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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空万里 / 2021/03/14 03:13 / 2183 / 70
六朝云龙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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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空万里 / 发表于: 2021/03/14 03:41:47

第六章
  
  半个时辰后,程宗扬叩响林家的大门,门一开便笑道:“好香的狗肉!小弟这趟可是来对了!”
  
  庭中架了口大锅,一锅烂熟的狗肉炖得正香。鲁智深和林冲一边大快朵颐,一边把玩那柄屠龙刀。
  
  见程宗扬进来,鲁智深叫道:“程兄弟!来得正好!且看看林师弟新得的宝刀!”
  
  程宗扬带着秦桧、敖润和青面兽一同入席。
  
  只见那柄屠龙刀通体雪亮,刚才虽然接连斩剑断肢,刀身却看不到丝毫的划痕和血迹,远远便能感觉到一股逼人的寒意。
  
  “好刀!”程宗扬心头微动,先赞了一声,然后道:“林兄,能否借刀让小弟一观?”
  
  林冲虽然干着皇城司的差事,盯了他几天梢,但盯到鲁智深的菜园里就罢了,加上这两天撞上高衙内的事,不免有些心灰意冷,早已不再把他视为嫌犯,当即递刀过来。
  
  细长刀入手,程宗扬便有了七分把握。这柄屠龙刀虽然是冒名的赝品,但比起玄铁打制的屠龙刀只怕犹有过之。
  
  整把刀长逾三尺,较平常的刀身长出半尺,分量十足。而且刀身那种特有的寒意,与自己怀里的珊瑚匕首如出一辙,分明是用大量珊瑚铁混杂一些特殊金属打造而成。单是材料的价格,绝不只一千贯。
  
  秦桧久居南荒,自然识得珊瑚铁,这会儿拿到手中,不禁动容道:“此刀价值万金也不为过!”
  
  被刀气一激,敖润猛地打了个喷喷:“老秦,这是什么材料?”
  
  “珊瑚铁,深海中万年生成的精铁。一斤上等的珊瑚铁,两斤黄金也未必能换到,林教头这把刀买得着实值得!”
  
  林冲心情大好,他本是豪杰心性,双方以前的一点芥蒂既然抛开,程宗扬又屡次登门结交,便视为好友。众人在庭中食肉饮酒,赏刀为乐。
  
  程宗扬很好奇鲁智深为什么会被两个和尚追杀,但花和尚喝得兴高采烈,似乎根本不把遇袭当回事,自己也不好询问。
  
  宅中的女眷不便出面,庭中只有一个老仆伺候。
  
  众人虽然兴致高昂,程宗扬却怀着心事,吃了几杯酒,厚着脸皮道:“不知师师小姐在吗?”
  
  林冲莞尔一笑。“便在楼上,程兄自去便可。”
  
  程宗扬告了声罪,在众人善意的笑声中入室登楼。
  
  林冲是武官世家,虽然称不上富贵,也是殷实人家,要不然不可能轻易拿出一千贯来。
  
  楼上四、五间房各自挂着厚厚的蓝布棉门帘。程宗扬看了看,离楼梯最近的应该就是客房,便推门进去。
  
  隔着帘子,一个人影正背对着门口,低头做着什么。
  
  程宗扬轻手轻脚地走过去,一边伸头看了一眼,一边笑道:“做什么?”
  
  那女子一惊,接着呀的一声痛叫出来,却是林娘子。程宗扬本来去闻她的发香,这会儿发现认错人,不禁一阵尴尬。
  
  林娘子正拿了一方丝帕在刺绣,听到人声,失手扎住指尖。
  
  只见她白嫩的指尖渗出一滴殷红,鲜艳夺目。如果是梦娘甚至李师师,自己都敢一脸无耻地凑过去,帮她吮吸鲜血,但林娘子指上的血滴却让程宗扬忌惮十分,不由自主地退了半步。
  
  阮香凝翘起玉指,放入唇中轻轻吮吸着,一边抬起眼,含嗔带恼地轻轻瞥了他一眼。
  
  她穿着一身宝石蓝的织锦小袄,衣缘绣着缠枝牡丹的花边,髻上插着一根白玉簪子,耳垂戴着镶金耳环,充满少妇成熟的风情。
  
  雪白的玉指、红艳的唇瓣,轻轻吮吸的动作,还有那种雅致秀婉的气质,使程宗扬的心头禁不住一阵波动。
  
  他还是第一次近距离接触这个可能是黑魔海御姬的林娘子,她比起泉玉姬大了几岁,按成亲时间推算,应该是二十七、八岁年纪,容貌与阮香琳、李师师母女有七、八分相似。
  
  眉眼盈盈如画,肌肤犹如凝脂,顾盼间自有一番柔美姣丽的妙态。她双眉修长,眉梢……程宗扬心头猛然一阵狂跳,接着升起一股寒意。
  
  阮香凝似乎没有察觉到他眼神的变化,低着头柔声道:“公子可是来见师师的吗?她在邻房……”
  
  程宗扬干笑着道罪,然后离开房间,掩上门,不由抹了把冷汗。
  
  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在刚才的观察中,自己竟然会得到一个诡异的讯息!
  
  阮香凝虽然用黛笔画了眉,但仔细看时能看到她的眉梢微微散开——按照西门庆教给自己的相女之术,这个与林冲成亲十余年的少妇,竟然是个如假包换的处女!
  
  难怪两人成婚多年没有子息,阮香凝借着求子名义去见药婆、道姑之流的也无人怀疑。
  
  西门庆啊西门庆,你如果知道那天几句闻话暴露凝玉姬不欲人知的秘密,不知道会不会肠子都悔青了?
  
  程宗扬转念一想,林娘子既然是处女,林冲在这个黑魔海暗巢中扮演什么角色?他对这样美貌的枕边人动都不动,莫非……
  
  程宗扬一阵恶寒。如果真是这样,鲁大师,你可太冤了……
  
  程宗扬一边想,一边信步走到邻房门前,将门帘掀开。
  
  李师师显然听到他找错房间的事,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然后扭头回到室内。
  
  房间是一客一卧的格局,客厅的桌上放着几口木厘,里面分成一个个寸许大小的格子,盛放各种药物。
  
  “在配药?”程宗扬拿起一片药材闻了闻,“这是什么?”
  
  “阿胶,补血的。”李师师道:“姨娘的身子一直不好,奴家给她配副药调理气血。”
  
  在发现阮香凝的秘密之前,程宗扬也许一笑置之,这会儿他只剩下苦笑了。
  
  你凝姨还是处女,能生出来娃那才是见鬼了。
  
  李师师却误会了他的表情,微嗔道:“好啊,你不相信奴家的医术吗?”
  
  “我哪儿敢?”程宗扬笑道:“不过你娘和林教头都有那么好的功夫,凝姨想必也是行家吧?身体一点小恙还用得着开药?”
  
  “这你可看错了。”李师师道:“奴家给凝姨看过,她身体先天不足,不能习武。”
  
  “你能看出来?”
  
  李师师道:“奴家是光明观堂出来的,不信奴家为你诊诊脉。”
  
  程宗扬把手腕放在桌上,笑道:“看你能瞧出我什么病来。”
  
  李师师坐下来,一手拉住袖子,探出纤手,将中指和食指放在他的脉门上,然后垂目凝神,细心分辨他的脉象。
  
  程宗扬低头看着她,心头刚才所受的冲击渐渐平缓下来。
  
  这个在后世有着无数传说的绝世名妓,此时还是个花枝般的少女,眉眼间没有一丝风尘之色,有的只是那种未曾被人碰触过的风流与婉转。
  
  她的肌肤像牛乳洗过一样细白,纤指温凉如玉,身上散发着淡淡的药香。唇角那颗殷红的小痣,诱人心动,柔嫩的唇瓣像鲜花一样迷人。
  
  程宗扬不禁想到:如果自己把阳具放到她的口中,不知道会是什么样的美妙感受……
  
  李师师的粉颊忽然间一红,一瞬间美艳不可方物。接着她啐了一口,放开程宗扬的手腕。
  
  她刚才正在诊脉,自己的心跳血行,半点也瞒不过她,以她的玉雪聪明,多半猜到自己转的是什么龌龊念头。
  
  程宗扬讪讪地收回手,一边想着要不要把么金瓶梅)拿出来,给她一个惊喜。
  
  突然楼里传来脚步声,接着一个声音唤道:“师师。”
  
  李师师立在窗边,有些生硬地向阮香琳道:“娘。”
  
  阮香琳对林娘子道:“阿凝,你先出去吧,我和师师说几句话。”
  
  关上房门,阮香琳声音柔和下来,“师师,怎么不回家住?”
  
  李师师没有回答,过了一会儿,她幽幽叹口气,轻声道:“娘,你真的想让女儿嫁给高衙内吗?”
  
  阮香琳执住女儿的双手,柔声道:“娘知道你自小虽然听话,却是个心气高的性子,等闲人家你也看不上——可太尉府的小衙内难道还配不上你吗?”
  
  见女儿无动于衷,阮香琳又道:“小衙内虽然是螟铃子,可高太尉就这么一个孩儿,捧在手心怕飞了,含在口中怕化了,说起来骄纵得有些不成样子。但他年龄尚小,再大几岁就知道走正途了……”
  
  李师师道:“你说的正途是当官吗?娘。”
  
  “你爹爹和娘亲都是江湖出身,知道江湖的甘苦。你爹爹风里来雨里去,拼了性命拿血汗换来这份家业。如今咱们的镖局在京中也算有名号的,可是一步踏错就翻不过身来。镖局的事你也知道,纵然没有这桩事,官府说封便就封了,论安稳还及不上你姨父。”
  
  阮香琳道:“你姨父年少时,人人都说是英才,可他这么多年来,只做了个禁军教头。再看小衙内,年纪轻轻已经荫封正五品的武职,你姨父这个教头见着他还要请安问好呢。你若嫁给小衙内便是一步登天了。”
  
  “女儿嫁过去只是个姬妾,姬妾啊!娘。”李师师道:“娘难道不知道那些豪门的姬妾吗?”
  
  “姬妾又怎么样?以女儿你的容貌,小衙内还不对你爱护得如珠如宝?即便做不了正妻,做个专宠的妾室也足够了。”阮香琳轻抚着女儿的发丝,安慰道:“只要女儿你肯曲意奉迎,把小衙内服侍高兴了,再生个儿子,将来太尉府还不是你的?匡神仙说过,咱们一家富贵都系在女儿你身上,到时女儿别忘了爹娘,你爹爹一直想要一个小武官的职衔……”
  
  李师师的脸色越来越苍白,母亲絮絮叨叨地一番劝解,她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良久,她垂下眼晴,“我累了。”
  
  “那好,你早些休息。”阮香琳道:“你爹爹又出去走镖了,你明天早些回家,过两日娘便送你去太尉府……”
  
  程宗扬在室内听得清清楚楚,感觉又是怪异、又是不解。
  
  以阮香琳的性情,再怎么说也不该是这样的市侩妇人,但她说起做官的好处、如何讨太尉府的欢心,却是发自肺腑——也许这才是江湖人闯荡多年之后现实的一面吧。
  
  李师师不欲被娘亲看到有陌生人在自己房里,听到声音,便让程宗扬到内室暂避。
  
  阮香琳走后,李师师呆坐良久才起身回到内室。娘亲那番话本来让她芳心欲碎,可看见那个年轻商人竟然毫不客气地躺在自己的闺床上,还大模大样地跷起二郎腿,不知为何她不但没有生气,好笑之余反而生出一丝莫名的安全感。
  
  李师师并不相信这个年轻商人能够对付太尉府的势力。晴州商人虽然有着种种夸张的财富传说,但他若有足够的钱财也不必在荒山露宿;而且以他的年纪,有钱也多半是家族父辈的。他只是一根稻草,自己在没顶之际唯一能握住的稻草。
  
  “你都听到了?”
  
  “差不多吧。”程宗扬坐起来,半真半假地说道:“其实你娘说的挺有道理的。”
  
  “怎么?你也想巴结太尉府吗?”李师师淡淡道:“好呀,等奴家嫁过去,伺候得小衙内开心,也帮你引见,给你讨一份荣华富贵怎么样?”
  
  李师师的口气虽然冷淡,美目却渐渐发红,接着两行珠泪滚落下来。
  
  程宗扬没有带手帕的习惯,只好用手指抹去她的泪痕,“逗你玩的。”然后带着几分认真道:“别担心。”
  
  李师师哽咽着道:“再过两、三天,奴家便像货物般的送到太尉府去了,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两、三天可以发生很多事。”程宗扬轻描淡写地说道:“我说不用担心,你就别担心了。”
  
  李师师泪眼模糊地看着他,一瞬间她有种感觉,他说的都是真的。有他在,自己真的不用再担心什么。
  
  程宗扬从楼里出来,庭院中已经酒肉狼藉。
  
  林冲喝得玉山倾颓,脸色通红地醉倒在旁;鲁智深则是豪气大发,光头上的香疤像要跃出来一样鲜明。
  
  兽蛮人不擅言辞,性情凶恶,即便为了吃到羊肉而跟随程宗扬,也很少与同行其他人交流。青面兽与鲁智深却颇为投缘,两人拿着大碗喝得不亦乐乎。
  
  这边敖润端着碗道:“来!老敖敬大师一碗!”
  
  鲁智深来者不拒,举碗道:“干了!”
  
  秦桧笑着走过来,对程宗扬耳语道:“阮女侠临走前,与林娘子在房里谈了一会儿话。子元兄跟了过去,刚传回的消息说阮女侠去的方向,既不是镖局,也不是太尉府。”
  
  程宗扬心头微震,意识到自己漏算一着。既然林娘子与黑魔海有牵连,阮香琳未必与黑魔海无关。
  
  阮香琳对女儿如此绝情,有些魔门的作风,姊妹俩联手给高衙内下套也大有可能。这会儿阮香琳既然没有回家,难道是为妹妹传递什么消息?
  
  “你在这里陪花和尚,我和子元去看看。”
  
  “属下陪公子一道去,这里有老敖便够了。”
  
  “不行。”程宗扬道:“她如果去见巫宗的人,你若露面反而不妙。我和子元两人跟着,情形不对立刻就撤,不会和他们动手。你在这边仔细盯着林娘子,必要的时候可以动手。”
  
  秦桧只好道:“公子小心。”
  
  “放心吧。”
  
  城中无法驰骋,马车速度并不快,程宗扬没费多少力气便追上威远镖局的马车。双方会合之后,由俞子元驾车载着程宗扬,两人衔尾追去。
  
  马车一路驶向城外的西湖。俞子元在鹏翼社驶过多年车船,精擅于追踪之术,他与威远镖局的马车远远隔着里许的距离,彼此不见影踪,只盯着车辙的印迹追踪。
  
  西湖在望,道路旁出现一处岔口。眼看车辙沿右侧的大路向湖畔驰去,俞子元却停了下来。
  
  观察片刻,俞子元指着路旁的车辙道:“有人在这里下车。”
  
  程宗扬瞧着车轮的痕迹,“车辙变浅了?我怎么没看出来?”
  
  “马车在道旁停了一下,再前行时便浅了少许,”俞子元道:“车上的人应该是下车往旁径去了。”
  
  那条岔路两旁植着杨树,像是私家庄园的道路,但路上遍布车辙,看起来足有十几辆之多。
  
  俞子元审视片刻。“一共有十六辆马车,还有几十匹马经过,时间在两个时辰之内。”
  
  这么多车骑齐聚此地,难道是黑魔海的大聚会?
  
  程宗扬当机立断:“大路上不能停车,你驾车到湖边等我。一个时辰内如果我没回来,你就回城找秦会之、敖润和老术,一块儿来救我的小命。”
  
  论修为,突破第五级的程宗扬已稳在俞子元之上,而且如果真是黑魔海在西湖聚会,游婵很可能也会到场,有她对自己身份的误解,可以掩盖很多事。自己孤身探访看似冒险,实际风险比两个人行动要小得多。
  
  俞子元显然也意识到这一点,没有太多争执,只利落地敬了一个军礼,然后驾车离开。
  
  道路尽头是一片数亩大小的庄园,门前停着不少车马,看起来颇为华丽。
  
  程宗扬远远避开护卫的视线,绕到庄后,先从背包里拿出一副头套遮住面孔,听了一下墙内的动静,然后轻轻跃上围墙。
  
  程宗扬不是第一次干这种勾当,他跃进园内,先找到一处隐蔽的檐角,藏好身形,这才眯着眼打量这座庄园。
  
  庄园依湖而建,似乎是哪户富贵人家的别业,面积颇大,前面是正院,临湖一侧是花园。
  
  园中人并不多,大多是仆佣护卫之流。程宗扬把目光放在湖畔一处水榭上,片刻后悄然掠去。
  
  路上遇到几名护卫,虽然恶形恶相,但修为稀松得紧,别说是黑魔海的精英,就连吴战威、敖润那样的江湖好手也看不到几个。
  
  程宗扬越是前行,心里越是嘀咕:这些家伙怎么看都不像黑魔海的妖人,倒有些像高衙内那帮恶少的仆从护卫?
  
  水榭有三层高,临湖一侧打着几排柱子,将水榭一半的建筑架在湖面上。
  
  程宗扬在司营巷看完林冲买刀的热闹,时间已经不早,这会儿夜色初临,水榭上点起无数灯笼,星星点点的灯光映在水中,仿佛将水榭与水中的倒影连为一体。
  
  程宗扬伏在水榭后的暗影中,一边听楼内的声音,一边缓缓调理气息。
  
  一刻钟后,他飞身而起,以猿猴般轻捷的动作攀上水榭,接着蜷身缩在檐角下。
  
  静等片刻没有察觉到危险之后,他用脚尖挑着檐下的椽子,探过身,一手攀住窗棂,轻轻一推,木制的窗棂应手而断,露出一个可以容身的孔洞,再悄悄钻了进程宗扬先打量过自己所在的环境。这里是位于水榭最顶端的阁楼,看地上的灰尘,似乎封闭已久,藏身此处一时半刻不会有人发现。这里的位置又在湖上,万一风头不妙,自己跳到水中也有大把逃生的机会。
  
  看好退路,程宗扬这才潜身往楼下探去。
  
  楼下是一间大厅,推开绿玻璃镶嵌的窗户,可以看到西湖的万顷碧波。这会儿厅内灯火通明,大厅侧边摆着一张宴席用的圆桌,靠着墙壁的是几张坐榻,前面摆着一面巨大的山水屏风。
  
  晋国宴会多是一人一席,众人分榻而坐,分席而食。宋国则流行聚餐,宾客围着一张大桌欢聚宴饮。
  
  看桌上陈列的餐具,应该摸对了地方,这里就是聚会的地点了。
  
  厅中没有多少可以藏身的地方,不过自己跟小狐狸练过,对偷鸡摸狗的手段并不陌生。
  
  这种地方最好的藏身之处莫过于梁上,位置高,视野开阔,无论偷窥还是窃听都十分方便,而且活动范围很大,进可攻,退可逃。
  
  大厅的大梁有一人多粗,下面打着细格状的天花棚,梁下用八根柱子撑住,不当一趟梁上君子实在太可惜。
  
  程宗扬看准方位,然后退回阁楼,轻手轻脚地揭开地板,落到梁上,轻轻走了几步。
  
  忽然屏风后响起脚步声,人没到就传来一阵大笑。程宗扬忙屏住呼吸,伏下身,将身形隐藏在阴影中。
  
  “陆谦,这回的事你办得不错。本衙内还以为那个鸟女侠多了不得!原来这么容易上手,哈哈哈哈!”
  
  屏风后面还有一张座榻,高衙内挺着肚子进来,一屁股坐在榻上,得意地翘起腿。
  
  陆谦恭敬地说道:“这都是小衙内本领高强,由不得阮女侠不服。”
  
  高衙内的模样怎么看都像个被宠坏的胖小子,他这会儿心情甚好。
  
  “你和富安怎么安排的?给本衙内说来听听。”
  
  “回衙内。”陆谦道:“当初威远镖局的李总镖头来府中拜年,衙内看中李总镖头的夫人,卑职与富管家商议,借李总镖头一心想巴结太尉府的机会,先送了批货让威远镖局押运,然后卑职带人在途中把货物劫走,让威远镖局背上一笔赔不起的巨债。”
  
  “这第一步是事出有因,李总镖头和阮女侠虽然在江湖中是有字号的,但找不到凶手,讨不回货物,赔不起钱财,先输了理,凭什么和我们太尉府斗?”
  
  陆谦道:“李总镖头四处求人也没讨来帮手,只好来求衙内。卑职和富管家商量,放他在太尉府跪了几日也不见面,待磨掉他的性子才暗地里提点李总镖头,让阮女侠登门来求。”
  
  “李总镖头又不是三岁的小儿,自然知道其中的意味,只要他肯答应,此事便成了三分。阮女侠如果肯来,此事又成了三分。卑职事先已经打听过,阮女侠外似豪爽,内里却是个爱慕虚荣、贪图富贵的性子,只要有转圜的余地,必不肯落得倾家荡产的下场。只不过贸然去说,阮女侠未必会放下面子从了衙内,于是卑职便放她登门几趟,只声称要打官司。”
  
  “阮女侠心里的急切便是木人也能看出来,卑职见火候差不多了,便让她夜里来拜见衙内,她若肯,这事便成了九分。果然见面时,衙内只露出一点口风,便把她手到擒来,遂了衙内的意。”
  
  陆谦笑道:“这计策没什么稀奇,对旁人就罢了,李总镖头为人没什么担当,阮女侠又是个没节操的,一套便套个正着。”
  
  “没节操,说得好!”高衙内哈哈笑道:“这些江湖人,就是不知廉耻。”
  
  陆谦道:“便是阮女侠知廉耻、守贞节,撞上衙内这般的泼天富贵也顾不得了。”
  
  高衙内嘿嘿笑道:“那贱人倒生了一身白馥馥的好皮肉。”
  
  陆谦道:“衙内若想多玩几时,不妨给她点甜头……”说着陆谦低了头,附在高衙内耳边窃窃私语。
  
  高衙内浑不在意地说道:“不过是几个官职、一点俸禄,又不用我自家掏腰包。”他摸着下巴,露出一脸淫笑,“等阮女侠把女儿送来,本衙内倒要看看她们母女身上有哪点长得不一样……”
  
  陆谦道:“以衙内的手段,便是让她们母女同榻侍奉也不是什么难事。”
  
  程宗扬伏在梁上,微微眯起双眼,呼吸细若游丝。镖局被劫的蹊跷,自己原也猜到七、八分,没想到陆谦这狗贼如此有心计,略施手段就让高衙内轻轻松松把阮香琳弄上手,还打起李师师的主意。
  
  发现这并非黑魔海的聚会,程宗扬起初那点担心早飞到九霄云外。
  
  这些恶少的打手爪牙虽多,但除了一个陆谦,其他人,程宗扬还不放在眼里——经历过江州的血战之后,这种档次的打手,连当自己的对手都没资格。
  
  “啃过的瓜,再甜也不新鲜了。”高衙内坐在榻上,翘着腿道:“陆谦,林娘子那边的事怎么样了?”
  
  陆谦躬身道:“万事俱备。”
  
  “林冲那个蛮夫,跟我抢女人,我玩死他!”
  
  陆谦挑起拇指,“衙内好气魄!”
  
  高衙内道:“事成之后,少不了你的功劳!”
  
  陆谦道:“都是衙内指点有方,卑职不敢居功!”
  
  高衙内得意地说道:“小陆子,跟着我,不会让你吃亏的。”
  
  “多谢衙内栽培!”
  
  高衙内摸着下巴道:“阮家这几个娘儿们很够味啊!老子搞过阮女侠,再搞她妹妹林娘子,还有她那个水嫩嫩的女儿……嘿嘿……”
  
  陆谦笑道:“临安城中的豪客虽然不少,但衙内这样一箭三雕着实是独一份。阮家两个嫡亲姊妹,再加上个如花朵般的女儿,衙内若是得手不仅是场好艳福,也是一段佳话。”
  
  高衙内哈哈大笑,“阮女侠呢?”
  
  “已经来了,在外面等着伺候。”
  
  “叫她进来!”
  
  “是!”陆谦抱拳道:“属下告辞。”


晴空万里 / 发表于: 2021/03/14 03:42:04

第七章
  
  廊外传来环佩的轻响,接着一个美艳的女子便缓步进来,伏在地上向高衙内叩拜一礼,声音柔细地说道:“民妇阮香琳拜见衙内。”
  
  高衙内歪斜着倚在榻上,懒洋洋道:“起来吧。”
  
  那女子抬起头,果然是威远镖局镖头夫人,销魂玉带阮香琳。她此时刻意妆扮过,与平常容貌又是不同。
  
  她的玉颊细细敷了粉,眉毛仔细描过,唇上涂著名贵的胭脂,衣物也换了一袭淡红色云裳。
  
  里面的抹胸开得极低,露出大半白腻的雪乳,下身是一条薄薄的碧丝长裙,在灯光下更显得眉枝如画,——光照人。
  
  高衙内眼中满是得意地招了招手。
  
  阮香琳款款起身,扭着纤腰,风姿绰约地走过去。高衙内一把揽住她的腰肢,把她抱坐在自己的腿上,然后毫不客气地朝她嘴上亲去。
  
  阮香琳已经是被他弄过的,这会儿面带羞态,半推半就地依在他怀中,扬起脸任他亲吻。
  
  如果眼前一幕是高太尉那种老牛吃李师师那样的嫩草,自己说不定已经怒发冲冠,跳下去给他来个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
  
  可高衙内虽然胖得像猪,但年纪不过十五、六岁,阮香琳却是个三十余岁的妇人,论年纪当他娘也够了。
  
  这样一个热辣的美貌妇人被一个小兔崽子乱搞,程宗扬有种异样的好笑感,一时不忙着去打扰这对野鸳鸯。
  
  高衙内一边亲着美妇鲜红的小嘴,一边张手在她丰挺的雪乳上揉捏。
  
  阮香琳的身子软软依在他怀中,浑圆的雪臀坐在他的腿上,仰起脸,胭脂红唇张开,吐出香舌任那小家伙含在嘴里咂弄。
  
  高衙内的双手越来越不老实,一边把脸埋在阮香琳香滑的乳沟中舔舐,一边伸手去解她的衣带。
  
  阮香琳勉强挣开嘴,两手挽住衣带,娇喘细细地说道:“衙内,奴家……不可以的……”
  
  高衙内眼一横,“本衙内搞都搞过了!这会儿怎么不可以?”
  
  阮香琳柔声道:“奴家的女儿过几日便要到府上服侍衙内,奴家……不好再做这种事……”
  
  “你女儿是你女儿,你是你,有什么妨碍的?”
  
  阮香琳既然把女儿送给高衙内消受,也算得上是他丈母娘,为了起码的体面,不好和他再行苟且。高衙内又扯又拉,阮香琳推三阻四,只是不肯。
  
  高衙内想起陆谦的话,于是放开手,摆着架子道:“姓阮的,你们威远镖局丢了我的财物,一条御赐的玉带;让你女儿陪本衙内一年,本衙内已经是赔了。还有十万贯的货该怎么算?”
  
  阮香琳脸色微微一白,她自知理亏,十万贯又着实赔不起,一时间讪讪地无法应答,半晌才软语道,“求衙内恩典。”
  
  “恩典?好办!”高衙内隔着衣物在她的腿间摸了一把,淫笑道:“没钱就拿身子来还,成不成?”
  
  阮香琳低声道:“奴家是良人,不是乐户……”
  
  “良人怎么了?”高衙内道:“本衙内跟你打个商量,你让我脔一下算是一贯,怎么样?”
  
  阮香琳面露惶然,一时没有答话。
  
  高衙内以为她不情愿,哼了一声道:“姓阮的,你可想清楚了,临安青楼上好的粉头,被人肏上一夜,夜资不过十来贯,十万贯把人卖了也挣不出来。本衙内给你开的价码是肏一下一贯,你只要分开腿,轻轻松松就赚了上千贯,世上哪儿还有这么便宜的事?”
  
  阮香琳心里已经是肯了,面上不好一口答应,挽着衣带的手却渐渐软了。
  
  高衙内瞧出便宜,淫笑着一把扯开她的衣带,把她的长裙褪到臀下。
  
  阮香琳碧绿的丝裙滑下半截,露出如雪团般的粉臀,她的腰身纤细至极,臀部却又圆又大,充满成熟妇人丰腴的风情。
  
  高衙内俯身压在她的身上,一手往她股间探去。阮香琳害羞地掩住下腹,但高衙内一句话便让她转了念头。
  
  高衙内搓着手指淫笑道:“摸一下也算一贯!”
  
  阮香琳最后的防线终于失守。烛影摇红,美妇斜倚榻上,碧绿的丝裙被扯落下来,光着一条雪白玉腿斜垂在榻侧。
  
  她一手扳着坐榻的靠背,一手扶着榻沿,玉体横陈,玉颊酡红地张开腿,将秘处绽露出来。
  
  阮香琳上身还穿着云裳,下身却一丝不挂,衣内垂下的抹胸被向上翻去,敞露出光洁的下体。
  
  高衙内活像一头小公猪趴在她的腿间,一脸淫笑地拨弄她的秘处,然后拿起榻侧一只酒觥让她喝下去。
  
  阮香琳娇喘道:“奴家不会饮酒……”
  
  “哪里是酒?里面是上好的春药,”高衙内道:“且喝了,待本衙内与你好生快活,你若肯卖力,今晚便能赚够一万贯!”
  
  阮香琳听见一个晚上便能挣到一万贯,不禁心头摇曳。左右已经遂了高衙内的意,用不用春药也没甚区别,于是接过来慢慢喝了。
  
  那春药性子极烈,不多时阮香琳便露淫花心,眉眼间满是诱人的春色。
  
  高衙内笑道:“好香的妙物!”说着张嘴亲住美妇的秘处,在她的玉户间舔舐起来。
  
  阮香琳低叫一声,玉腿猛地绷直,足尖紧紧勾着,被他舌尖挑弄得娇躯乱颤。
  
  一盏茶工夫,高衙内才松开嘴。阮香琳如白玉般的股间玉户大张,吐露出一片嫣红。
  
  她的阴户肥软,充血的阴唇像花瓣一样绽开,红腻的蜜肉沾满淫液;被灯光一映,就像一朵嵌在玉股间的牡丹,颤微微轻动着,娇艳欲滴。
  
  高衙内爬起来,一边解着衣服,一边道:“把衣服脱了!”
  
  阮香琳也春情涌动,依言解开衣物,一件一件的放在一边,最后除下抹胸,脱得身无寸缕,仰面躺在榻上,分开双腿。
  
  高衙内扶起阳具,对着她湿腻的蜜穴捅进去。
  
  阮香琳情不自禁地发出一声低叫,就在这时,后面的屏风突然被人推开,大厅的灯光一下子透过来,将坐榻照得通明,接着身后爆发出一阵大笑。
  
  阮香琳赤裸着雪滑的玉体躺在榻上,蜜穴中正插着高衙内的阳具。她惊恐地瞪大眼睛,只见榻后十几个华服鲜衣的恶少正放肆地大笑着。
  
  “这粉头不错嘛,老大真好口福!”
  
  “哪儿是粉头,这是威远镖局总镖头的老婆!还是个什么女侠呢,照样被老大搞到手!”
  
  “这么浪!下面都湿透了,还一个劲的滴水,老大,你是不是喂这婊子吃春药了?”
  
  “老子还没玩过女侠呢,听说练过武的女人特厉害,又耐玩又耐脔,是不是真的?”
  
  阮香琳惊觉过来,一边去推身上的高衙内,一边急忙去掩住身子。手一动,她才发现自己的手臂一丝力气都没有,竟然连身上的小衙内都没有推开。
  
  阮香琳刹那间想起自己喝的那杯药酒,里面不但有春药,还有散功的药物。无法催动真气,自己连寻常的弱女子也有所不如。
  
  高衙内像个调皮的小孩子一样用力挺着阳具:“这婊子下面夹得真紧!小的们!把她的腿给本衙内拉开!”
  
  一帮恶少七手八脚地按住阮香琳,将她的两条美腿拉得大张着。
  
  高衙内一边干着她的蜜穴,一边道:“这婊子欠了本衙内的钱,自愿拿身子还债,说好脔一下算一贯,一共是十万贯。阮婊子,这十万下本衙内一个人干不过来,便把兄弟们叫来一起讨债,你看怎么样?”
  
  旁边有人怪腔怪调地说道,“咱们十三太保合斗阮女侠,大战士万回合!保证把阮女侠打个屁滚尿流!”
  
  程宗扬伏在梁上,悄悄握紧拳头。阮香琳为了讨好高衙内、保住财物,自愿以肉体和高衙内做交易,虽然算不上公平,但一个愿肏、一个愿挨,自己没什么好说的。可小兔崽子这么做未免有点过分。
  
  园中的护卫仆从知道主子在水榭搞事,都知趣地远远避开,要对付这些小崽子算不上什么难事。
  
  程宗扬盯着阮香琳,暗暗准备出手,只要救了人,再往水里一跳,西湖这么大,就是陆谦带着禁军来也没用。
  
  阮香琳被突如其来的惊吓骇得脸色雪白。
  
  陆谦说她爱慕虚荣、贪图富贵并不是事出无因,当初她为失镖的事求到高衙内,被他借机占便宜,虽然事后颇为后悔,但转念想到就此攀上太尉府小衙内这根高枝,反而有些沾沾自喜。
  
  太尉府掌着兵权,临安城里多少镖局想攀太尉府的关系都苦无门路,自己却不仅入了太尉府的门,甚至还上了小衙内的床榻,与高太尉爱如珍宝的小衙内有了肌肤之亲。
  
  反正已经遂了小衙内的意、失了名节,不若趁小衙内高兴,为丈夫谋个一官半职。
  
  阮香琳反复权量,自家年纪已长,小衙内多半图个新鲜,二、五次之后说不定就忘到脑后,自己白白失了贞节不说,便是小衙内一时半刻不丢手,自己是一个有夫之妇,没有三天两头去太尉府的道理,因此才动了嫁女的心思,想图个长远之计。
  
  方才高衙内说起拿身子换十万贯,阮香琳一半看在钱财上,一半也是念着好攀紧高衙内这根高枝,借着还债的名义,用身子慢慢笼络他,才应承下来。
  
  没想到高衙内把自己看得如此轻贱,占了自己的身子不够,还呼朋引类,一道拿自己消遣。
  
  阮香琳羞愤欲绝,心底的恨意直涌上来,一时只想等自己功力恢复,便把这些恶少杀个干干净净!
  
  羞恨纠缠间,阮香琳的脑中忽然有一个模糊的念头一闪而过,紧接着变得清晰起来。
  
  这些公子一个戴金挂玉,都是大有来头的权贵子弟,论家世,只怕比高衙内也差不了太多。
  
  如果能和他们都拉上关系,各家财货都由自家的镖局承运,丈夫再设法谋个武职;有这么多权贵子弟帮衬必然如水得鱼,自己的地位也水涨船高,将来的富贵不可限量……
  
  这个念头越来越强烈,阮香琳似乎看到富贵正朝自己招手,起初那点羞愤已经不翼而飞。
  
  渐渐的脑中只剩下一个念头:这些权贵子弟一个个都大方得紧,若能巴结他们,付出一点代价也值得了。
  
  程宗扬刚长身欲起,却见阮香琳呆了片刻之后,忽然身子一抖,接着露出一个柔媚入骨的笑容,娇声道:“好衙内,轻着些,莫把奴家的嫩穴肏坏了……”
  
  众人哄笑道:“好骚的浪货!”
  
  “被老大干还能笑这么开心,老大,你太男人了!”
  
  “虽然年纪大了点,身子还够水灵的。老大好眼力!”
  
  说话间,一个公子哥儿挤过来,一脸咬牙切齿地张开手,抓住阮香琳丰腴的乳房用力一扭。
  
  阮香琳吃痛地皱起眉,不知道这个陌生的贵公子怎么看起来一脸恼意。
  
  旁边有人笑道:“小梁子被这婊子的女儿打了,今晚可得讨回来。”
  
  高衙内一边在阮香琳身上挺动,一边道:“要不是小梁子被打,我才不会把她叫来给你们出气。小梁子,等我干完,你来尝尝,这婊子女侠练过武,干起来特够味!”
  
  梁公子心花怒放,“多谢大哥!”
  
  阮香琳望着他指上的金戒指,露出一丝迷醉的眼神,然后抬起眼睛娇声说道:“梁公子莫要气恼,待小衙内脔完,奴家便陪公子快活……”
  
  程宗扬慢慢松开手,眼睛却盯着阮香琳的表情。
  
  他不明白阮香琳已经到了羞愤欲绝的边缘,为什么突然来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
  
  这时高衙内干完,毫不客气地在阮香琳蜜穴内射精,然后得意洋洋地爬起来。
  
  “这婊子怎么样?瞧这一身美肉,比楼里那些当红的粉头也不差吧!”
  
  “奶大屁股浪,天生的淫材!”
  
  “长得漂亮有个鸟用,我家那几个姬妾上了床都跟木头一样,哪像这老婊子,刚才老大脔她的时候,在下面又扭又叫,看得老子都硬了。”
  
  一个公子道:“这婊子不光生得美貌,难得的是够骚够浪!老大,你从哪儿找来的?”
  
  “蔡二,刚才不是说了!这是威远镖局总镖头的老婆!”
  
  “原来是个民妇。”姓蔡的少年道:“我还以为老大抢了谁的如夫人呢。”
  
  阮香琳赤条条地躺在榻上,被那些恶少指指点点,又摸又弄。
  
  那具雪滑的胴体带着成熟妇人特有的丰腴与白美,在灯光下纤毫毕露,充血的乳头又红又紫。
  
  刚交合过的下体阴门敞露,一片狼藉。她脸色潮红,发出细细娇喘,浑圆的双乳在胸前不住起伏,被人摸到要紧处,不时发出几声媚叫。
  
  “让开!让开!”高衙内道:“该小梁子了!”
  
  高衙内指着梁公子道:“这是梁公子,十三太保排行十一!”
  
  阮香琳娇声道:“梁公子。”
  
  梁公子解了衣物,抱着阮香琳,正待提枪上马,阮香琳在他耳边说了几句什么。
  
  梁公子脸上露出淫笑,然后松开手,将指上的金戒指揪下来丢给她。
  
  阮香琳捡起戒指戴在指上,风骚地看了他一眼,然后风情万种地抬起玉体,一手扶着坐榻,弓着腰,将白生生的圆臀耸翘起来。
  
  高衙内道:“小梁子,你这是干什么?”
  
