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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空万里 / 2021/03/14 03:13 / 2183 / 70
六朝云龙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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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情万种 / 发表于: 2021/03/17 02:38:57

第三章
  「掩饰气味吗?」
  李师师眼波流转,想了想道:「倒是有一味药可以掩饰身上的气味,但时间不会太久。」
  「有多久?」
  「不沾水的话,五个时辰。」
  程宗扬笑道:「够用了。」
  李师师起身在架上拣取药材,一样一样放在用来分检药物的麋鹿皮上。阮家姊妹和李师师都属于小巧玲珑的女子,身材虽然不高,但凸凹有致,有着诱人的曲线。
  她踮起脚尖,从架上取下药物,放在黄铜精制的小秤上称量,然后倒在硝制好的麋鹿皮上,动作如行云流水。虽然只是取药、称量、分药的简单动作,但一举一动都充满女性的韵致。
  尤其是她踮起脚尖,伸着洁白的小手,从竹架高处取下药物,动作就像舞蹈一样轻盈婉约。那具纤柔的胴体舒展着,从少女纤软的手掌到柔润的香肩,细致的柳腰,圆翘的美臀,一直到笔直的玉腿,每一处的曲线都优美动人,宛如一件完美无瑕的玉饰。
  「我来帮你。」
  程宗扬伸手帮她取下药物,「是这个吗?」
  李师师扬首道:「错了,是旁边的。」
  「这个?」
  「右边的——」李师师忽然停住,接着玉脸飞起一片红霞。
  家主站在她身后,这会儿伸手拿药,身体有意无意地向前倾斜,不可避免地碰触到她身上。隔着薄薄的春衫,能清楚感觉到他胸腹强健的肌肉和身体火热的温度。充满男性气息的身体半是挑逗半是无意地压在身后,让李师师身体被迫贴在药架上,她一手拿着小秤,一手扶着竹架。被家主碰触到的肌肤像触电般不由自主地颤抖着。
  程宗扬嗅着她发际处子的幽香,心里仿佛有一头大灰狼正在欢欣雀跃。小丫头,你既然跟我混,我就是吞了你,也是白吞……
  忽然程宗扬身体一僵,接着从竹架上取下药材,「是这个了!」
  程宗扬一把塞给李师师,然后转身离开药房。……
  「什么事!」
  接到召唤的程宗扬进门便问。
  林清浦道:「王家出事了。」
  「王禹玉?他不是已经去筠州了吗?」
  「刚出的事。」
  林清浦道:「本来是一桩通奸案,朝中两位官员与朝中另一位官员的妻子有染,要说只是一桩风流案,偏偏这两位官员是父子,被人抨击为行如禽兽,引得陛下大怒,结果审讯时又牵涉到王禹玉的次子,据说也与其妻有染。」
  「干!宋国这朝廷可真够乱的……」
  程宗扬道:「这事丢脸是丢定了,但也算不上什么要命的大事。用得着这么急匆匆地叫我吗?」
  林清浦缓缓道:「有人检举王禹玉在先主大渐时,不请建储,与人密谋策立新君。方才宫中已经下旨,收王禹玉及其四子下狱。」
  程宗扬愣了半晌,然后长呼一口气,「贾师宪可真够狠的!这是要斩草除根啊。会之知道了吗?」
  「刚知道,已经去了王家。」
  程宗扬拍案叹道:「咱们真是小看了贾太师,那老家伙打仗不行,争权夺势真是一等一的高手!一翻手就把梁师成和王禹玉拍得死死的。狠!真狠!」
  林清浦微笑道:「此事对秦兄而言,倒非坏事。」
  程宗扬一愕,然后恍然,「倒也是。」
  本来秦桧作为自己的伴当,无论如何也娶不到宰相的孙女,这下王家彻底败落,哪里还能挑三拣四?秦桧若是提亲,正陷入谋逆案恐慌中的王家反而要承他的情。
  程宗扬笑道:「没想到老贾给会之办了件好事。也算是回报老秦当日的一番辛苦吧。」
  由江州之战引起的宋国朝局一番恶斗,到此终于尘埃落定,梁师成、王禹玉相继失势,贾师宪作为唯一的赢家,继续独揽大权。高俅作为军方的首脑,依旧风雨不动。而朝中腾出的位子,则给了一批年轻官员崭露头角的机会。
  新设的宝钞局数月间接连发行三批纸币,从头到尾顺顺利利没出半点岔子,为宋国朝廷解决了燃眉之急。如今的程氏钱庄俨然成为宋国最要紧也最便捷的钱袋子,不过程宗扬这位宝钞局主事,在大多数人眼中仍然声名不彰,即使朝廷官员,也只知道是贾太师一手创立纸币,由户部发行使用。
  程宗扬并没有在宋国扬名立万的念头,能够亲手掌控宋国实质上的央行,对他来说已经是足够了。树大招风,万一泄漏出钱庄承兑纸币大赚特赚的底细,免不了有人觊觎其中的巨额利润。打架自己有星月湖撑腰,用不着怕谁,但政局中的勾心斗角,程宗扬掂量掂量自己的份量,比朝中那些鬣狗、秃鹫的修行还差得远,万一有高人下手,自己可能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因此程宗扬除了拉拢蔡元长、韩节夫、史同叔这些新晋的官员,培植童贯、孙天羽这些暗线,对朝廷的权力斗争则是采取旁观态度。对他而言,有些事比当这个官更重要,比如——梦娘的身份。……
  四月初七深夜,已经拆成废墟的武穆王府一片寂静,随着无偿供应砖石的告示贴出,整个王府被蜂拥而至的人群掘地三尺,所有好歹能值点钱的物品全部被搬走,只剩下一些连砌墙都用不上的碎砖瓦。
  月色偏西,空无一人的废砖瓦堆上忽然微微一动,一个辨不清形状的影子一闪而逝,接着又恢复了宁静。
  程宗扬伏在街旁的排水沟里等了片刻,然后飞身跃起,抬手在明庆寺高大的墙头上一按,跃入寺内,接着闪身掠入寺内的桂花丛中。
  两名佩刀侍卫并肩从千佛廊走来,提着灯笼一处一处查看可能藏人的所在。
  寺中的僧侣早已被赶到他处居住,这会儿整个明庆寺中都是皇城司和大内的人。明天一早宫中的太皇太后、太后和各宫太妃要到寺内礼佛祈福,贵人云集,谁也不敢掉以轻心。
  程宗扬早通过孙天羽这条眼线把明庆寺的防卫布置摸了个底儿掉,等两名佩刀侍卫过去,立即脚下一弹,悄无声息地掠过千佛廊。
  宫中的贵人订在大雄宝殿举行龙华盛会,到时肯定戒备森严,自己要敢躲在佛像后面,恐怕不小心放个屁都有好几十高手听着,想查出梦娘与宫中的关系,根本就是做梦。
  按照自己便宜侄儿送来的情报,宫里的贵人卯时六刻到达明庆寺,会在寺内稍事休息。地点是寺内的观音殿、往生殿等处。这几处殿堂,自己前些天借着拜佛的名义逐一去过,最好的藏身位置莫过于太皇太后所在的观音殿——到达寺内之后,所有的妃嫔都要向太皇太后问安,用不着自己再挨个找过去。
  程宗扬轻风般转过廊角,忽然灯光一亮,几名小黄门搬着桌椅从厢房出来,与他走了个面对面。
  程宗扬几乎惊出一身冷汗,他往地上一伏,狸猫般蹿过廊角,掠到殿后。
  几名小黄门都叫了起来,「有鬼!」
  「蠢猪!寺里哪儿有鬼?是只花猫!」
  「不是猫,我看得清楚,是条大黄狗。」
  「是个耗子精!」
  「是鸟!灰乌鸦!」
  正吵闹间,一个公鸭般的嗓子道:「吵什么呢?」
  几名小黄门连忙跪下来,「回公公,刚才有东西从这儿过去,不知道是猫还是狗。」
  封德明眼锋一扫,「是何模样?」
  几名小黄门各自比划,有的说猫那么大,有的说狗那么大,有的说才耗子那么大,颜色也五花八门,有说灰的,有说白的,有说黄的,有说黑的。
  封德明原本生疑,寺内早已清查过数遍,哪里有猫狗出现,但七八个小黄门一番说辞没一个相同,却让他禁不住一乐。若是真有异状,至少有两三个目击者说辞相近,这会儿连大小颜色几个小太监都莫衷一是,只能是看花了眼。
  「你们是染了心障,都去佛前磕几个头,虔敬些。」
  几个小太监唯唯诺诺道:「是,公公。」
  封德明从廊中负手走过,忽然停下脚步,双目如电般从廊顶扫过。片刻后他摇了摇头,缓步离开。
  程宗扬伏在千佛廊的阴影里,心里呯呯直跳。如果自己穿了六朝梁上君子惯用的夜行衣,这会儿早被老太监揪出来,被成群的大内高手往死里打。
  幸好自己紧赶慢赶,做成这件夜用迷彩服。整件衣服全是用不规则的色彩图案拼成,色调以灰色、褐色和黑色为主,加上墨绿、深棕和白色。一眼望去,就像斑驳的墙面或者砖石,几乎和夜色融为一体,那些小黄门顶多只能看到个模糊的印象,即使眼力出众的高手,一时间也分辨不出人体的轮廓。
  能做出这件夜用迷彩服,还多亏了林娘子。阮香凝在林家这些年,整日扮做贤妻良偶,虽然只是装装样子,却学了一手好女红。反正她在房中也无事可做,程宗扬便画出迷彩服的大致图样,让她自己去做。这会儿牛刀小试,效果果然不凡。……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窗外的夜色渐渐变淡,接着映出一缕晨曦。忽然两声清脆的净鞭声划破黎明,脚步声变得嘈杂起来。
  程宗扬伏在房顶的藻井内,屏住呼吸,双眼微微眯成一条缝,静静等待着。
  几乎是顷刻之间,无数人马便涌入明庆寺,十六名内侍进入殿内,先张开锦幛,放好乘用的坐榻、脚凳、蒲团等物,然后垂手退开。接着十六名宫女捧着香炉、金盆、铜镜、锦匣……等物进来,诸色人等川流不息,不多时就将佛堂装饰得如同宫禁一般。
  卯时六刻,一乘龙舆在殿外停下,封德明抢先一步,屈膝伏在龙舆前,接着一个盛装的贵妇在几名宫女的搀扶下,缓缓走下乘舆。
  程宗扬眯着眼看去,只见那贵妇年近六旬,面如满月,举止雍容,她穿着深青色的华服,衣边绣着五彩翟纹,领口和袖口镶着鲜红的云龙纹饰,腰间系着白玉双佩和玉绶环,头上戴着一顶华贵的凤冠,虽然没有太多的珠光宝气,却有着说不尽的富丽堂皇。
  那贵妇在殿门处停下,看了一眼,回头微笑道:「小德子,差事办得好。」
  封德明利落地行了一礼,然后道:「为主子效命,是奴才的本份。」
  那贵妇对随行的一名大貂珰道:「这里有小德子在尽够了,小郭子,你行了这一路,也去歇歇吧。」
  大貂珰郭槐躬身道:「宫外比不得大内,今儿个人多,奴才便和封公公一同伺候太后。」
  「也罢了。」
  太皇太后在佛堂内走了一圈,颔首道:「用了庙里的房舍,老身只怕怠慢了菩萨。你们知道用锦幛隔开,处置甚好。」
  封德明道:「都是主子提点,奴才只是用心做事。」
  太后在锦榻上坐下,封德明屈膝跪下,轻轻给太后捶着腿。这边宫女奉上香茗,太后浅浅饮了一口,然后道:「官家呢?」
  郭槐道:「陛下原本也是要来的,只是朝中有事,分不开身。」
  太后叹了口气,「龙华盛会原不关他的事。沙门礼拜王者,官家若来,反而不好。」
  几名宫女捧来金盆,服侍着太后净了面,然后用了些茶果。郭槐道:「太后和各宫的太妃,都来给太皇太后请安了。」
  太后微微点头,「进来吧。」
  不多时,一个华服贵妇由宫女们簇拥着进来,向太皇太后施礼道:「娘娘一路安好?」
  「还好。起来吧。」
  太皇太后吩咐道:「给太后看座。」
  程宗扬伏在藻井的灯架后,仔细朝那位太后看去。那位太后四十来岁年纪,比梦娘大了不只十岁,她面容白皙,眉毛弯弯的,唇角带着一丝浅浅的笑意,此时顺从地坐在太皇太后身旁,虽然同样身着盛装,看起来却比旁边的太皇太后柔弱了许多。
  宫中的贵妇一个接一个进来,向太皇太后和太后请安问好。一下子进来这么多盛装妇人,程宗扬看得眼花缭乱,几乎分不出她们有什么区别。
  好不容易请安完毕,太后也起身告退,观音殿内终于安静下来。程宗扬心里却愈发的糊涂起来。
  谢艺曾经说过,岳鸟人与宋国太后有一腿,斯明信和卢景为此还闯进宋宫,逼问岳帅遗女的下落,但太后只是哭泣,只字没有吐露。那位太后如今年纪虽然大了些,但风韵犹存,年轻时必定是个出众的美人儿。她的举止也与谢艺描述得差不多,分明是个秉性的柔弱妇人,才会被岳鸟人霸占那么多年。
  再看太皇太后和一众太妃的态度,这位太后十足是个真货——可她是真的,自己手里的梦娘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真是宋主的奶妈?黑魔海费尽力气出手抢个保姆,那不是吃饱撑着了吗?何况以梦娘的姿色才艺,这奶妈的质量比后妃还高出一大截。
  正犹疑间,只见两名大貂珰一左一右扶起太皇太后,赔笑说着话。忽然左边的郭槐抬手一爪,朝藻井袭来。隔着两丈的高度,程宗扬只觉身体猛然一沉,整个人仿佛堕入陷阱,身下的灯架悄无声息地破裂开来,向那太监爪中陷去。
  程宗扬没想到这死太监说动手就动手,急忙长吸一口气,一边从肘下挥出珊瑚匕首,斩向郭槐的指爪。
  触到珊瑚匕首逼人的寒气,郭槐脸色微微一变,接着手爪蓦然递出数寸,以毫厘之差避开了珊瑚匕首的锋芒,抓住程宗扬的手腕。
  程宗扬头脸也蒙着迷彩,他一言不发,握着匕首的手掌狠狠一拧,真气狂攻向那名大貂珰的拇指。
  郭槐的拇指传来一阵微妙的变化,将程宗扬的攻势尽数化去,手指仍牢牢扣在他手腕上。
  程宗扬暗叫不妙,早听过传说,皇宫大内这种鬼地方,往往潜藏着高人,没想到真就让自己碰上一个,眼前这死太监的实力,只怕不在谢艺之下。
  掩藏身份还是保住性命?这样的选择题根本不必犹豫,程宗扬一提真气,丹田气轮疾转,九阳神功全力发动。
  就在这时,一只手掌鬼魅般出现在他腹下,一掌破掉了他的气海,九阳神功还未凝聚,就被封德明这一掌扼杀。
  两名大貂珰一起出手,恐怕斯明信和卢景在这儿都得避其锋芒。程宗扬这个新晋的高手完全不是对手,压箱底的招术还没来得及施展,就干净利落地被两人联手制住。
  从郭槐出手,到气海受制,双方交手只如电光火石般的一刹那。封德明破去他的气海,接着屈膝向太皇太后跪奏道:「奴才罪该万死!」
  头顶突然掉下来一个怪模怪样的大活人,周围的宫女都花容失色,太皇太后镇定地抚了抚鬓角,「哪里来的蝥贼?穿得倒是花花绿绿的。」
  郭槐出手如风,接连点了程宗扬数处大穴,一边扯着公鸭嗓子道:「交给皇城司,要不了两个时辰便审了出来。」
  封德明感激地看了他一眼,两人虽然没少争权夺利,但关键时候,郭槐给的这个人情可不小。寺中出现刺客,他这个刚任命的皇城司使脱不了关系,眼下郭槐提议把这刺客交给皇城司,倒是给了自己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
  郭槐面无表情地说道:「这贼子倒有几分修为,难怪敢来行刺。小德子,你要小心了。」
  「大貂珰说的是。」
  封德明道:「先废去他的武功再作计较。」
  程宗扬却没听到两人的话语,太皇太后刚抬手去扶发鬓,他眼睛就像被定住一样,直勾勾看着太皇太后的手腕。
  太皇太后虽然年纪已过六旬,不过保养得当,皮肤依然白皙,她扬手扶鬓的刹那,露出手腕上一件饰物,不是玉镯、金钏,而是一条银白色的金属链。链上嵌着一个小小的圆盘,上面蒙着一块透明的固体,以程宗扬如今的眼力,隔着丈许的距离,也能清楚看到圆盘里面一个皇冠状的标志。
  就在封德明准备出手废去他修为的刹那,程宗扬惊醒过来,接着发出一声难以置信的大叫,「干!劳力士!」
  郭槐与封德明恍若未闻,两人一个制住他的穴道,一个抬掌抓住他颈后,迅速积蓄掌力,准备震碎他的经脉,废去他的丹田。
  太皇太后脸色剧变,厉声道:「住手!放开他!」
  两名大貂珰毫不犹豫地同时停手放开程宗扬,然后垂手退开。
  太皇太后一双凤目紧盯着那个惊愕的年轻人,忽然殿外有人长声道:「辰时已到!诸僧尼恭请太后礼拜宝塔!」
  太皇太后垂下衣袖,寒声道:「小郭子,小德子,你们两个把这蝥贼送进宫去,老身要亲自审问。他若掉一根寒毛,你们两个便自裁吧。」
  说罢拂袖离开。
  两名大貂珰对着她的背影叩首道:「奴才谨遵太皇太后慈旨。」
  封德明面无表情地解开程宗扬的衣服,从里到外地仔细摸了一边,把他带的背包、匕首、甚至连腰间的带钩全部取走,逐一翻检。
  被他冰冷的手掌摸到身上,程宗扬汗毛直竖,耳边仿佛能听到死太监的淫笑声,「小伙子,身体很结实嘛。」
  但封德明一个字都没说,就像是死人一样,或者把程宗扬看作死人一样,从头到脚把他检查一遍。
  好不容易等这孙子摸完,程宗扬一口气还没松开,另一名大貂珰郭槐又重新检查一遍。这孙子更仔细,不仅解开他的头发,用银梳仔细梳过,甚至连他最要紧的部位都没放过。命根子接连被两个死太监摸过,程宗扬表情扭曲到极点,几乎连自宫的心都有。
  两人把程宗扬的迷彩服、靴袜、背包、匕首一件件分别放好,收拾起来,然后取来一套新衣,给他穿上。为了防止他暗藏什么手段,连靴袜都换了新的。接着两人腾空了一只箱子,先铺了锦垫,才把程宗扬放进去。
  随侍的宫女大半都随太皇太后前去礼佛,剩下的几个宫女目不斜视,对他们的举动无动于衷。
  两名大貂珰又共同检查了一遍,确定没有疏漏,郭槐抬指在他颈下一拂,程宗扬眼前一黑,随即陷入梦乡。
  程宗扬仿佛做了一个冗长的梦,当他好不容易张开眼睛,眼前黑漆漆看不到一丝光线,就像置身在一个山洞里般。他愣了一下,才意识到自己还在箱子里,在明庆寺的浴佛节上那番经历像从水底升起般,一件件浮现在脑海中。
  当初听说斯明信与卢景闯入大内就像回家一样轻松,程宗扬下意识中就没把宋国宫禁的实力放在眼里,所以才敢孤身藏在观音殿内。但幻驹和云骖能轻松做到的事,不代表自己也能做到。轻视宋宫高手的结果,就是自己被两个死太监上下其手一番。如果自己能活着出去,这事儿绝对要烂在肚子里,打死也不能往外说。
  程宗扬回想了一遍死太监的出手,论起招术也不是十分出奇,自己连像样的招术都没施出就被制住,完全是猝不及防以及实力的差距。否则自己和秦翰都能拼几下,难道还顶不住这两个太监三招两式?话说回来,宋国这地方实在邪门,同样是朝中重臣,深宫大内,晋国王谢家的权臣怎么看都算得上朝廷栋梁,至于宫里的太监却差得远,被个古冥隐一手遮天。宋国正好反过来,权臣一个比一个奸,太监一个比一个猛。如果出手的是秦翰,自己这会儿说不定已经和小狐狸成了难兄难弟,找到赤阳圣果自己得先吃一个补补……
  这难道是人才守恒定律?朝廷的文臣武将靠不上,只有靠公公了?
  正胡思乱想间,忽然「格」的一声轻响,箱盖打开。接着一双手将自己扶了出来。
  封德明脸上没有丝毫表情,他又里里外外检查一遍,确定程宗扬身上再没有任何威胁,这才架起他的手臂,把他带进内殿。
  眼前是一座宽广的宫殿,两尊高大的铜炉正袅袅吐出异香,深黑色的地砖像被油浸过一样光亮,映出殿外昏黄的阳光。
  殿内张挂着重重轻纱,几名戴冠的宫女无声地殿中穿梭,一层层的帷幕让人有种错觉,似乎这宫殿深得没有尽头。
  终于穿过一道水晶帘,眼前出现一座精阁。封德明手掌一按,程宗扬双膝一软,身不由己地跪下来。
  片刻后,那名出手把自己抓下来的老太监小心翼翼地扶着一名贵妇进来。
  已经卸去凤冠的太皇太后坐在榻上,上下打量了程宗扬一遍,然后吩咐道:「你们出去吧。」
  两名大貂珰不言声地退开,阁中只留下太皇太后和程宗扬两人。
  太皇太后心不在焉地拿起茶盏,过了会儿道:「你是哪里人?」
  两名死太监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法,自己能说能动,就是丹田中半点真气也施不出来。那两名死太监虽然退开,却就站在阁外,自己要想仗着是个壮男对太皇太后出手,保证刚有动作就被两个死太监暴扁。
  形式比人强,程宗扬露纯良的笑容,「回娘娘,小的是盘江人氏。」
  「盘江?很远吗?」
  程宗扬老老实实答道:「是很远。」
  「你姓什么?叫什么?」
  「姓程,程宗扬。」
  「是做什么的?」
  「小的是做生意的。」
  太皇太后沉默了一会儿,然后道:「你认得这个吗?」
  说着她从腕上解下那块手表,垂到程宗扬面前。
  那块劳力士是女式腕表,虽然已经有些年头,银白色的金属表带依然闪闪发光。表盘呈深蓝色,周围嵌着一圈精致的水钻,表盘上的刻字是水晶状的罗马数字,最上方嵌着一只金灿灿的皇冠标志,配着晶莹透明的玻璃表盖,看上去精美绝伦——程宗扬一眼便认出,这是一块地摊上卖的假货,几百块钱能买好几个!
  程宗扬咽了口吐沫,「这是一块手表。」
  「你见过吗?」
  程宗扬小心道:「以前见过……」
  「在哪里见过?」
  程宗扬硬着头皮道:「我以前也有一只,后来找不到了。」
  「你说它叫劳什么?」
  「……劳力士。」
  贵妇唇角露出一丝笑意,她把手表戴回腕上,浅浅饮了口茶,突然道:「你是他儿子吗?」
  程宗扬一脸愕然地望着这位太皇太后。
  太皇太后掩口一笑,然后摇了摇手,「我只是随口问问,你不必答我。他说过,男人不喜欢女人问得太多。」
  她原本已经美人迟暮,此时展颜一笑,整个人仿佛年轻了十几岁,眉眼间流露出昔日的风华。
  太皇太后放下茶盏,含笑道:「你知道这表是谁送给我的吗?」
  程宗扬心一横,「岳帅?」
  太皇太后轻叹道:「是啊。」
  她轻抚着表带,眼中露出缅怀的神情,柔声说道:「他说,这表只有一块,世间只有我一人配得上……」
  程宗扬竭力忍住扭曲的表情,心里仿佛有一万头神兽草泥马咆哮而过:岳鸟人!你这个不要脸的臭表贩子,一块水货把人家蒙了十好几年!
  太皇太后像是沉浸在回忆中,轻声笑道:「他嘴巴总是那么甜,几句话便说得人家满心欢喜,宁愿把命都给他……那天他把这块表送给我,整整两天就在这精阁里,连门都没有出……」
  她凤目微转,看着程宗扬道:「你知道了?」
  程宗扬干笑道:「原来……原来岳帅和娘娘有一腿。」
  太皇太后笑出声来,接着眼波一转,露出一丝娇媚,「哪里是一腿?那时他是这后宫的主人,我们都是他的姬妾。他一入宫,就到殿里临幸奴家。有时高兴了,还把贾妃她们叫来,和奴家同榻交欢。」
  程宗扬听得目瞪口呆,太皇太后却似乎不以为意,微笑道:「那时我还是太后,贾妃和韦妃是最受宠的妃子。当初为了立谁为后,就是用这块表计的时,我记得韦妃比贾妃快了两分钟,才被立为皇后。」
  她轻叹道:「那些年是奴家最开心喜乐的日子了。谁知……花还未谢,斯人已去……转眼已经十余年了。」
  程宗扬试探道:「他就没回来看看你?」
  太皇太后摇了摇头,「他走时什么都没说。如今已经过去这些年,想必……已经不在这世间了。」
  程宗扬心头微震,岳鸟人的下落一直是个谜,无论星月湖、黑魔海还是皇城司,关于此事都没有确切消息。作为岳鸟人曾经的枕边人,难道这位太皇太后有什么凭据?
  程宗扬小心道:「真的吗?」
  「他说,这块表就是他的心,秒针就是他的心跳,每日每夜在我腕上跳动,永不停歇。」
  太皇太后抬起手腕,「可他离开后一个月多后,这块表就停了,再也没有走动过。」
  望着太皇太后凄楚的眼神,程宗扬整张脸都黑了下来,表停了代表人死了?
  那是没电了吧!
  一时间两人都没有言语,精阁陷入一片古怪的寂静中。太皇太后满目凄然,程宗扬却是脸上赔笑,心里狂啸,一肚子的千言万语都汇成一个字:干!
  太皇太后喝了口变凉的茶水,眼中露出一丝留恋和落寞,良久她微微一笑,「你做的什么生意?」
  「我……我做印纸币的生意……」
  「哦?你是宝钞局新任的那个主事?」
  太皇太后恍然道:「难怪你的名字有些耳熟。前些天官家说贾家小子要印纸币,老身心下还有些疑惑。纸币的事,阿举也是说过的。老身还奇怪是谁提的主意,果然是你。」
  暗藏太皇太后寝处,意图行刺——这罪名落在自己头上够剐两天的。眼下唯一的生路就是自己那位臭不要脸的岳父。看样子太皇太后和他不仅是很有几腿,而且至今还念着当日的情份。不过自己叫出「劳力士」三个字,太皇太后就立刻改变主意,到了宫中,甚至连事关宫闱体面的隐私都毫不介意地告诉自己,坦然到这一步,倒让程宗扬满心忐忑:她不会说完就杀自己灭口吧?
  程宗扬满脸堆笑,高声说道:「太皇太后明察秋毫!什么都瞒不过娘娘的法眼!」
  太皇太后一笑,还未开口,外面便有人道:「什么明察秋毫?有什么事要瞒娘娘的?」


