道就要打一辈子光棍?人家也有要求嘛,可以理解。”我笑道:“就像你们家的宫如意宫大小姐,我就特喜欢,若是萧潇玲珑她们这一两年替我生个儿子,咱们做个亲家?如何?”
众人齐齐一愣,宫难夫妇更是惊讶地对望了眼。
宫难迟疑道:“动少,你这玩笑可开大了。”
“如何是开玩笑!”我迅速权衡了利弊,越发觉得自己方才的灵机一动实在是妙不可言,便解下一口猴形玉佩递给宫难:“这是我师傅任公送我的生日礼物,我一直视为珍宝,贴身收藏,今番权当聘礼,若是一年内我房里人生下一子,当和令嫒结为夫妻,否则,就和钰儿珏儿结成姐妹,宫兄意下如何?”
宫难不知如何作答,求助似的望了一眼妻子。
齐萝眼珠一转,笑道:“老实说,我可不想和你这个淫贼做亲家,可玲珑是我的好妹妹、萧潇姐是我的好姐姐,若是她们三人的儿子,我倒可以考虑考虑。”
说着,接过玉佩,小心收了起来,又道:“说来,儿女的婚事还是他们自己做主的好。”
众人听她模棱两可的回答,都不觉莞尔,我更是哈哈大笑起来:“宫兄,你真是好福气!你放心,我一定把儿子培养成成材,像他老子这股文武双全那是最起码的要求,无论如何也要让他丈母娘和如意侄女满意,一看到他就心里喜欢。”
关系骤然变得亲近起来,齐小天、宫难和李思似乎都有些不知所措,不知道在这种情况下,究竟该如何调整自己的方案。
其实我也一样,这个没有多少约束力的联姻更多地是为了给大江盟和武当一个台阶,但他们究竟肯不肯借坡下驴还是个未知数,我也明白,他们需要时间去消化这突如其来的亲密关系。
于是,我绝口不再提茶话会三字,而齐小天二人更是唯恐避之不及,四人默契地把话题转移到了女人们喜爱的风花雪月上,一时间屋内欢歌笑语,气氛变得极其融洽,而唯一的不和谐囚素,大概只是李思那双无所顾忌的贼眼带给其余三个男人的不快了,只是三个人的城府都相当深,谁也没有表现出自己的不满来。
第六章
“慕容千秋那贼子真是恬不知耻,竟然要玉姐姐的女儿做他的儿媳妇,也不照镜子看看自己那副尊容!想都不用想,他儿子肯定强不到哪里去!”
齐萝坐在宫难身边,一付打抱不平的样子,生产后的她虽然还没有完全复原,可丰腴的她却散发着惊人的魅力,竟隐隐把其余三女都比下去了,宫难望着自己妻子的目光固然是温柔有加,就连李思的目光都不时落在她身上。
怪不得宫难私下在我面前表露出了对李思的反感,甚至齐小天看在眼里都隐隐有些不豫。只是,李思这厮为何毫无顾忌地这般放肆?他可真不像是隐湖的秘密弟子啊!我心中狐疑,却怎么也找不出答案来。
萧潇半开玩笑地提起了慕容千秋替儿子的求婚,齐萝忍不住跑出来问个究竟,于是弥漫在四个大男人之间的有些剑拨弩张的紧张气氛顿时缓和下来。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可不是君子的难道就要打一辈子光棍?人家也有要求嘛,可以理解。”我笑道:“就像你们家的宫如意宫大小姐,我就特喜欢,若是萧潇玲珑她们这一两年里能替我生个儿子,咱们做个亲家,如何?”
众人齐齐一愣,宫难夫妇更是惊讶地对望了一眼。
宫难迟疑道:“动少,你这玩笑可开大了。”
“如何是开玩笑!”我迅速权衡了利弊,越发觉得自己方才的灵机一动实在是妙不可言,便解下一只猴形玉佩递给宫难:“这是我师傅任公送我的生日礼物,我一直视为珍宝,贴身收藏,今番权当聘礼,若是一年内我房里人生下一子,当和令嫒结为夫妻,否则,就和钰儿珏儿结成姐妹,宫兄意下如何?”
