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我们检测到您试图屏蔽广告,请移除广告屏蔽后刷新页面或升级到高级会员,谢谢
第二章 密法红莲
日色西移,房内静悄悄的,传来均匀的呼吸声。
兰奴躺在榻脚边上,身上搭着一条狐皮,裸露着雪白的腰臀和双腿。她双腿弯曲着张开,下身一片狼藉。隐约能看到她阴穴被塞了一条丝帕,只露出一点帕角。
榻上男主人一手一个,搂着一对玉人般的姊妹花,睡得正熟。姊妹俩身无寸缕,但被他搂在臂间,丝毫不觉寒意。她们俩侧着身子,香软的玉体紧贴在夫君身上,各伸出一条玉腿,压在夫君腿上,光润娇艳的玉户贴在夫君腿侧,感受着夫君身上传来的阵阵体温。
楼外人声嘈杂,热闹非凡,房间内却仿佛被一层无形的屏障挡住,将外界的声音完全隔绝开来。
罂粟女气势汹汹地上楼,正要推门,一只泛着金属光泽的蜘蛛从门上垂下,尾后拖着一根细细的金属丝,八支细长的尖肢一节一节展开。罂粟女本来气恼兰奴那贱婢躲懒,见状退后一步,然后蹑手蹑脚地退开。
一觉睡了两个多时辰,程宗扬睁开眼睛,已经是下午申末时分。
这一觉睡得分外爽利,只看飞燕合德姊妹俩还熟睡未醒,就知道上午那持续一个多时辰的云雨交欢有多尽兴。
他记得是妹妹先泄的身,然后轮到姊姊。赵飞燕以一个舞姿优美的姿势分开双腿,露出美穴让自己尽情享用,直到精疲力尽,最后被自己采了阴精。
程宗扬轻轻挪开姊妹俩的玉臂粉腿,然后扯起被衾,给两女盖好。
站起身来,看到榻边那个遍体狼藉的美妇,程宗扬垂目注视了片刻,然后用脚趾勾住巾帕一角,将那条湿透的帕子扯了出来。
尹馥兰吃痛地低叫一声,两手掩住受创的下体。接着她惊醒过来,连忙并膝跪好,扬起脸朝主人露出娇媚的笑容。
程宗扬将那条沾满淫液的帕子塞到她口中,竖起手指比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指了指墙角。
尹馥兰会意地爬起身,扭着腰肢走到墙角一张竖着铜镜的小桌旁,然后双肘放在桌上,翘起雪臀。
程宗扬挺身干进她穴内,面无表情地挺动起来。尹馥兰咬着满自己淫液的帕子,眼中露出一丝痛楚。蛇夫人拿她取乐,用一条帕子给她开苞。尹馥兰不敢违抗,只好将帕子掩在自己下体,被她挺着那根大棒子戳进体内。
那帕子上绣着鸳鸯戏水,一番肏弄之下,将她阴肉干得红肿不堪。好在主子交待过不让见血,不然自家这位“相公”肯定会把帕子缠在棒上,干到自己淫穴见红不可。
饶是如此,尹馥兰下身也受创不轻,此时被主人毫不怜惜地捅入,只觉从穴口到花心都火辣辣一片,每次插入都犹如受刑。
幸好只插了百余下,主子就换到后庭。
尹馥兰紧绷的身体一松,连忙收紧屁眼儿,等阳具插入肛内一半时松开,等阳具拔出时再用力收紧。
身下的美妇雪臀高举,屁眼儿灵巧地一张一合,就像一张柔软滑腻的小嘴,卖力地吸吮着肉棒。她一边竭力迎合,一边小心从镜中窥视主人的表情,生怕自己服侍得不够让主人满意。
终于,主人从她被得发烫的屁眼儿中拔出阳具,然后干进她因为红肿而愈发狭紧的蜜穴中,剧烈地喷射起来。
尹馥兰忍痛收紧蜜穴,紧紧裹住主人的肉棒。
等主人面无表情地离开良久,尹馥兰才松开蜜穴。浊白的精液从穴口流出,她摊开手掌,用掌心接住,小心涂抹在自己红肿的阴户和屁眼儿上,直到每一丝细微的部位都涂抹均匀。然后她伸出舌尖,舔了舔指间的黏液,脸上露出解脱般的笑容。
院内张灯结彩,热闹非凡。唐国与汉国一样,民间一日两餐,朝食在巳时,哺食在申时,也就是下午四点左右。不过程宗扬身边的星月湖大营士卒大都来自宋国,习惯了一日三餐,因此年夜饭也放到了日暮。
这会儿离年夜饭还有一个多时辰,放假出去游玩的众人已经纷纷返回,正热火朝天地忙碌着。
段文楚此行除了送来大慈恩寺赔偿的诸般财物,还有大批宫中赏赐的礼物,在院中堆得如小山一般。敖润、刘诏、郑宾等人把财物送进库房,然后又搬来桌椅,在院中设席,四处挂上灯笼,一派喜气洋洋。
石家的大掌柜石越也在院里忙碌,石超跟程宗扬说好,两家一起过年。他本来还想从教坊请些歌伎助兴,被程宗扬以家宴的名头拒绝了。
“除夕佳节,阖家团圆,教坊女子也盼着与家人一起过年呢,咱们两家聚一起热闹热闹完了。”
“我听大哥的!”石超兴冲冲道:“我那里还有一车燃香木!这会儿让人搬来,晚上烧了它!对了!”
石超一拍大腿,“还有爆竹!”
“爆竹?”程宗扬还在纳闷,石超已经风一样跑了——换了双鞋,这家伙移动速度都见涨了。
看着众人一起出力的热闹场面,程宗扬也有些手痒,他左右看了一圈,拉住郑宾道:“祁远呢?”
郑宾扛着一张一人多高的长桌道:“在厨下呢!”
程宅没有专门的厨师,平常都是星月湖大营的老卒兼职伙头兵。这回为了做年夜饭,石超把自家用的厨娘送来掌勺,连阮香琳也洗了手,亲做羹汤。至于其余诸女,蛇奴、罂奴、惊理等人杀人在行,厨艺也就是把食物弄熟的水平。剩下的从吕雉往下数,赵飞燕、成光、孙寿、孙暖……最差也是个封君,全都是享福享惯的,一时兴起要下个厨,前后得几十人伺候着,扔到厨下只剩添乱了。
祁远是个闲不住的,与兰姑去东市逛了一圈,采买了些过年的物品,回来见厨下忙得翻天,便跑去帮忙,还亲自掌勺,宣称要给大伙做道极鲜的鱼脍。兰姑在旁给他切菜调味,倒是一派夫唱妇随,其乐融融的温馨场面。
程宗扬一看自己插不了手,也没去打扰。到了厨后,吴三桂和青面兽两个正在宰羊,吴三桂拿着一柄牛耳尖刀,一刀下去,将大慈恩寺用来“放生”的肥羊开膛破肚,然后将尖刀横咬在口中,徒手上阵,利落地剥下羊皮。
青面兽帮忙打下手,将宰好的羊一只一只洗剥干净,用铁钩挂在木架上,至于剖出的下水,能用的都用大木盆盛好备用,不能用的老兽血盆大口一张,直接吞了,浓浓的羊膻味,让老兽美得直冒泡。
“君子远疱厨。”高智商一本正经地说道:“咱们堂堂君子,干这种粗活,有失身份啊。”
吕奉先认真地点点头,“你说得对。”
“富安!你个狗才!会不会好好走路?”
“哎!哎!”富安弯着腰,把衙内的手臂架在肩膀上,吃力地挪着步子。
程宗扬看着高智商一瘸一拐的狼狈相,纳闷儿道:“你这又作什么妖了?”
“没事儿。”高智商风轻云淡地说道:“从墙上摔下来,脚崴了。师傅你别担心,不耽误吃饭。”
“什么墙上?什么摔下来?”
吕奉先道:“厚道哥带我去看小尼姑,不小心摔了一跤。都怪我,在下面没接住他。”
高智商道:“咱们自家兄弟,我能怪你吗?下回注意点,看见里头有人扔木屐,别傻愣着只顾看,赶紧来接我。”
吕奉先保证道:“我记住了!”
真长能耐啊,都能爬墙了。程宗扬拍了拍高智商重新发福的圆脸,“大过年的,我就不揍你了——找活干去!”
“好咧!富安,去拿两大辫子蒜来!让你们见识见识本衙内正宗的独门扒蒜秘技!”
“等等!回来!”程宗扬把那个小兔崽子叫回来,“去哪儿看小尼姑了?”
“法云尼寺啊。咱们家庙,徒儿先过去瞧瞧,有没有正点的。”
“家庙你还爬墙头?”
“偷窥嘛,看得真切。”
“滚!”
“哎!”高智商说滚就滚,一条腿蹦着就滚了。
“回来!”
“是!”高智商又一条腿蹦回来。
程宗扬压低声音,“有正点的吗?”
“没有。”高智商一脸不堪回首的表情,“全是上岁数的,牙都掉了,给我爹还差不多。”
“……真孝顺啊,牙都掉了,还给你爹?滚!”
“哎!”
高智商应了一声,一边蹦着滚蛋,一边对吕奉先道:“瞧瞧,师傅对我多亲切!羡慕吧?”
“啊?”吕奉先觉得自己对亲切这个词好像一直有误解。
“不懂吧?”高智商得意洋洋地说道:“打是亲,骂是爱!也就是自己人,才这样呢。跟你说,我跟师傅那关系,老铁了!想当年,师傅一高兴就揍我,那打得啊,啪啪啪啪!从脸到屁股全有了,浑身舒坦!”
“厚道哥,你是不是病了?”
“你才有病呢!”高智商朝吕奉先翻了个白眼,转头一看,“哎,刘诏,你爬那么高干嘛?”
“衙内你叫我?等会儿啊,我先挂完灯笼!”
“举什么灯笼?你不是不举吗?”
刘诏一手托着灯笼,脸像被人踩了一脚一样垮了下来。
“好了好了,别拉着脸了,怪吓人的。我刚从后厨那儿过,老吴正宰羊呢,我一会儿交待一声,羊蛋全给你留着,好好补补……”
袁天罡拢着手过来,“这小崽子,怎么活这么大的?”
“他爹是高俅。”程宗扬道:“我们商会在宋国的合作伙伴。”
“……你就不能跟正经人混吗?”
“老袁,你安心当我的狗腿子吧。上了我的贼船,可就下不来了。”
“你个学英语的文科废物好大的脸,”袁天罡冷笑道:“你知道电池的工作原理吗?”
“理工狗了不起啊?要不你把饭钱给我结了。”
“先欠着。等我发明出来电灯,分分钟给你结了。”
程宗扬一弹额头,“说到电灯,我捡到个东西,像是块太阳能电池板……”
袁天罡顿时来了精神,“哪儿呢?哪儿呢?”
“也可能是块案板……”程宗扬仰着脸想,“算了,别管它了。反正我也不认识,是吧?”
“别啊!”袁天罡立马急了,“你不认识我认识啊!”
程宗扬笑眯眯看着他。
袁天罡明白过来,堆起笑脸道:“你是大哥,你说了算!我一废物工科狗,连饭都混不上的垃圾菜鸟臭屌丝,我懂个屁啊!我就开开眼,长长见识……”
程宗扬满意地点点头,“工科狗你好。”
袁天罡痛快地叫道:“爸爸!”
程宗扬当时都惊了,“干!你们都玩这么大?”
“这有什么?”袁天罡一点都不在意,“我跟你差着十来个奥运会呢,叫你一声爸爸一点都不亏。爸爸!爸爸!爸爸!”
“别别!你脸皮这么厚,怎么连饭都混不上?”
“我只对科学折腰,不懂科学的人在我眼里就是类人形两脚动物,我饿死也不吃他家的米——爸爸!爸爸!爸爸!”
被一个胡子都白了的老家伙上赶着叫爸爸,虽然知道他按时代算,八成是自己后辈,程宗扬还是觉得这场面太折寿了。
“停!老敖!带来的行李里头,有块黑板子,给袁先生找找!”
敖润应了一声,从树上跳下来,带着行止若狂,状如癫痫的袁天罡一道去了库房。
程宗扬扶着额头,贾文和也有看走眼的时候啊,还说老袁实际年龄不超过四十,看他刚才叫爸爸的模样,有没有四岁都是问题。
程宗扬看了一圈,自己也没什么能插上手的,倒是高智商那小崽子真要了两辫子蒜,让富安搬了张方桌,拎了几只马扎,自己坐一张,再拿一张放腿,叫上吕奉先,三个人一道扒蒜。
“起开!”程宗扬把高智商的伤腿踢到一边,往桌边一坐,拿起一把大蒜剥了起来。
别说,这小兔崽子找的活还真不错,不累,看着还挺忙活,一边剥一边还能聊个天,顺便看看热闹。
正剥着蒜呢,一名商贾打扮,方脸短髭的汉子随韩玉走了过来,然后双足一并,向程宗扬行了个军礼,朗声道:“星月湖大营一团二营退役中尉任宏!请程上校指示!”
程宗扬连忙甩了甩手,一边起身回礼,一边尴尬地说道:“老任是吧?赶紧坐,坐!”
任宏笑道:“早听说程上校性子随和,平易近人。今日一见,果然如此。”
“见笑,见笑。”程宗扬道:“今天是家宴,咱们就不行军礼了,大伙儿随意一些。起开!”
程宗扬把高智商赶走,让出马扎,请任宏入座。
见到任宏,程宗扬心里一块大石头终于落地。无论身在何处,星月湖大营的老兵总是最可信赖的助力。这回刚到长安,自己就被六扇门的人盯梢,换了泉玉姬才好不容易让韩玉联络上鹏翼社的兄弟,这还是第一次见面。
程宗扬道:“鹏翼社的兄弟都来了吗?”
任宏道:“韩少尉说这边有人盯着,我怕人多眼杂,耽误程上校办事,自己先过来。”
“社里现在怎么样?”
“接到孟团长的召集令,大部分兄弟都赶赴江州,留下的都是因伤退役的兄弟。眼下长安鹏翼社还有退役老兵五人。另外东市的酒行,晋昌坊的慈恩寺各有一名兄弟。”
程宗扬一怔,“大慈恩寺?”
“当年大营解散之后,有一名兄弟剃度为僧。接到召集令后,他本来也要赶往江州,孟团长下令,命他留在长安,总持唐国事务。”任宏毫不隐瞒地说道:“他在大慈恩寺已经十六年了,目前担任知客院香主,法号净空。”
净空?程宗扬想起那晚在大慈恩寺见过的迎客僧。真没想到,他居然出自星月湖大营!
晋昌坊。大慈恩寺。
“窥基大师。”净空面向静室前合什行礼,“今晚除夕,特昧普大师邀请大师前往青龙寺,共宣佛法。”
窥基粗豪的声音从室内传出,“告诉他,今晚有贵客光顾。稍迟再去。”
“是。”净空躬身施礼,小心退下。
在他脚边,放着一只盛放弃物的朱漆净桶,此时桶盖掉在地上,能看到里面扔着吃剩的瓜果,泼去的残茶,还有一件七彩丝衣被揉成一团,胡乱扔在桶内。精美的丝衣上沾着可疑的血迹和污物。
静室内,一名公子哥儿斜着身靠在锦垫上,面色不愉道:“跟木偶一样,无趣得紧。”
窥基盘膝坐在蒲团上,手中数着一串念珠,闭目不言。
在他旁边,一名赤着双臂的红衣僧人侧身斜卧,面上笑嘻嘻的,却是昨晚在青龙寺出现过的那名僧人。他左肘支着地面,手捻法印,右膝弯曲,右肘放在膝上,指间随意挟着一串念珠,闻言笑道:“此女经特大师渡化,虔信佛法,敬仰释者,外内密三相兼备,身具莲花种性,由特大师亲自选为智慧母,施法灌顶,以供众僧修行。乐公子身为佛门居士,难得来长安一趟,贫僧才特意请来,好让公子精进佛法。”
“那可多谢大师了。”乐从训口中称谢,脸上却是一副不以为然的表情。
在他面前,一名深目挺鼻,容貌美艳的胡女正身无寸缕,赤条条跪坐在他腰间,她双手合拢,指尖与眉心平齐,面上带着一抹奇妙的微笑。在她白净的额头上,点着一滴殷红的血珠,下面浓密的睫毛又弯又长,深邃的双眼泛着天空般的蓝色,眼神却是一片空洞。
如果程宗扬在场,一眼便能认出她就是昨晚那名女摩尼师阿罗莎。
只一夜之间,这位受人敬仰的女摩尼师已经化身为佛门皈依者,成为修行密宗秘法的智慧母。她漂亮的金发已经被剃去,此时头上却戴着那顶原本属于善母的日月冠,宛如牛奶般洁白的身子一丝不挂,高挺着双乳,保持着一个曼妙的姿态。上身一动不动,只有白美的圆臀一上一下,机械地起落着,就像一具不知道疲倦的机器一样。
乐从训朝她臀上抽了一记,“干!让你快点啊!”
那只雪臀发出一声清脆的肉响,留下一个发白的掌痕。
红衣僧人笑道:“乐公子,智慧母可不是这么用的。”
他身形一晃,几乎看不到发力的动作,整个人便由斜卧变成站立,然后像脚踏祥云一样,步履轻盈地迈步过来。
阿罗莎动作没有丝毫变化,仍然双手合什,像是在佛前敬拜一样,靠着腰肢的机械动作,臀部一起一落。
红衣僧人蹲在阿罗莎身前,笑道:“此女原本是摩尼寺的女摩尼师,被特大师渡化,皈依佛门,亲赐法号善吟。昨晚贫僧亲自操刀,为其剃去烦恼丝,现出莲花本相。”
阿罗莎双膝分开,下体的阴毛与头上的秀发一样,被剃除干净,露出白滑如雪的耻部。那只美妙的阴户此时被一根粗硬的阳具撑开,张开成莲花状,花蒂充血突起,色泽红艳之极,随着雪臀的起落,蜜穴内不时淌出殷红的血迹。
红衣僧人扬起手中那串红色的念珠,口诵经文。
念珠轻轻拨过一颗,赤裸的女摩尼师应声而动,她原本背对着身下的佛门居士屈膝跪坐,此时旋过身,变成足尖点地的蹲姿。紧并的双掌仍然合在一起,只是从眉心举过头顶,犹如莲花形状。
她雪臀抬起,那根粗长的肉棒从蜜穴中滑出,留下一个圆张的穴口,阴户正对着乐从训的视线。
红衣僧人拿出一方素白的帕子,一边抹拭她下体淌落的鲜血,一边道:“此女花胚丰盈,扪之滑弹可手。而且莲肉内卷,莲道极紧。”
红衣僧人一边说着,一边手指探入阿罗莎穴内,将她莲肉翻出,讲解其中的玄妙。
阿罗莎双手举过头顶,像具木雕一样,纹丝不动,面上仍保持着那丝奇妙的微笑,仿佛窥视到世间最奇特而又隐秘的真知,充满了玄奥而又安乐的喜悦。
她莲花般美妙的性器微微鼓起,翻出的穴肉红艳无比,肉壁上还能看到残留的处女膜痕迹,一丝鲜血从她处子的印迹渗出,汇成一滴殷红的血珠。
“这胡姬被大师破了红莲,又施法让其莲花保持在初破之态,不凋不萎,如处子之状。”
一只黑黢黢的手掌伸来,拇指与无名指探入穴内,捻住那滴鲜血,然后点在阿罗莎眉心。沉浸在喜悦中胡女发出一声销魂刻骨的娇呻,一边张开红唇,伸出柔滑的舌尖。
红衣僧人将沾血的手指点在她舌上,阿罗莎立刻含住他的指尖,急切地吸吮起来。
“此谓摩尼宝,取之莲花为红摩尼宝,取之金刚则为白摩尼宝。”那僧人笑道:“于摩尼师得摩尼宝,可见摩尼教诸女与我佛有缘。”
指下的胡女挣扎了一下,雪白的胴体传来一丝微微的震颤。
红衣僧人捻着念珠念诵道:“以有漏享用无漏,示俱生智自性无别,一切现有法皆显现为无漏喜乐……”
随着低沉的诵经声,被选为智慧母的美妇平静下来,重新露出那丝奇妙的笑容,只是她的眼神始终一片混沌。
诵经声停,红衣僧人手指又拨过一颗念珠。女摩尼师悬在半空的美妙莲花向下落去,穴口含住龟头,然后将整根阳具吞入莲内。
“喔!”乐从训发出一声低呼。
红衣僧人笑眯眯道:“乐公子,可感受到善吟莲肉的紧密了么?”
“果然又暖又紧……喔!”乐从训不由自主地往上顶去,一边惊呼道:“这是什么?这胡姬花心好软!喔喔!”
那僧人咯咯笑了起来,“此女莲宫丰盈突起,善知衔金刚杵——是不是像张小嘴一样,含住公子的阳物,遍加吮吸?”
乐从训咬牙而笑,吃力地说道:“果然……不错……好爽……”不多时,便一泄如注。
红衣僧人大笑起来,念珠一扬,面带笑意的智慧母抬起滴血的下体,先是莲宫收紧,接着莲道、莲瓣、莲胚层层合拢,玉户变得精致而紧凑,宛如处子。
“开!”
红衣僧人一声断喝,那只美妙的莲花重新绽开,刚刚射入其中的精液已经消失不见,只淌出一滴处子的血迹。
红衣僧人取出一支沾满褐色药汁的金刚杵,胡姬款款挺起下体,将莲花对准金刚杵,套了进去,喉中发出一声低叫。
红衣僧人捻动念珠,赤裸的美貌胡女在静室内不断变换姿势,宛如起舞般,做出令人眼花缭乱的交合动作,不知疲倦地抖乳扭臀,那只插着金刚杵的莲花更是红艳夺目,红得仿佛滴血一样。
乐从训忽然道:“敢问大师,这念珠是何法宝?”