晴空万里 / 发表于: 2021/03/17 16:32:41

第四章
  随着话语声,一个英姿勃发的年轻人穿过帷幕。两名大貂珰同时跪下,叩首道:「奴才拜见官家。」
  宋主对两名太监理也不理,迳直从他们中间走过,先向太皇太后躬身施礼,说道:「儿臣见过娘娘。」
  然后直起腰,皱眉道:「是你?」
  程宗扬暗自庆幸两名太监给自己换了身衣袍,不然一身迷彩服地往宋主面前一站,那模样直接就够打入天牢了。
  程宗扬刚要依规矩向宋主行礼,却被太皇太后拉住。
  「难怪官家不认识。官家可知道这是谁吗?」
  「屯田司员外郎,宝钞局主事,程宗扬。」
  宋主对这个自己记在屏风上的小官倒记得清楚。
  「老身也是今日方知,这程主事原是老身的嫡亲外甥。」
  说着太皇太后拉起衣袖,擦了擦眼角,泪眼婆娑地说道:「老身幼年入宫为婢,最小的妹妹尚在襁褓,多年不闻音讯。好不容易老身在宫中熬出头来,遣人回乡探望,才知道父母早已亡故,妹妹也远嫁南方,不知下落。天可怜见,今日在明庆寺礼佛,老身一闭眼,便接到菩萨法旨,说老身的外甥就在朝中。老身按着菩萨的指点,让人找来程主事,一问之下,身世毫无出入,果然就是我那苦命妹子的孩儿……」
  太皇太后声情并茂的一番话,不但让宋主愣住了,连程宗扬都听得发晕。幸好他反应略快一些,一扯袍角,跪下道:「臣,程宗扬叩见陛下。」
  宋主回过神来,「那刚才说的明察秋毫……」
  程宗扬恭恭敬敬地说道:「回陛下。方才娘娘问及臣的身世,臣言焉未详之处,娘娘犹如目见,所言无不吻合,因此才令臣大惊失态。失仪之处,尚请陛下恕罪。」
  宋主看了看神态恭敬的程宗扬,又看了看热泪盈眶的太皇太后,「原来是这样……」
  说着他一挑眉峰,对外面两名太监斥道:「大胆奴才!这么大的事,也不禀报!」
  郭槐利落地磕了个头,不动声色地说道:「奴才死罪。奴才奉娘娘慈旨,私下召程主事入宫,问对未详,不敢有骇圣闻。」
  宋主道:「虽然是菩萨显灵,但事涉宫闱,不可乱言。外面问起,便说是娘娘派人暗访多年,才寻到的。若有怪力乱神的话头,仔细你们的皮!」
  郭槐和封德明同声道:「奴才遵旨!」
  宋主转过身赔笑道:「娘娘蒙菩萨指点,固然是好事,但若让外间的儒生知道,免不了啰嗦。」
  「官家说的是。」
  太皇太后合什道:「阿弥陀佛。有菩萨保佑,我大宋必然国势日隆。」
  年轻的宋主牵了牵唇角,「儿臣有件事要禀告娘娘。」
  程宗扬连忙道:「臣告退。」
  「用不着。」
  太皇太后温言道:「都是自家人,官家尽管说吧。」
  宋主皱了皱眉,勉强道:「是王禹玉的事。有人举发先帝病危时,拟立儿臣为太子,王禹玉时任翰林学士,拒草诏书。时儿臣尚幼,不知娘娘是否知晓?」
  太皇太后淡淡道:「官家以为呢?」
  宋主看了程宗扬一眼,「这必是贾师宪的勾当。」
  程宗扬心里猛然一震,宋主与贾师宪果然暗地里已经势同水火。
  太皇太后摇了摇头,「这种事贾家小子绝不会乱说。官家尽管去查,举发者定有他人。但王禹玉拒草诏书……确有其事。」
  宋主清亮的眼眸中寒光一闪,躬身道:「儿臣知道了。」
  太皇太后叹道:「祖宗家法,不可擅杀大臣。况且王禹玉当时之举,实是情有可原。」
  宋主冷冷道:「死罪可免,国法难饶。王禹玉事君不忠,结党谋私,即便免死,也当流放岭南。」
  太皇太后微微点头,「便是如此罢了。」
  寥寥几句话决定了前任宰相的命运,程宗扬肚子里暗自嘀咕,这宋主刚开始似乎对王禹玉颇有回护的意思,但一听说王禹玉拒草诏书的事属实,立即改换脸色,必欲除之而后快。这小子的权力欲不是一般的强啊。
  宋主道:「梁师成、王禹玉先后离朝,贾太师独自掌权,似有不妥。」
  太皇太后沉吟片刻,温言道:「赐高俅一壶珍珠。」
  宋主一愕,然后明白过来,躬身道:「儿臣遵命。」
  程宗扬也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太皇太后是暗示宋主拉拢高俅,把军权牢牢掌握在手中。只要兵权在手,无论贾师宪权力再大,一道诏书就能罢了他的官。
  太皇太后提醒道:「他是个好财好物的性子,寻常珍珠未必入他的眼。」
  「正好南蒲贡来一批珍珠,」
  宋主悻悻道:「高俅这厮贪婪无度,难怪士大夫不屑与他为伍。」
  「人无完人。这些年我们孤儿寡母能平平安安,都是高俅掌军的功劳。」
  宋主本是心思灵动之辈,祖母略一点拨便能举一反三。坐在他的位置上,最要紧的除了军权,还有财权,这些年宋国因为朝廷无钱可用,已经吃了不少亏。
  想通这一点,宋主再看向程宗扬目光不由多了几分温和,「宝钞局的事你做得不错。」
  「都是陛下的提点。」
  程宗扬很明智地没有提贾师宪的名字,把功劳都推给宋主。不是他过河拆桥,眼下宋主已经对老贾忌惮十分,再提他的名字,等于是火上浇油,烧了自己也烧了老贾。
  「朕哪里有什么能提点你的?」
  宋主笑着说了一句,然后道:「娘娘的亲眷原就不多,难得你有这等缘份,能与娘娘相认。纸钞的事多多用心,且莫出了岔子。」
  「是。」
  宋主向太皇太后道:「娘娘大喜,此事当诏告天下,为娘娘贺喜。儿臣便命翰林院草诏,大赦天下。」
  「切切不可!」
  太皇太后和程宗扬异口同声地说道。
  太皇太后道:「官家这番心意,老身甚是喜欢。但方才官家也说了,此间情形若让外间知晓,你我祖孙少不佞佛之讥。此是其一。其二,天下六朝,外戚干政,多有不得善终。我这外甥生在蛮荒,本性淳厚,若是将此事诏之天下,骤然显贵,对他也不是好事。有此二端,依老身的意思,还是不要四处宣扬的好。」
  程宗扬道:「方才娘娘也是这样吩咐微臣。切不可持宠而骄,恣意妄为。臣才说不敢欺瞒娘娘。」
  太皇太后怜爱地拍着他的手道:「却是委屈你了。」
  「臣父母早亡,有一姨母已是侥天之悻,岂敢他求?」
  程宗扬道:「何况娘娘也是为臣着想。只要能常见到姨母,略尽孝心,臣心愿已足。」
  两人一唱一合,终于让宋主打消了念头,点头道:「娘娘在宫里寂寞,你若不方便进宫,便让你的浑家多来陪陪娘娘。」
  「……臣尚未娶妻。」
  「是吗?」
  宋主疑惑地看了他一眼,二十五六年纪尚未娶妻倒也不多,「既然是至亲,也不拘那么多礼数……便准你每月入宫五次,与娘娘说说话。」
  「多谢陛下。」
  宋主向太皇太后施了一礼,「朝中还有事,儿臣告退。」
  等宋主离开,程宗扬才偷偷抹了把冷汗,笑道:「多谢娘娘!」
  太皇太后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你谢我什么?」
  「若不是娘娘帮忙掩饰,我今天这个跟头栽下去,也不用爬起来了。」
  「油嘴滑舌。」
  程宗扬笑道:「更要多谢娘娘青眼有加,认了在下作外甥。」
  太皇太后掩口笑了起来,「好个呆子。」
  程宗扬一头雾水,「我是不是说了什么傻话?」
  太皇太后扬起手腕,「他说过:若有人认出这劳力士,便是他的异世之身,他留下的一切都由那人承继。你明白了吗?」
  程宗扬茫然道:「我有点头晕……」
  太皇太后轻笑道:「老身年纪已大,不好自荐枕席。老身以外,宫中太后、诸妃不少都是你昔日姬妾,只要你愿意,尽可随意召来侍寝。」
  程宗扬整个人都傻掉了。她是把自己当成岳鹏举的化身了吗?岳鸟人脑子进了多少水才会想出这主意?随便来个人说出「劳力士」三个字,就能全盘接受他的遗产,他再大方也不至于把自己的后宫都共享了吧?
  不对!程宗扬突然意识到,岳鸟人的设计正是为了他自己!六朝穿越者虽然不少,但轨迹能够重合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岳鸟人临走时留下这句话,只可能是给他自己安排的后手。一旦他重回六朝世界,就能凭此重新获得财富地位——即使他的面目身份完全改变!
  程宗扬心里呯呯狂跳,如果这些推论是真的,那么岳鸟人肯定知道自己不会死,而且还有办法回来。不然他所作的一切安排,都有可能白白便宜了另外一个幸运儿。可现实却是岳鸟人一连消失十几年,踪影皆无。究竟是他的计划并不可行,还是有什么意外发生?
  郭槐道:「禀娘娘,酉时已到,宫门该落锁了。」
  宫门一旦落锁,内外隔绝,自己可就出不去了。程宗扬赶紧说道:「时辰已晚,在下先告辞了。」
  太皇太后眼中露出一丝失望,柔声道:「便是留宿也无妨的。」
  开什么玩笑?自己虽然不知道前任宋主究竟是哪个倒霉的绿帽天使,但眼下这位宋主看着可不好惹。一旦被宋主发现自己在宫里留宿,你身为太皇太后没什么好怕的,我的小命就悬了。
  「陛下已经允准在下每月入宫,我明天再来拜见娘娘。」
  「妾身姓刘,小名娥儿。」
  太皇太后道:「你原该叫妾身小字便是。但被旁人听到只怕不妥,既然你我以姨甥相称,你就叫我姨娘吧。」
  「那好,」
  程宗扬笑道:「甥儿明日再来拜见姨娘。」
  自己还有一肚子的话想问:岳鸟人当年凭什么那么嚣张?他的离开还有没有什么内幕?宋主既然与贾师宪又对你言听计从,为什么会任由宋军攻打江州?更重要的是:曾给岳鸟人生过孩子的太后仍在宫里,自己手里的梦娘究竟是谁呢?
  不过来日方长,改天再问也不妨。
  郭槐一手提着包袱,一手提着灯笼,送程宗扬离开大内。他微微佝偻着背,纱帽下的鬓角白发丛生,只看背影,怎么也瞧不出这么个又糟又老又太监的家伙会是一个不显山不露水的高手。
  程宗扬暗暗佩服,这两个太监虽然站在阁外,但凭他们的耳力,只怕连蚊子飞过都听得清清楚楚。听了那么多隐私,脸上却毫无异样,这修养可真够深的。
  话说回来,在那些宫里的贵人眼里,这些太监大概也就和家俱差不多。
  有太皇太后身边最宠信的大貂珰带路,两人一路畅通无阻地离开大内。郭槐把装着程宗扬随身物品的包袱交给他,没有多说一句,便提着灯笼掩上宫门。程宗扬立在寂静的宫门前,感觉就像经历了一场光怪陆离的梦境般不可思议。
  那柄极具斩马刀风范的倚天剑仍斜插在宫门前的叩天石上,月色下散发着清冷的光辉。城楼上,禁军士卒鹰隼般的目光不断扫来,察看是否有人靠近。
  程宗扬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目不斜视地走过倚天剑,朝着闪耀着无数灯火的外城走去。……
  回到翠微园,众人正如同热锅上的蚂蚁,见到家主,秦桧顿时舒了一口气,「谢天谢地,公子可算回来了。」
  程宗扬放下包袱,笑道:「我不是说这两天有事吗?用得着急成这样?」
  林清浦笑道:「易中尉来了。」
  「易中尉?」
  程宗扬一怔,然后跳起来,「彪子!怎么这么快!」
  易彪大步进来,双腿一并,向程宗扬敬了个军礼,朗声道:「星月湖大营一团直属营中尉易彪,见过程少校!」
  易彪本来就是北府兵精锐,在江州战场磨练这段时日,整个人的精、气、神都有了一个飞跃,站在那里就像一柄战刀,锋芒毕露。
  秦桧笑道:「原算着还有两三天才能到,但易兄弟昼夜兼程,一个多月的路程只用了十几天。单看这份速度,便是实打实的精兵!」
  程宗扬还未开口,就听到冯源扯着喉咙道:「程头儿!你看这是谁!」
  程宗扬一抬头,不由喜出望外,「老匡!你也来了!」
  匡仲玉一副仙风道骨的架式,稽首道:「无量天尊!」
  程宗扬笑骂道:「你就少给我装神弄鬼吧!」
  程宗扬拉着两人坐下,「虽然有清浦帮忙传讯,但山水相隔,每次也说不了几句话,赶紧给大伙说说江州这些天的情形。」
  「是!」
  易彪清了清喉咙,与匡仲玉你一言我一语,把这段时间的事捡着要紧的说了。
  江州之战结束,星月湖大营靠着最后一战抢来的辎重,大捞了一把。但这些物资变卖却成了麻烦。云家与江州断绝往来,至今余波未消。由于围城数月,城中房舍残破,当初迁到宁州的人口如果回迁,粮食、住房用的建材都要靠商贾往来运送。
  除此之外,雇佣兵佣金的结算,民夫的遣散费用,各家部曲的赏金,战殁者的抚恤……善后事宜样样都要钱。只靠江宁两州的小商户,根本是杯水车薪。因为云氏商会态度决绝地拒绝交易,让孟老大都有些傻眼,如今大营几位当家都为此头痛。
  这事程宗扬肠子都悔青了,还不好对众人倒苦水。他好说歹说,拍胸口保证云家的事由自己一手摆平,终于劝住孟老大不让小狐狸去云家提亲。可想说服云家谈何容易?吴三桂跑了趟建康无功而返,敖润到现在连门都没进。自己甚至拉下脸面,请石超和桓歆帮忙,通过晋国世家查找云如瑶的下落,结果这些在晋国手眼通天的世家子弟也白忙一场。
  云家那位小姐连同内宅当时的奴婢、护卫都像人间蒸发了一样,没有半点音讯。和自己交情最好的云苍峰自从与星月湖大营翻脸之后,也同样消失无踪,剩下云栖峰和云秀峰两位爷,脸一个比一个拉得长,程宗扬远在临安,对云家的态度根本无计可施,想磕头认罪都摸不到门路。
  按理说,自己应该放下一切,赶到建康与云家开诚布公地说明此事,可自己手边的事,哪一件是能轻易放下的?
  接着匡仲玉说起营中事务,程宗扬只好打起精神,把云家的事放到一旁。
  如今星月湖大营包括各部直属营在内,分成三团九营。原本的一营、六营和新组建的直属营成为程宗扬的嫡系。战后各营人员全部补齐,军官却缺员不少。
  直属营现有两名中尉连长:吴战威、易彪,另有一个位置是留给敖润的,但少尉只从新加入的军士中提拔了两名,尚缺七名。
  一营原本三名上尉连长仅剩下臧修,谢艺殒身南荒,程宗扬在外奔走,老臧作为资深上尉,当仁不让地代理营务。好在他手下臂助不少,战后鲁子印晋升为上尉,再加上吴三桂被授予中尉衔调入一营,算是补齐了三名连长。
  吴三桂由直属营调入一营,是程宗扬反复权衡的结果。如果自己带来的手下全部盘踞在直属营,与星月湖旧部泾渭分明,不仅新旧融合成了一纸空谈,也辜负了孟老大着力扶植自己的一番心思。但融合不可能直接把人员打乱重组,只能一步一步来,通过充分的交流,把误解降到最低。吴三桂精通世故,在这方面无疑是自己能拿出来的最好人选。
  六营双雄杜元胜和苏骁战绩彪炳,萧遥逸卸职,杜元胜毫无悬念地出面代理营务。但六营先后经历大草原之战和江州之战,营中人员几乎换了一遍,损失最大。因此程宗扬在补充人员时,也更倾向于六营,优先程度还在自己的直属营之上。
  其他两个团中,由崔茂四营、王韬五营以及侯玄直属营组成的二团实力最为强劲,如今是星月湖大营的主力,承担着江州防御的重任。
  至于三团,三位营长孟非卿、斯明信和卢景全部放权,把军务都交给月霜。
  孟老大着力培养月丫头,也在预料之中,但一下把整个团都交给她,还是让程宗扬吓了一跳。以月丫头暴力的性格,突然间多了这么一大批剽悍的打手,危险系数急剧蹿升,想想都让人后背发凉。
  匡仲玉捋着胡须道:「月少校组建了一支女营,部下便是那些荆溪蛮女。」
  「不是吧!」
  程宗扬叫道:「月丫头连我的墙角也敢挖!」
  易彪道:「这是紫姑娘的意思。说荆溪人都是女子,跟着程头儿不妥。」
  「有什么不妥的!」
  程宗扬义正辞严地拍案道:「难道我是那种会把自己部下的女兵都睡一遍的禽兽吗!」
  秦桧凛然道:「秦某可以作证,家主与荆溪人瓜清水白,绝无半点瓜葛!」
  程宗扬一个一个瞪过去,众人在他的威压下都连连点头,表示紫姑娘此举确实是多虑了。
  程宗扬一拍桌子,「接着说!」
  易彪连忙道:「是!」
  至于从江州方面赶来临安的,除了易彪等人,还有两支队伍。一支是以舞都侯张少煌为首的晋国贺岁使团。江州一战打得血流成河,这班纨裤子弟只在城上看见,便吓得脚软。有几个胆气怯的,还跑去宁州躲了些日子。但江州之战一打完,这些爷顿时神气活现起来,好像打跑宋军都是他们的功劳。听说张少煌要去临安,盘江的程公子也在,大伙便都跟着要来。七八位世家公子,带上各家的奴婢、护卫,一行浩浩荡荡足有好几百人。
  程宗扬原本只打算请石超、张少煌等人出席计划中的股东大会,听到这里也只有苦笑。这些世家子弟来临安,建功立业挣钱发财都在其次,游山玩水,饱览宋国美女的秀色才是真的。
  另一支队伍则是江州派出的重点,以月霜为首,代表星月湖大营赶赴临安参加股东大会。月霜既然来,秋少君肯定不离左右。更让程宗扬郁闷的是,自己好不容易挖来的雪隼团佣兵,倒有三分之一自愿去了月霜麾下。想想也不奇怪,月霜毕竟也在雪隼团干过佣兵,人头肯定比自己熟,但无论怎么说,这两个墙角把自己挖得肉都痛了。
  当着众人的面,程宗扬不好直接问小紫,便问道:「殇侯呢?」
  「不清楚。我走时他们还在江州,听说侯爷病了,一时起不了身。」
  「病了?」
  秦桧在旁追问道。
  易彪抓了抓脑袋,「详情我也不知道,只是侯爷派人找孟上校要医药费让我听到了。」
  程宗扬听得脸色一黑,秦桧倒是很从容,拈须叹道:「君侯此番劳费心力,着实是伤了身子。」
  「得了吧,」
  程宗扬没好气地说:「那老家伙赖着不走,不就是为了多捞俩钱吗!」
  「小侯爷呢?他不会还留在江州吧?」
  萧遥逸在秦翰掌下受了重伤,需要太泉古阵的赤阳圣果才能治愈。这件事与云如瑶的事,是自己解决完临安诸事之后的两大要务。云如瑶虽然重要,但小狐狸的事关乎性命,程宗扬已经决定先去太泉古阵,治好小狐狸——总不能让人说自己重色轻友吧。
  匡仲玉道:「萧少校与月少校一路,原本说与张侯爷一道走的,但月少校不肯,才分成两路。」
  月丫头若与那帮纨裤子弟一道,看到他们一路上的荒唐,恐怕整个纨裤团都没有几个能活着到临安的,分开来倒是眼不见为净。
  易彪路过筠州,也带来了筠州方面的最新消息。因为江州之战调动了大批人力物力,筠州作为宋国的后勤基地,市面繁荣了许多。虽然滕甫去职,但祁远已经在筠州立住脚,与各方面的关系都打得火热。再加上下游的沐羽城通过浮凌江运来各种昭南特产,都由程记代理交易,盘江程氏如今在筠州已经有商行、粮行和钱庄诸处生意,一跃成为筠州最大的商家。
  祁远在筠州做得风生水起,州县官员缙绅都成为他的座上宾朋。以自己在宋国的背景,已经无人能够撼动程氏商行在筠州的位置。这次股东大会,祁远这位盘江程氏的大管家少不了也要来。
  听到易彪说祁远是和张少煌一路,程宗扬不禁纳闷,祁远身子骨不行,不能和易彪一路急行军也就算了,可那些少爷哪个是好伺候的?和他们一路,老四这不是自讨苦吃吗?
  易彪嘿嘿一乐,「兰姑她们和张侯爷一道。」
  程宗扬失笑道:「好嘛,兰姑这是打算把生意一路做到临安啊。」
  「四哥让我对程头儿说,那两个人一直没有露面,不知道是不是错过了。」
  程宗扬点了点头,自己本来让祁远在筠州接应鲁智深和林冲,但一直没有碰面。林冲伤势不轻,花和尚那厮粗中有细,多半在途中寻个僻静处给林冲治好伤才会上路,因此程宗扬听到也不心急。
  「还有,」
  易彪对金兀术等人道:「你们的族人也先接来了一批,暂时安置在荆溪。好家伙,祁四哥准备的上百只羊,一顿饭就被吃了个干净!里面有个瘦老头,吃羊就跟啃窝头似的!一只肥羊几口就吞下肚,连茶都不带喝的!」
  金兀术等人笑逐颜开,「叔公身体康健,甚好!甚好!」
  程宗扬连忙叫道:「都留在筠州!千万别带来!临安的羊比筠州贵得多!」
  金兀术等人满不在乎地说道:「无妨!有羊便是吾乡!」
  「还说兰姑,」
  匡仲玉微笑道:「这次可多亏了她。」
  「又怎么了?」
  程宗扬亲手给匡仲玉添了茶水,「兰姑还干什么好事了?」
  「江州打到后来,萧少校手里一点钱都没有。还是兰姑从水香楼拿了钱给萧少校救的急。」
  程宗扬讶道:「这笔账我怎么没听说?」
  易彪咳了一声,「是紫姑娘定的。」
  程宗扬大度地说道:「就当我没问过吧。」
  「兰姑这笔钱倒不是白拿。」
  匡仲玉笑道:「听说是兰姑向紫姑娘报账,萧少校才知道用下去的金铢倒一半回到兰姑的水香楼和赌坊里面。最后兰姑出了两万金铢,买下水香楼和周围几十亩地,听说要开间织坊,给楼里从良的女子留一份生计。」
  程宗扬感叹道:「没想到兰姑还有这份见识。」
  「也是吴家嫂子的功劳。」
  易彪道:「柳嫂来看望吴大哥,和兰姑商量过,又向紫姑娘禀报过,才出的这主意。」
  程宗扬大笑道:「原来如此,柳嫂论做生意可比吴大刀强得多,她嫁过来,倒让我捡了个便宜!」
  匡仲玉点头道:「老夫曾见过吴家娘子,天庭饱满,地阁方圆!十足的好面相!多子多福……」
  「喂喂,」
  程宗扬打断他,「老匡,你能不能换两句词儿啊?」
  匡仲玉连连摆手,「万万不可!万万不可!当心挨打!」
  众人一番谈笑,直到深夜才散。易彪和他带来的手下自去安歇,程宗扬则把秦桧留了下来。
  「王禹玉完了。」
  此事似乎在秦桧预料之中,并没有流露出多少惊讶,只叹道:「事君不忠,难免有此下场。」
  「王家要被流放到岭南,为免节外生枝,不妨把你那位王小姐先接过来。」
  秦桧潇洒地一躬身,「回家主,属下已将贱内接至园中。」
  「奸臣兄,动作够快啊。」
  程宗扬笑了一半忽然哑住,接着拍案叫道:「这事不会是你干的吧!」
  王禹玉全家流放岭南的诏书还没出来,自己若不是亲耳听见,也不会知道此事。可死奸臣早早就把人接过来,分明成竹在胸,算定王家一蹶不振——要知道连宋主在问明太皇太后之前都没有拿定主意,他哪里来的底气?
  秦桧从容道:「王禹玉咎由自取,与秦某何干?况且公子根基已成,要王家也无益处。」
  「我算是明白了,奸臣兄,你这段日子天天往王家跑,不是想方设法营救王家,而是往王家坟上添土。」
  程宗扬佩服地说道:「够狠啊奸臣兄!」
  秦桧谓叹道:「听天命,尽人事,秦某不过推波助澜,顺势为之而已。」
  「奸臣兄,你这么干,就不怕你家娘子将来给你一刀?」
  秦桧唇角露出一丝笑意,「不敢欺瞒家主,王禹玉拒草诏书之事,外间绝少人知。贱内自幼博闻强记,颇受祖父宠爱,方知此事根底。这一着破釜沉舟,正是贱内的主意。」
  程宗扬笑容僵在脸上,半晌才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绝配!」
  虽然还没有见到那位王氏,但程宗扬已经知道是历史的洪流赢了。自己原本还有几分侥幸,以为秦桧命运已经改变,未必那么巧还能遇到前世的浑家。结果自己千算万算,到底还是让死奸臣真找到他命定的另一半。程宗扬可以想像,这对夫妻一旦联手,威力将是神挡杀神,佛挡杀佛,普天之下,都没有多少人是他们夫妻的对手。


晴空万里 / 发表于: 2021/03/17 16:34:25

第五章
  程宗扬带着一肚子感叹往天香水榭走去,却见匡仲玉临湖而立,风度翩翩地一手捋着胡须,似乎正在和谁交谈。
  程宗扬刚停下脚步,便听见一个充满惊喜的女声,「没想到会在此地遇到匡神仙,实是有幸!奴家正有一桩为难之事,万望仙长指点迷津……」
  匡仲玉一脸严肃地打断她,「不必多说。老夫已知娘子所问何事。只是老夫平生有三不看。」
  匡仲玉竖起三根手指,「不至午时不看,心不诚者不看,每日过三人不看。今日定数已足,娘子要问尊夫前程,女儿姻缘,还请改日。」
  阮香琳惊道:「仙长如何知道奴家要问的事?」
  匡仲玉矜持地摇了摇手,「天机不可泄漏。」
  程宗扬暗自好笑,老匡蒙起人来一套一套的,眼睛都不带眨就把阮女侠给骗得服服帖帖。说来李师师也算倒霉,自己的盘江程氏还没有正式组建,好端端一个风流出众的公关经理,现在却当会计在使。那丫头似乎也怕了娘亲的纠缠,整天躲在钱庄盘点账目,对阮香琳避而不见。这阮香琳也是锲而不舍的性子,竟然一直呆到半夜。
  匡仲玉一番作势,阮香琳不好再问,心里却越发敬服。她屈膝福了一福,说好改天再来候教,这才离开。
  程宗扬笑道:「夫人慢走。」
  这次阮香琳终于没给他摆脸色,但也没有答话,只微扬着头,目不斜视地娉婷走远。
  程宗扬拉住匡仲玉,「老匡,有两下子啊,她还没开口,你怎么知道她问的是什么?」
  匡仲玉胸有成竹地说道:「此妇人容颜如玉,衣食必定无忧。眉眼间英气外露,秉性必然好强。深夜独自外出,必是有所倚仗。神情忧喜不定,此乃心中有事。其衣裳虽洁,却无诰封。身怀武功,难见傲气。观此数端,老夫敢断定,其夫非是微末武官,便是草莽武人。」
  程宗扬听得频频点头,老匡这哪里是诳术?分明是观察入微,加上严密的推理。
  匡仲玉道:「一介妇人,所挂念者,无非丈夫儿女。观其年纪,正是三十开外,子女初长时节。始见之时,此妇眉间有忧叹之色,当是与女儿龃龉。如此,此妇心事便昭然若揭:无外乎借女儿攀龙附凤,为夫求取功名。」
  一番话让程宗扬对匡仲玉刮目相看,「老匡,行啊!来给我看看相!」
  匡仲玉端详片刻,忽然惊讶地挑起眉毛,「看公子的面相,正是桃花运起,红鸾星动!数日内必有红杏递枝,令公子得偿所愿。」
  「老匡,说明白点儿,哪里来的桃花运?」
  「无量天尊。」
  匡仲玉宣了声道号,煞有其事地说道:「天机不可泄漏。」
  「你就装吧!三天之内要是没有桃花运上门,我就砸了你的招牌!」
  「若老夫有一字虚语,公子但砸无妨。」
  匡仲玉告诫道:「此运受之无伤阴德,避之则不吉,万望公子不要推辞。」
  「老匡,你这也太小看我了。送上门的桃花运我都不要,我还是男人吗?」
  程宗扬口上说笑,心里却在嘀咕。要说桃花运,自己今天撞见这一铺可够大的,听老太后的意思,大内三千粉黛,自己想睡哪个就睡哪个。匡仲玉说避之不吉,难道是让自己把送上门的红杏都睡一遍?先不说这工程量是不是太大,自己冒充岳鸟人的继承者接收他的后宫,传出去还不得让人骂死?就算传不出去,自己捡这么一大堆二手货,品位也实在太可疑了。
  不过匡仲玉说的得偿所愿,似乎别有含义。自己想勾搭,还没弄上手的,无非是……
  程宗扬朝李师师的房舍看了一眼,心头微动,问道:「老匡,你还记得十几年前在明州给一个小丫头看相吗?」
  匡仲玉道:「我在明州相的面少说也有五六千,哪里记得住?不过让我再看一遍,也许能想起一二。」
  李师师房里已经熄了灯烛,自己这会儿拉着匡大骗子进去,说给她相面,就算被她打出来都没人好意思替自己叫冤。
  程宗扬道:「还是明天再说吧。」
  ……
  翠微园占地甚广,单是沿湖的内院就不下数十亩,易彪等人住进来,仍然绰绰有余。各人的食宿自有秦桧安排,不用自己操心,与匡仲玉分手后,程宗扬便径直回到天香水榭。
  今天的经历完全出乎自己的意料。即使在最夸张的梦境里,程宗扬也没想过自己那位便宜岳父会留下这么一笔丰厚的遗产。虽然岳鸟人的布局九成九是给他自己准备的,但一点不差地落到自己手里,只能说老天有眼。岳鸟人给自己送来无数仇家之后,终于天良发现,送给自己一份大礼。
  自己一直担心贾师宪倒台,失去靠山的钱庄被迫易主,自己一番辛苦,都替别人作了嫁衣。这会儿程宗扬就仿佛吃了一颗定心丸,浑身轻松。有太皇太后作靠山,那简直是一尊金光闪闪的大佛。别说老贾,就是他和蔡元长、韩节夫、史同叔四大奸相联起手来,自己也能在宋国横着走。
  程宗扬越想越是得意,辛苦一天,也该好好犒劳自己一番,今晚的主菜就是凝婊子好了。
  夜色已深,檐角挂的灯笼灯火已熄,围栏外却伸出几根长长的竹竿,悬着薄纱灯笼,将周围数丈范围的水面照得上下通明。自己在楼上金屋藏娇,不好让人察觉,因此两名护卫都在水榭的一层隐蔽,既不打扰自己,若有刺客,也能第一时间发现。
  程宗扬一步数阶掠上楼梯,速度虽快,铺着地毯的木梯却在脚下毫无声息,身形轻逸得仿佛一阵风刮过,让他颇为自得。
  自从得到殇老头的警告之后,程宗扬就没有再去刻意提升修为,而是着力化解真气中的杂质,培根固元。
  去芜存精说来简单,做起来却是件精细工夫。催动真气一遍遍从丹田到百会周流运转,以此凝炼真元,就是所谓的炼精化气。大凡修行者毕生精力都花费在这上面,每天至少用两个时辰修炼,还不一定能突破。自己每天无数事情要办,哪里有时间耐着性子打坐?
  自己能短短月余就精进如斯,说起来还要多谢谢剑玉姬的大礼。剑玉姬送来的鼎炉不但好看,而且好用。有这么个美妙的鼎炉相伴,本来枯燥无味的修炼顿时变得活色生香,程宗扬满意之余,也不禁嘀咕,难怪西门狗贼那么在意鼎炉。
  程宗扬刚掠上水榭二层,却看到一个孤寂的身影。一个少女扶着栏杆,在清冷的月光下静静望着远处的湖水。
  程宗扬停下脚步,「师师?」
  少女回过头来,勉强一笑,轻声道:「她走了吗?」
  「你娘?已经走了。」
  程宗扬道:「我还以为你们说过话了呢。原来你躲在这里。」
  「我不想见她。」
  李师师道:「我自己上来,你不会怪我吧?」
  程宗扬笑道:「怎么会?」
  心里却捏了把汗,如果不是自己把阮香凝锁在房内,让她们两个见面就麻烦了。
  程宗扬劝解道:「母女哪里有什么怨仇?说起来她也是为你好,只是大家想法不同。一点误会,大家说开就好了。你总躲着她,也不是办法。」
  沉默了一会儿,李师师低声道:「娘以前不是这样的。小时候爹爹和娘亲都很疼我。为了我将来能有个好的归宿,想尽办法,才把我送进光明观堂。后来爹爹的镖局越来越大,娘的心气也越来越高……我每次回家,都觉得娘亲在变,变得越来越实际,越来越市侩……有时候我都觉得她好陌生,一点都不像从前那个疼我爱我的娘亲。」
  凝婊子对亲姐用了瞑寂术,在潜意识中改变了阮香琳的心理,使这个豪爽英武的女侠堕落成一个势利妇人。现在阮香凝的能力已经消失,瞑寂术对阮香琳造成的影响却需要时间来逐步消解,也许三年,也许五年,也许更长时间。
  「别担心,」
  程宗扬笑道:「你娘现在觉得高衙内那小崽子有权有势,比我这个生意人强十万八千倍。等我比高衙内还有权有势,说不定你就该烦恼令堂非要把你许给我了。」
  李师师轻笑一声,「休想。」
  「难道你不信?到时候我拔根腿毛都比高智商那小崽子的腰都粗。」
  程宗扬一边说,一边两手比划着高衙内的腰围,「比这个还粗。」
  李师师被他逗得笑了起来,「你腿毛有那么粗吗?」
  「当然有!」
  程宗扬作势去拉裤子。
  李师师连忙摆手,「那么粗的腿毛,我才不要看呢。」
  说笑一会儿,李师师眉间的忧色不知不觉淡了许多,娇美的面容在月色下愈发鲜明起来。
  程宗扬收起嘻笑,「刚才你不在,我们商量了一下,准备给黑魔海一点颜色看看,到时你和清浦留在园子里。」
  「为什么?」
  李师师不高兴地说:「再怎么说我也是光明观堂门下,难道你觉得我会给你们添麻烦吗?」
  「我请你加入公司,可不是让你打打杀杀的。」
  程宗扬说笑一句,然后道:「这次是和剑玉姬直接交锋,究竟有多少把握,我心里也没底。你留在家里,我也放心一些。」
  「奴家知道。」
  李师师柔声道:「但这次有危险奴家不参与,下次有危险奴家不参与,每次有危险奴家都避开,还能是盘江程氏的人吗?」
  李师师口气虽然轻柔,言语中的决心却不容动摇,让程宗扬了见识这个少女外柔内刚的一面。
  「是我想偏了。」
  程宗扬爽快地承认错误,「这次行动你也去!对了,你们光明观堂和黑魔海结怨多年,对黑魔海应该了解不少吧?」
  李师师想了一下,说道:「奴家入门时,黑魔海已经销声匿迹。但奴家在堂中听人提起过,光明观堂门下行走江湖时,最大的危险就是遇到黑魔海的人。我们光明观堂以医术传世,最上乘的武学有凤凰心法、光明剑法和蝶影身法,被称为光明三绝。」
  「世间之法邪不胜正,我们光明观堂的绝学一直是黑魔海的克星,无论是每二十年的生死之战,还是平常在江湖上狭路相逢,总是胜多负少。」
  「后来黑魔海出了一位大宗师,据说以毒入巫,创造了一种专门克制我光明三绝的法门,才让我光明观堂吃了大亏。一连数次生死战,都未得一胜。」
  「直到黑魔海巫、毒二宗分裂,巫宗与武穆王争锋被灭,才解除了我光明观堂的心腹之患。不过与黑魔海屡次交手,我光明观堂也有许多克制黑魔海绝学的法门。比如——」李师师抬起双手,两指食指并在一起,片刻后一点莹光从她指尖逸出,站在旁边的程宗扬只觉身体向被一股清风吹过,神智一下清明了许多。
  「这是我光明观堂的净化术,对黑魔海的诸般巫术、奇毒都有克制和净化作用。只不过奴家修为尚浅,只能净化周围丈许的空间。」
  程宗扬笑逐颜开,我就说嘛,光明观堂这样的老字号,怎么会没点压箱底的手段?
  「够用了!有正宗的光明观堂弟子,让西门狗贼死也死得心服口服。」
  ……
  「家主!」
  青面兽一声大喝,把程宗扬从睡梦中惊醒。阮香凝像个贤淑的妻子一样服侍着主人穿了衣袜靴子,洗手净面,然后帮他结好方巾,戴上一顶临安人常用的无翅纱帽。程宗扬搂着她亲了一口,这才施施然下楼。
  三十名孔武有力的汉子在院内站成三排,虽然人数不多,却自有一股凛然的气势,杀气外露,不愧是血战余生的精锐。
  这批士卒是一个排的编制,但程宗扬一眼看去,就看到一名少尉,超过半数的士官。
  星月湖大营十余年来头一次补充新人,授衔非常慎重。按照星月湖大营的惯例,合格者为三等兵。斩首一级,升为二等兵,斩首三级,升为一等兵。斩首五级,为下士。斩首七级,为中士,斩首十级以上,为上士。
  到尉官一级,就不再看单独的斩首数量,而是根据战斗中的表现,综合士卒的反应、判断和指挥能力,决定是否授衔。因此眼前这三十人,累计斩首至少有上百级。
  易彪一手横在胸前,高声道:「日出东方!」
  众人齐声道:「唯我不败!」
  程宗扬摸了摸鼻子,虽然自己觉得岳鸟人的口号很逊,但这些汉子充塞在血液中的骄傲是实打实的,没有一滴水份。
  程宗扬冷静了一会儿,然后开口道:「能够加入星月湖大营,成为一团直属营第一批勇士,你们每个人的能力无可置疑。经历过江州之战的血腥,我想你们都明白一个道理:在战场上,无论你们多么勇武,一个人的力量总是渺小的。同样,如果大家联合起来,即使你只有三级实力,一样能击杀敌军中的高手。」
  程宗扬提高声音,「六朝就是一个更大的江州!想在这里生存,我们唯一的选择就是联合起来,集中力量压倒对手!」
  「曾经和你们交过手的宋军,开拔要开拔钱,列阵要列阵钱,弓手每次齐射都需要赏金才肯开弦——这并不是因为他们贪财到连性命都不顾,而是他们需要这些钱养家糊口。而有盘江程氏作为依托,你们每个人都没有任何后顾之忧。你们的军饷足以让一家人过上体面的生活,如果有节余,还可以购买田地,让你们拥有自己的产业。即使你们战死,抚恤金也会一文不少地交到你们家人手中。」
  「这一切并不是从天上掉下来的。而是我们星月湖大营每一位兄弟用鲜血换来的。日出东方,唯我不败!任何敢于挑战我们的势力,无论是正规军团,还是江湖势力,都注定是我们的踏脚石!」
  「这一次,我们的踏脚石是:黑魔海!易中尉。」
  易彪踏前一步,「时间:四月十二日。地点:西湖,小瀛洲。为避免被敌方察觉,我们将提前三天进入伏击地点。少尉周逢!」
  「到!」
  「你带领一班进入曲径通幽!任务:号令发出,阻止任何人通行。」
  「是!」
  「上士韩玉。」
  「到!」
  「你带领二班在岛上的湖中设伏。」
  「是!」
  「上士康捷!」
  「到!」
  「你带领三班进入印月台。伏击开始之前,任何情况下,不许暴露位置。」
  「是!」
  易彪吩咐完,向程宗扬敬了一礼,退回队列。
  程宗扬视线从面前的军士身上一一扫过。这三十名军士是从直属营挑选出来重组的一个排。因此像周逢这样的少尉,在这里只能当一个班长。所有三十名军士的来历和背景事先已经送到程宗扬的案上。出乎他的意料,占据直属营一半数量的原雪隼团佣兵,这次入选只有五人。
  雇佣兵武力虽然强悍,但作为军人,尤其是星月湖大营那样的军人,在纪律上就差了一大截。经过江州之战,吴战威、吴三桂和易彪一致认为,绝大多数佣兵都需要在大营好好锤打一番。因此这次来的三十人中,最多的反而是听说星月湖大营起事,慕名来投的年轻人。这批人在所有补充的新兵中数量最少,但成长极快,一加入,就迅速成为直属营的主力。
  从他们朝气蓬勃的面孔和坚毅的目光上,程宗扬似乎看到昔日刚刚组建的星月湖大营。假以时日,这些年轻人也会成为臧修、苏骁,甚至侯玄、崔茂那样的豪杰。只希望他们不要过早凋零。
  程宗扬道:「这次的目标是两个人。对他们的击杀,将由我带人完成。你们的任务阻挡对方可能出现的援手,拦截他们逃跑的路线。整个击杀过程不会超过一刻钟,事成之后立即撤退。我要提醒你们,对手十分狡猾,从现在开始,你们要时刻保持警惕。」
  「是!」
  「按照大营的传统,你们会配备一名专职法师——冯源!」
  冯大法昂首出列,「在!」
  「冯法师是平山宗唯一的火法传人。这次由他协助你们布防。易中尉,你们一起商议细节。」
  「是!」
  直属营的军士分头行动,院中还剩下秦桧、林清浦、匡仲玉、金兀术、豹子头、青面兽,还有李师师。
  「会之、老术、老豹、老兽,你们四个是这一次近战的主力。」
  程宗扬道:「老匡负责远程施法。师师姑娘协助破解黑魔海的巫法,这次的目标只有一个:西门庆。」
  众人齐声应诺:「是!」
  秦桧微微皱眉,「剑玉姬修为难测,家主一人只怕难以周旋。」
  按照计划,程宗扬会借私密谈判的名义,把剑玉姬远远引开,然后众人同时发难,干掉西门庆。按照双方的实力,秦桧一人便与西门庆不相伯仲,再加上五名帮手,这位西门家的大官人想不死都难。而独自与剑玉姬会晤的程宗扬,则承担了整个行动的全部风险,毕竟剑玉姬的修为深浅,在座的没有一个人知晓。
  秦桧曾提出让金兀术、豹子头和青面兽作为贴身护卫与程宗扬一起行动,但被程宗扬否决了。既然决定分头出击,平均分配战力才是大忌,以绝对优势的力量攻克一路才是兵家的不二选择。况且自己带着三个恶狠狠的兽蛮武士,要求与剑玉姬单独谈判,剑玉姬会不会上钩都难说。
  程宗扬道:「我会设法与剑玉姬周旋一刻钟,你们务必以最快的速度击杀西门庆,然后赶来围杀剑玉姬。」
  林清浦也道:「只怕剑玉姬见势不妙,对公子出手。」
  「我当然不会一个人。」
  程宗扬微笑道:「要对付剑玉姬,我还得请一个帮手。能不能杀死剑玉姬不好说,保命应该没问题。」