宫难不知如何作答,求助似的望了一眼妻子。
齐萝眼珠一转,笑道:“老实说,我可不想和你这个淫贼做亲家,可玲珑是我的好妹妹、萧潇姐是我的好姐姐,若是她们三人的儿子,我倒可以考虑考虑。”说着,接过玉佩,小心收了起来,又道:“说来,儿女的婚事还是他们自己做主的好。”
众人听她模棱两可的回答,都不觉莞尔,我更是哈哈大笑起来:“宫兄,你真是好福气!你放心,我一定把儿子培养成材,像他老子这般文武双全那是最起码的要求,无论如何也要让他丈母娘和如意侄女满意,一看到他就心里喜欢。”
关系骤然变得亲近起来,齐小天、宫难和李思似乎都有些不知所措,不知道在这种情况下,究竟该如何调整自己的方案。
其实我也一样,这个没有多少约束力的联姻更多地是为了给大江盟和武当一个台阶,但他们究竟肯不肯借坡下驴还是个未知数,我也明白,他们需要时间去消化这突如其来的亲密关系。
于是,我绝口不再提茶话会三字,而齐小天三人更是唯恐避之不及,四人默契地把话题转移到了女人们喜爱的风花雪月上,一时间屋内欢歌笑语,气氛变得极其融洽,而唯一的不和谐因素,大概只是李思那双无所顾忌的贼眼带给其余三个男人的不快了,只是三个人的城府都相当深,谁也没有表现出自己的不满来。
“真的?相公,你…不是在哄奴高兴吧?”满脸倦意瘫软在我身下的萧潇听到我附在她耳边的低语,就像是吃了千年人参万年灵芝似的,一下子亢奋起来。
“以前相公没掌握其中的诀窍,可现在至少有一半的把握,不然,宁馨怎么那么快就有了身孕?”
“那…奴还要”萧潇香汗淋漓的身子蠕动了几下,原本已经没了力气的一双玉腿复又缠上了我的虎腰,独角龙王很快就再度感觉到了那春露喜雨般的濡湿,随后就被绝代名器“朝露花雨”吃了进去。
自己无所出,一直是萧潇的一块心病。无瑕生产倒还好说,可连宁馨都有了我的骨血,诸女中追随我时日最久的她心头难免有些不是滋味,听说今天正是她受孕的好时候,她自然不肯放过了。
我刻意现出了独角龙王的真身,弄得萧潇几乎魂飞魄散,不是我留出几分内力护着她,她早就昏死不知几回了,好在这奇异的心法原本就支援不了多久,我的分心更是大大缩短了时间,她总算在欲仙欲死中等到了我激情巅峰的到来。
“死丫头,这么喜欢孩子啊?”
我爱怜地抚摸着爱妾的玲珑玉体,她虽然倦极了,可看到从花蕊中流出的与往日截然不同的浓稠液体时,她却飞快地蜷起腿,将两足挂在了我的肩上,双手捂着私处,似乎是怕我种下的种子白白流出来浪费了。
“哪个女人不想替自己心爱的男人生个孩子呢?”萧潇痴痴望着我,呢喃道。
不知怎的,我突然想起了苏瑾,想起了她在流产后说的那番话来,她也是想给那个男人生个孩子,可现在她已经弃他如敝履了--李思显然不是让她怀孕的那个男人,这世上的女人,或许还是像她这般善变的更多一些吧!