红衣僧人大笑起来,“公子好眼力,这串念珠一共一百零八颗,乃是用一百零八名智慧母的莲核制成。”
乐从训失声道:“怎么可能?”
红衣僧人抖手将念珠掷到乐从训怀中。乐从训拿起一看,那串念珠每一颗珠子都有指尖大小,质地硬中带柔,色如玛瑙,因为长期把玩,表面泛着一层莹润的光泽,怎么看都不像是女子的阴核。
那僧人抚弄着女摩尼师雪白的胴体道:“智慧母遍历众僧,可谓浑身是宝。头骨可制成宝碗,眉心骨可制成法珠,皮肤可刺绘佛图,还可制成法鼓,腿骨可制成法笛,乳头亦可制成念珠。其中最珍贵的,莫过于肉莲法器。”
乐从训把玩着那串奇特的念珠,“阴核怎么可能怎么大?”
“智慧母双修之时,浑身精血汇聚于莲花,”红衣僧人剥开女摩尼师红艳欲滴的下体,笑道:“终成红莲一朵。”
乐从训恍然大悟,难怪自己刚才打在她臀上的掌印发白。
红衣僧人道:“再使密法加以炼制,每日以阳精滋养,使其莲花丰盈异常。通常要三年寒暑,炼制万遍,方可采割,制成肉莲法器。其物不朽不坏,妙用无穷。至于这串念珠……”
那僧人笑道:“能制成肉莲法器者,十中无一,其余的下品,便剔取莲核,制成这串念珠。”
“一百零八颗……”乐从训吸了口凉气。单是他手中的一串念珠,就用了一百零八名智慧母,以乐从训的暴虐,也为之骇然。
红衣僧人笑道:“这回特大师收取摩尼寺二十余间,误入歧途的摩尼信徒数千人,其中颇有一批姿色上佳的波斯胡女。居士若是喜欢,尽可以到本寺精修佛门密法。”
乐从训狞笑道:“听闻波斯亡国,颇有一批波斯贵女逃入唐国,栖身摩尼寺与拜火庙内,比起寻常的胡姬更胜一筹。若是能将哪个波斯贵女制成肉莲,本公子要亲手采割。”
那僧人抚掌大笑,“既然如此,便请居士往青龙寺一行。今晚寺中准备了品莲法会,其中便有一名新皈依的波斯贵女,居士若有兴致,可以亲手验看此女的莲花。其实何止区区波斯贵女,连摩尼教的善母……”
“够了!”窥基一声断喝,“观海!你们密宗尽可去青龙、兴善二寺演法。何必来我大慈恩寺!”
观海笑道:“大慈恩寺虽是显宗,大师却是显密双修,何分彼此呢?”
窥基长身而起,抬袖一挥,正在遍演秘法的智慧母像瓣白莲般飞起,“呯”的一声,额头撞在案角上。
“哈哈,窥基大师发嗔了。”观海起身笑道:“走喽,大过年的,可不好惹大师生气。”
乐从训咳了一声,起身向窥基施了一礼,“弟子告辞,改日再来候教。”
观海一甩念珠,身后的女摩尼师赤条条站起身,步履曼妙地走过来,雪白的双腿间,那朵插着金刚杵的莲花时隐时现。她额角撞出一个几能见骨的伤口,却没有多少流出鲜血,而脸上仍保持着那丝奇妙的笑意,碧蓝的眼睛空荡荡的,双手交叠放在小腹上,仿佛全部心神都在那朵尚未成熟的莲花上。
第三章 金樽共饮
宣平坊。程宅。
夜幕初降,净街的鼓声从坊外远远传来,院中张挂的近百盏灯笼早已灯火通明。垂花门内,十余张长桌被拼成回字形,程宗扬坐了上方的主位,石超坐在客席,然后祁远、贾文和、袁天罡、任宏、石越、韩玉、郑宾、吴三桂、敖润、高智商、吕奉先、富安、刘诏、青面兽……以及随行的一众星月湖兄弟,数十人济济一堂,喜气洋洋。
程宗扬执杯起身,笑道:“都是自家兄弟,客套话我就不说了。今年我们程氏商会先是收回临安的武穆王府,了却了诸位兄弟一桩心愿,又分别在汉、唐两国有了立足之地。如今从建康到江州,再到临安、舞都、长安,商会的产业遍及晋宋汉唐,从贩卖珠宝,到丝物铜器,再到大宗粮食、发行纸钞,涉及的行业越来越多——我们程氏商会如今的兴旺,都是众位兄弟的功劳!干一杯!”
众人轰然应合,举杯共饮。
吕奉先小声道:“程侯产业这么大啊?”
“那可不!”高智商得意地说道:“我师傅的生意遍及天下!那身家,拔根汗毛都比你腰粗!”
“他不好端端地当他的侯爷,干嘛做生意?”
“官商勾结,这生意才好做。”高智商压低嗓子,神秘兮兮地说道:“你不知道吧?我师傅本来只想着要做生意,谁知道生意越做越大,勾结的官员越来越多,官位越来越高,最后连天子都扶立了一个,找不到谁能勾结了,只好封了侯爵,自己跟自己勾结……”
高智商满口跑马车,吕奉先听得一愣一愣,只觉得世界这么大,自己不懂的好多。
这边程宗扬举起第二杯酒,“洛都之乱,几位兄弟不幸罹难。我已经知会孟上校,寻访几位兄弟的家人,一来送其骸骨还乡,二来赡养其父母家人。这一杯酒,敬给所有昔日同袍的在天之灵。”
程宗扬说着,举杯往天一敬,然后泼在地上。
众人纷纷举杯泼酒,祭奠死难的同袍。
“如今江州局势已经安定,小侯爷主持的校舍也已开办。凡是商会子弟,都可入校,谋得一技之长。不仅江州,下一步在临安和舞都,商会也将修建类似的校舍。”程宗扬郑重说道:“今日我在此承诺,凡是加入商会的兄弟,家中子弟都可以免费入学。昔日共患难,他日共富贵。同甘共苦,休戚与共!”
众人轰然叫好,举杯同饮。
热酒下肚,程宗扬吸了口气,然后笑道:“忙活了一年,兄弟们都该好生歇歇。从今天起,手边的事全都放下,过完年再说!今晚除夕,大伙痛痛快快喝一场,不醉无归!干!”
“干!”众人同时举杯,气氛热烈。
席上菜肴丰盛自不用说,唐国官方的赔偿还是很到位的,石超送来的厨娘也是名家手艺。让程宗扬意外的话,席间有大量的乳制品,不仅有各种酥酪,甚至连粥也是牛奶煮成,称为乳糜,这在他处都不多见。相比之下,连号称民间殷富的宋国,也远比不上唐国的国力富足。
唐国习俗,上至宫庭,下至平民,除夕夜要在庭院中积柴燃火,称为庭燎。程宅同样也架起火堆,敖润等人十分给力,架起的火堆高达丈许,几乎与院墙平齐。这还是祁远怕走水,没敢再往高处搭。石超送来的燃香木投进火堆,满院香气逼人。火光中,众人放怀畅饮,觥筹交错,欢声笑语,一派热闹非凡。
程宗扬拿着酒杯对石超道:“多亏你来经营唐国的水泥生意,才这么快打开局面。换成我,恐怕这会儿还找不到门路呢。”
石超笑得合不拢嘴,“都是石越在跑,我只管花钱!阿越,来敬杯酒!”
石越捧杯笑道:“侯爷生意红火,小的也是沾了侯爷的光。”
程宗扬道:“要不是石家、云家这些盟友,程氏商会也难有今日,同饮!”
三人同饮一杯,程宗扬拿着酒杯走到任宏等人席前,“七位在长安的兄弟,今日只见了一位。这几天外面盯得紧,不好请大伙儿过来。正好商会在西市有处店铺,离鹏翼社不远,到时我会留两个人照看。请!”
任宏心下会意,鹏翼社所在的醴泉坊紧邻西市,有这处店铺作为联络点,传递消息也方便。
两人碰了一杯,程宗扬又道:“自从我到汉国,韩玉就一直跟着我,鞍马劳顿,出生入死。来年还请辛苦。”
韩玉笑道:“万死不辞。”
接下来与郑宾等星月湖大营一众兄弟一一碰过,然后是吴三桂和敖润。这两人跟随他最久,出力最多,虽然另一个时空中的吴三桂臭名昭著,但至少眼前这位如今还是自己能信得过的铁杆心腹。
“长伯武略出众,军中之事,还要托付给你。”
“主公放心。”
“叮”,两只酒樽碰在一起。
敖润拿起酒觥,给程宗扬斟上,一边嚷道:“满上!满上!倒完剩多少全是我的!”
程宗扬笑道:“跟延香的日子定了吗?”
敖润拿着酒觥嘿嘿直乐,“没呢。”
“哪还不赶紧定?小心煮熟的鸭子飞了。”
敖润赶紧道:“没煮呢!真没煮!”
“那你更得抓紧了。”程宗扬笑道:“咱们也别耽误,等这边的事办完,回去就给你们办喜酒。”
敖润臊眉耷眼地小声道:“那也得问问人家的意思不是?”
“你的意思是,人家还没答应?”
“没提呢。”
程宗扬拍着胸脯道:“把这觥酒喝完,这事包在我身上!”
“那成!”敖润痛快地应了一声,抱着酒觥,一饮而尽,在座众人都抚掌大笑起来。
“老兽。”程宗扬笑道:“酒樽太小,这一瓮都是你的。”
青面兽挟起酒瓮,“咕咚咕咚”喝了半瓮,仰天打了个响嗝,接着抱起酒瓮喝了个底朝天,引得众人纷纷叫好。
高智商正捋着袖子教吕奉先划拳,见程宗扬过来,赶紧起身,“师傅,我们喝着呢。”
“喝吧。今晚尽兴。”程宗扬倒满一杯,“算是给你爹敬的。”
“哎!”高智商接过来,二话不说,一口气喝光,然后道:“放心吧师傅,我跟小吕进了天策府,绝不给你、给我爹丢人!”
吕奉先脸喝得红红的,听到这句有些不解,“你给不给你爹丢人,关我什么事?”
“咱们是兄弟啊。”
吕奉先恍然道:“对哦。”
“得,你们两兄弟干一杯吧。”程宗扬给两人斟上酒,“别给你们家长辈丢脸就行。”
“师傅你就放一万个心吧!我爹那什么德性,我还能不知道?全靠踢球才混到太尉!”高智商拍着胸脯道:“我能进皇图天策府,那是光宗耀祖,祖宗八代脸上都有光!我爹肯定上辈子烧了高香,才有我这么争气的儿子!”
富安赶紧塞了个鸡腿堵住他的嘴,“吃菜!吃菜!”自家衙内嘴上就没个把门的,富安跟着他也是心累,程宗扬笑着把酒樽递给富安,“又是一年辛苦,来年还得多多费心。”
富安连声道:“该当的,该当的。程爷,我干了,你随意。”
到了刘诏席前,程宗扬笑道:“老刘,我看你的脸色,过完年必有好事。”
刘诏满脸尴尬,咧着嘴干笑道:“借侯爷吉言。”
“你别不信。”程宗扬拿出一只瓷瓶,压低声音说道:“这里面有三十颗灵丹,一天一丸,和酒吞服——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刘诏被雪雪咬的那口并不重,算算日子也差不多了。所谓的灵丹,其实是程宗扬实在看不下去,生怕刘诏心病成了真病,专门让寿奴等人拿了几味补药加麺粉揉出来的,顶多算个安慰剂。
刘诏哪儿知道这些?攥着药瓶,眼泪都快下来了。
程宗扬倒是有些不好意思,贴在刘诏耳边道:“到时候你去找兰姑,就说我说的,让她给你找个头牌。钱记在我账上。”
刘诏热泪盈眶,捧杯一饮而尽,哑着嗓子道:“多谢侯爷。”
袁天罡一边起身,一边小声道:“头牌啊?”
“你要吗?”
“头牌有电路好看吗?”袁天罡两眼贼光直冒,凑过来小声道:“你发了!那东西绝对是太阳能电池板!我瞧过了,妥妥能使!”
程宗扬一点都不激动,“你有灯泡吗?”
“你库里没有?找找啊!”
“别想了,自己动手吧。”
袁天罡酒也没心情喝了,皱着眉头思索灯泡的作法。玻璃材料、密封真空、惰性气体、发光的灯丝……这他娘的是个大活儿啊!
祁远拿起酒杯,两人一碰,各自饮干,彼此相视而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贾先生。”
贾文和双手举杯,与额平齐,然后徐徐饮尽,从容道:“主上有赐,固不敢辞。”
“贾先生栋梁之材,加入商会确实是屈才了。”程宗扬道:“但我敢保证,程某绝不会让先生心生悔意。从今往后,还请先生多多费心指教。”
贾文和放下酒杯,拱手道:“愿附骥尾,以供驱使。”
众人纷纷举杯畅饮,满座尽欢。石超酒意渐起,叫嚷着要把自己那些侍姬唤来,给众人佐酒助兴,石越怎么也拉不住,最后还是被程宗扬拿爆竹的事岔开。
“爆……爆竹,都备好了!”石超大着舌头道:“在……在那边呢!放……放到天亮都够!”
院墙下边放着一堆胳膊粗的毛竹,里面填满了硝石、硫磺、木炭,上面还缠着大红的丝绸,看着就喜庆。
周围陆续传来爆竹声响,还有男男女女的欢呼声。子时已至,已是新年,程宗扬笑道:“咱们也去放爆竹!”
一群人扶携拉扯着笑闹出门,坊内人家纷纷打开大门,在门前生起篝火,将爆竹投入其中。各家用的爆竹粗细不一,用法也各不相同。有些是直接将竹竿投入火中,听着竹竿烧裂时噼啪作响,有些用的是竹筒,将硝石等物投入竹筒中引燃,响声更剧。
程宅拿出的爆竹长的足有丈许,短的也有五六尺,引燃时爆竹节节爆开,声如雷霆,红绸漫天飞舞,引得街坊四邻纷纷叫好。
程宗扬与一众街坊揖手为礼,笑着互道平安。一片喜庆的气氛中,他看到对面教坊那个叫小环的歌伎也挤在人群中,看着喝到半醉的吕帅哥挪不开眼睛。
程宗扬大笑着把几根爆竹塞到吕奉先手里,“去那边放!”
长安城中,爆竹声响连成一片。从正北居中的宫城开始,城中一百零八坊,家家户户院中都燃着火堆,最为壮观的一座位于长安东北的大明宫含元殿前,两条龙尾道左右环抱,中间一座巨大的庭燎高及数丈,火焰冲天。
正南方与含元殿遥遥相对的大雁塔上,被炸损的墙体还没有来得及修复,只是将碎石清理干净,地下还能看到残留的血迹。
那尊碧玉金佛被重新供奉在莲台上,八条手臂各执法器,在长明灯的映照之下,意态庄严。
一名戴着幞头,穿着圆领便服的男子从窥基手中接过三炷香,在长明灯上引燃,双手秉香,向着碧玉金佛恭恭敬敬地拜了三拜,默祝片刻,然后将新年第一炷龙头香插入香炉。
“叮……”窥基举槌击在罄上,清脆的罄音伴随着袅袅清烟,在雁塔十层久久回荡。
“阿弥陀佛。”窥基宣了一声佛号,然后抬手放在那男子头顶,“陛下礼敬之心,佛祖已然尽知。”
“多谢大师。”李昂向窥基施了一礼。
窥基收回手掌,坦然而受。
李昂负手走到塔外,望着脚下长安城的万家灯火。良久,他低低叹了口气,“我心中不靖。”
“贵为帝王,尚不免烦恼。始知佛门四大皆空,难得欢喜。”
“总之家事不宁,此心难安。”李昂道:“若非大师援手,真不知那些家奴还将猖狂到何时。”
“陛下向佛之心如此虔诚,佛祖必将赐福予陛下。”窥基道:“终究只是几个家奴罢了。”
“不错。终究只是几个家奴!”李昂望着脚下的长安城,然后呼了口气,振作起精神,转身道:“那些巡行僧若有损伤,不知是否于大师有碍?”
窥基冷冷道:“一帮无法无天无知无畏的狂徒罢了。”
李昂笑了起来。
窥基道:“时辰已晚,请陛下及早还宫,免为奸奴所觉。”
李昂一边拾阶而下,一边随口道:“我听说近日因为摩尼寺之事,有女摩尼师不愿皈依佛门,当街自尽?”
“些许愚顽之徒,死不足惜。”
“波斯亡国,其状绝惨。还是要多安抚一些。”李昂说道:“昨日仇士良请旨,继摩尼寺之后,要将拜火寺也收归佛门。我把奏疏先压下来了,还请大师约束门中僧众,切莫再生事端。”
窥基哼了一声。
李昂知道这位叔父辈的性子,于是一笑而罢,不再多言。
大雁塔下,一名文士打扮的中年男子迎上来,扶着李昂上了坐骑,一行人在几名随从的护卫下,往城东荒废已久的夹城御道驶去。
程宅的年夜饭一直持续到子时将尽,虽然席间用的并非烈酒,但架不住在座的一大半都是海量,一轮轮敬酒下来,程宗扬已经有了七八分醉意。
石超早已醉倒,被韩玉和石越两人架扶着,返回住处。任宏与昔日的同袍多日不见,今晚留宿下来,与郑宾等人抵足夜谈。袁天罡喝到一半,就不见踪影,不知道是不是钻研他的灯泡大计去了。
吕奉先则被高智商拉着,到街上狂欢——对面的教坊搬出琴鼓,一群歌伎舞伎在街上载歌载舞,彻夜欢聚,高智商早就心痒难搔,此时连觉都不睡,准备跟那些漂亮的小姊姊们一口气跳到天亮。
程宗扬带着满身酒气回到内宅,却见中行说和张恽两个宦官居然一本正经地摆了牌位,正在燃香祭祀。
程宗扬讶道:“不是给你们送了酒席吗?你们这是在干嘛?”
中行说鄙夷地说道:“你过年不祭祖?”
虽然祭祖这事从太监嘴里说出来颇为讽刺,却正说到自己痛处,程宗扬打了个哈哈,“怎么三个牌位?”
“他一个,我一个,先帝一个。”
程宗扬仔细一看,中间一个写的真是刘骜的名讳。虽然自己对刘骜没什么好感,但中行说这份心意,自己也没什么好说的。
进入楼内,只见厅中用方桌摆成一条长席,小紫抱着雪雪坐在上首,诸女按照身份高低,依次而坐。左首赵飞燕、赵合德姊妹,右首是阮香琳、蛇夫人。再往下是罂粟女、惊理、孙寿、孙暖、吕雉、成光、尹馥兰……足足十二人。
让程宗扬意外的是,泉玉姬居然也在,却没有看到义姁的身影。此时众女也喝了不少酒,一个个粉颊酡红,灯光下鲜妍绮丽,倍显娇艳。
程宗扬刚一进门,小紫便娇声笑道:“新年愉快!大吉大利!”
接着室内彩衫飞舞,众女纷纷解衣抛起,只见眼前一片姹紫嫣红,带体香的七彩华服宛如百花齐放,明艳夺目。待衣衫落下,座中诸女大半已经一丝不挂,一具具白美的玉体艳光照人,百媚横生。
程宗扬不由大笑,借着酒意,心头生出一股放浪形骸的冲动。人生苦短,行乐须及春,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都伏下身,把你们的幽处亮出来!”程宗扬一边解衣,一边醉醺醺叫道:“主子要挨个用过去,看你们谁能撑得最久!”
众女顺从地伏下身子,露出或是羞涩,或是熟艳,或是粉嫩柔美,或是妖淫媚致的下体。一时间满室肤光如雪,羞处尽露。
程宗扬从最下首的尹馥兰开始,毫不客气地挺起阳具,对着她肥圆的雪臀用力干了进去。
“啊……”兰奴低叫一声,媚声道:“主子平安如意,大吉大利。”
程宗扬笑着对众人说道:“这兰奴原本是青叶教的掌教夫人,在太泉时中了淫毒,几乎沦为只知交合的玩物,幸好被你们紫妈妈救下,自愿献出魂魄,投身为奴。本来我还想抬举她,让她当了大丫头,可惜她自己不安分,屡屡背主,要不是看她还有几分姿色,早就把她扫地出门了。”
尹馥兰娇声道:“贱婢罪无可恕,蒙主子开恩才留得性命,如今只是猫狗一样的玩物,供主子和诸位姊姊们消遣取乐。”
“你有这觉悟就好。”程宗扬笑道:“有多少人给你开过苞了?”
“蛇姊姊、罂姊姊、惊理姊姊、琳姨娘,还有寿儿姊姊和光儿姊姊两个。”
“还不到一半嘛。今年争取让所有人都给你开一遍苞。”
“贱婢知道了。”
蛇夫人笑道:“兰奴的浪穴算是最淫贱的一个,入门之前,就不知被多少狂蜂浪蝶采过花蜜。让她在内宅给姊姊们当娼妓耍弄,也不算辱没了她。”
话音未落,尹馥兰屁股便颤抖起来,却是已经泄了身子。
蛇夫人笑着啐道:“好个不中用的东西。”
“以前的事暂且不提。”程宗扬拔出肉棒,干进兰奴的屁眼儿,“新年新气象,今年好自为之吧。”
尹馥兰一边泄着身,一边颤声道:“多谢主子。”
程宗扬顶住她的雪臀干了一回,用过这位青叶教掌教夫人的前后两穴,然后拔出肉棒。尹馥兰含了口酒水,用唇舌将主人的肉棒清理干净。
另一侧的成光伏着身子,双手抱着白生生的臀肉,露出她天生便光润无毛的妙处,娇声道:“主子新年诸事如意,大吉大利!”