风情万种 / 发表于: 2021/03/19 15:54:08

第六章
  大内。万寿宫。
  两只铜香炉静静吐着烟雾,殿内暗香轻逸。太皇太后眼波迷离,仿佛陷入回忆之中。
  「那是二三十年前的事了。」
  太皇太后柔声道:「第一次见到阿举,妾身还是妃嫔。那时好像有匪寇作乱……」
  太皇太后想了一下,问道:「小郭子,你还记得吗?」
  郭槐躬下腰,用沙哑的公鸭嗓道:「大圣天王杨太。」
  「是了。」
  太皇太后道:「妾身记得乱了好几年,朝廷派去的文官武将都打了败仗,官家整日忧心忡忡,茶饭不思。后来有一天,官家上罢朝回来,心情很好,说是有一个不出名的将军连战连胜,最后独闯匪巢,亲手斩杀匪首,一举平定匪患……」
  「官家很高兴,连说朝廷得一将才。后来那位将军得胜回朝时,官家专门在宫中赐宴。妾身那时好奇,赐宴时让人设了珠帘,在帘后看看这个将才……」
  太皇太后脸上露出一丝晕红,「妾身在帘后本来没有人能看到,可他一抬头,那双眼睛就像穿透珠帘,把妾身周身看了个通透……」
  程宗扬悄悄看了眼郭槐,老太监木着脸不言不笑,就跟一个衣帽架一样。
  太皇太后继续道:「官家身体本来不好,过完年便一病不起。那时官家有两个儿子,一个是妾身所出,另一个是端妃的。端妃娘家贵重,她的孩子又比妾身的大了半岁,传言要立太子。妾身出身微贱,娘家又无人倚仗,在宫里整日受端妃欺凌。一旦被端妃当了太后,我们母子便无立足之地。」
  太皇太后握紧扶手,似乎又想起了当时的紧张气氛,「官家病势日重,端妃母子也愈发趾高气昂。妾身正忧急间,一夜突然有个蒙面人闯出宫来。小郭子刚出手,就被那人制住……」
  郭槐面无表情地说道:「武穆王神功盖世,奴才远远不及。」
  「妾身当时刚解衣就寝,吓得魂不附体。那人摘下蒙面巾,妾身才认出他是当日见过的将军。」
  太皇太后停了片刻,然后才微笑道:「他说,可以助我的孩儿继承王位,唯一的条件就是让妾身作他的妾姬。」
  「那时节官家病重,整个后宫都乱纷纷的,无奈之下,妾身只好从了他……数日后先帝驾崩,早先传出的消息是端妃之子被立为太子,结果宣读遗诏时,却是妾身的孩儿承继大宝。」
  太皇太后掩口笑道:「端妃一听,当时脸都白了。」
  程宗扬暗道:难怪岳鸟人能在宋国一言九鼎,独揽大权,原来前任宋主就是他策立的。可他一个武将,哪里来的能力决定王位归属?
  听以程宗扬的疑问,太皇太后一点都不奇怪,「阿举的手段通天彻地,世间没有什么事是他做不到的。」
  程宗扬道:「既然有这样的缘由,姨娘为什么同意陛下攻打江州呢?姨娘知道江州那些匪寇,其实都是岳帅的旧部吧?」
  不说还好,一提到星月湖大营,太皇太后顿时柳眉倒竖,咬着银牙道:「那些匪类,都死净了才好!」
  她既然是岳鸟人的情妇,却对岳鸟人的部下如此仇视,难道其中别有隐情?
  昨日宋主入宫那番交谈,程宗扬还记在心里,看样子,宋主对这位太皇太后极为信重,如果能化解双方的仇怨,孟老大那边的压力至少能小一半。
  程宗扬笑道:「莫非姨娘对他们有什么看法?」
  太皇太后恨声道:「谁让他们拦着阿举,不让他进宫,还整日说三道四。」
  程宗扬哑口无言,原来根子在这里。孟老大也真是,人家搞七搞八你管那么多干嘛?
  太皇太后余怒未消,「阿举与我们这些姬妾的事,哪里有他们说话的份?阿举手下最讨厌的两个,一个姓斯,一个姓卢,哪天杀了他们才好!」
  程宗扬在心里默默向斯四哥和卢五哥表示同情,挡人财路不共戴天,你们挡别人通奸之路,瞧瞧是什么下场……
  太皇太后骂了几句,然后告诫道:「阿举手下都不是什么好人!这些年都躲得远的,哪里为阿举做过半件事?若是这样倒也罢了,可他们一出现就与我们为难,不但打出阿举的旗号,败坏他的名声,还劫走了媛儿。」
  程宗扬只觉得肾上腺激素急蹿,压抑着心里的激动道:「媛儿……是谁?」
  太皇太后笑着在他额头戳了一记,嗔道:「果然和阿举一个样,听到媛儿就要流口水。左右都是你的,哪里用得着这般猴急?」
  程宗扬试探道:「媛儿也是宫里的妃子?不是陛下的奶妈吗?」
  「哪里是奶妈,只是宫里出了这样事,不好对外面说。老身才说是官家的奶妈。」
  太皇太后叹道:「媛儿原本是先帝的幼女,我那孩儿的妹妹,如今官家的嫡亲姑母。阿举在宫里时,媛儿年纪尚小。先帝在时,原本许过人家,阿举掌权后,寻了个罪名,把那家人杀得干干净净。他原说待媛儿十六岁时,给她开苞。可离媛儿生日还有月余,阿举突然犯了事,再没有回来……媛儿就留在宫中,一直未曾许人。」
  程宗扬心头呯呯直跳,梦娘九成便是太皇太后口中的媛儿,没想到她居然是宋主的姑母,宋国的长公主,难怪一举一动都如此贵重。岳鸟人把她留在宫中准备独享,谁知上好的白菜没吃上,吃白菜的人却被雷劈了。如此说来,梦娘身上的禁制多半是岳鸟人留下的——这鸟人也太缺德了,自己吃不到,索性谁都不让吃,活该他被雷劈!
  「长公主在宫里,怎么会被星月湖的人劫走呢?」
  「小郭子。」
  「诺。」
  郭槐躬着腰,用尖细的声音说道:「长公主与胡贵嫔素来交好。胡贵嫔被贾太师逼迫出宫,长公主借陛下奶妈的名义前去探望,由皇城司护送。谁知路遇劫匪。皇城司护送的六人俱死,没有留下丝毫线索。后来才听说长公主被劫往江州,正是星月湖大营的余孽。」
  程宗扬心念电转,开口道:「姨娘,这是黑魔海借刀杀人之计!劫走长公主的,实是黑魔海。」
  太皇太后皱起眉头,「黑魔海?」
  郭槐垂着眼睛道:「是江湖中一个宗派,与武穆王有大仇。」
  「哦。」
  太皇太后恍然道:「原来是阿举的仇家。」
  程宗扬本来准备了一肚子的说辞,要把罪名栽到黑魔海头上,结果发现太皇太后对自己不是一般的信任,从自己口里说出来的话,连问都不问便全盘接受。
  既然这样,自己也不用客气。
  「黑魔海的外堂主持者如今就在临安,若要救回长公主,我倒有个机会。只不过我人手不足,还要请姨娘帮忙。」
  太皇太后道:「便让小德子的皇城司去吧。」
  程宗扬道:「兵贵精不贵多,小甥只想请姨娘手下一人。」
  「谁?」
  「郭大貂珰. 」
  「你倒识货。」
  太皇太后笑道:「小郭子,你便听公子吩咐。」
  郭槐弯下腰,「老奴遵旨。」
  程宗扬没想到这么轻易就借来太皇太后的心腹,他向郭槐笑道:「这次要多拜托大貂珰了。」
  郭槐垂下头,面无表情地说道:「老奴自当效命。」
  ……
  「小瀛州?」
  「正是西子湖上小瀛州。」
  西门庆摇着折扇,满面春风地笑道:「姓程的专门派人送来请柬,时间便定在明日午时。」
  剑玉姬一边看着手上的卷宗,一边道:「看来程公子腾出手,要给我们黑魔海一点颜色瞧瞧了。」
  西门庆嘲笑道:「他这点小伎俩,怎能逃得过仙姬的法眼?」
  说话间,巫嬷嬷进来,递来一只封好的竹筒。剑玉姬验看了一下火漆,然后打开竹筒,摊开里面一封书信。
  西门庆微微倾过身,「皇图天策府有动静了?」
  剑玉姬淡淡疲乏:「洛阳事成。」
  西门庆抚掌笑道:「姓程的怎么也想不到,他把棋从江州下到临安,我们的落子处却在汉国!」
  「把八骏困在江州数月,已经足够我们做很多事了。」
  剑玉姬一边挽笔写着回信,一边道:「岳贼经营多年,虽然此番拔掉他在洛阳布的暗棋,焉知他是否还有后着?这位程公子辛辛苦苦,到头来说不定白白为他人做了嫁衣。」
  西门庆轻摇折扇,「和着我的主意,倒是想跟姓程的化敌为友。」
  剑玉姬淡淡道:「莫说你与白武族的仇怨,单是你取了凝羽的元红,他便不会放过你。」
  西门庆挑起眉毛,「难道仙姬也无计可施?」
  「有。」
  剑玉姬道:「若想化敌为友也非难事。给你们找一个共同的敌人便是。程公子是个聪明人,只要那个敌人够强,他知道该怎么选择。」
  西门庆微微倾过身,「祸水西引?」
  剑玉姬没有回答。她放下笔,拿纱棒在信笺上一滚,醮干黑迹。接着右手掐了一个法诀,轻轻点在信笺中央。纸上的墨迹被无形的法力冲刷,像波浪般摇荡着,渐渐消失无痕,重又变成一张崭新的白纸。
  剑玉姬抬起玉手。巫嬷嬷取过信笺,装入一只竹筒中,用火漆封好。接着旁边一只爪子伸来,黑鸦使者抓过竹筒,展翅飞出窗户,片刻间便消失在月色下。
  剑玉姬若无其事地打开一份卷宗,接着看了起来。
  西门庆伸头看了看,问道:「这是什么东西?」
  「医档。」
  「这么多?」
  西门庆看着旁边堆积如山的陈旧档案,不禁咂了咂嘴。
  「不全。」
  剑玉姬道:「据我们所知,岳贼在临安期间,刘太后至少逼迫宫中三名妃子堕胎,但这些医档中都没有记录。」
  西门庆冷笑道:「她倒是聪明,不然我们黑魔海又多了几个玩物。」
  「不只是岳贼的血裔。」
  剑玉姬道:「这三名妃子中,至少有一个怀的是宋主的子息。」
  「好个刘太后,好周全的手段!」
  西门庆抚掌赞了一句,问道:「仙姬费了偌大力气取来这些医档,难道是在找宋主子息的下落?」
  「是端妃和贾妃的死因,」
  剑玉姬淡淡道:「不过相关医档都被抽走,全无线索可寻。」
  这些都在意料之中。宋宫大内的诊治档案都保存在太医局,黑魔海为了获得这批医档,不惜放火湮灭证据。如今剑玉姬手中的医档是太医局几近三十年来的积累,单是翻阅一遍,寻常人就要用上一年的时间。但剑玉姬一目十行,犹如行云流水,阅读的速度比常人快了百倍不止。只读了一半,便知道几份要紧的医档都已经被抽走销毁。
  但剑玉姬没有丝毫失望的神情,她微微挑起唇角,「大官人若有闲瑕,不妨读读这些医档。」
  西门庆笑道:「若论蛛丝辨迹,机关推敲,小生怎及仙姬的手段?仙姬若有所得,不妨让小生学学。」
  「要了解一个人,最好的办法是问他的医生。」
  剑玉姬道:「不过医生还会撒谎,药方却不会。」
  剑玉姬洁白的玉指在医档发黄的纸张上轻轻划过,「当归八钱,川芎三钱,桃仁十四枚,干姜五分,甘草炙五分——这个方子单是在宋主驾崩前五年间的医档中,便出现了九次。」
  西门庆眉毛一挑,「生化汤?」
  剑玉姬道:「大官人倒是熟知方剂。」
  西门庆冷笑道:「我家里现开着生药铺,怎么会不知道这剂小产之后补养身体的妇科名方?五年九次,岳贼在宋宫大内当真逍遥。」
  「但宫里用的最多的并非当归,而是这几样药物。」
  剑玉姬有过目不忘之才,不必重翻医档,便信手将累计耗用最多的三种药材写下来。西门庆一眼看去便眯起那双桃花眼,「催情方剂。」
  剑玉姬道:「岳贼失踪后,生化汤仅出现过一次。这几样药材却有增无减,直到近几年才略少了一些,其中九成都入了万寿宫。」
  西门庆皱眉道:「这样多的份量,姓刘的老婊子便化成水也不够用的,莫不是写错了?」
  「刘太后拿药未必是给自己用。」
  剑玉姬平静地说道:「妾身以为,宫里的妃子当是由刘太后一手调教,供岳贼享用。」
  说着剑玉姬抬起妙目,「十余年来唯一这剂生化汤,是全太后福清宫所用,时间乃是去年。」
  西门庆脸色阴沉下来,「险些让那贱婢坏了大事。」
  「此事却是大官人手尾不够干净。」
  西门庆冷冷看着剑玉姬,后者神情淡然,全无半点异样。半晌西门庆才冷冰冰道:「我不杀自己的女人,仙姬要杀,我不会拦着。」
  剑玉姬淡淡道:「大官人两次赴约都未见到人,难道还不明白吗?」
  「你!」
  西门庆额角青筋迸起,然后一摔扇子,转身就走。
  剑玉姬神情依然宁静,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样波澜不惊地继续看着医档。
  当日西门庆用尽手段,才接近全太后身边一个可靠的宫女,在他的桃花眼下,轻轻松松就成了好事。有了这条内线,因此黑魔海才能找到机会,顺顺利利地劫走了媛公主。
  依照黑魔海的手段,事成之后原该将这名宫女灭口,但因为半路杀出个星月湖,替黑魔海背了这只黑锅,西门庆心存侥幸,一直没有处置那名宫女。这次回临安,西门庆两次邀约,都没有见到情人出现,已经心头生疑,这时才知道剑玉姬已经暗中遣人处理了这桩可能的麻烦。
  「贱人!」
  西门庆狠狠骂了一声,然后又泄了气。他回头望着剑玉姬优美的背影,在心里轻轻说了句:「贱人。」
  剑玉姬丝毫没有理会西门庆的心思。她手指不停地翻阅着医档,希望能从中找出那个大秘密的线索。
  她之所以选择媛公主为目标,是因为那名宫女曾对西门庆提到,媛公主身上有一个巨大的秘密——足以掌握宋国,甚至让宋国倾覆的秘密。因此当日媛公主被送到晴州黑魔海的秘密据点,剑玉姬立刻施术封住她的记忆。黑魔海巫宗以巫术见长,教尊自然有秘术从她脑中取出记忆,比口供更详实真切。谁知安置在密室里的媛公主会被姓程的小子找到,并且带到江州。
  以剑玉姬的手段,如果说六朝有一个地方她无法插手,那么就是有孟非卿坐镇的江州了。
  如果换作别人,事情已然难以挽回,只有向教尊告罪。剑玉姬却另辟蹊径,亲自来了临安——世间任何秘密除非没有发生过,否则必有踪迹可寻。只要知道这个秘密确实存在,即使没有媛公主,剑玉姬也有足够的方法找到自己想要的东西,比如太医局三十年来大内出诊的医档。
  剑玉姬流动的目光忽然凝住,视线落在一则方剂的日期上。
  良久,剑玉姬抬起眼睛,目光平静如水。如果这就是线索,那么真是一个足以让宋国倾覆的大秘密了。……
  「春云巧似山翁帽,古柳横为独木桥,风微尘软落红飘。沙岸好,草色上罗袍……」
  西子湖上,碧水如镜。一条带着雕栏的画舫驶过,舫上的歌伎手执红牙板,皓齿清歌,曼声吟唱着一阙《喜春来》「春来南国花如绣,雨过西湖水似油,小瀛洲外小红楼……人病酒,料自下帘钩。」
  程宗扬坐在一条小船上,锦衣华服,意态闲暇,就像一个来湖上散心的公子哥一样悠闲自在。
  秦桧倾耳听了半晌,赞道:「好词!雨过西湖水似油,小瀛洲外小红楼……歌喉婉转,余音袅袅,当是城中有名的歌伎。」
  李师师屈膝坐在舷旁,一手手背托着下巴,一手抚着湖水,「落花流水春去也,天上人间……」
  冯源握拳道:「对!这次就是要杀他们个落花流水!」
  李师师禁不住笑了起来。秦桧也为之莞尔,抬手道:「公子请看,那边苏堤上便是小红楼,与小瀛洲遥遥相望,风物绝佳,令人乐而忘忧。」
  程宗扬摸着下巴道:「这么好的地方怎么不开发房地产呢?」
  秦桧已经习惯了家主时不时流露出这副奸商嘴脸来大煞风景,毫不动容地说道:「当是世人思不及此。」
  程宗扬望着湖心翠玉般的小瀛洲和远处草木葱茏的苏堤,许久没有作声,似乎也沉浸在眼前的美景中。
  半晌,程宗扬用力点了点头,「还是小瀛洲比较好,苏堤太窄,要建会馆的话,还要填湖造地,成本太高。有钱也要花在刀刃上啊,奸臣兄。」
  李师师给了个这不解风情的奸商一个白眼,秦桧只剩苦笑。程宗扬却不禁想入非非。翠微园终究是高俅的产业,自己在城中有了武穆王府,如果能把小瀛洲也开发起来,就又多了个落脚之处。
  船近小瀛洲,远远便看到易彪打了个手势,告诉他岛上有人。程宗扬心头微凛,自己直属营三十名手下三天前就进入小瀛洲,占据各处要冲,自己又提前两个时辰到场,仔细布置,务必让西门庆葬身西湖,谁知竟有人比自己还早。而且看易彪的意思,还拦不住那人,能让彪子吃瘪,到底是何方神圣?
  小船在码头前停下,程宗扬跳上岸,「谁?怎么不拦住他?」
  易彪一脸为难地低声道:「人家本来就住这儿。」
  程宗扬恍然道:「保宁寺的和尚?」
  小瀛洲上原本有座庙宇,听说是一个老僧在此闭关静修,身边只有个小沙弥服侍。程宗扬上次来还撞见过,那小沙弥没言声就转进花林,待人接物的风范和明庆寺的高僧比起来可是天差地远。不过人家是岛上的土著,自己再霸道也不好恶客欺主,把一老一小俩和尚都赶出去。
  「找个兄弟盯着些,别让他们在寺外乱走,误送了性命。」
  「是。」
  金兀术一马当先,在前引路,豹子头和青面兽紧随其后,三名兽蛮武士站成一个品字型,把家主围在中间。
  剑玉姬和西门庆先后流露出拉拢自己的意思,这次自己主动提出会面,他们不会不来。但机会只有一次,如果这次失手,再想让他们上钩就没这么容易了。
  这两天自己养精蓄锐,体能、精力都达到巅峰状态。人多势众,布局万全,再加上有心算无心,程宗扬信心十足,除非两人不来,只要敢来,定让他们插翅难飞!
  程宗扬将藏着屠龙刀的羊皮袋背在身后,昂首阔步地朝岛心走去。
  从空中看去,小瀛洲呈现出一个不规则的「田」字型,中间的十字交叉处,是一片占地数亩的园林,双方约好的见面地点便在园中的凉亭里。这个时代的小瀛洲,远没有后世那么多景物,闻名遐迩的九曲桥、九狮石、三潭印月此时都无处可寻。岛上只有几处半旧不新的凉亭,也乏人维护,唯有印月台因为城中人常来赏月,倒还洁净一些。
  双方约的是午时,尚有将近两个时辰。程宗扬也不着急,按照计划,双方会在岛心的凉亭见面,然后程宗扬借口与剑玉姬密议,两人一道去印月台。由秦桧等人下手对付西门庆。
  三十名直属营军士分别潜藏在曲径通幽、湖中和印月台三处,占据了十字路径的三条,他们的任务是拦截黑魔海可能有的部下,将西门庆阻截在岛心。
  秦桧、易彪和三名兽蛮武士是攻击的主力。如果西门庆能挡住第一轮攻击,接下来就该尝到冯源的火法和手雷。匡仲玉负责用禁音术阻断声音的传播,免得被剑玉姬察觉。至于李师师,要看她的光明观堂秘术究竟能怎样克制住黑魔海的绝学。
  除此之外,自己还留了个杀手镧。大貂珰郭槐。加上自己,正好四十人。其中五级以上的高手超过七人,即使放到江湖里,也是一个中等帮派的实力。对付剑玉姬和西门庆两个人,十拿九稳。按程宗扬的想法,最好是把西门狗贼打个半死,然后自己亲手了结这个世间第一淫虫的性命,为世间除此一害。


晴空万里 / 发表于: 2021/03/19 23:43:48

第七章
  午时将近,一叶扁舟破浪而来,西门庆一袭白衣立在船头,风流十足地摇着手里的大红洒金折扇。要论派头,他可比程宗扬更像公子哥,腰间单是香囊、玉佩就挂了七八个,一手还扶着个玉坠儿般的小侍女。
  程宗扬眉头微皱,自己就知道以剑玉姬的智能,不会让自己轻易得计。但他怎么也没想到西门庆会带那个小玲儿来。
  当日在野猪林,这个貌似天真的小女孩出手之狠辣,自己记忆犹新,俞子元好不容易捡了条命,到现在仍卧床不起,就是拜她所赐。
  小玲儿的衣着比当日更加暴露,玲珑的玉体上只有一条低胸的大红肚兜,裸露着如雪的腰臀和玉腿。易彪那样铁打的汉子,一眼看去,脸膛顿时红了。
  程宗扬暗暗踩了易彪一脚,让他打起十二分的小心,切不可被这丫头的外表诱惑,一边堆起笑容,「大官人果然是信人,怎么没见到仙姬的大驾?」
  西门庆跳上岸,潇洒地合起折扇,握在掌心,拱手道:「仙姬有些小事要处置,少顷便到。」
  「原来如此,大官人请。」
  程宗扬心念电转,剑玉姬不露面,多半心下生疑。不过这样也好,自己的目标本来就是西门狗贼,剑玉姬不来,自己把握更大。
  西门庆边走边道:「这小瀛洲愚兄倒是来过,当时愚兄正好在五原买了个大食奴姬,带来临安,便在这岛上一享春色。那大食姬别的倒也不出奇,只是身高腿长,肌肤如雪,头发犹如金丝一般。承欢之际,妙趣横生……」
  西门庆说得眉飞色舞,程宗扬一脸假笑,眼睛却紧盯着他手边的小玲儿。那丫头手中的一柄弯钩,恐怕只有秦桧和金兀术才敌得过,易彪和豹子头等人都差了一筹。只是她浑身只有一条肚兜,不知把那柄弯钩藏在何处。
  西门庆留意到他的目光,笑着挤了挤眼,「这丫头虽然低贱了些,但皮滑肉嫩,把玩间别有情调。程兄要不要试试?」
  程宗扬心头微动,片刻间便打定主意,搓着手嘿嘿笑道:「这不大好吧?」
  「朋友有通财之谊,何况一个小奴婢?」
  西门庆那双桃花眼笑眯眯道:「程兄若是喜欢,便让她陪你乐乐。」
  说着西门庆把那女孩儿推了过来。小玲儿扬起脸,用童稚的声音娇滴滴道:「程爷……」
  程宗扬一脸淫笑地搭住小玲儿的肩背,一手朝她粉嫩的小屁股摸去,「果然是皮滑肉嫩。」
  小玲儿对他的抚摸毫不介意,反而顺势把香软的肉体偎依过来,媚眼如丝地贴在他怀中,虽然是童稚的容貌,却有着妇人的淫浪。
  说话间,凉亭已然在望。程宗扬拥着小玲儿,边走边笑道:「这小玲儿是不是天生的三焦不畅?」
  西门庆道:「程兄何出此言?」
  「听说三焦不畅之人,身材难以长高,还有巨乳之症。」
  「程兄居然也通医术?」
  西门庆一脸惊讶,用折扇拍着掌心道:「程兄所见不差!只不过这小贱人三焦不畅并非天生,而是幼时便被人改易。即使再长十岁也高不了一寸。豢养此辈,只为取乐耳。」
  「是吗?竟然是被人为改易三焦,养成侏儒?」
  程宗扬一脸好奇地拉起小玲儿的手臂,一手放在她腰间,似乎要去探查她身体的异状。忽然间五指一紧,封了她腰背几处大穴,然后厉声道:「杀!」
  西门庆笑容僵在脸上,秦桧应声一指点出,指尖隐隐带出风雷之声。
  西门庆怪叫一声,手中的折扇「唰」的张开,硬生生封住秦桧突如其来的一指。
  「篷」的一声巨响,西门庆手中的折扇纸屑纷飞,钢制的扇骨也断了两根。
  西门庆借势退出凉亭,接着冲天而起。
  伏在凉亭上的豹子头挺身抡起巨斧,吼道:「死!」
  西门庆身形一翻,脖颈以毫厘之差,紧贴着斧光掠开,虽然保住一条性命,那张俊秀的面孔也不禁渗出冷汗。
  「去!」
  冥冥中一声低喝,接着碧蓝的晴空中毫无征兆地迸出一串火球,流星般朝西门庆击去。
  西门庆展开身法,在空中飞速变幻身形。那串流星火并没有落在空处,而是长蛇般紧跟着西门庆的身影,如影随形。
  「篷」的一声,一只火球击在西门庆头顶,那只纱冠顿时四分五裂,西门庆盘好的头发披散下来,衬着他扭曲的面孔,状如疯魔。
  西门庆弓起身,箭矢般向后疾退,逃避袭来的流星火。退出数丈之后,他身形蓦然停下,立在一竿绿竹上,接着手掌一翻,一顶白骨小伞在他手中张开,带着无数纷飞的鬼火迎向飞舞的流星火。
  一连串的巨响在天魔伞上接连响起,骨制的伞柄被震得彼此松开,碰撞着发出令人牙酸的声音,狰狞的白骨上留下焦黑的印迹。
  西门庆脸上泛起一层诡异的绿色,天魔伞上闪耀的金丝符文迅速收拢,将几乎散开的伞骨合并在一处。接着一层惨毒的绿色从伞骨上掠过,白骨上焦黑的印迹像被抹去般消失无痕,重新变得惨白。
  「藏锋道人已死,星月湖竟然还有阳钧宗的高人。」
  西门庆冷笑道:「想取我西门庆性命,岂有这般容易!」
  程宗扬确认小玲儿穴道被封,丧失反击的能力,才把她放在一旁。
  「大官人是开玩笑吧?就你那点武艺,程爷一只手就能打得你满地找牙!不信咱们在这儿比划一场,公平较量!谁都不许找人帮忙!敢不敢!」
  西门庆气极反笑,「你以为我是三岁小儿,被你一激就会中你的计?我西门庆倒是没想到你会如此狠辣,一言不发便动手。本来还想和你谈笔生意,既然如此,也不必多言!要取我性命,尽管来吧!」
  易彪一个箭步踏出,举刀将西门庆立足的绿竹一砍两段,接着刀光猛涨,劈向西门庆的小腿。
  吴战威、吴三桂和易彪都是使刀的,吴战威的刀法江湖气极重,动辄就是以命换命的搏命招术。吴三桂刀法出自黑魔海毒宗,刁钻阴狠。易彪的刀法则是军中常用的招术,虽然中规中矩,出刀的气势却比以往高出一截,显然这段日子的苦修也大有精进。
  西门庆半空一声长啸,声音远远传开,接着那顶天魔伞猛然一收,利剑般刺在易彪的刀锋上,将他逼开两步。
  秦桧猱身上前,与西门庆连交数招。忽然一阵劲风从背后袭来,西门庆随风荡开,一边张开天魔伞,旋身迎敌。
  一声巨响传来,仿佛无数骨骼同时破碎,西门庆的天魔伞被一柄大腿粗的重槌砸得四分五裂,虽然散乱的白骨又迅速聚拢,伞上飞舞的鬼火却少了一半。
  秦桧趁势而入,右手三指轮流递出,拇指破开西门庆的护身真气,食指与他硬拚一记,接着中指蜻蜓点水般从他手臂上一掠而过。西门庆左臂应指而陷,飙出一股鲜血,伤处几可见骨。
  西门庆修为比秦桧还略输一筹,此时身陷重围,不过数招便告负伤。他踉跄着退开,后面金兀术张开獠牙,暴喝着再次攻出。西门庆腹背受敌,前有秦桧的惊魔指,后有金兀术的重槌,两侧还有豹子头的巨斧,青面兽的长枪和易彪的钢刀。眼看就要插翅难飞,西门庆腰间一只玉佩猛然炸裂,白玉腰佩中竟然藏了一粒小小的翠玉——龙睛玉!
  一团柔和的白光蓦然张开,圆球般将西门庆笼罩其中。那层光幕边缘不住流动,有如实质,众人的刀斧落在上面,被尽数挡开。
  程宗扬脸色黑了下来,这东西自己见过——在南荒最危急关头,就是靠了云苍峰随身带的龙睛玉佩放出法阵,众人才保住性命。没想到风水轮流转,这次轮到对手用同样的法阵保命。
  这种藏在龙睛玉中的法术一经施放就不可逆转,法力耗尽才会消失,属于一次性消耗品。西门庆的龙睛玉虽然不及云苍峰当时的大,但要保的也只是他自己的性命,看光幕的大小色泽,至少也能撑上一刻钟。
  六朝法师出售的龙睛玉佩中,攻击类的极少,往往都是放的保命的法术。想想也不奇怪,若是有人用龙睛玉佩置放的法术伤人害命,苦主少不得要找出售者的麻烦,防御类就安全得多。因此有身家的人往往会买上一件,好在要紧关头保命。
  西门庆半截衣袖都被鲜血浸湿,他目光森然地盯着程宗扬,忽然放声大笑:「好个程员外!果然够狠!」
  程宗扬冷着脸一摆手,「把光球的法力耗干净!看大官人能在乌龟壳里躲到几时!」
  金兀术的重槌仿佛砸在鸡蛋上,光幕薄薄的蛋壳一震,里面浓郁的白光隐约淡了几分。众人兵刃齐出,轮番攻击。身在暗处的匡仲玉踪影不见,流星火、飞火轮诸般法术却凭空浮现,不断击在光幕上,迅速消耗着护身光幕的法力。
  西门庆披头散发,一边借助光幕的法力疗伤,一边不停发出尖啸。
  湖上几艘游荡的船只闻声驶来,远远能看到一个黑衣女子立在船头,长发高挽,纤手握刀,身后一面黑旗,却是翻江会的旗号。
  游婵!
  程宗扬一眼认出船头的女子,不禁心头微紧,没想到黑魔海竟然把她派来与自己交手。与泉贱人和凝贱人不同,游婵自从把自己误认为飞鸟熊藏,就从来没有暗算过自己,并且因为自己替她遮掩了暗杀计好小太监的事,对自己别有一番好感,大家连床都上过几次,交情不比寻常。
  可现在游婵根本不知道对敌的是自己,手下留情那是不用想了,万一交手中有所损伤,无论是自己的人伤了她,还是她伤了自己的兄弟,都会成为一个难以化解的死结。
  西门庆大笑道:「程员外!你机关算尽,岂能算过仙姬!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你设下圈套想把我西门庆留在此处,焉知仙姬将计就计,趁势将你的羽翼剪除干净,擒回我黑魔海总坛!」
  「尽管吹吧,一会儿有你哭的!」
  西门庆朗声道:「翻江会好手尽在于此,这些水上好汉纵横湖海,个个悍不畏死,你便是有十余高手,又岂能敌得过数百水上好汉!」
  「数百?也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就这几条破船,撑死能过百!」
  程宗扬喝道:「彪子!好好接待客人!」
  易彪收起长刀,不言声地退出战斗。
  程宗扬暗暗施了个眼色,低声道:「留下那个女的。」
  易彪心下会意,点了点头,拔足离开。
  那些船只来势极快,转眼便驶近小岛。来自太湖的水匪一登岸便分成四路,沿着岛屿「田」字形四条路径杀来,每一路都在二三十人左右。他们穿着黑色的水靠,手持快刀,蒙着面,只露出一双眼睛。动作剽悍,水性精熟,难怪能在太湖把雪隼团打得全军覆没。
  速度最快的一路不到一盏茶工夫便冲到曲径通幽,为首一名蛮牛般的悍匪闯进竹林,随即发出一声大吼。
  后面的翻江会好手紧接着赶到,却见那名首领蜷着身体倒在竹径间,一双眼中满是恐惧,已经没了气息。
  一个年轻的军士立在竹径尽头,他一手提着长刀,刀锋血迹宛然,竟然一瞬间就杀了这名翻江会中数得着的好手。
  「我!」
  他横起长刀,口气中带着自信和骄傲说道:「星月湖一团直属营少尉周逢!」
  「杀了他!为兄弟报仇!」
  「杀!」
  「杀!」
  翻江会众匪蜂涌而至,但竹径既弯曲又狭窄,隔着几步的距离,后面便根本看不到前面的情形。只听一片喊杀声中,刀锋交击声不断响起,忽然一声惨叫,又一名翻江会的水匪被对手斩杀。
  竹径间人头涌动,叫嚷着向前厮杀,众匪一阵躁动,有人拚命挤到前面,只见为首的周逢手持长刀,将去路牢牢封住,在他背后还有三名同伴。那三人拿着竹制的长枪,在他身后虎视眈眈。一名以刀法见长的悍匪冲上前去,格住周逢的长刀,却随即被他身后递来的竹枪刺穿双肋。
  论实力,翻江会中的一流好手也许与这些军士不相伯仲,但论起配合,不啻于天壤之别。直属营四名军士占据地势,长短兵刃一应俱全,相互间配合更是熟练无比。而翻江会一方仓促登岛,对地形毫无了解。这也是程宗扬为什么先定下时间,清早才通知地点,就是让黑魔海难以事先准备。
  竹径只能勉强容两人通行,并肩时连招术都难以施展,而对面的少尉虽然是一个人,却仿佛有三头六臂,手中的一柄长刀和身后的三支竹枪就像融和在一具身体上。在这样狭窄而弯曲的环境中,与这样的对手交锋,简直就是噩梦。
  片刻间已有六七名翻江会好手尸横就地,剩下的人不禁心生退意。忽然身后接连传来惨叫,却是有人从背后杀来。
  「点子扎手!」
  「路被堵上了!」
  「顶住!」
  「顶不住了!扯呼!扯呼!」
  众匪一片慌乱,前面的一刀三枪犹如磐石,众人拼了命也未能冲开。背后的攻势同样犀利,六名军士分成两组,竹枪毫无花巧地直击直刺,将他们的攻势和退路尽数封死。
  几名机灵的水匪见势不妙,立即挥刀砍开旁边的竹竿,想从侧面杀出一条生路来。但那些竹竿多年无人打理,密密匝匝一时间哪里砍得尽?反而因为身后空门大露,被对手轻易刺毙。
  熟练的配合和周密的布置,使这场实力本来相近的交锋,演变成一场一边倒的屠杀。不到一顿饭时间,这一路近三十名翻江会好手便被杀得干干净净,没有一人漏网,整条竹径都被鲜血染红。
  另外三路也不比他们的同伴更幸运,一路在经过印月台时遭遇伏击,当即伤了四五个人,剩下的好不容易稳住脚步,对阵厮杀,结果三十名翻江会好手面对十名星月湖军士,竟然没有讨得半点好去。一番恶斗之后,翻江会的人马伤亡过半,难以再战,只好边打边退,离岛心越来越远。
  另一路更是输得莫名其妙,那群水匪一路没有遇到半个对手,毫无阻碍穿过小径,正要踏上岛心,忽然听到一声大喝:「爆!」
  脚下的地面微微一动,接着仿佛有无数天雷在脚下喷涌而出,泥土夹杂着无数不规则的铁片四处飞溅,所过之处顿时血肉横飞。
  短短一瞬间,那条芳草萋萋的小径就变得面目全非。泥土从地底翻出,带着刺鼻的焦糊味道,被鲜血染得发黑。近三十名翻江会好手,无一全身而退,过半帮众当场毙命,剩下的尽是重伤,而且伤势都在下盘,连逃也逃不开,只能在地上哀号。
  过了一会儿,冯源才探头探脑地出来,连他都被自己的战果吓了一跳。自己一个人,竟然一下就消灭了整支队伍。这用了龙睛玉的手雷未免也太厉害了!恐怕祖师爷也没想到,平山宗火法会在自己手中发扬光大到这种地步!
  惨叫声远远传来,虽然隔着半个岛屿听不真切,但更令人心悸。最后一路提起小心,游婵抬手让众人止步,然后点了两名手下,「你们过去看看。」
  两人并肩往前闯去,刚越过湖间的小堤,便看到一名汉子出现在小径尽头。
  易彪一言不发地握着刀柄,标枪般的身形涌出无穷杀意。
  毕竟是血战余生的勇士,论气势压了这些水匪何止一头?易彪抽刀而出,连进三步,将一名水匪斩杀当场,另一名水匪见势不妙,转身欲逃,被易彪一个虎跃,劈倒在地。
  游婵早已该返回广阳,却被仙姬留在临安。对于这次行动要对付的目标,她一无所知,只知道仙姬吩咐过,一切听从西门大官人安排。听到啸声,她立刻带上登上小瀛洲,没想到对面一个汉子,就把她一行三十余人尽数挡住。
  游婵妙目微转,然后道:「杀了他!」
  几名翻江会的好手当即跃出,风一般冲过小径,朝易彪杀去。游婵暗暗作了个手势,十余名手下随即背上快刀,悄然潜入湖中。
  小瀛洲呈田字形,是湖中有岛,岛中有湖的格局。小径两侧各有一方湖面,周围绿柳低垂,花树参差。翻江会常年在水上讨生活,会中好手无不水性奇佳,但他们一下水,才惊觉湖底居然藏的有人。
  平静的湖面忽然荡起涟漪,鲜血一股一股从湖底涌出。不一会儿,一颗头颅浮上水面,接着又是一颗。
  几名翻江会好手拚命从湖中逃出,只片刻工夫手脚都带了伤。他们一边挣扎着游向岸边,一边嘶叫道:「别下水!湖里设的有竹钩!」
  「相老大被竹钩钩住了!脑袋也被砍了!」
  「风紧!风紧!」
  游婵寒声道:「你们也是水上好汉,怎么斗不过他们!」
  「湖底被他们搅混了,兄弟们什么都看不到,被竹钩挂住就是个死!游当家的,这仗没办法打啊!」
  游婵恨恨看了易彪一眼,「走!去另一侧!」
  西门庆手臂的伤口迅速愈合,脸色却越来越难看。翻江会虽然是纵横江湖的水上悍匪,但遇到星月湖大营这样的准正规军,完全不是一个层面的对手。略一交锋,就在数量只及自己三分之一的对手面前滚汤泼雪般地败下阵来。
  秦桧还不忘落井下石,长笑道:「翻江会乃是水上豪杰,大官人命他们登岛而战,弃长就短,焉能不败?一将无能,累死三军,宁不痛哉?」
  西门庆长发披散,目光森然,忽然他手一抬,弹出一只香囊。
  那只香囊穿出光幕,螺旋状朝天飞起,豹子头想也不想,一个纵身跃到光幕上,张口咬住。
  秦桧脸色大变,「小心巫法!」
  豹子头利齿一阵乱咬,将香囊嚼得稀碎,一伸脖子咽了下去。接着「崩」的一声,放了个巨响的屁,整个人箭矢般飞出,一头扎进湖边的烂泥里。
  豹子头摇摇晃晃坐起来,甩了甩满是污泥的脑袋,气哼哼道:「素的!」
  然后一头栽倒,不会儿便发出震耳的呼噜声。
  西门庆脸都黑了,这只香囊是教尊亲手所赐,谁知道还没来得及施展就被这畜牲毁掉。眼看光幕色泽越来越淡,他不敢迟延,一把扯下腰间的香囊玉佩,逐一捏碎开启。
  天色蓦然暗了下来,整个小瀛洲仿佛被潜藏在黑暗中的巨兽一口吞噬。接着旁边一株柳树蜕化形状,飞舞的柳枝化为无数怪蟒,蓦然一卷,将青面兽死死缠住。
  青面兽长枪被陷,无法抽动,索性张开利爪獠牙,在蟒群中撕扯怒吼。扯断的蟒身落在地上,随即化成断枝碎叶。
  亭外一截枯木突然站立起来,伸出强壮的利爪,扑向金兀术。金兀术重槌被一条藤蔓缠住,无法挥舞,他咆哮一声,扑上前去。两具同样强健的兽体撞在一处,空气都为之一震。
  凉亭另外一侧,地面的泥土像波浪一样翻滚起来,一只白骨妖爪破土而出,抓向秦桧的脚踝。
  秦桧大袖一摆,一只玉盒从袖中飞出,他弹开盒盖,用尾指的指甲在盒内轻轻一沾,接着将指甲整个削去,弹向妖爪。那只妖爪与指甲一触,白色的骨骼立即变成脆硬的灰色,微风拂过,随即散成一片飞灰。
  眼前诸般妖术让程宗扬看得目不暇接,自己原想着西门庆的修为比自己高得有限,却忘了他是黑魔海巫宗。如果这会儿是一对一的公平决战,自己早就被大官人层出不穷的巫术给放倒了——虽然他压根儿就想过给这狗贼点儿公平。
  待看到秦桧举手间破去白骨妖爪,程宗扬不由叫道:「死奸臣!你手里的是什么东西!」
  秦桧托起玉盒,傲然道:「此乃毒宗七大绝毒之三:黄泉蝶变!无论妖法、幻术,一弹即破!」
  「干!这么厉害,你还不赶紧替老术、老兽破法!」
  秦桧有些尴尬地压低声音道:「此毒沾之立毙,无药可解。即便破去巫术,两位也性命难保。」
  西门庆放声大笑,「毒宗所炼,敌我不分,如此笨伯,着实可笑!且看我的天魔罗!」
  西门庆翻掌捏碎一块玉佩,拍在天魔伞上,接着抬手扔出。那柄巴掌大的天魔伞蓦然一涨,犹如车轮,接着再涨再大,将整个凉亭都笼罩在白骨魔伞之下。
  「秦会之!你们毒宗还有多少绝毒,尽数使来!」
  程宗扬看了秦桧一眼,后者微微摇头,「这天魔罗是以毒入巫,沾上毒物威力更增。不过大官人修为尚浅,这天魔罗未必便不能破。」
  秦桧一紧衣带,然后飞身而起。
  天魔伞六根伞骨间各自伸出一只妖异的骷髅头,六张口同时张开向外一喷,无数黑气妖蛇般从天而降,在伞下盘旋扭动,重又汇成六道,两道飞向秦桧,另外四道分别飞向金兀术和青面兽。
  金兀术与青面兽同时怒吼,那截枯木化成的妖兽纳入黑气,威力暴涨,硬生生将金兀术摔倒在地,接着张口咬向他的脖颈。金兀术肌肉鼓起,一拳击在妖兽铁石般的脸上。妖兽巨大的头颅扭到一边,顺势咬住金兀术的肩膀,尺许长的尖齿穿透了他的锁骨。
  另一边,青面兽整个被柳枝蜕变的妖蟒群裹住,只能看到一大团蟒身不住翻滚扭动,看不到任何细节。
  程宗扬握住羊皮袋中的屠龙刀,然后腾身而起,冲向头顶的天魔伞。忽然身后涌来一股香暖的气息。程宗扬扭头看去,却是小玲儿身上的肚兜离体飞起,火红的丝绸在空中曼妙地张开,丝带轻摇,仿佛情人的手臂,拥住自己的腰背。
  一股无比舒适的感觉传遍全身,自己就像躺在小玲儿娇美而香软的玉体上,慵懒得不想动作。