  梁公子笑道:“这婊子说,头次交欢要向我讨件定情的信物,一会儿为了向我赔罪,她换个姿势让我从后面肏她。”
  
  一帮恶少哄笑起来,都道这阮女侠着实淫贱。
  
  阮香琳似乎对那些恶少的讪笑毫不在意,她喜滋滋地看着指上的戒指,目光里充满沉醉的喜悦。
  
  对于这个年纪比众人都大的美妇,一众少年本来就没有半点怜惜,何况又是这样淫贱的妇人。
  
  几只手同时伸来扒开美妇雪白的臀肉,梁公子挺起阳具,从她后面用力干进去。
  
  望着阮香琳脸上的笑容,程宗扬心里没有半点出手救援的冲动,眼神变得冷静如冰。
  
  阮香琳也许有一点虚荣和贪图富贵,但不至于淫贱至此。从一个总镖头的夫人变成一个可以为一枚戒指出卖肉体、人尽可夫的淫妇,这种转变太不正常了。
  
  那些恶少丝毫没有察觉到阮香琳那一刻异样的转变,在他们眼中,身份地位不及自家的女人,本来就是能被自己随意淫辱的娼妇,何况这贱人家里连个官人都没有。
  
  梁公子却是个快枪手,没讨得几贯的债就一泄如注,在众人奚落声中爬下来。
  
  高衙内笑骂几句,然后道:“大伙按次序一个一个来!看谁能先把这婊子搞得泄出来!”
  
  哄笑声中,高衙内拉着另一个少年对阮香琳道:“这是蔡公子,十三太保排行第一丁。你们两个亲近亲近!”
  
  阮香琳已经干过两次,容颜却倍显艳丽。
  
  她在春药的刺激下,玉颊带着醉人的潮红,下体春潮涌动,淫水四溢的蜜穴淋淋漓漓淌出浓精,娇滴滴道:“蔡公子。”
  
  蔡公子揪下一枚红宝石戒指:“赏你了!”
  
  阮香琳握住戒指,骚媚地说道:“这是公子给奴家的定情之物,奴家会仔细戴在身上,从今往后,奴家与公子情比金坚……”
  
  “骚货,给爷来个倒浇蜡烛!”
  
  阮香琳光着身子爬到那少年身上,张开腿,扶着他的阳具送入自己体内,一边扭着雪臀,卖力地用蜜穴套弄他的阳具,一边媚致地说道:“蔡公子,切莫忘了奴家……”
  
  灯火通明的水榭中,美妇白艳的肉体犹如一株柔美丰润的玉海棠,敞露着诱人的花蕊,引来一只又一只的狂蜂浪蝶在她的蕊中采香探玉。
  
  阮香琳被一群少年轮流抱住,从坐榻干到宴席的圆桌上,又从桌上换到椅上、地上。
  
  她淫浪的叫声和恶少们放肆的笑声交织在一起,在西湖无星无月的水面上远远传开。
  
  程宗扬推开门,吸了一口冷冽的空气,然后走下台阶,在庭院里活动一下手脚,这才负着手朝前院走去。
  
  七个月时间,从一只菜鸟跃升为踏入第五级坐照境的高手,即使有生死根的辅助,这个速度也够惊人。
  
  程宗扬不知道其他有生死根的人是不是有自己的运气,在不到一年的时间里接连赶上数场战争,其中两场都是伤亡以万计的大战。
  
  充足的死气提供源源不断的真阳,使程宗扬的修为以常人难以想象的速度突飞猛进。
  
  对于寻常人来说,第五级的修为意味着五十年的修炼。资质卓异者即使修行倍进,也需要二十年以上的苦修——自己仅仅用了七个月。
  
  虽然因为王哲的告诫,他没有流露什么得意,但心里不免为这种速度沾沾自喜。直到离开江州之前听到殇侯的提醒,才警醒过来。
  
  依照殇侯的指点,程宗扬重新审视一遍自己的修为进度。
  
  也许是因为修为的提升、也许是因为这次足够耐心,程宗扬终于注意到自己丹田内那些组成气轮的细微白光,并不是想象中纯净的光芒,而是伴着许多看不清楚的微小暗色物体,蕴杂着大量杂质。
  
  生死根性质特异,沟通生死之际,化死为生。往好处说,自己是走了天大的狗屎运,身怀绝世奇珍,死老头说的天命之人,舍我其谁!往坏处说,这种只存在传说中的东西,根本没什么人见过,也没有人能给自己指点。
  
  殇侯的提醒只是出于身为宗师级人物的推断;想把生死根弄明白,只怕要把自己剖开研究个十年八年才好说。
  
  程宗扬只能猜测,这些杂质可能与死者的魂魄相关。生死根在吸收死亡气息、转化为生命之源的时候,把大量杂质一并吸收进来。
  
  大部分杂质都在修炼时被清除出去,但还有一部分留存体内。这些杂质少的时候还好说,但现在吸收的死气不是几百几千道,而是以万计,累加起来是个很可怕的数字。
  
  真气驳杂不纯的恶果,一般修炼者都能说个一二来。总之就像盖楼一样,根基不稳,盖得越快、建得越高,倒塌的可能性也越大。
  
  因此离开江州之后,程宗扬不再刻意追求修为的提升,而是每天用两个时辰凝聚真元,去除真气中的杂质。
  
  但去除的进度比自己想象中要慢很多,毕竟自己吸收的死气不下万道,想彻底炼化干净,恐怕要十年八年。
  
  程宗扬倒不是很急,十年八年自己也等得起,问题是有人等不起。
  
  自己出现在六朝,至今还不足一年,托岳鸟人这个便宜岳父的洪福,结下的仇家已经一大把了。
  
  而且程宗扬很清楚,这只是岳鸟人遗产的冰山一角,能把这鸟人搞得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他的大仇家恐怕还在后面。
  
  目前的修为用来对付恶少不在话下,若撞上真正的高手——远的不说,就秦太监那种的随便来一个,自己立马就得歇菜。
  
  想自保起码得有第六级的修为,打不过也逃得过。现在一方面急需提升修为,一方面又要避免修为疾进,带来难以承受的后果,这两者的平衡还真不好拿捏。
  
  程宗扬晃到门口,又转身回来。前些天他还有心情去门外散散步,和街坊们打个招呼,见识临安的市民生活。
  
  但这分心情在自己的屯田司员外郎身份传开之后,被迅速破坏了。
  
  想想,一大早出门散个步,一票人不管老的少的男的女的,见面就客气行礼,恭恭敬敬称呼一声“程员外”,对一向以现代都市死白领自居的程宗扬来说,简直就是噩梦。
  
  不过在院里散步也没躲开,自己刚折过身就有人过来,抱着拳粗声大气地道了声:“员外!”
  
  程宗扬一早的心情都被这声“员外”搅了,黑着脸道:“狼主,你羊肉吃多了?”
  
  金兀术粗声道:“秦帅吩咐过,见到官人,要叫官称!”
  
  “打住!你这声官人把老子的汗毛都吓得竖起来了!”程宗扬道:“有什么事,赶紧说!”
  
  “瘦子冯来了。”
  
  “冯源?”
  
  金兀术道:“天没亮就来了,老秦给他疗伤,没有惊动员外——家主。”
  
  程宗扬赶到客房,秦桧、俞子元和林清浦都在,却没看到冯源。
  
  “怎么回事?冯大法怎么受伤了?”
  
  秦桧道:“雪隼团出事了。”
  
  程宗扬心头一紧,“哪边?”
  
  “城外,薛团长在西湖边的藏身处。”秦桧道:“凶手是冲着薛团长去的。冯大法昨晚出去买东西,回来发现已经没有活口,薛团长的首级也被人取走。老冯倒没有受伤,只是一路跑回来脱力,又受了风寒。”
  
  薛延山伤势渐愈,自己有心把冯源替换回来,将薛延山送到江州,没想到还没来得及实行,就撞上这件事。
  
  程宗扬边走边道:“其他人呢?”
  
  “敖润去分号打探消息,有社里的兄弟跟着,这会儿差不多该回来了。”
  
  程宗扬进到内室,看了看冯源。冯大法的脸色又青又白,似乎受了极大的惊吓,性命却无碍,这会儿熬了药,刚服下入睡。
  
  程宗扬悄悄退出来,埋怨道:“这么大的事,怎么不叫醒我?”
  
  秦桧道:“公子昨晚从瓦子回来已经晚了,属下擅作主张,如有不当之处,还请公子责罚。”
  
  程宗扬一阵尴尬。自己昨晚从西湖畔的别墅回来,在橡树瓦子消磨两个时辰,回到住处,天也差不多快亮了。
  
  说来自己也够惨的,本来身边不缺女人,别说死丫头和梦娘那种绝色,就是卓贱人拉出来就能把橡树瓦镇了。
  
  自从离开筠州,他就跟一群光棍汉子混在一处。这一个月来除了偶然遇到游婵,大家出于友情临时搞了搞,其他时候过得比花和尚还素。
  
  昨晚那幕活春宫只要是个男人都受不了,他没有当场跳下去把那帮小兔崽子踢倒,干翻阮香琳那个大淫妇,已经很有克制力了。
  
  但这些理由实在不足以为外人道,程宗扬只好拍了拍秦桧的肩。
  
  “你做的不错,但碰见这种事还是叫我一声。大家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你们在外面拼死拼活,我在里面睡大觉,这说不过去。”
  
  秦桧拱手道:“是。”
  
  程宗扬坐下来思索半晌,然后道:“出事的虽然是雪隼团,但雪隼团出事之前正准备赶往江州,很明显,下手的人是冲着江州来的。我对薛团长说过,雪隼团的事就是我的事,这分责任我来担!会之,你去出事的地方看一下,找找有什么线索。”
  
  “是。”秦桧领命而去。
  
  程宗扬对俞子元道:“那处别墅打听出来了吗?”
  
  俞子元道:“打听出来了。那园子叫翠微园,是高太尉的别业,与黑魔海应该没什么关系。”
  
  看来是自己杯弓蛇影了。论起与岳鸟人的血海深仇,黑魔海恐怕还在贾师宪之上,可自从在晴州交手之后,黑魔海就全无动作,这种反常的举动更让自己疑神疑鬼。
  
  上次与游婵见面,虽然知道凝玉姬的存在,但她来临安做什么,程宗扬却一无所知。
  
  如果说黑魔海平白吃了这么大一个亏却轻轻放过去,不加报复,他们就不是黑魔海了。
  
  程宗扬想着,随口道:“高太尉这人怎么样?不会是个大忠臣吧?”
  
  高俅奸贼的名声比秦桧差不了多少,但在六朝这个变形的世界里,天知道他会不会变成圣人。
  
  “高俅,奸贼耳。”俞子元不屑地说道:“那厮没什么长处,不过踢得一脚好球,投了前任宋主所好,不知如何从了军,就此青云直上。自从他当上太尉就拼命聚敛钱财,掌管的禁军不光给朝中的官员牵马守门,有些当官的起楼造屋还让禁军去做苦力,直把禁军当成自家仆役,自己赚得盆满钵满,还讨好朝中官员。”
  
  林清浦笑道:“这等好官,千万不能让他倒台了。”
  
  程宗扬也笑了起来。“会之说咱们那位线人抵得上数万精兵,我看这位高太尉起码也能顶一个军。宋国有这样一位太尉是我江州之福。皇城司呢?有动静吗?”
  
  “林教头家宅不安,顾不上公务,皇城司那边暂时没有人手理会咱们。”
  
  “狡兔三窟,看来咱们得再准备一窟了。”程宗扬道:“临行前孟老大吩咐过,皇城司盯得很紧,大营留在临安的人手无论明暗都有走漏消息的风险,能不接头尽量不要接头。你去找个僻静处悄悄安排一座宅子。薛团长出事,咱们该小心点,万一这边被人盯上也有个落脚处。”
  
  “是。”
  
  俞子元离开后,林清浦才道:“公子这几天四处奔忙,会之是想让公子多休息一会儿。”
  
  程宗扬看了他一会儿,然后笑道:“我没有怀疑过会之的忠诚,更不是因为猜忌他擅权。你将来会知道我敲打他,其实是为了他好。唉,为了咱们这位奸臣兄别走上歪路,我也是很费力啊!”
  
  林清浦笑道:“我和会之相识不久,但看得出他虽然八面玲珑,内里也是有骨梗的,不至于当了奸臣。”
  
  程宗扬拍了拍他的肩,语重心长地说道:“林兄,这事我不想和你赌。江州联系上了吗?”
  
  “惭愧。在下多次施术都未能进入江州。”
  
  “这怪不得你,是我虑事不周。其实有祁老四在筠州,传讯给他只晚个三、四天,也不妨事。”
  
  “在下已经与祁先生联络过。”
  
  “做得好!”
  
  林清浦拿出一份卷宗,他已经将宋军设置法阵的消息告知祁远,让他派人向江州传讯,警告孟非卿等人秦翰准备利用和谈行刺的计划。另外一部分则是祁远对筠州近期情形的回报。
  
  ——程宗扬透过和谈制造粮价波动的一着,彻底将筠州的粮商打垮。程氏粮铺如今成了筠州粮商的眼中钉,但程氏粮铺背后有滕甫撑腰,吴三桂又放出谣言,说程氏粮铺其实是滕大尹私下的产业;消息一出,那些有心告发程氏的粮商立刻偃旗息鼓。
  
  祁远没有斩尽杀绝,而是以相对优惠的价格收购各家余粮,帮胁他们渡过难关。
  
  如今筠州包括周围州县,七成可交易的粮食都控制在程氏粮铺手中,市面上的粮价已经逼近一贯五。
  
  看着林清浦递来的卷宗,程宗扬才明白文泽以法师的身份,为什么能在星月湖大营与八骏一同担任少校,在左武军又成为王哲的左膀右臂。
  
  一个优秀的影月宗术者是情报与协调核心的不二人选,说他是指挥体系中最重要的中枢神经也不为过。
  
  “老吴这一手够狠,把滕大尹都拉下水了。”程宗扬笑道:“看来滕大尹的位置还稳得很,挪用军饷这么大的事也不了了之,没了下文。”
  
  “外面有传言说,宋国财政紧张,滕知州在筠州这些日子颇有理财手段,宋主有意召他回朝中任职。”
  
  “竟有此事?”程宗扬心头一动,如果滕甫能回朝担任户部尚书,对自己的生意百利而无一害。
  
  “还有一事。”林清浦道:“云六爷刚刚传讯,下午可至临安,邀公子到梵天寺一晤。”
  
  “太好了!”程宗扬心里顿时松了口气,他最担心的其实是云家出事。自己的盘江程氏集团羽翼未丰,江州物资供应全靠云家的船队。
  
  云家当家人云秀峰遍历六朝,路上风险极大,一旦途中出什么事,江州失去云家的支撑,立刻成了一座孤城。现在终于得到云秀峰安全抵达临安的消息,自己多时的担心总算是放下了。
  
  “云六爷这一趟不容易。”程宗扬笑道:“怎么选到庙里了?”
  
  “云六爷原本准备进城,但听说薛团长出事才改在梵天寺。”林清浦道:“云六爷与薛团长是莫逆之交,薛团长藏身之处就是云六爷安排的。”
  
  程宗扬一惊,连忙道:“梵天寺安全吗?”
  
  林清浦道:“梵天寺在内城,又是十方丛林的上院,安全无虞。”
  
  “既然是下午到,那么定在申时,我在梵天寺恭候云六爷。”
  
  敖润去过雪隼团在临安的分号,没有发现异状,接着赶往湖畔的藏身处,正与秦桧见面。两人找遍所有能找到的线索,直到午时才回来。
  
  有价值的线索很少,秦桧只能从现场的蛛丝马迹推断,凶手只有一人,所有死者都是一掌毙命,身上看不出任何外伤。
  
  “属下剖开一名死者胸腹看过。那人心脏破裂,但胸前没有受伤的痕迹。”秦桧道:“属下仔细查看,才发现那人心脏是由内而外撑碎的,像是有人把力道打进他的心脏之中,然后向外迸开。据属下所知,有几门功法可以力透骨肉,专伤腑脏,但落掌处都有脉络可寻,这种全无外伤、迸碎心脏的功法,着实古怪。”
  
  “没有什么古怪的。”程宗扬道:“那人用的是玄冰掌之类的功夫,一掌拍到胸口,心脏瞬间冻结,心室里的血液凝结成冰,体积膨胀,导致心脏破裂。你们去的时候,那些冰已经化开,当然看不出痕迹。”
  
  秦桧抚掌道:“原来如此!难怪冬季缸中盛水,易被冻裂。”
  
  程宗扬手指敲着桌面,心里已经有了七分把握,凶手很有可能就是雪隼团在太湖遇袭时撞到的那名高手。
  
  前两天自己遇到游婵,她说来临安的事情已经了结,当时自己没有在意;现在想来,很有可能黑魔海当时已经找到薛延山的下落,随即痛下杀手。
  
  现在的问题是,黑魔海是否察觉到自己也在临安?游婵临别时,给自己留了一个联系方式,也许该设法与她见一面,再套些情报出来。
  
  冯源这会儿已经醒了,他除了一点蹩脚的火法,其他功夫稀松平常,一见到出事立刻舍命逃回,了解的线索还没有秦桧和敖润找到的多。
  
  敖润双目发红,他是个重情义的汉子,两位团长先后丧命,雪隼团实际上已经不存在了,让这个把佣兵团当成家的汉子心如刀绞。
  
  “别顾着难受了。”程宗扬道:“凶手虽然是冲着薛团长去的,但斩草除根也不可不防。你立即通知晴州雪隼团总部和临安分号,找鹏翼社的车马行、船行帮忙,把家眷移往建康。愿意跟我干的兄弟,分批赶往江州,接受吴战威和易彪的训练,想另找门路的也不阻拦。另外从临安分号挑几个精干的,和我一道去梵天寺。”
  
  敖润也知道现在不是伤心的时候,振作精神大声道:“是!”
  
  秦桧道:“公子这会儿可是要出门?”
  
  “我去一趟司营巷,然后去梵天寺。”
  
  程宗扬把云秀峰要来的消息告诉秦桧,吩咐他先带人去迎接云家的车队。
  
  皇城司、黑魔海,还有那个不知名的凶手,使得临安城一副山雨欲来的架势,程宗扬可不想让云秀峰出什么意外。
  
  秦枪也知道其中的分量,当即不辞辛苦,领命而去。
  
  梵天寺位于临安西南的凤凰岭,由于从城中行走需要穿过宫城和大内,因此马车先出了临安西北的便门,再沿钱塘江西行,然后上山。
  
  缺乏减震系统的车厢摇摇晃晃,自己虽然坐过不少次,照样不习惯马车的颠簸。要不是驾车的星月湖老兵技艺够好,真不如骑马舒服。
  
  李师师将车帘拂开一线,望着外面的景物,良久道:“你方才那番话有什么用意?”
  
  程宗扬笑道:“宝物动人心,林教头得了这把宝刀,不知道有多少人眼红,当然小心些为好。”
  
  接李师师出门时,程宗扬终于没按捺住冒充“先知”的强烈欲望,故作深沉地告诫林冲,屠龙刀这样的神兵利器切不可轻易示人。即使身居高位的长官要看也不可随便拿出来。
  
  虽然林冲当时对他的话深以为然,但能不能做到就不好说了。
  
  程宗扬一脸郁闷地想着:可惜一场名留青史的好戏看不到了。
  
  林冲买下那把倒霉的屠龙宝刀,紧接着该被高太尉招见,误入白虎节堂,然后才有花和尚大战野猪林、火烧草料场、雪夜上梁山的戏码。可惜误入白虎堂这样经典的一刻,自己无法当个目击者。
  
  既然让自己碰见林冲,绝没有放过他的道理。
  
  程宗扬不打算让林冲等到火烧草料场的时候才醒悟。花和尚在野猪林没说服林冲,是因为林冲还存有幻想;自己先一步打碎他的幻想就够了。
  
  按照自己所知道的情节,林冲被陷害刺配之后,该是林娘子遭高衙内逼奸自尽。
  
  程宗扬倒是一点都不担心这位林娘子会吃亏,他只担心李师师无意中受到池鱼之灾。敖润说得对,自己吃不到也该把她藏起来。总之这颗鲜桃,无论如何不能被人先啃了。
  
  虽然自己对屠龙刀的来历很好奇,更有心见见高太尉那个大奸臣,但自己来临安最重要的事是与云秀峰见面,与正事相比,去白虎堂看戏这种纯属私人兴趣的小事,只能放一边。
  
  李师师玉容无波地望着车外,心里远没有外表看起来那么平静。
  
  父母的背弃、师门的冷漠,使这个少女寒透了心。尤其是西湖小瀛洲那些恶少恶毒的嘲讽,使她感受到生平从未有过的耻辱。
  
  自己的母亲竟然抛开贞洁和基本的道德,成为临安城臭名昭着的花花太岁又一个玩物。她是一个妻子、一个母亲,却为了钱财和荣华富贵,委身给一个年纪只有她一半的小衙内。这种耻辱令李师师一想起就羞愤欲绝。
  
  直到现实残忍地暴露在面前,李师师才发现即使有身为总镖头的父亲、有受人尊敬的师门、有一个英雄豪杰的姨父,自己却无法改变什么。
  
  太尉府的权势和地位就像一张庞大的蛛网,使她无法逃避、无力挣扎。自己只能像困在网中的蝴蝶,等待被吞噬的一刻。
  
  她甚至想过,如果想逃脱束缚似乎只剩下一个选择:结束自己的生命。但她今年不过十八岁,美好的生命才刚刚开始,无论如何不肯这样结束。
  
  让李师师意外的是在山中偶遇的那个年轻商人。最初自己没有把他放在眼里,论起相貌,他虽然不算难看,但和自己想象中的俊朗帅气沾不上边;论起谈吐的文雅和博学,他也比不上身边姓秦的伴当。
  
  而且他的身份又是商人,一个满身铜臭味的晴州商人。李师师当然知道白乐天“商人重利轻别离”的名句,然而就是这个不起眼的商人,不仅给了她一线希望,而且他的所作所为也使她越来越看重他。
  
  在雷峰塔,这个姓程的年轻商人明知道高衙内等人的身份之后,仍然挺身而出,阻止那些恶少。在小瀛洲,同样是他出手赶走梁衙内,保住自己没有受辱。
  
  高俅高太尉、护国节度使梁师成……这些显赫的名字和官位让枪棒无双的姨父英雄气短、让身为总镖头的父亲不敢做声、让母亲甚至甘愿抛弃名节,只为了能讨好他们。
  
  然而这个外地来的年轻商人嘴上说着受宠若惊,下手却没有一丝犹豫,似乎不把那些显赫的官位放在心上。
  
  李师师曾经以为他是个不知深浅的傻瓜,心里为了利用他而存有一分歉意,但渐渐的却发现他不是晴州哪家商人不懂事的二世祖。
  
  他身边的伴当秦会之满腹才华,八面玲珑;姓俞的管家看似商贾,但眼中时时流露的精光,分明有一身不俗的修为;护卫头领敖润虽然喜欢吹牛,手底的功夫却极扎实;姓林的帐房先生不显山不露水,但偶然一次见到他袖中的莹光,李师师才惊讶地发现他是一名无论官府还是民间都万金难觅的影月宗法师。甚至那三名野性难驯的兽蛮人和驾车牵马的残疾汉子,也不是普通的仆从。
  
  不仅这些人都对他以家主相称,“盘江程氏”的名号同样透着古怪。
  
  如果没有记错,第一次听到“盘江”这个地名时,是听偷偷跑去南荒的乐师姐提起。
  
  李师师不知道一个商人为什么会不惧太尉府、护国节度使的赫赫权势。直到昨天他送来那套书,才真正让李师师感到惊讶。
  
  没错,就是悦生堂印制的那套《金瓶梅》。他也许不知道悦生堂的《金瓶梅》意味着什么,性好读书的李师师却知道悦生堂在临安城的地位。
  
  悦生堂的主人廖群玉是进士出身,先后接到太府丞、知州的任命,但从不赴任,只醉心于刻书藏书。
  
  他的另一个身份则是宋国权臣贾师宪最核心的幕僚,真正能够影响这位权臣的几个人之一。
  
  想拿到悦生堂用来厌胜辟邪的《金瓶梅》,只怕高俅、梁师成都没有这等面子,这个年轻商人却丝毫不当回事的拿来转手送人。
  
  这个年轻商人究竟是谁?他做的是什么生意?身边为什么会有如此多的人才?
  
  他与悦生堂的廖群玉,甚至贾师宪是什么关系?为什么他不惧高俅、梁师成等人的权势?他和潘师姐、乐师姐是怎样相识的?
  
  与程宗扬接触越多,李师师越发现他身上有太多的谜团,连他这个人都显得扑朔迷离起来。
  
  小时候母亲曾带自己算过命,那个白须飘飘的匡神仙断言自己十八岁时会有一场大难,同时得遇贵人。
  
  如果自己选择贵人,可以遇难成祥;相反,如果拒绝贵人的相助,不但自身将遇到极大的危厄,甚至将祸及父母。
  
  这些话母亲从小就对自己讲过。当事情以一种意想不到的方式降临,母亲认定自己命中的贵人是高衙内。李师师也曾这样想过,但现在命中的贵人似乎多了一个可能。
  
  悄悄看了他脸上的不怎么正经的嘻笑一眼,李师师的心头一片迷惘。难道他真的就是那个可以拯救自己的人吗?
  
  “能和师师小姐同车出行是程某几世修来的福分,不过这一回师师小姐不用担心马车会坠崖了,哈哈……”
  
  李师师对他拙劣的笑话只有一个苦笑。如果没有在烈山的坠崖,两人也许擦肩而过,今生不再相逢,不知道究竟是福是祸?
  
  马车忽然一颠,李师师坐立不稳,一下子歪到程宗扬的怀中。
  
  “姑娘小心!”
  
  程宗扬说着,一把搂住李师师的腰身。
  
  温香软玉入怀,娇嫩的胴体柔若无骨,让程宗扬心头舒服得几乎融化掉。自己双臂轻轻一搂,对她的身材就能猜个八九不离十。
  
  李师师是个娇小的少女,整个人如同一枚精致的玉坠。身材纤巧轻盈,腰身盈盈一握,显然有着和她母亲一样纤美的腰肢。
  
  她的胸部发育得甚至比她母亲还好,也许是光明观堂独特的饮食,无论小香瓜还是潘姐儿、李师师这些师姐妹,都有一对分量十足的好奶。
  
  嗅着少女身上如兰似麝的体香,程宗扬不禁想起昨晚那一幕。
  
  那个与她有八分相似的美妇人赤裸着雪乳粉臀,像娼妓一样娇笑着敞露出花蕊,任由那些狂蜂浪蝶钻入她的蜜穴中肆意采榨。
  
  如果没有自己出现,李师师不久之后也将面临同样的一幕,从虎翼军的医官沦为那些恶少的玩物,最后成为青楼的名妓,无法自主地任人采撷。即使她因为出众的才色被皇帝临幸,也无法摆脱娼妓的身份。
  
  隔着厚厚的冬衣,无法感觉到她的体温,但李师师胀红的耳垂却显示她对自己的气息不是没有感觉。
  
  程宗扬别的胆子不算大,色胆却不小,张嘴朝她的耳上亲去。
  
  突然间,前面驾车的汉子嘿了一声,接着挥起马鞭,发出一声锐响。
  
  一阵沉重的响声带着树木折断的声音从高处滚滚传来。驭手马鞭落下,拉车的两匹健马同时嘶鸣,奋蹄向前冲去。紧接着像被重物击中,嘶鸣声猛然一顿,然后一股大力涌来,马车顿时飞了起来。
  
  驾车的独臂汉子侧肩撞碎车厢,叫道:“有敌!”接着被几枝木羽短箭射中,栽倒在树丛中。
  
  程宗扬心头猛地一紧。那些木羽短箭,自己再熟悉不过,是宋国禁军配发的神臂弓。
  
  如果只有一、两张还可能是从军中盗出,但一下子拿出七、八张,袭击者必定有官方背景。
  
  袭击者先从山中推下巨石砸碎马车,然后动用神臂弓,分明是不留活口。程宗扬立刻做出推断:袭击者不是皇城司,而是宋国军方。
  
  马车正在山路上行驶,袭击者选的伏击处虽然不是悬崖,但旁边就是一道险坡,下面是一条满是碎石的涧溪。
  
  据说别的穿越者往往会有好运气,坠崖之后不但活蹦乱跳,还能撞上什么奇遇。但程宗扬不相信自己会有这种好运气,如果摔下去,奇遇不用想,粉身碎骨肯定是逃不过。
  
  程宗扬顾不得思索自己哪里漏了马脚,引来宋国军方的袭击。他一把抱住李师师从破碎的车厢跃出,弓起背脊重重地撞在一棵松树上。
  
  那棵不知生长几百年的松树没挡住自己的坠势,拳头粗的树身卡的一声折断。
  
  程宗扬撞得背痛欲裂,几乎吐血,却眼睁睁看着自己朝山涧的碎石上跌去。
  
  俞子元一声高呼,抖手扔来一条绳索。他坐在车厢后担任警戒,遇袭的第一时间就跃下车,还摘下车后悬的绳索。
  
  绳索缠在腰间立刻绷得笔直。程宗扬感觉腰像被勒断一样,急忙长吸一口气,丹田气轮疾转,稳住身形。
  
  凭借俞子元的援手,他抱着李师师借势掠出,越过数丈的距离跪在俞子元的身旁。
  
  李师师脸色雪白,举止却没有多少慌乱。她从怀中拔出一把短剑,“夺”的钉在树干地上,顺势从程宗扬的臂间脱出。
  
  俞子元将身上华丽的丝袍脱下,翻过来变成一件灰扑扑的长衣,颜色与山石有个七、八分相近,披在身上立即与周围的景色融为一体。
  
  马车的残骸滚入山涧,发出一阵巨大响声,接着山上出现十几个人影。
  
  俞子元伏在树丛中抬眼看去,然后恨恨骂了一声。
  
  “为首那个方才见过,当时在巷口卖糖炒栗子的就是他!他们在司营巷就盯上我们,属下这时才察觉!此番遇袭都是属下的责任,请公子责罚!”
  
  “责任的事稍后再说!这些是什么人?能认出来吗?”
  
  俞子元注目片刻,“他们虽然穿着贩夫走卒的服色,身手却极为精干,而且十几人就隐隐排成阵形,应该是禁军的精锐。”
  
  李师师低低惊呼一声:“为什么会是禁军?”
  
  “可能是看我不顺眼吧。”程宗扬咬了咬牙,带着一丝狰狞道:“十几个人就想要我的命,这帮孙子的算学一定学得不好!子元,损失怎么样?”
  
  “老桑、老夏中了箭,这会儿就算没死,恐怕也动不了。”
  
  程宗扬大感后悔。自己只顾着云秀峰的安危,却忽略自己面临的危险。
  
  秦桧去接云家的车队,敖润去处置雪隼团的善后事宜,金兀术那三个粗胚看守带到临安的钱财,无法脱身。
  
  程宗扬自己只带了三个人,如果身边再有几个人,不至于这么狼狈。
  
  “离梵天寺还有多远?”
  
  俞子元道:“难说。我没去过。”
  
  “我知道。”李师师道:“如果是马车可以通行的大路,还有十五里,但山涧对面有一条小路,可以节省一半路程。”
  
  看着程宗扬讶异的眼色,李师师道:“我小时候去庙里上过香。”
  
  “子元!我去吸引他们的注意力,你把老桑、老夏救过来!”
  
  俞子元道:“我去把他们引走——程少校,我们兄弟加入大营就不把生死放在心上。你的性命关系着营里的几千名弟兄,请你立即赶往梵天寺!这边的事由我来处理。”
  
  说着俞子元向他敬了一个军礼:“无论如何,请你保重!”
  
  事情的轻重缓急,程宗扬还分得清,现在不是表现有多仗义的时候,他也不废话:“我到寺里就让人回来接你!”他抓住俞子元的肩头按了按,“一定要活着回来,这是命令!”
  
  “遵命!”
  
  嗡的一声震响,弓弦撕碎空气。程宗扬在战场上已经听过无数次类似的声音,立即抱着李师师扭身躲在树后。
  
  俞子元身形已露,他长啸一声,吸引众人的注意力,然后如猎豹般跃出,攻向最前方的一名禁军高手。
  
  程宗扬拉住李师师,趁神臂弓重新绞弦的时机,沿着险坡朝山涧掠去。
  
  李师师心里的讶异越来越甚。
  
  少校、大营……这个年轻人究竟是什么身份?为什么会有禁军袭击他,而且那些禁军还换上便服,掩人耳目?
  
  “咦?为什么不走了?你的轻身功夫不错啊!难道这就撑不住了?”
  
  李师师望着他。“你究竟是谁?为什么会有禁军来袭击你?”
  
  程宗扬的表情慢慢严肃起来。正当李师师以为会听到答案的时候,他突然露出一个坏坏的笑容。
  
  “不瞒你说,我也纳闷呢,但不用担心!抓个活口就知道了。”


晴空万里 / 发表于: 2021/03/14 04:05:42

第三集

第一章
  
  情形大大出乎程宗扬所料,沿小路走了不到两里就遇上三起敌人,每一起都至少有五人。以他现在的修为,用不着李师师帮忙就能搞定任何一批敌人,但想办得干净利落,恐怕还要多修炼几年。
  
  否则一旦引来群敌围攻,程宗扬倒是有七分把握杀出重围,可李师师连三分的把握都悬。
  
  眼看敌人的搜索越来越严密,程宗扬不得不带着李师师退进山林深处。
  
  伏在树后看着那些剽悍的汉子,程宗扬脑中不禁浮现出自己临行前拜会林冲的一幕。当时自己敲开林宅的大门,报了身份,不多时林冲便迎了出来……
  
  看到林冲两眼带着血丝,宿醉未醒的样子,程宗扬不禁笑道:“林教头昨日得了宝刀,喝的一场好酒。”
  
  林冲摇头叹道:“与鲁师兄一直喝到三更方散。鲁师兄量宏,林某却是喝得多了,直到现在还宿醉未解,惭愧惭愧。”
  
  两人分宾主坐下,林冲道:“程兄此来,不知有何指教?”
  
  程宗扬道:“师师小姐刚回临安没几日,闻说城南凤凰岭风景极佳,难得今日天气正好,在下想请师师小姐往凤凰岭一游。”
  
  林冲微笑道:“不合适吧?”
  
  林冲口气中多少有些责怪的意思。李师师再怎么说也是未嫁的姑娘,一个半点关系都没有的男人几次三番找上门来,确实不大合适。
  
  程宗扬咳了一声,厚着脸皮道:“久闻林教头是位豪杰,不至于要做男女授受不亲的醉腐文人吧?”
  
  林冲一怔,然后大笑道:“来人!去请师师姑娘,就说程公子前来拜访。”
  
  婢女锦儿上楼去请李师师,老仆端上茶来。林冲让过茶,抚膝叹道:“林某一介武夫而已,且莫辱了‘豪杰’二字。”
  
  程宗扬笑道:“林兄一身功夫,又当着八十万禁军教头,说声豪杰那还不是响当当的?”
  
  林冲苦笑道:“程兄有所不知,八十万禁军教头不过说着好听,论职分,只是从九品的小武职,在禁军车载斗量。”说着林冲长吁了一口气,“人道‘英雄豪杰,人中龙凤’,林某却被‘豪杰’二字误了终生!”
  
  鲁智深与林冲虽然都是义薄云天的英雄好汉,性格却大相迳庭。鲁智深为人豁达,好酒好肉,佛门的清规戒律他想守便守,不想守的全不放在心上,当了和尚也豪放自若。
  
  林冲的性子却是稳重内敛,在禁军困顿多年,秉性中有些喜怒不形于色的深沉。也许今日是宿醉的缘故,程宗扬头一次看到他内心压抑的一面。
  
  程宗扬有心与林冲攀谈,拿着茶碗在手里慢慢转着,“林兄何出此言?”
  
  “豪杰……”林冲自失地一笑,“程兄可见过一个十二岁的少年被人称为豪杰吗?”
  
  “是吗?”程宗扬来了兴趣。
  
  “林某十二岁那年,被一个大人物称为豪杰,自此误我终生。”
  
  林冲拿起茶碗,一口饮尽,然后抹了抹胡须上的水迹。
  
  “当年家父也是禁军教头,林某去校场给家父送饭,正遇上前来练兵的岳帅。岳帅一听林某的名字,便道:‘此子将来必是豪杰!’”
  
  听到“岳帅”二字,程宗扬就一阵火大,岳鸟人啊岳鸟人,怎么又是你?
  
  林冲道:“岳帅只是随口一言,于林某却是终生负累。数年之后,岳帅殁于风波亭,林某从此蹉跎官场,每次升职,主官都道:‘林教头豪杰难得,且去练兵为是。’十余年间就此再无寸进。”
  
  林冲说起往事,口气中有三分自傲,却有七分郁气。“林某到现在都不明白,当年声名赫赫的岳帅,为何会对我这个不起眼的小娃娃青眼有加?”
  
  这你可问对人了,其中的原因,整个六朝恐怕只有我知道。程宗扬充满同情地看着林冲——但我肯定不会告诉你的,林教头。
  
  林冲性格中本有酷烈和快意恩仇的一面,岳鹏举的一句赞语成了他的原罪,在官场中屡被打压,造成他的深沉内敛。心里这口闷气郁结已久,此时借着未解的酒意向程宗扬吐露出来,不禁有些难以自持。
  
  帘外脚步轻响,林娘子捧着一只木盘进来。她仍穿着昨天的织锦小袄,髻上戴着一枝澄金的凤钗,只是眉眼间少了那分若有若无的妩媚,多了几分淑雅娴静的气质。只听她的脚步,便知道她确实是不谙武功。
  
  阮香凝将木盘放在桌上,捧起里面的汤碗,柔声说道:“妾身刚做的醒酒羹汤,官人趁热喝了,不然又该头痛了。”
  本文首发《六朝云龙吟吧》吧,河图手打尽在六朝云龙吟吧吧http://***/f?kw=%C1%F9%B3%AF%D4%C6%C1%FA%D2%F7%B0%C9#
  林冲接过汤碗,一面对程宗扬道:“让程兄见笑了。”
  
  程宗扬笑道:“嫂夫人这么贤惠,小弟羡慕还来不及呢。”
  
  林冲喝了几口,对妻子低声说道:“这些核桃仁不必再去皮了,你身子弱,做汤的核桃仁还要再去皮,虽是好看了,但耗神费力。一般揉碎了,哪里就不能吃?”
  