程宗扬耸身而入,一边肏弄着她的淫穴,一边笑道:“江都王太子妃。天生的白虎,面如桃李,心如蛇蝎——连剑玉姬都敢坑,胆子够大的。”
成光不敢作声,只卖力地迎合着主人的插送。
“你眼下还没有等级,现在给你个机会,”程宗扬笑道:“只要你能撑过一百下,就升你为粗使丫头。”
成光闻言愈发卖力,可她也没能比兰奴强多少,只撑了六七十下,便在主人的高速捅弄下一泄如注。
程宗扬大笑着拔出阳具,送入她的后庭,“念在你坑过剑玉姬那贱人的份儿上,留你在内宅伺候,好生服侍吧。”
成光身子一颤一颤的,蜜穴不住泄出阴精,她牙关“格格”作响,吃力地说道:“多……多谢主子恩典。”
程宗扬摸住前面一只雪臀,揉捏着笑道:“湖阳君?”
“主子吉……啊!”
话音未落,程宗扬便搂着她的腰肢一捅到底,一边挺动一边说道:“还记得你当日与董卧虎当街争执的气势,何等嚣张煊赫。如今吕氏外戚被诛十余家,诸侯宗室被诛不计其数。倒是你,洛都逃过一劫,蓝田又逃过一劫,不得不说你运气不错。”
“啊!啊!多谢……啊……侯爷……搭救……”
程宗扬笑道:“行,这算是你的谢礼,本侯就笑纳了。”
“啊!”孙暖一声尖叫,阴精狂泄而出。
那根阳具如长鲸吸水,将阴精一扫而空,片刻后送入一股温暖的气息,使她整个腹腔都暖洋洋的。
孙暖眉头刚舒展开,紧接着又被主人捅入肛中。她双手伏在地上,忍着后庭的痛楚,心甘情愿让主人受用了一回。
第四章 群钗贺岁
待孙暖含酒为了他品过肉箫,程宗扬带着醉意走到对面席间,居高临下望着身下的女体。片刻后挑起唇角,“太后娘娘也在呢,差点儿没认出来。”
吕雉玉容沉静,默默闭着眼。
“祝辞都不会说了吗?”
吕雉清冷的声音道:“主子吉祥,大吉大利。”
程宗扬蹲踞在她臀后,摆好姿势,“老爷我累了,太后娘娘,自己动吧。”
周围传来讥诮的笑声,太后娘娘被主人收用过的消息已经传遍内宅,此时尽人皆知,尤其是太后娘娘被主子开过苞过后扶墙而出的糗态,被蛇夫人绘声绘色地描述了一番。若非紫妈妈没有允准,几名侍奴早就拿她作戏,尝尝太后娘娘的滋味了。
身前的美妇僵了片刻,然后翘起雪臀,用肛洞顶住那个硕大的龟头,向后挺去。
眼看着自己的阳具一点一点没入太后娘娘高贵的屁眼儿内,程宗扬不由心怀大畅,得意地吹了声口哨。
那只柔软的屁眼儿被粗大的肉棒撑开,然后猛地一收,龟头已经纳入体内,却又被棒身撑紧,坚硬的龟头正卡在肛蕾处,被柔韧而充满弹性的肛门肌肉紧紧箍住,包裹得密不透风。
程宗扬朝她白腻的臀肉上打了一记,“继续!”
吕雉挺着圆臀,吃力地将肉棒纳入肛内。忽然间,那只屁眼儿猛地一紧,夹着肉棒剧烈地颤抖起来。
却是身后的主人一手拿着酒樽,将里面蒸馏过的烈酒倒在美妇撑开的屁眼儿上。娇嫩的肛蕾和直肠黏膜被酒精刺激,一阵炙烧般的剧痛从屁眼儿一直延伸到体内,吕雉禁不住发出一声痛叫。
程宗扬一手按住她的腰肢,“啵"的一声拔出肉棒,将一樽烈酒全倒进她未来得及合拢的肛洞内,然后两手握住她的腰身,挺身而入。
被肉棒捅入的屁眼儿湿淋淋的,随着肉棒的进出,酒液一股一股飞溅出来,抽送间酒香四溢。吕雉被他侵犯时,肛内已经受了暗创,以她的忍耐力,此时也不禁痛得娇躯乱颤。
幸好程宗扬并没有干太久,只插了十几下便放开她,伸手搂过前面的女体。
那女子娇声道:“愿主人年年有余,岁岁平安,财源滚滚,大吉大利……”
程宗扬笑道:“泉捕头口音越来越正了。”
泉玉姬激动地笑道:“奴婢得知主人要来长安,就一直在学,今天终于用上了。塞海保马尼,把得塞幼!新年快乐!啊……”
女捕头下身已经一片汪洋,程宗扬直接一捅到底,尽根而入。
“你跟我时候比她们几个都早,等唐国的事忙完,就辞了六扇门的差事,跟我回舞都。”
泉玉姬又惊又喜,“多谢主人!阿匝华一亭!请用力……”
在泉玉姬的竭力配合,不多时,这名六扇门的女捕头便两穴齐开,被主人采了花蜜。她跪伏在席间,媚眼如丝地含着酒水,吞吐着主人的肉棒。
此时已经有五名奴婢受过主人的临幸,竟然没有一人能够支撑到一百下,便都泄了阴精。剩下诸女暗喜之余,也不禁心头忐忑。她们从未想过自家主人全力施为之下,居然会如此威猛,既盼着自己能拔得头筹,又担心自己也和前面那些奴婢一样,不过数十下,便败下阵来。
程宗扬一视同仁,挨个收用过去。面前一名细腰丰臀的妖冶妇人赤条条伏在席间,媚声道:“奴婢寿儿愿主人龙体康泰,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程宗扬道:“把你的元阴献出来。”
寿奴乖乖献出秘藏的元阴,接着便被主人毫不怜惜地捣入。那根充满力道的大肉棒势如破竹,笔直干入穴底,重重撞上花心。孙寿妖媚的面孔带着破体般的哀羞和痛楚,伏在主人身下婉转低叫,淫态横生。
那根肉棒一口气捣弄了百余下,接着“啵”的一声拔出,只见孙寿那只风骚的大白屁股像触电般震颤着,穴口圆张,从穴内溅出一股浓白的黏液。
直到此时,孙寿才知道前面几人怎么如此不济。不是她们不中用,实在是主人的阳物太过强悍。以往与主人交合时,虽然也是狂抽猛送,没有多少怜香惜玉的温存,但这会儿主人挟着酒意,再不留手,强度岂止翻倍?
短短片刻的抽送,就像是经历了半个时辰,她下体从穴口直到花心,被肉棒捅弄过的部位仿佛被电击般微微发颤,阵阵酥麻混杂着痛楚的触感残留在娇嫩的肉壁上,久久不退。
这会儿即使一根羽毛拂过,自己立刻就会二次泄身……
孙寿念头刚转到一半,就发现自己错了。主人根本没用什么羽毛,仅仅是捅入后庭,自己蜜穴就像是被引爆一样,又一次泄出阴精。
寿奴好不容易挨过一百下,却接连泄了两次身,比起前面诸女,更显狼狈。
轮到惊理,这名最早入门的侍奴伏地拜贺道:“主子新年财源广进,大吉大利……”
程宗扬笑道:“近来很少见你用蛾眉刺,是不是学了什么新的功法?”
“奴婢与两位姊妹随卓奴学了一路剑法,正在习练。”
“一气化三清那个?”程宗扬之前听她们说起过。
“是太乙真宗的三清剑。三人联手合击。”
程宗扬道:“好好练,哪天舞给我看。”
“是。”惊理笑道:“到时奴婢们叫上卓奴,一起来舞。”
罂粟女笑道:“愿主人万事如意,八方来财……”
蛇夫人娇声道:“一元复始,万象更新,六朝同贺,四海增辉……”
阮香琳道:“相公喜乐安康,吉祥如意……”
三名侍奴总算比那些奴婢强些,超过二百下才泄身。尤其是阮香琳,足足用了半炷香时间,伏在席上娇喘不已,淫声四溢。
最后剩下飞燕、合德姊妹,姊妹俩犹自穿着小衣,不好意思与那些侍婢一样在席间赤身裸体,任由主人淫玩。最后还是拉起纱帷,姊妹俩同入帷中,与夫君大人行了新年头一回房事,以此为夫君贺岁。
半透明的纱帐内,姊妹俩玉体横陈,敞着美穴与夫君交合行乐。外面爆竹声不住传来,帐内一对玉人香肌雪肤,花容丽质交相辉映,其美无度。
赵飞燕拥着他的肩背,一边承欢,一边温柔如水地在他耳边呢哝道:“一愿郎君千岁,二愿妾身常健,三愿如同梁上燕,岁岁长相见……”
“唱得真好。”程宗扬笑着挺了挺身,“赏你的。”
赵飞燕举着鸾穴,任他挺弄,娇声道:“多谢夫君。”
“过完正月,汉国就会宣布,太皇太后将于长安法云尼寺出家为尼,”程宗扬道:“长秋宫那边,有胡情和凝奴就够了,只要你愿意,永远不回汉宫都没关系。”
“我呢?”赵合德道:“我要跟着姊姊,还有你……”
程宗扬搂住她的纤腰笑道:“你是小夫人,想跑都跑不了——等匡仲玉那边找到人,我就正式提亲,娶你们姊妹过门。”
“哦……”赵合德颦眉道:“插错了,不是这里……”
程宗扬笑道:“让你姊姊帮你剥开,你自己扶着。”
赵飞燕抿嘴一笑,伸出玉手,剥开妹妹的下体。赵合德双手扶着阳具,乖乖送进自己柔嫩的美穴中,仰脸道:“愿夫君龙体康健……”
帐内三人缱绻缠绵,难舍难分,帐外忽然传来一片笑声,却是蛇奴等人在拿那些不入等的贱婢取乐。
小紫一手抱着雪雪,一手拿着盛着血红色葡萄酒的玻璃樽,笑吟吟看着这一幕。
程宗扬张臂把她横抱起来,狞笑道:“死丫头,可就剩你了!”
小紫舒服地靠在他臂间,笑道:“好啊,你想人家怎么陪你?”
“当然是找个没人的地方,好好爽一下!”
漏过三更,已是深夜,爆竹声仍不断响起。程宗扬抱着小紫坐在屋脊上,望着沉浸在欢庆中的长安城。这座庞大而辉煌的都城一眼望不到尽头,宽阔而平整的街道了无人迹,一座座四方的里坊内却是焰光烛天,将夜幕映成绯红的颜色,犹如破晓景象。
头顶传来哨声,夜宿的鸽群被欢庆的气氛惊醒,在空中飞过。夜幕下,数不清的佛塔、道观、寺庙全都点起灯火,其数以百十万计,璀璨夺目,使得天上的繁星都为之失色,让人分不清眼前是盛世长安城,还是天上白玉京。
小紫静静靠在程宗扬肩上,娇俏的面孔宛如宝石般精致,星眸在夜色间熠熠生辉。
“真漂亮……”
程宗扬深情款款地说道:“没有你漂亮。”
小紫笑道:“大笨瓜,你的技巧好生硬哦。”
程宗扬叹道:“我泡妞的技巧是差了点儿,可我也没处练不是?”
“大笨瓜,刚才开心吗?”
“你呢?”
小紫展颜笑道:“你开心我就开心。”
“我也一样。”程宗扬低下头,蹭了蹭她的鼻尖,笑道:“只要你开心,我就开心。”
“可是有人会吃醋哦。”
程宗扬失笑道:“不会吧?”除了紫丫头和赵氏姊妹,其他不是侍妾,就是奴婢,哪儿有她们吃醋的份?
不过转念一想,如瑶和丹琉还在舞都,婚后头一个新年就两地相悬,未免有些对不起她们。而且自己旅居在外,无法与林清浦联络,也和留守舞都的她们音讯难通。更别说远在南荒的凝羽,已经两年未见,想起来就有种揪心的感觉。
“不知道云丫头她们这会儿在干嘛呢?有没有跟雁儿、莲妞她们一起守岁,吃年夜饭,放爆竹……”
“别担心,朱老头这次再走,就不准备再回汉国了。离开之前,总得保证那个小家伙的平安。你的大老婆和小老婆,他也会顺便照顾。”
程宗扬确实一直在担心这事,如瑶、丹琉、雁儿,还有怀着刘骜子嗣的友通期都留在舞都,万一剑玉姬那贱人来个釜底抽薪,自己可受不了。
“他留在汉国,是不是要跟巫宗那个什么天王,达成什么协议?”
“你猜。”
“我智商只有你的一半,你让我猜?你要是再欺负我智商不够,我就……吃了你!”
程宗扬凶巴巴说着,作势要扯开小紫的衣衫。
死丫头躺在他怀里,丝毫没有躲避的意思,反而笑道:“给你吃好了。”
“真的?”
小紫笑吟吟道:“你猜?”
“我可以……”程宗扬抚摸着她圆润的美臀,“先吃一半……”
“大笨瓜,你连那个老婆婆都不舍得吃。”
“谁说我不舍得?我是没兴趣!”程宗扬凛然道:“再说了,她怎么就老婆婆了?还水嫩着呢。”
小紫噙着一丝狡黠的笑意,在他耳边小声道:“好吃吗?”
程宗扬噎了一下,吕雉那贱人!自己怎么吩咐的?绝对不许外泄!结果死丫头一转眼可就知道了。这要传出去,自己的面子还要不要了?
程宗扬道:“你让我吃吗?”
“不要!”
程宗扬竖起一根手指,“只一下。”
“不可以!”
程宗扬抱住小紫,用下巴在她脖颈中使劲蹭着,“就要吃,就要吃。”
小紫被他胡茬刮得又刺又痒,一边扭着脸躲避,一边道:“不行!不行!就是不行!”
“就要!就要……”
“不要!不要……”
两人笑闹着,忽然坊外传来敲梆子的打更声。
坊内那些豪门大户宅中人影闪动,纷纷打开大门,却是已经到了元正大朝会上朝的时辰。
小紫从他怀中钻出,笑道:“程头儿,你该上朝了。”
程宗扬悻悻然站起身,“亲一个再走。”
小紫乖乖扬起脸,被他吻住唇瓣。
唇舌纠缠之际,难舍难分。忽然间,小紫精致的玉脸浮起一抹诱人的嫣红,她扭首移开红唇,一双美目水汪汪的看着他,声如蚊蚋地说道:“大笨瓜,以后给你吃……”说着飞也似地掠下檐角。
唇上传来淡淡的幽香,程宗扬呆立在屋脊上,嘴巴却不由自主地咧开,露出傻笑。
无数灯火从各坊涌出,汇集在笔直的大街上,犹如一条条流动的星河,涌向唐国的中枢所在——大明宫。
程宗扬换好上朝的袍服,跨上赤兔马。敖润在前提着灯笼引路,吴三桂跟在马后随行。
以程宗扬使者的身份,再加上唐国允诺的特殊礼遇,完全有资格乘车赴朝。不过段文楚专门叮嘱过,元正的大朝会不比常朝,除了在京的官员,各州都督、刺史、各节度使派遣的职官、一众属国的使节……都要入朝为唐皇贺岁。为了避免拥堵误事,上至宰相,下至郎官,这一天都会弃车乘马,甚至连随从都不敢多带。
一出门,只见一个熟人正在外面等着。那人剑眉朗目,唇红齿白,虽然脸上青肿未褪,眼圈还黑着,但丝毫不妨碍他人见人爱的帅哥形象,反而让人心生怜惜,忍不住想问到底是哪个该死的混帐,居然把名动京城的独孤郎打成这样?
独孤谓双手抱拳,躬身施了一礼,“下官独孤谓,奉命护送君上。”
与唐国谈判的条款中,专门提到唐国官方有保护舞阳程侯出行的义务。这差事出力还不讨好,出事是罪过,没出事被人说给成汉使献殷勤,也是罪过,又赶上年节,可谓苦逼到极点。
京兆府的官员们推来推去,结果差事抡了一圈,毫不意外地又落到了法曹参军独孤谓头上。理由是独孤参军跟舞阳侯打过交道,对工作情况比较熟悉,而且能力出众,一定能圆满完成组织上交待的工作任务。
独孤谓倒是很有觉悟,他一个从刑部六扇门借调的外来户,京兆府还不可着劲儿的用?苦活累活脏活全是他的,背锅顶雷扛包样样不缺。于是除夕之夜,别人在家喝着酒过的年,他蹲在程宅门外,喝着西北风过的年。
程宗扬笑道:“独孤郎,辛苦了。”
独孤谓连称不敢,然后紧跑两步,跟在马侧。
程宗扬只带了敖润和吴三桂两人,结果一上街才发现,自己带的随从还算多的。同住在宣平坊的尚书左仆射严绶,尚书右仆射卢钧两位尚书省的主官,都只带了一名提灯的随从。其余低阶官员都是单身独骑,自己拿着灯笼。
从宣平坊到大明宫的大街长十二三里,沿途各坊不断有官员或是乘马,或是步行,汇入上朝的队伍。满街灯火相望,衣冠载道,官员们戴着乌纱幞头,身着朱紫官服,依照品阶不同,腰间佩戴着金鱼袋、银鱼袋,一个个相貌堂堂,气宇轩昂,尽显帝国精英官僚的风范。
敖润在前面牵着马,一路上左顾右盼,程宗扬也觉得大开眼界。他此前只跟段文楚、独孤谓这些唐国官员打过交道,独孤郎自不用说,长安城有名的帅哥,段文楚也是相貌不凡。他原来以为只是个例,此时才发现,满大街的唐国官员,就没有一个长得丑的!随便拉出来一个,都是身材高大,相貌端正。
程宗扬禁不住道:“唐国官员都长相这么出众?”
“回君上,”独孤谓道:“唐国官员都要吏部考核才能出仕,先考的就是长相。”
听了独孤谓解释之后,程宗扬才知道,唐国士人通过科举,只是有了作官的资格,正式成为官员,还需要通过吏部的考试。考试内容共有四项,依次是身、言、书、判。
身是指外貌,须得体貌丰伟,相貌堂皇才算合格。言指口才,不能口吃或者口音太重。书指书法笔迹,最后的判是指通晓案牍公文。四项之中,相貌排在第一位,公务能力反而排在最后……唐国如此强盛,只能说明人家的选材方法还是很科学的,帅哥就是比丑逼有能力!
“长得丑点,连官都不让当,”程宗扬感叹道:“这是赤裸裸的歧视啊。”
独孤谓陪着笑脸,心里暗自嘀咕,领导这是对我有看法?可我都被打成这样了,还能怎么着?往脸上划两刀,哄领导开心?问题是这会儿你开心了,回头别的领导喜欢帅的,我怎么办?
程宗扬道:“独孤郎当年在身这一项上,想必是拔得头筹了。”
独孤谓干笑道:“君上见笑了。”
程宗扬忽然来了兴致,“哎,你说咱们两个,谁长得帅啊?”
独孤谓怔了一下,似乎是被他的不要脸给惊到了。我?独孤谓,长安城两百多万人公认的帅哥。你问我咱们俩谁长得帅,你心里就没点逼数吗?
独孤谓毫不犹豫地说道:“当然是君上!”
程宗扬摇了摇头,“我不信。”
“真的!”独孤谓诚恳地说道。
“老敖,你来评评!”
敖润眼也不眨地说道:“当然是程头儿你长得帅!”
程宗扬扭头道:“长伯,你觉得呢?”
“那还用问?”吴三桂伸出大拇指,“肯定是君上!”
“是吗?那具体说说,我哪儿比独孤参军帅?”
吴三桂打了个哈哈,“我想想啊。”
“独孤郎,你说呢?”
独孤谓慨然道:“君上如日月,下官如萤火。哪里能比呢?”
“吹牛。老敖,你来说。”
敖润头也不回地说道:“程头儿,这得加钱啊。”
程宗扬放声大笑。独孤谓怔了一下,才明白过来,失笑之余,也不由对这位程侯的印象略有改观。
沿着宽广的长街笔直向北,远远便能看到巍峨的宫城。越往前,城阙越发高大雄伟。长安城原本是整齐的长方形,最初的宫城位于北面正中的太极宫。因为太极宫位于洼地,地势较低,唐国又在长安东北的龙首原上兴建大明宫,作为帝国中枢。
大明宫东西长三里,南北长六里,面积几乎是紫禁城的五倍,本身就相当于一座巨大的城市。宫中山水相连,由龙首原分出的三道山岗横亘宫中,在岗上依次建有外朝的含元殿、中朝的宣政殿和内朝的紫宸殿,居高临下,气势恢弘。
大明宫之南,面向长安城方向建有五座城门,程宗扬沿街北上,正前方一座便是大明宫的正门,丹凤门。
这是程宗扬见过最宏伟的宫门,城门高十五丈,宽二十丈,下方分为五条门道,城楼更是高耸入云,镶金砌玉,金碧辉煌,气象万千。披星戴月的入朝官员们从门前行过,人马小如蝼蚁。
待漏院位于丹凤门之西的建福门外。由于宫门要到夜漏尽后二刻方能开启,唐皇特命人在此建院,供入朝的官员等候,免受风雨之苦,因此名为待漏。
此时待漏院内已经汇聚了上千名官员,王公重臣、四方使节、文武官吏,在院中各寻位置,彼此揖手寒暄,一时间颇为热闹。
程宗扬在唐国没什么熟人,自己所处的又是客使区域,与李药师、王忠嗣那些武将不在一处,原想着随便打个哈哈,然后闭目养神就算完事。可没想到入内一看,居然遇到好几张熟面孔。
当头一位门牙掉了两颗,依然抱膝啸傲,旁若无人的风流名士,却是谢家那位浪荡大爷——谢无奕。
谢无奕正啸得高兴,见程宗扬进来,眼睛顿时一亮,起身道:“诶!这不是程贤弟吗?多日不见!你怎会在此?”