史上最强炼气期
李道然
修炼了将近五千年的方羽,还是没有突破炼气期……“我真的只有炼气期,但你们别惹我!”

晴空万里 / 发表于: 2021/03/19 23:45:52

第八章
  眼皮越来越重,睡意越来越浓,舒服得只想闭眼就此睡去,不再醒来……
  程宗扬猛地咬破舌尖。剧痛中,灵台恢复一点清明,随即发现自己体内的真气像是被那条肚兜吞噬般,正不断流失。程宗扬一把抓住肚兜,用力扯开,切肤的痛意就像是在亲手剥下自己的皮肤。
  程宗扬双目泛红,咬紧牙关撕扯着红绸。就这么短短一瞬间,绸面便伸出无数细丝般的触手,与自己血肉相连。每扯断一根细丝,剧烈的痛楚便令自己眼前一阵发黑。
  秦桧在涨大千倍的天魔伞间穿梭,惊魔指与伞下的骷髅、白骨间金色符文不住交击,溅出无数微蓝的磷火。金兀术与枯木妖魔纠缠在一处,来回翻滚,将地面踏得泥塘一般。青面兽踪影全无,只有不断突起的蟒群显示他还在挣扎。相比之下,豹子头最为轻松,他在巫术施展之前一口吞掉香囊,由于巫力的反噬,陷入沉睡,虽然不断磨牙、放屁,屁声比炮仗还响,性命却是无忧。
  西门庆那桃花眼带着阴寒的笑意,柔声道:「阳钧宗那位大贤,此时不动,还待何时?」
  众人都在搏命,匡仲玉却古怪地保持着沉默,让程宗扬平添几分担心,唯恐他在黑魔海层出不穷的巫术下遭遇不测。
  红绸附到身上不过一弹指的时间,程宗扬却感觉像一年一样漫长,每扯断一根细丝,都带来深入骨髓的痛楚。忽然,身上剧痛一轻,红绸上嗜血的细丝从体内拔出,像遇火的水蛭一样,一根根蜷曲起来。
  程宗扬奋力一扯,将肚兜从身上扯落,衣物刹那间被渗出的鲜血染红。他喘息着回头看去,只见一个少女立在亭侧。
  在天魔伞笼罩下,四际犹如深夜,肆虐的妖风阴寒入内,被它刮过的树木、花草逐渐枯萎,失去生机。然而那少女指尖却闪动着一点灵光,犹如风中摇曳的蜡烛,散发着温暖而柔和的光芒。
  李师师玉脸发白,娇躯微微颤抖,显然心里充满恐惧。但她仍然鼓足勇气,站出来面对黑魔海的巫术。
  在她指尖那点微光照耀下,充斥在空间中的巫力被净化。离她最近的程宗扬首当其冲,那条肚兜委蜕在地,颜色虽然鲜艳依旧,却没有了那种嗜血的妖异。
  少女指尖柔和的光芒向四周扩散开去,正与金兀术搏斗的枯木妖兽被白光掠过,庞大的身体像泥土一样崩落下来,最后还原成一截朽木,被金兀术抡成重槌砸得粉碎。
  接着扭动的蟒群像潮水一样退去,枝叶间露出遍身浴血的青面兽。细软的柳条无法承受一名兽蛮武士的重量,「绷」的一声断裂,将青面兽甩到地上。青面兽一脸狰狞地爬起来,顾不得裹伤就猛扑过去,用额头将那株柳树一撞两段,泄忿般践踏着。
  西门庆眼角露出一丝冷诮的笑意,从舌尖慢慢吐出四个字:「光、明、观、堂!」
  最后一个字从他口中吐出,天魔伞间六只盘旋的骷髅头同时昂起,然后带着尖锐的怪啸和浓重的黑气,朝凉亭扑去。
  李师师咬着唇瓣,眼中的紧张一望可知。黑魔海当年正是用以毒入巫的绝学破杀光明观堂,虽然她没有经历过,但早已听说这天魔罗正是其中一种。
  秦桧也知道李师师难以抵挡黑魔海的杀着,他双臂一展,大鸟般旋身而起,将扑下的骷髅头尽数拦下。
  西门庆暴喝道:「找死!」
  一枚扇骨飞出,钉在西门庆的肩头,却没有流出一滴鲜血。西门庆脸色迅速变得苍白,那六只骷髅头却仿佛生出一层薄薄的青色皮肉,变得愈发狰狞。
  「秦会之!你身为黑魔海门下,却与光明观堂联手,与我巫宗为敌!可对得起我黑魔海历代魔宗!」
  秦桧寒声道:「巫宗当日对我毒宗可有半分留情?」
  「好!我便先杀了你!再把那小贱人擒回去炼成奴妓!」
  西门庆施出血祭之术,天魔伞威力剧增,连秦桧也难以硬撼其锋,双方一触即分,秦桧落叶般飘开,疾飞的骷髅头却六去其四,剩下两只朝凉亭袭去。
  「锵」的一声几乎令人血液为之冻结的金属声响起,程宗扬手中的屠龙刀终于出鞘。周围的空气一瞬间凝出细霜,寒意刺骨,连程宗扬身上的血衣也几乎冻在身上。
  程宗扬肩头微微一耸,猛虎般向前跨出,接着一招虎战八方,屠龙刀左右疾斩,劈中两只乌青色的骷髅头。那两只骷髅头被秦桧化去大半煞气,又遇到屠龙刀这样的神兵,顿时被击得粉碎。流荡的黑气被李师师指尖的白光卷过,随即消失无痕。
  西门庆脸色白得仿佛透明,他反手将一枚扇骨刺进胸口,喝道:「收!」
  天魔伞应声收拢,无数白骨雨点般崩落下来,煞气未至,整座凉亭便像不堪重负一样发出「咯咯吱吱」的声音。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一声低啸,「开!」
  一点白光紧贴着西门庆身外的光幕浮现,然后猛然迸发。刹那间仿佛一轮太阳在眼前绽放,强烈的光芒荡尽黑暗,西门庆身周已经淡若无痕的护身光幕同样被一扫而空。接着一道流星般的光芒直射而入,化成一幅干阳图,印在西门庆胸前。
  匡仲玉沉默多时,一直等到此刻才出手,一出招便有如雷霆。先用阳钧宗的明光术克制空间中充斥的巫力,破去西门庆的护身光幕,紧接着一记干阳真诀,打在血祭之后虚弱到极点的西门庆身上。
  西门庆狂喷鲜血,身体倒飞出去,凹陷的胸口间,几乎能看到骨骼断裂的痕迹。
  要紧关头,西门庆终于捏碎最后一块玉佩。
  亭中那具赤裸的玉体鬼魅般掠起,小玲儿穴道尽解,悄无声息地抬起玉臂,一记掌刀,斩向李师师的粉颈。
  李师师终究是光明观堂门下,虽然没有听到声息,身体却立生感应,她正施展净化术,双掌合在一处,勉强旋身去挡。
  小玲儿小巧的玉掌幻影从她肘下递出,刀锋般切在李师师肋下。
  李师师玉脸雪白,一声不响地向后倒去,指尖的灵光一闪而逝。
  「混蛋!」
  程宗扬狂喝着挥刀劈来。
  小玲儿笑吟吟一手抹住刀锋,却猛地打了个哆嗦。程宗扬这一刀看似刚猛,施的却是太一经的心法。黑魔海的太一经本来就是至阴至柔,与屠龙刀天生的寒意相得益彰,那小贱人一出手便吃了个大亏。
  小玲儿手掌仿佛冻在刀上,一时难以扯动。这小贱人虽然童颜巨乳,天生媚意,但程宗扬对她没有半点怜香惜玉。俞子元旧恨未解,又添了李师师的新仇,就算把她一刀劈成两半,自己也没有半点心痛。
  程宗扬丹田气轮疾转,挥刀朝亭柱撞去。小玲儿娇嫩的身体重重撞在柱上,亭柱顿时断裂,半座凉亭都倾颓下来。
  小玲儿面露痛楚,明媚的双眼中刹那间涌出泪花。虽然明知道这小贱人是故意装可怜,程宗扬却不由一阵心悸。同样是娇小柔嫩的身子,精致媚艳的五官,丰满高耸的雪乳,这一瞬间,眼前的小玲儿竟然像极了小紫!
  就在他迟疑的一刹那,小玲儿趁机脱身飞出,乳燕般落入湖中。湖水立时凝出冰块,渐深渐远,显然这少女正在逼出体内的寒意。
  程宗扬并没有追赶,小玲儿只是黑魔海连奴姬也算不上的小杂鱼,自己的目标只有一个:西门庆!
  小瀛洲另一侧的战斗已接近尾声,登岛的四路翻江会好手,两路被全歼,另外两路则各自丢下过半的尸体,狼狈退到一起,守着一处凉亭负隅顽抗。
  相比于翻江会超过七成的死亡率,直属营只有三人战死,九人负伤。以易彪为首,剩下的军士分成三组,轮流出战,最大限度地保存体力,同时给对手不断造成杀伤。
  游婵几次以毫厘之差死里逃生,她长发散乱,一只衣袖被刀锋划破,露出一截雪白的手臂,却奇迹般的没有负伤。
  作为赌坊的东家,黑帮龙头的亲妹,游婵眼光并不差。她并不明白对手为什么会手下留情——尤其是他们对待自己同伴时的犀利和凶猛,如果有一半用在自己身上,自己早已尸横就地。她打了个哆嗦,即使死,她也不愿落到敌人手里,成为前途未卜的俘虏。但她还有女儿,她必须活着回去。
  为了避免误伤,冯源没敢用手雷这样超暴力的武器,用的只是平山宗的看家本领。连续几次施法失败之后,冯大法终于让凉亭烧了起来。那些水上豪杰惨叫着奔出,被严阵以待的直属营军士一一格杀。
  游婵绝望地看着这些不败的对手,终于抛下刀,低声道:「我投降。」
  易彪也暗暗松了口气,他一向不怎么会和女人打交道,满心想告诉她:别打了,我们程头儿说了,不能伤你性命。可嘴上却不知道怎么开口,只能闷着头乱打一番,打到她自己想明白为止。
  易彪用绳索象征性地把游婵双手一捆,然后一声令下,剩余的军士在三名班长的带领下,迅速散开,一边救治同伴,一边控制住岛上各处要津。
  西门庆披头散发地在林间穿梭,身后程宗扬、秦桧、金兀术、青面兽等人穷追不舍。
  程宗扬看过李师师的伤势,发现她只断了几根肋骨,一时不会危及性命,便把她和呼呼大睡的豹子头一并交给匡仲玉,自己也跟着追来。
  林间隐隐露出庙宇一角,西门庆一边吐血,一边掠上墙头,随即消失在屋檐下。
  秦桧径直掠上主殿屋脊,站在至高点上,将整座庙宇尽收眼底,然后抬手一指,「那边!」
  金兀术和青面兽这两头猛兽虽然遍体粼伤,但一场恶斗使两人都凶性大发,旋风般闯进那间耳房,将门窗撞得粉碎。
  西门庆游鱼般从迸飞的木屑间掠出,身法虽然快捷,但显然已经无力与两人交锋。他「呯」的将旁边一扇紧闭的小门撞得粉碎,嘶声道:「还不出来!」
  程宗扬衔尾追去,听到他这一声厉喝,速度突然爆发,屠龙刀带着凛冽的寒光朝西门庆颈后斩去,要在他闯在室内之前把这狗贼斩杀当场。
  「嗒」的一声轻响,手中的屠龙刀猛然一震,程宗扬翻身落在地上,又向后退了半步,才稳住身形。接着一颗念珠掉在地上,滴溜溜转了个圈子。竟然是这颗不起眼的乌木念珠,力挫自己屠龙宝刀的锋芒。
  破碎的木门间人影微动,一个小沙弥扶着一位老僧出来。看到那小沙弥,程宗扬目光不由一跳,那小沙弥竟然不是旁人,正是当日潜入翠微园找自己麻烦的静善!难怪上次见到自己就感觉有几分眼熟,这时她不屑再伪饰容貌,直接以真面目示人,才被自己一眼认出。
  程宗扬心下暗骂,这保宁寺居然是叵密宗的据点,怪不得自己怎么找都寻不到静善的下落。
  老僧一脸慈眉善目地合什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程宗扬哈哈一笑,「大师这么懂礼数,一看就是十方丛林出来的吧!」
  这记耳光打得不一般的狠,不仅静善那小贼尼目露怒火,连端着架子装成世外高人的老和尚都失态地厉声斥道:「胡说八道!」
  「那就好。」
  程宗扬点了点头,「程某最恨的就是十方丛林那帮僭取佛祖名义的异端!」
  此言一出,老和尚顿生知己之感,温言道:「阿弥陀佛,施主秉承正见,必受我佛庇佑。老僧已死,见过檀越。」
  程宗扬愕然道:「老和尚,你不是还活着吗?难道是被人炼成尸傀了?」
  老和尚愠怒道:「老僧法号——已死。」
  「哦,原来是已死大师。」
  程宗扬在背后暗暗作了个手势,秦桧在殿顶看得清楚,当即暗中传讯,让一众属下都赶往保宁寺,把这小庙团团围住。
  已死老和尚修为深浅难以猜测,但比自己高出一两筹是肯定的。金兀术、青面兽伤势不轻,实力要打个六折,只凭自己和死奸臣,未必就能赢过老和尚和静善小贼尼。
  「好法号!」
  程宗扬大赞一声,然后慨然道:「十方丛林伪佛僭居法统,妄改佛旨,此异端不除,佛门弟子虽生犹死!大师这法号如同晨钟暮鼓,令人耳目一新,让在下深感佛门薪火相传,大道不移。」
  程宗扬为了拖延时间,一车一车的好话不要钱般往外送。已死老僧还是头一次见到如此有深刻思想,同时对自己的事业推崇备至的年轻人,一番话说得他僧袍都微微颤抖,激动不已。
  西门庆在旁听得险些吐血,嘶声道:「大师!小生已经把人引来!大师还不动手吗?」
  已死老僧微微摆手,温言道:「不急,不急。这位小施主天生慧根,福泽深厚,倒是个难得的人才。」
  西门庆厉声道:「我黑魔海与龙宸之约尚在!贵宗身为龙宸一支,难道要毁约吗?」
  「阿弥陀佛,西门施主稍安勿燥,老僧有几句话要问问这位小施主。」
  「大师先擒下他,要问什么……」
  没等西门庆说完,老僧已经迳自开口道:「敢问檀越,当日不拾伪徒的袈裟抄本,可是在施主手中?」
  「有!」
  程宗扬一口承认下来,「多亏了花和尚鲁大师仗义,见我喜欢上面的花样,让我描了一份。」
  「施主可愿让敝宗抄录一份?」
  程宗扬打了个哈哈,「好说好说。」
  却没了下文。
  已死老僧等了半晌,不见他搭腔,只好道:「不知施主有什么条件?」
  程宗扬挑起大拇指,「够上道!要抄录好办,等我先把西门狗贼碎尸万段,大家再坐下慢慢商量。」
  西门庆咬牙道:「已死大师!在下既然进了寺内,龙宸便有责任保障在下的安危。」
  已死老僧看了看天,又看了看地,接着咳嗽两声,「施主请接老僧一掌。」
  说着一掌拍出。
  程宗扬腰身微沉,屠龙刀从脚下挑出,一掠而起,斩在老僧掌上。那老和尚惨呼一声,就那么被程宗扬一刀劈飞,弹丸滚到墙角,扭了几下,不再动作。
  静善急忙掠过去,扶起老僧,「师傅,你怎么……」
  已死老僧颤声道:「此子刀法已近大成,为师难以抵挡,快走!快走!」
  静善妙目瞪着老僧,最后气恼地一跺脚,拽着老和尚衣领,像拖死狗一样把他拖起来,闪身离开寺庙。
  西门庆瞠目结舌,程宗扬放声大笑,「西门狗贼!此番让你插翅难飞!」
  一个粗哑的声音狞声笑道:「鹿死谁手尚未可知,姓程的,你不要高兴得太早!」
  紧闭的殿门吱哑一声推开,一个粗胖的身影跨出来,她面带伤疤,手中提着一柄粗重的铡刀,正是在晴州与自己交过手的巫嬷嬷。
  殿内还有个美若天仙的身影,白衣如雪,手捧瑶琴,除了剑玉姬还有何人?
  西门庆一扫方才的慌张,虽然还不停咯血,却笑得极为开心,「愚兄早就说过,程兄千算万算,怎抵得上仙姬一算?」
  程宗扬心下大骂,这贱人居然就在保宁寺的大殿内,自己一路追杀,却是自投罗网。
  程宗扬心念电转,「锵」的一声收刀入鞘,堆起笑脸道:「大官人莫非是生气了?哎哟,打是亲骂是爱嘛!要不是我们兄弟联手做这场戏,仙姬怎么肯出面跟我谈生意呢?你说是不是?」
  西门庆张开双臂,露出身上的伤痕,冷笑道:「程兄未免太入戏了。」
  程宗扬顿足道:「大官人怎么不早说!你们几个!怎么一点分寸都没有!还不给我滚过来,向大官人赔罪!」
  秦桧飞身掠下,抱拳道:「惭愧惭愧,大官人万勿见怪。」
  说是赔罪,却拦住了西门庆的去路。以西门庆的伤势,即使剑玉姬动手,死奸臣也能把西门大官人拖来垫背。
  巫嬷嬷目露凶光,握着铡刀便欲出手。
  忽然一声悦耳的琴声响起,化解了寺中剑拔弩张的气氛,接着剑玉姬柔声说道:「公子不是要谈生意吗?」
  「当然谈!」
  程宗扬爽快地说道:「在哪儿谈都行!」
  「妾身在此恭候大驾。」
  「那不行。」
  程宗扬大摇其头,「我有幽闭恐惧症。一进殿肯定要犯病。」
  剑玉姬半点也不生气,「殿外亦可。」
  「那我们到北瓦子谈吧。」
  程宗扬眉飞色舞地说道:「一边谈生意,一边找两个小妞按按脚,捏捏背,那感觉绝对爽!」
  剑玉姬微笑道:「只在此寺中。」
  程宗扬从善如流地说道:「没问题,咱们就在寺后散散步吧。」
  剑玉姬纤柔的身影从殿内出来,当先往殿后走去。
  程宗扬向秦桧施了个眼色,拔足跟上。
  秦桧、金兀术和青面兽品字形将西门庆围在中间,外面是手提铡刀巫嬷嬷,双方投鼠忌器,谁都不敢动作,只等着双方的当家人谈判结束。
  殿后有一个小小的放生池,剑玉姬和程宗扬一前一后,绕池缓步而行。剑玉姬道:「不知公子要谈什么生意?」
  「这你可问住我了。不过仙姬既然先开口,我就先问件事吧。」
  程宗扬停住脚步,劈头道:「云家小姐是谁做的手脚?」
  「原来如此,」
  剑玉姬平静地说道:「公子未免错怪妾身了。此事虽是妾身所为,却是为云小姐好。」
  「少乱扯!」
  程宗扬冷冷道:「外面传言都说,云家小姐怀胎三月,不慎流产——你以为这种鬼话我会相信?」
  剑玉姬淡淡道:「公子不信么?」
  当初惊闻噩耗,程宗扬顿时慌了手脚。这些天仔细回想,才发觉剑玉姬的言辞间有个致命的漏洞。
  自己与云如瑶上床是九月中旬,但她流产时,已经是三月初,中间至少隔了五个月。如果云如瑶流产时真是怀胎三个月——那时自己正在江州打生打死,她去哪儿能怀孕?
  程宗扬心里还有一份不欲人知的隐忧:当时的情形别人虽然不信,自己可是一清二楚,和云如瑶上床,自己才是被动的一方!考虑到她的母系血统,如果云如瑶真是怀胎三月,天知道是谁中了大奖,而自己脸上也着实不好看。
  当然,更大的可能是整件事都是黑魔海的圈套。吴三桂在建康找遍出入云家的大夫,得到的消息都是云小姐身体无恙。也许云如瑶根本就没怀孕,只是走漏了风声,被黑魔海利用来大作文章。
  「云小姐小产并非虚言。」
  剑玉姬坦然道:「只不过时间是在两个月前。云小姐虽然冰雪聪明,但肚中有了消息,难免不知所措,幸而妾身有位故交正在云家。得知此事之后,帮云小姐下胎,了结了这桩麻烦。若非公子拒人千里之外,此事也不至于宣扬出来。」
  程宗扬咬牙切齿地说道:「贱人!那可是我的孩子!你们黑魔海欠了我一条人命!」
  剑玉姬妙目波转,轻笑道:「果然是程公子。枉云小姐一片痴心,都在小侯爷身上。」
  程宗扬脸一黑,自己这也算是贼不打自招,平白让这贱人看了笑话。
  剑玉姬从容道:「云小姐体内寒气郁结,身子本就羸弱,若是怀胎超过四个月,不仅胎儿难保,还将有性命之忧。敢问公子,若让公子选择,是坐视其母子并亡,还是弃子保母?」
  程宗扬被她这番话堵了回来,云如瑶的身体自己最清楚,她体内寒毒未清,胎儿随时可能夭折,累及母体也不是无稽之谈。只是黑魔海这种做法,把自己这个当事人当成什么了?
  程宗扬一边想,一边游目四顾,忽然眼角的余光看到池中多了个身影。那人穿着一身灰扑扑的衣物,腰背佝偻着,虽然是平常老者打扮,却从里到外透出一股奴才像。
  程宗扬唇角露出笑容,郭大貂珰确实有两把刷子,不声不响就现身出来。有他在,自己这条小命可算保住了。
  程宗扬一声长笑,通知死奸臣可以动手,先砸掉西门庆那个破罐子。可笑了一半,他笑声猛然一顿,像见鬼一样张大嘴巴。
  剑玉姬就在自己触手可及的前方慢慢走着,曼妙的身形优美无俦。放生池的水面上映着自己一个身影,郭太监一个身影,却怎么也看不到剑玉姬的影子!
  程宗扬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他死命看了一眼,果真没有剑玉姬的倒影。
  难道自己大白天撞见活鬼了?程宗扬两腿僵在地上,一时间几乎有失禁的冲动。

乡村如此多娇
伙夫
周平本是一个平凡小村医,可是村里的俊寡妇,总喜欢上门找他治病…… 水兰溪:“周平,今晚上来嫂子家给嫂子治一治吧?” 周平:“兰溪嫂子,快让我歇一歇吧,这个星期都八回了!” ...