  程宗扬赞道:“嫂夫人好耐心,核桃仁还要再去皮,这也太细致了。”
  
  “却也不难。”阮香凝望着丈夫,柔和地说道:“用滚水烫过,再仔细剥去就是了。核桃仁那层皮入汤味道苦涩,要剥了才合口。”
  
  “真羡慕林教头的好福气啊。”
  
  阮香凝柔柔一笑:“官人每日在外奔波,妾身别无所长,只能在衣食上多照料我家官人些了。”
  
  程宗扬知道阮香凝的底细,本来是暗含讽刺,但看到汤中那些核桃仁都仔细去过皮,然后再碾碎,一颗颗晶莹如玉,不禁心头微动。
  
  能为一个男人如此细心,阮香凝难道仅仅是利用林冲吗?会不会是自己一开始就错了,林娘子并不是凝玉姬?
  
  再仔细去看阮香凝的眉眼,程宗扬更确定自己的判断没错。阮香凝虽然玉容姣丽,有着成熟女子的迷人风韵,但和她姊姊阮香琳一对比就能看出异样。
  
  同样成婚十几年,阮香琳那种成熟妇人的风情沉浸到骨子里,阮香凝更多是用脂粉描抹出熟艳的气质。
  
  从两人的举止也能看出,林冲与阮香凝之间虽然亲密,却没有多少夫妻间的亲匿——当然,可能是人家不好当着自己的面流露出来。
  
  程宗扬不敢多看,只装作无意地扫了几眼,拿起茶盏喝茶。
  
  片刻后,一个纤柔的身影从楼上下来。程宗扬已经不是第一次见到李师师,但每次见到仍不禁为之心动。
  
  这个未来的名妓仍然穿着护士颜色的白衣素裙,双鬟垂肩,眉眼盈盈,秀美无俦。同样的白色,别人穿起来也许中规中矩,李师师穿在身上,非但没有被白色遮掩,反而愈发鲜明。
  
  娇嫩的肌肤白里透红,吹弹可破,整个人如同一株幽淡而鲜活的兰花,在一片素洁的白色中显露出蓓蕾初绽的柔艳。
  
  自己昨天赠她那套《金瓶梅》,挑逗的意味可谓十足。如果是别的女子,多半觉得自己的尊严受到冒犯而愤然恚怒,像月霜那样拿刀追杀自己几十里也不意外。
  
  但程宗扬相信李师师不是这种女子。
  
  她对人际关系有种天生的直觉和敏感,绝不会因为自己摆出一副大灰狼的面孔就被吓到。她应该是那种有能力把自己每项优势都发挥到淋漓尽致,在烈火中曼舞而不会被火焰触到的女子。
  
  李师师果然没有让自己失望,她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的瞥了他一眼,然后向姨父、姨母行礼如仪。
  
  喝过醒酒汤,林冲的精神好了很多,不过眉头微微皱起,似乎有点后悔自己刚才说得太多。他捋了捋胡须,温言道:“师师,程公子请你往凤凰岭一游,我唤你来,想问问你的意思。”
  
  “回姨父,家中出了那些事,”李师师轻轻道:“师师哪里会有出游的心思?”
  
  程宗扬一愣。这丫头什么意思?吊我胃口?我是想救你的好不好?亏我还觉得你有直觉,够敏感呢。
  
  林冲无奈地朝程宗扬一笑,正待开口替她拒绝,李师师又道:“不过姨娘的身子尚需调理,有一味药产在凤凰岭,师师正要去采。师师一介女子,孤身入山多有不妥,程公子若是无事,还请劳烦二一。”
  
  程宗扬心里狠狠向李师师竖了根大拇指,这丫头确实有一套,换作潘姐儿、乐丫头,肯定不会有这么多弯弯绕绕。
  
  这下子没了孤男寡女同车出游的名声,变成家中亲眷和好友一道给女主人采药治病,放到哪儿都能拿得出手、说得出口。
  
  阮香凝柔声道:“姨娘的病已经让师师操心了,哪里好再劳烦程公子?”
  
  程宗扬讶道:“嫂夫人身体有恙?不知是何病症?小弟还认识几个高明的大夫,要不要请来给嫂夫人看看?”
  
  阮香凝玉脸微红,扭过脸去。
  
  林冲起身道:“拙荆只是体弱,多谢程兄弟有心。师师,这几天临安城中不是十分平静,你与程公子路上多加小心,早去早回。”
  
  李师师敛衣行礼,“师师知道了。”
  
  林冲一路送两人出门,程宗扬随口道:“林兄刚才说城中不靖,可是出了什么事吗?”
  
  林冲点了点头,“闻说有一名巨寇潜入城中,皇城司已经知会六扇门,着力查找。”
  
  程宗扬心里评枰跳了几下,这名巨寇指的是自己还是另有他人?会不会是击杀薛延山的凶手?
  
  程宗扬问了几句,林冲也不知详情,只道皇城司已经全力戒备,长安的六扇门总部也派人前来协助。
  
  长安六扇门……程宗扬心想:如果是针对自己,泉玉姬怎么也该给自己传个消息。不过话说回来,自从泉玉姬返回长安就和自己断了音讯,她现在究竟怎么样?
  
  郑九鹰的事有没有暴露?六扇门会不会清理门户?这些事自己一点都不知道。
  
  如果泉玉姬被派到临安,有魂丹的关系,她一踏入城中,自己应该会感应到她的存在。这样看来,六扇门派来的应该是其他捕快。
  
  阮香凝垂着头慢慢走着,忽然看到丈夫靴上的泥土,她屈下膝,从袖中取出丝帕,蹲身擦去靴上的污迹。
  
  阮香凝做得自然,林冲显然也习惯她的服侍,夫妻间虽然没有言语上的交流,但那种相敬如宾的氛围却做不得假。
  
  程宗扬被自己的发现搞得糊涂起来。阮香凝身为黑魔海的御姬,在林冲身边潜藏十几年,至今还保持处子之身已经是很古怪的事。
  
  如果她一直在欺骗丈夫,为什么颇有情分?况且林冲也不是傻瓜,成亲十几年的老婆到现在还是处女,他难道会不知情?
  
  程宗扬觉得自己像陷在迷雾里,这一切究竟隐藏什么秘密?
  
  离开林冲家已经有一段时间了,程宗扬头晕目眩的感觉仍在,在林家所留下的疑问画面,至今仍清晰在脑中盘旋,只是自己想不出答案,同样也想不出与李师师一起离开林家后,为何会遭到伏击?
  
  山林间,一名汉子神情委靡地倒在树下,他包着青布头巾,一副脚夫打扮,但脚上的军用牛皮硬靴暴露他的身份:宋国禁军。
  
  程宗扬在树下等了半个时辰才等到一个落单的便衣禁军。情形远比自己想象的恶劣,这半个时辰中,自己遇上不下三支搜索的小队。
  
  这已经不是袭击,而是围捕。
  
  那军汉的口鼻鲜血直流,性子却坚韧得紧,无论程宗扬怎么逼问都不回答,一有机会就试图呼救,惹得程宗扬一阵光火。
  
  审讯的手段程宗扬也不是没有,但这会儿群敌环伺,万一惊动搜捕者,他的手段就白费了。
  
  最后还是李师师出面,从随身的药箱里拿出纱布绷带,为军汉擦去血迹、包扎伤口,然后温言询问。
  
  李师师不但医术精湛,而且容貌过人,被这个如花枝般的少女温柔细致地诊治裹伤,便是铁人也要软上三分。
  
  “奴家姓李,是虎翼军的随军医官。”李师师柔声道:“不知道尊驾是什么人?为什么要追杀奴家?”
  
  那汉子似乎被她的举止打动,啐口血沫道:“告诉你也无妨!我们是上四军的拱圣军!接到太尉府的军令,禁军教头林冲与匪类勾结,图谋不轨,所有出入林家的匪类均可当场格毙!”说着他看了看李师师,又加了一句,“女眷除外。”
  
  这一着出乎自己的意料,程宗扬奇道:“林教头勾结匪类?你们怎么不去抓林冲?”
  
  “好叫你知道!林教头半个时辰前已经被带进府中面见太尉。”
  
  程宗扬与李师师面面相觑,过了会儿才道:“这小兔崽子可真狠!你们这帮缺心眼的禁军也真听话,要你们杀人,你们就杀人啊?”
  
  军汉怒目而视:“我们接的是军令!”
  
  程宗扬本来以为自己走漏风声,这些禁军是专门来对付自己的,这会儿才知道自己根本是受了无妄之灾。
  
  “军令是陆虞侯给你们下的吧?”程宗扬冷笑道:“你还以为自己在为国分忧,其实是高衙内那小兔崽子看上人家姑娘,不仅设计暗害林教头,还要杀人灭口。干!小兔崽子这么毒,这是升级版的高衙内吧?”
  
  “你胡说!”那军汉听到自己成了帮凶,不禁大为恚怒,“陆虞侯亲自拿来高太尉的手令,哪里有假?”
  
  “陆谦!果然是这家伙!”
  
  程宗扬懒得跟那汉子废话,一掌把他拍晕,然后道:“带队的很有可能就是陆谦,那家伙是高衙内的得力爪牙,有他在,这条路恐怕不大好走。”
  
  李师师脸色时红时白,过了会儿道:“对不起,是我连累了你。”
  
  “是我连累你还差不多。”程宗扬笑道:“人家对你是抓活口,对我可是格杀勿论。你若跟着我,恐怕会有风险。”
  
  李师师毫不犹豫地说道:“我宁可跟着你一起死,也不愿被他们抓到太尉府去。”
  
  程宗扬干笑道:“这种话可不能乱说的。”
  
  李师师玉脸微微一红,半是羞恼地说道:“你也不是好人。”
  
  程宗扬压低声音笑了几声,然后道:“不管我是不是好人,这会儿你只能跟着我走了。”
  
  程宗扬在这种情形下还能嘻笑自若,李师师不禁奇道:“你不怕吗?”
  
  “怕什么?怕这些禁军?”程宗扬摆出一副激昂慷慨的样子,拍着胸膛道:
  
  “我若怕他们,就不会来临安了丨”
  
  李师师抱着膝盖,把下巴放在膝上,一双妙目波光粼粼地看着他,“高太尉你不怕,梁节度你不怕,这些杀人的禁军你也不怕……你究竟是什么人呢?”
  
  程宗扬笑嘻嘻地道:“就是个商人,不信你闻闻我身上的铜臭味。”
  
  李师师啐了一口。
  
  程宗扬一肚子的疑惑,据那名军汉说,陆虞侯拿来的太尉手令称:林冲勾结的匪类可能是有极端危险的巨寇,负责追捕的禁军一旦生命受到威胁,允许当场格杀。
  
  像高衙内这种恶少欺男霸女正常,搞到杀人灭口就很古怪了。谁能想到肥头大耳、像只发情小猪仔一样的高衙内,突然会变得这么暴力?
  
  按道理,只要他陷害林教头成功,无论阮香凝还是李师师都是他的囊中之物,根本没必要搞这么大,连进出林家的外人也杀。即使要杀,他也应该去杀花和尚吧?何必找自己这个小商人的麻烦?
  
  但不排除另一种可能:自己在小瀛洲动手的详情被高衙内知晓,为防止节外生枝,才派禁军来对付自己这个外地商人。
  
  但这个可能性如果落实,自己也算倒霉到家。其实自己不仅都没有替林娘子出头的意思,反而巴不得高衙内能赶紧搞定阮香凝,逼出凝玉姬的真面目。
  
  通往梵天寺的小路不仅崎岖难行,而且铺满落叶。论修为,李师师比以前的小香瓜还差几分,虽然能勉强跟上自己的脚步,但潜踪匿形是不用想了。
  
  程宗扬甚至怀疑,禁军里如果有高手,隔着半里地就能听到两人踏叶而行的动静。
  
  忽然李师师脚下一滑,跌倒在地。程宗扬一把拉住她,却是一块生满青苔的岩石被落叶覆盖,被她不小心踏上,滑了一跤。
  
  李师师虽然被他拉住,却没能站起身,反而一手抚着脚踝,面露痛楚。程宗扬暗叫不妙,一看之下,果然是伤了脚。
  
  “我来背你。”程宗扬蹲下身,一边安慰道:“放心,只要到了梵天寺,我就24要他们好看!”
  
  屋漏偏逢连阴雨,程宗扬话音未落,旁边便传来一声冷笑。一名穿着军服的武官从林中出来,冷冷道:“贼子!还不快放下师师姑娘!”
  
  程宗扬慢慢直起腰,“原来是陆虞侯亲自带队,还真给小弟面子。”
  
  “小心。”李师师低声道:“陆谦是禁军的刀法高手,修为比我父亲还高出一筹。”
  
  程宗扬点了点头,提声道:“陆虞侯!你身为禁军武官,又有一身好功夫,是男儿就该在战场一刀一枪搏个功名,何必自贱身份,给高衙内做鹰犬?”
  
  “论功夫,林教头枪棒无双,这十几年可熬到出头的日子?”陆谦一手按住刀柄,充满讽刺地说道:“程老板不好好做你的象牙生意,偏要蹚这浑水,未免不智。”
  
  “陆虞侯的消息倒灵通,知道在下是生意人。”程宗扬压低声音,“陆虞侯,只要你肯放在下一条生路,六尺长的象牙立刻送一对到府上,怎么样?”
  
  “陆某身为朝廷命官,岂能接受你的贿赂?”陆谦面无表情地拔出佩刀,寒声道:“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偏进来!程老板到了九泉之下,切记莫再如此鲁莽。”
  
  挑拨不成、财物没用,程宗扬收起刚才的奸商嘴脸,故作惊诧地说道:“陆虞侯是玩刀的?正好我也有。”
  
  他像变戏法一样从身后拔出一柄钢刀,接着又拔出一柄,笑眯眯道:“而且还比你多一把。”
  
  “程老板身为商人却私藏利器,图谋不轨。陆某不才,此番当为国效力,替吾主分忧。”
  
  双刀在手,程宗扬胆气顿时壮了几分,他把李师师挡在身后。“甭废话了,陆虞侯,你的大名我自小就听过,你老人家说得再冠冕堂皇一点,说不定我这会儿就吐出来了。”
  
  陆谦露出一丝困惑,“你从哪里听说过我?”
  
  “英雄本色——可惜那个英雄不是你!”


晴空万里 / 发表于: 2021/03/14 04:05:59

第二章
  
  程宗扬刀随人走,如猛虎般朝陆谦攻去。满地落叶被他的刀风带动,一瞬间飞舞而起,平添这一刀的威势。
  
  陆谦的神情变得慎重,他握紧刀柄,双目盯着狂涌而至的落叶,忽然展臂劈出一刀,正中程宗扬的刀锋。
  
  两人同时向后跃去,拉开丈许的距离,交手一回合,程宗扬心里有底:陆谦的修为与自己差不多,都是第五级坐照境,而且论功力的深厚,他比自己还差了一线。
  
  李师师看着程宗扬的眼神愈发惊讶,她怎么也想不到,以他的年纪与禁军中成名的刀法名家陆谦硬拼一记,竟然丝毫不落下风!
  
  她对修为的进境多少有些了解,除非是有名师指点的出类拔萃人物,能在三十岁之前踏入第五级坐照境的少之又少。
  
  李师师知道,自己在武学上的资质颇为平庸,修习数年,如今不过刚过内视的境界,想修至第五级,只怕终生无望。
  
  像程宗扬这样二十多岁年纪便进入第五级的,恐怕只有天才横溢的鹤羽剑姬才能与他比肩。
  
  这样的人才,无论六大宗门还是十方丛林,一旦听闻都会争相招揽,为何他还是个不起眼的小商人?
  
  “程老板不但生意做得好,身手也不凡,只此一刀便足以成名。”
  
  “姓陆的!再接我一刀试试!”
  
  程宗扬将双刀收在肘后,接着一步踏出,一招虎啸生风,无边落叶盘旋而起,双刀的锋芒隐敛在落叶间,仿佛一对待机而动的虎牙,随时准备择人而噬。
  
  陆谦忽然道:“程老板方才猜错了,这次带队的不是陆某,而是太尉府的史总教头。”
  
  话音未落,一根熟铜棍破空而至,轰然一声破开飞舞的落叶,击在刀锷上。
  
  程宗扬左腕剧震,钢刀脱手飞出。
  
  一条大汉威风凛凛地喝道:“贼子!还不束手就擒!”那位史总教头身材高大,虽然也是五级的修为,但招法纯熟、身手剽悍,稳稳压过程宗扬一头。
  
  程宗扬终究还是江湖经验太少,一着失误落在下风,再难抢到主动。这会儿只剩一把单刀护住身体,交手不过数合便迭逢险招。
  
  陆谦收刀入鞘,然后大步过来,一把拉住李师师。李师师竭力反抗,但陆谦劲力一送便封了她几处穴道。
  
  姓史的总教头挑眉道:“太尉有令,出入林家者格杀勿论!陆虞侯,你敢违令吗?”
  
  “史总教头,若是旁人杀了无妨,但这个女子是高衙内指名要的,陆某擒下她,送入府由衙内处置,太尉如有责怪,陆某一身担之。”
  
  史总教头嘿了一声,对陆谦巴结高衙内的手段有些看不上,但高太尉对小衙内爱如珍宝,真要依太尉的命令把这个女子杀了,到时小衙内怪罪起来,自己也难担当得起。
  
  程宗扬越听越不对。“格杀勿论”的命令竟然是高太尉亲自下的,反而是陆谦为了讨好高衙内,擅自添上“不杀女眷”,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但他这会儿命在旦夕,顾不上分辨其中的古怪。
  
  程宗扬接连三刀,全用进手,拼着两败俱伤朝史总教头攻去。史总教头稳占上风,当然不肯与他玩命,向旁退了一步,暂避锋芒。
  本文首发《六朝云龙吟吧》吧,河图手打尽在六朝云龙吟吧吧http://***/f?kw=%C1%F9%B3%AF%D4%C6%C1%FA%D2%F7%B0%C9#
  程宗扬趁机朝陆谦猛扑过去,喝道:“想走?先问我答不答应!”
  
  陆谦左手挟住李师师,右手拔刀,心下冷笑。这个年轻商人果然缺乏经验,他如果与史总教头力拼到底还能多活几刻,这时转而与自己交手,只要挡住他两、三招,史总教头从后攻来,要不了几下就能结果他的性命。
  
  程宗扬的双刀只余一柄,威势大减。陆谦看准他的刀路,抬手一封,留了三分余力要将他缠住。
  
  谁知程宗扬左手寒光微闪,不知何时多了一柄匕首,接着仿佛一股冰风扫过,手中的长刀蓦然一轻,被匕首斩断。
  
  陆谦怪叫着拼命向后躲去。程宗扬的眼中充满杀机,本来想等到野猪林的时候再利用这家伙一把,但他敢抢自己盘里的菜,是可忍孰不可忍!先杀了再说!
  
  程宗扬面带杀气,珊瑚匕首加速落下,切向陆谦的脖颈。陆谦的额头迸出冷汗,忽然他身体一扭,挟起李师师挡在自己身前。
  
  珊瑚匕首猛然一顿,停在李师师身前。李师师玉颈下一粒充作钮扣的珍珠悄然裂开,白衣从颈到胸齐齐绽开一道刀痕,露出里面如玉的肌肤。
  
  众人的目光同时落在李师师胸前,林中一时间鸦雀无声。
  
  李师师玉颊雪白,神情间却没有多少慌乱,但她穴道受制,无法趁机脱身,只能软绵绵地倒在陆谦身上。她胸前锭露的肌肤白得耀眼,隐约能看到乳房隆起的轮廊。
  
  程宗扬这一招中途停住,虽然匕首不重,没有受伤,但胸口也禁不住一阵气血翻腾。他的目光慢慢上移,停在李师师脸上。
  
  四目交投,李师师眼中流露出一丝决然,似乎要程宗扬下手杀了自己,免得自己被掳入太尉府中受辱。
  
  程宗扬露出一个近乎狰狞的狠笑。
  
  “放心!你是我盘里的菜,除了我,谁也不能动!”
  
  耳后风声响起,史总教头的熟铜棍再次袭来。程宗扬翻身格住铜棍,然后伏低身体,猛然窜出。
  
  史总教头大喝一声,“哪里逃!”说着大步跨出。
  
  陆谦捡了条性命,立即挟起李师师逃开。对他来说,讨好高衙内才是最要紧的。
  
  这边程宗扬被史总教头缠住,无法脱身,只能眼睁睁看着他把李师师带走。
  
  程宗扬一反刚才拼命的架势,左闪右避,有时逃出丈许又转身回来,说逃不像逃,说打又不交手,只在方圆数丈的圈子里东躲西藏。
  
  这样一味逃窜对背后的敌手半点威胁都没有,史总教头尽可以从容出招,占尽上风。程宗扬左支右绌,几次都险些被熟铜棍击中。
  
  史总教头越逼越近,眼看就要击杀那小子,忽然脚下一滑,却是踏到落叶下一块岩石。
  
  史总教头的身体失去平衡,一手柱着熟铜棍单膝跪倒。紧接着他看到那个年轻人回身挥起匕首,像削断一根筷子般,轻易截断自己的熟铜棍,顺势将冰玉般的锋刃送入自己的胸口。
  
  鲜血仿佛被冻在胸中,没有溅出一滴。接着程宗扬额角的伤痕一阵火热,将弥散的死气吸入体内。
  
  一刀杀死八十万禁军总教头,看似容易,但程宗扬来回绕了五、六趟,才引得他踩到那块被落叶覆盖的岩石,其中的惊险只有自己知道。
  
  一击得手,程宗扬立即拔出匕首,转身欲追,却看到十余名穿着便服的军汉正从四面围来,各自举起随身的兵刃。陆谦早已趁机挟持着李师师逃上山梁。
  
  程宗扬一手持刀、一手持匕,许久没有过的杀戮欲望在胸中奔突。他闭上眼睛,感受着额角伤疤霍霍的跳动,然后猛地张开眼,暴喝道:“来吧!”
  
  “林教头,这边请。”
  
  林冲微微躬身,“有劳富管家了。”
  
  太尉府的管家富安提着灯笼,领着林冲进了一间厢房,一边笑道:“教头也知道,太尉的性子从来不肯麻烦人的。今日听说林教头得了一把难得的宝刀,等闲不肯离身,才劳动教头亲自来一趟。太尉下值时辰已晚,还请林教头见谅。”
  
  林冲连声道:“不敢、不敢。”
  
  富安道:“请教头在此稍等,太尉一会儿便到,小的先去拿灯烛来。”
  
  “富管家请!”
  
  富安提着灯笼离开,林冲独自坐在黑暗中,心里又喜又忧。一时担心高太尉索站要宝刀,一时又觉得能用宝刀换个前程也值得了,一时又想起程宗扬临行时的告诫,隐隐觉得不安。
  
  思绪翻滚中,眼角忽然瞥到一个暗影在一侧的厅中,方方正正,不知是什么东西。林冲念着这是太尉府,不敢多看,将刀抱在怀里,双目低垂,屁股虚虚挨着椅面,敛息而坐。
  
  富安一去无踪,等了一顿饭时间也不见有人进来。林冲的心里越想越乱,听着周围没有脚步声,索性站起身踱了几步。
  
  半个时辰过去仍然不见人影。林冲已经在厢房走了几个圈子,瞧着旁边厅中的物体越看越怪,他想起传言中高太尉掌军十余年,搜刮无数财物,家主奇珍异宝无数,不由得好奇心起,走过去小心地摸了摸。
  
  那东西有半人高,角部四四方方,像是个桌子,但两边都摸不到头,怕是有七、八尺宽窄,等闲人家无论如何也用不了这么大的桌子。而且桌上凸凹起伏,不知道摆着什么。
  
  正疑惑间,外面突然光亮大作,无数灯笼同时举起,将整座大厅照得里外通明。
  
  林冲的手掌僵住,愕然发现面前是一个巨大的沙盘,沙盘上山川连绵,城池相望,正是大宋的四百军州。
  
  不仅如此,上面还用小旗标记各地的军力分布,每一个标记都是宋国的最高军事机密。
  
  盯着那张沙盘,林冲浑身的血液仿佛凝固,接着他猛地抬头,厅上一面黑底匾额四个大字赫然在目:白虎节堂!
  
  陆谦大步进来,厉声道:“林冲!你竟敢持刀私闯白虎堂!不知道这是死罪吗!军士们!抓住他!”
  
  禁军蜂拥而入,刀枪如林,将林冲团团围住。
  
  一瞬间,林冲握住屠龙宝刀的刀柄,手背青筋迸起。
  
  陆谦叫道:“林冲!你竟敢做出这等事!难道不念及家人吗!”
  
  林冲神色数变,最后扔下宝刀,抬起双手高声道:“冤枉!林冲冤枉!”
  
  陆谦暗地捏了把冷汗,见状立即一挥手,“拿下!”?
  
  37军士们将林冲五花大绑,押着他离开。白虎节堂重新陷入黑暗,只有那把屠龙刀横在地上,隐约从销中透出寒光。
  
  程宗扬伏在匾后,小心按住伤口,不让鲜血滴下。凤凰岭一战,他好不容易杀开一条血路,冲出重围。
  
  从禁军口中得知太尉府设在内城,从凤凰岭的内城城墙翻过也不甚远,程宗扬顾不得赶往梵天寺,一路闯向太尉府。
  
  程宗扬对太尉府一无所知,但有个地方绝不会忘——白虎节堂。只要抓住高俅这个奸贼,十个李师师也能救出来,说不定还能顺手宰掉陆谦。
  
  程宗扬戴上头套潜入太尉府,抓了仆人逼问出白虎堂的位置,随即潜入厅中等候。
  
  为了避免林冲察觉,太尉府的人一直等到天黑才带林冲来到白虎堂,从侧厢入厅。
  
  林冲在厢房苦候,起身踱步,触摸沙盘,直到陆谦现身将他拿下的整个过程,程宗扬都历历在目。但他始终没有发出一丝声息,因为他发现隐藏在暗处的不只他一个人。
  
  那个人的修为如何,程宗扬并不清楚。当时他刚藏到匾后,听到门响立即缩身,来不及去看,他只知道自从那个人进入白虎堂,自己没有再听到任何一丝声息,连林冲也没有察觉厅中还有人在。
  
  不知过了多久,一个人影从厅上下来,慢慢走到那柄屠龙刀前。他弯下腰抚摸着刀身,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
  
  锵的一声,宝刀出鞘,紧接着一抹寒光如闪电般掠起。
  
  程宗扬浑身的汗毛都竖起来,身前那面写着“白虎节堂”的匾额悄无声息地裂成两半,刹那间刀光及体。
  
  程宗扬一手按着臂上的伤口,来不及去拿怀中的珊瑚匕首,他用受伤的手臂抓住背包,不管里面是什么,一把掏出来,迎向屠龙刀锋锐无匹的刀光。
  
  叮的一声,无坚不摧的屠龙刀竟被他手里一个莫名其妙的破玩意儿生生挡住。
  
  手臂上的伤口被震得裂开,鲜血顺着手臂直淌而下。程宗扬手臂剧痛,却死死握住那个东西不放手。
  
  借着屠龙刀一闪而过的寒光,他发现自己手里握的是一只光秃秃的剑柄,用来?
  
  挡住屠龙刀的正是护手的剑锷。
  
  失去剑身的剑柄显得又古又旧,上面贴着一张火红的符印,透出一丝诡秘的气息。
  
  鲜血浸透符印,随即又被屠龙刀的寒光冻成一层薄冰,使符印上出现一道细细的裂纹。
  
  眼前刀光一收,那人落在沙盘上。黑暗中,隐约能看到那人头上戴着一顶乌纱帽,两根帽翅笔直伸开,竟是一位高官。
  
  这家伙不会就是高太尉吧?只听说高俅是个踢球的高手,没听说他能打啊?
  
  程宗扬心里嘀咕着,手中的剑柄忽然发出一声犹如雷声的低鸣,仿佛寂寞多年的剑客遇到旗鼓相当的对手。
  
  紧接着程宗扬丹田的气轮一滞,全身的真气仿佛被抽取一空。
  
  就在这时,那人的屠龙刀寒光重现,刺骨的寒意扑面而来。
  
  程宗扬惊骇欲绝之际,剑柄上那张结冰的火红符印乍然破碎,一道电光从空荡荡的剑柄中飞出,在剑锷上腾跃变形。
  
  屠龙刀的寒芒已经逼到面前,程宗扬奋起最后一点余力,握住剑柄死命朝屠龙刀的刀锋劈去。
  
  刀剑相交,没有发出丝毫声响,然而两股无形的气流盘旋迸出,整座白虎堂仿佛为之一震。
  
  屠龙刀的寒光猛然一暗,无坚不摧的刀锋竟然被电光崩开一个米粒大小的缺口。
  
  不过程宗扬没来得及出手,就看到刀锋的缺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愈合,屠龙刀的光泽一点一点浮现出来。与此相反,剑柄上的电光却开始收敛凝固。
  
  犹如昙花一现的电光褪去,原本光秃秃的剑柄上多了一柄刃身。
  
  那道锋刃宽不过两寸,长度却将及三尺。刃身修长,顶部微微胁曲出一个弧度——程宗扬这才发现,这玩意儿根本不是剑,而是一把细长的战刀!
  
  与屠龙刀如冰玉般的通透不同,由电光凝成的刀锋遍布黑白交错的纹路。
  
  那些纹饰完全超越程宗扬知道的锻造技术,最细处比发丝还细,而且全是曲线,弧度流畅自然,没有半点生硬。细密的线条构成无数玄奥繁复的图案,一眼望去使人觉得奥妙无穷。这东西……自己虽然不是很懂,但看起来很厉害的样子……
  
  刀柄还没凝成刀刃的时候就能把屠龙宝刀打出缺口,眼下锋刃已成,还不一下子把屠龙刀砍成两半?
  
  眼看那人的屠龙刀再次袭来,程宗扬大喝一声,细长的刀身撕开空气,带着尖锐的啸声迎向屠龙刀。
  
  双刀相交,黑白缠绕的刀身只微微一震就被屠龙刀砍成两段。断裂的刀身飞出,随即化为无形。
  
  程宗扬只觉丹田剧痛,屠龙刀仿佛透体而入,将气海中旋转的气轮斩开,浑身经脉仿佛被撕裂、扭曲。
  
  与此同时,屠龙刀也袭上面门,冰寒的刀光劈开程宗扬的头套,几乎将他的脑袋砍成两半。
  
  我干!这鸟刀刚现身的时候能把屠龙刀打到下风,凝成刀刃却一把输个干净,这也太扯了吧!
  
  程宗扬顾不上控诉这把鸟刀的设计者是缺心眼还是太混账,眼前一黑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眼前是一顶华丽的纱帐,帐顶用珍珠攒成图案,在烛光映照下炫人眼目。
  
  程宗扬眯起眼睛,模模糊糊看到帐顶的图案是一群人正在蹴鞠的场景……谁这么神经病?睡觉的纱帐还镶着蹴鞠图?
  
  不对啊,我不是应该在白虎堂吗?
  
  程宗扬清醒过来,急忙去摸脑袋,手掌一硬,却是头上包着厚厚的纱布。
  
  “你醒了。”帐外传来一个声音。
  
  程宗扬扭头去看,只见是一个穿着绛红官袍,头戴长翅乌纱帽的高官。他背对着自己坐在椅中,面前的桌子上放着打开的背包,正在翻看里面的物品。
  
  程宗扬伸手一摸,自己的钢刀、匕首,包括那只剑柄都被搜缴一空,想动手只有肉搏一途。
  
  问题是人家的屠龙刀正放在桌旁的架子上,真打起来,恐怕不等自己爬起来,就在床上被砍成十段八段。
  
  那人放下从背包里翻出来的阴阳鱼,然后转过身,拂了拂衣袖。
  
  看到他的面容,程宗扬像见鬼一样瞪大眼睛。
  
  眼前这人自己见过!不但见过还一起喝过啤酒、抽过雪茄、看过鞠赛,还差点共享他的女人……
  
  “苏佳朴!”
  
  “正是。”
  
  程宗扬干笑道:“没想到会遇上老朋友,哈哈……”
  
  苏佳朴打断他,“你是从江州来的吧?”
  
  程宗扬硬着头皮道:“江州啊,我倒是去过。”
  
  “前日我去橡树瓦便有所怀疑。”苏佳朴低叹道:“世间除了岳帅,哪里还有人一眼就能认出啤酒和雪茄?”
  
  程宗扬脑中灵光一闪,“是你!是你送的情报!”
  
  苏佳朴微微颔首。
  
  心底的疑惑终于澄清,这个苏佳朴就是一直为虽片湖提供悄报的线人。
  
  绝处逢生,程宗扬长出一口气:“没想到你会在太尉府!难怪孟老大这么多年都能没弄清你的底细。哈,我还以为你是书吏呢,看这官袍,好象混得不错啊!”
  
  苏佳朴伸出手,淡淡道:“认识一下,鄙人姓高,高俅。”
  
  程宗扬张大嘴巴,表情像被雷劈过一样。
  
  穿着太尉冠带的高俅,看起来比橡树瓦子的苏佳朴老成许多,眼角的皱纹愈发细密,眼神却锐利至极,不再是那个独自看球的寂寞商人,而是位高权重,城府深沉的当朝太尉。
  
  程宗扬后来怎么也想不起来自己到底是怎样握住高俅的手,还用力摇了摇。
  
  “高太尉……从小你和高衙内就是我崇拜的偶像……我有点没清醒……为什么你会用‘苏佳朴’这个名字?”
  
  “高某曾为东坡居士的书僮,用此化名,以示不曾忘本。”高俅松开手,眉峰一挑,“很意外吗?”
  
  “太意外了。”程宗扬老老实实道:“我真没想到高太尉会是……会是……这么铁杆的球迷……”
  
  “当年我与小孟、小艺、明信、小景他们组成的鞠队,是鞠场上的不败之师。”
  
  高俅叹道:“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们做买卖的做买卖,当杀手的当杀手,教书的教书,卖画的卖画,我还以为今生今世都看不到星月湖的战旗。”
  
  程宗扬小心道:“高太尉,你和岳帅……没仇吧?”
  
  高俅毫不隐瞒地说道:“岳帅于我有再生之恩。第一次见面时,我还是东坡居士门下的书僮,岳帅刚刚声名鹤起,整日奉承他的不知凡几。岳帅却对我青眼有加,指点我苦练蹴鞠之术,终于让我高俅靠着一脚好球出人头地。”
  
  程宗扬不知道有多庆幸,见惯岳鸟人的仇家,这还是头一次见到星月湖大营以外的人表示受过岳鸟人的恩惠,不知道是不是老天开眼?
  
  “你和孟老大他们既然认识,怎么孟老大不知道你就是如今的高太尉?”
  
  “他们只知道我是苏家仆。”高俅道:“我本名叫高枢问,靠着蹴鞠接近宋主之后,我不仅与他们断了联系,连名字也改了。嘿,差不多是二、三十年前的旧事,小孟他们未必记得那个苏家仆,何况是如今的高俅高太尉?”
  
  程宗扬憋了半晌。“难道这都是岳鸟……岳帅的安排?”
  
  高俅点了点头。“岳帅眼光之长远,当世不做第二人想。谁能想到他声名初起之时,就料到有风波亭之变?在他的指示下,高某刻意转为军职,在军中沉浮二十年,人人都道我是靠蹴鞠得宠的幸臣,就连风波亭之变后,亲附岳帅的文武官员被尽数清洗,也没有动到高某分毫。直到星月湖大营解散、岳帅生死不明,我才依照他当初的吩咐,在明庆寺的祈福榜上留下字条,与星月湖旧部联系。”
  
  程宗扬佩服地说道:“孟老大他们想查一个人,恐怕宋主的私生子都能查出来,可十几年来都没弄清你是谁,太尉怎么做到的?”
  
  “每次都是我先放好情报,再往明庆寺的箱中投下字条。见面的时间、地点每次都不固定,他们哪能找得到我?橡树瓦这次时间太紧,我又急着看齐云社和石桥社的比赛,才冒了风险。”
  
  程宗扬前后想了想,如果不是高俅主动说出来,自己也想不到和自己喝酒看球的苏佳朴就是来传递情报的线人。这样还算担了风险,他以前的小心谨慎可想而“还有一个问题,”程宗扬道:“追杀令是太尉下的,还是你那位小衙内借你的名义下的?”
  
  “是我。”
  
  “为什么?”
  
  高徕的目光落在桌旁的屠龙刀上。“你可知道这屠龙刀是谁的?”
  
  程宗扬怔了一下,然后明白过来,“岳鹏举!”
  
  “不错,这是岳帅的佩刀。”高俅露出一丝黯然的眼神,“岳帅在风波亭之变前赠我此刀,高某收在卧室已有十五年,从未让外人一睹。可恨犬子无知,竟然拿此刀胡闹,既说不得,只好将见过屠龙刀的人都杀个干净。”
  
  程宗扬苦笑道:“太尉一出手就雷厉风行,差点要了我的小命。”
  
  高俅没有多少歉意,淡淡道:“事关岳帅,宁可错杀一千也不放过一个罢了。”
  
  房内的铜铃微微一响,高俅止住程宗扬的话语,然后拉了拉绳索。
  
  片刻后,有人进了院子,在房外远远道:“老爷,小衙内来了。”
  
  高俅沉下脸,“让他进来!”


晴空万里 / 发表于: 2021/03/14 04:06:51

第三章
  
  高衙内像颗皮球一样跳进来,一脸天真烂漫地叫道:“爹!”
  
  高俅喝道:“孽障!跪!”
  
  高衙内被他吓了一跳,委委屈屈地跪下来,小声道:“我叫声‘爹’又怎么了?你不想听,我不叫还不成……”
  
  “你干的好事!”
  
  高衙内拧着脖子道:“潞王爷家的老三不是我打的!”
  
  “谁问你这个!”
  
  “在翠云楼争风吃醋,打死人也没我的事!都是小梁子他们干的!”
  
  高俅被这个义子气得七窍生烟,指着那把屠龙刀喝道:“我问你!这是怎么回事?”
  
  高衙内抬起头,“你说这个?哈,爹,我还没跟你说呢,孩儿看中威远镖局李总镖头的老婆,想把她弄来玩玩,谁知道她有个妹子比她还漂亮几分。孩儿一打听,哎哟喂!你不知道她妹子竟然是林冲的老婆哎!孩儿想到硬抢,怕往爹的脸上抹黑,于是想了个好主意,把这刀给林冲,然后说府里失窃,把林冲当贼抓起来,然后把他老婆抢过来!爹,孩儿够聪明吧?爹,你还没见过林冲的老婆吧?真是水灵!那腰细的,屁股扭的……等孩儿玩过了,让爹你也玩玩!”
  
  “孽障!胡说些什么!这刀岂是你轻易动的!”高俅抓起戒尺,喝道:“把手伸出来!”
  
  高衙内把手背到身后,叫道:“你凭什么打我!我拿了你的刀又怎么了!你是我爹!你死了这些东西都是我的!”
  