程宗扬也是一愣,“谢大哥?你怎么来了?”
谢无奕迎上来,把臂笑道:“张少煌那厮,去了临安便乐不思归!王丞相索性让他待在临安,玩够了再回来交差。桓歆他们都去了江州,找小侯爷玩乐,我就耽误了一天,结果被王老头抓了差,派来出使长安。你怎么也在此处?”
程宗扬笑道:“不对吧?谢大哥你要是不乐意,王丞相能把你派出来?”
谢无奕大笑道:“知我者贤弟也!久闻长安繁华,老兄我早有意一行。”
“谢大哥来多久了?”
“半个多月了吧?”谢无奕不在意地说道:“也许一个月?一个多月?”
好嘛,连自己来了多久都没数,这也是潇洒到一定境界了。
“石超也在长安,你们没见面?”
“石胖子也在?还真没留意。反正我这些日子就在平康坊住着,别的地方都没去。”
“你说哪个坊?”
“平康坊啊。怎么了?”
程宗扬明白过来,合着这位大爷在青楼住了一个来月?王茂弘莫非是气迷心了?居然把这么个不靠谱的大爷派来公干?
“没什么,我跟石超在宣平坊,离得不远。”
谢无奕在他手臂上捏了两下,笑道:“有空一块儿坐坐。”
程宗扬微微一怔,这位大爷居然也会使暗号?
两人一笑而罢,彼此揖手作别。
刚往前走几步,一个戴着长翅纱冠的乌衣少年上前拜倒,尖声道:“小的见过程主事。”
程宗扬停下脚步,“你是……小贯子?”
童贯扬起脸道:“正是小人。”
程宗扬忽然发现自己来这一趟是个错误,今日大朝会,自己作为汉使被邀出席,其他晋宋诸国也免不了有使节赴会。晋国还好些,自己没有官职在身,顶多是江州刺史萧遥逸名下的客卿身份。而自己在宋国可是有正式官职的:工部屯田司员外郎,宝钞局主事。
程宗扬对自己的身份问题一直不怎么在乎,六朝各自疆域广大,以这个时代的信息传播效率,自己多几个身份也没什么大不了的。问题是当个小官还无妨,等地位高到一定程度,就难以掩饰了。比如自己舞阳程侯的身份,哪一朝都不可能放着一个突然冒出来的诸侯不去理会。
自己在待漏院接连遇到熟人既在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毕竟顶级的圈子就那么大,即使今天来的不是童贯和谢无奕,其他人也不会忽视自己这位汉国新贵。
程宗扬略一错愕之后,并没有设法掩饰,只笑道:“你是朝廷派来的使节?不错嘛,升官了。”
童贯表情说不出的古怪,既担忧又棘手,还有种捞到救命稻草的惊喜。
他小声道:“回程主事。小的不是正使。”
“谁是正使?”
童贯苦笑道:“这次来的正使,程主事也认识。”
“不会是蔡元长、史同叔他们吧?”程宗扬一边说一边游目四顾。
童贯小声道:“是廖群玉廖先生。”
程宗扬一怔,怪不得当日廖群玉行止有异,原来是挂着公事的名义,悄悄给自己主公干私活,结果被自己无意中撞见。
“廖先生不是一直不肯出仕吗?怎么成了正使?”
“贾相爷推行方田均税法,没有得力的人手,举荐廖先生做了掌管三阁图书的秘书监。此行正好在长安,临时派遣为正使。”
“你也不错啊,年纪轻轻就当副使。”
童贯苦着脸道:“不敢瞒程主事,小的是秦大貂珰举荐,由官家钦命,来皇图天策府学习武事的,并非使节。”
派一个太监来学习武事……好吧,太监能打,这也算宋国的优良传统了。
“廖先生呢?”
元正大朝会,宋国派来的正使不见踪影,反而让一个太监出面,这事怎么看都透着蹊跷。
童贯嘴角抽动了几下,“不见了……”
程宗扬压低声音道:“别哭!怎么回事?”
“小的明白。”童贯忍泪道:“小的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廖先生昨日出门就没有回来,各处找也没有找着。唐国鸿胪寺催促要使节名单,小的没办法,只好冒充正使,填了名字。”
童贯攥住他的衣袖,“程主事,小的辞行时,太后和官家专门吩咐过,若是遇见主事,一是向主事问安,若主事诸事顺利,还望早日回临安一行。二是万事都要听主事的吩咐,不得违命。如今见着主事,小的可总算有了主心骨。求主事给小的作主……”
自己能作什么主?这会儿找廖群玉也来不及了。再说了,我是汉使,你是宋使,难道我能把两国的使节一肩挑了?汉、宋结盟,这是要对付谁呢?
“不用慌张,你就沉住气去上朝。鸿胪寺给你讲过礼仪吧?别人怎么做,你就怎么做——散朝之后来见我。”
程宗扬低声说了自己的住处,然后嘱咐道:“稳着点。”
“是。小的记住了!”童贯到底不是个畏手畏脚之辈,听了程宗扬的吩咐,挺了挺胸,然后抱拳施礼,“多谢主事提点!”
第五章 九天阊阖
程宗扬交待童贯沉住气,自己反而有点沉不住气了。谢无奕显然有话要对自己说,能让这么个纨绔大爷上心的事,想想也不会是小事。宋国这边更清奇,正使居然失踪了,剩个小太监被赶鸭子上架。
据程宗扬所知,六朝在彼此的都城都有常驻的官员,汉国也有,抵达长安时还来拜见过,只不过自己当时人还没到,被吴三桂带着吕奉先出面打发了。正常情况下,童贯应该跟驻地的官员沟通,而不是自己冒充正使……
程宗扬不由回头看了童贯一眼,这小家伙,出头的心思还真热。
六朝使节各有席位,程宗扬刚入席坐定,拿起茶盏,便听到门吏通传,“昭南使节,申服君到!”
程宗扬差点儿把茶盏打翻。申服君跟自己不熟,大伙儿根本就没见过。问题是自己跟他女儿可不陌生——申婉盈,卓云君的亲传弟子!跟自己有过好几腿关系那种。
不会这么巧吧?谢无奕、童贯、申服君,有的没的全赶到一块儿了?长安城这地面这么邪门?
程宗扬心里嘀咕着,只见一名头戴高冠,身着乌衣的五旬老者踏进阁内。他腰间悬着一串珠玉长佩,右手扶着一柄样式古拙的长剑,大袖飘飘,行如流云,向众人略一颌首,然后一言不发地入席落座。
程宗扬有些心虚地呼了口气,幸好申服君没带着女儿,不然要在这里被人当场认出来,再来个当庭哭诉,恚骂自己这个负心郎,那场面可就太尴尬了。
程宗扬侧了侧身体,避免与申服君视线相接,接着又听到一声通传,“秦国正使,中大夫徐客卿到!”
程宗扬闻声,不由来了一丝兴趣。六朝之中,自己唯一没打过交道的,就是秦国了。他一直有些好奇,自己会不会遇见白起、商鞅、韩非、孙武这些猛人?说不定还有荆轲、聂政这些名垂后世的刺客。
程宗扬饶有兴致地举目望去,接着眼珠子险些掉出来,手里的茶盏“咣”的一声掉在案上。
此时昂然而入的秦国正使披着一袭华丽的玄黑色羽服,头戴着一顶翠羽冠,拿着一柄白羽扇,打扮得跟鸟人一般,乌发如墨,飘然出尘,一副世外高人的模样。
问题是那张脸——居然也是自己的熟人!而且是一个自己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的熟人!
程宗扬不知道秦国有哪些赫赫有名的传奇人士,但眼前这位,他敢一万个肯定,绝对不是秦国人!
那人带着一丝矜持的笑容向众人微微颌首施礼,到了程宗扬这边,眼睛猛地一亮,接着又很快收敛起来,毫无异状地从容入座,风度翩然地摇着白羽扇,看不也看这边一眼。
看着秦国使节夸张的打扮,要不是那张脸长得一模一样,程宗扬都不敢相信他就是苍澜那个面带菜色,衣不蔽体的落魄家伙——徐君房徐大忽悠!
程宗扬使劲闭上眼睛,然后睁开,仔细看去,确定不是自己眼花了。
不会是双胞胎吧?程宗扬正在起疑,只见他貌似无意地扯起衣袖,露出里面一抹轮廓浑圆的莹润晶光。
水晶球!程宗扬终于确定这家伙就是徐大忽悠本人,可怎么也不明白他为何会这么巧也在长安,又为何会变成秦国正使?
长安城这地面真是太邪了!
程宗扬一时间坐如针毡。六朝之中,除了唐国是东道主,自己身为汉使,其他四朝的使节居然或多或少都与自己有些关系……程宗扬忽然怀疑,这会不会一个专门针对自己的圈套?不然怎么会巧合到这种地步?
可若是专门为自己布个圈套,硬是牵涉到六朝正使,这背后布局的势力得有多大?真要遇见这种对手,自己还有什么好反抗的?直接躺平挨捶好吧!
程宗扬按下一问究竟的心思,若无其事地换了茶盏,慢慢品着茶汤,等待宫门开启的时刻。
“漏止更尽!”一名吏员长声呼道。
玉漏已尽,负责维持秩序的几名监察御史站好位置,一众文武官员陆续来到庭中,按照品秩高低各自站定。程宗扬作为汉国使节,位次在亲王、郡王、一品官员之后,接着是二三品的官员、属国使节和四五品的官员。五品以下就没有资格参加朝会了。
一片衣冠煊赫中,程宗扬看到江王李炎,双方微微颌首示意,分别入列。六朝之外,尚有一堆大唐属国的使节,有些使者对规矩不熟,监察御史还要在旁指点,上千人的队伍好不容易整顿完,然后由属吏打着灯笼,步行前往丹凤门。
五更已过,天色仍然漆黑一片,天际挂着几颗残星,清冽的寒风拂起衣角,寒意侵人,耳边不时传来环佩和步履的轻响。
行至丹凤门,正值破晓时分,夜色退去,天际泛起苍茫的晓色。
漏下二刻,巨大的宫门缓缓开启。首先映入眼中的,是一片巨大的广场。整个广场长一里有余,宽逾三里。笔直的御道将广场分为两半,龙首渠自东而西蜿蜒流过,前方是五座白玉拱桥,与丹凤门延伸而来的五条御道相连。
正中的御道和御桥都是皇帝御用,大臣只能走两侧。与汉国出则为将,入则为相的风格不同,唐国官员更加职业化,文武泾渭分明,文臣在东,武将在西。使者们也分为两处,汉、秦在东,晋、宋、昭南在西。
程宗扬昂首阔步,似乎与后面的徐君房素不相识。徐君房右手托在胸前,左手长袖飘舞,目不斜视,只是眼珠子不住乱转,显然被大明宫的规模惊到了。
御道两边林立着披甲执仗的翊府卫士,他们身着玄黑衣甲,犹如两条墨线,笔直伸向广场尽头。广场尽头是一道长无边际的宫墙,不过由于地势的关系,那道宫墙丝毫阻挡不了视线。从御桥上望去,能看到宫墙之内,两座精美大气的阁楼巍然耸立,东面为钟楼,西为鼓楼。
在钟鼓楼之后,紧接着又是两座规模更加庞大,装饰更为华美的巨型阁楼,东西分别是翔鸾阁、栖凤阁。两阁都座落于五丈高的台基上,三面犹如刀切一般整齐,居高临下,气势峥嵘。阁后两条长长的廊桥斜着向上,与最高处的正殿相连,犹如探出的龙爪,踞伏在正殿之下。
两座阁楼之间,便是大唐最宏伟的宫殿:含元殿。含元殿的台基同样是五丈高,但整座含元殿位于龙首原的至高点上,比起规模惊人的翔鸾、栖凤二阁还要高出数丈,从下方往上望去,直如天上宫阙,在破晓的天色下,散发出梦幻般的光芒。
随着丹凤门开启,宫内的承天门、长乐门、永安门、嘉德门……一道道宫门陆续开启。承天门前的翊府卫士已经换成十六卫中的左右骁卫,他们披着金灿灿的光明铠,衣甲鲜明,手持横刀,列好仪仗。
门外一名身着朱衣的御史长声道:“就班!”
佩剑的官员们纷纷解下佩剑,除去靴履,从袖中取出朝笏,捧在手中,然后站好班次。御史属吏们捧着书册,逐一核对人员。
一些高级官员有着剑履上殿的资格,佩剑未取,不过据程宗扬所知,他们携带的佩剑大都是些未开锋刃的样子货。
传点完毕,天色已亮,上千名官员鸦雀无声,整齐分为文武两队。
承天门前,夹阶、监门两名校尉拿着门籍,开始唱籍。
“抚王李纮。”
“在。”
最前面一名亲王应声而出,由夹阶校尉象征性地在身上一拂,踏入门内。
唐国皇室特别能生,随便拉出一位皇帝、亲王,都有一堆儿子。这位抚王按辈分来算是当今唐皇李昂的爷爷辈,年纪不过是中年。
接下来爷爷叔父辈的亲王还有好几个,监门校尉唱道:“光王李怡!”
“在。”
一名二十多岁的年轻人闻声上前,不小心踩到袍角,跌了一跤,头上的金冠掉落下来。
人群中发出一声嗤笑,李炎一边毫不客气地奚落自家这位笨手笨脚的叔父,一边抬脚将金冠踢了回去,李怡虽然是叔父辈,年纪却比唐皇李昂还小一岁,比李炎也大不了多少,他有些狼狈地捡起金冠,结果没拿稳,又掉了一回。
人群中传来一阵低笑,诸王同住在十六王宅中,都知道这个李怡愚笨得紧,结果元正大朝会上又出了一回丑。
“勿得君前失仪!”监察御史赶紧出声,才把这事压下去。
“江王李炎。”
“在!”
李炎昂然上前,踏入承天门。
“安王李溶……”
“陈王李成美……”
一众亲王陆续进入,李成美是敬宗幼子,李昂、李炎的侄儿,也是辈分最小的一位亲王。再往后应该是郡王,但几位郡王都挂着节度使的头衔,各据一方。唯一在朝的博陆郡王李辅国又在皇帝身边伺候,因此李成美之后,便是朝中的宰执等一品官员。
“王涯!”
“在。”
程宗扬仔细看了眼这位大唐宰相。王涯七十多岁年纪,精神倒还健旺,跟他孙子王显长得挺像,都是上身长,下身短。
“李训。”
“在。”
这是李植的父亲,另一位宰相,看起来也是相貌堂堂。
“王铎。”
“在。”
这位是吏部尚书,出身世家,累世富贵,举止从容,风度翩翩。
“郑注。”
“在。”
工部尚书,出身不怎么样,但极擅言辞。据说跟宦官打得火热,而且深受唐皇李昂信重。
监门校尉终于叫到自己的名字,程宗扬上前一步,与前面众人一样,平举双臂,由夹阶校尉拂了拂身上,确认未携带犯禁物品,然后踏入门中。
巍峨的翔鸾、栖凤二阁拔地而起,气势迫人,中间的含元殿高居台上,殿前垂下两条长长的坡道,如龙垂其尾,这便是有名的龙尾道。坡道上铺着朱红的长毯,两排身着黄衣,腰系乌带的内侍抱着拂尘,立在道旁。
一众王公大臣沿着龙尾道鱼贯而上,程宗扬远远看到卫国公李药师的身影,紧随在几名旁系亲王身后。
“此乃吾随身法宝,名曰妙法天球,尺寸之间,包罗万象,神光开合,从不离身……”
程宗扬回头望去,只见徐君房正托着那只水晶球侃侃而言。两名校尉和监察御史小声商量几句,最后挥手放行。
程宗扬咳了一声,略微放慢脚步。等徐君房走近,低声道:“怎么回事?”
徐君房满腔幽怨地说道:“还不是被你给害得?我这鸭子被赶上架,可就下不来了。”
程宗扬一头雾水,徐君房成了秦国使节,怎么是自己害的?
这里不是谈话的地方,步入承天门内,两边的左右骁卫换成了左右卫,五步一岗,十步一哨。众目睽睽之下,再多的疑问也只能先憋着。
程宗扬匆忙道:“我在宣平坊,去哪儿找你?”
“鸿胪寺驿馆。”
程宗扬有点后悔,段少卿多次邀请自己入住驿馆,当时要是给他点面子去一趟,说不定早就跟徐大忽悠接上头了。
沿着漫长的龙尾道一路向上,前面的官员们双手捧笏,目不斜视。程宗扬没带朝笏,袍服也与唐国的官员不同,看上去与众人格格不入。不过没带朝笏也不是他一个,六朝使节除了童贯似模似样地捧了支象牙笏,其他几位都空着手。后面一众属国的使者更是奇形怪貌,什么模样的都有。
程宗扬眼角余光一闪,在西边龙尾道上的武职官员中,看到那个魏博来的乐从训,不由想起一直没有回音的义姁,还有潘姊儿……她不会趁机逃跑了吧?死丫头给她下过禁制,不过以光明观堂的手段,也许有办法解开……
从龙尾道登顶的一刻,一缕阳光从地平线跃出,宫殿上金黄的琉璃瓦瞬间绽放出耀眼的光辉,驱走了最后一丝黑暗,仿佛整个长安城都变得明亮起来。
含元殿内铺着华丽的地毯,踏在上面,没有半点声息。殿中一排排蟠龙巨柱足有两人合抱,高及两丈,每根柱下都有两名内侍左右而立。此时大殿内汇集了千余名官员,数以百计的内侍、宫女,仍不嫌拥挤。如此规模的殿宇,也就汉国差可比拟,宋国、晋国的宫室都要相形见绌。
大殿正前方设有王、公以及客使的席位,正如段少卿所言,汉使的专席位于最前方。正中的玉阶上是唐皇御座,座后设有被称为黼扆的屏风,座前列着一张玉制的几案,座前左右设有熏炉,此时炉上香烟袅袅,在御座周围缭绕浮动,犹如蟠龙吞吐云气。
殿内千余人鸦雀无声,诸王公卿在各自席侧躬身而立,静候皇帝临朝。
辰时将至,云板声响。一名戴着鸡冠状红布绩头的卫士高声呼道:“圣上驾到!拜!”
殿内众人同时拜到,口称:“万岁!”
几名内侍手击云板,快步走出西序门,接着是手捧皇帝玉玺的符宝郎,几名身着紫袍,颌下无须的宦官,随后数名宫女手执障扇,迤逦而出。
官员们依照朝仪,伏身拜倒,不敢仰视。程宗扬倒是不在乎,抬眼看了个仔细。那些障扇是用孔雀翎毛编造而成,长约三尺,光泽灿然。此时连成一片,只能从扇下的空隙隐约看到皇帝衮服的衣角。
监察御史眼看着汉使君前失仪,但此时也无计可施,只能怒发冲冠地奋笔疾书,待散朝之后再行质问。
一排障扇行至阶上,将御座遮得严严实实。片刻后障扇散开,正中的唐皇李昂出现在御座上。他头戴冕旒,身着玄衣𫄸裳,带剑服佩,系着长绶,舄靴上镶着金饰。六名执扇的宫女退到座后,符宝郎将玉玺摆在案上,跪坐在阶下。
李昂二十多岁年纪,与汉国天子和宋主年岁差不多,颌下留着短须,相貌与李炎相似,只是多了几分文雅和清秀。
不过最吸引程宗扬目光的是御座周围的五名太监。御座右前方是一名头发花白的紫袍老者,他腰悬金鱼袋,面相犹如一个老婆婆,皮肉松弛,只不过一只鹰鼻使他面相平添了几分阴鸷。
博陆郡王李辅国,一个封王的太监。程宗扬朝旁边的席位看了一眼,恐怕没有人知道,这下面还有一个将来会封王的太监。天底下爵位最顶尖的两个太监遇到一起,着实值得纪念。
小贯子可比自己上路多了,这会儿伏在地上,头都不敢抬。只看这态度,就是个懂事的。
御座左右各有两名紫袍宦官,程宗扬按照杨玉环当初的介绍,一一对应。胖乎乎长得像个面团一样的是鱼朝恩,神策军观军容使。浓眉大眼,肤色苍黑的是仇士良,掌左神策军。
程宗扬后来才知道,仇士良与窥基一样,同样是武将勋贵出身,人家五个儿子都是入宫之前生的。这会儿下巴光溜溜的,看来是真割了。
四方脸,卧蚕眉的的是王守澄,枢密院左枢密使,掌军事。八字眉,面容瘦削的是田令孜,枢密院右枢密使,掌政事。
这一王四公军政全拿,什么国家大事,他们五个商量着就办了,下面这千余官员只用听命就行。至于皇帝,摆在御座上就够了。
据说当初李昂登基时,因为前面一连几位皇帝横死,李辅国还特意安慰他:圣上但内里坐,外事听老奴处置。李昂感激之下,封其为博陆郡王。
李辅国拿着玉柄拂尘,抬手一挥,尖声道:“再拜!”
立在柱下的内侍齐声道:“再拜!”