晴空万里 / 发表于: 2021/03/19 23:46:50

第八集

第一章
保宁寺位于湖上,周围遍植着香樟、银杏、紫楠、松柏、枫香之类高大的乔 木,风入林中,枝叶飒飒有声。虽然已是初夏时节,但寺中树影参差,远离尘世 的喧嚣,置身于苍松翠柏之间,凉意乍起,却是难得的避暑胜地。
放生池的岩石上生满苔藓,藤蔓纤细的根须沿着假山的石隙蜿蜒爬行,青翠 的枝叶舒展开来,在墙头留下一片片浓绿的阴凉。放生池内,几尾鲤鱼在水中自 如地游弋着,吞吐出细小的气泡,宛如世外仙境,幽静而又安谧。
程宗扬立在池边,却感到一股刺骨的寒意。
剑玉姬沿池而行,优美的身影宛如幽兰,然而近在咫尺的池面上,却看不到 她的影子!
这个意外的发现使程宗扬仿佛掉进冰窖,浑身的血液都似乎被冻僵。眼前有 形,水中无影--难道这世上真的有鬼不成?自己面前的女子究竟是一个活生生 的人,还是一个没有实体的妖鬼?
程宗扬像见鬼一样瞪着眼睛,连大气都不敢出。忽然他脑中灵光一闪,将一 缕真气送往额角--自己的生死根对死亡的气息敏感无比,如果眼前只是一个没 有生机的鬼魂,生死根必然会生出感应,甚至像当日虞氏姊妹驭使的尸鬼傀儡一 样,能够被自己操控!
剑玉姬缓步而行,仙子般的身影依然优雅,只看她的背影,任谁也想不到如 此美妙的身影中,却埋藏着无穷妖异。
忽然剑玉姬停下脚步,怀抱的瑶琴发出一声清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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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殿另一侧,西门庆带着春风般的笑容,若无其事地把玩着那柄白骨小伞, 他肩头和胸口被扇骨刺出的伤口不见丝毫鲜血,脸色又青又暗,表情却是一副好 整以暇的模样,似乎落入陷阱不是他,而是眼前的对手。
秦桧负手站在他身前丈许的位置,把西门庆和背后巫嬷嬷远远隔开。两名兽 蛮武士一左一右站在西门庆身后,金兀术牛皮制成的肩甲被枯木妖兽撕碎,肩头 被枯枝刺穿的部位血肉模糊。青面兽鼻梁折断,脸上不断滴下血来,淌在尖利的 獠牙上,更显得面目凶恶狰狞。
双方虎视眈眈,但各自投鼠忌器,一时间谁都没有动手。
就在这时,一声长笑从殿后响起,笑声未落,场中所有人便同时动了起来。 最先动手的并不是秦桧,而是青面兽。他的长枪最擅远攻,家主笑声甫起,他手 中的长枪便发出一声撕碎空气的低啸,直挑西门庆咽喉。
西门庆连续催发血祭,已经是强弩之末,何况旁边还有一个稳压自己一头的 秦会之?他天魔伞一展即收,撞歪青面兽的枪尖,身体顺势横移,掠向墙侧,一 边发出示警的尖啸。
巫嬷嬷胖大的身体乌云般压来,寒光凛冽的铡刀直劈秦桧后颈。秦桧身体像 被刀风吹起般一横,接着右手拇指递出,捺在巫嬷嬷的铡刀上。他这一指看似平 淡,却用上十成功力。巫嬷嬷面上的刀疤像着火一样变得血红,「腾」地退开一 步。
放生池畔,剑玉姬以一个无尽优雅的姿势旋过身来,淡淡道:「你终于看出 来了吗?」
程宗扬背后惊出一层冷汗,面上却努力保持镇定,他干笑着打了个哈哈,笑 道:「在下肉眼凡胎,看不出仙姬的变化。」
旁边的老仆装束的郭槐低咳一声,「好幻术。」说着抬袖一拂。
眼前那个曼妙的身体烟雾般散开,接着在程宗扬完全意想不到的角度,凭空 伸出一只玉手,接着是一条光洁的玉臂。
那是一个自己从未见过的女子,程宗扬一眼看去,心头便跳出四个词:明眸 皓齿,冰肌玉骨,姿容旷世,艳色倾城!
那女子凭空而立,云髻高耸,一张姣丽的玉脸混和着端庄与妩媚,杏眼深若 渊潭,闪动着智能的光芒。她身材高挑,肌肤明艳的光泽犹如神只。然而她身上 的衣物却让程宗扬像看到火一样一阵灼痛。
她颈中戴着一条由金环串成项链,雪白的肌肤和金灿灿的项链散发出耀目的 光辉。链身沿着丰滑的乳沟垂下,在胸前变成两片金黄的心形链甲,在乳晕处收 紧,由上而下将她一双丰挺的雪乳掩住一半。金色的链甲下方,另一半雪腻的乳 肉暴露在外,显示出完美的圆形,随着她的呼吸轻轻颤动,圆润而充满弹性。
从乳尖直到腹下,那女子明玉般的胴体一丝不挂,她肌肤犹如精致的象牙, 毫无瑕疵,腰臀曲线玲珑,让人一看就禁不住绮念丛生。在她腹下双腿之间的位 置,像武者的腰带扣般扣着一只金光闪耀的兽头。令人诧异的是,那面金属扣以 外没有任何系带,就那样附在她光洁的玉股间。
她双腿修长婀娜,明艳的肌肤白滑如玉,从那女子侧面看去,从她纤美的玉 趾,直到修长的美腿,再到饱满的雪臀,纤软的腰肢,柔美的玉颈……所有的肌 肤从头到脚一览无余,没有一丝一毫的遮掩。
她腹下的金属扣让程宗扬想起C字裤,没想到六朝竟然有这么时尚的女性。 能用的C字裤的女性,除了有能露的勇气,还有要能露的本钱。像自己那个时代 富于弹性的塑胶制品也就算了,这女子却是轻易将一只沉重的金属扣戴在赤裸的 下体上,完全可以想像她胴体的轮廓,前阴挺,后臀翘,有着让男人疯狂的绝美 形态。
她一手握着一柄秋水般的长剑,那双洁白的美足悬在半空,玉趾微垂。秀美 的玉足有着让人惊叹的美态,仙女般悬在自己侧方丈许的空中。难怪自己在池中 看不到她的倒影,当初见过一面,更是连她具体容貌都想不起来,原来自己看到 的一直都是一个虚幻的影子而已。
剑玉姬用幻术凝成的身影已经绝美,真身竟然比自己能够想像得更美。相比 于幻身的娇美婉约,她的真身堪称艳光四射,顾盼间光彩照人,让人一看之下, 便再也挪不开眼睛。尤其是她丰隆的雪臀,足以令任何一个男人欲仙欲死。
可惜在场的只有程宗扬一个男人,另外一个是……大内的公公!
面对眼见火辣的躯体,郭槐树皮般的老脸没有丝毫表情,他枯瘦的手掌从袖 中伸出,犹如鸟喙向前一啄。
剑玉姬身形幻化,周围的空气隐隐波动,凝出一条烟雾般的纱衣,接着变成 不透明的白色,将她惊鸿一瞥的香艳躯体遮蔽起来,然后随风飘起。
程宗扬笑声刚起就被截断,让秦桧升起不祥的预感,他一招逼开巫嬷嬷,顾 不得追杀西门庆,立即飞身掠上殿宇。
脚尖踏上庙宇的飞檐,秦桧便看到一个抱着瑶琴的白衣女子柔云般从殿后冉 冉升起。她腰间衣带轻举,飘逸的身形犹如从天而降的仙子,柔美的体形说不尽 的婉约曼妙,却是方才在殿中现身的剑玉姬。
错愕间,秦桧蓦然听到家主的大喝:「小心!」
剑玉姬嫣然一笑,飘逸的身影与他擦肩而过,举止从容,波澜不惊,似乎没 有半分威胁。秦桧却蓦然感受到一丝细微的杀机,针一般直刺过来,他甩袖打出 一枝狼毫笔,射向剑玉姬的心口,随即冲天而起。
眼看着那枝狼毫笔毫无阻碍地从剑玉姬的身上穿过,秦桧才意识到自己犯了 大错--枉自己出身黑魔海一系,竟然还被她高明的幻术所惑。
黑魔海巫宗一向以种种匪夷所思的巫术见长,宗门秘术可以分为四大流派: 化妖、幻术、驭鬼、惑神。其中幻术包括匿形、潜影等法门,可以操纵光影匿踪 潜形。而幻术的颠峰莫过于制造幻身,令人如在眼前。
先机已失,剑玉姬随时都可能施出杀着,而自己甚至连她真身的位置都未曾 察觉。高手相争,生死只在一线。生死关头,秦桧用出压箱底的法宝,「纭沟
捏碎一只玉盒。 一层青黑的雾气从秦桧袖中散出,从枝叶间透入的阳光与毒雾一触,立刻变 成惨毒的绿色光芒。毒雾进入皮肤,使肌肉瞬间失去弹性。秦桧长而有力的手指 迅速变得灰黑,失去肌肤的光泽。
一股劲风从秦桧完全没有意料的角度逼来,力道之强,远远超乎他的想像。 此时毒素已经进入血脉,秦桧四肢变得僵硬如铁,剑玉姬长剑刺在他背心,发出 金石般的脆响。
受力之下,秦桧身形加速跌落,「篷」的一声,庙宇上瓦片纷飞,死奸臣像 铁块一样砸穿殿顶,撞在佛像的莲花台上。巨大的冲击力将莲花台撞塌半边,秦 桧也被滚落的瓦砾埋住,生死不知。
大殿上「叮!」的一声脆响,一柄刀尖像切木片一样切开砖瓦,刀锋凛冽的 寒气使殿顶尺许范围都凝霜冻结。
接着握刀的手臂一撑,程宗扬翻身跃上大殿,随即朝剑玉姬扑去。
剑玉姬穿着白衣的身影倏忽退出,足尖踏着檐角一只脊兽,犹如凌虚乘风。
离剑玉姬还有丈许,程宗扬陡然停步,接着左足一旋,身体陀螺般滴溜溜转 了一圈,数十片碎瓦箭矢般飞出,射向四面八方。击中剑玉姬的瓦片径直从她身 影间穿过,另一片击在空处的碎瓦却猛然爆裂。
程宗扬毫不迟疑地往空处一刀劈出,虚空中一声轻笑,一柄长剑轻轻佻出, 点在屠龙刀侧。程宗扬掌心仿佛被铁锤猛敲一记,屠龙刀几乎脱手飞出。他丹田 气轮疾转,稳住身形,接着五虎断门刀全力施展。
剑玉姬目露讶色,轻轻「咦」了一声,似乎对程宗扬修为的突飞猛进大感诧 异。
武二郎的五虎断门刀本来就招法凶悍,此时用无坚不摧的屠龙刀施展出来, 更是如虎添翼,平添了数倍威力。连剑玉姬也不得不暂避其锋。
西门庆在金兀术与青面兽的合击下狼狈不堪,若非三人身上都有伤,增加了 招术中的疏漏,他这会儿早伤在两名兽蛮武士手下。
西门庆尖啸声越来越凄厉,只差没有喊出,「仙姬救命!」
失去秦桧的拦截,巫嬷嬷并没有立即施援,而是返身闯进主殿,抡起铡刀, 朝埋在瓦砾下的秦桧暴斩三记,就是铁人也斩成四截,这才腾身出来,嘶声道: 「大官人莫慌!老身在此!」
巫嬷嬷斜身飞起,迎面却撞到一个灰扑扑的身影。
老仆打扮的郭槐低咳一声,右手递出,他四指并拢,拇指横张,指尖弯曲, 竟是江湖中少见的龙爪手。
巫嬷嬷虽然不知道这个奴仆般糟老头的身份,但他一爪挥出,巫嬷嬷立刻识 出厉害,脚下一蹬,踏碎数块青石,稳住身形,接着举刀封住郭槐的手爪。
「夺」的一声,郭槐并拢的四指硬生生穿透刀身,然后像拧一条衣带般,将 精钢打造的铡刀拧得如同麻花。
剑玉姬娇叱道:「走!」
凶悍如巫嬷嬷闻言也不再硬拚,她甩下铡刀,转身掉头狂奔。
郭槐身形微闪,挡在巫嬷嬷身前。巫嬷嬷嚎叫着双拳齐出,狂风暴雨般攻向 郭槐,随即转身再走,这次却是闯进大殿,从殿后破墙而出。郭槐如影随形,不 多时又将巫嬷嬷迫得回转。
西门庆使出小巧腾挪的功夫,在狭小的空间内飞速闪避。金兀术肩膀受伤, 手中的重槌施展不易,索性挎在腰后,猛兽般靠着强壮的爪牙与西门庆厮杀。
西门庆迭逢险招,不多时,身上的锦衣便被金兀术的兽爪撕破半边,几乎被 扯下一条手臂。他牵动伤势,「哇」地吐了口血,眼看两名兽蛮武士的攻势织成 天罗地网,以他的身法也无处逃遁,西门庆猛然脚下一沉,像钉子踏进地面,半 步不退,接着扯开衣袍,露出苍白的胸膛,狂叫道:「谁敢杀我!」
西门庆皮肤撕开,胸前蓦然伸出一只狼爪,扣住青面兽牛头大的手肘,在他 手臂上留下三道寸许深的血槽。
青面兽的惨号声中,金兀术侧肩将他撞开,一手抡起重槌,就像拍一只苍蝇 般,朝西门庆头顶拍去。
巫嬷嬷被郭槐截住,自顾不暇。金兀术加入盘江程氏之前,就是兽蛮营的首 领,五级巅峰的修为不逊于南荒时的武二郎。一槌击下,便将西门庆胸前的狼爪 砸得骨碎筋断,血肉模糊。
西门庆口鼻都迸出鲜血,他绝技已然施尽,这会儿只在金兀术的重槌下左支 右绌,危在旦夕。
「如是我闻!一誓之出,八方如见,天地皆应。」剑玉姬清越的声音犹如琴 曲,言辞却锋锐如刀,「已死老僧,你可是要破誓吗?」
「哈哈哈哈!」墙外传来一声豪迈的长笑,接着「篷」的一声,临湖的土墙 被人踹出一个大洞。
已死和尚大步进来,一手摩着光头,一手提着裤子,气宇轩昂地说道:「仙 姬说哪里话!老衲只是一时内急,出去方便,不信你问善儿!」
静善冷着脸,像不认识他一样两眼望天。
已经滚蛋的已死老僧突然折回来,让程宗扬心下又气又恨,这群老家伙果然 没有一个好东西!已死老僧装出放水的样子,其实是以退为进,存着隔岸观火的 心思,在墙外听得不亦乐乎,这会儿被剑玉姬揭破,跳出来要摘桃子。剑玉姬和 郭太监倒是抱的同一门心思,以上驷对下驷,柿子专拣软的捏,先剪除对手的羽 翼。
剑玉姬一招打得秦桧生死不明,郭槐对巫嬷嬷也是稳拿,再有两三招就能取 那泼妇性命。要说郭槐的策略也无可厚非,只要自己能拖住剑玉姬一盏茶时间, 巫嬷嬷必死无疑。巫嬷嬷一死,西门庆就成了瓮中之鳖--可要拖住剑玉姬岂是 容易的?如果不是剑玉姬无意伤自己性命,再加上屠龙刀的威力连她也一时难撼 其锋,自己死得恐怕比巫嬷嬷还快。妈的,死太监不会早就看出来这一点,才放 手让自己和剑玉姬玩命吧?
剑玉姬冷笑道:「公子修为虽然精进,刀法却非君所长,这五虎断门刀有其 形而无其神。」
程宗扬脸上微微一红,自己并不是一个在武学上十分下功夫的人。真正苦练 也就是在晴州时被孟老大强迫上课那几日。为了这次来和剑玉姬玩命,自己专门 借了屠龙刀,准备一扫战场破烂王的恶名。可屠龙刀虽强,却只有一把,本来玩 双刀的,不得已变成单刀,怎么玩怎么别扭,结果一眼就被剑玉姬看穿底细。那 感觉就像借了身西装皮鞋去见丈母娘,结果被人揭穿一点都不合身,根本就是打 肿脸充胖子一样尴尬。
程宗扬恼羞成怒,大喝一声,「贱人!接我一刀试试!」
剑玉姬长剑斜挑,正面挡住屠龙刀的怒斩,剑身却微微一侧,避过屠龙刀的 锋芒。程宗扬心头大定,自己还以为剑玉姬是刀枪不入的神人,原来她还忌惮屠 龙刀的锋锐。程宗扬不再犹豫,屠龙刀大开大阖,全是进手,刀光霍霍朝剑玉姬 杀去。
相比于屠龙刀的虎虎生风,剑玉姬的剑法犹如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轻扬婉 举,有种难以言说的玄妙意境。程宗扬的五虎断门刀虽然凶猛凌厉,却沾不到她 半点衣角。
刀锋忽然一震,一缕真气游丝般钻入手臂,程宗扬真气狂涌,将她的攻势统 统化解。就在这时,丹田中的气轮忽然一滞,接着一股沛然的威压从对手身上散 发出来,剑玉姬整个人都仿佛变成一柄利剑,压得程宗扬几乎透不过气来。
已死老僧和程宗扬交手时活像一只随时会挂的病鸭子,这会儿对上金兀术, 病鸭子眨眼变成海东青。他大笑着飞身过去,半空中双臂一展,犹如苍鹰展翅, 一臂扫中金兀术的重槌,一手抓住西门庆朝后抛出,喝道:「接住!」
静善连理都不理,闪身掠进战团,任由西门庆头下脚上地一头栽在地上,当 场就摔得闭过气去。
已死老僧赶紧回头看了一眼,然后放心地双手合什,慈眉善目地说道:「阿 弥陀佛,善哉善哉。」
青面兽手肘鲜血直流,但他这会儿凶性大发,对伤势不理不顾,脖颈鬃毛飞 舞,长枪洒下无数寒星,雨点般朝老和尚的光头袭去。已死老僧大喝一声,朝着 枪锋一拳冲出,似乎要用强悍的修为正面硬撼青面兽的长枪,其实右腿却阴险地 一曲,用膝盖朝青面兽小腿撞去。这一膝如果撞实,就算青面兽是头真野兽,也 少不得废掉一条腿。
「我的佛啊--」已死老僧抱着脚一声惨叫,却是招术还未使出,就被静善 徒儿踩住脚背,还狠狠拧了一下。
青面兽躲过断腿之祸,却不肯承情,淌着鼻血傲然说道:「吾乃兽族无敌勇 者!青面兽!正当壮年!尚未婚配!」
金兀术踹着他的膝弯把他踢翻,毛茸茸的兽爪挡住已死老僧一记直拳。
已死老僧与金兀术、青面兽两人打得鸡飞狗跳,他招术甚是奇特,身体就像 面条一样柔软,每每从不可思议的角度攻出一指一掌,偏偏又威力极大。金兀术 和青面兽都有五级的实力,本身又天赋异秉,力大无穷,对上老和尚的指掌,竟 然没有占到便宜。如果不是静善几次在危险关头搅局,恐怕早就在伤在老和尚手 下。
又一次被静善绊住,已死老僧必中的一掌差了毫厘让青面兽躲开,老和尚赌 气道:「不打了!不打了!」说着真的拍了拍屁股转身就走。
场中剩下金兀术、青面兽和静善三人,双方虽然敌对,却全无斗志。静善面 沉如水,金兀术和青面兽这两头大牲口挺胸凸肚,在她面前呼喝作势,像跳战舞 一样举臂勾拳,展露肌肉,极力表现出自己的雄性气势。
静善看得又好气又好笑,过了会儿道:「这里不是你们的战场,回去吧。」
青面兽挺胸道:「吾乃兽族无敌勇者!青面兽!正当壮年!尚未……」
金兀术一脚把他踹翻,拄着巨槌道:「吾!金兀术!汝乃何族?」
静善冷哼一声,转身给了他一个后脑勺。
两名兽蛮人与老和尚的交手有惊无险,程宗扬这边却遇上了大麻烦,剑玉姬 剑气怒涨,真气犹如巨浪一波波袭来。程宗扬虽然有屠龙刀在手,仍然被全面压 制。
虽然程宗扬明知道这是剑玉姬顾忌屠龙刀的锋锐,以拙胜巧。但如果这时略 有退让,剑玉姬的真气势如破竹,直接就要了自己的小命。不得已下,程宗扬只 能咬牙苦撑,结果弃长就短,演变成比拚内力的消耗战。
丹田的气轮在巨大的压力下,以近乎疯狂的速度旋转。那些汇集成轮状的细 小莹光飞快地黯淡下来,真气迅速流逝。虽然自己调息打坐之后,气轮还能重新 变得充盈。但这一次,程宗扬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足够的运气支撑到最后。
不到半盏茶时间,突然丹田一阵剧痛,程宗扬骇然发现,气轮已耗尽最后一 点真元,几近油尽灯枯。
虽然早有预料,但真元消耗的速度仍然超乎自己想像,透过内视,能看到自 己的气海越来越稀薄,旋转的气轮颜色由莹白变成淡淡的红色,仿佛风中摇曳的 残烛,随时都可能熄灭。
程宗扬咬紧牙关,苦苦支撑。再坚持一下,只要再坚持一下,自己就能支撑 过去……
气轮的色泽逐渐黯淡下来,像熄灭的烛光一样变得暗红,就在它几乎寂灭的 刹那,气轮猛地膨胀起来。
如果这一幕出现在平常修炼中,程宗扬肯定以为是突破在际,气轮剧涨,修 为突飞猛进。然而在此时出现,那只有一个可能:真元耗尽,殒灭在际。这不是 气轮蜕变,而是爆裂的前兆。
程宗扬额头、鼻尖同时渗出一层细密的汗珠,如果气轮爆裂,自己超过九成 的可能会当场完蛋。如果自己走了狗屎运,撞上剩下不足一成的可能,大概会变 成废人。除此之外,再没有第三个可能。
程宗扬心里这会儿只有一个念头:为什么没人死!
不管死的是谁,只要有人送命,自己的生死根就能捕捉到死气,就让自己再 多支撑片刻……
手中的屠龙刀似乎重逾千斤,而透过刀身攻来的真气仿佛无穷无尽,没有片 刻停歇。
唇上忽然一湿,鼻中滴下一串温热的鲜血。程宗扬死命咬住牙关,不顾一切 地催动气轮,脑中却在飞快地转动。
也许是生死关头,思路分外清晰。在气轮爆裂的刹那,程宗扬心头微动,做 出一个惊人的举动。
他猛地散去所有真气,任由剑玉姬攻来的真气长驱直入,攻入丹田。已经脆 弱不堪的气轮像吹爆的气球一样轻易迸碎。程宗扬口鼻同时涌出鲜血,在近乎散 功的剧痛中,他只作了一件事--将丹田混乱的气流导入生死根!
生死根吸收的死气从来都是单向汇入丹田,此时借助剑玉姬的攻势,程宗扬 悍然让真气逆行,由丹田涌至生死根。
伴随着刀割般的痛楚,迸碎的气轮与生死根一触,蓦然凹陷。程宗扬面目扭 曲,以非人的毅力感受着体内的剧变。
一片混乱中,丹田内仿佛多了一个针尖大小的存在,即使以内视也无法感知 它的形状和细节,但它的存在无庸置疑。因为自己破碎的气轮,在气海中流动的 细小光点,都被那个存在所吸引,不分大小、形态,一视同仁地被吸入其中。
那个存在吸引的速度越来越快,接着散布在经络百穴间的真元、剑玉姬攻来 的真气、甚至体外弥漫在天地间那些难以辨认的气息,都被一一吸入其中。
程宗扬清楚看到剑玉姬惊愕的神情,能让这个算无遗策的贱人失态,自己真 是足以开怀了。可惜程宗扬想笑,却没能笑出来。
他感觉到自己体内的气血也正在被那个存在所吞噬,假如剑玉姬现在罢手, 她甚至用不着动一根手指,就能看到自己爆成一团血雾的可笑下场。
突然一股沛然的寒意沿着双臂猛然涌入丹田,它如此强大,潮水般的气势远 远超过自己的修为,同时又奇寒彻骨,沿途的经络都仿佛被冻僵。
程宗扬奔流的鼻血一瞬间被冻住,以一个古怪的模样挂在脸上。手中的屠龙 刀像被唤醒般微微颤动,接着脑中传来一声在苍茫中轮回了无穷岁月的长啸!
是龙吟!程宗扬脑中只有这一个念头。

我有九千万亿舔狗金
番茄第一帅哥
舔一个女神,你就是舔苟。舔一百个女神,一百个女神就是你的舔苟。陈远,觉醒终极舔苟系统,获得舔苟金九千万亿。一条终极舔王的故事,由此展开·····

晴空万里 / 发表于: 2021/03/19 23:47:12

第二章
那个仿佛能吞噬一切的存在终于吸收至极限,下一个瞬间,一只气轮在枯竭 的丹田跌然出现。它比原来的气轮黯淡了许多,蕴藏的真元却多出数倍。更让程 宗扬意外的,则是它远远超乎想像的零乱和庞杂,仿佛整个气海都回归到天地初 始的混沌状态,奔涌的气息不住汇聚,最后重新凝出真气。
与此同时,手中的屠龙刀仿佛变得轻了许多--不是份量减少,而是一种纯 粹出自本能的感受。假如打个比方,可以想像一块装满各种类型A片,内涵深邃 而厚重的硬盘,突然被格式化之后的苍白。不过刀身一无异状,刀锋锐利依旧, 仍然有着无坚不摧的犀利。
「那是什么?」剑玉姬声音中有一丝少有的凝重。
「想知道吗?」程宗扬退开一步,趁机调息,然后厉声道:「跪下问我的鸟 吧!」
剑玉姬如水的目光凝视着他,接着毫不犹豫地举剑刺落。
程宗扬在生死间走了一遭,这会儿信心十足地挥起屠龙刀。然后心里大喝一 声:干!
刚一运气,程宗扬顿时哀嚎起来。自己好不容易凝炼的真气,这下混乱了十 倍有余。气轮中细小的光点除了那些自己早已熟悉的气息,周围还多了一大堆根 本无法理解的东西。虽然真元的充沛多出数倍,但彼此牵制之下,能够运用的真 气比原来还少。若不是屠龙刀锋锐如常,这一剑就让自己当场出丑。
剑玉姬冷笑一声,剑势一改当初的淡雅,陡然变得凌厉。
此消彼长之下,程宗扬应付得越发吃力,即使仗着屠龙刀的神威,也越来越 难以抵挡。刚才丹田的变化只是弹指一瞬间,程宗扬暗自掂量,用不了几下,自 己这匹下驷就会被上驷干掉。
更让程宗扬提心吊胆的则是寺外。算算时间,易彪等人早该闻讯赶来,但至 今毫无动静,用脚后跟都能猜出剑玉姬这贱人肯定另有后着,除了寺内,还藏的 有伏兵!自己的直属营虽然比不上星月湖的老兵,但锤炼到现在,比起一般的江 湖好手已经堪称百炼精钢,如果出现折损,哪怕只有一个,也够自己肉痛的。
眼看自己这匹下驷等不到郭槐回援,就要马失前蹄,程宗扬不再迟疑,拿出 一块黑白分明的玉佩奋力摔下,喝道:「蔺老贼!还不滚出来!」
剑玉姬闻声攻势略微一缓,接着飞鸟般向后掠去,拉开数丈的距离。
程宗扬一脸狞笑,那块玉佩「纭沟囊簧
摔在地上,毫不意外地碎成八瓣。 可等了足有一分钟,周围却没有半点动静! 程宗扬当场傻了眼,为了除掉西门庆,自己除了邀来郭槐,还暗中联系太乙 真宗的新任掌教蔺采泉,联手对付黑魔海这个双方共同的大敌。蔺老贼当时拍着 胸脯,答应得无比爽快,谁知事到临头,却放了自己鸽子。
程宗扬在心里狠狠把蔺老贼的祖宗八代都问候了一遍。这老东西说的比唱的 都好听,什么见物如见人;君子一诺,千金不易;剿除邪道,虽匹夫匹妇,亦有 责焉;公子首倡大义,我太乙真宗愿附骥尾;公子掷佩为号,蔺某应声而至…… 一番慷慨激昂,原来全都是放屁啊!
忽然巫嬷嬷一声惨呼,被郭槐的龙爪手拧住手臂,凌厉的真气势如破竹地一 路逆行,将她的经脉尽数震碎。
巫嬷嬷双腿仿佛无法支撑身体的重量,跪倒在地,口中鲜血狂喷,剑玉姬却 不动声色,似乎对自己得力臂助的生死漠不关心。
郭槐双手拢在袖中,佝偻着腰身过来。程宗扬暗暗松了口气,有这个老太监 在身边,至少自己不会死那么快。
檐角的剑玉姬风姿如画,他不知道剑玉姬在郭槐眼中什么模样,但在自己眼 里,剑玉姬绝美的身形似乎每时每刻都有细微的变化,时而多了条轻纱,时而多 了一双丝履,甚至连她的位置都仿佛飘乎不定。
剑玉姬的幻术被郭槐喝破,程宗扬曾经短暂地见到她的真身--但那个火辣 的身影转瞬即逝,再次出现时,剑玉姬身上多了一条轻柔的白色丝衣,让程宗扬 怀疑自己方才所见究竟是剑玉姬的真身,还是她又一个幻影。
看到剑玉姬从容淡定,一副情况尽在掌握之中的鸟样,让程宗扬禁不住十二 分的火大。
「哈哈哈!一块玉佩就把仙子吓得找不到北,哈哈,真是笑死我了!」
剑玉姬对他的嘲讽恍若未闻,忽然间飞身而起,剑前人后,姿势说不尽的婉 妙动人,去向却是寺庙内的一堵短墙。
「无量天尊!」
短墙后,一抹剑光骄阳般绽放开来,刹那间将剑玉姬的身影笼罩在剑光下。
剑玉姬斜过身,一剑递出,两柄长剑剑尖相抵,剑身弯成弧形,接着一弹, 彼此分开。
剑玉姬退回檐上,另一个身影则轻飘飘向后翻出,无声无息地落在那堵短墙 上。他穿着淡青的道袍,剑眉朗目,神完气足,却是个从未见过的陌生道人。
程宗扬看着这个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召唤出来的高手,愣了半晌才道:「你是 谁?」
这道人程宗扬瞧着不熟,剑玉姬却不陌生,冷冷道:「原来是太乙真宗的米 道友。」
米远志还未答话,程宗扬就抢先打了个哈哈,抱拳道:「原来是米道长!早 听蔺掌教说起过!久仰久仰久仰啊!」
米远志稽首道:「可是程公子?宗门传来急讯,掌教真人不得已返回龙池, 特命贫道赶赴小瀛洲,一来向公子道歉,二来是为诛除黑魔海的妖邪。贫道登岛 之后,却未见公子。方才正与人交手,忽然感应到掌教玉佩,才姗姗来迟,还请 公子恕罪。」
原来蔺老贼脚底抹油,一声不响就溜了,不过好歹还派了个人来,多少留了 几分情面。
程宗扬顾不上扯什么恕罪,急忙问道:「你刚才和人交手?是谁?」
米远志道:「当是一些匪寇,为首的是一名黑衣女子。贵属结阵迎敌,尽可 以支撑。」
果然是那个没有现身的齐姊!程宗扬心头一块大石离地,齐姊已经露面,黑 魔海在宋国的底牌多半也出尽了。如果露面的不是齐姊,而是剑玉姬打出的一张 新牌,自己就该头大如斗了。
「米道友,」剑玉姬淡淡道:「你师兄王死在江州,你却要为杀兄仇人效 力吗?」
米远志平静地说道:「王师兄弃教出门,与我太乙真宗再无瓜葛。米某奉掌 教之令,剪除黑魔海妖邪,虽死无恨。」
「你师门一系在太乙真宗数代郁郁不得志,难得你们这一代出了几个成材的 弟子,却是一个比一个愚直。」剑玉姬叹道:「辗转思之,若非如此愚直,也未 必会有你们师兄弟的成就。」
米远志表情略略有了变化,显然被剑玉姬这句话说中心事,他沉默片刻,然 后拔剑道:「道不同,不相为谋。请。」
西门庆被老和尚救下,青面兽和金兀术掂掂自己的份量,估计是抢不过来, 有心和小豹女搭讪,人家又不理不睬,两头大牲口只好骚眉搭眼的回来。
青面兽拄着长枪,若有所思地望着静善,那点儿心思全写在脸上。金兀术倒 还有点脑筋,一头扎进倒塌半边的大殿,过了会儿才钻出来,沉痛地说道:「死 矣。」
青面兽回过头,一脸同情地说道:「官人节哀。」
程宗扬黑着脸道:「秦会之是死是活关我屁事!况且他还没死呢!」
金兀术瓮声瓮气地说道:「没气矣。体甚硬,脸甚黑。死透哉,死透哉。」
程宗扬听得直翻白眼,「闭嘴!我说没死就是没死!」
金兀术一脸理解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叹了口气,没再说什么。
程宗扬差点被噎死,秦桧要是这么容易就被干掉,自己的生死根怎么可能全 无反应?死奸臣肯定是有什么保命的绝招,可这两个大牲口一副自己新死了小妾 的模样,让自己恨不得一人给他们来一刀。
顾不上教训这两头牲口,程宗扬迅速用内视检查了一下自己的气海。丹田内 的气轮原本光点毕聚,灿若星河,此时却稀疏了许多,仔细审视下,并不是光点 少了,而是一半光点转化为无法看到的存在,它们与仍然存在的光点相生相伴, 一对对角力般旋转着,形成新的平衡,难怪自己感觉气海比以往充盈,能够施展 的真气却少了许多。
光点以及与它相伴的存在凝成气轮,此外还有大量混沌气流,阴阳不分,虚 实难辨,但用内视仔细检查,不时能看到其中闪动的五彩华光。好在除此之外, 气轮并没有其他异状,仍和以往一样能够运转、催动,聚敛真气。
程宗扬无法理解这些变化,索性不再理会。但丹田的异变自己到现在还吃不 透,一时也不敢再出手,不过能出手的也不是没有。
程宗扬回头望去,只见巫嬷嬷粗胖的身体在地上缩成一团,口鼻鲜血直涌, 虽然还有一口余气,但已无反抗之力。
程宗扬皱了下眉,对郭槐道:「为什么不杀了她?」
郭槐躬着腰道:「物尽其用。」
程宗扬明白过来,「你想拿她钓剑玉姬那条大鱼?剑玉姬要是不管呢?」
「再杀不迟。」
程宗扬好奇地问道:「你有把握赢过剑玉姬?」
郭槐没有回答,眼中却流露出难以名状的信心。
剑玉姬优雅地一抬手--是否真的抬手,自己用眼睛半点也分辨不出--淡 淡道:「已死大师,请。」
那老和尚一扫刚开始时那副老掉牙的糊涂相,他两眼凶光闪动,手掌摩着光 头,匪气外露地狞声道:「太乙真宗!好好好!」
说着他双掌一推,隔着丈许的距离,米远志立足的土墙像被一双巨掌拍上般 轰然倒塌。
米远志一声长啸,流星般从墙上一跃而下。他右手执剑,左手捏着剑诀,剑 锋未至,剑气已经犹如江河奔涌而出。
已死老僧双手握拳,「篷」的一声击在地上。铺地的青砖波浪般涌起,米远 志双足仿佛陷入泥潭,速度陡然降了下来。他踏住一块青砖,身体猛然间拔起丈 许,接着双手握住剑柄,举过头顶,笔直朝已死老僧脖颈刺去。
已死老僧半蹲着身体,双拳没入地面,眼看长剑就要透颈而入,他肩后的僧 袍忽然破碎,伸出两条淡金色的手臂。一手握着铜铃,「叮」地挡住长剑,另一 只手则握着一柄六寸长的金刚杵,朝道人手掌钉去。
米远志左掌一翻,按住老僧淡金色的手掌,借势退开,面色变得凝重之极。
「叵密!」
已死老僧低吼一声,肩后接连又伸出两对手臂,连同他本来的双臂,一共八 条手臂,每只手掌都握着一件法器,如神如魔。
米远志浑身一震,「八臂魔僧!」
程宗扬倒抽一口凉气,「这家伙是妖怪吧?他什么来历?」
郭槐低咳一声,「已死僧又称八臂魔僧,虽然是佛门弟子,但声名狼藉。因 为接连犯下十余桩奸杀大案,逃入龙宸。有传闻说,他是叵密门下。十方丛林多 次派人追杀,均无功而返。」
「真是人不可貌相啊。就他的身子骨,还犯奸杀案?」程宗扬道:「他们和 太乙真宗有什么过节?」
「十方丛林与太乙真宗分执佛道两家牛耳,互以正道自居,互通声气。当日 剿灭叵密外道,太乙真宗也曾派出数位长老。」郭槐道:「皇城司数日前收到消 息,说有巨寇潜入临安,想来就是这位八臂魔僧。」
「他不是一直在寺里修行吗?」
「所谓坐禅多半只是掩人耳目。」
程宗扬明白过来,又问道:「姓米那位呢?」
郭槐垂着眼睛道:「米远志是太乙真宗旁支,与王、秦仲越系出同门,论 辈分是蔺掌教的师侄辈。」
王自己记忆尤新,禁军重将,修为直逼谢艺,江州之战中,被孟老大、侯 二哥联手击杀。如果米远志也拥有相近的实力,眼下倒是个得力的臂助。
程宗扬笑眯眯道:「大貂
c身在深宫,对江湖掌故倒是了如指掌啊。」 郭槐面无表情地说道:「皇城司是朝廷鹰犬,陛下耳目,岂敢闭目塞听?」
程宗扬迅速衡量了一下双方的实力,自己一方虽有六人,但秦桧生死未卜, 金兀术和青面兽各自负伤,能够一战的,除了自己就剩下两名邀来的帮手:郭槐 和米远志。
黑魔海一方与自己这边的情形居然差不多,巫嬷嬷和西门庆一蹶不振,剑玉 姬以外,还剩下已死老僧和静善。论实力,自己一方还占了上风。
程宗扬心头涌起强烈的杀机,机会难得,剑玉姬算无遗策,除了布下翻江会 和齐姊的局,还请出八臂魔僧师徒,本人更是亲自出马,对这场鸿门宴下了偌大 的赌注。
如果仅凭自己手上的实力,这会儿早已一败涂地。但她无论如何也算不到自 己会请来大内和太乙真宗的帮手。眼下自己占了六成胜算,如果错过这次机会, 往后再想引剑玉姬出面可就难了。
程宗扬向郭槐暗暗递了个眼色,一边叫道:「老和尚!你不是想要袈裟吗? 拿去!」
已死老僧状如疯魔,八条手臂车轮般挥舞翻飞,将米远志逼得步步后退。闻 声他神情微动,被米远志抓住这一线机会,长剑闪电般递出,刺向已死老僧的心 口。已死僧四条手臂同时一收,抓住米远志的长剑。
就在这时,一股冰寒的气息袭来,程宗扬犹如一头猛虎,屠龙刀狂劈而下。
「叮」的一声,已死老僧手中的金刚杵应声而断,淡金色的手臂绽开一道尺 许长的伤口,接着又被刀锋的寒气凝冻,肌肉像冰雕一样扭曲着。
「大日如来!」已死老僧背后一只金色的手掌蓦然涨大,带着炙热的气息一 掌拍下,击在屠龙刀刀背上。
砖石飞扬,程宗扬的屠龙刀像切豆腐一样劈进地面。已死老僧四条手臂握住 米远志的长剑,一臂受伤,一臂按住屠龙刀,剩余两条手臂一拧,转到身前。
已死老僧犹如金刚怒目,厉喝道:「金刚萨剩 挂恢荒碜欧鹬榈氖终圃诳
中张开,抓向程宗扬的面门。 程宗扬屠龙刀被拍进地面,一时无法拔出,眼看已死老僧一掌抓来,他手肘 往地上一撑,像跳街舞一样身体横飞起来,双脚连环踢在老僧掌心。接着米远志 一声清啸,长剑刺向已死老僧的右眼。
程宗扬出刀的同时,剑玉姬也没闲着。这边迎敌的却是金兀术和青面兽。两 人一使重槌,一使长枪,全力迎向剑玉姬。大貂c郭槐则身形一闪,骈指朝委顿 在地的西门庆眉心点去。
西门庆刚刚醒转,见状狼狈地打了个滚,一边叫道:「救命--」静善冷冷 瞥了他一眼,终于还是雪豹般跃起,攻向郭槐的侧面。老太监无论眼、手、身、 意都锁在西门庆身上,出手一往无前,看似要将这狗贼一举毙于指下,静善刚一 动,他凌厉的攻势却像是大堤决口,转而朝静善席卷而去。
静善终究比不上老太监阴险,如果说与巫嬷嬷交手,郭槐还留着几分实力, 这一招则是他蓄意施为,引静善主动来攻。静善只觉劲风割面,完全是本能地侧 身跃开,试图避过老太监的攻势。
西门庆双目寒意大盛,忽然一掌拍在静善背心,把她掷向郭槐,接着手中的 天魔伞化成十余枚白骨短剑,射向另外一端的米远志!
米远志道袍真气涌动,剑光如电,凌厉无匹,显示出至少六级的修为,然而 面对已死老僧这个八臂魔僧,却没占到半点便宜。
「嗡!」
已死老僧口诵真言,八条手臂空着手掌捏出指诀,其余手中法器齐鸣,将米 远志的剑势生生压制住。
「班!」
十余枚白骨短剑从已死老僧臂间穿过,闻声速度徒然提升一倍,发出尖锐的 啸声。
「匝!」
已死老僧那条受伤的手臂迎向屠龙刀,毫不意外地迎刃断落。
「萨!」
已死老僧断臂五指箕张,一掌拍在程宗扬胸口。