  “都是我疏于管教,才让你这般胡作非为!”高俅说着举起戒尺。
  
  高衙内见他真的要打,直接往地上一躺,打滚叫道:“打人了!打人了!我又不是你亲儿子,你凭什么打我啊!娘!娘!没娘的孩子真可怜!要被干爹打死了!啊啊……”
  
  高俅下令杀光所有见过屠龙刀的人,宁可错杀一千也不放过一个,称得上杀伐决断,这会儿对着撒泼的干儿子,手里举着戒尺,怎么也打不下去。
  
  忽然啪啪两声脆响,高衙内肥嘟嘟的脸上多了两个掌印。
  
  高衙内的嚎叫声卡在喉咙里,呆呆看着那个脑袋上包着纱布,看起来有点眼熟的男人,半响后惨叫一声:“爹!有人打我!”说着扑到高俅怀里干嚎起来。
  
  高俅扔下戒尺,顿足道:“打得太轻了些!来人!快拿冰块给衙内敷上!别哭别哭,让为父仔细看看!”
  
  程宗扬哭笑不得,高俅这护犊子也护得太不像话了。
  
  “哭个屁!”程宗扬喝道:“再哭还要打屁股!”
  
  高衙内的干嚎声立刻一顿,带着三分怯意从高俅的怀里偷看着程宗扬,片刻后忽然叫道:“你!你不是那个……”
  
  “我是高太尉请来的老师,从今往后都由我来管教你!不听话就打,连太尉也不能说个‘不’字!”
  
  高衙内先看高俅,高俅虎着脸点了点头。他又看了程宗扬一眼,然后倒在地1一通乱滚。“我不要!我不要!我不要!”
  
  程宗扬朝他屁股上啪啪打了两巴掌,那小家伙捂着屁股跳起来,带着哭腔叫道:“爹!”
  
  高俅冷哼一声:“从今往后便由程先生来教你!敢不听话,小心挨打!”说罢拂袖而去,将拿来冰块的仆人赶到院外。
  
  高衙内也想跑,却被程宗扬揪着衣领扯回来。“往哪儿跑?”
  
  高衙内大喝一声,摆出拳法的架势,叫道:“看我的降龙三十六掌!”
  
  “啪!”高衙内刚摆好架势,脸上又挨了一记。
  
  没等高衙内哭出声,程宗扬喝道:“哭一声一记耳光!”
  
  高衙内终于明白爹也靠不住,一手捂着脸,老老实实地闭上嘴。
  
  “这才乖。”程宗扬道:“认出我了吧?”
  
  高衙内点点头。
  
  “师师姑娘呢?”
  
  高衙内指了指外面,哭丧着脸道:“我、我没碰她……”
  
  “那你太幸运了。”程宗扬笑眯眯道:“你要敢碰她,我就把你阉了,送你到宫中当太监。”
  
  高衙内咽了口吐沫,被打肿的脸蛋微微发白。
  
  “瞧你那胆量,阉了又有什么?哪天惹得我不高兴,我把你的鸡鸡竖着一切两半,一个变两个,你挺着出去才威风呢。”
  
  高衙内捂着脸,嘴巴一咧,几乎哭出来,“你别吓我……”
  
  “行了小子,往后我就是你的老师,你就叫我师傅吧。”
  
  “师傅……”
  
  “我没听到!”
  
  “师傅!”
  
  “你是属蚊子的吗?”
  
  “师一傅一傅!傅……”
  
  “这才乖嘛。我要去看看师师姑娘,乖徒儿,替为师拿好灯笼!”高俅身上有太多的秘密,自己在太尉府内住在一处僻静的独院,却把正房让给儿子去住。
  
  高衙内从小被骄纵,养就无法无天的性子,他的年纪不过十几岁,门外却站了一排足足十几个姬妾,一个个花枝招展。
  
  看到高衙内亲自拾着灯笼,小心翼翼陪着一个陌生人过来,那些姬妾不禁面露讶色,但诸女不敢做声,小心屈膝,双手放在身侧,向来人福了一福。
  
  卧室内灯火如昼,宽大的床榻上躺着一个女子,看容貌正是李师师。
  
  她衣衫已被剥去,贴身披着一条艳红的肚兜,掩住胸乳,裸露着雪玉般的玉臂和双腿,一副玉体横陈、任君大嚼的美态。
  
  只是她眼上蒙着一条红绫带,连两只耳孔也被丝巾塞住。
  
  程宗扬朝高衙内脑门上拍了一把,咬牙道:“小崽子!你不是说没碰她吗?这是怎么回事?”
  
  “真没有!”高衙内叫屈道:“我连根指头都没碰她,只是让人给她换了换衣裳,敢有半个字假话,天打五雷轰啊师傅!”
  
  “你把她剥这么干净,又不碰她,难不成你下面不中用,只拿来看的?”
  
  “是这么回事……”高衙内贴在程宗扬耳边道:“不瞒师傅说,我把这小婊子的娘弄上手了,那个老骚货浪得很!就这么用了她女儿没什么意思,徒儿想了个主意,把她的头脸耳朵都蒙上,一会儿把她娘叫来,说我新搞了个小婊子,让她娘按着我来开苞。等干过,我再把她头罩解了,嘿嘿……”
  
  “自家生的女儿,阮女侠会认不出来?”
  
  “那骚货眼里只有黄澄澄的金子,给她一个戒指,她哪还会看别的!”高衙内眉飞色舞地说道:“那骚货真是够味!师傅,你也尝尝?”
  
  “免了吧。”程宗扬冷笑道:“小崽子,这是你的主意?”
  
  “当然!师傅,这主意好玩吧!”
  
  “是陆谦给你出的吧。”
  
  高衙内讪讪道:“师傅,你怎么会知道?”
  
  “滚!”
  
  “哎!”高衙内如蒙大赦,转身就走。
  
  灯光下,李师师光洁的玉体散发出如明珠般的肤光。她的皮肤莹白,身材娇小玲珑,整个人如同一只精美的玉坠,让人禁不住想抱在怀中温存。
  
  程宗扬咽了口口水,先拿了锦被将李师师娇美的玉体盖住,然后才解开她的眼罩。
  
  眼罩一松,两行珠泪滚落下来。李师师玉颜凄楚,银牙紧紧咬着红唇,不肯作声。
  
  “是我!”程宗扬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得意洋洋地说道:“惊喜吧!我早说过,你是我盘里的菜!除了我,谁也不能动!哈哈!”
  
  李师师却没有露出半点惊喜,她闭着眼,泪珠漱漱而下。
  
  程宗扬一拍脑袋,拍到伤口,先哎哟叫了声痛,接着道:“我忘了,你的耳朵还塞着。”
  
  “不用了。”李师哽咽道:“她们塞得不紧,你们刚才的话我都听到了。”
  
  程宗扬愕然间,李师师睁开双眼,泪眼模糊地说道:“我想死……我宁可让那个畜牲占了身子,也好过这样丢脸……呜呜……”
  
  程宗扬的手掌伸入被中,握住她的纤手。李师师像抓到一根救命稻草那样紧紧握住,哭得肝肠寸断。
  
  “对不起……我……我曾经想利用你,”李师师哽咽道:“我真的一点力气都没有……”
  
  程宗扬笑道:“能被师师姑娘利用,是我的荣幸。”
  
  李师师的唇角抽动一下,想笑却没笑出来。
  
  半晌她轻声道:“小时候娘曾经带我去算过命,那个白须飘飘的匡神仙说,我的命是贵人格,十八岁时会有一场大难,而我的命中注定会遇到贵人。”
  
  程宗扬曾听到阮香琳提及此事,没想到她这会儿主动提起。
  
  “如果我选择贵人,虽然会小厄,终究可以遇难成祥,父亲也会因此飞黄腾达。如果错过贵人,不但性命不保,甚至还会祸及父母。这些话娘从小就对我讲过,这次镖局出事,娘认定就是匡神仙说的大难。”
  
  程宗扬玩笑道:“我也算不得什么贵人吧?”
  
  李师师流泪道:“娘说那个贵人是高衙内,整日劝我从了他,好让父母飞黄腾达,不然就是我害了他们。”
  
  “令堂……嘿嘿。”程宗扬干笑两声,没再说下去。
  
  李师师抬起梨花带雨的娇靥,凄然道:“如果不是你,我这会儿已经蒙受一生一世也无法洗脱的耻辱。我现在才发现,即使有身为总镖头的父亲,有受人尊敬的师门,有一个号称英雄豪杰的姨父,自己却没办法改变什么。”
  
  程宗扬不知道该怎样怎么安慰她,只好道:“别哭了,休息一下。”
  
  “不,我要说!”李师师咬了咬唇瓣,“他们玩过我娘,又想玩我们母女。太尉府的权势和地位那么大,我逃不了,也躲不开……”
  
  哭泣中,李师师将自己的委屈和遭遇的耻辱一并发泄出来。
  
  程宗扬可以理解,好好一个大姑娘,母亲竟然抛开贞洁和起码的道德,成为临安城臭名昭着的花花太岁又一个玩物。她是一个妻子、一个母亲,却为了钱财和荣华富贵,委身给一个年纪只有她一半的小衙内。
  
  “一想到这样的耻辱,我没有勇气再活下去……”李师师哽咽道:“我想过去死,我真是太没用了,只有这一件事是我能做到的。”
  
  “别说傻话了。”
  
  程宗扬道:“你才十八岁,对吧?这年纪还不算活过。”
  
  李师师的眼泪仿佛断线的珠子一样滚落下来,她伸出一只雪白而纤柔的玉手,“救我……”她央求道:“把我从这个噩梦里救出来,好吗?”
  
  程宗扬沉默片刻,然后道:“你能舍弃自己的家人吗?”
  
  李师师毫不犹豫地说道:“我宁愿从来没有出生过。”
  
  “你的师门呢?”
  
  李师师掉着眼泪摇了摇头,显然对师门已经心灰意冷。
  
  “那好,”程宗扬郑重说道:“我的公司缺少一名公关部经理,我代表盘江程氏,诚挚地邀请师师姑娘加入本公司,担任本公司首任公关部经理。”
  
  “公关……”李师师的玉颊带着泪珠,愕然睁大眼睛,“这是什么?我可以做吗?”
  
  程宗扬笑了起来。“相信我的预感,你会是第一流的公关人才。”
  
  程宗扬从卧室出来,迎面便是一刀劈下。那汉子生得又粗又壮,两膀似有千斤之力,手中的快刀霍霍生风,但真气驳杂不纯,显然不是什么好手。
  
  程宗扬避开刀锋,向院中看去,只见十几名恶仆持刀挟棒,高衙内一手捂着脸,跳着脚叫道:“打死他!往死里打!出了事本衙内一个人全担着!”
  
  这头小猪仔倒是不蠢,眼看斗不过自己,师傅前、师傅后叫得殷勤,转眼就叫来一帮手下跟自己玩命。
  
  可惜自己今非昔比,想|玩命也得有资格。程宗扬有心立威,邵那恶汉又一刀劈来,他不闪不避,一拳轰在刀身侧面,真气一吐即收,将那柄钢刀硬生生打得反折过去。
  
  那恶汉虎口震裂,手臂被弯折的刀锋带到,留下一道血淋淋的伤口。
  
  众人惊愕间,程宗扬使出太一经的心法,身如鬼魅,一闪掠到高衙内面前,揪着他的衣领把他拎起来,笑眯眯地道:“乖徒儿,想找为师讨教什么功夫?要不然就是鸡鸡痒了,想一个变两个,一手一个撸着玩?”
  
  高衙内脸色煞白,片刻后无比心虚地说道:“是那个……那个……老骚货来了……徒儿想请师傅去玩……玩……”
  
  “师傅看着你这徒儿肥嘟嘟的又白又嫩,像是很好玩的样子,不如让师傅来玩一个?”
  
  高衙内带着哭腔道:“徒儿一点都不好玩……真的!”
  
  “玩玩才知道嘛。”程宗扬道:“乖徒儿,把裤子脱了,让为师先给你玩个后门别棍!哟,小崽子,你怎么尿了!”
  
  “徒儿被吓得憋不住……”
  
  “这样也好,先尿净拉空,免得师傅一会儿把你的屎搞出来。”
  
  高衙内叫道:“师傅饶了我吧!我再也不敢了!打死我也不敢了!”
  
  “师师姑娘今晚就住在这里,让那些丫鬟进去伺候,你给我滚得远远的。敢靠近这里半步,我就把这两颗核桃塞到你的鸡鸡里面。”
  
  高衙内一愣,“那怎么塞?”
  
  程宗扬微笑道:“想试试吗?”
  
  高衙内连忙道:“不想不想!”
  
  高俅坐在书房生闷气,见程宗扬进来,摇头道:“我这个孩儿啊……”
  
  程宗扬笑道:“小孩子嘛,必要的时候也该打打。”
  
  程宗扬心里有些奇怪,原本他以为高俅只是仗着自己的地位骄纵儿子,现在看来,高俅对小衙内不是一般的疼爱。
  
  别人看屠龙刀一眼,他就要斩草除根;偷了刀出去胡闹的高衙内,他连打都不舍得打一下。别说干儿子,就是亲儿子,溺爱到他这样也算少见。
  
  高俅叹了口气,似乎不愿多说。
  
  程宗扬坐下来。“高太尉既然是自己人,让小弟解开不少谜团,但还有几件事,请太尉指点。”
  
  高俅拂了拂衣袍,坐直身体:“六朝知我底细的唯你一人,有什么疑惑,尽管问吧。”
  
  “第一件,岳帅是生是死?”
  
  高俅沉默良久。“岳帅那种人岂会轻易死掉?但如果岳帅还在世,这么多年终该有些线索。”
  
  “我明白了。”程宗扬有些头痛的想:岳鸟人的生死看来还是个谜。
  
  “第二件,岳帅安排太尉进入军界不会只传递一些情报吧?如果有别的用意,太尉能不能告诉我?”程宗扬解释道:“我准备在临安做些生意,不知道会不会与太尉的目的冲突?”
  
  “岳帅吩咐高某的事,高某每天都在做,临安城中尽人皆知,告诉你又有何妨?”高俅徐徐道:“你在江州与禁军交过手,觉得上四军如何?”
  
  “装备精良、衣甲鲜明,但徒有其表,与传说中的禁军精锐……”程宗扬明白过来,拍案道:“原来如此!”
  
  高俅掸了掸衣袖。“这些年禁军表面还有几个名将,但指挥使以下多是趋炎附势之徒,虽然还有上四军的名号,却已今非昔比,军中贪渎之辈横行,所谓精兵不过虚有其表。”
  
  程宗扬在江州就有所怀疑,捧日、龙卫二军名头虽响,实力却远不及自己想象中的强悍。高俅军权在握,这些年来釜底抽薪,等于是抽掉禁军的脊梁骨。
  
  高俅道:“还有什么疑惑,一并说来。”
  
  “确实还有一件。”程宗扬盯着高俅的眼睛道:“太尉府走失的那个侍妾,究竟是怎么回事?”
  
  高俅道:“你看到我身边有姬妾吗?”
  
  程宗扬一怔,这才意识到院中的蹊跷。高俅并不是什么清官,他掌权这些年大肆贪墨,在享乐上的花费没有半点含糊,室中陈设无一不是精致考究。
  
  但比起高衙内小小年纪就坐拥成群姬妾,高俅这个太尉的身边却显得十分冷清。
  
  “二十余年来,高某每日如履薄冰,从不敢收纳姬妾。”高俅道:“那个侍妾并不是我府上的。”
  
  “那是谁?”
  
  高俅吐出两个字:“宫中。”
  
  程宗扬震惊之余,只听高俅道:“朝中有贾太师的贾党,有王宰相的王党,还有道门弟子的道流。但谁都知道,我高俅是得幸于先主的幸臣,是货真价实的帝党!陛下有什么不好处置的私事都会找我来做,因此我贪墨这么多年,也无人能动我分毫。”
  
  高俅又道:“陛下生母早亡,幼年继位之后,最亲近的只有一位奶娘,但数个月之前,这位奶娘在宫里突然失踪。事涉宫闱,陛下不好交付有司追查,只好暗地召见于我,让高某查访。”
  
  “太尉为什么放出风声,死活不论呢?”
  
  高俅道:“陛下已过婚龄,至今却未纳后妃。岳帅于我有恩,高某不才,又深受先主信赖,为陛下计较,这位奶娘与其活着,不如一死了之。”
  
  原来梦娘真实的身份是宋主的奶娘。有这么一个活色生香的大美人儿,我要是宋主也对别的女人不感兴趣啊!
  
  高俅苦心孤诣,借着宋主的托付,不惜开罪宋主也要了结这桩丑闻,手段合不合适暂且不论,这分心意也算对得起宋主当年的宠幸了。
  
  只不过梦娘那样一个大美人儿会和宋主那个小崽子有一腿,怎么想都觉得别扭。黑魔海竟能把她从宫中掳走,看来他们的势力比自己想象中还要强大。
  
  思索中,高俅道:“你与林冲有些交情?”
  
  程宗扬道:“有一点。”
  
  “当日你在情报里让我调查林冲,我以为他给你们惹了什么麻烦,正好犬子闹出这档事,准备借机除掉他。既然如此,便把他放了吧。”
  
  “这倒不用。”程宗扬一边消化高梂吐露的秘闻,一边道:“林教头这边倒要请太尉帮忙……”
  
  高俅听了片刻,点头道:“此事不过举手之劳!”
  
  秦桧讶道:“刺配筠州?”
  
  程宗扬道:“死罪可免,活罪难饶。林教头再怎么样也是执刀进了白虎堂,能保住命就不错了。”
  
  秦桧沉吟半晌,“如此也好,只是高衙内那边未必肯罢手。”
  
  高俅的身份属于绝密,他已经潜伏二、三十年,总不能自己一知道就大嘴巴地满世界乱说。如果不出意外,程宗扬打算这辈子都把这事烂在肚子里。
  
  从太尉府离开时,程宗扬把李师师留在府中,委托高俅照顾。眼下司营巷的林宅已经回不去,李师师又与父母一刀两断,宁死不肯再回威远镖局。自己的住处秘密太多,暂时不好让她住进来,只好先留在太尉府。
  
  不过有高俅在,李师师留在府中可以说是万无一失,比跟着程宗扬还安全。
  
  程宗扬道:“不用担心,高衙内现在见我可亲热得紧。”
  
  “哦?”秦桧惊讶起来,“公子是如何做到的?”
  
  程宗扬哈哈笑道:“我当着他的面掏出家伙,把一碗水吸得干干净净,他就拜了我当师傅。”
  
  秦桧莞尔而笑,只当家主是说笑而已。不过家主一转眼就能把高衙内那个跋扈的小子收拾得服服帖帖,这分神出鬼没的手段连秦桧也不得不深感佩服。
  
  “子元呢?”
  
  “子元从凤凰岭脱身出来,还好伤势并不太重。”秦桧顿了顿,“另外两位已经殉职。”
  
  这仇连报都没地方报去。当时高俅知道内情,脸色也极不好看。
  
  在太尉府的强力封锁下,凤凰岭的事并没有传扬开,外界只听说八十万禁军教头林冲因为执刀夜闯白虎堂,被军士擒获。高太尉仁慈为怀,斟酌再三,给了林冲一个“误闯”的罪名,免了他的死罪。
  
  “云六爷到了吗?”
  
  “已经到了梵天寺。公子出事,云六爷已经听说了,本来派了他身边最得力的几名护卫来助公子,被属下婉言谢绝了。”
  
  “做得对。”程宗扬道:“凤凰岭的事只是个意外,咱们真正的对头恐怕还没有出手,这个时候云六爷的安危比我们重要。备车!我这就上梵天寺!”
  
  秦桧提醒道:“公子,此刻已是子时。”
  
  “没关系,我想云六爷也不会见怪。”
  
  云秀峰果然一夜未睡,一直在等程宗扬平安的消息。在梵天寺一处禅院中,程宗扬第一次见到这位云氏商会的当家人。
  本文首发《六朝云龙吟吧》吧,河图手打尽在六朝云龙吟吧吧http://***/f?kw=%C1%F9%B3%AF%D4%C6%C1%FA%D2%F7%B0%C9#
  论年纪,云秀峰比云苍峰小了十几岁,两人的相貌却如同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他穿着一身普普通通的棉袍,靴子、袜子也是平常的布鞋、布袜,若不是腰间悬的那块玉佩随时都能调动数万金铢的巨额财富,谁也看不出这个面带沧桑的中年人会是云氏的家主。
  
  云秀峰的行踪遍及六朝,随身带的护卫足有上百人之多。一般商家的护卫大都是在外招募的武者,或者从晴州雇来的佣兵,云秀峰身边的这些护卫全都是云家的世仆,忠诚度全无可疑。
  
  云家的护卫布置了明暗五重防护,将一座小小的禅院守得密不透风。除此之外,禅房外还有八名僧人分据四角,两两相对盘膝而坐,显然是梵天寺派出的守卫力量。
  
  与道家的六大宗门不同,佛门的十方丛林更像一个松散联盟,属于十方丛林的寺庙行院远不只十座,其中也没有明显的层级划分。
  
  梵天寺论规模尚不及近在咫尺的石佛寺,却是宋国十方丛林的核心。云秀峰入住梵天寺,也是向外界表明自己的实力。
  
  夜已深,又赶了一天的路,云秀峰却没有丝毫倦意。他从头到脚打量程宗扬一遍,细致处连自己颈中那处奴隶烙痕也没有漏过,挑剔的眼神让程宗扬忍不住腹诽:大家又不是没见过,有必要这么认真吗?
  
  “伤势如何?”
  
  程宗扬摸了摸脑袋上的绷带,苦笑道:“无妄之灾,还好没把脑袋丢掉。”
  
  “会留疤吗?”
  
  程宗扬愕然片刻,“应该不会吧?伤得又不深……”心里嘀咕道:连会不会留疤你都问,难道你想挑女婿?大小姐那脾气……还是免了吧。
  
  终于,云秀峰露出满意的眼神,“坐。”
  
  晋国的习俗是屈膝跪坐,云秀峰用的却是宋国惯用的座椅,反映出商人是最容易接受新事物的群体这一事实。
  
  程宗扬已经透过水镜术与云秀峰打过几次交道,知道他不喜欢说废话,当下也不客套,坐下来道:“下午的事已经弄明白了,动手的是宋国禁军,但目标不是我们。原因是禁军一名教头出事,我们正好去拜访过那位教头,受了牵连,现在误会已释,对生意不会有什么影响。”
  
  听程宗扬说得笃定,云秀峰也放到一边。“如此便好。筠州之事孙益轩已经跟我说了,你处置得不错。”
  
  程宗扬笑道:“幸好有孙兄帮忙,不然光筠州的地头蛇就够我头痛了。”
  
  “没有云家帮忙,你一样能解决,”云秀峰道:“客气话不用多说。”
  
  一名家仆送上茶来。云秀峰道:“三哥从南荒回来便对你赞不绝口。你在建康不过数月,就有拉链坊、水泥坊、丝织坊和临江楼诸事。云某原有心把你收入囊中,直到玄武湖一战方知程公子非是池中之物。”
  
  “云六爷过奖了。”
  
  云秀峰道:“临川王临阵退缩,若不是你从中穿针引线,我云家未必容易这么下台。”
  
  这倒是实话,云家插手晋国宫闱之争,已经犯了大忌,即使能够脱身也免不了元气大伤。
  
  云家与萧侯原本没有什么交情,但因为程宗扬的缘故,双方顺理成章地联手,才避免玄武湖一战后的清算。从这个角度来说,云家帮萧侯,也是在帮自己。
  
  云秀峰道:“既然无法收入囊中,程公子又是可交之人,大伙不妨一同做番生意。”
  
  “云六爷快人快语!”程宗扬放下心来。虽然有云苍峰的照顾,与云家的合作中,一切决定都由他自己作主。
  
  但程宗扬心里明白,自己手里所有的资金几乎都是由云家出借,说云家是自己的债主更准确一些。云秀峰这番话等于正式表明态度,认可自己是彼此平等的合作伙伴。
  
  程宗扬心情大好,意气风发地说道——,“那大家就谈谈做生意的事吧!”
  
  “要谈的无非两件,云家能为你做些什么?你又能为云家做些什么?”
  
  “好!先从眼前说起,如今最要紧的就是这笔战争财。”程宗扬道:“贾师宪穷兵黩武,自己后院起火还要兴兵讨伐江州,现在已经是泥足深陷。不知有多少商家盯着宋国这块肥肉想赚上一笔,但多数人盯着的都是军械生意,云六爷这次来临安,也是为了军械吧?”
  
  “不错。宋国急需一批精铁,云某为了这笔生意周旋数处,此间辛苦一言难尽。”
  
  程宗扬拍手道:“正是如此!军械生意虽然利润丰厚,但大家都盯着这笔生意,做下来反而不易。宋国各地都有常平仓平抑粮价,再加上牵涉范围极广,表面上看,粮食生意是最不好做的,但真做起来反而不引人注目。更何况宋国的粮食只有我们能做,别人想做也做不来。”
  
  程宗扬道:“做粮食生意,首先要有大笔资金,其次要有遍及各处的商号,这两项便堵住一般商家插手的路子。但如果只是这两点,宋国也尽有资本雄厚的大商会,再加上晴州那些钜商,未必弱于我们在宋国的影响力。”
  
  云秀峰抚摸着腰间的玉佩。“我担心的正在此处。只怕我们申申苦苦,却给了别人做嫁衣。”
  
  “所以我们还有一个最重要的优势——”程宗扬从容道:“我这些天一直在看各地粮价,可以断定除了我们制造的波动以外,并没有其他商家插手宋国的粮食生意。为什么江州之战打了快三个月,直到现在也没有其他商家大举来倒卖粮食?”
  
  程宗扬给出答案:“因为他们不知道战局如何。即使知道战局如何,也不知道战争会持续多久。也许今天刚大举买入粮食,明天江州之战就已经结束,巨额资金都打了水漂。所以我们最大的优势就在于:江州。”
  
  程宗扬还有一半的话没有说出来:现在自己的优势又多了一个宋国的太尉府。
  
  一个操控棋局两端的弈手还会在粮战中落败,简直没了天理。

史上最强炼气期
李道然
修炼了将近五千年的方羽,还是没有突破炼气期……“我真的只有炼气期,但你们别惹我!”

晴空万里 / 发表于: 2021/03/14 04:07:10

第四章
  
  程宗扬与云秀峰的会谈一直持续到上午,经过将近五个时辰的交谈,双力都没有一丝困意。
  
  这次会谈中,云秀峰身为云氏的家主,允诺包括此前所有的借款在内,一共向盘江程氏投入三十万金铢,由盘江程氏全盘操持,并且全力支持江州的物资供应。
  
  盘江程氏承诺在半年之内归还所有借款,作为借款的条件,粮食生意所得利润将由双方均分。
  
  云氏商会指定大执事云苍峰为合作代表,同时接手云苍峰在盘江程氏的半成股分。程宗扬投桃报李,将云苍峰转来的拉链利润分成改为买断费用,盘江程氏不再涉及云氏的拉链生意,同时将水泥坊在宋国的专卖权出让给云氏。
  
  从梵天寺出来,程宗扬感觉到前所未有的轻松。自己一文不名地来到这个世界,从一开始险些成为奴隶,到现在终于有了能与云氏平起平坐的资格。
  
  程宗扬与云秀峰会面时,没有第三人在场,但秦桧长于察颜观色,云秀峰亲自送程宗扬出了禅房,他便看出些许端倪。
  
  离开梵天寺后,秦桧对程宗扬道:“云六爷似乎有话要对公子说。”
  
  “是吗?”程宗扬沉浸在喜悦中,没有留意云秀峰的神色。但这也无妨,云秀峰还要在临安停留一段时间,两人已经商定过几日再见面,有什么话到时再说也一样。
  
  “什么时候了?”
  
  “将近午时。”
  
  程宗扬伸了个懒腰。“我先回去睡会儿,醒来还要去翠微园。唉,这日子过得比打仗都累,不知道今晚有没有运气能睡一觉。”
  
  程宗扬踌躇满志的时候,司营巷的林宅却遭遇灭顶之灾。前一晚主人奉命前往太尉府,一夜未归。接着天一亮就有一班禁军闯入宅中,将女主人、使女和老仆一并带走。
  
  鲁智深直到次日午间才得到消息,等他带罾㈱弟急匆匆赶来,林宅早已人去屋空。
  
  鲁智深四处打探,好不容易得知林冲因为执刀闯入禁地白虎堂,已经被下狱,等候发落,林娘子、使女锦儿和老仆却不知去处。
  
  林冲的罪名暂时还没定下来,但执刀阗入白虎堂是板上钉钉的死罪,鲁智深想尽办法也不能进入狱中见他一面。眼看夜色已深,只好让手下几个泼皮在牢狱外守着,等待太尉府的消息。
  
  西子湖畔的翠微园此时张灯结彩,临安城中号称“十三太保”的一帮恶少欢聚一堂,各自拥着美婢艳妓寻欢作乐,一个个调笑无禁,滥饮不休。
  
  不过上首的主位这会儿还空着,十三太保的老大花花太岁高衙内一直没有露面。
  
  梁公子抱着一个酥胸半露的艳妓,一手伸在她怀中摸弄着,一边道:“老大怎么还不出来?”
  
  “你不知道?老大刚得手一个美人儿,这会儿正在里面调教呢。”
  
  梁公子来了兴趣,“谁家的女人?”
  
  “林冲林教头知道吗?”
  
  梁公子想了半晌,“没听说过啊。”
  
  “是禁军的一个小教头,老大看上他的老婆,施计把林教头下狱,问成死罪,转手就把他老婆抢来,正在里面快活……”
  
  旁边有人道:“你一说我想起来了,是不是五岳楼那档子事?”
  
  “可不是嘛!一个小小的教头,芝麻绿豆大的小武官也敢和老大作对。这下子命没了,老婆也被老大玩了,哈哈!”
  
  这种事高衙内干得多了,梁公子也不以为意,他喝了几杯酒:“今天大伙儿到这么齐,怎么不叫姓阮的那个老骚货过来?”
  
  十三太保排行第二的蔡公子笑道:“小梁子还惦记着李总镖头的老婆?忘了你上次‘一、二、三……’没几下就被捋干净的糗事了?”
  
  梁公子辩解道:“那次是我喝多了酒!”
  
  笑闹间,高衙内得意洋洋从里面出来,他挺着皮球一样的圆滚滚肚子,右手搂着一个丰秾丽丽的美妇。
  
  众人的目光都被他身边那个活色生香的大美人儿吸引过去,那美妇三十岁左右的年纪,眉枝如画,杏眼桃腮,生得花容月貌。
  
  她半边身子贴在高衙内身上,微微低着头,玉颊带着醉人的红晕,被一个比她矮半如的小屁孩撺茗,一副娇滴滴含羞带怯的美态。
  
  高衙内大模大样地往椅中一坐,后面的侍女捧来圆凳。
  
  高衙内拍了拍大腿,美妇红着脸坐在他腿上,那种娇羞柔婉的模样引来周围一片猛咽口水的声音。
  
  “老大!这样的美人儿都让你搞上手了!”
  
  “那还用说!”高衙内眉飞色舞地说道:“小梁子,这娘子比你怀里的粉头强吧!”
  
  梁公子怀里的艳妓望着林娘子,露出又羡又嫉的眼神。
  
  听到高衙内的调笑,林娘子愈发羞涩,低着头不敢抬眼。
  
  席间道喜声、恭维声、艳羡声、欢语声响成一片,中间夹杂着高衙内得意的笑声。
  
  “本衙内好不容易才得了这美人儿,哪儿能不好好乐乐!”
  
  “你们没见到,这娘子身子那个白……那个嫩……真真是美死我了!”
  
  “身上的肉比脸蛋还美,下面的妙物比身上的肉还美!”
  
  高衙内说到得意处,一手搂着林娘子的腰肢,一手拍着她的屁股:“……干进去,老子的鸡巴都快化了!”
  
  众人轰笑声中,在暗处冷眼旁观的程宗扬却感到一股冰凉的寒意。
  
  高衙内肚子里不知对程宗扬这个便宜师傅骂了几万遍,整死他的心都有。
  
  但听到程宗扬说让他放手去搞林娘子,这小崽子立刻来了劲头,把程宗扬大大引为知己,一大早就派人闯去林宅,把林娘子抢到翠微园。
  
  看高衙内的神情,显然对刚才与林娘子的春风一度满意到极点,在席间说起方才交欢时的快活,得意无比,似乎在林娘子身上尝到十二分甜头。
  
  但程宗扬在暗处看得清清楚楚,高衙内压根儿没有碰到阮香凝!他说的一切都是不存在的幻想!
  
  程宗扬一直在怀疑,黑魔海为什么把丝毫不会武功的阮香凝安排在临安这种紧要的地方,直到目睹方才的一幕,他总算明白过来,这位凝玉姬真正的能力不在武功,而在巫术。
  
  阮香凝天一亮就被带到翠微园。有了程宗扬这个便宜师傅的吩咐,高衙内没有十分急色,一直到程宗扬从梵天寺回来,准备停当,高衙内才去找阮香凝,准备好好享受一番。
  
  进房间时小崽子还志满意得:堂堂的镖头夫人阮女侠都被自己干了,何况一个小教头的老婆?
  
  高衙内一脸淫笑的进门,正要按住林娘子猛脔一番,但坐在床边的阮香凝只是抬眼一笑,高衙内的淫笑就凝在脸上。
  
  接下来的一幕让程宗扬浑身都是冷汗。
  
  面对如同堕在梦中的高衙内,阮香凝用梦幻般温柔的口气道:“衙内不是要来干妾身吗?还不脱了裤子?”
  
  高衙内像一个被人操控的木偶,老老实实地脱了裤子。
  
  看着他的小家伙,阮香凝露出一丝不屑的目光,然后道:“自渎吧。”
  
  失去神智的高衙内在阮香凝的命令下,一连打了三次手枪,射到无精可射,阮香凝才让他穿上裤子,然后用温柔地声音告诉他:“衙内,你刚刚和妾身经历生平最酣畅淋漓的一次交合,对妾身的服侍满意得紧呢。”
  
  高衙内傻笑道:“真爽啊……”
  
  “现在你该带妾身去见你的朋友们。”阮香凝微笑道:“记住,妾身是不能分享的哦。”
  
  高衙内如鸡啄米一样的点头:“谁也不能给,只有我才能用……”
  
  阮香凝嫣然一笑,“你现在可以醒来了。”
  
  高衙内像踩到弹簧一样浑身一抖,接着眼中恢复神采,脸上又露出得意洋洋的淫笑。阮香凝则低下头,像刚被迫失身的妇人一样含羞带耻。
  
  阮香凝精彩的表演瞒过所有的人,那种娇羞的神情让每个人都以为她无力抗拒太尉府的权势,已经与高衙内上过床。只有程宗扬知道,在她羞赧的外表下有着怎样的冷笑。
  
  程宗扬不知道她用了什么巫术,但能看出这种巫术的效果与自己听说过的催眠极为相似。
  
  高衙内与她目光接触的一瞬间就被催眠,剩下的都是被阮香凝灌输的意识。他以为自己与阮香凝春风一度,在她身上为所欲为,享尽人间极乐,却不知道自己只是对着空气比划。
  
  想到催眠术的后果,程宗扬禁不住狠狠打了个冷颤。为了安全起见,自己把李师师留在太尉府,本来准备摸清凝玉姬的底细,再去太尉府见李师师。
  
  不料阮香凝竟有这样的手段,不但没打着凝玉姬这只鸟,反而把高衙内这把猎枪都丢了。
  
  高衙内虽然是个笨蛋,但他在巫术的影响下已经没有任何秘密可言,凝玉姬只要把他口里的情报一对比,不但能摸清自己的底细,甚至连潜藏多年的高俅也有走漏风声的危险。
  
  一旦高俅的身份被黑魔海知晓,这样的后果单是想想就知道有多可怕……
  
  程宗扬长长吸口气,稳住情绪。李师师迟早是自己盘里的菜,眼下最要紧的是凝玉姬,如果抓不到活的,必须杀了她。
  
  一向慷慨大方的高衙内居然没有在席间让兄弟们享用他新得的美人儿,让十三太保的众兄弟都有些失望。
  
  不过老大才刚刚上手,新鲜劲还没过,依老大的性子,等个三五天,大家就该尝到林娘子这块美肉。抱着这样的念头,众人尽欢而散。
  
  送走宾客,高衙内带着阮香凝回了卧室,淫笑道:“美人儿,和本衙内再来一次……”
  
  阮香凝微笑道:“衙内该睡了呢。”
  
  语音未落,高衙内像被人点了穴道一样陷入静止。
  
  阮香凝收起笑容,淡淡道:“去研墨。”
  
  高衙内机械地拿起墨锭,在砚中研磨起来。
  
  “名字。”
  
  “高智商。”
  
  阮香凝皱了皱眉头:“这么古怪的名字,谁给你取的?”
  
  “爹爹。”
  
  即使心情像走钢丝一样,程宗扬还是忍不住想笑。给高衙内这小崽子起名叫“高智商”,除了岳鸟人,谁还能干出这种鸟事?
  
  “年龄?”
  
  “十六。”
  
  “你生父是谁?”
  
  “干爹的兄长。”
  
  “还记得他吗?”
  
  “……忘了。”
  
  阮香凝停下笔,然后轻轻一笑,柔声道:“你会想起来的。仔细想想,那个人是谁……长得什么样子……”
  
  高衙内用力想了一盏茶时间,胖脸上的汗几乎都下来了,最后还是说道:“想不起来。”
  
  阮香凝在纸上画了一个四乘四的方格,一边用充满诱惑的声音道:“看到这些格子了吗?它是你从出生到现在经历的所有年数,我每涂掉一个格子,你的年纪就会小一岁,就会想起更多的事……”
  
  阮香凝一格格地涂着格子,到最后一格的时候,高衙内的眼球快速转动起来,忽然用一种童稚的声音道:“我想起来了!他长得高高的,鼻子很挺,头发长长的,干爹叫他……叫他……岳……”
  
  阮香凝手一僵,惊愕地转过头。
  
  “岳帅……”吐出这两个字,高衙内脸上露出婴儿般如释重负的笑容。
  
  高衙内的身世居然与岳鹏举有关,这个秘密对任何人都是一个巨大的冲击,以阮香凝的冷静,乍然听闻也脸色大变。
  
  程宗扬没想到她能这么轻松地从高衙内的记忆深处翻出这个大秘密,一听之下也心头狂跳。
  
  高衙内话音出口,程宗扬便从梁上掠下,一言不发地抬掌朝阮香凝颈后切去。
  
  幸运的是,阮香凝不会武功,这个秘密无论如何也不能走出这个房间。
  
  也许是出身巫宗、精研巫术的缘故,阮香凝虽然不会武功,知觉却出人意料的敏感,程宗扬身形刚动,她就警觉地扭过头。
  
  巫术比武功发动更快,阮香凝扭头的刹那便目露奇光。只要与她的目光相触,即使林冲那样的豪杰也无法抵御,不知不觉间便着了道。
  
  阮香凝扭过头,毫不意外地看到一双眼睛,她嫣然一笑,巫术全力发动,随即她看清了那双眼睛。
  
  阮香凝眼中露出一抹恐惧的震惊,紧接着她的微笑、恐惧和震惊都凝在脸上。
  
  程宗扬等了一分钟,没有看到阮香凝有任何反应,才把遮在脸前的镜子慢慢放下。
  
  这位凝玉姬依然国色天香,眼中却失去神采。她呆呆地坐在桌旁,手里的毛笔悬在半空,一滴墨汁从笔尖落下,在素白的纸上溅开。
  本文首发《六朝云龙吟吧》吧,河图手打尽在六朝云龙吟吧吧http://***/f?kw=%C1%F9%B3%AF%D4%C6%C1%FA%D2%F7%B0%C9#
  接着一只手伸来,接过她手中的毛笔。
  
  “名字?”
  