熟悉我就像熟悉自己一样的萧潇显然发觉了我的细微变化,把我的手按在了她雪腻的酥胸上。激情过后的雪峰上的一点嫣红依然翘首挺立,轻轻一捻,就捻出女人柔媚的娇吟。
她身子正是极度敏感的时候,花唇立刻又蠕动起来,可能是感觉到身体里的东西要流出来,她轻喘着示意我停手,媚眼如丝地道:“说来,竹园的每个姐妹都羡慕死了玉姐姐,不仅有亦女亦妹的玲珑姐妹,还替相公生了一对那么可爱的女儿,就连干娘看着都眼热,有天奴去初晴楼,就听干娘向玉姐姐请教,是如何做的产后保养呢!”
换作几个月前,我大概早就出口询问六娘此话的用意,或者猜测是不是秦楼有姑娘没做好防范措施以至怀孕了,可我眼下心里虽是一动,却把话题转移开来:“严格说来,无瑕的春水心法还没有你修练的玉女天魔心法高明,此番我去京城,遇到星宗宁师姐,她玉女天魔心法的造诣甚至还在我之上,得到她的指点,许多精微之处豁然贯通,你底子深厚,勤加修练,不出三年,即可与无瑕比肩,何况…”
估摸我的种子也该种得差不多了,我放下了萧潇的双腿,把她搂进怀里,一边细细体会着她的柔美娇嫩,一边笑道:“何况,女人生产固然大损气血,但同时也让女子的胞宫彻底成熟,只要恢复得当,武功还可更上一层楼!”
“怪不得奴觉得齐姑娘的武功颇有精进哪,原来如此。”萧潇恍然大悟,旋即又迷惑起来:“可无瑕姐姐…”
“傻丫头,忘了无瑕早就生养过了吗?若是生一次孩子武功长一成,武功天下第一的大概就是头母猪了!”
萧潇噗嗤一乐,可笑容犹挂在脸上,心思却不知飞到哪儿去了,只听她呢喃自语道:“奴倒是想替主子生上十个八个的哪…”说着说着,她实在坚持不住了,带着一脸的憧憬和满足沉入了梦乡。
见萧潇睡熟了,我轻轻脱开身来,裸着身子下了碧纱厨。虽然已是秋意正寒,可室内里却是温暖如春,火炉里的木炭虽然不如皇家的贡品红萝木炭那么名贵,可效果并不差多少,督司衙门的豪奢由此可见一斑。
和齐小天的会谈除了订下了一门亲事之外,并无其他进展,虽然大江盟的立场已经明显发生了变化,但齐小天并没有给我任何承诺,因为大江盟真正当家的,还是他爹齐放。
为了让齐家父子尽快地讨论这门亲事带来的新变化,我谢绝了齐小天的邀请,以要向武承恩提亲为由,离开了江园,迳直来到了武的官衙。
不巧的是,武承恩和武舞俱不在家,武承恩陪来杭视察漕运的李钺去了,已经两日未归;而武舞的亲外公去世,她只好跟着妈妈回老家建宁奔丧,几日前就离开杭州了。
好在武舞早就告诉她爹说我要来提亲,而武承恩私下更是早就同意了这段姻缘,便交待家人,万一我这两天来了要好生招待,于是,见我这个准姑爷到了,阖府上下无不恭恭敬敬,伺候得极其周到。
听下人们议论,说老爷对其他四个姑爷可从来没这么看重过,这不禁让我想起了平素甚少想起的武舞。武承恩能放下面子接受女儿做妾的事实,除了看好我的将来以及同门之谊外,大半还是武舞死磨硬泡的功劳。
浪女回头金不换啊!我心中轻轻一叹。见识到回娘家暂住的大小姐和寡居在家的三小姐的风流,我知道武舞的放浪实是武家的传统,而她如今的守身如玉越发显得难得。
这样的女孩该比苏瑾更值得我珍惜吧!
我心底刚涌起一丝自责,就听门口传来轻轻的脚步声,接着就有人“卜卜”的轻轻敲起门来,一问,却听一个娇滴滴的声音道:“公子可曾安寝?”