程宗扬收刀护身,攻势为之一缓。 「哞!」
最后一声佛咒诵出,已死老僧剩余的七条手臂同时击向米道人。
米远志身形一缩,长剑织出一片银白的光幕,犹如一只蚕茧护住身体要害。 疾射的白骨短剑虽然声势惊人,却没有一枚穿透光幕,被剑网尽数格飞。
「天上地下!」
暴喝声中,已死老僧一臂劈进剑网,随即被剑气割出无数交错的伤口。但米 远志严密的剑网也因为这条手臂被撕开一角,紧接着两条淡金色的手臂从剑网的 缺口探入,一只手掌抓住米远志的面门,另一只则握着一柄圆环状的法器,从他 喉头一掠而下,直切入腹。
鲜血横飞间,已死老僧诸臂齐张,犹如狂魔,喝道:「我佛独尊!」
程宗扬将那条断臂绞得粉碎,纵身往米远志扑去。米道人由胸至腹绽开一道 巨大的伤口,却没有当场毙命。他盘膝趺坐,双手按住胸腹的伤口,掌心射出一 屋朦胧的黄光,已经用上太乙真宗秘传的行气存神之术,稳住伤势。
已死老僧顾不上取米远志性命,鹰隼般朝郭槐掠去,声色俱厉地喝道:「老 阉狗!放下老僧徒儿!」
静善被西门庆一掌推出,身不由己地撞向郭槐。她胸前的念珠猛然分开,扇 形朝郭槐击去。
郭槐双目低垂,衣袖微微一晃,将十八枚金星紫檀念珠尽数收入袖中,接着 一掌抹在静善肋下。静善像断线的风筝一样飞出,左侧的肋骨尽数折断。
已死老僧双臂捞起庭中一只石香炉,朝郭槐砸去,另外五条手臂各自捏出法 印,暴喝道:「怒!」
郭槐瘦小的身形像被狂风卷起一样飘出丈许,忽然他袖口一荡,飞出一条黑 黝黝的细鞭。
夕阳仿佛黯淡下来,天地间只剩下一条暗黑的鞭影。
八臂魔僧手中的石香炉轰然破碎,石屑雨点般飞开。他两条淡金色的手臂被 鞭影缠住,骨骼一瞬间扭曲、折断,寸寸碎裂。
鞭影凭空消失般收回袖中,郭槐落在地上,他佝偻着腰背,布帽下露出萧索 的白发,木讷的神情就像一件不起眼的家俱。
程宗扬这时才惊觉这位大貂c的真实修为远远超过自己的估计,凌驾在米远 志之上的八臂魔僧,竟然一招败北,输得干净利落。
已死老僧冷冷盯着郭槐的衣袖,忽然仰天长笑,「哈哈哈哈!」
笑声未落,已死老僧腾身而起,一手抓住静善,「大官人!你敢害我徒儿! 此仇必有报之!」
西门庆阴声道:「伤你徒儿者,老阉狗是也!关我西门何事!」
「呸!」已死老僧毫不客气地啐了回来,「老阉狗已经是废物!老衲何苦找 他麻烦?仙姬小心!老僧去也!」
已死老僧挟着徒儿越墙而出,接着两具庞大的身影同时飞起,巨石般重重跌 在地上。
剑玉姬曼妙的身影凌空走来,双足悬在尺许高的空中,足尖不染纤尘。虽然 知道这只是她的幻身,仍不禁让人惊叹她绝美的风姿。
剑玉姬淡淡笑着,玉齿间轻轻吐出三个字:「荡星鞭。」
郭槐身形愈发佝偻,低低咳嗽几声,没有说话。
「武穆王从敝宗夺走的荡星鞭,果然是在郭大貂c身上。」剑玉姬如释重负 地说道:「教尊得知,必定欣喜非常。」
郭槐不言不笑,那条荡星鞭蛇一般从袖中探出尺许,在身前微微浮动。
「岳贼把这荡星鞭交给你,想来是让你保护刘娥。」剑玉姬轻笑道:「他倒 舍得。可惜此鞭虽然神妙异常,用之不当,却难免噬主之忧。大貂c咳嗽不止, 想必是妄用此鞭,伤了肺经。」
郭槐冷哼一声,荡星鞭先扬后抑,刹那间仿佛将空间撕开一角,鞭影下仿佛 露出一片闪烁着星光的夜空。
剑玉姬美妙的身影像风一样流逝,接着现出她艳光照人的真身。
荡星鞭笔直挥出,与剑锋交击的刹那,鞭身波浪般弯曲起来。庭院中的青砖 早已被已死老僧双拳震飞,这时鞭风掠过,厚重的青砖像风化一样变成碎粉。接 着一道细细的鞭痕透入剑身,像小蛇一样在剑内游动着,朝剑玉姬的纤指掠去。
剑玉姬唇角的笑意凝住,她玉指一紧,将鞭影从剑中逼出,就这么一瞬间的 变招,她已经失了先机,被滚滚涌来的鞭影罩住。
郭槐慢吞吞道:「当日武穆王用此鞭绞杀西门夫人,收了她的一魂一魄置于 鞭中。还请仙姬当心。」
忽然一声清啸,如潮的鞭影蓦然退散。剑玉姬犹如一只艳光四射的孔雀从鞭 影中飞出,长剑微微一旋,从郭槐肋下刺入。
郭槐身形一闪,整个人从衣间滑出,失去支撑的衣物仍保持着原来的形状, 接着被剑光绞碎。
「好一招金蝉脱壳。」剑玉姬道:「大貂
c再接奴家一剑。」 郭槐神情微变,厉声道:「你哪里学来的剑法!」
剑玉姬妙目生辉,「大貂c好眼力。正是华妙宗的玄元仙剑!」说着剑上泛 起一层绚丽而又神秘的光华。
「去死吧!」
程宗扬一声狂吼,屠龙刀划过数丈的空间,眨眼间劈到剑玉姬身前。那抹绚 丽的剑光在屠龙刀的寒光下凝住,接着散为无数流星。
剑玉姬连发丝也没有动一下,程宗扬却连人带刀整个弹飞,被郭槐在背后一 托,才稳住身形。
剑玉姬道:「果然是太一经,难怪游婵会上你的当。」
郭槐往前踏了一步,荡星鞭平平伸出,速度虽慢,撕开的空气却发出尖锐的 啸声,犹如鬼哭。
剑玉姬手臂平举,劲气交击的刹那,她曼声道:「玄之又玄,众妙之门。」
剑气纵横交错,蛛网般攻入荡星鞭最薄弱的一环。
暗黑色的鞭影一瞬间荡出无数圆环,将凌厉的剑气逐一化解。接着鞭梢猛地 挑起,刺在剑玉姬肘下。
剑玉姬雪白的手臂溅出一朵血花,长剑「锵」然落地。就在这时,郭槐手臂 一震,眼中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
身后一柄长剑鸿羽般飘落,变幻的剑势如诗如梦,轻飘飘穿过荡星鞭最后一 个圆环,从郭槐右肩刺入,没有半点停顿地直没至柄。
郭槐佝偻的身子不堪重负般单膝跪倒,他干枯的白发溅上血迹,右肩上多了 一只剑柄,剑锷是一串繁复的鸟篆,剑柄只有一手长短,形式古朴之极,质地非 金非玉,只有一抹淡淡的莹光在柄上流淌。
而握着剑柄的女子,赫然是他对面的剑玉姬!

好色小姨
孤寂之狼
“小姨,我要……”“乖乖,我来了……”当你有一个漂亮的不像话,而且寂寞难耐的小姨时,你会怎么做?当这个爱你到骨子里的小姨不断的为你勾搭各种美女的时候,你会怎么做?从萝莉,到御姐,到少妇,小姨的命令统统拿下……

晴空万里 / 发表于: 2021/03/19 23:47:27

第三章
场中一片寂静,所有人都望着郭槐颈侧的长剑和那个握剑的丽人,一时间都 有种时空混乱的错觉。
郭槐身前身后同时出现两个剑玉姬,他对面的剑玉姬跌坐在地,被荡星鞭刺 穿的手肘鲜血淋漓,另一个与受伤的剑玉姬外表毫无分别,却多了一分空灵的气 质。
郭槐咳嗽着,肩侧的伤口溅出血沫。随着他的咳声,对面的剑玉姬身形隐隐 变化,那张原本艳光照人的面孔变得冷若寒霜,却是程宗扬曾在南荒见过的那个 女子:齐姊。
立在郭槐身后的剑玉姬轻轻一拔长剑,鲜血喷泉般从郭槐肩头涌出。
剑玉姬淡淡道:「大貂
c今日往生极乐,可喜可贺。」 米远志提到与易彪等人交手的是一个黑衣女子,程宗扬便先入为主,以为那 是齐姊,完全忽略了小玲儿那个小贱人。剑玉姬和齐姊都是幻术匿形的高手。结 果齐姊冒充剑玉姬,成功地骗过在场的每个人,最后由剑玉姬的真身给了郭大貂 c致命的一击。
难怪自己与剑玉姬交手之际,觉得她没有想像中那么厉害。起初自己还以为 她是想留自己性命,现在想来,恐怕在飞上大殿的一刻,这两个贱人就彼此换了 位置。
等程宗扬意识到上了剑玉姬的恶当,局面已经无法收拾。米远志、郭槐先后 重伤,只剩下自己一个光杆,对面却是剑玉姬和齐姊两个。纵然齐姊手肘受伤, 无法执剑,还有个实力难测的剑玉姬。
突如其来的变故,使程宗扬眼角几乎暴裂。眨眼之间,自己邀来的两名帮手 尽皆重伤,胜负立刻逆转。自己底牌已经出尽,对面的贱人似乎仍有着层出不穷 的手段。这场鸿门宴自己已经做足了准备,终究还是剑玉姬技高一筹,只怕自己 偷鸡不成,连老本都要赔个干净。
与其坐而待毙,不如拚死一搏!程宗扬一言不发,合身朝剑玉姬扑去。
剑玉姬微微一笑,举剑点在屠龙刀的刀锷上,只轻轻一挑,程宗扬死命紧握 的屠龙刀便脱手飞出。
这时双方只有尺许,程宗扬兵刃脱手,已经是没牙的老虎,剑玉姬抬起洁白 的玉掌,往程宗扬胸前印去。
忽然程宗扬胸口光芒大作,电光火石间,一道强光穿透了剑玉姬的玉掌,却 没有溅出丝毫血迹。
这并非是自己刺中的又是一个幻身,而是剑玉姬掌心被电光击穿,溅出的鲜 血还未流出,就被直接蒸发。
程宗扬一手伸在怀中,胸前衣衫破碎,手掌伸出时,掌中已经多了一柄电光 闪烁的长刀,正是他藏在怀里的雷射宝刀!
如果自己先亮出雷射刀,以剑玉姬的剑术,最多是另一柄屠龙刀,而且自己 丹田刚生异变,运用不畅,实力更降一层。程宗扬行险一击,直接握着刀柄在怀 里逼出刀身,终于伤了这个似乎永远不会被击败的女子。
被挑飞的屠龙刀还在空中翻飞,剑玉姬与程宗扬一触即分,退出数丈。她美 目平静如水,没有流露出丝毫震惊、诧异的神情,她的手下却一片哗然。
西门庆捂着胸口笑道:「仙姬竟然受伤了,哈哈哈哈……」
齐姊不顾自己的伤势,急急掠到剑玉姬身侧,握住她的手腕,厉声道:「怎 么会这样!教尊说过,你一旦受伤--」剑玉姬冷厉地瞥了她一眼,齐姊立即闭 上嘴,胸部却不住起伏,眼中的惊怒怎么也抹不去。
剑玉姬忽然扬起头,只见一道身影从倒塌的大殿后跃上半空,一把抓住那柄 屠龙刀,接着直劈下来。
程宗扬一喜,以为是死奸臣良心发现,从庙里诈尸,仔细一看,却是一个蒙 面客。
那人握着屠龙刀,从天而降,攻势未至,已经卷起漫天刀风,声势惊人,可 谓霸气十足。
齐姊挡住剑玉姬身前,左手握剑,迎向屠龙刀。她与这柄屠龙刀周旋多时, 深知屠龙刀的锋锐尽在锋刃,只要避开刀锋,就是用普通钢刀也可一战。
那人刀法远比程宗扬精熟,刀锋一侧,将齐姊的长剑拦腰斩断,刺骨的寒气 在她手臂上留下一道长长的血痕。
剑玉姬神情带着一贯的从容,眼看爱将手臂不保,她左手玉指轻点,以毫厘 之差避开刀锋,按在刀侧。屠龙刀虽然锋锐,此时被她真气一锁,仿佛被套在鞘 中一般,难以挣脱。
蒙面客双手握刀,往左右一摆,挣开剑玉姬的玉指,然后飞身而退,一把抓 住程宗扬的衣领,「走!」
听到这个声音,程宗扬先大骂一声,然后叫道:「跑不了!杀了她!」
那人也不含糊,「蠢材!你不走!我走!」
程宗扬不退反进,细长的雷射刀呼啸而下。蒙面人一跺脚,反身朝剑玉姬杀 去,一边喝道:「就一招!」
剑玉姬凤目生寒,左手握住剑柄,长剑划了一个玄妙的圆弧,点在雷射刀身 正中。
程宗扬丹田异变,真气凝成的剑身脆弱不堪,勉强挡了半招,雷射刀险些脱 手。但他也为蒙面人争取了半招了时间,那名蒙面客一言不发,屠龙刀狂风般朝 剑玉姬卷去。
屠龙刀在他手中威力倍增,狂猛的气势仿佛要与剑玉姬拚死相搏。剑玉姬与 齐姊同时出手,谁知那蒙面客脚下灵巧地一挑,像踢绣球一样挑起碎成两半的石 香炉,分击两人,接着一把拖起程宗扬,往墙头一丢,自己肩不动,手不摇,一 边向后疾退,一边连番踢起碎石残砖。
他脚法的精湛实在是程宗扬生平仅见,那些砖石在他脚下如同活物一样,或 直或斜,甚至还打着转,划着圈,拐着弯,雨点般四下纷飞,然后又折回来,劈 头盖脸地朝剑玉姬和齐姊攻去,如果在足球场上,每一脚都堪称世界波。不过老 家伙跑得更快,程宗扬一手攀着墙头,还没看过瘾,他就蹿得无影无踪。
但他很义气地留下一句话,「玄天剑在此!谁来杀我!」
齐姊娇叱一声,飞身欲追,却被剑玉姬拦住,「诈术。」
程宗扬倒是想走,可惜刚才只顾看蒙面人的脚法,错过时机,蒙面人故意引 她们去追,人家也不上当,这会儿想走也不容易。他硬起头皮笑道:「仙姬真身 穿那么露,是不是在黑魔海待得久了,有暴露的癖好?」
剑玉姬淡淡道:「我身如镜,公子所见,不过是心中所想而已。」
「骗鬼啊。我还想你都露着呢。」程宗扬道:「废话少说!有种砍死我!」
剑玉姬伸出手掌,掌心的伤势已经消失不见,「十余年来,能伤我者,唯公 子而已。」
「上次是岳鸟人?」程宗扬讪笑道:「听说那家伙对与自己为敌人的女人向 来先奸后杀,不知上次仙姬伤在哪儿了?」
西门庆开口刚要说话,忽然脸上露出惊惧的神情,接着双足一蹬,身体拚命 拔起。
他腰腹的衣物猛然破开,一截雪亮的剑锋悄无声息地从他腹上露出寸许,然 后横着一切,带着扇面般泼溅而出的鲜血,从他肋下划出。
众人同时色变,黑魔海诸人是惊,全未想到程宗扬直到此时还藏后手,程宗 扬是又惊又喜,天知道哪里来的杀手,但至少不是黑魔海的人。
那柄长剑像来时一样突兀地消失,全无痕迹,身手竟然比方才的蒙面人还高 出几分。
西门庆腰间的伤口几乎把身体斩成两半,他轰然一声扑到在地,一边吐血, 一边费力地说道:「救我!救我……」
齐姊先是震惊,接着露出一丝冷笑,「大官人放心,便是只剩下首级,教尊 也能让你复生。」
西门庆露出怨毒的眼神,显然复生的滋味并不好受。
剑玉姬神情平静如常,如水的目光却流露出一丝憾意。她幽幽叹了口气,淡 淡道:「却是妾身失算了。公子后着连绵不绝,下次交手,妾身定会打起十二分 的小心。」
程宗扬冷笑道:「别急着走啊,时辰还早,大家再聊两个时辰。一边谈心, 一边看着大官人咽气,这乐子,给我俩员外我都不换!」
西门庆在黑魔海中地位非同一般,他伤势几乎等同腰斩,多拖延片刻,就多 一分危险。程宗扬算定剑玉姬不敢拿西门庆的性命作赌注,才扯足了顺风旗。
果然,剑玉姬硬吃了他的讥笑,她若无其事地收起长剑,然后退开一步,躬 身福了一福,柔声道:「万望公子珍重。」
齐姊冷冷看了程宗扬一眼,然后挟起西门庆和巫嬷嬷,两人飞身而去。
这一仗自己如果运气够好,都死七八次了,但程宗扬这会儿没有半点后怕, 只有满心疑惑。
头一个蒙面人是谁,只看他堪比捞钱手段的精湛脚法,就能猜出七成。再加 上他目标有够直接,抢了屠龙刀就跑,自己要还猜不出那老东西的身份也不用混 了。
可几乎腰斩西门庆的刺客是谁,自己就没有半点线索。那刺客一击即退,未 曾露出丝毫身形。以至于连剑玉姬也摸不清底细,断然罢手,可程宗扬把自己在 临安的交情想遍,也没想出究竟会是哪路神灵出手相救。
但有一点他敢肯定,那刺客还留在寺内,并且对自己没有恶意。
程宗扬先看了金兀术和青面兽的伤势。他们两个被匿踪的剑玉姬亲手所伤, 伤势虽重,却不致命。
伤势更严重的则是米远志,他胸腹被八臂魔僧斩开,换作旁人早一命呜呼, 但太乙真宗出来的高手,对养生之道确实别有所长,米远志敛息凝神,伤势竟然 没有恶化,只是无法移动。看来要把他送回太乙真宗的道观,还能保住性命。
郭大貂c已经是回天乏术,他鼻息宛如游丝,勉强护住心脉一点温热,但生 命已经如风中残烛,随时可能熄灭。他垂着眼睛哑声道:「烦请公子……送老奴 回宫……」
程宗扬安慰道:「大貂
c放心。我这里有医生,多调养几日就没事了。」 郭槐把一条细滑的鞭子放在他手中,低咳两声,不再言语,身体枯木般变得 僵硬,却是屏蔽六识,潜心入定。
程宗扬挺起身,扬声道:「那位朋友,出来吧。」
话音刚落,一道剑光便倏忽飞出,瞬间越过十余丈的距离,一剑斩下米远志 的头颅。凤羽般的长剑带着漫天鲜血钉在地上,微微颤动。
断颈中溅出的鲜血泼在零乱的砖石上,米远志无头的尸身僵坐片刻,然后扑 倒在地。
程宗扬期盼已久的死气终于出现,却是在大局已定的时候。他几乎本能地按 住额角,准备应对吸收死气时所带来的剧痛。然而这一次太阳穴上的伤疤毫无反 应,反而是丹田的气轮突然一涨,将吸收来的混沌气流纳入其中。
程宗扬一手按着太阳穴,带着古怪的表情看着现身的刺客。
一个丽人从花丛间摇曳生姿地走出来,她脚步又轻又软,每一步踏出,身体 都灵巧地柔柔摆动,犹如风中摇摆荷叶,她一直走到程宗扬面前才屈膝跪下,两 只玉手在面前摊开,以一个虔诚的姿势把螓首贴在地上,柔声道:「奴婢叩见主 子。」
看着温婉如画的卓云君,程宗扬终于明白过来。他呼了口气,「难怪你要杀 他。够狠!」
虽然不清楚死丫头怎么会让她独自出来,但这会儿不是说话的时候。程宗扬 只简短地吩咐道:「翠微园。天香水榭。」
那美妇俯身一拜,轻烟般掠出寺院。
卓云君刚一离开,寺外便传来一阵脚步声,接着易彪推开大门,大步进来。 他肩、臂、腿、背血迹斑斑,显然是经过一场恶斗,腰背却依然挺得笔直。
易彪双脚一碰,向程宗扬敬了个军礼,「报告!直属营一排遇袭!一共战死 七人,负伤十六人。」
程宗扬一阵心痛,剑玉姬对自己处处留手,对付自己的手下却是不遗余力。 直属营一个排,一战就折损四分之一,若不是剑玉姬主动退却,伤亡只怕更多。 如果不是意外出现的两枚棋子打乱了她的布局,全军覆没也不是不可能。
「老匡和冯大法呢?」
「两位法师安然无恙。」
程宗扬犹豫了一下,「师师呢?」
「师师姑娘断了几条肋骨,尚在昏迷。」说着易彪脸上微微一红,「那女子 被劫走了。」
「游婵?」程宗扬心头一紧。自己与游婵萍水相逢,最多是逢场作戏,各取 所需,算不上什么交情。但相比于黑魔海其他女子,误以为自己是飞鸟上忍的游 婵无疑是最无辜的一个。现在自己身份暴露,游婵面临的处罚可想而知。
程宗扬思索了一下,然后道:「先回园子再说!」
直属营连同程宗扬在内,完好无伤的只有八人。匡仲玉和冯大法虽然没有受 伤,但精力透支过甚,都已经精疲力尽。
好在翠微园与小瀛洲只是一水之隔,众人分乘三条船,将死者和受伤的同伴 尽数运回园中。岛上其他人的尸首则由雪隼团赶来处理。
听过易彪的叙述,程宗扬才知道出手截止直属营的确实是小玲儿。她逼出屠 龙刀的寒气之后,潜形藏在地下,一现身就伤了少尉周逢。随同她一道来的,还 有二十余名黑衣黑裤,身材矮小的蒙面人。那些人来去无踪,招法诡异,直属营 一接敌就吃了大亏。冯大法拚命用手雷炸出一片空场,众人才稳住阵脚。
幸好当初为了给俞子元疗伤,翠微园收购了大批药材,这会儿才没有太过手 忙脚乱。
林清浦早在园中等候,见到秦桧被硬梆梆地抬进来,顿时吓了一跳。秦会之 可以说是家主座下第一得力的部属,连他都折戟沉沙,这一战纵然获胜,也未必 得偿所失。
接着伤员被一一送进来。连易彪在内,十七名直属营军士伤势轻重不一,最 重的三人随时都有送命的危险。林清浦对医术一无所知,正要派人去请大夫,却 被匡仲玉拦住。这么多伤员若被外人见到,除了把医生灭口没有第二条路可走。
匡仲玉打开李师师的针盒,取了两枚细针,在她印堂和人中分别刺下。程宗 扬小心翼翼地把郭槐放到担架上,扭头看到这一幕,顿时一愣。
如果匡仲玉精通医术倒也罢了,可他下针的手法怎么看怎么外行,程宗扬连 忙过去搂住李师师的肩膀,「老匡,你瞎刺什么呢?」
匡仲玉凛然道:「救死扶伤,当然要请光明观堂的大贤。」
程宗扬一阵头痛,星月湖与光明观堂怨气相结,从匡仲玉的口气中就可见一 斑,不由埋怨道:「老匡,你也太小心眼了吧?」
匡仲玉脸不红气不喘地说道:「多谢程少校赐名!往后我就叫小心眼儿的老 匡好了。」
怀中的玉人微微一动,从昏迷中醒转。看到自己双肩被程宗扬搂住,李师师 玉脸顿时一红,勉强从他怀中挣开,接着又变得苍白。她一手抚着肋下,眉头颦 起,惊讶地看着堂中一众伤员。
程宗扬道:「你先歇息片刻,我让人去寻大夫。」
李师师明白过来,她吃力地摇了摇头,看了眼旁边的军士,然后道:「他是 被锐器所伤,跌倒时伤口夹杂泥沙。此时虽然封穴止血,但伤势恶化,速用豆油 清洗伤口,再敷以金创药。取白布三尺,最好是以沸水煮过晾干,用以包扎。」
林清浦和未曾受伤的军士立刻按她的指点处置同伴的伤势。
另一名军士是被钝器所伤,右臂骨折,这会儿李师师无力正骨,暂时先用柳 木夹板固定。
程宗扬叫来林清浦,低声道:「这里你来照料,我先去送郭大貂
c回宫。」 林清浦说道:「太乙真宗有人来拜访家主,一直等到此时。不若公子先去一 晤,待师师姑娘看过大貂
c的情形,再送不迟。」 程宗扬犹豫了一下,「好。别让师师累到了。看过大貂
c,立刻通知我。」 …………………………………………………………………………………
渗出血迹的布匹层层解开,最后露出米远志身首分离的尸体。
来自太乙真宗的两名门人捏着鼻子草草看了一眼,连忙点头。
程宗扬扼腕道:「米道长大展神威,力敌黑魔海七名高手!可恨敌众我寡, 虽然连败数敌,最终还是饮恨而亡。」
两名道人稽首道:「掌教真人已颁下法旨,米某人为世间斩妖除魔,此番若 是兵解,必当成仙。他本是支派宗系,得成大道,也是难得的缘法。」
程宗扬一阵恶寒,米远志被蔺采泉送来当替死鬼,尸体肠穿肚烂,连脑袋都 没了,竟然还被蔺老贼说成是兵解成仙,真是一堆狗屎都能被老东西说成五香味 儿的。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两名太乙真宗弟子对米远志的死似乎没有半点伤 感,反而有些如释重负的样子。他们验明身份,便带着米远志的尸体飘然而去。
片刻后,屏风内微微一响,一个穿着道袍的女子出来,「这两个一个是鹤林 观的弟子,另一个却未曾见过。」
程宗扬坐在椅上没动,懒洋洋道:「是吗?」
卓云君柔声道:「鹤林观是蔺贼一系,若他们把尸体带回观中,有心人稍加 留意,便可认出我的剑法。」
程宗扬皱起眉头,「是你故意的?」
米远志被卓云君从背后一剑断首,这样的伤势除非是故意留下痕迹,要掩饰 起来丝毫不难,能被人认出来,只可能是故意为之。
卓云君道:「这是妈妈的吩咐。奴婢不敢不杀。」
「死丫头让你做的?她人呢?」
「妈妈让奴婢先来伺候,妈妈随后就来。」
程宗扬皱起眉头。死丫头搞什么鬼,让这贱人一个人来临安,还故意露出身 份?虽然卓贱人被死丫头下了咒,但太乙真宗本身就是术法大家,万一被她解开 禁咒,再想逮住她可就麻烦了。
卓云君重新向主子见礼,她屈膝跪下,双手贴在地上,俯身叩拜,一边娇滴 滴道:「奴婢见过老爷。主子万福。」
行过礼之后,卓云君的仙姿道貌顿时变得媚致起来。如果说刚才还是飘然出 世的仙姑,这会儿就像是见到金主的红牌粉头。
多日不见,卓云君身上的道袍宽大古雅观,让人有出尘忘俗之感,但她容颜 间有着异样的艳丽,似乎刚刚妆扮过。再仔细看时,她跪姿虽然柔婉,衣下的肉 体却曲线毕露,在衣内微微抖颤着,流露出旖旎的春光。
程宗扬心下微动,挑起唇角道:「卓美人儿,过来让主子看看你胖了还是瘦 了。」
卓云君袅袅起身,双手拉住腰间的丝绦一分,道袍犹如委蜕的羽翼一样滑落 在地,露出一具欺霜赛雪的玉体,款款走来。
程宗扬情不自禁地吹了声口哨,自从当日被小紫藏起来,自己有日子没有见 过这贱人。这时看来,卓美人儿整具身体都被精心修饰过,看不到丝毫瑕疵。她 双乳愈发丰挺,随着脚步的移动,宛如柔腻的雪团颤微微上下抖动,充满诱惑的 肉感。夕阳淡淡的光辉下,她身子通体白腻如脂,自鼻尖以下,整具身体看不到 一丝一毫的毛发,光洁得犹如一件瓷器。
视线下移,程宗扬目光顿时闪了一下。卓美人儿脚上穿着一双象牙镂刻的高 跟鞋--细长而优雅的鞋跟,精致而曲线流畅的鞋底,一切都和自己对小紫描述 的一样,可那双高跟鞋只有正常鞋子的一半大小,卓美人儿一双玉足套在里面, 丝毫不觉狭紧,竟是出奇的小巧。
由于双足变得纤小,卓云君每走一步,都不得不小心找好重心。纤软的腰身 玉柳般左右摆动,那只浑圆的雪臀随之轻扭,平添了几分媚艳的风姿。尤其是她 股间那只凤眼美穴,在白皙的腿缝间时隐时现,每走一步,娇嫩的美穴便变得湿 润一分,娇艳的光泽仿佛要从美穴中流淌下来。
在小紫的调理下,卓云君伤势尽愈,修为也完全恢复。她从江州赶到临安, 数千里路程只用了不到十日工夫,然而室内这短短几步路,却走得艰难无比,刚 走到主人面前,便不禁浑身发软。
程宗扬像抱婴儿一样,把这个活色生香的大美人儿抱在怀里,一边托起她的 玉腿,摘下她的象牙鞋。
不知道死丫头用了什么秘法,卓美人儿双足筋骨未动,却整个缩小了一半, 变得小巧异常,晶莹的脚掌犹如白玉雕成一样,在掌中盈盈一握,说不尽的光润 柔滑。这样纤小的脚掌却要承受全身重量,难怪她在不施展修为的情况下,走得 如此摇曳。
程宗扬啧啧道:「太乙真宗唯一的女教御,却有一双比婊子还浪的小脚。你 要把这双小脚一亮,想
H你的人能从临安一直排到龙池去。」 卓云君早已是被他调弄惯了的,这时听到主人的调笑,反而有种奔波多日之 后,终于托庇于主人羽翼下的安心感。她软软蜷在主人怀中,轻轻踢下另一只象 牙鞋,跷起双足,娇声道:「奴婢一双小脚又白又软,光滑如脂,其软如绵,好 给主子赏玩。」
程宗扬抱着她香软的玉体,两手握住她柔若无骨的纤足,顿时感到一股强烈 的冲动。她双足精致无比,犹如冰肌玉骨,握在手中却柔圆动人,纤合度。光 洁的肌肤细如白玉,足弓曲线玲珑,轻盈婀娜,宛如软玉凝香。
程宗扬好不容易才压下那股燥热感,笑道:「还有吗?」
卓云君双臂环着他的脖颈,在他耳边道:「奴婢的凤眼穴,外紧内滑,主子 只需将阳物放进来,自会越进越深。」
程宗扬调笑道:「我倒是想嫖,可惜手里没钱。」
卓云君玉颊微红,媚声道:「只要主子喜欢,免费亦可。」
程宗扬一边说,一边托起她的下巴。卓云君顺从扬起脸,吐出香舌。程宗扬 毫不客气地亲住她的小嘴,恣意亲吻一边张开手掌,在她玉体上抚弄。
良久程宗扬松开嘴,冷笑道:「卓美人儿,你早就到临安了吧?干了什么, 这会儿才来见主子?」

凡人修仙传
忘语
修仙觅长生,热血任逍遥,踏莲曳波涤剑骨,凭虚御风塑圣魂! ...