  “阮香凝。”
  
  “年纪?”
  
  “二十九岁。”
  
  “身份?”
  
  “黑魔海御姬奴。”
  
  “亲眷?”
  
  “夫君林冲、姊姊阮香琳、姊夫李寅臣、外甥女李师师……”
  
  “为什么会嫁给林冲?”
  
  “是教中的安排。巫嬷嬷说,林冲是一个要紧人物,让妾身监看他。”
  
  “林冲只是一个教头,有什么要紧的?”
  
  “因为武穆王曾经说,他是未来的豪杰……”
  
  程宗扬不知道自己该露出什么表情。岳鸟人难得夸奖谁,结果活活把林冲坑死了,不但在官场中倍受排挤,连老婆都是假的,整个人生都成了一场悲剧。
  
  程宗扬上下打量着她,忽然道:“你是处女吗?”
  
  凝玉姬带着空洞的笑容柔声道:“是的。”
  
  “你们两个成婚十几年,林教头难道没有起疑过?”
  
  凝玉姬轻声道:“他以为每晚都和妾身欢好的。”
  
  “干!你们也太缺德了吧!”程宗扬忍不住道:“有这么玩人的吗!”
  
  阮香凝没有回答,只微微低下头。
  
  程宗扬冷静了一下:“这是什么么巫术?”
  
  “瞑寂。”
  
  “瞑寂?有什么效果?”
  
  “中术者如坠梦中,受人驱使而不自知。”
  
  床榻上忽然传来鼾声。程宗扬出手制住阮香凝后,就把那个可怜的高智商赶到床上睡觉。这会儿高衙内肥脸带笑,不知道做着什么美梦。
  
  程宗扬回头看着阮香凝,过了会儿道:“把手抬起来。”
  
  阮香凝顺从地抬起玉腕。
  
  “笑一个。”
  
  阮香凝嫣然一笑。
  
  “如果从瞑寂术中解脱出来,不施术还能进入睡眠状态吗?”
  
  阮香凝想了一会儿,然后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那么你听着——你知道我是谁吗?”
  
  “你是程公子,夫君的朋友。”
  
  “不对。”程宗扬用温和的声音道:“我是你的主人。你会觉得你的一切都属于我,无条件的服从我的所有命令,明白吗?”
  
  阮香凝迟缓地说道:“明白了……你是我的主人……”
  
  “现在我们换一种方式。”程宗扬道:“当我说‘会飞的都是鸟人’,你会醒来,在清醒的时候,你会忘掉所有在梦境中的事,但潜意识中知道我是林教头的好友,对我很有好感,不会做任何不利于我的事,像正常交往一样,保持适当距离。”
  
  等阮香凝接受自己言语中的讯息,程宗扬又慢慢道:“当我说‘多啦A梦’,你会进入一个无法摆脱的梦境——就是你说的瞑寂。在这个梦境里,我是你唯一的主人。”
  
  程宗扬吸了口气,慢慢道:“现在听我说:会飞的都是鸟人——”
  
  美妇空洞的眼神微微一亮,重新焕发出光彩,然后流露出讶色,“程公子,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妾……”
  
  “多啦A梦!”
  
  阮香凝声音一顿,整个人仿佛陷入梦境,眼中刚刚流露的光彩随即散失。
  
  程宗扬匆匆上了马车,“回去。”
  
  来自星月湖的驭手立即驾车离开。
  
  留在车内的秦桧坐起身,问道:“如何?”
  
  “你猜呢?”
  
  “公子神情似忧似喜,如有所得,如有所失。”
  
  秦桧这番话跟没说一样,但此时正契合自己的心境。程宗扬靠在车厢,沉默良久,然后道:“巫宗果然没闲着。翻江会和太湖盟已经被剑玉姬收入囊中,雪隼团遇袭就是他们下的手。”
  
  秦桧呼了口气。“找到凶手便好。属下只怕这件事是哪个不知底细的敌人做的,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轻松不了。”程宗扬道:“虽然是巫宗指使翻江会和太湖盟下的手,但那个一招击败薛延山的棘手人物却是从外面请来的,除了剑玉姬,没有人知道他的身份。”
  
  秦桧虽然没有与剑玉姬交锋过,但这些日子来的各种听闻也让他对这个巫宗行动的主使人物心存忌惮,闻言挑了挑眉毛。
  
  程宗扬十指交叉,下意识地流露出戒备。阮香凝虽然使用瞑寂术作茧自缚,对自己再没有秘密可言,但不知道剑玉姬是早有防备,还是作风如此,连阮香凝也不知道太多内幕。
  
  在程宗扬的询问下,阮香凝毫不保留地吐露自己的目的。早在威远镖局失镖之初,她就判断出这是太尉府设下的陷阱。
  
  阮香凝之所以没有阻止高衙内,是因为来自黑魔海高层的命令,要她设法接近太尉府。
  
  高衙内的胡作非为恰恰是一个绝好机会,黑魔海甚至表示,必要时可以放弃林冲这枚已经掌控十几年的棋子。
  
  由于不知道高衙内会采用把林冲引入白虎堂的手段,直接将他下狱,黑魔海的命令出现一个误判。
  
  程宗扬在凤凰岭遇袭的同时,阮香凝刚刚接到黑魔海一则新的命令,要求她透过林冲与皇城司的关系,探知云秀峰的行踪。
  
  从阮香凝口中得知这个消息,程宗扬只觉得背后发凉。
  
  黑魔海表面上没有任何强硬的回应,暗地里的出手却一点不软。伏袭雪隼佣兵团,一举消灭掉江州的援军;现在黑魔海又把目标放在云秀峰身上……程宗扬想想剑玉姬的手段就觉得不寒而栗。
  
  作为黑魔海行动的核心,剑玉姬已经成为程宗扬的心腹大患,但他对她的了解几近于无,只能透过她的种种手段捕风捉影,寻找其中的蛛丝马迹。几方面综合下来,非但没有了解更多,反而更觉得这个剑玉姬深不可测。
  
  秦桧说的没错,她像一个高明的棋手,每一着都如羚羊挂角,无迹可寻,即使自己占尽上风也禁不住提心吊胆,生怕她在终局时放出胜负手,一击必杀;因此明知道凝玉姬脑中的讯息是座难得的宝库,但程宗扬丝毫不敢久留,经过半个时辰的询问之后,便解除阮香凝的瞑寂状态,好让她按照黑魔海的命令继续与高衙内周旋,造成一切正常的假象。自己立刻离开翠微园,准备召集部属,策划对黑魔海的反击。
  
  当然,解除阮香凝的瞑寂状态之前,程宗扬没有忘了发指令,封闭她半个时辰的记忆——但这种模仿催眠术的拙劣作法有没有效果,自己根本没有时间验证。

乡村如此多娇
伙夫
周平本是一个平凡小村医,可是村里的俊寡妇,总喜欢上门找他治病…… 水兰溪:“周平,今晚上来嫂子家给嫂子治一治吧?” 周平:“兰溪嫂子,快让我歇一歇吧,这个星期都八回了!” ...

晴空万里 / 发表于: 2021/03/14 04:07:32

第五章
  
  回到居处,秦桧奉命召集众人。程宗扬先到内院整理思路,刚一进门,程宗扬的眉角不由得突突跳了两下。
  
  一个老者负手立在院中,仰首观赏天际一弯残月。他皓首长须,身上穿着淡青色的道袍,颈后斜插一柄拂尘,银白色的拂丝随风而动,怎么看都像个大有德行的有道之士。
  
  程宗扬在心里骂一句“皓首匹夫”,脸上堆起笑容,打着哈哈道:“原来是蔺教御!晴州一别,没想到教御又来了临安,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啊!”
  
  蔺采泉仰天叹道:“小友只道是有缘,却不知老夫下了多少力气才找到小友的踪迹。”
  
  自己的住处虽然隐秘,但太乙真宗想在他们的势力范围内全力搜索一个人,既算躲进大内也未必安全。
  
  “久闻太乙真宗是宋国第一大道门,看来半点不假。我才来临安几天,蔺教御就摸上门来了。”程宗扬道:“我猜蔺教御半夜来访不是为了喝茶,咱们就免了茶水吧。”
  
  1。1蔺采泉转过身,神情自若地说道:“礼法岂为吾辈所设?”
  
  蔺老贼就是有这本事,不管什么尴尬事、龌龊事,他都能说得冠冕堂皇。
  
  “蔺教御有什么指教,在下洗耳恭听。”
  
  “指教不敢当,只是说些闲话而已。”蔺采泉道:“听说小友与明庆寺的挂单僧人鲁智深结交,不知小友可知晓这位花和尚的来历?”
  
  “蔺教御消息真灵通。”程宗扬道:“花和尚的来历我也听说过,据说他原本是个军官,因为打死人、吃了人命官司,不得已投了佛门,这些年四处挂单修行,年前才到明庆寺,当了看菜园的大和尚。”
  
  蔺采泉频频点头,然后道:“小友可知花和尚为何不在本寺修行呢?”
  
  “多半是那庙里管得严,不让他吃狗肉吧。”
  
  “花和尚剃度的寺庙乃是五台山大孚灵鹫寺,拜的师傅乃是大孚灵鹫寺方丈智真大师。”蔺采泉悠然道:“花和尚这些年四处挂单,与其说是修行,不如说是逃命。”
  
  “还有这种事?他是偷吃方丈养的狗,还是打死哪个不开眼的沙弥,让人追杀这么多年?”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蔺采泉捋了捋胡须,谓然叹道:“花和尚错就错在他一个半路出家的野和尚,却继承智真大师的衣钵。大孚灵鹫寺乃是十方丛林中的名刹,岂能容一个好酒好肉的和尚窃占方丈法衣钵盂?智真大师圆寂后,花和尚存身不住,与师弟臧和尚一起逃下五台山。臧和尚入了岳鹏举的星月湖,花和尚却不肯给人惹麻烦,孤身一人云游至今。”
  
  程宗扬啧啧道:“佛门清净地,怎么闹得和宫廷内斗一样?这些和尚也太利欲薰心了吧?”
  
  蔺采泉道:“天下熙熙,皆为利往。小友何必叹息?”
  
  程宗扬笑道:“蔺教御这趟来又是为了什么利?不会是半夜睡不着,找我来讲故事吧?”
  
  “老夫此来,不过是与小友谈笔生意。”
  
  “这个我爱听!什么生意?”
  
  蔺采泉淡淡道:“当然是小友的性命。”
  
  程宗扬看了他片刻:“蔺教御,你不会是开玩笑的吧?”
  
  “小友可知,你已是怀璧之罪?”
  
  程宗扬双手抱胸,倚在柱上。“说来听听。”
  
  蔺采泉接下来一句,就让程宗扬变了脸色。
  
  “九阳神功。”
  
  蔺采泉摘下拂尘,在手中轻轻摇着,淡淡道:“江州城外,九阳神功横空出世,小友可知在天下引起何等轩然大波?单是太乙真宗门下,想取你性命的何止十万?”
  
  自己为了救小狐狸的性命,与秦翰交手时使出九阳神功,当时没有十分在意,这时被蔺采泉点醒,程宗扬才意识到其中的危险。
  
  九阳神功是太乙真宗镇教神功,别说寻常门人,就是宗门精英也不见得能修习,流传至今,九阳神功已经成为一种象征,可以说修习九阳神功是掌教的必备资格。
  
  现在太乙真宗正为掌教之位斗得不亦乐乎,九阳神功却在江州出现,一旦处置不当,这场风波就会演变成一场野火。
  
  鲁智深好歹还是大孚灵鹫寺方丈的弟子,照样被追杀这么多年;自己和太乙真宗一点屁的关系都没有,竟然使出镇教神功,用脚后跟想想就知道太乙真宗那帮人的反应。
  
  程宗扬一脸愕然地说道:“竟然有此事?难道是贵教哪位高人到江州作客了?”
  
  蔺采泉一挥拂尘,眼中透出精芒,片刻后哑然失笑。
  
  “程小友何必隐瞒?”
  
  程宗扬这才想起蔺老贼用过类似的法术辨别自己言语的真伪,看来是瞒不住他了,只好干笑几声。
  
  蔺采泉沉声道:“九阳神功在江州出现的消息如今已经风传天下,小友想让太乙真宗十万弟子蜂拥赶往江州,与宋军合力破城吗?”
  
  这是赤裸裸的威胁!不过这威胁的力度真不小。太乙真宗如果站在宋军一方,参与江州之战,大伙儿唯一的选择是立刻扔下江州,有多远跑多远。
  
  太乙真宗甚至不用全力出手,只要蔺采泉一系的弟子投入宋军,就够孟老大喝一壶了。
  
  程宗扬哈哈笑道:“蔺教御既然是来做生意,总得把交易的货物拿出来让在下看看吧?”
  
  蔺采泉从容道:“这笔生意对小友百利而无一害——只要小友承认掌教真人当日许诺由蔺某接任教主,在江州动用九阳神功的便是我蔺采泉。蔺某不但替你挡下所有质疑,并且宣布我太乙真宗将全力支持江州。”
  
  良久,程宗扬吐口气,然后挑起拇指:“姜还是老的辣!蔺教御好手段,我程宗扬佩服!”
  
  蔺采泉这一着可谓绝妙,不但解了自己的困局,又在他的掌教之争中投下重重一枚砝码。难怪他如此笃定这样的交易,自己根本没有理由拒绝。
  
  但程宗扬在六朝混了这些日子,不至于像刚来时一样,别人说什么,自己就信什么。
  
  程宗扬话风一转:“不过太乙真宗表明态度全力支持江州,搞出这么大的阵仗,蔺教御不怕别人起疑?”
  
  兰采泉慨然逍:“我太乙真宗前任掌教王真人与武穆王的交情义薄云天,世间尽人皆知,蔺某此举不过是追慕先贤之义。”
  
  程宗扬点点头,“这个解释不错,但还有一桩——当时和我交手是秦翰秦大貂珰,蔺教御让我编个故事出来好办,但想堵住秦大貂珰的口,恐怕没那么容易吧。”
  
  “你我所言,自然便是真相。秦帅虽然勇武绝伦,终究是个阉人,他的说词未必便有人信。”蔺采泉胸有成竹地说道:“更何况秦帅未必肯蹚这浑水。”
  
  “蔺教御一开场的故事讲得真不错,我这会儿想不答应也不行了。也好,我得太乙真宗的支持、蔺教御得了掌教的位置,这笔交易大家算是双赢。”
  
  程宗扬说着竖起一根手指,“我只有一个要求。”
  
  “小友尽管道来。”
  
  “太乙真宗宣布支持江州的时间,要由我来决定。”
  
  蔺采泉抬起手掌,“一言为定!”
  
  两人轻击一掌,敲定这笔交易。
  
  蔺采泉大袖一摆,洒然离开,一边道:“有劳秦小友久候,老夫告辞。”
  
  秦桧回来复命,一见院中有生人立即潜踪匿形,以他的身手想瞒过旁人并不算难事,谁知被蔺采泉一口叫破,只好现身出来,拱手笑道:“蔺教御一路顺风。”
  
  “借秦小友吉言。”蔺采泉收起拂尘,从袖中取出骨笛,身形飘然而逝,片刻后,一曲笛声响起,在月下渐行渐远。
  
  “同样几十年修行,师帅修成圣哲,姓蔺的这老家伙倒修成老妖精了。”程宗扬揉了揉脸道:“我原本还想让卓婊子或者秋小子当掌教,把太乙真宗拿到手中,幸好没干,不然他们两个加起来也斗不过姓蔺的老狐狸。”
  
  秦桧琢磨了一下,“蔺采泉做这个掌教未必就是坏事,毕竟公子与他打过交道,总比旁人当上太乙真宗的掌教强些。”
  
  “没错。老蔺虽然不是好鸟,但是个明白人。老蔺对九阳神功的眼红,傻子都能猜出来,可他跟我扯这么久,硬是绝口不提九阳神功的着落,啧啧。”
  
  作为太乙真宗的镇教神功,九阳神功对蔺采泉的诱惑可想而知,如果对换角色,程宗扬认为自己会不管成不成,肯定开口以索要九阳神功作为交易条件。
  
  蔺采泉偏偏能忍住,可见这老家伙确实是懂分寸、知进退,好一个成精的人物。
  
  程宗扬一半安慰自己,一半认真地说道:“的确不一定是坏事。真说起来,和他打交道还比小秋子省心点。”
  
  “假如蔺教御果真依诺而行,江州又得一大助力,但公子为何不立即宣扬此事?”
  
  “这么够分量的消息,当然不能随随便便就扔出去。投机生意赚钱靠的是什么?波动,有波动才有利润。”程宗扬若有所思地说道:“奸臣兄,咱们该琢磨球磨,怎么利用这个消息让宋国的粮价好好地波动一下……”
  
  程宗扬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的临安之行会变成一场接一场的见面和谈判。
  
  来临安不到十天,自己分别与薛延山见面,接手他的雪隼佣兵团;与鲁智深、林冲见面,大伙儿攀上交情;与高俅见面,得知他的真实身份;与云秀峰见面,谈定云氏商会与盘江程氏的合作;又与蔺采泉见面,用一个为自己解困的谎言帮助他登上太乙真宗的掌教之位,换取太乙真宗对江州的支持。
  
  不算自己与李寅臣、廖群玉、陶弘敏等人见面的小事,其中任何一桩泄漏出去,都会在六朝产生巨大的波澜。
  
  什么时候自己拥有这样的能量,足以在六朝这个世界中翻云覆雨了?
  
  “龙之变化,能大能小,能升能隐。大则兴云吐雾,小则隐芥藏形。隐则藏于波涛之内,升则飞腾于宇宙之中。呼吸生风云,鳞爪动天地。天龙一吟,八荒皆应”
  
  “行了奸臣兄,吹这么大你也不怕闪了舌头。”
  
  “公子龙口一开,属下不胜惶恐。”
  
  “你这个死奸臣,拼命架梯子让我往上爬啊?我若当了皇帝,第一个先把你阉了,收进宫里当太监!”
  
  “唔……”秦桧若有所思地捋了捋胡须,“家主既有此意,看来秦某该先找个浑家,传宗接代。”
  
  “秦兄,你早该这么干了!”程宗扬来了兴致,“看中谁家姑娘了?跟我说说,如果是咱们自己家的,你尽管来挑!”
  
  “倒是有一个……但眼下不是说话的时候,迟些属下再向公子禀报吧。”
  
  虽然已是深夜,程宗裼在临安所有的人手,包括受伤的俞子元都已经赶来,秦桧、林清浦、敖润、冯源、俞子元、金兀术、豹子头、青面兽,加上鹏翼社两名星月湖的老兵,也济济一堂。
  
  “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好消息是江州又多了一分胜算,坏消息是云六爷被黑魔海盯上了。”
  
  程宗扬简短介绍一下目前面临的形势,略去如何得到情报的细节,然后告诉众人,现在要做的首先是保障云秀峰的安全。
  
  江州方面已经失去雪隼团的外援,云家的支持是重中之重,绝不容有失。
  
  以俞子元为首的星月湖等人看法一致:查清黑魔海在临安的底细,动用临安鹏翼分社、雪隼团临安分号,以及在座的所有人马,把黑魔海在临安的势力连根拔起。
  
  程宗扬心里苦笑。俞子元虽然是人才,但比起杜元胜、苏骁等人还是差了一些。
  
  黑魔海在临安潜藏这么多年,一个岳鸟人随口提到的林冲就派出教中御姬足足监控十二年,不显山不露水,想查清他们的底细谈何容易?一动手就可能打草惊黑魔海打的如意算盘是坐山观虎斗,让星月湖大营在江州与宋军死磕,自己只捡漏洞下手。
  
  俞子元的主意也不算错,把可以调动的实力都集中起来,与黑魔海斗一场也不是不可以。可一旦做得不干净,逼急他们,等于又在临安开了一个战场,到时候两面作战,能打赢才见鬼了。又不是生死关头,这样图穷匕现式的孤注一掷,过于冒险。
  
  敖润和冯源的念头与俞子元相近。团长薛延山被杀,等于整个雪隼团覆灭在黑魔海手中,双方仇深似海,能有机会报仇,敖润和冯源都不肯错过。
  
  秦桧、林清浦则和程宗扬的看法差不多,认为现在若与黑魔海全面交锋,天时、地利、可以动用的人手均不合适。
  
  既然黑魔海的目标是云秀峰,己方还藏身暗处,不如利用这一点先设法保住云秀峰,以守代攻,等江州大战尘埃落定,再与黑魔海来算这笔帐。
  
  豹子头和青面兽最干脆,两人一共凑出六根手指头,然后说:“四只羊!你要我们打谁,就打谁!”
  
  只有金兀术没吭声,两只兽眼凶光毕露,不知打着什么主意。
  
  程宗扬道:“狼主,想什么?”
  
  “野猪林。”金兀术声音嗡嗡地说道:“他们不会放过林教头。”
  
  程宗扬一拍脑袋,没想到是智商不超过七十的兽蛮人一语点醒自己这个梦中人。
  
  黑魔海放弃林冲这枚棋子并不代表会放过他,很有可能是解决林冲,然后让凝玉姬搭上高衙内这条线。
  
  现在林冲既然是刺配充军,程宗扬有九成把握,黑魔海会选在野猪林动手。如果把握住这个机会,即使不能重创黑魔海,斩断它几条触手还是能做到的。
  
  又是一个不眠之夜,当所有细节安排停当,天色已经黎明;众人离开后,不知道是这一日一夜的经历过于峰回路转,以至于情绪亢奋,还是别的原因,程宗扬怎么也睡不着。
  
  在床上辗转半夜,程宗扬仍没有一点困意。前天在凤凰岭遇袭,身上受了不少伤,好在没有伤筋动骨,经过一天的休息,伤处已经好得差不多了。额头被刀气切开的伤口,已经愈合得几乎看不出来。
  
  想到屠龙刀无坚不摧的锋芒,程宗扬不禁想起背包里的那个鬼东西,眼看天色将亮,左右是睡不着,程宗扬索性爬起来,打开背包拿出光秃秃的刀柄。
  
  刀柄上的红色符咒已经散碎,没有留下丝毫痕迹。这只刀柄是程宗扬在建康时,从那个什么乱波上忍飞鸟熊藏身上得来的。在晴州时,黑魔海的巫嬷嬷也曾提到它,似乎是件很重要的东西。
  
  程宗扬已经见过这个邪门兵刃的三种状态:空柄、电光刀刃和凝出的实体刀刃。直到现在,自己对刀锋出现时的一幕记忆犹新。
  
  当时这把鬼刀几乎把他所有的真气全部吸干,先出现未定形的电刃,然后才有那个黑白花纹的刀身。
  
  难道这把刀解开封印之后,与执刀者的修为相关?持刀人有什么修为,刀柄就会出现什么样的刃身?
  
  程宗扬握好刀柄,试着把真气注入其中。这次他十分小心,为了防止刀刃逸出伤人,他特意把刀柄朝下,结果电光飙射的刹那烟雾四起,用青砖铺成的地面立刻被刨出一道五尺多长的沟。
  
  秦桧听到动静,闪身而入,只见室内砖屑纷飞,程宗扬一边挥着灰尘,一边咳嗽,在他脚边的地上多了一道笔直的刀痕,整齐得像用尺量过一样。
  
  旁边掉着一把刀,刀身挺直,顶端微弧,一眼看去便能看出黑白相间的剑身有种诡异的美感。
  
  秦桧在殇侯身边追随多年,也算见多识广,但看到这样的刀身仍禁不住失声道:“这是什么刀?”
  
  程宗扬全身的真气都被抽走,差点连握刀的力气都没有,如果不是电光凝出的刀锋足够锐利,这下反弹可能就要了小命。
  
  虽然被这把鬼刀搞得一片狼狈,程宗扬还是笑出声来。他现在最缺的不是钱和人才,而是一件可靠的武器,每次动手,他都拿着十几个银铢一把的破刀,没面子不说,也太浪费,用过的刀不是折断就是卷刃、彻底报废。
  
  打到激烈的时候,一场战斗就得换好几把刀,比起孟老大的天龙霸戟、侯二哥的玄武槊,他用过的刀都能开废品收购站。有嘴损的已经给程宗扬起外号叫“战场破烂王”。
  
  这把刀能一下就把屠龙刀打出缺口,绝对不是凡品。听到秦桧的询问,程宗扬傲然一笑:“它的名字叫……”
  
  程宗扬脸一僵,发现竟然把它的名字忘了。当时巫嬷嬷那只老河马提到过,但自己半点都没往心里去,这会儿怎样都想不起来。
  
  秦桧等了半晌不见下文,试探道:“莫非此刀尚无名号?”
  
  “有。”程宗扬不动声色地说道:“这把刀叫雷霆!”
  
  秦桧狐疑地说道:“与臧上尉的战刀同名?”
  
  干!我说怎么听着耳熟呢!
  
  “错了,此刀黑白天成,有个名号叫混元一气阴阳神刀!”
  
  “这个名号却与崔中校的混元锤相似。”
  
  “不对不对,我想起来了,它的名字叫不疑刀。”
  
  “补一刀?”
  
  “叫黑白刀!”
  
  “黑白道?”
  
  程宗扬咬牙切齿地说道:“激光宝刀!”
  
  “如雷而射,好名字!”秦桧犹豫了一下道:“不过以属下之见,换作雷鸣亦可。”
  
  程宗扬将那把好不容易起了名字的刀抱在怀里,眼泪几乎流下来了。
  
  “你知道个屁!这跟雷没关系!你这个文盲!”
  
  豹子头风风火火地进来,粗声大气地说道:“公子!有人来访!”说着他压低嗓门,“那人有些不对,公子多加小心。”
  
  程宗扬不由得对豹子头刮目相看。“老豹居然长心眼了,哪里不对?”
  
  豹子头一脸神秘地说道:“那人姓得古怪——竟是姓尿的。”
  
  “尿?”程宗扬都震惊了。这是什么尿性才起这姓啊?
  
  豹子头煞有其事地点点头。
  
  接着程宗扬和秦桧一起反应过来:“廖——”
  
  “会之!我看你得开个班了,”程宗扬边走边道:“给这几个牲口讲讲千字文、百家姓,要不这日子都没法子过了:”
  
  秦桧谦虚地说道:“秦某一介文盲,不若公子亲自来讲。”
  
  “哎哟你这个死奸臣,我都被你逼到墙缝里,憋得一身的汗,发个火都不行?好好好,刚才的话我收回,我跟你说,老豹、老兽、老术这智商只有你能教了。”
  
  豹子头不服气地说道:“吾不用教!吾识得字,数得数!一、二、二一、五、七……吾能数到一百有一:”
  
  程宗扬黑着脸道:“教你数数的绝对是个大师!全是质数数着快是吧?”
  
  “廖先生大驾光临!失迎失迎!”
  
  廖群玉穿着一身半旧不新的棉布长袍,坐在客厅等候。见主人出来,他站起身,文质彬彬地拱了拱手,笑道:“程公子瞒得我好苦!”
  
  程宗扬心头微凛,不知道自己哪里露了马脚。廖群玉只是一个萍水相逢的书坊掌柜,似乎说不上瞒不瞒的。
  
  程宗扬一边转着念头,一边打着哈哈道:“廖先生说笑了。”
  
  “当日晴州偶遇,敝东家便对程公子和秦先生念念不忘,今日方知程公子得滕知州推举,已经有了官身。”廖群玉道:“论起来该称呼公子一声‘员外’了。”
  
  自己来临安这些天,还是头一回有人登门提到自己的官职。不过廖群玉在临安做生意,重视自己的官身也不意外。
  
  程宗扬坐下来道:“廖先生消息倒是灵通,一个客卿的虚职,让廖先生见笑了。”
  
  廖群玉文绉绉地道:“单以人才而论,客卿的俊杰之士也不逊于科举。如今宋国有贾太师禀政,百废待兴,程员外若是有意仕途,前程大有可为。”
  
  程宗扬笑道:“廖先生也是大才,又是宋国人,为何不去科考做官,却只当个书坊掌柜?”
  
  廖群玉一怔,然后哑然失笑,“正是正是!程兄此言,令廖某汗颜。”
  
  秦桧微微欠身,“前日拿了廖先生几卷书,敝家主无以为报,特意准备几件薄礼,还请廖先生笑纳。”
  
  程宗扬暗赞一声:还是死奸臣想得周全!不过看到秦桧拿出的礼物,程宗扬不由得一愣。
  
  两副白夷族出的湖珠手串、一株碧鲮族出的珊瑚树,都是南荒特产,虽然在临安市面上价格不菲,但称不上十分名贵,抵一套《金瓶梅》也算有余。
  
  不过此外还有两只尺许大小的罐子,镂刻精细,通体莹白,别人可能不太清楚,但程宗扬一眼就认出这是用自己从荆溪带来的猛玛牙雕成。
  
  象牙在临安不算稀罕,但荆溪的猛玛牙体积更大,牙质也比一般象牙更为出色。这两只罐子看不出有什么用处,价钱可不便宜,死奸臣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大方?
  
  廖群玉本来带着客气而礼貌的笑容,但这两只罐子拿出来,脸色不禁凝重起来。他仔细审视片刻,然后赞道:“好材质!好手艺!”
  
  秦桧道:“数日前才拿去雕琢,时间仓促,未能尽善尽美,还请廖先生不要见怪。”
  
  廖群玉叹道:“如此大小的象牙,连廖某也未曾见过,程员外和秦先生这般厚礼,廖某代敝东家谢过了。”
  
  程宗扬忍不住道:“这是什么东西?”
  
  秦桧道:“此物也不十分罕见,在临安更是抢手之物,只是时令不对,要过了夏才能用。”
  
  “你说半天,我还是没弄明白这是干什么的?”
  
  秦桧咳了一声,低声道:“蛐蛐罐。”
  本文首发《六朝云龙吟吧》吧,河图手打尽在六朝云龙吟吧吧http://***/f?kw=%C1%F9%B3%AF%D4%C6%C1%FA%D2%F7%B0%C9#
  程宗扬脸都黑了。上好的猛玛牙拿来做蛐蛐罐,有这样糟蹋东西的吗?就是像死丫头那样做根按摩棒,也比这个强啊!
  
  廖群玉却对那两只蛐蛐罐十分重视,小心装入盒子,让随从仔细拿好。
  
  廖群玉诚意十足,不仅亲自来请,还带了车送两人赴宴。已经约好的饭局,程宗扬不好再推辞,客套几句便随廖群玉一起登车;俞子元受伤未愈,由敖润带着青面兽担任护卫。程宗扬带来大批金铢,原本想如果云家资金周转困难,先偿还一部分,但与云秀峰的会晤中,这位云家的当家人承诺全力襄助,这笔钱也不急着归还,因此还留在宅中,由冯源带着金兀术和豹子头看管。
  
  上次廖群玉的东家就在城中,因为有事在身,双方未能见面。这次那位老东家不在城内,一行人足足走了将近一个时辰,来到临安西北的葛岭。
  
  葛岭邻着西湖,马车一路行来,碧波映着翠竹森林的山路,半山半水之际犹如画中。车过西泠桥,向北进入山间,远远便看到山间一片建筑。
  
  大门处挂着一块匾,上面用碧纱笼罩,隐约写着“后乐园”三字。
  
  园中的仆役早已接到消息开门迎宾,车马毫不停歇地从大门驰入,一路车轮滚滚驰过以古松得名的蟠翠堂、生着满院数百年古梅的雪香榭,然后是翠岩堂、倚绣堂、挹露阁、玉蕊亭、清胜台……
  
  马车向南一转,从后乐园来到养乐园,景物也从山间到了湖畔,一路上仍然是亭台楼榭相望,马车驰过光漾阁、春雨观、养乐堂、嘉生堂、秋水观、第一春、梅坞、剡船亭,还有两处院落:水竹院和隔居的香月邻。
  
  路上程宗扬一开始还和廖群玉有说有笑,这会儿只剩下瞠目结舌。目睹园中的富贵,程宗扬终于明白过来,廖群玉的东家并不是普通的书肆老板。
  
  这处别业虽然比不上石胖子家的金谷园披金挂玉,恨不得连树都砍了换成金的,可这风雅的富贵气象却是石家比不上的。
  
  这还不算完,马车继续前行,路过有声在堂、介堂、爱此亭、留照亭、独喜阁、玉渊阁、漱石台、宜晚亭……数十处连绵不绝的建筑、景观过后,终于在一处挂着“半闲堂”的院落前停下。
  
  廖群玉下了车,抬手道:“两位请。”
  
  程宗扬此时也镇静下来。自己连晋国的内宫都逛过,不至于被这一番富贵吓住。

我有九千万亿舔狗金
番茄第一帅哥
舔一个女神,你就是舔苟。舔一百个女神,一百个女神就是你的舔苟。陈远,觉醒终极舔苟系统,获得舔苟金九千万亿。一条终极舔王的故事,由此展开·····

晴空万里 / 发表于: 2021/03/14 04:08:02

第六章
  
  眼前是一幢古色古香的楼宇上书“多宝阁”。无数身着艳服的美貌姬妾在阁内穿梭,犹如仙子,比姬妾更多的则是阁中琳琅满目的书画珍玩。
  
  程宗扬虽然不懂行,但也瞧得出这些鼎玉书画都不是凡品,随便拿出去一件都能值几个钱。
  
  那位曾在晴州见过的老者戴着八角巾,安然坐在一张锦榻上,周围林立着如花的美姬。见程宗扬等人进来,他只摆了摆手,“坐。”
  
  老者口气虽然平淡,却自有一番不容抗拒的权势。程宗扬只好坐下来接过香茗,只听那老者道:“小友看老夫这半闲堂如何?”
  
  程宗扬苦笑道:“在下井底之蛙,今日一见,才知世间‘富贵’二字。啧啧,贾宝玉的大观园恐怕也比不上这里。”
  
  老者微微一愕:“贾宝玉?”
  
  “哦,我们家乡的一个公子爷,号称‘富贵闲人’的。”程宗扬连忙岔开话题,“当日在晴州有眼不识泰山,敢请教老丈尊姓大名?”
  
  老者道:“倒是巧了,老夫也姓贾,号秋壑。”
  
  程宗扬有些纳闷地瞧了秦桧一眼,死奸臣一脸谦和的笑容,似乎早知道这个老者的身份,偏偏不给自己半点提示。
  
  程宗扬只好硬着头皮攀谈道:“秋壑先生是生意人?还是做官的?”
  
  不知道自己问出什么荒唐话,周围的侍姬或惊或笑,一个个目露讶色,老者更是哈哈大笑,指着程宗扬道:“群玉,老夫说得如何?这位程小友虽然有个官身,却是半点没有做官的心思!不然怎会连我贾师宪的名号都没打听过?”
  
  程宗扬虽然有一点心理准备,但“贾师宪”三字一出,还是如同当头挨了一棒。
  
  先是高俅,然后是老贾,怎么都喜欢和自己玩这一出?
  
  来临安之前,自己也想过贾师宪会是个什么人、会不会与他打什么交道,却从没想到会有这样一幕:贾师宪,宋国的太师,总揽朝政的权臣,江州之战的筹划者,自己在宋国最大的敌手——这会儿竟然这么坐在自己面前。
  
  贾师宪站起身,负手在阁中走了几步,一边叹道:“当日在晴州程小友与贵伴当一番批评,老夫每每思之,常怀耿耿。”
  
  在晴州自己和死奸臣说了些什么,程宗扬已经记不太清了,但有一点可以肯定:没什么好话。
  
  当时死奸臣口如悬河,当着贾师宪本人的面把宋国这位权臣一通臭批,只差没说:玩政治你不行,不如让我来干得了。换了自己是贾师宪,恐怕也得好几年忘不了。
  
  贾师宪从装满古董的阁子中拿出一份卷宗,在手中摇了摇。
  
  “滕甫虽然不识时务,眼光倒还有几分,若不是有他举荐,老夫未必能与程小友再次见面。”
  
  说着扭头对廖群玉道:“这分功劳且给他记下了。”
  
  廖群玉微微躬身,“是。”
  
  贾师宪回过头,“你在筠州开棚施粥,平价籴粮,做得很好。”
  
  程宗扬心虚到十二分,讪笑道:“不敢、不敢。”
  
  秦桧道:“这是我家公子一点赤子之心。蒸蒸苍民,谁无父母?提携捧负,畏其不寿。谁无兄弟?如足如手。谁无妻子?如宾如友。我家公子不忍见苍民受苦,才施粥救济。但论起活人之功,筠州一地、数万民众而已,又怎及太师惠施大宋四百军州、亿万生灵?”
  
  秦桧此时开口,一番言词终于使阁中近乎僵滞的气氛有所和缓。
  
  贾师宪放下卷宗,笑道:“秦伴当这番话便是言不由衷了。”
  
  秦桧道:“当日一番胡言妄语,太师不加怪罪已是宰相之腹,今日又待我等以宾客礼,如此盛德,实是圣人胸怀。”
  
  秦桧这高帽子不要钱似的一顶顶扔过去,终于搔到贾师宪的痒处。
  
  “这点胸怀,老夫还是有的。”贾师宪道:“可笑几个腐儒还说老夫了无容人之量,若他们的见识有程小友与秦伴当万一,老夫岂会不容他们?”
  
  说着贾师宪又拿出一份札子,拍着封面道:“这份札子想必是程小友的功劳了。”
  
  程宗扬一头雾水,“什么札子?”
  
  “滕甫的请罪札子,论及挪用军费购粮之事,里面算了一笔帐,倒是朝中少有的明白帐。”
  
  程宗扬明白过来,自己的那封书信有了效果。
  
  “縢大尹为筠州军民殚粕竭虑,在下不过是捉供几个数字。”
  
  “这几个数字岂是易得,连户部那些官吏论及粮价都没有如此详细透彻。以滕甫的眼光,哪有这般见识!”
  