官员们再次拜倒,“万岁。”
再拜之后,身为司空,平章军国事,群臣排名第一的王涯站起身,走到西阶席前。他先脱去靴子,然后跪坐在地,一丝不苟地解下佩剑,放在席上。随后起身踏上玉阶,走到案前,跪倒称贺。
“臣,司空王涯言:元正首祚,景福惟新,伏惟开元神武皇帝陛下,与天同休!”
唐皇垂拱端坐,李辅国道:“起。”
王涯起身,倒退着走下玉阶,回到西阶席前,佩剑纳履,回到席间。
李辅国长声道:“拜!”
群臣伏身再拜,“万岁!”
仇士良踏前一步,“诏!”
掌管政事的右枢密使田令孜上前跪拜,双手举过头顶。仇士良将一卷黄绫御诏放到他手中。田令孜托着诏书,毕恭毕敬地退下玉阶,然后走到群臣东北,面西而立,尖声道:“有制!”
群臣拜倒承旨。
田令孜展开诏书,拖着声音宣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履新之庆,与公等同之!”
群臣山呼道:“万岁万岁万万岁!”
接下来,王公重臣入席就座,百官躬身侍立。从尚书省开始,禀报各部一年来的功绩。然后是各州郡刺史,藩镇派来的官员述职奏事,敬献贺礼。
唐国三百余州,不过基本被四十八藩镇分割占据,藩镇以外的只剩下三四十个。饶是如此,近百名各地官员逐一拜贺敬献,还是花去不少时间。
冗长的仪式从清晨开始,一直持续到午时前方告一段落。接着还没有完,六部、州郡、藩镇之后,轮到各方使节拜贺。
程宗扬坐得昏昏欲睡,终于轮到自己,赶紧起身道:“汉国使臣程宗扬,为皇帝贺!”说完递上一份礼单便算完事。
内谒者接过礼单,逐一宣读,无非是金珠玉璧等物,唯一的不同是多了霓龙丝衣十套,而且位置很靠前,听起来就很珍贵的样子。毕竟是自家生意,这么好的广告机会,肯定不能错过。
李昂一直高踞御座,等内谒者宣读完,才第一次开口,“贵使远来辛苦,还请代朕向贵天子问好。”
程宗扬只好再次起身拜谢,“臣遵旨。”
方才记下汉使失仪的监察御史愣了一下,皇帝出席元正大朝会向来是不发御音的,所有要宣读的内容都由宦官代劳,若说失仪,这该是皇帝失仪了。
他满心纠结地斟酌半晌,最后咬牙提起笔,将汉使失仪的字句统统抹掉。
随后晋、宋、昭南使节一一拜贺,晋国使臣谢无奕的贺礼是珍珠十斛,玉马一对,丞相王茂弘手书的长卷一幅。宋国使臣童贯敬谢的贺礼是丝绸千匹,玉屏两副,金制的水运钟一台。昭南使臣申服君的贺礼是象牙百支,犀角十对,玛瑙雕成的酒樽、器具数十件。
到了秦国使者,身着羽服的徐君房起身离席,一手托起水晶球,“秦国使臣徐君房,愿为皇帝陛下占卜,敬贺大唐国运宏开。”
殿中寂无声息,群臣像看傻子一样看着这位秦国使者。别人敬献的都是金玉宝物,你占一卦当贺礼?据说秦国去年遭了灾,可都穷到这地步了吗?
徐君房旁若无人地走到玉阶之前,双手捧起水晶球,举过头顶,一边迈着步子,一边吟诵道:“天地之母兮,阴阳之根。日月之宗兮,水火之本。五行之祖兮,三才之元。高天厚地兮,洞府仙山。玄象灵官兮,神仙圣众。风雨晦朔兮,春夏秋冬……”
程宗扬几乎有捂脸的冲动,春夏秋冬都出来,大忽悠的咒语都这么随便吗?
眼看着徐君房装神弄鬼,殿上官员神情各异,都不明白秦国这是什么意思?万里迢迢派来个跳大神的,在元正大朝会上当着大唐百官,六朝使臣,四方属国的面,转着圈的丢脸?这是不打算过了?
徐君房终于站定,举起水晶球,朝天说道:“小子徐君房,愿奉十年寿命,伏请昊天上帝,求占大唐国运。”
他紧紧闭上眼睛,大喝一声,“妙法天球,开!”
一片炽白的玄光从他手中放出,那只水晶球仿佛化为一轮烈日,光芒四射。紧接着,刺眼的白光收敛成一个丈许大小的圆球,将徐君房上半身笼罩其中,在他头顶的位置浮现出云朵的轮廓。
光影飞速变幻,仿佛以极高的速度穿过云层,当最后一片云雾消失,一片苍青的大地出现在白光中间。
殿中响起一片惊呼声,巨大的光影中,山脉、河流清晰可见,大片大片的田地如同翠玉,点缀着无数镜面般闪亮的湖泊,仿佛一位神祇正从天上俯瞰大地,五湖四海尽收眼底。
无论玉阶上的一众宦官、宫女,还是殿内的王公大臣,全都张大嘴巴,吃惊地看着这不可思议的一幕。连高居御座的唐皇也不顾礼仪,“腾”地站起身,紧张地盯着变幻的光影。
这是哪里?是大唐吗?大唐的疆域,大唐的国土,原来是这个样子的……
大地徐徐展开,咫尺千里,方寸之间包容天地。而且这一切都是活动的,云在动,水在动,田野中青绿的禾苗如同无边的波浪一样随风起伏。
忽然一个人影从光影一角掠过,他穿着宽长如方形的袍服,头上戴着一顶凸起的古怪绿冠……
没等众人看清,光影蓦然消散,就像一场梦幻般,消失无痕。
披着羽衣的徐君房脸色通红,像是从水里捞出来一样,满头大汗,头冠上的翠羽也软垂下来,看上去多了几分狼狈。
然而在场众人再没有一个人敢轻视这位秦国使者,目光中都多了几分敬畏。
徐君房像是举着千钧重物,慢慢将水晶球收到胸前,刚要举步,忽然脚下一软,跌坐在地。他喘息着想站起身,一连几次都没能爬起来。
李昂省悟过来,立刻道:“赐茶!打扇!”
李辅国亲手捧起茶盏,走下玉阶,送到徐君房嘴边。一名宫女举过障扇,替他扇风。
徐君房喝了几口茶,脸色略有好转,嘶哑着嗓子苦笑道:“昊天之威,一至于斯。在下身负烈日,法力耗尽,险些化为乌有,惊甚,幸甚……”
“方才……方才……”李辅国迟疑道:“咱家还看到天上有个人影?”
徐君房低低咳了几声,“在下折寿十年,诚感昊天上帝,乃命仙人来贺。一点微末法术,让诸位见笑了。”
白发苍苍的博陆郡王堆起笑脸,“岂敢!岂敢!”说着又嗟叹道:“折寿十年啊。”
徐君房吃力地一笑,“比起大唐国运,区区阳寿也算不得什么。”
说着他挣扎起身,抱着方才大显神异的水晶球伏身拜倒,“恭贺皇帝陛下!昊天降旨,大唐国运昌隆,风调雨顺,四海殷富,此乃太平盛世也!”
含元殿内,群臣仍在发怔,童贯第一个反应过来,叫道:“为大唐皇帝陛下贺!万岁!”
群臣连忙跟着叫道:“万岁!万万岁!”
李昂连连点头,面前的白玉旒珠摇动着,连声道:“好!好!好!来人,请贵使歇息片刻!散朝之后,朕当亲加慰问!”
程宗扬也是佩服,一段翼装飞行的影像,让徐大忽悠都玩出花来了,还仙人来贺……怪不得大忽悠穿成这样呢,连头冠都是跟人家头盔上的摄像头学的。
徐君房露出这一手,立刻被奉为上宾,几名宫女、内侍小心搀扶着,送他下殿休息。
朝会至此,余下的虽然还有四方属国敬献各种奇珍异宝,但与秦使的贺礼相比,都变得索然无味。
倒是来自波斯的使者引起了程宗扬一点兴趣,那名使者敬献礼物之后,在殿上声泪俱下,称国都泰西封被破,苦苦哀求唐国出兵,助波斯复国。
李昂对使者的失仪并没有表示出太多不悦,只通过李辅国下诏,将此事交礼部叙议。
第六章 血染长街
元正大朝会直到未时方止,皇帝陛下启驾,自东序门出,群臣再拜送行,然后鱼贯退朝。
接下来的大宴程宗扬全无心情,段文楚也参加了朝会,只是他官职较低,这会儿才凑到程宗扬身边,殷勤劝奉。程宗扬本来想跟谢无奕、童贯等人接接头,有这位牛皮糖在旁,啥都别说了,只剩吃喝。
按照唐国的传统,席间群臣以柏梁体赋诗联句,句句用韵,各逞其才,果然文采斐然,尽显风流。让程宗扬没想到的是,谢无奕这位浪荡大爷,居然诗赋颇佳,跟唐国群臣唱合得有来有往。
徐君房始终没出来,但大忽悠人虽然不在,江湖上却满是他的传说。席间除了颂圣,剩下十句倒有八句都在谈论他方才的占卜。在座的都是见闻广博之辈,什么样的卜筮之术没见过?可秦使这样当庭显露神异,却是闻所未闻。
有人在猜测光影中的千里江山到底是大唐那处宝地,有人在谈论里面的时节是来年春播,还是后年的谷雨,还有人在议论那位冯虚御风的仙人究竟是何方神圣……
程宗扬饿了快一天,这会儿闷着头只顾吃菜。段文楚心里暗暗嘀咕,汉使这态度……难道唐国国运昌隆,让他不爽了?
汉使的心思他不懂,也不敢问,只能频频劝饮,“这屠苏酒益气温阳,祛风散寒,辟邪除疫,有道是:汉使金吾千骑来,翡翠屠苏鹦鹉杯……”
程宗扬把盏笑道:“段少卿也来一杯。”
“请!”
屠苏酒是药酒,味道算不上好喝,但酒液入腹,暖洋洋的,颇为舒坦。
说话间,几名大臣执觞而来。段文楚小声提点道:“王铎,吏部尚书。后边那位是郑注,工部尚书。”
这两个都是入朝时见过的,王铎四十多岁年纪,为人温文尔雅。相比之下,郑注下巴尖尖的,显得其貌不扬,但举止十分干练。
程宗扬道:“郑尚书能通过吏部考核,恐怕挺不容易吧?”
“郑工部未经科举,乃是幸进。”段文楚声音压得极低,然后道:“不过才干优长,实为能吏。”
程宗扬混了这些天的官场,总算能听出话音来。这帮弯弯绕的家伙,要紧的不是说什么,而是没说出来的那些。比如段文楚刚才这几句,言外之意是郑注出身不正,有才无德,虽然做到尚书,也称不上能臣,顶多是个吏员。
王铎与郑注连袂而来,先开口的却是郑注,他满面欢喜地说道:“久闻程侯大名,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程宗扬起身笑道:“不知郑工部听过我什么了?”
“纵横捭阖,只手擎天!扶朝堂于倾覆之际,拯万民于水火之中,安汉室之天下者,程侯也!大音希声,大象无形。程侯之功,黔首虽然难知,吾辈岂能装聋作哑,不表寸心于君侯席前?”
郑注举杯道:“在下这杯酒非为汉天子所敬,乃为汉国亿万百姓,为六朝亿万百姓,敬谢程侯济世之功,安民之德。”说罢双手举杯,一饮而尽。
有段文楚在耳旁吹风,程宗扬原本不大看得上郑注此人,这会儿被他几句话一说,居然连自己都有点感动了。不得不说,这位幸进的工部尚书真是好口才,不仅情真意切,而且有理有据。
程宗扬举杯饮干。王铎上前笑道:“程侯为天下英豪,铎一介书生,虽不能至,心向往之。请。”
相比于郑注的口舌犀利,王铎举止从容,言语温文,令人如沐春风。两人举杯相碰,各自饮尽。
程宗扬倒是听说王铎最出名的有两桩轶事,一是艳姬,二是惧内。王铎累世富贵,家中姬妾众多,偏偏其妻美貌无比,兼且知书达理,秉性刚强,王铎言不能胜,行不能服,对其妻又爱又敬又惧,颇有惧内的名声。直到其妻病逝,王铎才大开府门,广收美色。如今府中艳姬如云,天下知闻,恐怕比起他这位舞阳侯也不遑多让。
放下酒盏,程宗扬有些纳闷,敬酒应该按照官职从高到低,唐国宰相有五六位,怎么不见王涯和李训等人?
刚问了半句,段文楚打了个哈哈,“这酥酪温软香滑,最能解酒……”
趁着段文楚去昭南使者席间敬酒,童贯凑过来,“都去探望秦使了。秦使那件宝物……”他咂了咂舌,艳羡地说道:“出了好大的风头。”
酒宴深夜方散,几位宰相最后还是匆匆赶来,与文武百官,各方使者举杯同贺,不过唐皇和秦使一直没有再露面。
不用问,李昂肯定是去接受徐大忽悠的忽悠去了。单论口才,徐君房未必及得上郑注,但忽悠李昂这样的小年轻,还不是手掐把攥?
程宗扬连夜上朝,又折腾了一天,骑在马上都禁不住犯困。敖润等人倒是歇足了精神,提灯牵马往宣平坊行去。
同行的有宣平坊几位邻居,两位尚书省的主官,严绶、卢钧;一位曾经的宰相,郑余庆;还有一位曾经封王的大将军,高霞寓。
根据贾文和梳理的信息,这几位邻居也是妙人。严绶是正经的进士出身,累加升迁,担任尚书左仆射。卢钧出自五姓七家的范阳卢氏,名门出身,却没有考中进士,最后通过明经科出仕。他一直外地任职,官声极佳,如今年近七十,原以为回到长安会出任宰执之职,却只得到尚书右仆射的官职。失望之余,索性称病闲居,不理职事。
郑余庆同样出自五姓七家的荥阳郑氏,可家境清贫,曾经宴客时吩咐仆人:做菜时去毛蒸烂,别折断脖子。客人们都以为是清蒸的鸭鹅,结果端上来一看,不过是蒸烂的葫芦而已。烂蒸葫芦也成为了唐国官场的一桩轶事。他倒是当过宰相,但因为不肯依附宦官,因琐事被牵连受责,罢去相位,如今是太常寺少卿。
另一位高霞寓高大将军更是奇葩,他原本是书生,好读兵法,少年时投笔从戎,听着应该是个足智多谋之辈,结果却是有名的悍勇无谋。他在战场上不惧矢石,勇武敢战,在政坛上却是胆量奇小,阿附宦官,以求自保。他出身书生,却又看不起文士,为人粗鄙,偏偏又跟知名大家刘禹锡交好,时常诗酒往来。
唐国虽然滥封爵位,王爵到底还份量十足,这位高大将军不知道走了什么狗屎运,居然也因军功获封郡王,但又因为运气不好遇到兵乱,被削爵罢职,如今挂了个名义上右卫大将军。不过近来听说藩镇不宁,朝廷有意起用这位素来悍勇的高大将军。不知道他是不是能再次走运,把王爵再捞回来。
程宗扬身为汉使,与唐国官员私下交往是大忌,因此彼此同住一坊,平常也不曾来往。此时众人同回宣平坊,卢钧、郑余庆都算失意之人,两人结伴而行。严绶却是跟高霞寓一道,簇拥着一位宫中出来传旨的内侍,一路上谈笑风生。
程宗扬暗自好笑,严绶和高霞寓分明是巴结上几位当权的宦官,才干平平照样飞黄腾达。严、郑两位资历虽老,素有清名,仍被排斥在权力的圈子之外。唐国这些宦官权势之大,连皇权都被压制住。李昂那个皇帝,说不定还没有刘骜过得舒心。毕竟外戚还算得上长辈,太监算什么?家奴而已。
严绶等人在前,笑谈声伴着马蹄声隐隐传来。那宦官道:“高将军当日因兵乱罢职,非战之罪。公公们说了,还是你带兵,大伙儿才放心。”
高霞寓感激涕零,“多谢!多谢!”
严绶道:“公公们的意思……还是要起兵?”
“当然要起兵!吴元济那厮骄横不法,这回朝会你们也看见了,就进贡了几根竹竿几只鹅,还说是淮西特产。不打掉他的气焰,将来四十八藩镇有样学样,咱们还不得喝西北风?”
“公公说得是!”高霞寓道:“吴元济父子两代割据淮西,不知道积攒了多少钱财,啧啧……”
“老严,到时候你也得去。”
“我?”严绶嗫嚅道:“我领兵只怕……”
“怕什么!”那宦官鼓动道:“这次出兵的可不光是朝廷,河北三镇也要参战。到时候你是三军之主,坐镇中军大营就行了。”
“河北三镇?魏博牙兵也要参战?”高霞寓喜道:“那可是好事!”
“乐家这回不是来了吗?那位乐公子在仇公公面前拍了胸脯,保证魏博牙兵精锐尽出,听由朝廷调遣。老严,你可要想清楚了,建功立业,升官发职,可就看这一铺了。”
忽然“噗噗”两声,两盏灯笼同时熄灭。正在交谈的三人一惊之下,那名宦官猛地一个鹞子翻身,钻到马侧。
两名随从提着打碎的灯笼,正不知所措,身后传来一声大叫,“有刺客!”
独孤谓掣刀在手,护在程宗扬身侧,一边叫道:“快躲!”
黑暗中,两支箭矢飞出,这次的目标不再是灯笼,而是那名内侍身边牵马的护卫。那护卫刚拔出刀,咽喉和胸口便各中一箭,横尸街头。
内侍躲在马侧,尖叫道:“来人啊!快来人啊!救命啊!”
漆黑的夜色中浮现出一个魔神般的身影,那人身材高大,穿着黑衣,头脸都被黑布包住,只露出一双鹰隼般的眼睛。他双臂一举,一根铁棍带着沉重的风声挥出,砸在那宦官的坐骑颅顶。
“篷”的一声闷响,马首像熟透的西瓜一样爆开,血肉横飞。
高霞寓暴喝一声,从马侧拔出一柄手斧。“铛”的一声,铁棍挑出,击中斧刃,将高霞寓手骨几乎震碎。
高霞寓一把抛下卷刃的手斧,拨转马头,伏鞍而逃。
严绶身体抖得像筛糠一样,几乎连缰绳都牵不住。
刺客拔步上前,那根重逾百斤的粗铁棍带起一片风声,在他手中犹如灯草一样轻巧,棍尾一转,将扑上来的随从打得脑浆迸裂,接着去势不停,棍首往那名宦官的头上砸去。
那名宦官横过佩剑,拼命挡格。“呯”的一声,佩剑连鞘断为两截,铁棍直落而下,正中脑门。那宦官的头颅跟马首一样,蓦然爆开,化为一团血雨。
又一股死气汇入丹田,使程宗扬眉头微皱。与此同时,那名刺客抬头看来,目光与他视线一触,露出一丝暴戾的凶光。
程宗扬握住鞍侧的刀柄,肩背微微弓起。忽然“噗嗵”一声,却是严绶抖得坐不稳,从马上跌了下来。
刺客抬脚把他踢到街边的沟渠中,然后发出夜枭般的笑声,狂吼道:“奉皇帝诏!尽诛阉奴!杀!”
那刺客当街暴喝,满街散朝的官员听得清清楚楚,不禁相顾失色。
程宗扬离刺客最近,眼见他干净利落地击杀数人,也不禁微微变色。不过刺客喊出来这一嗓子,可就令人玩味得紧了。看来唐国这政局,不比晋国和汉国强多少。
独孤谓手心里满是冷汗,自己头一回护送汉使,居然就撞上刺客,这是什么运道?就在三年前,宰相武元衡与裴度在上朝途中遭遇刺客,武元衡当场身死,裴度也身负重伤。要是汉使再有不测……
独孤谓心下估摸着,恐怕自己真会被送到洛都,在铜驼大街上当街问斩,好给汉国赔罪。
幸好那刺客没有再动手,喊完之后就迈开大步,转眼没入黑暗,消失不见,只留下一地死尸,满街鲜血,还有一个吓瘫了的严绶。
元正之夜,宫中内侍遭遇刺客,喋血街头,如此劲爆的消息,一夜之间便闹得满城风雨。关于皇上暗下秘旨,尽诛群宦的说法也不胫而走,传得沸沸扬扬。
程宗扬将自己在场目睹的情形仔细说了一遍,没有遗漏任何细节。
“贾先生,你看此事是何人所为?”
贾文和道:“藩镇。”
程宗扬抚掌道:“我也是这么想的!那宦官极力主张对藩镇动兵,这么巧就遇到刺客,而且不杀别人,就要他的性命。居然还嫁祸给皇帝,吴元济这人胆子不小!”
“是藩镇,但未必是吴元济。”
当日武元衡被刺,由龙宸出头认下,但谁都知道,龙宸是拿钱办事,真想要武元衡性命的,非藩镇莫数。
程宗扬拧眉思索,四十八个藩镇呢,“会是谁呢?”
“有心割据者,皆有嫌疑。”
程宗扬露出玩味的笑容,“那不是连乐从训也有嫌疑了?”
乐从训在仇士良面前拍着胸脯出兵,听着就跟演戏一样。
“算了,”程宗扬道:“这事儿也轮不到我操心,眼下最冒火的恐怕要数大唐的皇帝陛下了。”
这污水虽然泼得水平拙劣,但以李昂与宦官的互信程度,不啻于火上浇油,一个弄不好,就要天下大乱。唐国六年换了四个皇帝,那是什么效率?