晴空万里 / 发表于: 2021/03/19 23:47:41

第四章
卓云君浑身一震,连忙道:「回主子,奴婢上午到的临安,因为不知道主子 的住所,先去了云涛观。」
「不是鹤林观?」
「奴婢被蔺贼的人追拿,不好去鹤林观。按妈妈的吩咐,先到云涛观安身。 谁知在湖上遇到米道人,奴婢见他行止匆匆,便跟了去,却正遇到主人。」
「去云涛观干嘛?和你杀米道人有关系吗?」
「妈妈让奴婢做出些动静,以显露行踪。」卓云君道:「最好能与黑魔海有 所牵连。」
「你在寺里待了多久?」
「奴婢刚到片刻。」
程宗扬冷笑道:「不是一直在外面等着看我死的吧?」
卓云君拉开衣领,露出颈后一个红色的印痕,「奴婢三魂七魄都留下妈妈的 印记。生死荣辱,都在妈妈一念之间。」
难怪死丫头会放心让她独自出来。可这些作法是什么意思?把卓美人儿往绝 路上逼?她销声匿迹数月,一出现就与黑魔海搅在一处,又杀死同门,除了托庇 在自己门下,再无路可走。不过死丫头要制服卓美人儿,用得着这么麻烦吗?
程宗扬想了半晌也没弄明白小紫的心意,但死丫头的事用不着自己操心,吃 亏的事,她肯定不会做的。
程宗扬有心和卓美人儿温存一番,可眼下实在分身无术,他开口唤道:「凝 奴。」
脚步轻响,阮香凝娉娉婷婷从内室出来,见到主人怀里的卓云君,两女本能 地流露出一丝惊艳和嫉妒。不过阮香凝受瞑寂术影响,心智被惑,只望了卓云君 一眼,便温婉地伏在主人脚边。
程宗扬道:「卓奴,你是房中术的行家,看看这只鼎炉怎么样?」
卓云君笑着伸出手,伸入阮香凝衣内。阮香凝娇躯轻颤,露出一丝羞怯,随 即被主人按住。卓云君本以为主人是调弄取乐,手指略微一动,却不禁「咦」了 一声,目露讶色。
片刻后,卓云君抬起螓首,「回主子,此女鼎炉甚是奇特,奴婢若要仔细探 过,只怕要几个时辰。」
程宗扬摸了摸鼻尖,对阮香凝说道:「会飞的都是鸟人。」
阮香凝娇躯轻震,解除了瞑寂术的限制,她目光由茫然变得疑惑,接着变得 惊恐万状。
程宗扬没有理会她察觉真相后的震惊,对卓云君道:「这贱人是黑魔海的, 眼下是我的奴婢。我没时间处置,交给你调教好了。」
卓云君又惊又喜,望向阮香凝的目光顿时变得明亮起来。若论姿色,即使在 主人身边自己也是顶尖的美色。但由于几次与主人为敌,被擒下后又贪生怕死, 甘愿作了奴妓,自贬身价,在主人的女人中地位是最低的,比没有名份的雁儿都 低了不止一等。如今家主把这个女子交给她,虽然自己地位未变,但总算不再最 低的那个。
卓云君挽起阮香凝的玉手,笑吟吟道:「主子放心,奴婢定会好好调教这位 小娘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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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属营军士大多受的是外伤,有众人帮忙,李师师只用了不到半个时辰就逐 一处理完毕。这会儿她侧身伏在案上,玉脸白得毫无血色,额头布满汗珠,一手 仍搭在郭槐腕上,为他诊脉。
足足用了一盏茶时间,李师师精疲力尽,才废然罢手。她吃力地摇了摇头, 「这位不知用了什么功法,身如木石,虽然压抑住伤势,但体内经脉尽绝,奴家 无能为力。」
林清浦知道郭槐是要紧人物,一旦出了岔子,家主难以交待,低声道:「有 没有施救的法子?」
李师师闭目想了片刻,然后道:「那人出剑时,剑势应该是偏了数分,避开 心脉。但这一剑伤势极深,即使能留得性命,也免不了变成废人。」
林清浦还待再问,程宗扬匆匆进来,一看李师师额上的冷汗,急忙道:「先 看好你自己的伤势,有什么事等你伤好再说!」
李师师脸色苍白地笑了笑,「还好,断骨没有刺入肺里,休养几日便是,不 妨事的。」
程宗扬叫来一名婢女,让她扶着李师师到内室更衣敷药,又骂了林清浦一通 不知道怜香惜玉,这才道:「情形如何?」
林清浦道:「匡仲玉与冯大法消耗过甚,此时各自回静室休养。豹子头被巫 力反噬,至今未醒。待师师姑娘伤愈,用净化术清除他体内残余的巫力即可。易 中尉、金兀术和青面兽都是外伤,休养几日便即无妨。」
「损失最重的是直属营。」林清浦道:「直属营十六名伤者,重伤三人。周 逢少尉伤势最重,情形不容乐观。另外两人虽然用了药,但还要观察几日。九人 需要休养一个月到半年不等。其中两人可能致残。另外四人轻伤,几日内便可痊 愈。」
程宗扬面沉如水,直属营三十名军士,一战下来包括死亡和致残就有十人, 折损三分之一,伤员又占了三分之一。其中还包括江州之战中直属营唯一提拔的 少尉周逢。这场鸿门宴,自己本来胜算十足,可差一点就一败涂地,连翻身的机 会都没有。
「会之呢?」
林清浦咳了一声,「师师姑娘方才看过,说从未见过此等症状。而且光明观 堂与黑魔海功法相克,不好贸然施救。」
都不是省油的灯啊。程宗扬心里嘀咕一句,然后道:「老秦人呢?」
林清浦指了指隔壁。
程宗扬推门进去,只见死奸臣双手放在胸前,直挺挺躺在一张竹榻上,一脸 的安祥,如果不是这孙子浑身都透出金属般的光泽,黑里透亮,与众不同,简直 和睡着差不多。
忽然程宗扬眼角一跳,看到一个坐在榻侧的少女。在他的注视下,那少女款 款起身。论起姿色她并非难得一见的尤物,但一举一动都有着大家闺秀的风范, 尤其那双眼睛,光彩内敛,显然是心机深远之辈。至于年纪,顶多十七八岁。虽 然这个时代十五六岁成婚就是常态,但在程宗扬眼里,眼前的少女未免还是太嫩 了些。
死奸臣果然是吃了嫩草……程宗扬腹诽着,脸上却一点不敢怠慢,拱手道: 「这位想必就是嫂夫人了?」
少女屈膝福了一福,「妾身姓王,单名一个蕙字。」
「早听秦兄说起过,今日才得一见。」程宗扬仗义地说道:「嫂夫人放心! 秦兄与我相交莫逆,只要有一线希望,程某都会付出百分之二百的努力!何况秦 兄所至之处,无不造福一方,单是牌坊便有好几处,想必吉人自有天相。」
「多谢家主挂念。」王蕙道:「外子预料今日之事难以善了,昨日曾交代过 奴家,他有秘术可以自保,紧急关头施用,用后通体如铁,水火不侵,刀斧难伤 ,但无法行动,唯留心头一点灵光不泯。外子说过,此术十二个时辰之后自解, 家主不必过虑。」
秘术?看看殇老头,就知道毒宗的「秘术」有多不靠谱。秦奸臣的脸色,倒 有七八分像是中毒的样子--殇侯的巫术虽然不靠谱,用毒却是大行家,如果说 有人能化毒药为保命的绝技,非毒宗殇侯一支莫属。
程宗扬佩服地看了秦桧一眼,今日一战,连郭槐都伤重不起,交手的惨烈可 想而知,以黑魔海巫毒二宗的仇怨,剑玉姬无论如何也不会放过秦会之。结果奸 臣兄当机立断,一招诈死避过了杀身之祸,甚至连汗毛都没伤一根。真不知道自 己如果一败涂地,剑玉姬把死奸臣捎回去塞到炉子里烧够十二个时辰,会是什么 结果?
林清浦过来道:「家主,车马已经备好。」
程宗扬虽然很想见识见识这位王氏的风采,但正事要紧,抱拳道:「既然如 此,还请嫂夫人多费心照料。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吩咐便是!」
…………………………………………………………………………………
郭槐六识尽闭,瘦小的身体血迹斑斑地蜷缩在地毯上,宛如一截朽木。
封德明半跪着探视了他的经脉,半晌才哑声道:「大貂c是被人用剑破肩而 入,肩、肺、肝、心经、膈……尽皆受创,不得已用了胎息的法子,如今一身修 为已经散了大半。」
程宗扬心里打鼓,郭槐是太皇太后的得力臂助,自己请人家帮忙时还好端端 的,送回来时却成了废人。换个角度来想,如果有人托自己的关系请秦桧帮忙, 结果送回来个半死不活的奸臣兄,可以想像自己的心情会是什么样。
太皇太后远远看了一眼,皱眉道:「这小郭子好生没用。打发出去吧。」
程宗扬瞠目结舌,郭槐作为她的贴身太监,忠心耿耿地守护了她几十年,只 剩了一口气,还挣扎着要回宫,没想到太皇太后只远远看了一眼,不问生死,便 让打发出去。
封德明连兔死狐悲的表情都没敢流露,小心翼翼地抬起郭槐,送出寝宫。
太皇太后瞥了程宗扬一眼,「是不是觉得老身过于绝情呢?」
程宗扬干笑道:「好像有点儿。」
太皇太后笑啐一口,然后道:「这些太监本来是好端端的男人,偏偏弄得不 男不女。佛经上说,女子若是虔敬向佛,来世方可化为童男子。这些阉人好不容 易得了男身,却自甘去势,殊不知财帛易获,男身难得。弃了自家要紧的血肉, 低三下四的服侍人。如此自轻自贱,何曾被人看得起呢?」
程宗扬听着太皇太后半是鄙夷半是叹惜的倾诉,心里蹦出三个字:慕男狂!
具有这种心理因素的女性,往往会表现出对男性生理特征的极端羡慕,甚至 于崇拜。相应的,对于缺乏男性生理特征的女性极端轻视。而太监本身是男性, 却自愿或被迫地切除了男性生理特征,沦为奴才,在太皇太后眼中的地位可想而 知。
程宗扬心头微动,有意说道:「大内的公公虽然缺了点物件,但对姨娘的忠 心可是天地可表。」
「一点忠心,又值得什么?」太皇太后哂然道:「以前的端妃便是信宠身边 的阉奴,结果她失势后,那些阉人为了讨好老身,什么事做不出来?好端端的男 根都舍了不要,能有多少良心?若当日失势的是老身,小郭子会有几分忠心?」
程宗扬苦笑道:「也不是人人都如此吧?我听说秦大貂
c就忠义之辈。」 「你说秦翰?」太皇太后冷笑道:「那阉才自称忠于社稷,连老身都不放在 眼里,要他又有何用?」
程宗扬本意是落井下石,这会儿倒有些不忍心了。秦太监啊秦太监,人家主 子要的是听话的狗,你的一片忠义都拜错门路了。
话说回来,这位太皇太后虽然不是良善之辈,可也因此才能镇住局面。如果 换一个面慈心软的,天知道群奸荟萃的宋国会乱成什么鸟样。再说了,不管太皇 太后是不是好人,对自己可是真好。
虽然太皇太后与自己姨甥相称,但她在自己面前没有半点矜贵的模样,那份 发自内心的亲近也不似长辈,倒更像一个受宠的姬妾。事实上,按照太皇太后的 意思,以前阿举的姬妾,都应该来拜见他这位新主人,再续前缘也未尝不可。
可程宗扬实在没这份胆量。这事自己在晋宫做过不假,但晋帝那白痴活脱脱 就是一截能出气的木头,晋宫的妃嫔见到自己这个活男人,都像久旱逢甘霖一样 欣喜,干出些什么,也算是你情我愿的事。宋国这位陛下虽然内有奸臣横行,外 有强邻林立,但举止英气勃勃,实在很像一位年轻有为的英主。如果被他撞到, 别说自己是太皇太后的外甥,就算是太皇太后的亲爹,都只有一个死字。
程宗扬摸了袖里的荡星鞭,心底暗叹一声。本来以为把郭槐送回大内,多少 能保住他的性命,谁知太皇太后随便挥了挥手,便把这位榨干精力的大貂c像垃 圾一样打发出去。早知如此,还不如把他留在自己手中。
…………………………………………………………………………………
陪太皇太后聊了会儿天,婉拒了她让自己留宿的好意,程宗扬终于赶在宫门 落锁前离开大内。他已经打定主意,跃上马车,吩咐道:「去石道门巷!」
石道门巷是西门庆的公开居所,和自己一样,都在吏部备过档。程宗扬当然 不会认为近乎被腰斩的西门狗贼还会堂而皇之地留在公开居所,等着仇家上门来 给他收尸,但用来传几句话是够了。
石道门巷富商云集,刚是日暮时分,巷内便灯火璀璨。马车在两扇黑漆大门 前停下,门前悬着一排灯笼,上面写着「西门」二字。
程宗扬看了一眼,确定没有认错,然后跳下马车,虎虎生风地大步上前,一 脚踹上门框--别人踹门都是对着门缝,好踹断门闩,程宗扬则是对着门框,劲 力一吐即收,沿着门框延伸开去,只一脚,就把整扇大门给全卸了下来,重重拍 在院内。
迎面一堵影壁,绘的无非五福临门,松鹤延年之类的图样,西门家的别致一 些,画的是麻姑献寿。程宗扬活动了一下肩背,飞身一蹬,连影壁也一并踹倒, 庭院中顿时尘土飞扬。
听着西门府上传来的巨响,外面不少家丁、闲汉都凑过来看热闹。但一辆不 常见的四轮马车横在门前,四名直属营军士钉子般立在阶前,单是那份的杀气, 就让人不敢近前,众人只远远张望,小声议论。
西门府上的家仆听到门响便纷纷出来,气势汹汹地叫嚷道:「哪里的狗贼! 敢来撒野!」
等程宗扬连影壁也一并踹倒,叫嚷声立刻低了半截。程宗扬也不答话,只狞 然一笑,从腰后摸出两支四棱铁镧,虎入羊群般横冲而入。
一时间西门府上鸡飞狗跳,惨叫不绝。程宗扬抡起铁镧挨个打过去,只用了 一盏茶工夫,就将十几名护院全部放翻。铁镧是战场用的钝器型进攻兵刃,专门 用来对付披甲的对手,一镧挥下,往往连坚固的铁甲都打得变形,比利器更容易 重伤对手。十几名护院一个个断臂折腿,而且全是粉碎性骨折,庭院中顿时惨叫 连声。
程宗扬好不容易出了口恶气,他拿出那条细黑的长鞭,「啪」的一记,半人 粗的廊柱被鞭影直接抽断,断处犹如刀斩般整齐。
庭中的惨叫立刻止住,一众护院神色各异,有些是脖颈发凉,想到自己若是 被鞭子抽到,脖子总不会硬过柱子。有些眼中露出贪婪的神色,显然对这条荡星 鞭略知一二。
程宗扬料定黑魔海的好手都赶赴小瀛洲,西门庆家中最多是小猫两三只,因 此虽然上门踹馆,却并没有大开杀戒。他晃了晃鞭子,冷冷道:「告诉姓剑的! 想要鞭子,明天日出前把游婵给我送来!不然就去光明观堂要吧!」
…………………………………………………………………………………
回到翠微园已是傍晚。听了家主闯进西门家的举动,林清浦沉吟多时,然后 道:「公子此举,未免失之过急。属下虽然不知此鞭的来历,但想必是黑魔海的 要紧之物。以属下之见,最好等秦先生醒后,打听清楚,再作计较。」
程宗扬道:「会之要十二个时辰才能醒,那可是整整一天的时间。我怕夜长 梦多,到时后悔都来不及。」
林清浦缓缓道:「一介女子而已。」
程宗扬拍了拍他的肩膀,「林兄啊,你还没女人吧?」
林清浦脸一红,狼狈地咳嗽起来。
程宗扬笑眯眯道:「我听说有些玄门高士都是一辈子打光棍儿。不过林兄年 纪轻轻,难道没想过找个伴儿?」
林清浦其实年纪甚轻,红着脸小声道:「随缘……」
「这是屁话!你不争取,哪儿来的缘?你瞧人家秦会之,嫩草吃得卡卡的! 那是缘吗?秦老牛不知道跑了多少腿,下了多少力气,使了多少坏心眼儿,才吃 上这根嫩草!换作你呢?整天在屋里宅着,难道天上还能给你掉嫩草不成?」程 宗扬恨铁不成钢地说道:「你啊,跟彪子一个德性。我瞧着还是等兰姑来,给你 们好好上一课!」
林清浦嗫嚅几声,程宗扬没听清楚,「说的什么?」
林清浦鼓足勇气道:「属下以为,家主这样扯开话题,非是好汉行径。」
程宗扬一怔,然后朝林清浦竖起大拇指,「行啊林兄。那我老实跟你说吧。 游婵和我,说起来谁也不欠谁。但大家萍水相逢,也算是有缘。如果因为我把她 推到火坑里,我这辈子都难以安心。荡星鞭也许很重要,但用它换一个活人,我 认为值。」
林清浦思索半晌,然后向程宗扬施了一礼,「清浦明白了。」
「只是明白了?」
「虽然明白,但家主之为,清浦不敢苟同。」
「行了,我也没指望说服你。」程宗扬笑道:「过几日建康家里的护卫有一 批要来,随行的还有家里几个侍女。考虑考虑林兄,全是清白姑娘,个顶个的漂 亮。你要看中哪个,大胆去追,只要你能追上,就是你的。」
「多谢家主费心,」林清浦毅然道:「但清浦少年立志,道术不成,不以家 室为念。」
「这有冲突吗?我还家室不成,不以道术为念呢。得,算我白说。」
程宗扬拍拍屁股要走,却被林清浦叫住,「家主留步!」
程宗扬没好气地说:「有屁快放!」
「关于黑魔海之事,属下思索多日,略有所得,愿与家主参详。」
林清浦不是轻易开口的人,他既然说略有所得,不会是一般的线索。程宗扬 立刻坐下来,「说。」
林清浦推开案上的图卷,「这是属下搜集各处得来的信息所梳理的脉络,以 十六年前,武穆王横扫黑魔海为分界。」
程宗扬仔细看着图卷,林清浦将所有能得到的黑魔海信息全部罗列出来,重 新以时间为序进行排列。以最初逃脱的五人为起点,逐一定下培养九御、搜罗御 姬奴,扩张势力的顺序。
通过图卷,能清楚看出黑魔海巫宗在灭门之难的第三年,也就是岳鹏举出事 的同年重新崛起。六年当中,黑魔海一直在潜心培植羽翼,已知的九御与御姬奴 大多出现在这一时期,如泉玉姬和凝玉姬,分别在灭门后的第五年和第六年离开 黑魔海。
从墨狼、青等人的修为可以猜测,九御是黑魔海培养的主要武力,一直在 内堂修习,执行任务时才被派出。而御姬奴很早就被送往各地。除了泉玉姬这样 进入六扇门继续修习的以外,其他御姬奴的修为并不会太高,但很可能具有不同 的技能。更要紧的是,经过十余年的潜藏,她们的身份已经彻底融入六朝,凝玉 姬的身份如果不是机缘巧合被自己撞破,完全无迹可寻。
虽然凝玉姬早在十二年前就进入临安,但黑魔海在宋国扩张势力的时间,相 信不超过五年--陆谦进入太尉府,西门庆拜蔡京为干爹,获得官身,都在这一 时期。从小瀛洲一战黑魔海显露的实力分析,宋国的主事者很可能是那位齐姊, 而黑魔海在宋国的重心,很可能不在临安,否则也不必从别处调集人手。
这也在情理之中,临安曾经是武穆王的老巢,黑魔海没有十足的把握,绝不 会冒着走漏风声的危险轻易进入。
三年前,黑魔海的势力扩张至晋国边界的广阳。一年半前进入建康,古冥隐 大致在此前后被黑魔海收入麾下,担任供奉。玄武湖一战,黑魔海投入的墨狼和 计好等人,都是内堂的人手,行事作风与剑玉姬也有很大区别。因此晋国的主事 者,很可能是那位被六骏联手击杀的幽长老。
从黑魔海的扩张路线,可以看出黑魔海是向南方的宋国、西南的晋国逐渐推 进。那么黑魔海的源头,应该在相反的东北方向--晴州!
程宗扬目光一跳,看到林清浦最为大胆的推论--黑魔海的总坛很可能在汉 国境内!
林清浦能够提供的证据很少,推论却很严密。就在黑魔海进入宋国的同一时 期,出身殇侯门下的鬼巫王进入六朝游历,遇到黑魔海巫宗。从鬼巫王的行经路 线判断,双方会面的地点很可能在宋国。但鬼巫王吞并南荒的思想源头,绝不会 出现在风流却文弱的晋宋两国,而更接近于崇尚武力,有着强烈大一统观念的秦 汉两国!
晴州作为诸派学说汇集之地,鬼巫王在晴州接触类似思想也并非不可能。但 林清浦给出的答案是汉国,因为鬼王峒驿馆的风格,与汉国京师洛都的驿馆完全 一样,可见鬼巫王对汉国宏伟大气的建筑风格印象极深!如果没有在洛都待过, 鬼巫王哪里来得这种印象?
程宗扬仔细看着图卷,良久抬起头,由衷说道:「我得清浦,如得一宝!」
林清浦被他当面一赞,顿时脸上发红,讷讷地说不出话来。
程宗扬百感交集,自己手下以智谋论,当以秦会之为第一。但奸臣兄偏于阴 谋,往往剑走偏锋。林清浦更像一个擅长情报分析的大师,通过细致的搜集,将 点点滴滴的线索综合起来,考虑到他的年龄,完全可以说前途不可限量。自己本 来是看中了他的水镜术,谁知捡了个宝回来。能够得到这两人一正一奇的辅助, 可谓是自己的大幸。
但林清浦是搜集分析情报的人才,组织人手,策划行动并不是他的长项。尺 有所短,寸有所长,程宗扬当然不指望一个人能精通各方面的能力。有林清浦整 理信息,秦会之筹画布置,自己进行布局和决断,这样的组合才能发挥每一个人 的长处。
林清浦平静下来,指着图卷道:「从巫宗灭门的第六年,到进入宋国,中间 有长达七年的空白期。属下判断,这七年当是黑魔海着力在北方三朝发展势力的 时期。以黑魔海的扩张速度,他们在北三朝的实力会非常强劲。属下猜测,汉国 的主事者,当是剑玉姬麾下一直未露面的闻姨。」
程宗扬道:「晋国是幽长老,宋国是齐姊,晴州是巫嬷嬷,汉国是闻姨。既 然黑魔海的势力没有越过晋宋两国,昭南暂时可以排除在外。否则在南荒时,出 面的不会只有齐姊一个人。如果能知道秦国和唐国的主事者,我们对黑魔海的布 局就了如指掌了。」
程宗扬摸着下巴,忽然一笑,「看来这次股东大会,要优先考虑北三朝的生 意了。」
门上轻轻一响,有人道:「程少校,有客来访。」
外面是一个年轻的军士,程宗扬认出他是新加入直属营的上士韩玉,由于三 名兽蛮武士各自负伤,守卫的责任都交给了他们。
看到家主出来,韩玉露出崇拜的目光,倒让程宗扬有些诧异,随口道:「听 说你今天一个人就斩首七级,比易中尉还多两个。」
「那些水匪一上岸就成了跛脚的鸭子,打他们算不得什么功劳。」韩玉道: 「吴中尉说过,好的指挥官永远在最合适的地形上迎敌。就和程少校一样!」
夸奖自己的指挥能力,简直是当面打脸,虽然知道韩玉是真心实意,程宗扬 脸上还不免有点儿发烫。
「这你可高看我了。」程宗扬道:「我本来只是想找一个复杂的区域,便于 防守,谁知道黑魔海手里没人,会派一队水匪过来。对了,这么晚了,哪儿来的 客人?」
「是一个穿斗篷的女人,说是来送人的。」
程宗扬脚步略微一缓,然后加快速度。

你都1000级了,外面最高30级
易枫洛兰雪
易枫穿越到修炼世界,可惜只能当个凡人,无奈只能开个小武馆维持生活,偶尔打打铁,当个“一代宗师”混日子。直到有一天,小武馆变得热闹。几个仙风道骨的老头为易枫厨房里的菜刀争的面红耳赤……