“多谢大姐挂念,在下已经睡下了。”我一听便知是武舞的大姐武柳,心道,这淫娃虽然外表一副名门贵妇的模样,可自我进了武家大门,她眼角眉梢就俱是挑逗之意,眼下终于忍不住要红杏出墙了。
只是我向来对别人的妻子不感兴趣,所谓淫人妻女者,妻女必遭人淫,我可不想头上带着几顶绿帽子,只要嫁了人,纵然是齐萝那样的天仙,我最多也只是在心里想想罢了,何况,我对武舞刚生出一番愧疚之意。
“那…四夫人是不是生病了,怎么听她一直咿咿呀呀的?”
“是啊,我刚才才治好她的病。”我心头一凛,虽然我和萧潇欢好的时候六识难免大幅度下降,可武柳能接近我的住所,显然身怀不俗武功,毕竟她爹是月宗的高手,方才和她照面的时候,自己倒是疏忽了。
“姐姐也病了,弟弟发发善心,也帮人家治治,好不好?”武柳的声音突然变得异常妖媚,我顿时明白过来,她竟然用上了天魔吟。
班门弄斧、不知死活!我心头一阵冷笑,大概武承恩并没有告诉自己的女儿,我是魔门日宗宗主,一旦我使出天魔吟进行反击,除非我接纳武柳,否则,功力差我太远的她大概一生只能沉迷在想像和五个指头带来的快乐中,其他任何男人都无法满足她的欲望了。
“那大姐你听好了,沉香四两、广枣四两、檀香二两、紫檀香二两、红花二两、肉豆蔻一两,文火煎半个时辰,服下立见奇效!”
撵走了几乎恼羞成怒的武柳,我立刻开动六识,周围细微的动静又重新回到我的感知里,夜风紧、霜露冻、枯枝落、寒鸦啼,还有…屋顶若隐若现的呼吸。
屋顶有人?!
这人是高手!
我又惊又疑,听到这呼吸的节拍,我就知道屋顶上的人有着一身高强的内功,只是这呼吸为何如此深浅不一,以致被我轻易发现了行踪?难道,是刚才我和萧潇一番云雨勾起了他的情怀?
细细倾听,一股熟悉感觉涌上心头,我心里蓦地大动,莫非是…?
我甚至连衣服都顾不得去穿,突然使出十成功力,一展身形向外激射而去,就听窗纸“嘶啦”一声被撕开一个大洞,而我已如一缕青烟直飞向屋顶。
昏暗的星空下,屋顶上的那个蒙面黑衣人又惊又羞地望着赤身裸体的我,只是蕴含在比天上所有的星辰都明亮的一对眸子里的欢喜和相思却是惊讶和羞赧根本无法遮掩的,就在我心中的猜想得到验证的一刹那,那蒙面人已如夜鸟归林一般飞快投进了我的怀抱。
“相…”
刚吐出一个字,我已经掀开了黑色的面纱。面纱下是一张完全沉浸在喜悦中的天仙一般的容颜,那微张的红唇转眼就被我的双唇擒住,她“嘤咛”一声便翘起了脚尖,紧紧搂住了我的脖子;我的大舌头刚刚伸进她嘴里,她就将滑腻的丁香乖乖献了上来。
“阿柔,”我拚命地啜着女人的香舌,仿佛要把她的心啜出来吞进肚子里,心里满是说不出来的欢喜:“我的心肝宝贝,你终于回来了。”
感受到我的狂喜,女人搂得我越发紧了,而一滴一滴的热泪也越发连成了串,终于,哽咽变成了啜泣:“相公…呜呜…人家…想死你啦”
“相公也想死你了…哈啾!”我紧紧抱着女人深情地道,只是寒风吹过,我觉得浑身发冷,一哆嗦,忍不住打了个喷嚏,这才想起来自己竟是未着丝缕。
世上没有几个女子能让我如此忘形,而来人却是其中之一--她正是与我分别了近两个月的魏柔!
“看相公急的,也不怕认错了人!”虽是埋怨,可女人梨花带雨的脸上却透着掩饰不住的欢喜,依偎着我走向屋檐,然后拉着我一跃而下。
“怎么可能错认了你!”