贾文和劝谏道:“千金之子,坐不垂堂。主公以诸侯之尊,何必淹留此地,迁延不去?”
“老贾,这事儿我以前没跟你仔细说过,不仅仅因为一个妾婢……”
程宗扬不再隐瞒,仔细讲了事情经过,贾文和微微皱眉,“地宫?”
程宗扬点了点头,“大致范围已经有了。只等机会找到入口。干!这回可千万别让老岳再把里面的东西都搬空了。”
贾文和看着他,“你想回家?”
程宗扬嘴巴半张着,就那么怔住了。
“程头儿,雪雪又咬你了吗?”
程宗扬躺在窗边一张软榻上,一副提不起精神的模样,懒洋洋道:“它敢咬我,今晚就吃狗肉火锅。”
“那你一点精神都没有?”小紫捏了捏他的鼻子,“好像生病了呢。”
程宗扬闭上眼睛,一边用鼻尖蹭着小紫细白的玉指,一边有气无力地说道:“都怪那个贾文和。专往人最软的地方捅刀子……一刀给我捅出个思乡病来。”
“你又想家了?”
“想啊。怎么不想?冰淇淋、奶茶、蛋挞、爆米花、奶油蛋糕……”
小紫撑开他的眼皮,“醒醒啦,大笨瓜,我都听你说过一百遍了。咦?你不是说过,这些都是女孩子爱吃的吗?怪不得蛇奴说,刚才让孙家那两个奴婢给你跳舞,你都提不起兴趣。程头儿,你不会是变性了吧?”
程宗扬拉住她的手,与她十指交握,叹息道:“我是想喂你吃的。如果我们能回去,我就这样,跟你手拉手,一起去看电影。给你喝奶茶,吃爆米花,吃蛋挞,吃冰淇淋。再给你抹点奶油,把你吃掉……”
他声音越来越低,最后怔怔停了下来。
“你怕回不去吗?”
“我确实是害怕。”程宗扬道:“但我害怕你会生病,害怕你会被人发现不一样,害怕你不喜欢那里。”
“也许只有你一个人能回去呢。”
“开什么玩笑?”程宗扬立刻坐了起来,“你不跟我一起,我还回去干嘛?当然要把你带回家,让大家看看什么叫仙女!智商爆表还这么漂亮的仙女居然是我老婆,非让他们都羡慕得眼睛出血不可!”
“你要是把她们都带回去呢?”
“那我就是有史以来最大的人生赢家!”程宗扬两眼放光,“几十个明星级的女仆,带出去得有多风光?拍个宫斗戏都不用请外人,三宫六院全凑齐还有富余,随随便便都能拍五百集。不是我说,就你这脸放在镜头前面,摄像机都不带动的,一口气拍个三集五集,播出来收视率绝对破表!”
小紫叉着腰道:“那你还不赶快起来?”
程宗扬愕然道:“干嘛?”
“带我回家!”
“吱哑……”半朽的门枢摇晃着推开,满是灰尘的蛛丝在阳光下飞舞着,扑到黑色的衣袖上。
一名老态龙钟的太监拍了拍身上的灰,慢腾腾道:“这兴庆宫,废弃了快四十年了。自打收复长安,宫里的贵人就再没有来过……”
老太监只剩了三五颗牙,说话时口齿漏风,含糊不清。程宗扬仔细听着,问道:“这地方离皇城和大明宫都不远,又紧邻着十六王宅和龙首渠,位置挺好,怎么就废弃了呢?”
“那些草匪把宫里抢掠一空,能砸的都砸了,还说挖什么宝贝,在龙池底下挖了一个大坑……”
老太监说着,穿过枯草丛生的御道。眼前出现一个巨大的土坑。那个大坑方圆将近一里,中间被人挖出一口直井,深不见底。
“这里便是龙池了,”老太监畏冷地佝偻着身子,抄着手道:“那帮草匪把池水排干,又拆了龙堂,在池底铺了一条便道。自从打下长安开始,一直挖到逃走……这儿就是龙堂。”
老太监踩了踩脚下,冲着土坑对面道:“那边是沉香亭。”
整个土坑形如漏斗,里面扔着碎裂的砖石,折断的梁柱,还有破损的推车和木架之类的工具,都已经废弃多时,半埋在齐膝高的枯草中。
脚下的龙堂只剩下光秃秃的土台,宫殿片瓦无存,所有砖石梁柱都被扔进龙池里面。土台下方,有一个巨大的青石柱础,础孔直径丈许,如同一个大池子。
“那是龙柱,高有十丈,柱子上刻着百龙升空图。草匪们砸不动,用宫里的锦被丝绵浸过桐油,一层一层裹在龙柱上,放火烧了三天。到了第三天夜里,一声巨响,跟打雷一样,那根龙柱断成三截,然后被草匪们一点一点砸碎,拿来铺路……”
“……太狠了吧?就算铺路,也用不着这么费事吧?”
“谁说不是呢?”老太监说着咳嗽起来。
程宗扬从袖里掏出几枚银铢,“辛苦你了。这点钱拿去买些木炭取暖。”
老太监双手接过银铢,一边推辞道:“段大人吩咐一声就是了,哪里还用得着公子爷再打赏?”
“拿着吧。外面冷,你先回屋里歇息,我们在这儿逛逛。”
“哎,哎。”
老太监连声应着,收起钱铢,颤微微离开。
“走,先看看那口井!”
小紫笑道:“我要是你,就不会去看。”
程宗扬拍了拍额头,那帮草匪挖了半年都没有挖出东西,说明找的地方肯定不对,自己没有多少时间可以浪费,还是别耽误工夫了。
放眼四望,整个兴庆宫长宽两里有余,面积近两坊大小。作为长安三大内之一,兴庆宫曾经是唐国最鼎盛时期的帝国中枢,此时虽然废弃,残留的建筑物依然规模惊人,上百个人找上半个月,也未必能找遍。
小紫拍了拍雪雪的脑袋,小贱狗张开嘴巴,吐出一只玉瓶,接着是一个稻草编织成的女娃娃。那娃娃高不过三寸,身体四肢都是稻草编成,只有头顶用的是真实的头发,身上还穿着漂亮的小衣服。
巫毒娃娃?程宗扬可有日子没见过这东西了,“这是卓美人儿的?”
“她的头发。”小紫说着,弹了弹玉瓶。
玉瓶中发出一串清脆悦耳的铃声,倒在地上的稻草娃娃动了一下,接着忽然站了起来,一摆一摆迈着步子,往西南方向走去。
兴庆宫西南是一片废墟。残断的砖石,破碎的琉璃瓦,砸毁的石像……像小山一样堆积在一起。巨大的梁柱被劈开后,又用烈火焚烧过,只剩下焦炭状的残段。雕绘着牡丹和龙凤图案的朱栏被人吹碎、烧毁,残留的部分依然色彩鲜艳,似乎还在诉说曾经那段辉煌的岁月。
整片废墟没有一件完整的构造物,连砖石都被彻底砸碎,与其说草匪是为了求财肆意抢掠,更像是纯粹的泄忿——或者说,他们是在找寻什么。
“这里是……”程宗扬从袖里摸出一卷厚皮纸,看了一眼,“花萼相辉楼和勤政务本楼。当年玄宗皇帝长居花萼楼,处置政务,罢黜官员,接见四方使节,年节时还有歌舞百戏,与民同乐。号称天下第一楼……”
程宗扬看着段少卿托关系找来的兴庆宫旧档图纸,然后抬了抬下巴,“现在就剩两堆了,这一堆是勤政楼,前面那堆是花萼楼。”
稻草娃娃没有停留,它摇摇摆摆爬过勤政楼的废墟,往花萼楼的位置走去。程宗扬在后面看着,那娃娃腿脚也是稻草编成,又软又小,走动时一扭一扭,硬是走出几分卓美人儿的风韵……
程宗扬心下嘀咕,难道是自己有日子没见着卓美人儿,看个稻草娃娃都跟她带像?
花萼楼的废墟规模更大,砸得也更彻底,简直像是被粉碎机搅拌过一样,几乎没有一块大过半个手掌的碎片。
稻草娃娃爬到废墟顶上,然后兜起了圈子。
小紫手中的都卢难旦妖铃声音越来越急切。娃娃兜的圈子越来越小,最后停下来,努力抬起头,往天上看去。
它头顶那束发丝飘动着向上扬起,忽然间,一根发丝飞出,细蛇般在空中游动着。但只飞出一人高,又飘落下来。
小紫伸出一根玉指,挽住那根发丝,然后屈指弹出。
那根发丝昂然而起,一直飞到数丈高的位置,最后消灭不见。
“真有趣。”小紫望着天上道:“入口是在空中呢。”
第七章 佳人善射
一名侍女立在阶下,双手扶着一只木瓜,顶在头上,拼命闭着眼睛。
在她对面,杨玉环一身戎装,正手挽雕弓,当庭施射。她玉臂轻舒,寒光凛冽的箭头遥遥指向木瓜。
“呯”的一声,院门被人猛地推开。杨玉环手一抖,长箭斜着飞出,直接越过院墙,消失不见。
那侍女一动也不敢动,眼泪却“刷”地直淌下来。
杨玉环玉脸生寒,咆哮道:“干嘛!”
“打扰公主了,有点急事请公主帮忙。”程宗扬快步进来,边走边道:“我需要树一根六丈长的杆子。或者搭一座六丈高的台子也行。”
杨玉环奇道:“竖杆子?你耍猴戏呢?竖就竖吧,找我干嘛?”
“兴庆宫的人说了,太真公主兼着兴庆宫使,在兴庆宫施工,必须要经过公主同意。”
杨玉环沉下脸道:“你去兴庆宫做什么?”
“一千金铢,求别问。”
“两千!”
“成交!”
“两千五!”
“有点素质好不好?”
“小气。”杨玉环翻了个白眼。
拿到承诺,程宗扬双手抱拳,“告辞!”说完转身就走。
“别急啊。”杨玉环叫住他,笑盈盈道:“你竖杆子的事我同意了,你打扰本公主射箭的事怎么说?”
程宗扬看了看她手里的雕弓,又看了看对面的侍女,“射得挺好,就是有点费侍女。”
“少废话!站过去,让本公主射一箭。不然兴庆宫一根草你都别想动!”
程宗扬叹了口气,过去接过木瓜,顶在头顶,“这样?”
杨玉环对侍女道:“去,给程侯换颗龙眼。”
“适可而止啊!”程宗扬叫道。
“再啰嗦,给你换颗瓜子贴脑门上!”
程宗扬顶着龙眼,站在庭中。对面杨大美女搭箭张弓,眯起美目,那姿势看起来跟真的一样。还别说,一身戎装的杨大美女很有点看头。飒爽红颜,披甲娇娃。她那身明光铠肯定是特制的,胸前那对护甲又大又亮又鼓,比寻常的明光铠足足大出两倍,打磨得如同镜子般光滑,完美的弧线尽显唐国工匠精湛的手艺。
太费料了……程宗扬心里感叹着,只见那支雕翎箭脱弦而出,朝着自己胯下直射过来。
程宗扬注意力都放在头顶的龙眼上,直到长箭射出,才发觉不对,当场惊出一身冷汗,急忙飞身跃起。
“看箭!”娇叱声中,杨玉环出手如风,又拈出一支雕翎箭,张弓射出,目标仍不离他胯下三寸。
程宗扬一个千斤坠,从空中落下,劈掌打飞箭矢,接着寒光一闪,又是一箭射往自己胯下。
“看箭!看箭!”
“再来一支!”
杨玉环一连九箭,射得程宗扬东奔西蹿,自己乐得花枝乱颤。正射得高兴,伸手却摸了个空,一囊的雕翎箭都用了个干干净净。
程宗扬一边躲,一边往前,杨玉环这边矢尽,立刻闪身直入,抬掌往杨玉环堪称祸水的娇靥拍去。
杨玉环寸步不让,挥起雕弓,砸向程宗扬的手腕。
程宗扬抬臂一圈,将牛筋混着丝麻拧成的弓弦绕在臂上,接着手臂一振,弓弦寸寸碎断。
杨玉环松开雕弓,披着鱼鳞甲的右臂屈肘攻出,直击程宗扬的面门。下面抬腿提膝,撞向他的小腹。
程宗扬屈臂合拢,硬接了杨玉环一肘,下面双腿一紧,将她攻来的膝盖夹在大腿中间。接着一手探出,伸出食中二指,往她那双水汪汪的美目点去。
杨玉环丝毫不退,红唇一张,咬向他的手指。程宗扬化掌为爪,朝她胸口抓下。杨玉环不闪不避,双手直插程宗扬软肋的位置,竟然用上了同归于尽的拼命招术。
“叮”的一声,程宗扬手指扣在杨玉环胸前,在那只半球状的铜镜上抓出五个凹陷的指痕。
程宗扬意外的是杨玉环身上的明光铠如此坚固,自己七成力道一击,竟然没能击碎胸甲。杨玉环则是没想到他指上的力道如此强横,虽然有铠甲护身,仍被震得浑身脱力,插向程宗扬软肋的双手失去力道,就像掐在他腰间一样,一点威胁都没有。
更惨的是她右腿还被夹住,这时上身受到重击,身体失去平衡,仰身往后倒去,紧接着颈后一紧,却是被他另一只手趁虚而入,扼住后颈。
杨玉环要穴被制,身子顿时软了下来。
“行!算你厉害,我认栽!”杨玉环爽快地说道。
“认栽就行了?”
“哟,那你还想怎么着?这里可是镇国大长公主府,外面是十六王宅,信不信我喊一声,随时叫来五十多个兄弟,一百多个侄儿?打死你都不带喘气的。”
“这里是凤池穴,专门治落枕的。公主殿下,我给你治治啊。”说着,程宗扬手指一紧,一股真气透入穴道。
杨玉环脸色大变,叫道:“住手!”
“啊……”
杨玉环后面这一声,叫得是百转千回,荡魂夺魄,那叫个娇啼婉转,媚意噬骨,程宗扬当场腿软,险些都没把持住。
“程侯大人,奴家错了,”怀里的大美女楚楚可怜地娇声啼道:“你就放过奴家吧……”
程宗扬吸了口气,压下翻腾的气血,然后手指一翻,挟出那颗龙眼,“把它吃了。”
“士可杀不可辱!啊……”
杨玉环含泪道:“我吃……”
程宗扬手指一松,杨大美女又变脸了,“都还没剥,你让我怎么吃?”
程宗扬“咔”的一口,把龙眼外皮咬开,然后递到她嘴边,“吃吧。”
杨玉环乖乖张开红唇,程宗扬把龙眼挤到她口中。她含住龙眼,将晶莹的果肉轻轻吸入口中,然后舌尖打了个转,又将果肉挑了出来,含糊道:“有你的口水。”
“少废话!”
“那么凶干嘛?”杨玉环嘟囔着吃掉果肉,然后把果核吐出来,用红唇含着让他检查,“唔。”
程宗扬盯着那颗果核,犹豫着要不要用嘴把它含起来——杨大美女这都划下道了,自己接招,被骂句禽兽一点都不冤。问题是不接招,那可连禽兽都不如!
杨大美女柔软的肉体斜躺在自己手中,玉靥犹如香雪,花瓣般的红唇娇艳欲滴,眼波春水般荡漾着,娇慵的神情衬着森严的甲胄,有种说不出的旖旎风韵。
程宗扬忽然有种冲动,想把她外面那层坚固的铠甲剥去,感受一下里面那具丰腴香滑,犹如凝脂的玉体。尤其是传说中被安禄山用木瓜掷伤的太真乳,是何等的丰挺饱满,浑圆肥硕,柔弹软腻,欺香赛雪……
“噗!”
一颗龙眼核吐到脑门上,杨玉环瞪着凤目嗔道:“给钱了吗你还看!眼珠子都掉下来了!”
程宗扬面不改色地说道:“知道你为什么输吗?”
“因为你卑鄙无耻下流?”
“因为你穿的铠甲。”程宗扬道:“穿着这么重的甲,还跟我打?分分钟钟玩死你!”
杨玉环冷笑道:“想骗我脱铠甲?门儿都没有!”
“宋国有种甲,既轻便又灵活,下次跟我打,记得换上啊。”
“宋甲?”杨玉环挑起眉梢,“步人甲?瘊子甲?山文甲?”
“纸甲。”
“哦,”杨玉环恍然道:“泉州纸甲,劲矢难穿。”
“对。下次跟我打,记得把铠甲脱了,披张纸就够了。”
“呸!”杨玉环啐了他一口。
忽然院门“呯”的一声撞开,一群人哭天抹泪地涌了进来。一名太监扑上来大放悲声,尖着嗓子哭诉道:“太真公主,你可要给我家王爷作主啊!”
程宗扬赶紧放开杨玉环,扭头一看——抚王李纮,那位唐皇爷爷辈的亲王,正躺在单架上,被七八个号啕痛哭的内侍、随从抬着,他胸口插着一根雕翎箭,这会儿两眼翻白,已经是进气少,出气多了。
太监拍地哭嚎道:“我家王爷好端端在院里遛鸟,不知道哪个天杀的,射来一箭,正好射中我们王爷……老天爷啊,你开开眼吧,一道雷把她劈死吧……”
这是专程上门骂到脸上了啊。程宗扬倒是能理解,都快把人射死了,骂两声怎么了?也就是杨玉环了,换个人早就被活活打死了。
杨玉环张着嘴巴,顾不得计较那太监当面骂街,显然也被吓到了。
“是刺客!”一个斩钉截铁的声音响起。
众人眼睛齐齐转了过来,看着那位锦衣华服的公子哥儿。
程宗扬眉头紧锁,一脸凝重地沉声说道:“昨晚的刺客又出现了!”
“对!”杨玉环恨声道:“该死的刺客!放心吧王叔,我一定会给你报仇雪恨的!”
众人目光齐齐移到镇国大长公主脸上。你认真的?你不知道那箭上有你的名字吗?再看看这满院子的箭,全是乱射啊。
“救人要紧!”程宗扬道:“快!叫太医!”
众人目光齐齐转到程宗扬脸上。这意思是要把事情闹大,捅到皇上面前?年轻人,你胆子很大啊。我们王爷都不敢……
“对!叫太医!”杨玉环道:“来人啊!快去把太医署的大夫全绑来!”
众人目光齐齐移到大长公主脸上。你这说的是人话吗?
“那还来得及吗?”程宗扬道:“我说的是你这儿那个,汉国的太医!”
这回杨玉环的目光也移过来,“我差点儿忘了……”
杨玉环拍了拍额头,扭头叫道:“潘姊姊!别再把人藏起来了!快把义大夫请过来!”
李纮的箭伤只是看着吓人,其实入肉不过寸许,毕竟抚王府离着镇国公主府有好几百步,流矢力道本来就不大,再加上他还穿着厚厚的裘服,大半力道都被挡住了。
义姁剪断箭杆,将箭头周围的皮肉割开,取出箭头,然后用烈酒清理伤口,敷上伤药。
抚王这会儿气息倒是很均匀,闭着眼一声不吭,额头印着一片红痕。由于要割开皮肉,义姁本来要使麻沸散,杨玉环说了一句来不及了,一掌把王叔拍晕,直接动刀。抚王本来是三分演七分装,这会儿彻底挺尸了。
义姁和潘金莲在里面忙碌,杨玉环与程宗扬在外面相对无言。
那天义姁留在紫云楼,给小环疗伤,程宗扬一走,她便找到潘金莲,哭诉自己被程侯逼迫,无奈委身屈从,丢了师门的颜面,求潘师姊替自己报仇。潘金莲怎么回答的没人知道,反正从那天起,她就把义姁藏起来,无论如何也不让她再回舞阳侯府那个魔鬼的巢穴。
“你干的?”
“天地良心啊。”程宗扬竖起一根手指,“我就干过一次。”
“我呸!不要脸!”
“这话得说清楚。她跟我的时候,早就不是完璧了。”
“卑鄙!无耻!下流!淫贱!色鬼!淫魔!登徒子!”
“你爱说什么说什么吧。说完赶紧去把刺客杀了,好给你叔叔报仇雪恨。”
杨玉环往掌心擂了一拳,“必须的!”
“你还真杀啊?”
“不管他是谁,这个黑锅他背定了!”杨玉环忿然道:“竟敢偷我的箭,陷害我!他也不打听打听,只有我陷害别人的,谁敢陷害我?”
程宗扬对杨玉环的道德下限有了一个全新的认识。要不是我亲眼看见你把箭射出去,还真信了你这套鬼话。
“替你解了围,你也不谢谢我?”
“谢什么啊。”杨玉环瞥了他一眼,“给你透露个消息,公平交换啊。”
“什么消息?”
杨玉环朝房内示意了一下,悄声道:“连着两天晚上都出去了。昨晚除夕都没在。懂?”
程宗扬心里咯噔一声。潘姊儿已经找上门来了?前天晚上泉玉姬在,昨晚人更多,外面还蹲着个独孤谓。她不是没来,而是没找到机会下手……
送上门的鸭子啊,怎么把她给煮了呢?