  贾师宪与滕甫互为政敌,提到对方也没什么好话。他放下札子,忽然道:“听说晴州陶氏钱庄鼓吹的纸币,乃是你提出来的?”
  
  程宗扬心里升起荒谬的感觉:无论高俅、云秀峰、蔺采泉还是贾师宪,都活像成精的老狐狸,似乎有满天下的耳目,总能给自己点惊喜。这句话自己这几天已经说过几遍,现在不得不又一次老调重弹。
  
  “太师消息可真灵通……”
  
  “不是老夫消息灵通,是陶五亲口说的。”贾师宪的口气中充满冷笑和入骨盼蔑视,“这些晴州商蠢!”
  
  陶弘敏再怎么说也是自己的大债主,贾师宪动怒,程宗扬也不好接口。
  
  不过贾师宪是堂堂太师,执掌宋国权柄十余年的重臣,陶弘敏有什么本事让他动怒?
  
  过了一会儿还不见贾师宪脸色转缓,程宗扬只好打了个哈哈道:“当日不知道太师身份,在下言语间多有冒犯,还请太师恕罪。”
  
  贾师宪冷哼一声:“当初你是晴州的一介白衣便也罢了,如今你既然身为宋国客卿,食君俸禄,可知道非议朝政是何罪名吗?”
  
  自从提到晴州的商贾,贾师宪便心情大坏,这会儿好端端的突然摆起官架子,让程宗扬禁不住纳闷他唱的是哪一出?
  
  关键时候秦桧挺身而出,替家主两肋插刀。
  
  “敝家主既然身为客卿,议论朝政便是分内的职事,见而不言,反是有罪,请太师明鉴。”
  
  “秦伴当的才学、口齿,老夫已经领教过。”贾师宪森然道:“不过老夫若给程员外定下罪名,无论大理寺还是御史台,都不会有人说个‘不’字——秦伴当可相信吗?”
  
  刚才还谈笑风生,一转眼贾师宪仿佛变个人,虽然衣着还是一副富家翁悠闲的派头,眼神却变得犀利异常。
  
  他微微抬起下巴,那釉傲然之态,自然而然流露出身为一国权臣说一不二的滔天气焰。
  
  眼见贾师宪以势凌人,秦桧不慌不忙地拱手一揖,然后从容道:“既然不议朝政,不知太师今日召见敝家主,所为何事?”
  
  贾师宪盯着秦桧,多宝阁如山雨欲来,气氛凝重得吓人。周围的侍姬神情惴惴不安,噤若寒蝉,廖群玉也低头啜着茶,不发一言。
  
  在贾师宪的威压下,秦桧脸上依然带着令人如沐春风的微笑。虽然彼此地位悬殊,但他的神情丝毫没有因为贾师宪的森冷而改变。
  
  良久,贾师宪忽然发出一声长笑,指着秦桧摇头道:“便知道吓不住你秦会之!”
  
  说着贾师宪收起笑容,眼中精光闪烁,扭头对程宗扬道:“今日唤你来,当然是为钱庄之事。”
  
  这一顿饭足足吃了两个时辰,席间贾师宪反复追问,程宗扬反复解释,两人从纸币的功能、印制,一直说到流通、兑换的细节,旁边的秦桧和廖群玉几乎插不上好不容易贾师宪问完,程宗扬感觉身上的汗都下来了。宴席上虽然都是外界难得一见的玉盘珍馐,席间侍奉的姬妾更是容貌出众的美人儿,程宗扬却味如嚼蜡,根本不知道自己吃了些什么。
  
  终于贾师宪停住询问,菜肴也全部撤下,换了清茶。
  
  贾师宪沉吟良久,似乎在琢磨程宗扬刚才对纸币的讲述,最后道:“程员外方才有言,发行本金五倍以内的纸币都在安全范围之内,此话可当真?”
  
  程宗扬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百分之二十的准备金,我可以肯定安全。”
  
  贾师宪放下茶盏,像下了决心的盯着程宗扬道:“若是将四十万金铢的本金交付于你,你可以保证二百万金铢纸币的随时兑换吗?”
  
  程宗扬愕然之下,立即意识到自己撞到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毫不犹豫地答道:“绝对可以!”
  
  “既然如此,”贾师宪道:“请陶氏钱庄的夏执事来。”
  
  不多时,一个老者被引入厅中,他按规矩先向宋国这位太师、相爷行了叩拜的大礼,然后爬起来,小心地退到一边。
  
  贾师宪并没有为他引见程、秦等人,而是直接问道:“你们钱庄是什么章程?拿出来了吗?”
  
  夏执事恭恭敬敬道:“小人已经带来。”说着取出几张上好的素笺。
  
  贾师宪看也不看,一摆手道:“且说你们可以提供几倍的纸币?”
  
  “回相爷,敝钱庄核算过,最多能提供两倍,但既然相爷亲口提出来,敝钱庄无论如何也要向相爷提供三倍的纸币兑换。”
  
  “四十万金铢的本金,印制一百二十万金铢的纸币?”
  
  “回相爷,正是。”
  
  “兑换的方式呢?”
  
  “敝钱庄将在临安开设一间分号,每月头五日承兑纸币。”夏执事道:“任何人只要持币前来,敝号都依数支付钱铢。”
  
  贾师宪回头对程宗扬道:“贵号呢?”
  
  程宗扬已经明白过来。陶氏钱庄先向贾师宪推荐纸币,却没想到贾师宪会直接与自己拉上关系。贾师宪也是个精明人,交谈一毕,立即唤来陶氏钱庄的人见面,竟是让自己和陶氏钱庄当面竞价。
  
  问题是贾师宪对盘江程氏的底细全无所知,只凭滕甫的举荐和程宗扬员外郎的客卿身份,就让他参与到这件大事,真不知道是滕甫的名声太好,以至于贾师宪对他的举荐全无怀疑,还是贾师宪压根没有把纸币兑换当回事。
  
  程宗扬还想到一个可能:贾师宪掌权日久,性格过于专横,行事有些自以为是。因为当日秦会之和自己在晴州与他见过面,便有种慧眼识珠的自负。
  
  无论如何,这位贾太师在这件事上都轻佻到近乎儿戏的地步。他之所以名列奸相不是没有原因的。
  
  程宗扬开口道:“纸币一旦发行便是流通全境,只在临安一处承兑,恐为不便。在下会在临安设一处分号,同时在东南西北各择一地,设立分号,不分年节,随时承兑。”
  
  夏执事神情一震,这才意识到那个年轻人的身份,随即改口道:“若太师同意,敝钱庄也当增设分号,只是如此一来,只怕给各处官府多添麻烦。”
  
  程宗扬笑道:“若能随时承兑,这点麻烦官府也不见得会怕。”
  
  贾师宪问道:“若由陶氏钱庄操作,这些纸币如何发行?”
  
  马执事谨慎地说道:“纸币由敝钱庄印制,交付户部使用。其中一贯票面四十万张,百贯票面两万张。敝钱庄一旦接到纸币便兑换为钱铢,到年底与户部盘帐。”
  
  程宗扬道:“纸币事关重大,敝号不敢自专。以在下之见,当在每年年初,由请户部与敝号协商:预备准备发行多少纸币?应当提供多少本金?然后由敝号统一印制纸币,朝廷自行使用,敝号见票即兑。原则上总数目不超过本金的五倍,至于印制的费用当由敝号承担。”
  
  陶氏钱庄的执事怔了一会儿,屈膝道:“相爷,此事小人不敢自专,当先请示敝东家……”
  
  贾师宪打断他。“不必了。群玉,此事你来处置,谈妥之后,从陶氏钱庄借来的四十万金铢便交由程员外。”
  
  贾师宪心意已决,陶氏钱庄。的执事虽然大为惶恐,也只能叩首告退。
  
  贾师宪起身道:“那两只蛐蛐罐,我已经看过了。难得有这样大的象牙,便是宫中也不多见,有劳程员外费心了。可惜如今时令不应,待到夏日,再请程员外来我多宝阁赏虫为乐。”
  
  程宗扬连忙道:“请相爷留步,有两条章程在下先禀知相爷!”
  
  “便叫群玉……”
  
  程宗扬坚持道:“这两条章程对在下而言事关重大,但对相爷来说不过是些一言可决的小事,还请相爷决断。”
  
  贾师宪停下脚步,“且说来听听。”
  
  从半闲堂出来,程宗扬终于卸下镇定的伪装,嘴巴无法控制地咧开,笑得合不拢嘴,仿佛从天而降一个大金元宝掉在自己怀中,摸上去还热得烫手,乐得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与程宗扬一副满把飞来横财幸福到爆的表情相比,秦桧的脸色则显得十二分的慎重。
  
  车过西泠桥,秦桧终于忍不住道:“公子,贾师宪的条件如此苛刻,怎可轻易答应?”
  
  程宗扬讶道:“怎么苛刻了?”
  
  “贾师宪要求公子以屯田司员外郎的身份主持钱庄,以四十万金铢的本金发行五倍的纸币,这种条件岂可应得?”
  
  “嘿嘿嘿嘿……”程宗扬笑得像偷鱼的猫,“这不是老贾的主意,是我当初向陶弘敏说的,陶五又把这主意原封不动地送给老贾。不过陶五胆子太小,三倍的发行量,怎么能满足老贾的胃口?”
  
  “五倍就是二百万金铢,如果全是纸币倒也罢了,终是宋国自尝其果。可公子答应贾师宪开办钱庄,允许纸币随时兑换为金铢——这一百六十万的缺口从何而来?”秦桧提醒道:“公子,这不是一笔小数目。”,程宗扬道:“会之,我问你,这二百万纸币宋国会怎么用出去?”
  
  秦桧思索片刻,“总不会是发放俸禄,多半是宋国官府强行摊派,向百姓买卖物品时以纸币支付。”
  
  “你前面说的没错,军饷谁也不敢拿纸条凑数,不然闹出兵变,老贾权再大也得下台,官吏更不会收纸张当俸禄。但如果直接支付给百姓,我敢断定这纸币一天都发行不下去。”程宗扬道:“真正用得着这些纸币的,在眼下看来只有商人。”
  
  “哦?”
  
  “你还记得云家那二十万金铢吗?云家用了二十多名高手护卫,由大小姐亲自护送,从建康一路运到筠州。如果是纸币,一个人便能轻易携带,到了地方再足额兑换成金铢,省了多少力气?好笑的是陶氏钱庄还怕分号太多、承兑压力太大,只准备在临安设一家分号。若搞成这样,陶五的钱庄只有赔死的分。”
  
  程宗扬笑道:“贾师宪想用纸币填补宋国财政的窟窿,但也知道这件事不好办,他不放心宋国的官吏,更不放心晴州的钱庄,才找上我。哈哈,这下他找对人了。”
  
  “何只是不好办。”秦桧道:“贾师宪虽然唤来陶氏钱庄的执事与公子当面竞价,但在下在旁观瞧,贾师宪早已认定由公子操持,唤来那位执事只是堵陶氏钱庄的嘴罢了。公子,贾师宪根本是设了圈套让公子跳。”
  
  秦桧的担忧不无道理,贾师宪虽然轻佻,但绝不是良善之辈。他弃陶氏钱庄而选自己,显然是认为自己更容易控制。不过程宗扬并不担心,贾师宪对纸币的疑忌,恰恰给了自己一个天赐良机。
  
  “奸臣兄,这个你就不专业了。”程宗扬笑道:“不用着急,咱们慢慢说。老贾手头没钱,听了陶五的建议,想把纸币变成金铢来用,又觉得这事太悬,怕砸在手里。他找到我,一是纸币是我提出来的,让我来做多少有些把握。二是因为滕大尹的举荐,我现在有个过得去的官身,说起来算宋国朝廷的自家人。第三个嘛,让我以半官半私的身份开设钱庄,负责官府发行纸币的发行承兑,打的主意无非是一旦出事,好拉我垫背。”
  
  程宗扬拍着椅背道:“可老贾没想到,他把一只能下金蛋的母鸡送到我手里!”
  
  程宗扬信心十足的样子让秦桧愈发不解,说道:“公子智珠在握,属下愿闻其详。”
  
  “你还记得我对老贾提的要求吗?”
  
  秦桧点头道:“公子方才对贾师宪提了两条章程,但依在下之见,这两条章程未免过于空泛。”
  
  程宗扬笑道:“这两条章程你听着空泛,其实是纸币的根基。我说的第一条是:纸币必须由官方承认,必须保证可用于支付赋税。”
  
  秦桧还在思索这条章程,程宗扬已经说道:“说实话,这种纸币其实不能算真正流通的货币,应该算现金支票,或者直接说是欠条。宋国的作法等于用这些纸条,预支未来数年一百六十万金铢的赋税。”
  
  程宗扬对这种纸币的不彻底性非常遗憾,但目前情形能做到这一步已经是自己能操作的极限。用税收作为货币之锚,这种纸币至少有宋国朝廷的信誉挂保证。
  
  秦桧却道:“属下以为,这是宋国以纸币换取我们程氏一百六十万金铢。归根结底这笔钱终究要落到我们程氏身上。”
  
  “你是怕挤兑吧?但凭我的经验,这种风险非常小。”程宗扬胸有成竹地说道,“而且我还有第二条章程:宋国发行纸币的数量,必须经我盘江程氏的钱庄认可。宋国户部只需要挂个名,纸币印出来,派人来拿就行。”
  
  程宗扬长吸一口气,压抑住心底沸腾的激动,然后道:“奸臣兄,你知道这条有多重要吗?这等于说纸币发行权在我手中!”
  
  秦桧眉头紧锁,在他看来,宋国拿出四十万金铢的本金,要求程氏设立的钱庄支付二百万金铢可随时兑换的纸币,简直与自家往外送钱没有分别。
  
  但在程宗扬看来,这个条件简直优厚得令人发指。贾师宪的作法看似小心,其实等于是把政府央行交给自己个人经营。
  
  只要操作得当,不但秦桧担心的一百六十万金铢亏空不会发生,只算宋国交付的四十万金铢本金就能大赚一票。
  
  这怪不得贾师宪失算,连秦桧都觉得这笔交易是程氏吃大亏,冒了极大的风险,何况那些见识和思维能力不及死奸臣的人?
  
  对宋国来说,把四十万金铢交给程氏的钱庄,程氏钱庄提供二百万金铢的兑换保证,宋国朝廷占了天大的便宜。
  
  在程宗扬看来,自己不费一文钱就白白得到宋国的央行。表面上看来双方各有所得、皆大欢喜,但只有程宗扬心里明白,自己才是笑到最后那!个。
  
  程宗扬心头的激动像波涛一样翻翻滚滚,这笔交易堪称是自己有生以来最大的一笔交易,其中的真实分量超过自己以外任何一个人的想象。
  
  来自现代世界的程宗扬,深切知道手握一国央行是什么概念。与自己将要获得的权力相比,连贾师宪也相形见绌!
  
  良久,程宗扬呼口气:“我说奸臣兄,你早知道贾太师的身份了吧?”
  
  秦桧本来忧心忡忡,但家主如此笃定,他也放下担忧,摆出谦逊的样子道:“亦不甚早。”
  
  “还跟我耍花枪?你若不知道他的身份,会巴巴地弄对蛐蛐罐当礼物?看老贾那个高兴劲,像添了个儿子似的。奸臣兄,老实说吧!瞒着我是不是故意要我难看?”
  
  秦桧笑道:“实不相瞒,当日在晴州廖先生亮出身份,属下便已知晓,之所以不告诉公子,是属下见廖、贾二位对公子似无恶意。恕在下直言,公子胸中非有山川之险,若先知晓,见面时不免露出异样,反而引得廖、贾二位生疑。因此属下自作主张,未知会公子。”
  
  秦桧说的虽然没错,但被蒙在鼓里的感觉确实不好受,程宗扬埋怨道:“你让我有个心理准备也好,搞这么一出,不怕把我弄出心脏病?”
  
  秦桧莞尔道:“公子心胸宽广,必不至于此。”
  
  说话间,马车忽然减速,有人在外面道:“来人可是程公子?我家少爷有请公子一叙!”

好色小姨
孤寂之狼
“小姨,我要……”“乖乖,我来了……”当你有一个漂亮的不像话,而且寂寞难耐的小姨时,你会怎么做?当这个爱你到骨子里的小姨不断的为你勾搭各种美女的时候,你会怎么做?从萝莉,到御姐,到少妇,小姨的命令统统拿下……

晴空万里 / 发表于: 2021/03/14 04:08:32

第七章
  
  “我是个生意人。”陶弘敏往椅背上一靠,手指把玩着茶盏,悠哉悠哉地说道:“做的无非是生意。”
  
  陶氏钱庄与贾师宪谈得好好的,突然蹦出自己横刀夺爱,程宗扬知道陶五迟早会找上门,只是没想到他会这么急切,刚接到消息就拦路邀见。
  
  程宗扬抢先道:“陶五爷的生意可了不得,连宋国朝廷都要向五爷借贷。”
  
  “什么借贷?”陶弘敏叹口气,“左右是买路钱罢了。”
  
  “四十万金铢的买路钱,不是小数目啊。”程宗扬装出好奇的样子道:“有句话不知道当问不当问——陶五爷在宋国做什么生意?”
  
  “哪里是四十万?”陶弘敏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竖起一根手指,“整整一百万金铢!五年为期,年息一分!”
  
  年息一分,这简直和白送差不多。程宗扬一怔之下,不由心头火起,要知道孟老大从陶氏钱庄借贷的时候,可是月息四分!
  
  陶五借高利贷给孟老大打仗,又转手以近乎白送的利息借贷给宋国朝廷来打孟老大,这手段未免太不地道了!
  
  程宗扬拿起茶盏喝了一口,压下心底的火气,良久才微笑道:“陶五爷做的好生意啊。”
  
  陶弘敏道:“打开天窗说亮话——程兄是不是觉得我陶弘敏一边借钱给孟老板,一边又借钱给宋国,让两边打得你死我活,我陶氏钱庄好从中间渔利,这事做得恁不地道?”
  
  程宗扬索性道:“难道不是吗?”
  
  陶弘敏苦笑道:“程兄不会以为这笔钱是我陶氏一家拿出来的吧?不妨告诉程兄,这笔钱实是晴州总商会和贾太师打的商量,晴州总商会以我们陶氏钱庄的名义,为宋国朝廷提供一百万金铢的借贷,宋国官府保证我们晴州商人能在宋国境内安安稳稳做生意。说白了,这是宋国朝廷向我们晴州变相征税。”
  
  贾师宪下手够黑的,程宗扬还记得自己在晴州的时候,贾师宪阻截云水的交通,迫使晴州商人低头;现在勒索到一百万金铢的优惠贷款,也算回报丰厚了。
  
  而且他还怕这笔钱不够用,准备拿出四十万金铢的本金来发行五倍的纸币,合计下来等于多了二百六十万金铢的财政收入——程宗扬终于知道贾师宪那个特别开支计划的资金来自何处。
  
  可以想象,这笔巨款对于捉襟见肘的宋国来说,等于是性命交关。
  
  要知道宋国财政的大窟窿不只一个江州,最要命的还在于强制推行方田均税法导致的财政困境。
  
  拿出一百万金铢已经是晴州商人能承受的极限,但对于宋国的亏空仍然是杯水车薪。从这个角度来讲,贾师宪发行纸币救急也是迫不得已。
  
  但陶弘敏这么心急火燎地跑来与自己见面,肯定不会是因为给交战双方同时借贷这点事。
  
  果然,陶弘敏话锋一转:“若论大手笔,比起程兄的气魄,连我陶五也瞠乎其后。四十万本金,二百万纸币,五处分号,随时承兑!程兄这一手亮出来,我陶五只能双手写个‘服’字。”
  
  程宗扬道:“实不相瞒,今日与贾太师见面之前,我自己都不知道会有这种事。陶五爷不会是为了钱庄的事来找小弟泄愤吧?”
  
  陶弘敏哈哈大笑道:“泄什么愤!这烫手的山芋,我陶五扔还来不及。难得程兄仗义,替我火中取炭,我陶五除了‘服’字,还得写个‘谢’字送给程兄。”
  
  程宗扬苦笑道:“陶五爷原来这么不看好这桩钱庄生意。”
  
  陶弘敏笑道:“五倍本金,随时承兑,这条件谁若答应了,可不是疯了吗?程兄乐意发疯,我陶五可没疯。”
  
  程宗扬坐直身体,“真的吗?”
  
  陶弘敏笑容不变,神情却变得庄重。“程兄是不是发疯,我不知道,但我们陶氏钱庄能做到现在,程兄可知道我们钱庄规矩的第一条是什么?”
  
  陶弘敏竖起一根手指,缓缓道:“不为天下先!”
  
  程宗扬摸了摸下巴,“这是老子的名言?”
  
  “不错。”陶弘敏道:“这桩钱庄的生意能不能赚钱,我陶五承认自己一点都看不准,让我来看,风险远远大于收益。既然程兄如此有信心,不妨先做几年,我陶氏虽然算不上晴州的大户,好歹也有几个臭钱,不客气的说,总比程兄家底厚些。如果真的有利可图,我陶氏再照本宣科也不迟。”
  
  “……陶五爷倒是好计较。”
  
  “怎么样?哥哥说得够坦白吧?”陶弘敏用力拍了他的肩头一把,“如果说天下有谁想让纸币这件事做成,我陶五算第一个!程兄若能开出一条新路出来,别人我不管,我陶五铁定要跟着程兄的步子亦步亦趋!程兄,好好做!我看好你哦!”
  
  陶弘敏没有多留,直言今日之事出乎他的意料,要立即向陶氏钱庄和晴州总商会回报,等忙完再来答谢程宗扬“舍身挡刀”的义举。
  
  程宗扬哭笑不得。谁能想到连陶氏钱庄都对发行纸币畏若蛇蝎?自己看来天大的好事,别人看来却好象自己这个傻瓜正乐颠颠地拿毒药当美酒喝。
  
  程宗扬忽然用力一顿足:自己原本畏手畏脚,怕给江州之战带来无法预料的影响,一直不敢挑明和黑魔海作对,但眼看自己将重金在握,黑魔海的威胁又算得了什么?
  
  心头一动,程宗扬立刻道:“不回城了!转头!去翠微园!”
  
  “师傅!”
  
  被岳鸟人起名为“高智商”的小衙内凑过来,一脸殷勤讨好。一天不见,他似乎对自己从愤恨和怀疑,直接转变成信任和感激,那眼神几乎都有点崇拜的意思了。
  
  “师傅教我的那几招真是管用!”高衙内眉飞色舞地说道:“徒儿我小试牛刀,就把这骚娘儿们搞得叽哇哇乱叫!”
  
  程宗扬瞧了阮香凝一眼,那位林娘子微微低着头,玉颊适时浮现红晕,眼底那一丝讥讽也隐藏得极好。
  
  高衙内的得意似乎比自己更甚几分,他这两日都待在翠微园的水谢中,偶然露面都一手搂着林娘子,满脸红光,似乎满意到十二分。
  
  对比他旁边那个美妇含羞带耻的娇态,任谁都不会怀疑高衙内这两日在卧房搞什么勾当。
  
  但程宗扬知道这小子其实什么都没干,尽在卧室睡大觉,气色不好才稀罕呢。
  
  至于他的崇拜,除了自己教他的那点小勾当,倒有一大半得归功于旁边那位林娘子。
  
  “想再学点吗?好办,”程宗扬笑眯眯道:“去夕鱼楼给我买份鱼羹来。”
  
  “成!”
  
  高衙内兴冲冲地就要叫人,程宗扬拦住他:“给师傅买东西还叫下人,有点诚意没有?你自己去。”
  
  “师傅!”高衙内抗议道:“这一趟得一、两个时辰呢!”
  
  “一份鱼羹换门真功夫,你还挑三捡四?要不你到西湖游半个时辰的泳,回来我就教你。”
  
  大冷天下湖游泳,连敖润都知道是要命的事,高衙内立刻抱拳道:“徒儿明白了!师傅保重!徒儿去也!”
  
  翠微园一阵鸡飞狗跳,高衙内吆五喝六,带了车马仆从,随即像风一样出了园子,赶往城中的夕鱼楼;阮香凝抬起眼,露出羞涩而感激的眼神。“程公子,妾身……”说着她声音哽咽起来,美目带着泪光,楚楚动人。
  
  程宗扬没兴趣听她说自己怎么含辱忍耻与高衙内虚与委蛇之类的瞎话,张口打断她。
  
  “多啦A梦!”
  
  阮香凝含泪的美目神采顿时一黯,接着眼底浮现出一丝异样的光芒。
  
  “还演戏呢,”程宗扬冷笑道:“是不是想说你是被迫的,想知道夫君林教头现在怎么样?在牢里有没有忍饥挨饿、受寒受冻?省省吧你。”
  
  被人当面揭破内情,阮香凝并没有流露出震惊和羞愧的表情,明艳的玉脸上只有一抹呆滞的笑容。
  
  当日她对着镜中的自己使了瞑寂术,反而被程宗扬趁虚而入,在她意识深处种下两条指令——以前看催眠文的时候,程宗扬最担心的就是主角用的催眠指令没有特色,每次看都替主角提心吊胆,想着那些口令万一与其他人随口说的话撞车,不知道主角该怎么收场。
  
  但程宗扬相信,在这个世界,自己给阮香凝下的指令绝不会出现这种糗事。
  
  接到指令的阮香凝立即陷入瞑寂状态,效果好得像是在她的大脑里装了开关——这些应该归功于凝玉姬的术力。
  
  程宗扬现在已经知道,阮香凝由于体质的原因无法修炼,确实不谙武功,但她有另一项能力:瞑寂。
  
  这门出自黑魔海的法术是一种古老的巫术,阮香凝不适于习武的体质,却是修习瞑寂术的绝佳材质。瞑寂术透过她的双眼一经发动,便能让对方陷入梦境而无法自拔。
  
  当然,瞑寂术的施展也有苛刻的条件,不然黑魔海只要派出阮香凝接近孟老大,就能把星月湖整个搞定。
  
  想用瞑寂术催眠对方有两种途径:一是对方的神识低微,易于蛊惑,比如高衙内。另一种是对施术者的绝对信任,比如林冲就在不知不觉中,着了自家娘子的道。
  
  阮香凝本身没有修为,又是对着镜中的自己施术,瞑寂术的效力几乎发挥到极限,让程宗扬抢了一个大便宜;程宗扬满心得意无处发泄,特意赶到翠微园来找阮香凝,这会儿“高智商”小衙内已经被支开,整个水榭再没有第二个人,当然不必跟她客气。
  
  程宗扬抬手解开阮香凝颈下的衣钮,一边道:“那小崽子碰了你没有?”
  
  他一开口,阮香凝立生感应,整个人像活过来一样嫣然一笑,呵气如兰地轻声道:“没有,他一进房便睡熟了。”
  
  “连你的手都没拉过?”
  
  阮香凝摇了摇头,“没有。”
  
  程宗扬在她滑嫩的肌肤上捻了一把,“那小子真够衰的。”
  
  阮香凝笑容不变,丝毫没有因为他的轻薄而感到不适。
  
  程宗扬却不急于渔色,盯着她的眼睛道:“你在临安这么多年,对谁用过瞑寂术?”
  
  这是程宗扬最关心的头等大事。黑魔海编的网究竟有多大?触角伸得有多远?
  
  不可不防。他又补了一句,“林教头就不用说了。”
  
  阮香凝陆续说了几个,都是无关紧要的街坊。因为黑魔海的信使时常出入林宅,免不了让街坊察觉,被她用瞑寂术补救。接着她说道:“还有锦儿。”
  
  “那个小使女?”程宗扬道:“她不是你们黑魔海的人?”
  
  阮香凝摇了摇头。
  
  “你用瞑寂术让她做什么?”
  
  阮香凝脸上微微红了一下,“官人常年沾不得奴家身子,妾身不忍他……有时便让锦儿替妾身服侍官人,只是他们两个都不知晓。”
  
  “……你还真是个贤惠娘子。”
  
  让夫君和使女一道上床,还把两人蒙在鼓里,这事干得也太缺德了。
  
  程宗扬没好气地说道:“还有吗?”
  
  “还有妾身的姊姊。”
  
  程宗扬心头一凛,销魂玉带阮香琳?他立即追问道:“为什么?”
  
  阮香凝此时全无心机,脸上随即浮现出半是讥讽、半是嫉恨的神情。
  
  “妾身比阿姊只小了两岁,可阿姊自小便事事胜过妾身十倍。妾身限于体质无法习武,阿姊却从小投入小碧潭门下。妾身与林教头做了有名无实的假夫妻,阿姊却嫁了李镖头,夫妻和睦。妾身时时小心隐藏身份,阿姊却能风风光光地行走江湖。”阮香凝仿佛自言自语一样,将心底的秘密毫无保留的袒露出来。
  
  姊妹俩身份的差异使阮香凝对姊姊心怀嫉恨,终于按捺不住对姊姊施了瞑寂术,使这个原本性情豪爽的女子异乎寻常地热衷名利,对于金钱和地位的热心甚至超越关注自己本身。
  
  看着面前这个貌美如花的少妇,程宗扬却像看到一条妖艳的毒蛇。
  
  他终于明白李师师的娘亲为何会为了钱财和官职,毫无廉耻地与一群豪门恶少纵情交淫,原来都是她的好妹妹做的手脚。
  
  “你知不知道你做了什么?”
  
  阮香凝略显得意地一笑。“妾身当然知道。那日她去翠微园,安身先吩咐过她。事后她从翠微园回来,妾身又用瞑寂术问过她在园中的情形。阿姊虽然是江湖中的女侠,其实对名利爱到骨子里,只要给她一点名利,她什么都肯做。阿姊这只凤凰在小衙内这里连野鸡也不如,将来还有什么脸在我面前摆她的架子?”
  
  这贱人有够恶毒的!程宗扬心头火起,立刻想一个耳光抽过去。想了想又忍住了,给她一个耳光未免太便宜她。
  
  程宗扬冷笑道:“把自己亲姊搞成这样子,你还真下得了手啊!”
  
  阮香凝道:“若不是阿姊本来就贪图名利、爱慕虚荣,妾身如何能这般轻易得手?妾身不过是推波助澜。”
  
  如果眼前的女子有剑玉姬或者泉玉姬的修为,程宗扬还得掂量掂量,万一瞑寂术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高明,一个不小心就可能被人大卸八块。但凝玉姬没有一点修为,动起手来,自己一根手指就能摆平她。
  
  有了这分底气,程宗扬不再发那分闲火,神情愈发从容,一边用手指挑起她的下巴,一边笑眯眯地道:“好漂亮的小嘴,让人亲过吗?”
  
  阮香凝露出一丝羞态,微微摇了摇头。
  
  “那好,把舌尖吐出来。”
  
  阮香凝顺从地张开檀口,吐出滑腻柔嫩的香舌。程宗扬捧住她美艳的娇靥,然后低下头一口含住她的小嘴,在她红艳的唇瓣、柔滑的香舌上亲吻着,最后把舌头伸到她温润的口腔中,来了一个法式深吻。
  
  阮香凝一边与他亲吻,一边挺起丰腴的娇躯贴在他身上,任他的手掌在自己的胴体上游走抚弄。她体质柔弱,不一会儿就在程宗扬的亲吻下娇喘息息。
  
  良久,程宗扬松开嘴,带着一丝坏笑道:“凝美人儿,主人要和你玩个好玩的游戏……”
  
  如果说阮香凝对林冲还有一点情分,但从她对付自己亲姊的手段就能看出这贱人的心肠如何,对付这种人用不着太客气。
  
  程宗扬有样学样,执笔在素纸上绘了一个五乘六的方格。
  
  “凝美人儿,这些格子代表你的年龄,主人每划掉一个,你便小上一岁,明白吗?”
  
  程宗扬拥着阮香凝,用笔将方格一格一格涂黑,片刻后他停下笔:“凝美人儿,你如今几岁了?”
  
  阮香凝姿容未变,眼中却露出如少女一般的风采,她用轻柔而娇细的声音道:“十七。”
  
  “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阮香凝眼睛飞快地眨了几下,“不记得了……”
  
  程宗扬好整以暇地说道:“今天是你成亲的日子,丈夫呢,就是我了。”说着他坏笑道:“今晚是我们的洞房花烛之夜,接下来为夫该给你开苞了。”
  
  阮香凝如白玉般的面孔猛然升起一抹红晕,美目波光微转,神情间娇羞无限。
  
  她垂下头,片刻后小声道:“可奴家的夫君是林教头……”
  
  “林教头有事,由我来代劳。”程宗扬轻松地说道:“怎么?不相信我的话吗?”
  
  “奴家不敢。”阮香凝抬起眼,含羞地瞥了面前的男子一眼,然后柔声道:“官人……”
  
  阮香凝明明是个年近三十的少妇,这会儿的一举一动却充满少女的韵致,再加上瞑寂术的影响,使她对面前的男子有着近乎本能的信赖。
  
  那种少妇风韵、少女情怀、旖旎柔顺的神态使程宗扬心动十分。
  
  既然是新娘,怎么能没盖头?程宗扬想着,拿起榻上红色的丝绸枕巾披在阮香凝头上,然后按了按她的肩。
  
  阮香凝完全陷入瞑寂术的影响中,她顺从地跪在地上,心如鹿撞。
  
  片刻后,面前微微一动,一根火热的阳具从枕巾下伸来,接着一个声音道:“给主人吹个箫。”
  
  阮香凝对那个声音奉若纶音,心里没有半点怀疑。她张开红唇,含住主人的阳具,然后细致地吞吐起来。
  
  “小美人儿,把盖头掀开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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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美妇柔顺地把枕巾拉起少许,露出她正含着阳物的精致唇瓣。
  
  她粉艳的玉腮因为吸吮而收紧,随着阳具的进出,龟头不断捅入她温润的口腔,将美妇娇艳的玉颊顶得不断鼓起,露出龟头的轮廓。
  
  阮香凝口型极美,唇瓣红润而艳丽,犹如精巧的菡萏,吞吐间,一缕唾液从她唇角溢出,摇摇荡荡垂在唇角,倍显柔艳。
  
  啵的一声,阳具从口中脱出,程宗扬笑道:“味道怎么样?”
  
  阮香凝玉颊飞红,用柔细的声音道:“官人的阳具又热又大……好浓的男人气味……”
  
  “好好记住这种味道,”程宗扬在她耳边道:“往后你闻到这种味道,不管你愿不愿意,身体都会开始发浪——记住了吗?”
  
  阮香凝轻声道:“是,官人。”她的耳边便传来一声低笑。
  
  “真乖。”接着阮香凝忽然身子一轻,不知如何便飞了起来,然后落在榻上。
  
  高衙内穷奢极欲,卧房的床榻又大又宽,四角立柱,三面雕花,里外两重纱帐,榻侧设着盛放物品的小箱子,还有一张折叠的小几,可以在榻上饮宴,就像一间小房子。
  
  榻上铺着茵席和厚厚的锦垫、被褥,跌在上面犹如置身云端。阮香凝芳心正乱,刚欲起身却被一双手按住,接着那双手一颗一颗的解开她的纽扣。
  
  程宗扬一件件解开阮香凝的外衣、中衣,露出里面一条桃红肚兜。
  
  少妇裸露着玉臂和柔美的香肩,在锦缎的映衬下显得肌光肤莹。肚兜包裹的双峰浑圆而丰隆,轻轻一碰便抖动起诱人的波涛。
  
  程宗扬一边看,一边褪下她的裙裾,将她裤脚绣着白色兰花的绯红绫裤剥到脚下,露出她光洁而白滑的双腿。
  
  阮香凝披着盖头,玉体横陈榻上,听任主人摆布。不多时,她的衣物被剥得干干净净,只剩一条肚兜掩住那具优美的玉体。
  
  将身子这样裸裎出来,阮香凝本能地感到一丝羞赧。头上披着的红绫盖头随着呼吸微微鼓荡,显示出内心此时的慌乱。
  
  但在主人的命令下,她仍然柔顺地张开双腿,一丝不苟地按照主人的命令,将处子的秘处绽露出来。
  
  虽然阮香凝无法习武,毕竟是黑魔海的御姬奴,这会儿她在主人面前全无保留,双腿笔直伸开,轻易拉成一字,显示出过人的柔韧性。
  
  她的身材与阮香琳母女相仿,都属于娇小玲珑的秀美女子,但身体比例匀称,这会儿双腿舒展,更显得修长如玉。
  
  首先吸引程宗扬目光的当然是这位黑魔海御姬奴的秘处。对程宗扬而言,女子敞露出羞处时股间那种没有任何障碍的滑畅感,最能激起自己本能的反应。
  
  他张开手掌,像抚摸一件瓷器一样,从少妇膝弯开始,沿着她大腿内侧滑腻的肌肤一路摩挲到另一条美腿的足尖。
  
  阮香凝的下体像一瓣荷花在腹下绽开,受西式爱情动作片的影响,程宗扬不喜欢浓而杂乱的耻毛,被一般人忌讳的白虎反而更能勾起他的兴趣。
  
  阮香凝虽然不是天生的白虎,但下体的耻毛很整齐,一丝丝嵌在白软的阴阜上,能清楚地看到耻毛根部白腻的肌肤。相比于自己上个开过苞的雁儿,这位尚是处子的少妇性器明显要成熟许多,绽露的玉户一片红腻,柔艳动人,充满鲜花盛开般的风情。
  
  “呃……”阮香凝咬住红唇,在盖头下发出一声低低的痛楚呻吟。
  
  程宗扬一手放在少妇的秘处按了按,果然是处子的感觉,滑嫩间带着弹手的柔韧,显得紧凑而鲜美。
  
  程宗扬松开手,一边解着自己的衣物,一边观赏榻上的美貌少妇。
  
  阮香凝躺在锦被和自己的衣物之间,白美的肢体像一只精美的瓷器般光洁无瑕。她虽然还是处子,终究年届三十,柔滑的胴体有着少妇的丰腴和白艳。
  
  她的骨骼纤细,身材却十分饱满,一身白生生的美肉滑腻如脂,丝毫不显臃肿,一举一动都风情流溢,让程宗扬禁不住赞叹这个美妇的成熟和肉感。
  
  与阮香琳的胴体比起来,姊妹俩无疑是很像的,不过一个尚是处子,一个是滥交过的妇人。
  
  相比之下,阮香凝的肌肤比姊姊多了一分娇嫩,阮香琳则比妹妹多了一分淫浪的媚艳。
  
  程宗扬俯身把阮香凝搂在怀里,只觉抱着一团温香软玉的美肉。少妇的身子热热的,丰腴的肉体充满弹性,散发出迷人的香气。
  
  程宗扬一手伸到她的肚兜内,触手所及满是如脂玉般香腻的软肉。她的双乳丰挺而圆硕,乳头小小的,被手指一碰就硬硬挑起。
  
  阮香凝仿佛回到十七岁时那晚的洞房花烛夜,只不过那晚当林冲揭开盖头,她只一笑就让那个年轻的豪杰酣然入睡,这一天她将继续那晚未完成的房事。
  
  那个声音在耳边轻轻说了几个字:“你该湿了。”
  
  在瞑寂术的操控下,声音进入耳中,身体立生反应。阮香凝只觉下体猛地一热,便即露湿花心。
  
  “哈!”
  