晴空万里 / 发表于: 2021/03/19 23:47:57

第五章

一个女子立在阶下,身后停着一辆马车。程宗扬先盯了一眼驭手,然后停住 脚步,看向那个女子。
程宗扬没有充大户的心思,翠微园又是借住的,园门外只挂了两盏无标记的 白灯笼,那女子身体一大半都笼罩在阴影中,但熟悉的气息让程宗扬一眼就认出 她的身份。
「黑魔海的效率很高啊。」程宗扬笑道:「才几个时辰,就把人送来了。」
黑衣丽人冷漠地说道:「拿来。」
程宗扬从袖中拿出荡星鞭,随意抖了几下,笑眯眯道:「不急,大伙聊聊天 嘛。说起来咱们也是老熟人了,交情说深不深,说浅也不浅。我竟然连你的名字 都不知道,有点儿说不过去啊。」
齐姊雕塑般的面孔没有丝毫波澜,那双美目隐藏在兜帽的阴暗下,目光闪闪 地看了程宗扬半晌,两人各自忌惮,她不肯踏到阶上,程宗扬也不敢轻易下来。
「齐羽仙。」
「原来羽仙姊姊。」程宗扬揶揄道:「我就放了句话,仙姬就巴巴地把你打 发来送人。你说我要让你陪我一夜,仙姬肯不肯呢?」
齐羽仙微微抬起下巴,用讥讽的眼神看着他,「我若肯,你敢吗?」
「怎么不敢?」程宗扬笑嘻嘻说道:「做生意嘛,当然是有来有往,有上有 下,有进有出……」
齐羽仙道:「既然如此,奴家便陪公子在车中进出一番,如何?」
程宗扬被将了一军,只好摸了摸鼻子,「天也不早了,我就问最后一个问题 吧,我那块被你抢走的龙精呢?」
齐羽仙冷冰冰道:「无可奉告。」
「得,你们自己留着玩吧。」程宗扬收起荡星鞭,转身就走。
齐羽仙玉臂一展,从车内拽下一个女子,抬手扣住她的咽喉。
程宗扬沉着脸转过身,扬手把荡星鞭扔到她脚边,「告诉剑玉姬,把游掌柜 的女儿和她赌坊的人全部送到临安,这件事就此作罢。」
齐羽仙足尖一挑,那条鞭子灵蛇般跃上半空,黑暗中,细长的鞭身仿佛闪烁 着无数星光,果然是如假包换的荡星鞭。
齐羽仙终于色动,斗篷一卷,收起荡星鞭,以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他。
程宗扬双手抱肩,没好气地说:「看什么看?你们仙姬千方百计勾引我,难 道白捡了一个大便宜,这会儿还舍得自砸招牌?」
「公子提的要求奴家不敢替仙姬作主,此女璧还。」说着齐羽仙轻轻一抛, 将游婵掷了过来。
程宗扬张臂搂住游婵,略一审视,不由脸色变得难看起来。游婵双目紧闭, 口鼻间气若游丝,经脉内空荡荡没有丝毫真气,显然是被人下重手废去武功,昏 迷不醒。
面对程宗扬的怒火,齐羽仙不动声色,「游婵已入我黑魔海,若原样奉还, 未免让公子担心是不是另有后着。如今她修为尽废,公子当可安心。」
程宗扬破口骂道:「干!我要把荡星鞭砍成几截,你们是不是也会笑纳?回 去告诉姓剑的贱人,从今往后,黑魔海的贱人我见一个杀一个!别的我管不着, 晋宋两国,你们黑魔海要能立足,我程字倒着写!」
齐羽仙冷笑一声,拂袖而去。
…………………………………………………………………………………
子夜的庭院寂然无声,程宗扬把游婵抱在臂间,快步穿过精致的园林。他刚 才的怒火倒有一大半是装的,以剑玉姬的智商,肯定知道自己想说的是什么,希 望齐羽仙不会太傻,把自己的话带错。
程宗扬原本想把游婵带进水榭,但看到她苍白的面孔,不禁犹豫了一下,转 身向李师师所住的小园走去。
「师师……」程宗扬压低声音唤了一声。
隔了一会儿,他略微提高声音,「师师姑娘。」
房内传来一个温和的声音,「进来吧。」
听到那个声音,程宗扬一怔,然后小心地掀开竹帘。
果然开口的是阮香琳。她坐在榻侧,一边打着扇子,一边用棉纱替女儿抹着 汗。李师师肋骨折断,下午替众人诊治又耗尽精力,这会儿正沉沉入睡。
只有在睡梦中,她才似乎原谅了母亲,一手牵着母亲的衣角,秀美的面孔上 带着淡淡的痛楚和忧伤。
看到程宗扬抱的女子,阮香琳露出一丝不满,「师师睡着了。公子要给人治 伤,还请明天。」
程宗扬连忙道:「不敢打扰师师姑娘。这一位是我生意上的朋友,身体略有 不适,休养几日便好。只是她一个女子,在别处住宿多有不便,所以才来师师姑 娘这里,看看有没有地方安置。」
阮香琳容色稍霁,「邻室还有一张床榻。」说罢低下头照料女儿,不再理会 他这个主人。
程宗扬进了邻室,轻手轻脚地把游婵放在榻上,然后把了把她的脉,发现她 脉象还算平稳,这才放下纱帐,免得蚊虫叮咬。
从邻室出来,程宗扬呼吸顿时一窒。阮香琳正低头给李师师抹汗,如今是初 夏时节,天气渐热,由于李师师身上有伤,不敢开窗透气,又点着灯烛,室内更 显燠热。阮香琳衣领的钮扣松开,薄薄的罗衫被香汗打湿,她低着头,胸前两团 白腻将肚兜湖绿的细绸撑开,露出深深的乳沟。她一手轻轻打着扇,那两团白腻 在衣内软软晃动,白生生的肌肤上带着汗津津的湿迹,宛如温香软玉。
忽然阮香琳停下手,举目向程宗扬看来,略微一愕,便意识到他的视线,随 即拉上衣领,露出一丝愠怒。
程宗扬不敢久留,赶紧拔腿就走。
到了园中,被湖上拂来的夜风一吹,身上的燥热才缓和几分。程宗扬自嘲地 摇了摇头,男人还真是贱骨头,当日自己抱着她光溜溜的身子都能硬挺着坐怀不 乱,这会儿都快成自己丈母娘了,反而又想入非非起来。
回到水榭,已经过了子时,程宗扬长呼了一口气,这一天可真够长的。经历 了无数意外和伤亡之后,终于到了收获的时节,摘瓜之前,先采个花也不坏……
案上几支红烛已经烧残,明亮烛光随着开门的气流微微摇曳,在室内洒下变 幻的光影。
卓美人儿像婢女一样替主人解下外衣,经过小紫的调教之后,她已经放下所 有的骄傲和矜持,宛如一汪春水般柔婉而顺从。
房里已经备好沐浴用的木桶,微温的水面上漂着几瓣芍,淡香宜人。程宗 扬折腾了一天,身上又是汗水又是尘土,一躺到里面,便舒服地呼了口气。
卓云君帮他解散头发,湿了水,然后用一柄象牙梳细细梳理。手掌轻云般又 香又柔,让人几乎舒适到骨子里。
程宗扬像大爷一样享受着卓美人儿的服侍,一边半闭着眼睛道:「交待你的 事办得怎么样了?」
卓云君抿嘴一笑,抬起双掌,轻轻一拍。
地面传来一阵低低的轻响,接着一个曼妙的身影扶着墙蹒跚着出来。
阮香凝姣丽的面孔上带着怯惧而又羞涩的神情。看得出她刚刚仔细妆扮过, 像新嫁娘一样盘着发髻,发丝间系着鲜红的绫带。樱唇丹红,眉枝如画,充满古 典的艳丽与华美。然而她白美的胴体上,穿的并非肚兜或者抹胸,而是一套完全 不属于六朝时尚内衣。
阮香凝上身是一条无肩的胸罩,白色的罩杯只有半个手掌大,勉强掩住高耸 的乳尖,丰满的乳肉被织物束紧,随着她紧张的呼吸,像要溢出的雪团般颤微微 抖动着。她下身是一条深型V的丁字裤,薄如蝉翼的丝织品呈现出半透明的乳白 色调,衬着如雪的肌肤,充满诱人的性感。
也许是织坊的工艺限制,阮香凝的内裤并不是完整的丁字式,而是两侧挽结 的系带式,在腰侧各打了一个蝴蝶结。V字型开口一直深到腹下,使她白皙而平 坦的小腹完全袒露出来。底部一片三角状的织物浅浅遮住阴阜,向后没入腿缝。 从后看来,细窄的织物陷入她肥美的臀沟内,使她雪臀显得愈发浑圆饱满。
这种深V型丁字裤由于没有横向的拉力,对身材要求极高,只有腰身够细, 臀部够丰满才能撑紧织物,若非像阮香凝这样细腰丰臀的体型,即使勉强穿上, 也免不了滑落。
阮香凝脚下是一双银质的高跟鞋,细长的鞋跟高近十公分,使她一双纤足几 乎直立。由于完整的高跟鞋制作复杂,小紫选择了最简单的一种,用硬度足够的 金属作成鞋跟和鞋底,上面系着丝带,与通常的高跟凉鞋十分相似。不知道死丫 头是为了省那点儿银子,还是故意为之,鞋底只有半个脚掌的宽度,阮香凝白嫩 的纤足踩在上面,优美的脚型整个显露出来。但即使减少一半重量,这双银质高 跟鞋也比一般的沉重许多,而且鞋面十分光滑,第一次穿上高跟鞋的阮香凝不得 不扶着墙壁和桌椅才能勉强行走。
不过高跟鞋的优点也显而易见,阮家姊妹本来都是身材娇小的妇人,这会儿 穿上高跟鞋,阮香凝身材平空高了十公分,那双美腿愈发显得秀美挺直,修长如 玉。由于足尖用力,她不得不双腿紧绷,胸部挺起,以保持身体的重心。从侧面 看来,那具近乎赤裸的娇躯前凸后翘,曲线丰腴,香艳动人。
程宗扬吹了声口哨,「这是织坊新出的款式?倒是挺合身的。」
卓云君笑道:「妈妈说主子宅中新收了个妖精,专门挑了几件霓龙羽衣让奴 婢带来。」
死丫头当日只隔着水镜看了阮香凝一眼,就对她的尺寸了如指掌。不过对死 丫头的变态能力,程宗扬已经见怪不怪,「你妈妈还说什么了?」
「妈妈说,这种妖精都是不打不成器的贱人,要好好教训过才会老实服侍主 人。」说着卓云君笑吟吟瞥了阮香凝一眼。
接触到她的目光,阮香凝像被蝎子蛰到般娇躯一颤,眼中不由自主地流露出 畏惧的神情,显然对卓美人儿的手段记忆犹新。
程宗扬笑道:「你怎么教训她的?」
「奴婢按妈妈的规矩,让她跪了会儿门闩。」卓云君轻笑道:「头一次行规 矩,奴婢只让她跪了三个时辰。」
三个时辰就是六个小时,对一个不会武功的女子来说真不少了。程宗扬瞧瞧 阮香凝娇怯怯的身子,有些怀疑地说道:「她能跪够时辰吗?」
「头一个时辰凝奴跌倒五次,打碎了六只茶盏。奴婢只好帮帮她,封了她的 穴道。」
阮香凝身体颤抖了一下。被人封了穴道,以两手托着茶盏的僵直姿势在门闩 上跪上三个时辰,对任何一个女子来说都是噩梦。
程宗扬对阮香凝道:「你还记得什么?」
阮香凝此时已经恢复正常的神智,知道自己不仅沦为奴婢,而且已经失身给 新主人,因此穿着挑逗意味十足的内衣站在主人面前,使这个丧失了贞洁的妇人 分外羞怯。
「奴婢是八十万禁军教头林冲的娘子,本来的身份实是黑魔海的御姬奴。由 于是原封的鼎炉,被仙姬送给主人。」
程宗扬笑道:「知道的不少嘛!我问你,仙姬是谁?」
阮香凝迟疑地摇了摇头。
「巫嬷嬷呢?」
阮香凝茫然睁大眼睛。
「你有什么亲人吗?」
「奴婢有个姊姊……」
程宗扬问了几句,发现剑玉姬确实没说谎,阮香凝只知道自己曾是黑魔海的 御姬奴,后来被当作礼物送给新主人,此外便一无所知。
程宗扬抱怨道:「黑魔海这服务意识太差了,什么原封的鼎炉!连个说明书 都没有!」
阮香凝不知道他说的什么,只低着头不敢作声。
卓云君按摩着程宗扬的肩膀,柔声道:「恭喜主人,得了一只珍木之鼎。」
程宗扬皱起眉头,「什么珍木之鼎?」
卓云君娓娓说道:「男女双修,为房中之术,擅其术者神清而气泰。因此修 行者以炼内丹为喻,将行房中术的女子称为鼎炉。鼎炉亦有高下之分,若女子天 生媚骨,双修时功效远胜平常女子,得一即可称为珍品。而世间万物无不分属五 行,鼎炉同样有五行之分,凝奴的鼎体气盈而生,玉液清而润,正是珍品级的木 行之鼎。」
「玉液?」
「女子的阴精又称玉液。」
程宗扬笑眯眯道:「看来你已经见过凝奴的玉液了?」
阮香凝玉脸飞红,羞涩地低下头。她在门闩上跪足四个时辰,虽然被卓云君 疏通气血,膝上没有留下痕迹,但最后又敞露牝户,被她验看自己的鼎炉,这时 回想起来,不禁羞耻万分。
卓云君笑道:「凝奴,进来让主子看看你的花儿。」
室内红烛高烧,木桶中水气氤氲。阮香凝玉人般站在程宗扬身前,她虽然已 经忘却在黑魔海的经历,但作为御姬奴被培养多年,又刚刚被卓云君调教过,羞 怯之余,仍流露出一番诱人的媚意。
卓云君拽着她腰侧的蝴蝶结一扯,白色的丝织品失去束缚,贴着美妇光滑的 肌肤滑落下来,掉在水面的花瓣上。阮香凝白玉般的下体已经被除净毛发,烛光 下那条柔嫩的肉缝微微绽开,露出一抹娇腻的艳红。
「木者,五行之位于东,五行之气主生。」卓云君纤手贴着少妇的玉阜柔柔 抚弄,一边道:「用鼎炉者,先揉其花蒂,待红芽吐露,再入其幽穴,若花心鼓 起,鼎内真火自生。」
阮香凝娇躯一颤,柔美的玉户被卓云君剥开,露出性器上方那粒含而未吐的 小巧花蒂。她下体光洁如玉,此时娇嫩的秘处被人剥开,张成圆形,吐露出玉户 内红腻的蜜肉,犹如一朵鲜花在雪中绽开,雪肤蜜肉相映成趣。
卓云君翘起玉指,捻住她小巧的花蒂,一边揉弄,一边向上扯起。阮香凝宛 如一个害羞的小家碧玉,随着她指尖的动作不住颤抖,不多时便露湿花蕊。
按照卓美人儿的指点,程宗扬把中指纳入阮小美人儿穴口,果然感觉到她花 心鼓起,那条花径似乎短了许多,蜜腔内布满柔腻的褶皱,在指上不住滑动,充 满温润的感觉。
「木珍鼎五行属木,主筋,这奴儿鼎内当有玉筋。」
卓云君话音刚落,阮香凝便是一声低叫,却是卓云君右手捻住她的花蒂,左 手并起双指,捅入她嫩肛中,用力戳弄几下,然后插在她肛中搅弄。
阮香凝屁眼儿被插入,下体情不自禁地向前挺起,穴口收紧,隐约浮现出一 道嫩肉,像充满弹性的玉筋般箍在指上。
程宗扬水淋淋从桶中站起身,一手托起阮香凝白光光的大腿,一手扶着怒涨 的阳具,对着她湿滑的穴口直贯而入。
阮香凝身材娇小,虽然穿着高跟鞋,被他一顶也直入蜜穴深处,身体顿时失 去平衡,伏在程宗扬肩上。
程宗扬一手托着她的大腿,一手先扯去她的乳上的薄纱,然后搂住她纤软的 腰肢,用力捅弄。阮香凝玉体花枝般颤微微伏在主人怀中,丰满的玉乳贴在主人 强健的胸肌上,雪团般来回滑动,一条玉腿被主人托起,纤足低垂,那只银质的 高跟鞋悬在白嫩的足尖,摇摇荡荡的晃动着。
阮香凝柳眉颦紧,口中发出「呀呀」的低叫。白玉般的股间,那只敞露的蜜 穴不停淌着蜜汁,粗大的阳具在她嫩穴内充满力道地进出着,火热的龟头重重捣 着花心,仿佛永不止歇般带来无尽的冲击力。
不知卓云君用了什么手法,阮香凝穴口的玉筋愈发紧绷,阳具进出间,就像 一只小嘴吸吮着棒身。
阮香凝乳头高挑,白艳的玉体贴在主人身上,被阳具捅弄的下体发出「叽咛 叽咛」的腻响,身体不住颤抖。
不知过了多久,阮香凝穴口忽然一紧,她颤抖着说道:「主人……玉液要出 来了……」
程宗扬停住抽动,阳具用力顶在阮香凝穴内,龟头顶住花心。
那处小小的凹陷剧烈地抽动起来,接着一股液体从花心深处涌出。那股液体 本来是体液一样温润,然而龟头接触到时,却仿佛一道清凉的细线一直透入丹田 深处。
弥漫在丹田中的气息仿佛被旋转的气轮吸引,丝丝缕缕汇入其中。但这种吸 引似乎是遵循某一规则,只有一部分进入气轮,并且聚在一处。
程宗扬明显感觉到与以往相比的变化,以前自己与阮香凝交合,虽然同样可 以炼化真元,但真正使用阮香凝所具有的鼎炉效果之后,炼化的效率提高了不下 十倍。如果说以前用的是脚踏车,现在就是动力十足的机车。
但相应的,交合之后的阮香凝更是疲倦十倍,她阴精被主人吸纳之后,直接 晕厥过去,苍白的脸色让程宗扬怀疑她是不是被干到脱阴。
程宗扬道:「还没怎么干完,怎么就像死了一次一样?」
卓云君道:「凝奴一个时辰之前刚溢过玉液,主人若怕她伤了身体,只用把 阳精还入她鼎内,只要少许便足够她补养身子。」
听说阮香凝性命无忧,程宗扬放下心来,笑道:「射出不来怎么办?」
卓云君嫣然一笑,解开衣带,露出道袍内白生生的肉体。
程宗扬看着她愈显媚致的肉体,「卓美人儿,你是什么鼎?」
卓云君脸上微微一红,「奴婢鼎体不显,难敷大用。」
「真的吗?」
卓云君犹豫片刻,低声道:「奴婢不敢欺瞒主子,卓奴五行属金,原是仙品 的鼎炉。自小师叔死后,多有人觊觎奴婢的鼎体……」她咬了咬牙,「因此奴婢 便修习火行法诀,禁封了鼎体。」
「禁封了?解不开吗?」
「除非奴婢尽废修为,才能解开五行相克的禁制。」
程宗扬心下暗叹,五行火克金,金生水,以卓云君的姿质,应该修炼金行或 水行的法诀才是,但卓云君为了守护贞洁,不惜自封鼎体。谁知造化弄人,遇上
了小紫。眼下她已经是自己砧板上的鱼肉,如果自己看中了她的鼎炉,只要说声 要用,即使修为尽废,她也只能乖乖照做。
「没有就没有吧。」程宗扬笑道:「有你的凤眼穴就够了。」
卓云君暗暗感激,她身无寸缕地滑入桶中,先帮主人洗净下体,然后偎依在 主人怀中。
程宗扬抚摸着她的胴体,一边道:「你刚才说仙品?」
「鼎体分为三等,珍品之上称为仙品,仙品之上称为玉品。单以功效而论, 玉品较之珍品高出百倍,但珍品已经难得一见,何况玉品?」
原来她比凝美人儿还高出一等,难怪会引人垂涎。
程宗扬分开她双腿,把阳具放在她紧凑的凤眼美穴上,忽然笑道:「卓美人 儿,老爷可有日子没嫖过你了。」
卓云君柔声说道:「老爷多嫖几次便是了。」
「我没带钱怎么办?」程宗扬道:「一个铜铢都没有哎。」
那奴婢只好让老爷白嫖了。」卓云君说着柔媚地扭动着屁股,让主人感受自 己的温润与滑腻。
「真的是白嫖?」
程宗扬忽然抬起她的雪臀,阳具「啵」的一声拔出,接着对着她臀间娇嫩的 后庭捅了进去。
卓云君娇躯绷紧,被主人握在手中的双足宛如一对光润的玉钩,小巧的屁眼 儿猛然撑开,被突然如其来的阳具塞得满满的。
卓云君前后两个肉穴都是被主人走惯了的,程宗扬抽送几下,娇嫩的后庭花 便柔柔绽开,任由主人进出自如。
程宗扬摩挲着她小巧的双足,真和握着一对莹润的软玉一样,柔若无骨,光 滑动人。他心里嘀咕道:死丫头既然有这种手段,说不定能把一个大活人都整个 缩小一半。比如自己逮到苏妲己,把那妖妇变成一个大号的玩具……
「有件事我一直想问你,」程宗扬道:「那天在江畔,你用什么手段吓走的 苏妖妇?」
「她身上被人设有禁制,奴婢可以断定那个禁制是我太乙真宗的镇魔禁,但 远比通常的镇魔禁复杂,当是本宗长老以上人物所设,只是奴婢当时修为已失, 难知其详。」
以苏妲己与王哲的仇怨,她身上的镇魔禁有九成可能是王哲所设。只不过王 哲为什么要她身上设下禁制,而不杀掉她?
「如果再遇到她,你有办法制住她吗?」
卓云君想了想,「当有六成把握。如果能知道她的镇魔禁是如何设置,奴婢 有十成把握。」
程宗扬心下大定,多了一个对付苏妖妇的手段,下次遇到至少不用被打得跟 狗一样。
他与卓云君也算是久别重逢,这一番颠倒鸾凤,分外酣畅淋漓。阮香凝刚一 醒转,便听到浴桶中激烈的水声。那个容貌美艳却手段狠辣的道姑,此时就像一 团软泥般,在主人身上辗转承欢。她这时才意识到这位新主人刚才与自己交合留 了几分力气,这会儿他全力以赴,年轻而精壮的身体如龙似虎,将道姑干得娇躯 乱颤。
那道姑媚眼如丝地扫了过来,笑道:「既然醒了,便去跪规矩吧。」
阮香凝露出乞求的眼神,楚楚可怜地望着主人。程宗扬却不动声色,这妇人 貌似可怜,但因为嫉妒连亲姊都害,难说是什么善类。恶人自有恶人磨,让她尝 尝卓美人儿的手段,说不定还老实几分。
阮香凝低声道:「求家主看在教头的面子上……」
这话不说还好,一说程宗扬顿时心头火起。林冲堂堂豪杰,却被枕边人蒙骗 了十几年,这贱人难道以为她还是那个贤淑贞洁的林娘子?到了这步田地还装模 作样,难道自己很好骗吗?
「多啦A梦!」
阮香凝身体一僵,眼神随即变得涣散。
「从今往后,无论你在什么情况下对主人撒谎,身体都会失去控制……」
程宗扬一字一句都进入阮香凝灵魂深处。当她再次醒来,瞑寂时接受的一切 都已经忘却,只留存在她潜意识中。
程宗扬笑眯眯道:「听说你和你姊姊感情很好?」
阮香凝看着微笑的主人和似笑非笑的卓云君,心底不由升起一丝寒意,勉强 道:「是的……」
话音未落,她身体便像失去控制一样,不由自主地四肢着地趴在地上,两手 抱着屁股,将白花花的臀肉用力分开,露出娇美的性器和后庭。
阮香凝难以置信地惊叫起来,然而身体的反应还没有停止,她将一条美腿翘 在浴桶边沿,然后像狗一样喷出尿液。
恢复对身体控制的阮香凝眼中露出最深的恐惧,当卓云君再次下令,她一句 话也不敢说,顺从地跪在一旁。
程宗扬用了差不多半个时辰才一泄如注。当然他还记得旁边的阮香凝,专门 留了少许阳精,在她娇滴滴的嫩花间一番抽送,才射进她的肉鼎里。

总统夫人,晚上见!
吕涵芷
她被亲人出卖,沦为陌生男人的生子工具。五年后,她褪去青涩,成为名不见经传的插画师。一次漫展,她遇到傲娇萌宝。 “女人,乖乖跟我回家,我就让你抱大腿。一送你绝世好老公,二让你画画技能爆棚。”

晴空万里 / 发表于: 2021/03/19 23:48:11

第六章

秦桧的毒力直到第二天午后方解,虽然爬起来免不了呕了几口黑血,但比起 米远志被八臂魔僧开腔破肚,郭槐被剑玉姬一剑穿心的结局可好了百倍。
听到程宗扬把荡星鞭还给黑魔海,秦桧失声叫道:「万万不可!公子可知道 此鞭……」
「停!」程宗扬抬起手,打断秦桧的话头,「东西已经还了,这会儿说什么 都晚了。」
秦桧冷静下来,他本身是才智高绝之辈,转念一想便问道:「家主可是换了 什么回来?」
「一个女子。」
看到秦桧痛心疾首的表情,程宗扬道:「我说奸臣兄,就算我败家了一点, 你也用不着这样如丧考妣吧?」
秦桧只剩苦笑。
程宗扬道:「我之所以不等你醒来就把鞭子还回去,就是怕知道这鞭子的来 历,心里舍不得。你知道,我这人可不怎么能经得起诱惑。」
秦桧叹道:「公子可知道,这荡星鞭便用十倍百倍的好处来换,巫宗也在所 不惜。」
「我虽然不知道,但也能猜出来。」程宗扬道:「不过换个角度来想,如果 你是剑玉姬,听到我用荡星鞭交换一个不起眼的女子,你会怎么想?」
秦桧眉毛一挑,看向程宗扬。
「没错。剑玉姬不傻,她也知道我不是个傻子。我几乎是白送的把荡星鞭还 给她,说明了什么?」程宗扬竖起一根手指,「第一,说明我和她们没有生死大 仇。岳鸟人的账算不到我头上。如果我留下鞭子不还,损了人又不利己,等于是 白白替姓岳的背了黑锅。」
秦桧不客气地说道:「公子未免一厢情愿。只凭公子与星月湖的渊源,便难 与巫宗和解,何况还有君侯。」
「这就是第二点。」程宗扬道:「在旁人看来,我有星月湖的背景,有殇侯 爷的背景,甚至还有贾师宪和太乙真宗的背景。但我告诉黑魔海的是,那些只是 背景而已,我盘江程氏是独立的,由我作主。」
林清浦颔首道:「正该如此!」
秦桧露出一丝恍然。
「我从来没想过与巫宗和解。」程宗扬对秦桧道:「因此我告诉剑玉姬的第 三点是:虽然不能和解,但我是一个可以谈判的对像。」
刚设下圈套,双方打得你死我活,突然又说自己是可以谈判的对像,秦桧第 一感觉是家主脸皮着实够厚。但仔细想来,家主的作风一向区别于星月湖或者殇 侯的势力,而是以商人自居。今天拼得你死我活,转眼同舟共济,这种事在生意 场上倒是屡见不鲜。
「既然是作生意,有什么不可以谈的?」程宗扬道:「荡星鞭只是个引子, 剑玉姬想白占便宜,也没那么容易。如果我没猜错,一会儿就有人登门,请我去 吃饭。」
林清浦提醒道:「不可不防!」
秦桧却已经想通了,油然道:「只看仙姬请客的酒店,便知她诚意如何。若 是闹市高楼,正午时分,公子不妨一去。若是荒郊野岭,深更半夜,公子只用把 后续手段施出来,让她们吃不了兜着走便是。」
林清浦也明白过来,笑道:「不知公子要谈些什么生意?」
「不管谈什么生意,我要的只有一样。」程宗扬道:「时间。至少一年的时 间。」
林清浦神情忽然微微一动,拱手道:「属下需往静室。」
程宗扬知道他接到讯息,需要立刻往静室施术,便点了点头。
秦桧拂了拂衣袖,还未开口,程宗扬就抢先道:「奸臣兄,东西已经没了, 你要想劝我,还是省省吧。」
秦桧说道:「公子列了那么多理由,秦某也不能不心悦诚服。不过以属下之 见--公子最要紧的理由,还是因为那个女子吧。」
程宗扬苦笑道:「让你说中了。」
秦桧叹道:「公子虽然仁厚,此举却甚为不智,等若将自家的软肋暴露给了 劲敌。」
「你想听实话吗?」
「公子请言。」
程宗扬厚着脸皮道:「我暴露的软肋多了去了。当一个人浑身都是软肋,也 没有什么软肋可言了。」
秦桧失笑道:「此之谓虱多不痒,债多不愁。」
「差不多就是这意思吧。」程宗扬认真道:「奸臣兄,我把实话告诉你,你 也对我说实话--我的指挥能力和应变能力是不是很差劲?」
「公子何出此言?」
「从野猪林到小瀛洲,我每次布置得好好的,到头来都不是那么回事。有时 候我就在想,这些人是不是都是我害死的。」
秦桧肃容道:「家主此言差矣。即便智如武侯,尚且应变机略非其所长。汉 国光武帝曾以二十八骑踏阵,率三千步卒破敌四十余万,一生不败。然诸将言其 平生战事,皆称陛下每遇小敌怯,遇大敌勇。因大敌皆在意料之内,小敌却在意 料之外。武侯、光武尚且如此,何况公子?况且公子的对手非比寻常,不胜不败 已是难得,两战胜多负少,便是换作孟铁骊,也不过如此。」
程宗扬揉着胸口道:「让你一说,我怎么这么舒服呢?奸臣兄,你是不是又 拍马屁了?下次可不许了!」
秦桧道:「属下句句发自肺腑,还请家主明鉴!」
「停!你再说我就真相信了。」
「公子所忧虑者,小节耳。行大事者不拘小节,些许小事何必忧心?」
「清浦,什么事?」
林清浦从静室出来,「禀家主,月大小姐的队伍已自沅水上岸,五日之后可 抵临安。」
程宗扬沉默半晌,然后幽幽道:「我算知道会之刚才为什么说不用忧心了, 这不,大麻烦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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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避嫌,李师师独自住了一个小院,离自己住的天香水榭颇远,但环境幽 静雅致。程宗扬进来时,李师师已经起身和药。虽然脸色苍白,但精神还好,看 得出现在还是个小丫头的李师师挺满意这个地方。
「伤势怎么样?」
「不妨事的。我习的就是外伤,处理起来费不了多少事。」
「你自己接的骨?难道不痛吗?」
「麻沸散我从师门带了许多。」李师师道:「煮沸后敷上,少顷便没有了知 觉。门里有位师伯采药时不小心失足跌下悬崖,幸好有株松树挡住,但树枝断在 腹里。她用随身带的药罐、泉水,加入麻沸散,用松枝生火煮开,然后给自己剖 腹,找出折断的松枝,清洗肠腑,再缝上伤口。给我们讲麻沸散的时候,她曾经 掀开衣服让我们看她的伤口,针脚又细又齐,没有一点乱的。」
「给自己开腹做手术,然后自己缝合?你这师伯也太厉害了!」程宗扬敬佩 不已地说道:「改天请他喝酒!」
李师师笑道:「那位师伯最喜欢饮酒,每日无醉不欢。」
「咦?是不是喜欢大苏诗词那位?」
「你怎么知道?」
程宗扬笑道:「我听乐丫头说过。」
李师师乌亮的眼珠转了一圈,拉长声音,「哦--」「喂,别乱想啊!我们 就是在南荒见过,大家谈得来而已。」
「乐师姊是同门性子最好的,我们都喜欢她呢。」
两人说笑片刻,程宗扬朝房里示意了一下。李师师小声道:「那位游姊姊修 为尽废,但下手的人很有分寸,没有伤及经络,修养几日,也许还能保住一点真 元。」
程宗扬点了点头,先敲了敲门,温言道:「游姑娘,打扰了。」然后推门进 入。
游婵脸色苍白地躺在榻上,见到进来的是程宗扬不由瞪圆眼睛,眼中露出既 惊愕又迷惘的神情。
程宗扬毫不见外地在榻旁坐下,随势握住她冰凉的手掌,微微一笑。
游婵压下心里的震惊,有些口吃地说道:「飞鸟上忍--」「我姓程。」程 宗扬打断她,「程宗扬。我不是故意骗你的,只能怪大家见面的时候不对。放心 吧,你现在已经脱离黑魔海了。如果我没猜错,你的女儿和赌坊的人现在就在路 上,要不了多久就能到临安。」
游婵怔了半晌,然后道:「我……我不明白……」
「这么说吧。我和黑魔海既是对手又是生意上的伙伴,昨天在小瀛洲,和你 交手的就是我的部属。老实说,打到最后,我吃了亏,但黑魔海也没占到多少便 宜。因为我手上有一件黑魔海极需要的东西,于是我就用它把你换来了。」
想起昨日一战的血腥,游婵喃喃道:「怪不得齐姊不让我回广阳,她……她 是让我留下来送死……」说着她禁不住颤抖起来。
程宗扬温和地拥住她的肩膀,「别担心,你现在已经在我的保护之下,连黑 魔海也动不了你一根头发。」
游婵眼圈一红,掩面哭泣起来,「我要去问仙姬……为什么要杀我……」
游婵对剑玉姬的信任根深蒂固,这时突然发现自己是一枚弃子,一时间难以 接受。
程宗扬不好告诉她翻江会已经完了,在黑魔海眼中,游婵的利用价值已经所 剩无几,以剑玉姬近乎变态的精准,当然不会白白留着一个与自己有牵连又不够 忠诚的棋子,让自己再有机会借用。从剑玉姬废掉游婵的修为看,黑魔海对她的 处置恐怕不仅仅是处死那么简单。
「好好休养几日,用不了多久,你就能和女儿团聚了。」程宗扬笑道:「到 时你可要打起精神,替我办事了。」
游婵怆然道:「奴家已经是废人,还能做什么?」
「一个女人家,又不是让你打打杀杀。」程宗扬宽慰道:「当然是你的老本 行,开赌场!等我的赌场建好你就知道了,比你在广阳的产业绝对只大不小。实 话告诉你吧,当初有开赌场的念头,我就想着把你挖过来。跟着黑魔海干,一点 前途都没有。」
游婵抬起头,「赌场在哪里?」
程宗扬微笑道:「武穆王府。」
游婵惊道:「那处被拆掉的王府是你的?」
「没错。」
游婵眼神变幻,渐渐露出一丝光彩。她虽然是异乡人,但临安纸币风波闹得 沸沸扬扬,她也听说过买下武穆王府的程氏钱庄。
程宗扬替她掖了掖被角,温言道:「赶紧养好身体,赌场的布局还得你来拿 主意呢。」
「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
游婵想笑,身子却难以支撑,她修为尽废,元气大伤,这会儿心情起伏,已 经疲惫不堪。
程宗扬轻轻按住她的穴道,一股柔和的力道透入,游婵闭上眼,沉沉睡去。 她眼角兀自挂着泪痕,唇角却露出希冀的笑意。
程宗扬心里低叹,像游婵这样失去依靠女子,就像在命运洪流中载浮载沉的 蚂蚁一样。只希望自己递出的树枝,能让她栖息下来。
忽然房门打开,李师师像受了极大的惊吓一样,玉脸时红时白,咬了半天红 唇,才颤声说道:「有坏人!」
程宗扬一按匕首,随即跟着李师师赶往药房,一边心里打鼓,整个翠微园现 在戒备森严,哪里有坏人能闯进来?
李师师推开房门,指着桌上道:「就是她!」
看着那个形容狼狈,身子软绵绵伏在桌上,连手指都抬不起来的女子,程宗 扬先是一怔,然后露出古怪的表情,不知道该气还是该笑。
「你是怎么擒住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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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宗扬和游婵交谈的时候,李师师正在药房选拣药材,谁知院里来了一位不 速之客。
一个穿着道袍的女子缓步入内,态度和蔼地柔声说道:「请问,是师师姑娘 吗?」
李师师讶然回过头,「你是……」
那个美貌道姑微微一笑,温和地说道:「你便叫我卓姨好了。」
李师师虽然觉得她很陌生,仍客气地说道:「你好,找我有什么事吗?」
「妾身这几日有些头痛,想请师师姑娘诊治一下。」
「奴家习的外伤,不擅内科。」
「世间医理都是一般,妾身诚心求医,师师姑娘可不要拒人千里之外。」
李师师只好放下药物,「请坐。」
卓云君坐在椅中,一边摊开玉手。
李师师纤指搭住她的脉门,仔细探查半晌,然后道:「也许是受了风寒,湿 邪侵于表里,湿浊中阻,气机失调。」她眼波微转,思索着道:「需针灸尺泽、 委中、少商、耳尖诸穴。」
卓云君柔声道:「还请姑娘施针。」
李师师犹豫了一下,然后打开随身带的木匣,取出几枚银针,先用药物一一 浸过,这才小心刺入穴位,慢慢捻着。
卓云君微笑道:「听说师师姑娘是光明观堂门下?」
李师师警觉地看了她一眼,「你是内院的人吗?我从来没见过你。」
卓云君轻笑道:「妾身一直在老爷内室,姑娘哪里能见到我呢?」
李师师玉脸微沉,「你是谁?」
那美貌道姑呵气如兰地柔声道:「妾身既然是在内室,当然是给老爷侍寝的 奴婢。」
李师师站起身,冷冷道:「我不认得你,请你出去。」
卓云君玉手一翻,扣住她的脉门,笑道:「好烈的性子呢。」
李师师伤后无力,况且修为也比她差了数级,被卓云君扣住脉门,顿时半身 酸软。
卓云君笑吟吟道:「果然是个娇娇嫩嫩的小美人儿呢。」说着轻轻一推,将 李师师按在桌上。
李师师竭力挣扎,低声道:「放开我……哎呀……」
卓云君拉开她的衣带,一手伸进她衣内,握住她胸前一团香软柔腻,一边笑 道:「看不出你小小年纪,倒还有些份量。不知下面生得如何?」
卓云君嘲笑地看着她,手掌向下滑去。
李师师咬牙道:「滚开!」
卓云君挑起眉梢,「我若不滚呢?」说着手指伸入她裙内。
李师师娇躯轻颤,忽然张口,狠狠啐了她一口。
卓云君侧头避开,「好个小贱人。」
李师师恼道:「枉你穿着道袍,言行举止竟这般荒唐!哪里有一点修道之士 洁身自好的气度!」
卓云君笑吟吟道:「你可是想与我论道?所谓道者,无所不在,在蝼蚁,在 稗
,在屎溺,何况玄牝之门,天地之根?」 「下流!」
「你身子被我制住,就剩一张千娇百媚的小嘴,竟然还不肯服软?」卓云君 轻笑道:「要堵你的嘴还不容易?」
说着她拨了拨少女散开的发丝,然后垂下头,红唇鲜花般印上李师师娇嫩的 樱唇。
李师师像被蛰住一样拚命摇动粉颈,但下巴被卓云君一手拿住,只能扬着脸 被她亲吻。
嘴一松开,羞怒交加的李师师立刻朝她啐去。这一下离得太近,卓云君竟没 能避开,被她啐到鼻侧。
卓云君玉脸变色,她拧住李师师的手腕,用力按在桌上,气恼地说道:「小 贱人!敢啐我!不知哪里来的淫材儿,也敢来勾引主子!」
李师师又羞又气,「我又不认识你的主子!」
卓云君忽然伸出香舌,在她唇角一舔,「奴家的主子你不认得么?让你尝尝 主人的味道,说不定就想起来了呢。」
在李师师惊恐的目光,那个美貌道姑跨在桌上,按住她双手,一边柔媚地扭 动腰身,一边抬起浑圆的臀部,移到少女娇美的面孔上方,然后坐了下去。
李师师精致的面孔流露紧张的表情,如果被她坐在脸上,可以说是自己一辈 子都洗刷不清的奇耻大辱。
就在这时,卓云君手臂忽然一麻,接着半边身子都失去知觉,软绵绵歪到一 边。
李师师衣鬓散乱地撑起身体,扬手想给这女子一个耳光,终于又忍住了。
「我不认得你,更不认得你的主子。」李师师道:「你功夫很好,我打不过 你,但我有自己的办法。」
李师师拿出一颗黑色的药丸,纳入卓云君口中,然后在她喉咙上揉了几下, 将药丸送入腹中,说道:「这颗九转乌蛇丸,是用百蛇之毒炼成,十二个时辰之 后毒性发作,如同被万蛇噬体,死得苦不堪言。你如果想活命,十二个时辰来找 我好了。」
说着她慢慢后退,然后转身跑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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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虽然穿着道服,但鞋子是假的,走路的姿势又很奇怪。」李师师说道: 「她说自己头痛,可奴家给她诊脉的时候,发现她脉相平和,而且修为很高,一 点都不像有病的样子。」
「奴家从未在园中见过这女子,又有这么多破绽,不禁心里起疑,为了试探 她,才故意说要针灸才好。」
程宗扬看了卓云君一眼,「她就那么放心让你扎针吗?」
李师师道:「尺泽、耳尖都是寻常治疗风寒的用针之处,并非要紧的穴道, 即便刺中也无妨的。」
「那她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李师师俏脸微微一红,「奴家不知道她的来历,担心她会不会是外面来的坏 人……便在针上用了麻沸散。麻沸散只是让人暂时失去知觉,如果是误会,也不 至于伤身。」
程宗扬明白过来。那几处穴道不要紧,但李师师在针上用了麻沸散,药力直 接进入穴道,难怪卓美人儿会着了道。
「原来是这样。」程宗扬严肃地说道:「我带她回去认真审讯!」
李师师有些不放心地说道:「小心,她修为很厉害的。」
「我一定会小心的。你就放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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卓云君满脸羞愧地跪在主人面前,讪讪地说不出话来。
程宗扬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地说道:「还太乙真宗六大教御呢,连个刚过内视 的小姑娘都斗不过。」
「奴婢没想到那小贱人如此卑鄙,竟然在针上用了麻药。而且药性特异,连 奴婢都未能察觉。」
「光明观堂的麻沸散,你以为是街头一文钱一大包的蒙汗药?」程宗扬有点 奇怪地说道:「你来找她麻烦干吗?别说是你紫妈妈指使的!」
卓云君小声道:「妈妈说,主子心软面善,只怕被临安的女人骗了,让奴婢 替主子看着些。」
「结果你先被人给骗了?」程宗扬没好气地说道:「死丫头原话没这么好听 吧?她不放心,怎么自己不来呢?论年纪,你当人家娘也足够了,却被人家小姑 娘制得死死的,丢不丢脸啊?卓美人儿。」
卓云君垂头道:「这次都是奴婢轻敌,下次再也不会了。」
「还下次?别忘了,你还吃了人家的『毒药』呢。」
卓云君玉脸微变,想起了已经吞下腹的「九转乌蛇丸」。
程宗扬却是知道李师师所谓的「九转乌蛇丸」,其实只是治咳的丹药。但卓 云君那会儿身子麻木,只看药物的颜色便信了七成,哪里还分得出真假?
卓云君不过是自己的奴妓,再借她一个胆子,也未必敢来欺负李师师。可她 拿着死丫头的尚方宝剑,底气自然不同。在她眼中,无论程宗扬是不是盘江程氏 的当家人,紫妈妈都是唯一的女主人,剩下不管什么身份,都是婢仆家奴。家主 到临安不过两个月,身边又多了几个女子,卓云君对紫妈妈吩咐的理解,就是要 好生教训她们一番,让她们认清到底谁是主人。
没想到她以绝对凌驾于李师师之上的实力,竟然不知不觉中着了道,本来是 替紫妈妈给这些女子一个下马威,结果一时不察,反而大丢颜面。
程宗扬也是好笑,卓云君绝对不是个傻瓜,与李师师相比,双方修为更是云 泥之别,可正因为实力相差太远,才让卓美人儿失去戒心。
卓云君的神情又羞又恼,显然对栽在李师师手里极不服气。程宗扬本来想告 诫这贱人安分一点,但转念一想--一个死丫头就够自己头痛了,眼看着这些女 子哪一个都不是省油的灯,如果她们再都团结起来,自己也不用混了。
于是话到嘴边,程宗扬又改了口,「好好反思一下自己为什么会丢脸吧!」
卓云君红着脸道:「是。」
「解药我不会帮你讨,自己去想法子。」
「奴婢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