程宗扬没待太久,趁里面还在忙碌,潘姊儿腾不出找自己麻烦,赶紧抽身走人。
离开镇国公主府,程宗扬先就近到了兴庆宫,让人准备在花萼楼的废墟上搭建台子。接着让内宅诸女全都搬到靖恭坊在建的水香楼内,同时给太真公主下了个帖子,邀请她方便的时候到水香楼赴宴,自己随时恭候。
为了给潘姊儿创造机会,自己也是煞费苦心了。水香楼离十六王宅更近,没有京兆府、六扇门的人盯梢,自己的护卫还留在宣平坊宅中,楼里只有内眷,潘姊儿要是还不上门来找麻烦,除非是她是不准备报仇了。
搭个两三丈的台子不是难事,大木一架就行,六丈高就没那么容易了,必须有稳固的地基。光是清理废墟,购置的木料这两件事,就不是顷刻可办的。程宗扬有心让大伙儿歇歇,过个好年,于是让敖润去东西两市,雇佣工匠。只是眼下正值年节,人力物力都紧缺,程宗扬只能耐心等待。
从段少卿提供的图纸推测,入口的方位和高度应该在花萼相辉楼第三层。程宗扬找到兴庆宫那个老太监打听,老太监人都快糊涂了,往事倒还记得一些,他说花萼楼第三层供的是一尊天王像,不过自打花萼相辉楼建成,就一直被布障遮掩,没有人见过天王像的模样。
经历过黄巢之乱,兴庆宫的旧人早已所剩无几,如今整座花萼楼片瓦无存,天王像也多半被砸成齑粉,那尊天王像究竟什么模样,已经无人知晓。
程宗扬猜测,那尊天王像只是幌子,为了掩饰地宫的入口而设,本身并没有什么用处。地宫的入口并非物理存在,而是一个相对的位置。那些草匪把花萼楼拆毁后,反而彻底失去了碰触地宫入口的可能。难怪他们把整个兴庆宫翻了个底朝天,最终还是一无所获。
地宫入口的事先放到一边,程宗扬抓紧时间给潘姊儿设计圈套。水香楼前后三进,前两进可以放弃,在内院四周设了两处明哨和三处暗哨。明哨是给潘姊儿看的,暗哨是断潘姊儿后路的。
目前内宅战斗力最强的,依次是蛇夫人、惊理、阮香琳、尹馥兰、罂粟女等人。孙寿、成光只算是凑数的。赵飞燕、赵合德姊妹、孙暖自保都够呛。吕雉是一个大大的不安定因素,这么要紧的事,必须把她排除在行动之外。另外还有中行说、张恽这两个死太监可以当炮灰来用,就怕他们没有为主公献身的觉悟。
程宗扬斟酌半晌,把赵氏姊妹、孙暖留在宣平坊的宅内,由中行说、张恽两人守着,免得卷入危险。水香楼这边明哨是惊理和罂粟女,一东一西,放在长廊两端。蛇夫人、阮香琳和尹馥兰作为暗哨,埋伏在天井、檐下、楼梯等处。泉玉姬放在最外面,作为补救的后手。自己和小紫带着孙寿、成光居中策应。如此天罗地网,潘金莲只要敢来,立马就是瓮中之鳖,自己想怎么摸就怎么摸……
程宗扬下令,从现在开始,水香楼许进不许出。不管谁进来,都不得阻挡,想走更是没门。整个布局从内到外,从天井到屋檐,形成立体式多角度包围圈,势必将来敌一举成擒!
“你说,她要不敢来怎么办?这么多准备工作不是白做了吗?”程宗扬布置完,又不禁患得患失起来。
“那就找一根大竹竿,把程头儿你吊在上面,伸到墙外。”
“什么意思?”
小紫笑道:“钓鱼啊,程头儿来当鱼饵,保证她会上钩。”
“万一她要把我这个饵吃了,人跑了呢?”
“放心好了,我会给你报仇的!”
“别,我看还是把她引到院子里,瓮中捉鳖更合适。”
蛇夫人进来道:“外面的小厮都打发走了,兰姑和没处去的几位姑娘,已经送到宣平坊。还有……”
蛇夫人为难地说道:“雪雪我们叫不动,它只听妈妈的。”
“那个小笨狗。”小紫起身道:“我去接小笨狗,大笨瓜,你来不来?”
“别把我们放一块儿叫,好像我跟它是同辈兄弟似的。我不去。”
“你的鱼不会来这么早的。”
“万一呢?”
“大笨瓜。”小紫叫来吕雉,一起去宣平坊接雪雪。
程宗扬起身走到窗边,忧心忡忡地说道:“怎么还不来?”
蛇奴道:“天还没黑呢。”
“都准备好了吗?”程宗扬又确认一遍。
“准备好了,这会儿院内只剩下我们这些姊妹。”
“一个外人都没有?”
蛇夫人抿嘴一笑,“主子这会儿裸奔都行。”
程宗扬皱眉一想,“这主意不错啊。你说潘姊儿气势汹汹地杀过来,我要是光着出去,她会不会惊呼一声,两手捂住眼睛?我们不用动手就赢了啊。”
蛇夫人笑道:“何止如此?主子龙根一出,只怕鹤羽剑姬吓得腿都软了。”
“我要再蠢一点,恐怕就真信你了。”程宗扬摩拳擦掌地说道:“把绳子、铁镣都准备好!等抓到袭击本侯的女刺客,就在这儿把她吊起来,先奸后审,保证不冤枉!”
程宗扬双手一拍,然后握紧拳头,就像是已经把那位鹤羽剑姬握在掌心中一般。
暮色将至,程宗扬浓眉紧锁,一副忧郁而又焦虑的模样,凭栏远眺。
此情非干病酒,不是悲秋,心头千言万语汇成一句话:“怎么还不来?”
十六王宅,镇国公主府。
义姁忧心忡忡地说道:“师姊……”
潘金莲道:“不要分心。”
“可是,师姊用九华丹强行提升修为,只怕会影响根基。”
“无妨。”潘金莲道:“我把九华丹分成三份,每日只服一份,等先适应药力,要紧关头再服下最后一份,激发药性,能把危害降到最低。”
“可到底会有风险。”义姁眼泪婆娑地哽咽道:“师姊,你为了我……”
“不光是为了你,是为了光明观堂的颜面,更是为万民除害。”潘金莲不再言语,闭上眼睛,盘膝运功。
义姁小心退下,没有再打扰这位秉持正义的师姊。
回到住处,义姁取了些明矾,用清水化开,然后摊开一张白纸,用细毫笔蘸了明矾水,在背面写了几行字。
放下笔,义姁将纸张吹干,上面一片素白,看不到任何字迹。
义姁耐心地等了片刻,然后将纸张翻过来,在正面写了几味药材,随后叫来抚王府一名小厮,将药方递给他。
“王爷的伤势急需一味药,眼下各处药铺都关门了。你去靖恭坊十字街口南第二横街东边第三户,把方子递进去。”义姁说着又叮嘱道:“千万小心,别让刺客在药中下毒,此事切不可让旁人知道。”
小厮仔细应下,收起药方。这会儿虽然已经响起净街鼓,马上就要宵禁,但急病、产妇不在禁中,何况用药的又是亲王,去一趟靖恭坊只是小事。
眼看着天色已暗,程宗扬等得不耐烦,正想回去,东边院中忽然亮起一点灯光。
原本的摩尼寺已经摘去匾额,摔碎的摩尼像也被清理干净,只剩下石像的头颅被半埋在院中,面对着原本神像的位置,被当成了一件装饰品。石台上已经重新摆放了一尊佛像,身生八臂,盘坐莲台。
两名黑衣僧人提着灯笼进来,在院中走了一圈,然后打开侧面的小门。
“圆静是吧?”
“哎,哎。”一名僧人连声应着,弓着腰走了进来。
他满面皱纹,颌下留着一丛白须,看身形,年轻时身量极高,但如今年逾八十,腰弯得厉害,蒲扇般的大手只剩下皮包骨头,颤微微攥着一个小小的包裹。
“青龙寺来了几个倭国的学问僧,房舍都住满了。你今晚就住这儿吧。”
“哎,哎。”
“特大师吩咐,给你准备了米麺,厨下有柴火,你自己煮饭。”
“哎,哎。”
“后面院里不要去。有什么动静也别管,就当没听到。”
“知道,知道……”
两名黑衣僧关门离去。老僧走到佛像面前拜了拜,然后攥着自己的小包裹,拎着一只小小的米袋,往厨下走去。
程宗扬道:“旁边院子里有什么?”
“那些女摩尼信徒被关在侧院,每天有僧人过来诵经度化。兰姑说,夜深的时候能听到有人在哭。”阮香琳嗟叹道:“毕竟供奉的神都没了,换作谁也免不了伤心。”
程宗扬想了想,“把周围的禁音做好。别在小事上露了马脚。”
抚王府的小厮刚走到靖恭坊十字街口,背后一记手刀蓦然挥出,砍在小厮颈侧。没等小厮扑地,那只手便抓住他的衣领,把他拖进黑暗中。
片刻后,一名小厮敲响水香楼的大门。
不多时,房门打开一线,露出一张洁白妖艳的面孔。
小厮像被惊到一样,连忙低下头,双手递上药方,细声道:“我是抚王府的厮役,义大夫给了小的一张方子,命小的过来取药。”
孙寿伸出两根玉指,拈起药方,打量了他一眼,娇声道:“进来吧。”说着还抛了一个媚眼。
小厮跟着进了院子,“义大夫还有句话,让小的捎给此间主人。”
“在这里等着。”
小厮留在庭院中等候,孙寿将方子送到内院,“义姁让一个小厮送来的。”
程宗扬拿过药方看了一眼,又翻过来瞧了瞧,然后递给成光,“用清水浸一下。”
成光拿着药方去取清水,孙寿道:“那小厮说,义姁还让他传句话,只能让这里的主人听。”
“叫他进来。”
不多时,那小厮跟孙寿进来,他恭谨地低着头,细声细气地说道:“启禀老爷,义大夫让小的传话,说她今晚二更时前往兴庆宫,取甘露合药。”
二更?兴庆宫?义姁能把潘金莲骗到那里?这跟自己的计划不符啊。
“知道了。”程宗扬示意了一下,让孙寿取些赏钱给他。
说话间,成光悄悄将药方递过来。那药方用清水浸过,背面显出一行白色的字迹:潘服九华丹,强提修为。慎慎。
字迹确实是义姁的手笔。九华丹不知道是何许物,不过能让义姁专门传书示警,肯定不简单。
程宗扬放下药方,忽然觉得手指有些发麻。他甩了甩手,正要开口,旁边的成光晃了一下,一声不响地倒在地上。
第八章 内有玄机
“有毒!”
程宗扬省悟过来,右手一挥,被浸湿的药方刀片般朝小厮飞去。
小厮身形游鱼般一闪,避开纸张,接着袖中机括声响,扬手打出三枚暗箭,分别射向程宗扬的额头、心口和下腹。
程宗扬整只右手都开始发麻,他连着座椅往旁边倒去,避开暗箭,随即左手一撑,弹起身,顺势抽出座椅,往那小厮抡去。
小厮身子一滑,鱼儿般避开木椅,然后抬起左手,几枚暗箭飞出的同时,衣袖中跳出一截玉柄。他握着玉柄一拔,一柄拂尘扬起银白的轻丝,往仓促闪避暗箭的程宗扬拂去。
程宗扬心头一紧,拂尘?道门诸宗?太乙真宗还是瑶池宗?
不对!他方才说话时语音带雌,是个太监!想要自己性命,仇士良还是鱼朝恩?
程宗扬就地一滚,避开拂尘,接着一提真气,发现半边身体都开始发麻,不禁暗暗叫苦。这小厮修为顶多四级,真要正面交手,未必能打得过阮香琳,但他用的毒药极其霸道,身法更是诡异,自己几次反击,连他衣角都没碰到。
程宗扬奋力避开拂尘,一边心下懊恼,自己本来设下圈套,等着钓潘姊儿这条大鱼,没想到来了个小虾米,一不留神,居然把自己逼到绝境。
门口一声惊叫,却是孙寿取了钱铢过来,正看到小厮从怀中掣出一柄匕首,往主子胸口扎去。
程宗扬一脚踹出,小厮猫一般灵巧地一躲,匕首斜刺,在程宗扬腿上拖出一道长长的伤口,接着往后一跃,掠进侧室,“呯”的一声,破窗而出。
“救命啊!”孙寿这才叫出声来。可她的叫声像是遇到一层无形的屏障,被限制在正厅周围。
四周娇叱声起,各处的明桩暗桩纷纷现身,往传来声音的侧室方向处围杀过去。
程宗扬坐起身,只觉得心臓都有些发麻。自己不会就这么死了吧?这也太衰了,自己刚撒了网,鱼毛都没见呢,倒把自己赔进去了?
阮香琳抢进室内,看到程宗扬腿上的伤口,不由骇了一跳。好在伤口不深,只是皮外伤。她气恼地掴了孙寿一掌,“没用的东西!”
孙寿捂着脸跌坐在地,身子还在发颤。
阮香琳一边扶主子起身,一边道:“几名侍奴都去追了。他跑不了的。”
“往哪边跑了?”
阮香琳道:“蛇奴往西,罂奴往南,惊理往北。”
程宗扬差点儿没气死,合着连歹徒往哪儿跑的都不知道?纯粹是瞎追啊!
“怎么还漏了一边?”
“妾身守在东面,没见着刺客。”
阮香琳这才发现他半边身体都是木的,不由又惊慌起来。
“看看她怎么样。”程宗扬往倒在地上的成光示意了一下。
孙寿爬过去,手忙脚乱地探了探成光的鼻息,“还有气。”
程宗扬略微放心了一些,看来不是致命的剧毒,自己一时半会儿还死不了。
不一会儿,一众奴婢陆续返回。她们围过去的时候还是晚了,只看到破碎的窗棂,那名刺客早已经逃之夭夭。蛇奴等人一路追到坊外,连刺客的影子都没见着,倒是在一条背巷里,找到一名被剥了外衣的小厮。
“是谁!到底是谁干的!”程宗扬火冒三丈,“谁在正厅设的禁音?”
阮香琳看了看左右,小声道:“是主子你的吩咐。”
程宗扬无语半晌,最后没好气地说道:“你们赶紧拜佛去,求着咱们的鱼千万别来。就咱们这默契,要是潘姊儿来了,一人一剑就把咱们全挑了。”
等那被剥了外衣的小厮醒来,几人一问,终于拼凑出事情的大致经过:那刺客先是打晕了抚王府的小厮,然后拿着药方径直登门,就这么简简单单地进了水香楼。
原本信心满满的计划,被一个不知来历的刺客闹了个灰头土脸。程宗扬心下窝火,又撑了一阵,终于昏睡过去。
半梦半醒间,一双温凉的小手放在脸上,从头顶的百会穴开始,一点一点按摩到颌下,接着唇上一软,一条软腻的香舌伸了进来,将一颗小小的丹药送到自己口中。
一股清凉的苦意从口中化开,身上的麻痹逐渐退去,程宗扬清醒过来。他睁开眼,只见小紫正俯在自己面前,双手捧着自己的面孔,笑盈盈看着自己。
程宗扬刚要开口,一根手指竖在他唇上,轻轻嘘了一声。
“回来啦。”程宗扬悄声说道。
小紫轻手轻脚拉开被子,钻进被窝,在他耳边道:“你听。”
程宗扬竖起耳朵,听到蛇夫人正在训斥孙寿,埋怨她太过无用,见到主子遇袭,居然只会乱叫,都不知道去替主子挡刀。
“她不会喝高了吧?让寿奴替我挡刀?”
“再听。”
“嗯?”
程宗扬敛息凝神,渐渐的,一个细微的声音传入耳中。
呼吸声!有人躲在楼上某个位置!
程宗扬立刻反应过来,那刺客没有逃走!而是踢碎窗户,做出逃走的假象,然后反身逃到楼上。
“好胆!”
程宗扬坐起身,却被小紫拉住。
她摊开手掌,莹白的掌心停着一只小小的飞虫。她吹了口气,飞虫悄无声息地飞了起来,墨点般融入夜色中。
程宗扬走到窗边,中气十足地喝道:“都过来!听老爷训话!”
程宗扬把所有奴婢都叫过来,一番搜肠刮肚,足足训了半个时辰,最后实在找不出话说,才把她们都打发走。
再听楼上,已经贼去楼空。
既然发现那刺客的踪迹,要抓住他并不难,难的是揪出幕后的指使者。杨玉环提醒过他,宫里有人在摸自己的底。究竟是哪个大太监在背后指使?为什么要自己的性命?
抓住那名刺客只是治标,要紧的是治本,揪出主谋!否则天知道还有多少刺客在等着自己。
“大笨瓜,人家给你留了驱毒的丹药,结果你一下就被人麻翻了。”
“意外,都是意外。”
有小紫在,刺客用毒的手段很快被查出来。他在药方上涂了一种从蛊虫中提炼出的粉末,这种粉末无色无味,干燥状态下对人体没有任何影响,可一旦遇到清水,就会产生强烈的麻痹效果,甚至通过皮肤接触都能起效。
实际上,这是传闻中,采花淫贼和一些纨绔们最热衷的迷魂药,没想到自己竟然亲身体验了一把。这也让程宗扬更加恼火,死丫头驱毒及时,并没有对自己造成什么伤害,可被人用采花的麻药迷倒,面子上实在下不来。
至于腿上的伤势,倒是不重,只是皮外伤,可也免不了受痛几日。
“等抓到那个死太监,我非把他腿打折不可!”
后半夜风平浪静,潘姊儿到底没来。
长夜将尽,晨钟远远传来,沉睡的长安城从洋溢着年节气氛的长夜中醒来,迅速变得热闹起来。程宗扬没有留在水香楼守株待兔,而是包扎好腿上的伤口,然后换上一身布衣,低调地前往平康坊。
谢无奕的住处很好找,他带着僮仆、属吏、护卫,一群人浩浩荡荡包下一座青楼。程宗扬来时还怕他高卧未起,结果一通传,立刻被请进内室。
程宗扬进门就吃了一惊,谢大爷披头散发,敞衣袒腹,一手搂着一个娇艳的粉头——大清早可就干上了。
这种放浪形骸,醉生梦死的神仙生涯,让程宗扬自愧不如,自己放浪形骸就是说说,人家这才是真浪!
“且来之!”谢无奕大笑着将一个粉头推过来,“与君同乐!”
程宗扬一把接住,奇道:“晋国也不缺胡姬吧?我记得贵府还有不少胡人婢女。”
谢无奕摇头晃脑地说道:“如何比得上此间胡姬艳若桃李,妖娆多姿?”说着往窗外看了一眼,“咦?天又亮了?”
好嘛,自己还以为他是起得早,没想到是睡得晚。这日子也太堕落了。
程宗扬把一只玉匣放在案上,笑道:“区区薄礼,不成敬意。”
谢无奕嗤道:“以咱们的交情,还带什么礼物?”
程宗扬客气地说道:“生意的事,还请尊驾多多照顾。”
谢无奕笑了一声,挥手把两名胡姬打发走。
谢无奕爬起来,伸了伸腰,“私下说话,也不用坏我清名吧?弄得我好像在索贿一样。”
“谢大哥还在乎这点名声?”
谢无奕抚掌大笑,“说得好!名声于我如浮云!”
程宗扬把胡姬的衣物推到一边,坐下来道:“说吧,到底什么事,把你这位大爷都派出来了?”
“别急啊,我先看看礼物。”
谢无奕打开玉匣,里面是两株手指粗的植物,长约三寸,通体碧绿如玉,散发出淡淡的清香。
程宗扬道:“别说我不向着你,一株给王丞相,一株给你的。”
谢无奕讶然道:“这是……仙草?”
程宗扬一怔,“你认识?”
谢无奕哂道:“你不会以为我们谢家连这东西都没见过吧?”
程宗扬作势收起玉匣,“好不容易寻来的,没想到你还看不上。”
“别啊!”谢无奕拦住他,“我就是见过,还没尝过呢。久闻这仙草明心养神,延年益寿,还能壮阳补肾——我这身子骨,早该补补了。”
程宗扬放开玉匣,笑道:“好了,说正事吧。”
谢无奕也不客气,张口将一株仙草塞到口里,边吃边道:“建康出了一则流言,说司马氏已经驾崩。王丞相勾结内侍,隔绝消息,似有不臣之心。味道还不错。”
“叶子别吃。晋帝?死了吗?”
谢无奕不屑地说道:“他?活着跟死了有什么区别?还活着。这叶子怎么用的?”
“女人吃的。谁放的流言?查出来了吗?”
谢无奕摇了摇头,“不是王家,也不是我们谢家。”说着他把一片叶子丢到嘴里,“味道差不多。”
这才是累世富贵的世家风范,多贵重的东西都不当回事,随随便便就吃了,根本不在乎是不是浪费。相比之下,自己和石超家底都差得远,只算是刚赚了几个小钱的穷鬼。
“也不是江州。”程宗扬道。
谢无奕明显松了口气,“那就好。”
“王丞相就因为这个,派你到唐国来?”
谢无奕斟酌片刻,“孟贵妃之子年前夭亡了。”
程宗扬怔了一下才明白过来,只剩一口气的晋帝没死,唯一的太子死了。这还不如让晋帝驾崩得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鬼知道孟贵妃那个儿子是谁的种,让他继承帝位,还不如从宗室里找一个。临川王就挺合适……
“不会是临川王干的吧?”
“不知道。”
“王丞相是什么意思?”
“还能怎么办?只能从宗室里面挑了。”
“挑谁?”
谢无奕目光炯炯地看着他。
程宗扬看了看身上,“怎么了?”
“你不会以为,晋国有什么事能瞒过我们王谢两家吧?”
程宗扬干笑道:“我也没什么瞒你的啊。”
谢无奕压低声音道:“生一个啊。”
程宗扬憋了半晌,“王老头就出的这馊主意?”
“跟王丞相没关系,是我的主意。”谢无奕小声道:“自家兄弟,何必便宜外人?”
“这话我就当没听到。”
真当我是种马啊。汉国有这心思也就算了,晋国居然也起了这心思?也就是我现在生不出来,我要是能生,干脆让六朝的皇帝天子全都改姓程好了,将来六朝会盟,全是自家兄弟……
“赶紧说正事!”