  程宗扬一手放在她的下体,指尖的湿痕使他不由得笑了一声。自己只是想试试瞑寂术的效果,没想到她真的湿了。
  
  把玩着阮香凝的玉体,怎么给这个美少妇开苞倒是让程宗扬费了思量。
  
  阮香凝的雪臀生得风情万种,白嫩嫩、娇滴滴,有如白玉锦团一般的妙物,骑上去从后面开了这美妇的花苞,必是一桩快事。
  
  但她一双白馥馥的奶子同样生得诱人,再加上她如花似玉的桥靥,美目流盼之际难姿横生,开苞时看不到她含羞忍痛的娇态,未免少了几分意趣。
  
  如果换作其他女子,用正常体位给双方留一个美好的初夜回忆,当然是不二之选,但对于黑魔海的御姬奴,程宗扬认为未免有点亏待自己。

凡人修仙传
忘语
修仙觅长生,热血任逍遥,踏莲曳波涤剑骨,凭虚御风塑圣魂! ...

晴空万里 / 发表于: 2021/03/14 04:09:06

第八章
  
  阮香凝被他抚弄得浑身发软,好不容易那双手离开身子,忽然一个又热又硬的物体伸进盖头,顶在自己颊上。
  
  阮香凝转目看去,却是那根自己方才亲吻过的肉棒。嗅到主人阳具的气味,她的身子立刻传来一种异样的酥麻感,似乎每一寸肌肤都在期待这根阳具进入自己体内……
  
  那根阳具向上一挑,将充作盖头的枕巾挑开。眼前是一具男子赤裸的躯体,他的肌肉结实而紧凑,皮肤上有阳光的味道。
  
  宽阔而厚实的胸肌,棱角分明的腹肌充满力度地隆起,手臂和双腿矫健有力,显得年轻而精壮。
  
  阮香凝用近乎崇慕的目光望着自己的主人,她横陈的玉体白滑而柔媚,对比主人年轻而结实的身体,愈发丰秾香艳,充满女性的魅力。
  
  在瞑寂术的影响下,就算程宗扬像个施虐狂一样强行给这个美人儿开苞,她也会毫不反抗的婉转承受。只要自己愿意,想怎么摆布她都可以,搞完只需要让她忘掉那段记忆,就像从来没有发生过一样——可惜这样的事情自己做不到。
  
  程宗扬有些遗憾自己缺少死丫头那样漠视他人的性格,即使阮香凝不是什么好鸟,自己也不舍得伤害她漂亮的身体。
  
  “官人……”少妇娇媚的唤道。
  
  程宗扬搂着阮香凝的腰肢轻轻一翻,那具白美的玉体柔顺地侧过来。
  
  阮香凝侧身伏在榻上,她双膝朝下,一双玉腿笔直伸出,如雪团般的美臀白光光地向后翘起,柳枝般的纤腰柔柔扭转,上身侧向一面,身上桃红的肚兜坠滑下去,胸前露出大半团浑圆的雪乳。
  
  她面带红晕,耳垂的镶金坠子贴在颊上,眼角微微泛红,水汪汪的美目波光流转。
  
  程宗扬在她耳边吩咐几句,阮香凝柔顺地点了点头,然后一手扶着床榻围栏稳住身体,一手伸到臀后,将白生生的臀肉剥开,露出臀缝间娇艳欲滴的玉户。
  
  程宗扬俯下身,把阳具放在她的手中。
  
  美少妇像个听话的妻子,乖巧地扶住阳具放在牝户间,然后剥开湿润的花瓣,用柔腻的阴唇软软夹住龟头,一边挺起臀部,将娇嫩的穴口凑到主人阳具下,娇声道:“官人,请给奴家开苞。”
  
  程宗扬一手伸进她的肚兜,抓住她一颗丰润的乳球,然后下身一挺,阳具挤进小小的肉洞。少妇的下体一片湿腻,龟头略一用力就没入蜜穴,感受里面的狭紧和温滴。
  
  阮香凝的玉体微微战栗,白美的肌肤抖动出一片艳光。她的雪臀丰隆圆润,从后面看来,白花花的臀肉被一根粗硬的大肉棒顶得凹陷,里面红艳的蜜肉被挤得张开,清亮的淫液从肉缝间不断涌出。
  
  阮香凝吃痛地皱起秀美的眉峰,忽然低叫一声,咬住唇瓣。
  
  程宗扬张开手掌,抓住她白腻的臀肉揉弄几把。“别怕,不会太痛的。”
  
  这种话自己差不多每次给人开苞都会说,只是随口敷衍而已,身下的美少妇听到耳中,却有意想不到的效果。
  
  程宗扬腰身一挺,阳具用力捅进少妇的蜜穴,干进她处子的花苞。
  
  阮香凝浑圆的雪臀微微一顿,雪腻的臀肉颤抖着弹起,湿腻的穴口凹陷下去,接着圆张着鼓起,将粗硬的阳具吞入穴内。
  
  片刻后,一股殷红的血迹从穴中溢出,染红主人的阳具。
  
  “官人的阳具粗粗的……硬硬的……”阮香凝带着颤音的娇柔声音道:“又热又大,好强壮……干到妾身的小穴里面,好深……”
  
  “凝美人儿,开苞的感觉怎么样?”
  
  “像被蚂蚁叮了一口似的……”阮香凝展颜一笑,“官人说不痛,果然是不痛的。”
  
  “是吗?”程宗扬有些不相信地将阮香凝的雪臀剥开,只见她柔艳的阴唇像花瓣一样展开,穴口血迹婉然,落红倒比雁儿开苞时还多。
  
  开苞这种事,心理上的快感远大于生理,毕竟被开苞的女方是第一次,男方不好太过尽兴。
  
  程宗扬给雁儿开苞时,只用了一半的力气就让那个小丫头难以承受,阮香凝竟然不觉得太痛?也许是大了几岁,身体承受能力比雁儿强得多的缘故吧。
  
  既然她自己都说不痛,程宗扬也不再保留,阳具一顶,尽根而入。
  
  阮香凝伏在榻上,程宗扬骑在她的身上,顶住她丰满肥翘的大白屁股用力脔弄,粗硬的阳具在她蜜穴中穿梭,结实的腹肌撞在她白腻的臀肉上,干得啪啪作响。
  
  这会儿放开手脚,程宗扬顿时感觉到处子的妙处。少妇未经人事的蜜穴又紧又暖,阳具每次挺入都把自己的印记在她未开垦过的蜜穴中多深入一分。随着阳具的进出,身下的处子也渐渐成为货真价实的少妇。
  
  阮香凝身子斜侧,一条玉腿屈膝抬起,另一条腿伸得笔直,如凝脂般的臀肉分开,将秘处敞露出来。
  
  她的股间满是处子的元红,随着阳具抽送还不断淌出,神情却妩媚至极,看不出多少破体的痛楚。
  
  程宗扬一开始还以为是这个黑魔海御姬奴天生耐脔,后来才意识到她还在瞑寂术的影响下,对自己说的每句话都深信不疑,以至于把自己刚才那句敷衍当成命令,甚至忽略肉体的痛楚。
  
  少妇侧着身体,双腿如玉扇般张开,一只秀美的纤足高高举起,攀在帐侧的玉钩上,秘处向外挺起,程宗扬赤裸的胸膛压在她抬起的大腿上,腰部不住挺动。
  
  被落红沾染的阳具在她腿间进出着,在蜜穴中发出叽咛叽咛的腻响。
  
  这种侧体位的交合,最引人入胜的就是女子拉成一字马的两条美腿。
  
  白光光犹如上好的羊阮香凝两条玉腿时开恐怕他活这么大还没见过自家娘子的身子是什么样。
  
  这会儿抱着别人的老婆,程宗扬没有半点负罪感,反正林教头也吃不到,到最后反而便宜黑魔海的妖人。自己这么做完全称得上是替天行道……说替天行房也成。
  
  干过几百下,程宗扬拔出阳具,让身下的美人儿再换个姿势。阮香凝听话地翻过身,仰面与主人交合。
  
  她白美的双腿缠在主人腰间,丰秾白艳的胴体在主人的大力抽送下不停震颤,仿佛身体每一寸肌肤都在配合主人的交媾。
  
  阮香凝身子丰腴,浑圆的大腿饱满柔润,小腿修长笔直脂白玉。
  
  程宗扬身下压着一条,怀里抱着一条,随着阳具的戳弄时合,有种在美人儿胴体上划船的感觉。
  
  百忙之中,程宗扬还替林冲感叹一声。林教头这倒霉鬼她玉体敞开,桃红色的肚兜滑到一边,右侧一团雪乳裸露出来,在胸前弹跳着,抖出一片耀眼的肉光。
  
  外面听来,少妇的呻吟声、娇喘声,肉体碰撞时的脆响和交合时的腻响交织在一起,连绵不绝。
  
  帐内风月无边,阮香凝被主人按在榻上,敞着鲜嫩的玉户让主人堪堪抽送数百下,然后又被主人拉起来,换了女上男下的姿势。
  
  娇艳的美妇像元红初破的新嫁娘一样,带着羞怯的神情跨在程宗扬腰间,对着他怒胀的阳具缓缓坐下,玉户间的一缕鲜血已经顺着雪白的大腿内侧,几乎流到膝弯。
  
  穴口含住龟头,有些吃力地将肉棒纳入体内。阮香凝毕竟是处子,初次使用女上位的姿势,身体不免紧张。
  
  程宗扬只觉阳具在一个狭小的肉穴越挤越紧,到后来几乎寸步难行。他下意识地鼓起一丝真气送入下体,不料那丝真气像被美妇的蜜穴吸住一样,丹田微微一动,便被吸入对方体内。
  
  突如其来的变故使程宗扬险些魂飞魄散!难道这贱人是扮猪吃虎?一直忍到这会儿才突施暗算?
  
  但程宗扬很快发现自己是虚惊一场,那丝真气在阮香凝体内行走一周天,然后重新汇入丹田。在经络中流动时,依稀感受到那丝返回的真气有些异样。
  
  程宗扬屏息凝神,用内视仔细探视,发觉组成真气的细小白光愈发质密,原本杂揉其间的杂质似乎少了许多,变得纯粹而浓郁。
  
  这种情形程宗扬并不陌生,自己和卓美人儿搞房中术的时候,曾经有过类似的经验,不过房中术搞的是采补,增加的是修为,以量为主,以质为辅。
  
  而且卓云君是太乙真宗六大教御之一,修为精湛;阮香凝虽然是黑魔海御姬,却丝毫不会武功,真气从阴脉送入她的体内,行走一周天之后就变得纯粹,这种事情实在超乎自己的理解。
  
  不过接着,程宗扬发现真气通行的全部是阴脉,正是太一经的运功路线,他不由得心头一震,想起远在南荒的凝羽。
  
  凝羽说过,她曾经被西门庆用来当作练功的鼎炉,而西门庆修习的正是太一经,这两者之间似乎有些相似。
  
  程宗扬一不作二不休,丹田气轮疾转,将一股真气送入阮香凝体内。
  
  身上的美妇玉体一颤,雪臀坠在程宗扬腹上,粗硬的阳具像一根铁棒直挺挺顶入穴内,龟头一紧,撞到一个又软又韧的物体。
  
  程宗扬脑中灵光一闪,有九成把握可以断定这个凝玉姬是黑魔海专为修行太一经而培养的鼎炉!不过阮香凝一直在林冲身边,一直没有被黑魔海启用,于是便宜了自己。
  
  想通这一点,程宗扬不由得心花怒放,他得意地吹了声口哨:“小美人儿,这是什么?”
  
  阮香凝颤声道:“是妾身的花心子……”
  
  “藏得够深的,要不是让你用这个倒浇蜡烛的姿势,恐怕还干不到呢。哈!这该算是彻底开了你的小嫩花苞了吧?”
  
  阮香凝羞答答地道:“恭喜官人。喔……”
  
  在程宗扬真气的撩拨下,阮香凝情不自禁地露出花心,被主人干到蜜穴的最深处。少妇的花心紧凑而柔腻,像一张小嘴含住龟头顶端不停抽动。
  
  只撞了几下,阮香凝便颦起眉峰,身子瘫坐在程宗扬腰间,娇声喘道:“妾身……妾身花心被顶住……整个身子都又酸又麻……”
  
  “真没用啊。”程宗扬把阮香凝抱起来,笑道:“趴好!让官人骑骑你的大白马!”
  
  阮香凝趴在榻上,双膝跪伏,翘起雪团似的大白屁股,一手撑着床榻,一手扒着白腻如脂的臀肉,露出刚开苞的艳穴,被程宗扬从后干入,像骑马一样骑着她白圆的雪臀来回捣弄。
  
  这种姿势阳具进得最深,肉棒长驱直入,龟头轻易捣住美妇的花心。
  
  阮香凝翘着粉臀,柔嫩的花心原本深藏在蜜穴内,这时像是她撅起屁股主动献出来一般,被干得淫叫不绝。
  
  真气在两人体内来回流转,就像大浪淘沙一般,在美妇的鼎炉内涤去杂质。
  
  虽然相比于丹田内磅礴的真阳,涤去的杂质连九牛一毛都算不上,要靠这个提升修为恐怕要干上好几十年,但毕竟让自己找到一种淬炼的法门,何况又是这般香议的修行之术。程宗扬觉得自己就是一口气练上十年八年也不会厌烦。
  
  程宗扬越干越是兴致勃发,身下的美妇却支撑不住。不到一盏茶工夫,阮香凝就体软如绵,如软泥般伏在榻上。
  
  如果阮香凝真是十七岁的少女,程宗扬可能就罢手了;但她虽是处子,实际年龄却是将近三十的妇人,身体正处于颠峰状态——说白了,正是虎狼之年,能搞耐肏的时候,开个苞不至于伤了性命。
  
  阮香凝瘫在榻上,无法奉迎。程宗扬索性放下榻侧的小几,把阮香凝软绵绵的白美玉体抱到上面,让她趴在小几上,摆成屁股朝天的姿势,然后俯下身,把铁棒似的阳具杵进她软腻的蜜穴中。
  
  阮香凝雪嫩的圆臀架在黑漆小几上,仿佛一团充满弹性的雪肉,白生生的又圆又大。随着阳具捅弄,充满弹性的臀肉像要被揉碎般不住压扁,发出柔腻的肉响。
  
  她溢血的嫩穴源源不断地淌着淫水,胸前的肚兜也被扯下,两团雪乳悬在胸前,被主人握在手中,捏得不住变形。
  
  “啊……啊官人呀!”
  
  随着劈劈啪啪的肉响,阮香凝无法抑制地发出浪叫。她红艳的玉户被干得翻开,鲜嫩的蜜穴被彻底干穿。粗大的肉棒在嫩穴中抽送着,带来又热又硬的摩擦感。
  
  从穴口到花心,整个蜜腔都被火热的棒身塞满,腔内的蜜肉在肉棒的研磨下不住痉挛。
  
  强烈的刺激使阮香凝整个人像丢了魂一样,她一边趴在小几上挨肏,一边情〒自禁地淫叫,还要按照主人的吩咐将两手伸到臀后,扒开肥光光的臀肉,将秘处淀露出来,让主人干得更深入。
  
  在程宗扬宛若强暴般的抽送下,少妇的玉体仿佛被揉碎。柔嫩而优美的性器这会儿像一朵盛开的牡丹花,在臀间鼓起;红艳的蜜穴翻卷开来,在雪滑的臀肉和大腿间抽搐着,随着阳具的进出时卷时收。又嫩又腻的蜜肉宛如涂过胭脂般红嫩,娇艳欲滴,被主人干得淫水四溢。
  
  美妇的叫声在空旷的水榭中回荡,当蜜穴抽动着喷出淫液,阮香凝终于支撑不住,赤裸的玉体像一条香艳白滑的美女蛇,抽动着昏迷过去。
  
  程宗扬又抽送了一盏茶时间,把这只上好的鼎炉彻底干翻,才在少妇刚开苞的美穴中一泄如注。又在美妇穴内流连多时,程宗扬才依依不舍弃拔出阳具。他站起身,不仅没有丝毫疲倦,反而更加精神奕奕。
  
  若不是时辰已晚,又刚射过精,身下的美妇也被干得阴精长流、昏迷不醒,说不定顺势把她的后庭花也办了。
  
  程宗扬满意地在阮香凝臀上拧了一把:“凝美人儿,好好睡一觉,主子改日再开你的后庭花。”
  
  昏迷中,阮香凝仍然对主人的声音做出反应,低低应了声:“是,官人。”
  
  夕阳向着西湖的碧波沉去,在水面上留下一道金红交错的残影。
  
  已近三月阳春,天气渐暖,程宗扬脱去大氅,换了件挟衣,身上顿时轻松许多。
  
  这些天来回都乘着马车,谈事虽然方便,但整日待在车厢里不免气闷。
  
  眼下事情已经完成八成,不出意外的话,下个月就可收获战果,不用再点灯熬油地计算收支帐目。
  
  心情畅快之下,程宗扬索性换匹马,跨在鞍上向临安城驰去。
  
  秦桧、敖润等人落后一个马身跟在后面,再往后是俞子元驾的马车。胯下的健马四蹄生风,在旷野间越奔越快。
  
  程宗扬不禁想起留在建康的黑珍珠,那是自己来到世界拥有的第一匹坐骑,南荒之行中,一人一马结下的交情算得上同生共死,可惜这几个月走南闯北,没顾得上把它带来。
  
  回想起南荒之行,程宗扬又不禁想起留在南荒山村的凝羽。算来还有不到一个月就是当初约定的半年之期,若不是被叶媪看中留下学艺,凝羽这时候也该启程离开南荒了。
  
  从程宗扬的角度讲,恨不得凝羽能立刻飞到身边与自己形影不离。但理智告诉他,凝羽能跟随叶媪学艺才是最好的选择。
  
  殇侯曾说,凝羽被人当成鼎炉使用,身体受损,如果不改弦易张,终身无望达到六级修为。现在有这样一个好机会,即便凝羽自己也不肯放弃。
  
  有云氏的全力襄助,再加上高俅和蔺采泉这两枚棋子,单凭自己目前控制的粮食数量,只要开始制造波动,粮价立刻会一飞冲天。
  
  程宗扬有把握在一个月之内就让宋军陷入无粮为继、四面楚歌的境地。
  
  一旦宋军撤退、江州解围,把钱庄的生意交给秦桧,程宗扬的第一件事是去太泉古阵,先为小狐狸找到赤阳圣果,然后要去一趟明州见见光明观堂的当家人,到时就算邀齐七骏帮忙也要把小香瓜抢过来。
  
  再然后自己就可以带上小紫、小香瓜,还有祁远、吴大刀、易彪和武一丁一同重走南荒路,风风光光的把凝羽接回来。如果顺利的话,再带上祁老四的新娘和武二的姘头……
  
  想起未来美好的前景,程宗扬的唇角不禁露出一丝笑容。等身边的兄弟们都有了着落,自己也在六朝立足,到时兵强马壮地回到五原城,找苏妖妇和西门大官人算完帐,自己就可以安安稳稳过日子,好好享受六朝的生活。
  
  说起来程宗扬对六朝的美女还是有些兴趣的,尤其是那些名垂青史的绝代尤物。现在只有一个李师师,而且还没上手,实在辜负自己的六朝之行。
  
  让李师师当公关经理是自己早就有的念头。李师师现在年纪尚幼,又受过光明观堂的熏陶,就像一块明玉包在璞中。只要耐心雕琢,要不了多久她就该风华淀露,显示出绝世名妓的万种风情……
  
  夕阳下,湖畔一边桃林在望。此时正值初春,林中桃花怒放,远远望去犹如云蒸霞蔚,红云般一片灿烂。
  
  程宗扬乘马疾驰,忽然林间铮的一声琴弦响起,接着一个优美的声音轻吟道:“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随着曼吟声,琴声错落响起,初一入耳仿佛零乱散碎不成曲调,但那琴声仿佛有种魔力,使人心绪不由自主地宁静下来,再听时,琴声变得疏淡而雅致。
  
  程宗扬勒住马匹朝路旁看去。桃林中一枝枝红的白的桃花开得正浓,而秾艳的春色没有半点喧闹,一枝枝的桃花静得如同一幅画卷,一朵朵似乎都在枝头倾听琴声。
  
  琴声袅袅散去,接着又重新响起。这一次琴声如水,那个声音曼吟道:“江南可采莲,莲叶何田田……”
  
  程宗扬翘首而望,桃林临水处依稀坐着一个女子,远远只能看到那女子白衣胜雪,似乎正对着西湖的春水垂首拨琴。她挽着云髻,窈窕的背影婉约如诗,令人生出无限遐想。
  
  身后马蹄声起,秦桧与敖润并骑驰来。程宗扬摸着下巴回头道:“有点意思啊,奸臣兄。”
  
  秦桧明知道家主动心,仍不得不尽身为僚属的本分,苦笑着劝道:“公子,眼前大事未定,唯恐节外生枝。”
  
  “明摆着的套,我若不跳进去也太不解风情了。”
  
  说着程宗扬露出一个赖皮的笑容,竖起手指嘘了一声,然后跳下马,踏进桃林。
  
  那些桃树不过一人多高,红白的花瓣群英缤纷,地面一层层薄薄细沙,看不到草叶的青色,只有一丛丛枯白的芦苇。
  
  “好琴!好诗!”程宗扬大咧例道:“俗是俗了点,可大爷我就喜欢这调调儿!”
  
  那女子轻轻拨了琴弦,琴声入耳,说不出的优雅。程宗扬一呆之下,装出的粗鲁顿时被琴音揭破。
  
  那女子雪白的衣袖轻轻一动,抚了抚琴弦,然后回过头来。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绝美的容颜,她的肌肤犹如明玉,五官精致绝伦,虽然置身桃林的滚滚红尘中,却仿佛纤尘不染,一举一动都有脱俗的气质。
  
  以程宗扬见惯美女的眼光也不禁目眩神驰,眼前、心里只剩下四个字:神仙中人……
  
  那女子风姿如画地拨了拨发丝,然后不卑不亢地说道:“黑魔海剑玉姬,见过程公子。”
  
  沉浸在她绝美风姿中的程宗扬一听之下,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又来了!
  
  干!先是高俅,然后蔺采泉,然后贾师宪,这会儿剑玉姬也出来了,哪天我把你们几个都拉来开个会,大家认识、认识得了!
  
  程宗扬原本以为这是哪方势力派人出来玩色诱的老套路,抱着有便宜要占,没便宜也要占的念头过来,这会儿只后悔没听死奸臣的劝谏,想跑都来不及。
  
  虽然程宗扬的修为已经有五级的水准,勉强算得上高手,但传说中剑玉姬可是直追师帅王哲的修为。除了殇侯和孟老大,己方阵营中随便拉两个捆一块都不见得是她的对手——这会儿把死奸臣、敖老大、俞子元全拉来也打不过。
  
  剑玉姬微微一笑,姣丽的笑容犹如奇花初绽,令群芳失色。
  
  她口气从容地淡淡说道:“妾身此来,欲与公子谈桩生意,不知公子可有兴趣?”
  
  一听到“生意”两字,程宗扬紧绷的心头一松,暗暗吐口气,干笑道:“原来是仙姬,久闻大名,呵呵呵呵……不知仙姬要谈什么生意?”
  
  “程公子出手豪阔,小生意未必入眼,”剑玉姬道:“江州如何?”
  
  还好,只要不拿自己的脑袋当货物,什么生意不能谈?程宗扬哈哈一笑:“仙姬也想分一杯羹?这事好商量!不过这生意在下做不了主,仙姬如果方便的话,不如亲自去趟江州和孟老大面谈。仙姬看怎么样?”
  
  程宗扬心里冷笑:只要你敢死,孟老大就敢埋!
  
  剑玉姬的嗓音犹如清泉浸润的玉铃,说不出的清悦动听,她的神情间看不出喜怒,淡淡道:“公子何必推托?”
  
  程宗扬心一横,“不知道仙姬准备怎么做这笔生意?”
  
  “公子虽然在星月湖大营官拜少校团长,然而对八骏而言,终究是外人。以公子的雄心壮志,岂会久居人下?”剑玉姬轻叹道:“江州解围之日,便是公子与星月湖诸君分道扬镳之时。”
  
  程宗扬心下暗暗佩服:如果不是早有打算,这一下真的被她说中了。
  
  幸好剑玉姬不是真神仙,不知道自己打定“逆势取之,不如顺势应之”的主意。
  
  程宗扬变色道:“仙姬这样挑拨离间,未免太下乘了吧?”
  
  剑玉姬却看出他心底的真相,眉梢微微一挑,讶然道:“原来公子志不在此,却是妾身孟浪了,但也无妨。我黑魔海与岳鹏举的星月湖大营仇深似海,公子自然是知道的。公子虽然与敝宗为敌,但敝宗对公子并无半点仇怨,反而是公子屡屡坏我大事,伤我九御,夺我御姬——此间得失,公子可曾思量过?”
  
  因为凝羽和星月湖的缘故,程宗扬早已把黑魔海视为劲敌,但仔细想想,剑玉姬确实说得没错,黑魔海从头到尾都没有针对过他。
  
  剑玉姬这话压下来,程宗扬连反驳的余地都没有,只好道:“仙姬不会是想说,你们黑魔海其实是慈善团体吧?”
  
  剑玉姬道:“慈善未必,分寸却是有的。”
  
  程宗扬失笑道:“你们黑魔海行事有分寸?”
  
  “若无分寸、规矩,与街头的乞儿何异?”剑玉姬道:“如果公子应允,我黑魔海定当虚位以待,不仅许以长老之位,更以泉、凝诸姬相赠,甚至教中的御姬、奴姬都任由公子取舍——公子以为如何?”
  
  “意思是我在黑魔海可以横着走了?”
  
  “数人之下,万人之上。”剑玉姬道:“公子如今看中的师师姑娘,不过光明观堂一介外堂弟子。只要公子入得我教,异日扫平光明观堂,便是让明静雪、燕氏双姝给你为奴为婢,也如等闲。”
  
  “黑魔海志气很大啊!这也算是身无半文,心怀天下了吧。”程宗扬开了句玩笑,说道:“很优厚的待遇,条件是什么呢?”
  
  “公子与我黑魔海合作,取下江州,星月湖大营诸人不许一人逃脱。”
  
  “仙姬太高看我了,”程宗扬叫苦道:“我一个小商人,哪有本事把星月湖的爷们儿一网打尽?实话跟仙姬说,这种事我连做梦都没想过。”
  
  “只要公子应允合作,我黑魔海自有主张。”
  
  程宗扬琢磨片刻,然后笑嘻嘻道:“我听出来了,这意思是如果没有我的帮忙,单靠你们黑魔海,拿江州没办法对吧?老实说吧,贵宗的信誉我是不大信得过的,仙姬如果找人合作,还是另请高明吧。”
  
  剑玉姬并没有半点失望,口气轻松地说道:“那就是没得谈啰?”
  
  程宗扬一摊手,“我看没什么好谈的。”
  
  剑玉姬道:“敝宗对公子竭诚以待,公子何必拒人千里之外?”
  
  程宗扬忍不住道:“仙姬,我有点不明白,我这人好吃懒做,还有一点点好色,黑魔海是看中我哪一点?”
  
  “公子想知道吗?”
  
  “当然想。”程宗扬道:“弄明白了我好改。”
  
  剑玉姬莞尔一笑:“若公子能改掉,只怕活不过明年此时。也罢,公子既然不肯与我黑魔海合作,无非是因星月湖。待江州破城、星月湖大营烟消云散,公子莫忘了今日之约便是。”
  
  “如果我没听错,这是威胁吧?”程宗扬纳闷地说道:“你们难道想直接插手江州?别说我没警告,你们若打出黑魔海的旗号,说不定宋军会和星月湖大营联手,先把你们灭了。”
  
  剑玉姬取出琴囊,收起瑶琴,神情自若地说道:“江州已经是强弩之末,能支撑到如今无非是有云氏之助,只要斩断云氏的助力,江州便破了一半。”
  
  程宗扬心头一凛,顿时收起嘻笑,沉声道:“黑魔海如果敢对云六爷、云三爷动手,我程宗扬立誓,今生今世与黑魔海不死不休!”
  
  “何须伤人?公子且拭目以待,云氏断绝对江州的援助便在眼前。”
  
  剑玉姬说着便飘然离开,优美的身影在桃林中消失。
  
  片刻后,剑玉姬柔婉的话语随风飘来:“凝儿已忘却敝宗诸事,公子既然喜欢便留与公子,以消永夜。公子保重,他日有缘,妾身再与公子相会。”
  
  程宗扬脸色难看至极。
  
  剑玉姬亲自出马,如果这番话只是虚言恫吓,只怕会让世人笑掉大牙、砸了黑魔海的招牌。
  
  但程宗扬完全想不出黑魔海有什么手段能让云氏断绝对江州的援助。
  
  “去梵天寺。”程宗扬沉着脸对赶来的秦桧道:“把家里的东西都搬过去。从现在起,我一天十二个时辰都跟着云六爷!我倒要看看黑魔海能有什么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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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枫洛兰雪
易枫穿越到修炼世界,可惜只能当个凡人,无奈只能开个小武馆维持生活,偶尔打打铁,当个“一代宗师”混日子。直到有一天,小武馆变得热闹。几个仙风道骨的老头为易枫厨房里的菜刀争的面红耳赤……

晴空万里 / 发表于: 2021/03/14 13:01:42

第四集

第一章
巍峨的梵天寺木塔浸浴在苍茫的暮色中,一行白鹭掠过飞挑的塔檐,檐角金色的铜铃在晚风中摇曳,发出清脆的响声,铃身映射出落日的余晖。
  
  站在凤凰岭的最高处凭栏远眺,半岛上的雷峰塔、碧波荡漾的西子湖,甚至湖畔绿杨荫里的翠微园都隐约可见。
  
  当目光掠过湖畔那边的桃林,程宗扬的眼角微微跳动了一下。
  
  剑玉姬放出话,要斩断云氏对江州的支持,但经过自己在中间的奔走,如今的云家与江州已经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利益共同体;黑魔海在晋国的根基早已被清除干净,她哪里来的信心和手段能拆散双方的合作?
  
  秦桧道:“剑玉姬……是个什么样的人?”
  
  对于秦桧的询问,程宗扬也不知道如何回答。他踌躇良久,才一言难尽地吐出四个字:“神仙中人。”
  
  秦桧道:“巫宗长于采补,这位剑玉姬莫非是国色天香的绝代佳人?”
  
  程宗扬摇摇头,“我不知道。”
  
  秦桧挑眉道:“此姬面见公子时,难道戴着面纱?若是如此,她的身份便颇有蹊跷……”
  
  “不是。”程宗扬道:“我和她交谈那么久,这会儿回想起来,连她具体长得什么样都不记得了,只有一个‘飘乎若神,仙姿无双’的印象——”
  
  程宗扬举了举手指,似乎想勾勒出剑玉姬的相貌,最后还是放弃了。
  
  “只知道她是个风姿绝美的女子。”
  
  秦桧眉头微锁,心下暗忧。剑玉姬既然未曾遮面,家主却只见其风采,未见其面容,这种障眼的法术本是巫宗的秘技,不足为怪。然而凭他对家主的认知,另外一个可能性也不小:家主真是被剑玉姬的美色冲昏头了。
  
  程宗扬感叹道:“我原以为自己遇到剑玉姬,会二话不说拼个你死我活,就算说话也没什么好话可说。但剑玉姬给我的感觉……”
  
  程宗扬靠在栏杆上,有些不可思议地摇了摇头。
  
  “竟然像交往多年的故人一样——你别误会,我绝对是头一次见到她,这种女子,我如果见过一面,肯定不会忘记。剑玉姬无论是言谈举止都让人如沐春风,连她最后说准备斩断云氏和我们的联系,听起来都不像威胁,更像是一种善意的提醒。”
  
  秦桧仔细听着家主的陈述,一边分辨其中的意蕴。
  
  “这会儿说起来,我自己都有点不信。”程宗扬道:“从头到尾我都没有对她生出一点敌意,后来我觉得情形不对,故意用不客气的言词想去撩拨她的怒火,可她始终如一的从容不迫——干!”
  
  程宗扬一把拍在栏杆上。
  
  “这会儿回想起来,我才知道剑玉姬最可怕的地方在哪里。会之,你知道吗?”
  
  “请公子明言。”
  
  “你这个猪!”
  
  秦桧愕然片刻,然后潇洒地一躬身,“属下惭愧。”
  
  程宗扬拍了拍他的肩。“看到了吗?如果别人故意出言不逊,一般人的反应无非是针锋相对的反唇相讥;或者装死狗,置若罔闻,任人唾面自干;或者诚心诚意的认错;还有一种是开个玩笑,好化解尴尬。”
  
  秦桧沉吟道:“属下想来是第三种,剑玉姬如此高明,莫非是第四种?”
  
  “我还没说完呢。”程宗扬道:“换个角度考虑。我出言不逊,第一种反应没什么好说的,大家大吵一架,一拍两散。第二种似乎是有涵养,但在谈判中出现,立即落了下风,让人存了看不起的心思。第三种更无聊,我都故意了,还认什么错?就算你做得滴水不漏,让我相信你的诚意,结果恐怕更不妙——强硬的觉得你是软柿子,如果是好人,免不了会心存歉疚。”
  
  秦桧立即道:“公子千万不必歉疚。”
  
  “得了吧,奸臣兄,我要对你歉疚,我就是傻子。”
  
  秦桧笑道:“家主捷对,属下佩服。敢问剑玉姬可怕之处何在?”
  
  “如果是第四种,未免显露聪明,让人心生戒意。剑玉姬可怕之处在于:她的反应都在正常范围之内,没有针锋相对,没有让我看不起她,没有让我心怀歉疚,也没有显露智慧,让我生出丝毫戒意——我脾气发了,威胁也听了,可从头到尾对她都没有半点心结。”程宗扬揉着胸口道:“和她见面,感觉反而很舒服似的。”
  
  秦桧琢磨片刻。“若是如此,剑玉姬似乎也不甚高明。既然是与公子谈判,着意引导公子的心意,达成目的方是上策。”
  
  程宗扬长叹一声。“我在路上也是这么想的。直到站到梵天寺木塔上,我才想明白——她根本没准备谈成这桩生意!”
  
  秦桧这下终于诧异了。“那她为何出面?”
  
  “我猜,她这次出面只有一个目的,”程宗扬举起一根手指摇了摇,“建立信任。”
  
  “信任?”
  
  程宗扬苦笑道:“我知道这话像疯了一样,但剑玉姬确实做到了——不但她说的每句话我都信了十足,而且对她这个人,我都有种说不清楚的信任感。她说对我没有恶意,我真相信她确实没有恶意。她说想招揽我加入黑魔海,我真相信她不但是认真的,而且不会过河拆桥,玩弄什么计谋。”
  
  程宗扬拍着栏杆叹道:“从剑玉姬身上,我才学到一个人无论是机敏过人、才智非凡,还是国色天香、千娇百媚;无论是修为超凡入圣、天下无敌,还是位高权重、一言兴国——在人与人的相处中,其实都不是最重要的,真正重要的只有一点:信任感。就算你真是一头猪,我信任你,你就是神!”
  
  秦桧有些不以为然。“何以至此?”
  
  “你是没见过追星族和狂信徒。原本我一直奇怪,为什么不管哪种傻瓜都有人崇拜?现在我才明白,就是他娘的信任。无论是圣哲还是傻瓜,只要能被人信任,就有人愿意当飞蛾——何况剑玉姬是来真的!”
  
  程宗扬长叹一声,“我终于明白游婵为什么会对她死心塌地。这位剑玉姬绝对是个操纵人心的高手、处理人际关系的天才!她的眼光就像站在梵天寺木塔上俯观天地一样,比我高得太多了。”
  
  秦桧久久不语。要给人留下深刻印象并不困难,如何把握其中的度,在显示自己存在的同时,又不引起对方任何负面情绪——锋芒不露,直入人心,这才是最难的。
  
  程宗扬忽然道:“桃之夭夭——后面是什么?”
  
  秦桧应声道:“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还有呢?”
  
  “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程宗扬摸着下巴琢磨半晌,然后抬眼望着秦桧,“什么意思?”
  
  秦桧愕然道:“公子未曾读过《诗经》?”
  
  “当然读过!”程宗扬其实是心里没底,不知道这则桃夭在六朝的时空是否有其他意蕴,厚着脸皮道:“考考你不行吗?”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言桃花至极盛也。《礼记》有云:桃之有华,正婚姻时也。《易林》曰:春桃生花,季女宜家……”
  
  “打住!说人话!”
  
  “就是说桃花开得正艳,姑娘嫁得正好。”
  
  程宗扬沉思良久,然后抬起头,一脸震惊地说道:“天啊!难道是剑玉姬思春了,想嫁人?”
  
  “以属下之见,公子此解,只怕……不甚妥当。”
  
  说话间,敖润一步数级地跃上木塔。“冯大法带着人把金铢运来了!林先生也到了,路上没发现有人盯梢。”
  
  程宗扬收起刚才那点感叹,带着秦桧快步离开木塔。
  
  一间僻静的禅房内,林清浦已经准备好铜盆、清水、莹粉。程宗扬进门走到他面前,林清浦随即施展出水镜术,手掌在空中一抹,凝出一面水镜。
  
  江州的音讯被宋军阻绝,水镜术只能联系到筠州。当水镜的波光变得清晰,显示的影像让程宗扬大喜过望,“小狐狸!你怎么来筠州了!你的伤怎么样?”
  
  萧遥逸没有戴那顶象征身份的金冠,只是随意束了一角乌巾,手肘靠着一张软垫,脸上挂着放浪不羁的微笑。“圣人兄!吓你一跳吧?放心,一时半会儿还死不了。”
  
  “江州怎么样?”
  
  小狐狸身为江州刺史,现在双方正据城血战,他丢下江州跑到宋国境内,怎么看都不合情理。
  
  一眨眼间,萧遥逸就收起笑容,摆出一副刚死了亲爹般的哭丧表情。
  
  “宋军在城外建了法阵,克制城中大半的法术。十座堡垒被打掉七座,宋军的土墙已经垒到城墙边上,大伙不用出城就能和宋军聊天打屁。夏用和那个老匹夫,昨天已经开始堵截西门的水路——你说怎么样?”
  
  程宗扬这一惊非同小可:“真的?”
  