“幽冥步”和“流云诀”似乎天生就是一对,两人身法配合得相得益彰,宛如凌空渡虚的仙人一般飘然下落,我轻松的甚至有余力开口说话,只是我霸气十足的声音在魏柔耳边回荡,却惹得她呼吸一浊,身法一乱,猛的向地面沈去。
我使劲一拽,魏柔这才清醒过来,身子曼妙地飞向窗户,而我却急速向下坠去。魏柔轻舒藕臂,玉手搭住窗棂,莲足一勾,我眼明手快地一把握住那方满四寸的香莲,不仅借力止住了下坠之势,而且身形顺势一展,抱着心爱的女人一起翻进了屋内。
两人跌落在厚厚的波斯地毯上,魏柔刚想起身,却被我按住肩头,两人复又吻在了一处,直吻到胸腔里的空气已然耗尽,两人粘在一起的嘴唇才恋恋不舍地分开。
“相公--你坏死了”满面潮红的女人这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自己已是罗衫半解,飞快地爬起身来,掩住酥胸,害羞地瞥了碧纱厨一眼。
“自家姐妹,怕什么?”我立刻明白了魏柔的心思,她是个矜持的女子,与宁馨解雨连床欢好已经是她的极限了,这还是因为宁馨的出身与江湖毫不相干、解雨又是个处子的缘故,若是让萧潇看到她这付模样,她大概要羞死了。
我拉上窗帘,吹灭了蜡烛,屋子里顿时黑得伸手不见五指。黑暗赶走了魏柔的羞涩,待我上前再度搂住她,手探进她怀中握住一只涨大的酥腻椒乳的时候,她不仅没有躲闪,反倒环住我的虎腰依偎进了我怀里,那火烫的脸颊紧紧贴上了我赤裸的胸膛,一边深深嗅着我的气息,一边满足地轻声呻吟起来。
“好心肝,干么躲在屋顶不下来,难道你不想相公啊?”
“怎么不想,奴都想死你了!”
黑暗中的魏柔迸发出火一般的热情,那大胆而亲昵的话语里满是相思,竟是我从来没听她说过的,樱唇更是狠狠亲着我的胸膛。
“都怨你!”她嗔道:“定是相公你挑逗了那个淫妇,她才前前后后来了六回,奴要是进来,万一叫她看到,以后还怎么做人!”
说着,她咬住我的乳头,含糊道:“还好相公悬崖勒马,不然,若是你放了那淫妇进门,奴…奴就再也不理你啦!”
“你舍得?”我手指捻住一颗蓓蕾,伏在她耳边调笑道,知道她方才定是在屋顶上忍得苦了,才把一肚子怨气发泄到了武柳身上。
魏柔被我的魔手弄得激灵打了个冷颤,娇喘连连,哪里还顾得上说话,半天才嗔道:“奴是舍不得,可奴在外面等了一个多时辰,相公却一点都不怜惜人家…”
“冻坏了吧!”我握住她的柔荑,输了一道内力过去,女人舒服地轻哼了一声,我遂笑道:“说你是个傻丫头,你还不信,也不动脑筋想想,武柳她算什么东西!就算她来个十遍二十遍的,相公也只会让她吃足闭门羹而已,又岂会发现你?再说,发现了又如何,你是我媳妇嘛!”