  萧遥逸忽然大笑起来,“哈哈!吓住你了吧丨”
  
  程宗扬没好气地说:“你这个死狐狸,敢骗我!”
  
  萧遥逸指天发誓道:“我有一个字说谎,出【让我撞到秦太监!”
  
  “宋军都登城了,大家还打个屁啊!”
  
  “宋军也是这么想的,所以把土墙修好,大家就歇了。前几天我还和宋军一个军官在城头谈生意,一贯银铢卖他两双丝袜,说是孝敬上官用的,怎么样?这生意还不错吧?”
  
  程宗扬沉住气道:“怎么回事?”
  
  萧遥逸一拍几案,咬牙切齿地说道:“殇侯那个老东西!把我们兄弟的风头都抢了!”
  
  “死老头那么低调的人,会抢你的风头?”
  
  “低调?那老家伙让人举着大旗……”
  
  “等等!死老头打什么旗号?”
  
  程宗扬不信死老头敢打着“鸩羽殇侯”的旗号,可如果他打出“盘江程氏”的旗号,自己就得赶紧化装跑路。
  
  “八八!”萧遥逸一脸不屑地说道:“这算什么鸟旗号?还举得几丈高。一群人敲锣打鼓,摇旗呐喊,沿城墙划了一道黑线,那作派,城里城外看得那叫热闹!跟耍猴差不多。”
  
  “病毒!”程宗扬拍手道:“死老头终于干了件好事!”
  
  “好个屁啊!”萧遥逸的眼泪都快下来了:“老东西说那条线至少能换宋军五万条人命。”
  
  “这不是好事吗?”
  
  “好个蛋啊!老东西说,每条人命起码一枚金铢,划完线就找我要五万金铢。”
  
  程宗扬听得直咧嘴。死老头真够不要脸的,在自己身上赔了钱,死乞白赖从星月湖身上找补。
  
  他不知道殇振羽也是欲哭无泪,小紫的傀儡铁人活活就是烧钱机器,他老人家天天大出血,要不从萧遥逸这里敲一笔,眼看要失血休克了。
  
  “五万金铢?”程宗扬关切地说:“你破产了吧?”
  
  “早就破产了!”萧遥逸道:“老东西张嘴就要现金,我好说歹说才宽限几天,先打了张欠条,说好十天内付现,超期一天,多付一成的利息。”
  
  “十天?我倒是想帮你,可我这会儿向你运钱也来不及。”
  
  “我用少陵侯府在建康所有的产业做抵押,向云氏借贷五万,云三爷已经答应了,这两天就送钱先给我应急。圣人兄,你把我坑苦了!殇侯那老东西活活是个属蝙蝠的,逮住血就往死里吸。”萧遥逸终于说到正题,“这笔钱,你得替我出了。”
  
  “你签合同,我去付款?你打听打听,天下有这个道理吗?”
  
  “我不管……”萧遥逸眼泪汪汪地说道:“都是你带来的吸血鬼……我的龙牙锥……呜呜呜……你若不付钱,我就死给你看……”
  
  “我看你是闲的!”
  
  殇侯终于出手,江州即便不算固若金汤,挡住宋军几轮攻势也不在话下,难怪小狐狸能溜出来,还有间心跟自己扯淡。
  
  程宗扬这会儿也不着急了,笑眯眯道:“你若还不起钱,我倒能给你出个主意——瞧你这一身细皮嫩肉,白白净净的,不如把自己卖给殇侯,说不定老家伙就好这一口。”
  
  “不就是屁股吗?真能换钱撑过这一仗,谁敢买,我就敢卖!”萧遥逸衣服一撩,拍着屁股叫嚣道:“有种朝这儿插!”
  
  “这么不要脸的话,你小声点吧!”程宗扬连忙道:“清浦!赶紧把声音整小点儿,别让外面的和尚听见!”
  
  “为弟兄们的性命,我卖屁股我光荣!”萧遥逸叫道:“你信不信?大街上我都敢说!”
  
  “我信!我信!比起不要脸,小侯爷怕过谁?”程宗扬道:“别扯这些没用的——兄弟们怎么样?”
  
  萧遥逸悻悻道:“好得很呢。就是武二爷和秋小爷去砸宋军的法阵,撞上姓秦的死太监,吃了点小亏。”
  
  “等等,你说秋小子我还信,但武二那厮一向是捻轻怕重,偷奸耍滑;偷袭宋军这种事他会干?”
  
  萧遥逸咂咂嘴。“这事本来是咱们秋爷追着二爷决斗,整天闹得鸡飞狗跳,后来紫姑娘发话,说他们这样打一点意思都没有,不如去砸宋军的法阵,谁先得手谁算赢。咱秋爷是个明事理的好人,一听就答应了。二爷是个一点亏都不肯吃的横人,说什么也不答应。”
  
  萧遥逸一脸稀罕地说道:“后来不知道紫姑娘和武二说了什么,二爷当时像打了鸡血似的冲出城。程哥,你没见着,连孟老大都在城头看呆了,直夸二爷:好一个风一般的男子!”
  
  小紫要挑动武二还不容易?只要在武二面前悬根骨头,写上“苏荔”两个字,保证二爷跑得比狗还快。
  
  “然后他们两个就被秦太监打了?应该!”程宗扬道:“让他们消停两天!小紫呢?她怎么没来?”
  
  “紫姑娘这两天身体不舒服。”
  
  程宗扬腾的站起来。“怎么回事?你给我说清楚!”
  
  萧遥逸咳了两声,然后道:“我跟你说实话,你别往心里去——我们兄弟都瞧着紫姑娘年纪小,为人又好,都没在意……”
  
  萧遥逸吞吞吐吐的样子让程宗扬更是悬心。“出了什么事?”
  
  “真没什么事,就是紫姑娘趁着武二和秋小子出城的时候,误入宋军的伤兵营……”
  
  程宗扬沉着脸道:“然后呢?”
  
  “后来听说伤兵营里的宋军死了六成——肯定不是她动的手,但紫姑娘似乎受了惊,这几天身体都不舒服。”萧遥逸小心道:“程哥,你不会对紫姑娘有什么不好的看法吧?”
  
  不好的看法?你亲哥我早就领教过了。什么误入,你以为她是人畜无害的小白免?死丫头打什么主意,我用肱二头肌都猜得到!她拿那两个傻瓜钓鱼,自己闯到宋军的伤兵营采集魂魄!难怪不肯跟我来临安。
  
  程宗扬心里恨道:你这个死丫头,一次少采点儿会死啊!这下吃多了吧!
  
  虽然一肚子抱怨,程宗扬却没有太多担心。有殇侯在,死丫头最多就是消化不良,不过她要这么多魂魄,究竟想搞什么?
  
  萧遥逸看他的脸色时阴时晴,也不打扰他,只打开折扇轻轻摇着。
  
  良久,程宗扬吐口气:“难怪你亲自来,就是说这个吗?”
  
  宋军的威胁、殇侯的勒索都不算大事,至少用不着萧遥逸亲自跑一趟。他这会儿跑到筠州跟自己见面,为的还是小紫。
  
  在八骏眼里,岳帅的女儿等于他们的亲妹妹,死丫头一直伪装成邻家小妹,结果一出手就是几千条人命,顿时把几个兄弟都吓住了。
  
  人命事小,这事如果成为程宗扬与小紫之间的阴影,只怕会影响两人往后的相处,不由得八骏不上心。从中也能看出,八骏对小紫,包括对月霜的爱护。
  
  见程宗扬没有异样的表情,萧遥逸也放下心来,说到正事。
  
  “围城到现在,星月湖的兄弟虽然还能支撑,但伤亡越来越大,佣兵和各家部曲的损失也不小。说实话,我们现在全靠着云家的补给和殇老头的病毒喘口气,一旦水路被截断就要陷入大麻烦。程兄,你那边还要等多久?”
  
  “我本来准备再等几天,把握更大一些。既然这样,四个时辰之后,我开始粮战的操作,快则七、八天,慢则十来天必见分晓。”
  
  “好!”萧遥逸立刻眉飞色舞,“圣人兄,这次你若能把江州的事解决,我就舍命陪君子陪你乐一把,好不好?”
  
  “去死!”
  
  小狐狸翘了个兰花指,往脸侧一甩,“讨厌……”
  
  “死狐狸!小心我隔着水镜吐你一脸!”
  
  林清浦散去水镜,双方音讯断绝。
  
  程宗扬在暮色中坐了一刻钟,然后下定决心。“是龙是蛇就看这一出了,林兄,敢不敢跟我赌一把?”
  
  “如何不敢?”林清浦道:“二百银铢,我赌公子赢。”
  
  “钱不少嘛。”程宗扬笑道:“别被老敖听到了,找你借钱。”
  
  林清浦道:“敖队长要照顾的人多,不怎么花在自己身上。”
  
  “老敖是厚道人。”程宗扬道:“等雪隼团的名册造好,愿意加入盘江程氏的都由公司负担,不用他自己掏腰包了。”
  
  林清浦沉默片刻,叹道:“公子仁厚。”
  
  “只要愿意跟着我的,我都会尽力照应,没有后顾之忧才好用心做事,算下来还是我赚了。”
  
  程宗扬涎着脸等林清浦的回应,半晌没有下文,只好一笑道:“我去见云六爷。”
  
  云秀峰正和一名须发俱白的老僧对坐品茗,见程宗扬进来,笑道:“这位是梵天寺的方丈,智永大师。”
  
  智永大师年过六旬,慈眉善目,令人一见便心生敬意。
  
  程宗扬拱手道:“小子程宗扬,见过大师。”
  
  “阿弥陀佛,”老僧合十道:“檀越不必多礼。两位既然有事商谈,老衲便告辞了。”
  
  云秀峰也站起身来,两人礼送智永大师离开。
  
  程宗扬坐下来道:“江州情形吃紧。临安的粮战筹备这么久,我准备明天一早全面发动,云六爷,我需要我们目前所有的粮食准确数字。”
  
  云秀峰为人寡言,双掌一击,让人送来帐册。
  
  “冯大法。”
  
  “哎!”冯源应了一声,摊开纸笔。
  
  程宗扬手上的事务繁多,最要紧的莫过于寻觅刻石工匠,制作纸币的印模,这件事极为缜密,只有秦桧能做;林清浦施术之后需要静养凝神,眼下剩冯源还算粗通文墨,程宗扬赶鸭子上架,把他拉来负责誊写帐目。
  
  冯源的字差了点,算起帐来却一板一眼,极是用心。两人用了一个多时辰,才将帐目核对一遍。
  
  云氏在宋国一共有四十三家分号,其中三成在明、七成在暗。从年前开始囤积粮食,少的有三、五万石,多的超过四十万石,包括筠州祁远的交易在内,总计二百七十六万石,一共动用资金七十一万金铢。另外还有向晴州朱氏粮行购买的一百万石粮食,耗资十五万金铢。
  
  各地粮价参差不一,但眼下正值青黄不接的时节,即使在以往,粮价也在每石六百到八百铜铢之间。去年宋国推行方田均税法,大量土地抛荒,粮食减产近;成,加上江州战事和云氏暗中收购,市面流通的粮食大量减少,除了极少的粮食主产区以外,粮价都超过每石十二银铢。
  
  在临安这样人口集中的大城市,粮价已经突破每石十五银铢,甚至攀至十八银铢。如果按目前的价格全部放出,单是云氏囤积的现粮就将近二百万金铢。
  
  但无论云秀峰还是程宗扬,都清楚这种理论上的超额利润不会实现。一旦各地云氏商号全面抛售粮食,粮价会应声下跌——想从宋国粮食交易市场中提走二百万金铢的现金,指望一般的居民来买单完全是做梦。
  
  程宗扬已经考虑多日,这会儿细看帐目,胸有成竹地说道:“云六爷既然信得过我,程某来做个简单的布置。”
  
  云秀峰端坐椅中,身体纹丝不动,手掌却下意识地握住玉佩。毕竟这笔生意牵涉到近百万金铢,即使以云氏的家业也几乎抽空所有的流动资金。
  
  “明天一早开始按市价出售粮食,各地商号的抛售量不许超过一成,看市场的目反应。如果各地市场出现一银铢以上的下跌,说明市场还有大量余粮,那么从第二天起,我们转为收购。”
  
  云秀峰仔细听着。程宗扬考虑更多的是江州的安危,但对云氏而言,最重要的当然是利润。从资金安全角度来讲,现在粮价已经达到十五银铢,即使逐渐销售也有足够的利润,如果收购以提升粮价,反而增加风险。
  
  “有两个因素,”程宗扬解释道:“第一是探清常平仓的虚实。如果粮价超过十五银铢,各地的常平仓仍没有籴粮平抑市场,说明宋国的常平仓已经无粮可调。另一个是透过先降后升,淘汰一部分投机者,让他们有机会获利离场,让我们能最大限度地控制交易。”
  
  云秀峰道:“如果无人接盘,这些粮食又该售到何处?”
  
  程宗扬笑道:“接盘的人已经在路上,快则明日,迟则后日就有人来接盘。”
  
  云秀峰注视程宗扬许久,然后道:“一代后浪推前浪。好,便依你的主张去做。”
  
  “多谢六爷!”
  
  程宗扬没有向云秀峰提及黑魔海的威胁,虽然他知道剑玉姬的恫吓不是虚言,但在明白剑玉姬的手段之前,自乱阵脚只会让黑魔海有机可趁。
  
  他相信只要篱爸扎牢,把自己和云氏的关系搞成像水泥一样坚实,黑魔海再怎么挑拨也无济于事。
  
  接下来的一整天,程宗扬都留在梵天寺,一边趁机抽时间精炼真气,一边等待粮价的情况。
  
  傍晚时分,第一批交易讯息透过信鸽传至临安。抛售的第一天,各地粮价涨跌不一,但大都维持原价,只有!二五个州县出现小幅下跌。
  
  程宗扬放下卷宗,打了个呵欠道:“看来市面的余粮没有多少,从商人身上榨不出什么油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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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空万里 / 发表于: 2021/03/14 13:02:16

第二章

程宗扬本来打定主意不离云秀峰半步,让黑魔海无机可趁,但秦桧带来的口信却让他不得不赶往临安城中。
  
  推动粮战的同时,程氏钱庄的设立也在快速推进。程宗扬与贾师宪在半闲堂敲定交易,只隔了一日,廖群玉便请程宗扬到户部,当面将四十万金铢的本金交割给程氏。这样雷厉风行,可见宋国对这二百万纸币的急迫。
  
  急迫归急迫,廖群玉透过临安府向程氏提供的钱庄铺面,却在城南一条不起眼的小巷里。
  
  按秦桧的说法:一看门面就知道老贾对纸币心虚,恨不得低调再低调。
  
  程宗扬也不含糊,直接告诉廖群玉,按照当初商谈的条款,包括临安在内的五家分号都应当由程氏选址、宋国无偿提供土地。贾太师急于发行纸币的心情可以理解,但以这处铺面作为钱庄的总号,程氏非常不满意。
  
  在廖群玉看来,发行纸币相当于从程氏索取一百六十万金铢的无偿贷款。陶氏钱庄提供一百万金铢的借款,少东家就敢放贾太师的鸽子,这么寒酸的铺面,不但程氏不满意,连他都觉得有点过意不去。
  
  廖群玉只好道:“依公子之意,选在何处合适?”
  
  程宗扬摸着下巴道:“纪家桥东有座宅子,好象几十年没人住,房子虽然破了点,但位置还过得去……我看就那里吧。”
  
  廖群玉脸色微变,“公子最好另选佳处。”
  
  程宗扬装傻道:“怎么?那地方有什么不合适?”
  
  廖群玉似乎不愿提那人的名讳,半晌才道:“那是武穆王府。”
  
  程宗扬睁大眼睛,一脸无辜地问道:“武穆王是谁?”
  
  秦桧暗道:家主,你这就演得太过了!他洒然一笑,上来打圆场。
  
  “公子常年在盘江,头一次来临安,以前没听说过武穆王。鄙人却是听过的,是前朝一位王爷,坏了事,王府就空置下来。”
  
  “正是。”廖群玉不愿多谈,忙道:“那是不祥之地,公子再往城中看看如何?”
  
  “老廖,”程宗扬亲热地搂住廖群玉的肩膀,“房地产这块你不熟吧?我跟你说,房地产讲的就是位置!那地方位于中央商业区,紧邻临安最大的娱乐区北瓦子,西面是钱塘门,雄据临安城厂干道,交通便捷,商众发达,人气鼎盛,一等一的黄金地段!白白空着多可惜?你若交给我来开发——我一把将它全拆平了,沿街全部建成三层的豪华商铺!里面是钱庄、综合性娱乐场所!把整个临安的城市水准提升到一个新高度!你看怎么样?”
  
  廖群玉都愣了,他只听明白一句:“拆掉武穆王府?”
  
  “外行啊!不拆迁怎么搞开发?会之,”程宗扬扭头道:“武穆王家里没人吧?会不会出来个什么侄儿、外孙的跟我打拆迁官司?”
  
  不等秦桧回答,廖群玉便道:“没有!绝对没有!”
  
  程宗扬讶道:“老廖,你这么肯定?跟你说,我们搞拆迁的最怕拆迁户有什么闹不明白的亲戚来争房产,官司打不起!”
  
  “员外放心,以廖某所知,不但宋国,整个六朝都不会有人借着武穆王的名义争房产,更不用打官司。”廖群玉道:“但此事还是请公子三思。”
  
  “钱庄我已经赔大了,你总得让我搞房地产捞回来一点吧?”程宗扬道:“不然这样:除了户部的本金之外,我再提供二十万金铢的本金,同样五倍发行纸币!”
  
  廖群玉的脸色先白后红,程宗扬这句话足足是一百万金铢!他的口气终于松动了些。“此事在下难以决定,还需禀知太师,请公子见谅。”
  
  “好说好说。”程宗扬笑道:“既然如此,纸币的事咱们也不用再等,面值三百万金铢的纸币,明天就开始印,三天之内让你们户部拿到手,用出去,怎么样?”
  
  廖群玉良久叹道:“公子好魄力。”
  
  程宗扬笑道:“一般一般。”
  
  廖群玉赴葛岭禀知贾师宪,秦桧忍不住道:“如今我们手上现金不足十万金铢,还欠云家的钱;二十万金铢的本金,公子如何拿出来?”
  
  “要什么本金?多印点纸币就够了。”程宗扬笑道:“只要兑付的能拿到现钱,谁管你库房里有四十万还是一百万金铢?”
  
  “四十万金铢本金,发行三百万纸币?风险太大了,家主!”
  
  “风险是有点,但比你想的要小。”程宗扬叹道:“我是不好意思把三百纸币全都拿过来自己花。”
  
  秦桧一愕之下,终于明白过来:“粮款!原来公子打的这个主意:”
  
  “只要能抵税,我怕个鸟!”程宗扬道:“现在就看老贾舍得拿多少纸币买粮食了。”
  
  程宗扬打的如意算盘是用云氏的囤粮,将发行的纸币全换回来,既推动纸币的发行,又赚取足够的利润,而且还扣了四十万金铢的本金供云氏周转。
  
  无论是贾师宪、宋国朝廷,还是云氏商会和自己的盘江程氏,几方各取所得,皆大欢喜。只要这一炮打响,自己的盘江程氏就在宋国扎下根。
  
  程宗扬脚步忽然一停,朝旁边望去:“老鲁?”
  
  街旁一位大和尚身披禅衣,盘膝坐在青石台阶上,正是花和尚鲁智深。
  
  他双掌合十,也不知坐了多久,身边的地上扔着几枚零星的铜铢,倒像是在监狱门前化缘的。牢里的狱卒大概过来赶过,赶不动,也就随他去了。
  
  程宗扬抬头一看:“好你个老贾,钱庄给我选到监狱旁边,是不是准备纸币一玩砸,直接把我扔牢里?”
  
  鲁智深眼观鼻、鼻观心,一副雷打不动的模样,忽然他眉梢一挑,抽了抽鼻子。
  
  程宗扬晃着纸包道:“前腿?后腿?”
  
  “恁多废话!”鲁智深劈手夺过来,扯开油纸,一手捞着一条烧得烂熟的狗腿啃得不亦乎。
  
  程宗扬蹲下来。“花和尚,你在这儿坐几天了?”
  
  鲁智深顾不上回话,眉毛挑了三下,表示自己坐了三天。
  
  林冲四天前出事,鲁智深得到消息已经是第一!天,他先用半天时间四处打探,全无音讯之下,索性守在大牢门口,一坐就是三天,这分情义让程宗扬不得不佩服。
  
  “林教头的事我已经听说,别担心,太尉府的处置已经下来了。”
  
  鲁智深霍然抬头,“什么处置!”
  
  说着一口狗肉喷出来,程宗扬连忙去躲,还沾上一块。他没好气地擦擦脸:“怎么跟老臧一个样?”
  
  “我们是师兄弟嘛!”鲁智深亲热地来拉程宗扬的手,“程兄弟,到底是什么处置?”
  
  “别!别!别!一手的油!”程宗扬道:“流刑!刺配筠州!”
  
  鲁智深勃然大怒:“哪里便要流刑!林师弟临安人氏,刺配筠州,家中的嫂夫人谁来照料!”
  
  真是个好问题。程宗扬使了个眼色:“大和尚,咱们聊聊?”
  
  鲁智深心领神会,拿起禅杖,拎着狗肉和程宗扬一道上马车。
  
  “野猪林?”
  
  “过了西湖,再有一日的路程,是往筠州去的必经之地。老鲁,敢不敢干这一票?”
  
  鲁智深摸着光头哈哈大笑。“洒家有何不敢!好兄弟!林师弟这条性命多亏你了!”
  
  “处置虽然出来,但要到三月初才能启程,到时候如果不忙,我跟你一道走一趟。”
  
  鲁智深往大腿上狠狠擂了一拳,恨声道:“只恨嫂嫂下落全无,到时见着林师弟,他若问起,洒家该如何答话?”
  
  这倒是个麻烦,凭林冲的性子,自家娘子失踪恐怕能找一辈子,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是个炸弹。程宗扬暗道:得想办法解决这个隐患。
  
  双方约好时间,程宗扬与鲁智深分手后,本来该悄悄见高俅一面,交换一下讯息,但黑魔海的威胁言犹在耳,粮战更在紧要关头,程宗扬想了又想,还是先回梵天寺坐镇,只让敖润去了趟橡树瓦子。
  
  在程宗扬收集整理各地粮价的同时,秦桧用重金请来临安城最好的两名石匠,用了一天一夜的工夫雕成纸币的印版。
  
  第二天中午,秦桧带着新印出来的纸币样张赶赴半闲堂,面见贾师宪,这一去,直到傍晚才回来。
  
  正如程宗扬所料,在一百万金铢的诱惑下,连贾师宪也为之心动,终于同意把空置多年的武穆王府交给盘江程氏“开发”,条件是必须将王府全部拆掉,不留一砖一瓦,建成之后更不能有原王府的丝毫痕迹。
  
  程宗扬弹了弹信笺。
  
  “老贾对咱们武穆王恨到骨子里,瞧瞧‘岳逆之宅’这几个字,隔着纸我都能听见老贾的磨牙声。”
  
  秦桧道:“我在旁边观瞧,最后打动贾相爷的多半不是一百万金铢纸币,而是公子说的拆迁。看情形,贾相爷早就想把武穆王府拆光推平。”
  
  程宗扬放下信笺。“今天去半闲堂,除了纸币,老贾还跟你商量什么?一脸得意外露啊,奸臣兄。”
  
  秦桧微笑道:“贾相爷看了纸币的样张,已经点头同意。若论起对纸币的急切,他比公子还着急几分,当即要我们印出一百万金铢票面的纸币交付户部。属下说这样模尚显简陋,只怕有人伪造。贾相爷立刻要廖先生扩币去户部盖印确认,如果有人伪造户部的印鉴,那是斩立决的重罪。”
  
  程宗扬急忙道:“千万不可!”
  
  秦桧笑道:“在下当时便回绝贾相爷的好意。纸币既然是我们程氏印行,其中的风险自然由我们程氏担当。盘江程氏不才,宁愿自己担责任,也不愿给宋国官府添丝毫麻烦。”
  
  死奸臣这番话把握到自己浑水摸鱼的心思,不过能说得这般冠冕堂皇,就是他的本事了。
  
  “不会只谈了这些吧?”
  
  秦桧笑道:“承蒙贾相爷看得起,我这个程氏钱庄的大执事和相爷商量了纸币的用法。相爷也说草民所言的‘大宗采购使用纸币’的法子可行。明天贾相爷应该会面奏宋主,推行公子的钱币大计。”
  
  这是程宗扬准备设立钱庄之初就设计好的套路,笑道:“老贾是什么章程?”
  
  “贾相爷可能是信得过鄙人,谈及大宗采购的时候,说到各地常平仓的存粮。”
  
  “老贾连这都对你说?”
  
  军国大事随便透露出去,程宗扬对贾师宪“轻佻”二字的评价又加深几分。
  
  秦桧道:“目前宋国四百军州,三百余处常平仓,总计存粮不足四百万石,其中临安的常平仓占了近三成,有存粮一百余万石。”
  
  “一百余万石?不少啊。”
  
  “临安的常平仓在平常时节是存粮六百万石。”
  
  “空了这么多?”程宗扬拍案而起,“太好了!”
  
  “江州战事还未平息,贾相爷估计,单江州前线至少要再采购二百万石粮食。我已经提请贾相爷,粮为人纲,眼下青黄不接,民间最易生变,这批纸币印发之后,先用来采购粮食。”
  
  程宗扬笑道:“老贾答应了吗?”
  
  秦桧道:“贾相爷有些担心,全用纸币只怕内外生疑,商家也不肯接受,于是在下与廖先生商量出法子:购粮所需款项由户部和州县对分,一半由户部支付纸币,一半由州县支付钱铢,向各地商家购买粮食。”
  
  程宗扬大喜过望,“奸臣兄,有你的!”
  
  这比程宗扬当初的设想还要完美,除了收回纸币以外,还能回笼一半的钱铢。
  
  有这些钱铢在手,再多发行几倍的纸币也不用担心本金的问题。
  
  发行纸币最大的软肋是防伪,程宗扬依稀记得水印并不难做,只要在造纸的时候改变纸张的部分密度,就能制出水印。
  
  但这会儿一是来不及,更重要的是宋国如果有人能制出水印,肯定也有人能仿出来,只好用最原始的方法防伪了。
  
  “第一批纸币先印面额一万贯的一百张,带编号,全部由我签字画押,打上指模。第二批面额两千贯,印五百张,也一样处理。”
  
  “是。”
  
  程宗扬靠在椅背上,悠然道:“再来要看云家商号了。”
  
  程宗扬与贾师宪各怀心思,在尽快发行纸币这一点上一拍即合。秦桧用屯田司员外郎的名义加上每月二百银铢的重金,半是礼聘、半是威逼地将两名石雕工匠请到梵天寺,担任程氏钱庄的专职雕版师。
  
  当天晚上便用最好的纸张和墨料,印出一百张标明“程记钱庄”发行的万贯面额纸钞,由家主程宗扬签字画押,按上指印。
  
  次日一早,这一叠崭新的纸钞在廖群玉和户部官员的共同见证下,进入户部库房。
  
  如果说贾太师当初在《为兴邦整兵增岁入汰冗员诸事札子》中,列出总额一千万贯的特别开支计划,招致的仅是其他派系官员的腹诽和冷笑;当户部的消息传出,贾师宪准备以纸币补充财政的举措,立即在宋国朝堂引起轩然大波,非议之声响彻云霄。
  
  温和点的说贾师宪是与民争利,不足为朝廷法度;不客气的当即弹劾贾师宪以纸充金,强买强卖,有辱国体;更激烈一些的将新帐、老帐一起算,密密麻麻列出贾师宪十大罪,二十可杀,三十恶行……力谏宋主把贾贼押赴法场,明正典刑,以儆效尤。
  
  程宗扬原本以为贾师宪在宋国的地位稳如泰山,一言九鼎,看到高俅密送来的内幕资料才知道老贾的日子也不好过。
  
  尤其有些弹劾贾师宪的札子,内容简直是狗血。什么贾师宪私自截留内庭宫女,与俳优娼妓滥淫,甚至收了一个尼姑当小妾。还有人活灵活现地说某官员怎么急于向贾师宪回报灾情,却被告知相爷正忙于军国大事,该官员苦等两个时辰,急切之下闯入多宝阁,却见贾师宪正搂着妓女斗蛐蛐……
  
  札子最后字字血泪:贾贼一日不除!百姓一日不安!臣伏阙泣血而谏,为我大宋千秋万载基业,求陛下立将贾贼押赴午门,凌迟处死!臣为国剪除此獠,死而无牝憾!
  
  程宗扬看得一身鸡皮疙瘩。宋国这些文官比武将猛多了,看模样,一个个都有拿笔把贾师宪戳死的实力。
  
  高俅知道他对宋国朝廷两眼一抹黑,每份札子旁边都一一标明王党、梁党、贾党……让程宗扬惊静的是,骂贾师宪最狠的那份,竟然出自贾党成员的手笔。
  
  “这不是反水,是贾师宪欲扬先抑之计。”秦桧道:“骂得越狠,贾师宪越安全。”
  
  “还有这一说?”
  
  “如果这份札子能把贾师宪扳倒,请问如此十恶不赦的大奸贼如何能历经两朝,柄政十余年?岂不是两代宋主都无知人之明?”
  
  程宗扬笑道:“被你一说还真是这样,不过我要是宋主,哪天心情不好,就真给他来个顺水推舟,让老贾哭都没地方哭去。”
  
  秦桧激览过札子,皱眉道:“贾师宪的处境只怕不妙。”
  
  “可不是嘛。”程宗扬道:“这些札子读下来,我觉得老贾都能死七、八遍,可他老人家还好端端地在多宝阁玩虫呢。”
  
  “不是这些问罪的札子,而是这几份。”秦桧挑出来,“这些札子中只说去年以来天灾不断,各地出现流民,看似与贾师宪无关,用心却着实毒辣。国中不靖,少不得有朝廷重臣要为此负责。这几份札子都出自帝党手笔。”
  
  程宗扬一惊:“你是说宋主要收拾老贾?”
  
  “大有可能,不过此事未必能扳倒贾师宪,札子里还是留些分寸。真正冲在最前头的反而是梁党。”秦桧敲着另几份札子道:“梁师成想取贾师宪而代之。”
  
  贾师宪倒台是注定的结局,但想取而代之的梁师成好象没有如愿以偿。
  
  高俅这个铁杆帝党只在札子里不闲不淡地扯了几句,看来老贾这次还倒不了台。
  
  程宗扬并没有把宋国朝廷的纷争放在心上,但有些事总在意想不到的时候发次日是程宗扬抵达临安的第十一天,廖群玉天一亮就赶到梵天寺。
  
  “陛下有旨——宣工部屯田司员外郎程宗扬入宫觐见。钦此!”
  
  程宗扬正在漱口,愣了半晌才一口咽下,“我不用摆香案,跪下接旨?”
  
  “来不及了!快走!快走!”
  
  廖群玉路上才解释,宋主昨晚召贾师宪入对,询问纸币的始末,贾师宪细陈原委,半夜才出来。
  
  谁知宋主当晚便派内侍召见程员外。程宗扬在城中的住处早已人去屋空,内侍找到天亮,没办法才找到太师府。廖群玉接到消息就赶紧来了。
  
  “陛下召见我,是为了钞法?”
  
  “我也不知道。”廖群玉又补充一句,“贾相爷也不知道。”
  
  程宗扬左思右想,总不会是自己漏了底细吧?宋主听说自己和岳鸟人旧部有联系,召自己入宫开刀问斩……或者是因为自己吃了梦娘的豆腐,宋主要为他的奶妈报仇?
  
  廖群玉见他脸色微变,以为他心下紧张,劝慰道:“不必拘谨,到了陛下面前,有一说一便是。”
  
  我若真的有一说一,别说我今天出不了大内,你们贾太师也要倒大霉。
  
  “多谢廖兄,”程宗扬哈哈一笑,“我这会儿好多了。”
  
  临安内城向南一直扩展到凤凰岭,城中是各部官署,太尉府也在其中,再往里才是宋主所居的大内。从梵天寺下山,经内城进入大内,反而比城中更方便一些。
  
  临安大内比起建康晋宫也不遑多让,城墙上,成群的禁军如标枪般挺立着,衣甲鲜明,气势威严。宫中古木森森,一眼望不到边际。
  
  廖群玉未奉诏,无法入内,在宫门前就停下脚步,一名小黄门领着程宗扬穿过重重门禁,朝内宫走去。
  
  那小黄门一开始像锅嘴葫芦一样,埋头带路,一言不发。
  
  程宗扬瞧着周围无人,几枚金铢悄悄塞过去,小黄门立刻变得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甚至连宋主亲手在白屏风上写下“江州群寇”的事都说出来。
  
  不愧是宋主身边的耳目,这情报比高俅还来得真切。
  
  程宗扬道:“陛下的意思是要接着打下去?”
  
  “这个咱家……咳咳……”
  
  程宗扬又塞了几枚金铢,悄声道:“我是工部的官,一会儿陛下召见,万一问起这事,我心里先有个谱。”
  
  小黄门笑逐颜开。“你问对人了,这事还真就我童贯清楚:”
  
  程宗扬耳朵嗡的一声。童……贯……原来你在这儿等我!
  
  贾师宪、高俅、梁师成、童贯、夏用和,再加上秦桧——宋国此时朝野算得上是群奸毕集。一等一的国力却在六朝混得最惨,倾国之力打不下小小一个江州,不是没原因的。
  
  这一走神,后面几句没听清,等程宗扬定下神来,只听还幼齿的童贯说道:“可贾相爷非要打,陛下争不过相爷,只好答应了。再后来吧,三川口、好水川、定川寨,这一连串的败仗下来,陛下急了,虎翼军什么的都是陛下亲自下诏调往江州的。咱家瞧着,陛下现在是主战的……”
  
  听来宋主一开始不同意出兵,打急了才发狠,符合他年轻人的性格。
  
  不过程宗扬总觉得有些蹊跷,联想到宋主和梦娘的关系,会不会是黑魔海放出梦娘在江州的风声,也被宋主听到了?
  
  程宗扬试探道:“听说陛下的奶妈……”
  
  童贯一愕:“没听说陛下有奶妈啊?”
  
  程宗扬心头剧震:难道高俅在撒谎?
  
  他还想再问,但小黄门领着自己来到一座大殿前。程宗扬只好匆匆道:“在下姓程,改日请公公喝茶,一定请童公公赏脸!”
  
  童贯现在只是宫内一个不起眼的小内侍,见程宗扬这样客气,顿时笑得见牙不见眼。
  
  “好说!好说!程员外请。”说着他附在程宗扬耳边道:“御座前正数第九块金砖——下面掏空的,磕头梆梆响!”
  
  程宗扬小心翼翼地踏进大殿,好在廖群玉在路上匆忙教他一些宫廷规矩,什么多磕头少说话;眼睛盯着脚尖,别抬头看陛下;告退的时候别转身用后背冲着陛下,老老实实倒退着出殿门……一套礼仪照做下来,总算没出什么岔子。尤其是童贯指点的那块金砖,果然是梆梆的响。
  
  一个清亮的声音响起:“你是现任的客卿,工部屯田司员外郎程宗扬?”
  
  听声音,这位宋主的年纪并不大。岳鸟人在十五年前出事的时候,宋主只是个七、八岁的小儿,再加上宋国习俗的虚岁,宋主的实足年龄恐怕比程宗扬小五、六岁,也就是二十岁上下。
  
  不过宋主问完,程宗扬才想起来,应该是自己报官职姓名。宋主似乎等了半夜,心里正急,不等自己开口就先问出来。
  
  “臣正是。”
  
  “纸币是你的主意?”
  
  这个问题,一般人回答时都会往贾师宪身上推,免得出事没一个垫背的。
  
  但程宗扬巴不得把功劳都抢过来,当下不客气:“正是臣的主意。”
  
  “且仔细说说。”
  
  程宗扬打起精神,将纸币的发行、使用、兑换仔细说了一遍。
  
  “这么说来,你是拿出自家财产,先垫付三百万金铢的赋税,由户部支取使用?”
  
  “陛下英明!”
  
  宋主站起身来,在御座前走了几步。
  
  程宗扬按规矩无法抬头,只能悄悄瞧着宋主的靴子尖,琢磨这位宋主是宋朝哪位帝王?
  
  绣着龙纹的靴子停下来,宋主道:“除去本金,你自出家产,垫付二百六十万金铢,有什么好处吗?”
  
  程宗扬一怔:这位宋主还真直接啊!若说君子喻义,小人喻利,他会不会当场翻脸呢?
  
  “臣不敢欺瞒陛下,好处自然是有的。”程宗扬道:“臣身为商人,本不是在职官员,蒙滕知州青眼有加,荐为客卿,但臣骨子里终究是个生意人。做生意携带大笔钱铢奔走各地本就不便,这五间分号一旦开张,至少臣在各处的生意往来可以用纸币支付,单是押镖的支出也节省不少。”
  
  “那才几个钱?你要付的是二百六十万金铢。”
  
  “禀陛下,其实是一百六十万,另外一百万是武穆王府的购地费用,将来好拆迁重建。”
  
  殿中的气氛顿时凝滞,程宗扬能听到宋主剧烈的呼吸声。过一会儿,宋主重重吐口气,冷冷道:“拆了也好。”
  
  “臣本非大宋人士,不知内情,如有失言,还请陛下降罪。”
  
  宋主冷冷道:“都是十几年前的事,没什么好降罪的,贾太师也已经禀奏过。 你把那王府全部拆完,一砖一瓦、一草一木都别留下来!”
  
  “臣遵旨。”程宗扬又加了把柴,“敢问陛下,王府拆迁时,是否有什么要留意的?”
  
  宋主没有立即回答,只听见他的呼吸声越来越急,片刻后终于忍不住怒道:
  
  “有!你拆迁时记住掘地三尺——”
  
  “呃?”程宗扬一下子没反应过来。掘地三尺?难道要刨岳鸟人的尸骨?
  
  宋主咬牙切齿地说道:“找找有没有一人高的金牌!”
  
  “金牌?”程宗扬都蒙了,“什么金牌?”
  
  “十二面!一共十二面!”
  
  宋主几乎用咆哮的声音逍:“岳贼当年要朕连发十二面金牌,才肯解散星月湖大营!”
  
  “每面金牌都与岳贼等重!这么多年朕仍记得清清楚楚!那厮特别穿了一身最重的甲胄,连人带甲净重二百二十七斤九两六钱五分!朕掏空内府所有积蓄才铸成十二面金牌,一共是两千七百三十五斤五两八钱!岳鹏举那狗贼在风波亭被雷劈得尸骨无存,还能把这些金牌都带到阴间去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