“可、可…”
“你是怕萧潇吧!”我一把抱起魏柔来到了碧纱厨旁,伸手掀开了碧纱厨的帷幔,床榻上隐约可见一具玲珑的女体,那悠长的呼吸谕示着主人已经睡熟了。
把魏柔放在榻上,解开枕边的一只锦囊,一道青朦朦的毫光顿时从锦囊口中射出来,碧纱厨立刻亮了起来。
“啊呀!”魏柔猝不及防,萧潇雪白的胴体便尽落在她的眼中,她慌忙别过头去,闭上了眼睛,小手捶打着我的胸膛,一个劲儿地埋怨道:“坏死了、坏死了、坏死了…”
夜明珠光里,魏柔娇羞的模样一览无余,我心头一阵火热,反身把她压在身下,扳过她的脸,让她仔细看着萧潇。睡梦中的萧潇媚态惊人,宛如高唐神女,魏柔眼中不由得闪过一道艳羡的异彩。
“巫山云雨梦高唐,你萧姐姐美吧!”我伸手撩开魏柔的衣襟:“等会儿,你就和她一样了。”
噙住一只挺翘的乳珠,魏柔原本就是象征性的抵抗一下子都消失不见了,推着我肩头的小手顿时变换了位置,一只插进了我浓密的头发里,将我的脑袋按在自己胸前,另一只胡乱地在我背上游走,双腿紧紧绞在一处,身子更是火烫。
嗅着熟悉而又陌生的脂香,啜着滑腻而又香甜的紫葡萄,抚着仿佛最上等的丝缎一般的光滑肌肤,听着女人宛如天籁的轻声娇吟,我一时不知是在天上还是在人间。
魏柔似乎经受不起我的轻啜慢吸抹复挑,鼻息越来越重,身子也不安分地扭动起来。可就在我刚解开她的裙带,手还没来得及插入她裙子的时候,她突然向下一滑,藕臂方缠住我的脖颈,身子一僵,然后不由自主地抖了起来。
这么快就来了?
女人的娇吟就是战场上催人奋进的号角,让我热血澎湃,粗鲁地一把撩起她的裙子,也不去脱她的小衣,只并指如刀,一下子便划开了棉布亵衣,一缕奇异的香气便扑面而来;稀疏的乌草间,一朵粉嫩的牡丹正含露怒放,花露汩汩而出,连绵不绝,打湿了花瓣,打湿了小草,就连那朵雌菊都掬着一汪花露,在夜明珠晶莹的光泽照耀下,泛出乳白的颜色。
魏柔紧闭双眸,清雅脱俗的脸上满是动人的颜色。似乎是羞不可抑,她把螓首深埋在了我的肩窝,可一双粉腿却悄然向两边分开去,只是方张开了一半,独角龙王已经锐不可当地挺进了正在翕张的雌花里。
“相公--”
魏柔脖颈猛的向后一扬,喉间发出一声高亢的呻吟,随即一口咬住了我的肩头,才让那足以惊醒阖府所有人的叫声停了下来。
小别胜新婚,已尝到情爱滋味的她竟是如此不堪我的挑逗,虽然两个月的休养生息让她的花道宛如未经人道的处子,连龙王都感觉到了那份异常的紧窄,可高潮带来的巨大欢愉,还是让她的每一寸媚肉都热泪盈眶地迎接着君王的驾临。
我一边心肝宝贝的乱叫着,一边享受着魏柔罕见的疯狂。虽然无力再让龙王现出真身,可她的花心本就比旁人来的浅,加上她的小屁股死命向上凑送,龙头自然每每都击在她的花心上,每一下都让她发出颤抖的鼻音,而我的肩头也随之一痛。
二十几下后,她的花道突然剧烈地收缩起来,一道大得出奇的力量一下子裹住了龙王,竟让它动弹不得,随即,一股浓腻的花精伴着女人垂死般的呻吟狠狠击在了龙头上。
男人最快乐的,莫过于看着自己的女人在自己的指挥下,一步步地登上巅峰,我紧紧搂着心爱女人颤抖的娇躯,感受着我带给她的巨大快乐,心里说不出的温馨满足,只是这好心情却很快就被异样的情况搅乱了。
魏柔的花精虽然稀薄了许多,可却是一泄再泄,竟似没有穷尽。我心中顿时一惊,魏柔虽然武功冠绝诸女,却最是不堪床笫之事,莫非是久别乍欢,竟激的她脱阴了不成?
心念一动,我飞快地点了她小腹上四处大穴,可花精却依旧淋漓不断,我这一惊非同小可,手掌忙不迭地贴在了她的下丹田上,一面将一道沛然内力输了过去,一面小心翼翼地抽出了独角龙王。
看到龙身上满是红色,又嗅到一缕淡淡的血腥气,我这才恍然大悟,后来的东西哪里是什么花精,分明是女人行经时的经水!
“死丫头,你不要命了!”
女人经期是我的禁忌之一,特别是来潮的那一两天,我最是忌讳,见到血红的颜色,我声音不由得严厉起来。
回过神来的魏柔正听见我的呵斥,茫然失措的表情刚浮上脸庞,就看到了血淋淋的龙王,顿时明白过来,慌忙垂下眼帘,转头找来一方手帕,也不敢看我。
她只是细心揩拭着龙身上的血迹,一边怯怯的道:“相公,你生气了?…别生气嘛,奴…奴也不知道它怎么今天就来了,算日子还有六七天哪…”
我立刻反应过来,魏柔绝非有意挑战我的禁忌。她的经期本就不准,特别是在宋素卿旗舰“妙之丸”覆灭的那场松江海战中,她在经期中受了冻,之后日子越发诡异莫测,而且淋漓不断。
不过,她偷嫁过来之后,阴阳调和,潮信渐趋稳定,此番再度提前,想来是这段日子阴火郁结,旧疾有复发之势,加之胞宫受到猛烈刺激,月事遂提早来临。
看她低眉俯首,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我就是有满心的怒火,此刻也冰消雪融了。
扯来堆在脚边的一条浴巾,温柔地替她抹去周身的细汗,我柔声道:“别怪相公语气重,相公也是为了你们好,也是心疼你们,经里行房容易落下疾病,甚至可能影响日后怀孕生子,阿柔,相公可还想让你替我生上七八个儿女哪!”
“奴知道…”魏柔的眼泪这才扑簌簌地落下来,俏脸埋进我怀里,呜咽哭了起来,听起来是那么的委屈。
我只好放出温柔手段,千哄万哄,总算把她哄的破涕为笑。
“奴都想死相公了。”她一边吻去流到我胸口的泪水,一边用细若蚊蝇的声音倾诉着相思:“每天一睁眼,奴就想,相公是个勤快的人,这时该起床了吧,或许连早饭都吃了、功夫都练过了也说不定;到了夜深人静,奴又想,相公是个风流的人,这时该和姐姐妹妹们欢好了吧,可相公是个有情有义的人,绝不会忘了不在你身边的那些像奴一样可怜的小女人。相公,你想人家了吗?”
“想!”魏柔深情款款的独白一下子感动了我,我只觉得心头一酸,眼泪差点落了下来。
忍不住拉着魏柔的小手放在胸口上,我动情地道:“感觉到了么,阿柔?我的心,你就住在这里,只要它还在跳动,我就一直在惦记着你。”
女人感动得又哽咽起来,不住地亲吻着我的心口,半晌,她牵着我的手同样覆在了她的心口上,抬起红肿的双眼,深情地望着我:“奴知道,相公心里装着竹园和得意居的八九个女子,每一个都是那么难以割舍,奴是其中的一个已经心满意足了,可相公千万记着,奴的心里,只有相公一个,皇天后土可以作证,今生今世、来生来世乃至生生世世,奴与相公不离不弃,生死相随!”
不离不弃,生死相随!
听她许下生死诺言,我内心深处的那点疑虑一下子都烟消云散,就连师傅和隐湖的恩怨情仇都一下子变得轻如鸿毛,人生有终,恩怨亦有终,可生生世世的诺言却没有尽头。
一切言语在此刻都失去了力量,我只是紧紧把佳人搂在了怀里,两人静静体会着心灵交会的动人和美丽,良久,这份宁静才被萧潇打破。
“谪落人间的仙子才最美丽。”我背后传来萧潇的感叹,随即是真心的祝福:“恭喜你了,柔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