“王丞相让我来看看唐国的市面是否太平。”谢无奕说道:“汉国刚乱了一场,晋国又有人不消停,听说昭南和秦国也不太平。就怕大乱之世将至。”
程宗扬道:“宋国倒是还挺安生。”
“你可能还不知道,晴州那边,刚把宋国的知州礼送出境。”
晴州名义上一直由宋国管辖,但宋国委任的晴州知州毫无实权,差不多只算晴州那些商贾妆点门面的吉祥物,现在晴州连吉祥物都不要了?
“商税?”
“兴许吧。”谢无奕显然也不了解内情。
程宗扬道:“你觉得唐国局势如何?”
谢无奕不屑地说道:“我们那位晋帝好歹是受制于世家,唐皇却是受制于家奴。可堪一笑。”
“这话也就你敢说了。”程宗扬对他的大嘴巴也是服了,都不带掩饰的。
他提醒道:“唐国挺乱的。我昨天也遇刺了。”
谢无奕吓了一跳,“谁干的?”
“没逮到,让他逃了。八成是个太监。”
谢无奕跑到窗口张望,心惊肉跳地说道:“你不会把刺客引过来吧?”
程宗扬吓唬道:“小心暗箭!”
谢无奕赶紧躲到一边。
程宗扬奇道:“谢大哥,你这么胆小,干嘛学人出使呢?”
“生死有命,我倒是豁达得很。”谢无奕道:“可我要是死在长安,使得晋唐交恶,那就百死莫赎了。”
程宗扬挑起拇指,“谢大哥好博大的胸怀。”
“博大个啥啊,我是怕我们家北府兵打不过唐军……”
好嘛,北府兵都成你们家的了,生怕别人不知道晋国是你们王谢两家管的。
“你们家幼度呢?怎么不是他来?”
“王老头还指望他坐镇呢。他要是挪窝,建康怕是就要翻天。”
“局势紧张到这个地步了?”
“说来还是多亏了你,要不是听了你的话,各家大肆囤粮,晋国早就饿孚遍野了。”
“灾情这么严重?”
“灾情重不重我也说不准,反正囤粮的各家都发财了。”
程宗扬隐隐觉得有些不妥,自己劝晋国囤粮的目的是救灾,可不是让这些世家借机敛财的。晋国要是因为缺粮大乱,他们赚再多钱有个屁用。
两人又谈了一会儿,谢无奕并非蠢人,但他对政事兴趣缺缺,除了建康市面上出现流言,有人暗中搅事,别的也说不出什么眉目来。
从平康坊出来,程宗扬直奔驿馆。
汉国动乱方息,晋国暗流涌动,宋国在江州之战中大失颜面,连晴州那帮商人都公然驱逐宋国官员。还有谢无奕提到昭南和秦国也不太平,徐君房莫名其妙成了秦国使者,中间到底有什么蹊跷?
让程宗扬意外的是,徐君房还没有回驿馆,而是元正大朝会之后就一直留在宫中。徐大忽悠不会真把唐皇李昂那个小年轻给忽悠瘸了吧?
程宗扬犹豫一下,转身去找童贯。
廖群玉仍然杳无音讯,童贯趁着这个机会,一举坐实了正使的位置,每日里迎来送往,俨然以宋国官方自居。
不过在程宗扬面前,小贯子倒是恭谨得很,程宗扬本来让他散朝之后来找自己,但昨天忙着给潘姊儿设套,实在脱不出身。这会儿主动上门,童贯恭恭敬敬地叉着手,站着回话。
太后、梦娘等人都好。官家更是圣明英睿,处置政事越发有章法,半年多来接连提拔了蔡元长、韩节夫、史同叔等一大批能力不凡的中坚官员,国势蒸蒸日上。
太尉高俅奉命整顿上四军,一番淘冗汰弱之后,种世衡、刘宜孙等一批年轻将领崭露头角。不过听说驻守筠州的西军好像出了点什么事,眼下正在打官司。
贾相爷力推方田均税法,惩治了一批办事不力的官员,但因为商税,跟晴州那边出了些矛盾。至于宋国的官员被晴州驱逐……
“外边想必是传错了。”童贯信誓旦旦地说道:“其实是贾相爷对商税的征收不满,把晴州知州召回临安。又把夏将军调到丹阳,掌管水军。”
夏用和是贾师宪的心腹,他去掌管水军,难道要对晴州用兵?程宗扬想想都觉得不可能。宋国以绝对优势的兵力,在江州打了个灰头土脸,几乎都成了六朝的笑话。晴州仅雇佣兵就不下五万人,实力远在江州之上,宋国哪儿来的勇气再出兵晴州?多半还是摆出姿态,逼晴州在商税上让步。
童贯年纪还不到谢无奕的一半,地位悬殊,身份更是天差地别,但说起政事头头是道,自己收获的信息,比谢无奕那边多了十倍还不止。
“廖先生留下什么话了吗?”
这会儿终于说到正题,童贯小心翼翼地回道:“没有。”
“有没有跟谁交往?”
童贯思索着说道:“廖先生到长安之后,倒是时常出门。”
程宗扬忽然想了起来,“他那个随从呢?还在吗?”
童贯茫然道:“随从?廖先生自己一个人来的啊。”
离开驿馆,程宗扬又去了兴庆宫一趟。花萼楼的废墟还没有清理完毕,不过方位已经划好,等材料备齐便开始动工。
程宗扬看了一遍,然后走到角落处,“怎么样?”
吴三桂现身出来,“没人盯梢。”
刺客的事被程宗扬掩盖下去,没有惊动唐国官方。今天他特意一个人出门,就是想看看能不能钓上鱼来。结果也不意外,昨晚的刺客刚刚行刺失败,总得回去总结经验,汲取教训,休息一下,不会这么快就再次出手。
程宗扬想知道的是,除了那刺客之外,是不是还有人对自己的脑袋有兴趣?
“我先回靖恭坊。你们去打听一下周族那位少主的下落。我怀疑廖群玉是去找他才失的踪。”
“我们也过去?”
“不用!”程宗扬发狠道:“我倒要看看,还有谁敢刺杀我!”
“梆,梆梆……”
打更声渐行渐远,已经是三更时分,靖恭坊内一片寂静。
一只泛着金属光泽的蜘蛛从土中钻出,伸出尖肢爬到梁下,然后抱起尖肢,从尾部吐出一条金属丝,垂下尺许,像颗石子般悬在空中。
微风吹来,一个人影悄无声息地踏上墙头,然后像柳絮一样飘入院中,正巧避开罂奴、兰奴和阮香琳的视线。
“真有耐心啊,”程宗扬小声道:“这么冷的天,在树上等了快两个时辰,也不怕冻出毛病……”
“咦?”小紫轻轻咦了一声。
程宗扬也惊觉过来,“不对!”
那刺客刚钻到街边的树上藏身,就被小紫驭使的机械虫蚁发现。但直到刺客现身,程宗扬才察觉到,来的并不是潘金莲,而是昨晚假扮小厮的那名刺客。
这厮好大的胆子!昨天放你一马,今天又来——这是不把我舞阳侯程员外放在眼里啊!
程宗扬不禁怀念起杨妞那支拿来砸核桃的手枪来,要是那枪还能用,自己在楼上直接把他一枪撂倒,让他还敢猖狂!
刺客悄无声息地掠进内院,刚踏入天井,一道强光从天而降,将他黑色的夜行衣都照得发白。
“抓住他!”程宗扬伤腿蹬在几上,立在窗口,挥着手电筒叫道:“想来就来,想走就走?老爷我不要面子的吗!”
刺客像被吓到一样,呆立当场。躲在檐下的蛇夫人挥出一条长鞭,朝刺客颈背卷去。惊理从廊上飞出,左手掐着剑诀,右手长剑如水,直逼刺客的面门。尹馥兰抬手一招,将数十枚苍青的松针撷在手中,劈掌打出。
雪亮的光柱下,长鞭、利剑、松针同时打在刺客身上。“噗噗”数声轻响,刺客的夜行衣委蜕在地,却是一袭空衣,真身早已消失。
接着墙下树影摇曳,那刺客已然遁身树上,借势掠起,攀上屋檐。
“休走!”阮香琳娇喝声起,手中玉带抖出十余个或大或小,或正或斜的圆环,往刺客足膝缠去。
刺客飞身跃起,半空中双掌推出,衣袖蓦然一荡,六支袖箭同时击发,分别射向阮香琳和另一边的罂粟女。
两女各自躲开,那刺客已经踏上檐角,飞身跃往檐脊。
就在这时,一个人影凌空飞来,长长的衣袖宛如凤翼,挥向刺客的后背。
“篷”的一声,吕雉一掌印在刺客背心。那刺客刚跃上檐脊,就被击中,整个人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落入相邻的院子,然后踉跄了一下,飞身弹起。
程宗扬脸都黑了,这一回自己以有心算无心,手段尽出,竟然还被那刺客给跑出去!他算是看出来了,不是这刺客太狡猾,着实是这帮侍奴太无能!相互间一点配合都没有!
小紫道:“我也去。”
程宗扬怫然道:“哪儿用得着你去?”
“去钓鱼啊。”小紫说着抓起雪雪的后颈,抖手掷出。
小贱狗四条小短腿舞动着,以狗刨的姿势从空中游过,一头扎进邻院。小紫紧接着从窗口飞出,仿佛被一根无形的丝线拉起,轻轻一荡,从檐下掠过。
隔墙是原摩尼寺正院,里面只剩一个眼花耳背的老僧。小贱狗嗅了嗅,然后朝着一个方向发力狂奔。蛇奴等人紧随其后,乱纷纷地追了上去。
程宗扬一脸的惨不忍睹,自己养的这一堆奴婢简直都是废物,追个刺客跟打狼一样,明桩暗哨一窝蜂地瞎追,一点章法都没有,难怪连个刺客都拿不住!
他正想赶往主楼压阵,忽然间心头一凛,掠过一丝寒意。
前方的屋檐上,不知何时多出一道人影。那人白衣如雪,面罩轻纱,身姿婀娜,风姿绰约,仅仅往那里一站,便流露出无尽的风情。
潘金莲!
程宗扬头大如斗,她竟然已经潜入楼内,直到此时才现身。
真没想到啊,向来光明正大的潘姊儿居然也学会玩阴险了!
古怪的是,潘金莲没有动,而是手持长剑,斜斜指向檐角一处模糊而斑驳的阴影,娇喝道:“出来!”
【六朝燕歌行】 第十一集
第一章 红芳乱斗
夜色如墨,狭窄的天井内只有一盏灯笼挑在檐下,透出昏黄而黯淡的灯光。一众奴婢都去围追刺客,整个水香楼里只剩下程宗扬一个带伤的男主人,还有孙寿、成光这俩战力平平的花瓶。
潘金莲选在此时现身,显然是看穿了自己设计的圈套,根本不给自己以多打少的机会。但让程宗扬不解的是,自己这边已经没人了,她却没有立即出手,反而持剑对着檐角的位置,如临大敌。
屋檐上覆盖着一片阴影,程宗扬在廊内观望多时,丝毫没有发觉那片阴影有什么异样。事实上,这个时代的夜晚缺乏稳定的光源,类似的阴影随处可见,如果没有才显得不正常。
在他看不见的角度,那只悬在梁下的蜘蛛八条尖肢一节一节张开,复眼缓缓转动着,从它尾部拉出的金属丝纤细如发,仿佛与夜色融为一体。
潘金莲手握长剑鹤侣,白衣无风而动,气势越来越凌厉,杀意凛然。
等她气势攀至顶点,再出手一击,自己能不能顶得住不好说,但程宗扬敢肯定,她脚下的飞檐肯定顶不住,梁倒屋塌都有可能。
就在潘金莲即将出手的一刹那,那片阴影忽然动了起来,像泉水一样沿着灰色的瓦片流向檐角。
这是……又一名刺客?
程宗扬头一次发现自己居然这么热门,一晚上来了三拨刺客,还都不是一伙的!除了潘姊儿的身份可以确定,逃走的那个只能猜测或许跟宫里的阉党有关,至于藏在阴影中这位,连猜都猜不出来,一点儿头绪都没有。
程宗扬不禁反躬自省,有道是事不过三,这一晚上来三拨刺客,自己的仇家已经泛滥到这个地步了吗?难道自己在招惹仇家这事上也要跟岳鸟人看齐?光潘姊儿就够自己喝一壶的,如果潘姊儿跟另一名刺客联手……
程宗扬立在二楼的廊窗前,表面镇定自若,丝毫看不出半点心虚的模样,只见他一声长笑,沉声喝道:“她已经落入本侯圈套!还不动手!”
潘金莲凝在半空的长剑蓦然刺出。那片阴影泛起水状的波纹,然后突地掀开一角,一柄直刃短刀一闪而出,毫无花巧地架住剑锋,紧接着从阴影内打出数点寒光。
潘金莲娇躯后折,几枚暗红色的菱状暗器全部打空,接着足尖探出,一记斜踢南斗,正中对手持刀的手腕。那柄短刀脱手飞出,潘金莲白衣轻举,仙鹤般飞起,长剑宛如一泓秋水,划出一道圆弧,斩破阴影。
贴在檐上的阴影流动着人立而起,被劈开的阴影缝隙中露出一面宽不盈尺的圆盾,准确地抵住剑锋。紧接着圆盾一翻,盾下一只戴着黑色手套的手掌五指张开,一把抓住长剑。
剑掌相交,发出金石摩擦的刺耳声音,那手套却是金属制成,丝毫不惧长剑的锋锐。
潘金莲面带轻纱,露出的妙目不动声色,右手催动剑气,左手双指并起,施出一个剑诀。
那阴影再退一步,已经退到飞檐挑起的尖顶,退无可退。一直隐藏在阴影中的右手终于伸出,同样带着黑色的金属手套,五指并拢,往剑锋切去,似乎想徒手斩断长剑。
与此同时,那柄飞出的直刃短刀在空中悄无声息地转了一圈,像被无形的丝线牵引着,斩向潘金莲颈后。
眼看刀锋就要斩中潘金莲洁白的玉颈,忽然“叮”的一声,短刀往后弹出。却是潘金莲捻着剑诀的左手往后扬起,像弹开一粒弹珠般,将短刀弹飞。
阴影中那只抓向长剑的右手一震,手腕仿佛被掌刀斩中,斜着荡开。
程宗扬这才发现,那名藏在阴影内的刺客右腕系着一条黑色的细链,将短刀连结起来,初一交手时就被挑飞的短刀其实一直在刺客的掌控中,伺机而动。如果潘金莲没有及时察觉,这突如其来的一击便是致命的杀招。
潘金莲心细如发,轻松破去对手的直刃链刀,占得先机,接着一剑斩下,鹤侣剑光华大作,如沸汤泼雪般涤除阴影。
一直藏在阴影中的刺客终于露出身形,她从头到脚都穿着黑色的紧身衣,身材纤小,腰前垂着一条手掌宽的长带,似乎附有某种奇特的幻术,摇晃时暗影变幻不定,使得她的身形时明时灭,似乎随时都会隐遁消失。她脚下穿的鞋子也颇为古怪,大脚趾是分开的,进退之际迅捷如飞,而且悄无声息。
两名女子一个白衣胜雪,一个黑衣如墨,甫一交手,便是立分生死的绝杀,此时彼此现出身形,出手更加凌厉。潘金莲长剑寒光四射,攻势一浪高过一浪。对面那名刺客修为比她差出一截,但身法极为诡异,在方寸之间变化万千,屡屡从不可能的角度避开剑招。
转眼间,两女便在只能容足的檐角交手十余招,潘金莲固然稳上风,对面的刺客也没有束手就擒,她身形在夜色中若隐若现,右手的链刀和左手的腕盾尽往潘金莲的腹下、咽喉等要害处招呼,还不时在必死的局面下突然打出几枚菱形的暗器,拼着与对手同归于尽。
潘金莲手中的鹤侣剑越来越亮,出招却是极稳。她六分心思放在御敌上,另外四分始终保持警惕,遇到以伤换伤,以命换命的招术,宁肯放过重创对手的机会,也绝不行险。毕竟真正的敌人是在对面的回廊中。
那姓程的贼子一直没有出手,只是不断发号施令,叫嚣道:“给我上!”
“抓住她!老爷重重有赏!”
“没吃饭吗?用力!给我往死里打!”
卑鄙!堂堂男儿,只敢驱使奴婢卖命,自己像老鼠一样躲在暗处!
潘金莲心中鄙夷,心态却更为谨慎。当日不小心落入程贼手中,经历了毕生难忘的奇耻大辱,对程贼的阴险狡诈卑鄙无耻记忆犹新,这一回,她绝不允许自己再次犯错。
她这一趟来时已经打算好,觅机行事,绝不冒险,如果找不到出手的时机,宁肯等到同门前来轮替的时候,再叫上义姁,三位同门一起动手。
没想到这次遇到刺客来袭,一众侍奴连同小紫都被引走,楼内只剩一个受伤的程贼。如此天赐良机,再不出手必定后悔莫及。只不过,檐角还有一个隐藏更深的暗桩。
程贼虽然做得隐秘,终究瞒不过她敏锐的知觉。想除去程贼,必定要拔掉这颗钉子。
潘金莲不知道的是,对手也是同样的想法,将她认作程宗扬手下的鹰犬,以为自己已经落入彀中,只能拼死一战。
“为虎作伥,可耻!”潘金莲用森寒的口气怒斥道。
对面的黑衣女子默不作声,却听观战的程贼气势汹汹地喝道:“少废话!出绝招!”
两人攻势同时一紧,潘金莲的鹤侣剑绞住短刀的锁链,劲力疾吐,将锁链斩断,左掌同时拍出,正中圆盾。
对手招术诡异,但一大半的变化都来自于作为攻防轴心的双腕,潘金莲蓄势已久的一招施出,对面的刺客双掌荡开,身前空门大露,潘金莲抬起左掌,往对手胸前印去。
程宗扬那一声喊,两人都以为他是在命令对方出招,潘金莲攻势尽出,对面的刺客也同样使出杀招,她圆盾下蓦然探出五支钢爪,撕开潘金莲的衣袖,接着蒙面的黑布蓦然一鼓,一道赤红的火柱从黑巾中冲出,猛地往潘金莲脸上扑去。
潘金莲抬起左手,一掌按熄了火柱,右手鹤侣剑光芒大作,剑身宛如透明的冰玉般,迸射出莹白的光芒,一剑斩断短刀的锁链,接着以雷霆万钧之势往前斩下,将对手一分为二。
“篷”的一声,女刺客的身影被剑气劈开,溅起一团紫色的浓烟。瞬间便将两女的身形,连同脚下的飞檐全部笼罩起来。
紫烟翻滚着飞速膨胀,只一个呼吸就扩散到整个天井。忽然浓烟中传来一声低呼,却是潘金莲的惊叫声。接着一声巨响,飞檐断开,瓦片连同砖石、碎裂的斗拱倾颓下来,重重砸在天井中。
尘埃飞扬,梁下的蜘蛛收起细长的尖肢,复眼的微光渐渐收敛,重新隐藏在黑暗中。
程宗扬挥了挥手,驱散飘来的紫色烟雾,对寿奴和光奴道:“过去看看。”
两女刚要举步,脸色都变得古怪起来。程宗扬也察觉到不对,那股紫烟吸入鼻孔,带来一股甜腻腻的奇特香气,接着自己体内的真气便像被消融一样,迅速涣散消失。
程宗扬赶紧把手伸进衣襟,摸到颈下一只小小的瓷瓶,从中取出一颗淡红的珠子,塞入口中,用力咬碎,吞了下去。
这是毒宗秘制的驱毒丸,只不过朱老头那个坑货,在自家的驱毒丸里还下了剧毒。自己受不了朱老头坑爹的脑回路,让死丫头改过,专门驱毒,绝无毒性。
药丸粉碎,一股剧痛从口腔中爆发开来,程宗扬几乎以为自己吃的是鞭炮,一口下去,把舌头都炸没了。又像是拿着一支防狼喷剂,对着自己嘴巴呲了一整瓶,活活辣穿!
他伸出舌头,大口大口喘着气,眼泪鼻涕直淌。死丫头做的什么见鬼的驱毒丸?简直辣破天际!
程宗扬辣得血液都快沸腾了。好在死丫头做的驱毒丸虽然辣到灭绝人性,但效果极佳。呼吸间,涣散的真气重新凝聚。
寿奴和光奴眼巴巴看着他,可惜驱毒丸只有一颗。紫妈妈回来之前,她们两个算是废掉了——虽然她们本来就跟废物差不多。
紫烟渐渐散开,只见天井像是被炸过一样,碎石遍地,还一只被切成两半,几乎看不出形状的稻草人。
天井中间是一个小小的水池,潘姊儿和那名女刺客从檐上坠下,正好摔在池中,浑身溅满了水,跟落汤鸡一样狼狈不堪,却仍死死纠缠在一起。
两人无法动用真气,只能靠纯粹的体力死命纠缠。潘金莲双手死死握住对方的左腕,对她的右手全然不顾。
很明显,潘姊儿急于脱身,而不是与对手纠缠,可此时的主动权并不在她手中。她的鹤侣剑和对手的直刃链刀都已经脱手,但对手还多了一面圆盾和一只钢爪,稍不留神就会血溅当场。
女刺客也不比她强多少,潘金莲最后那一剑险些将她斩成两半,虽然靠着替身术躲过致命的一击,但也仅差毫厘,那名女刺客的紧身衣被齐齐斩开,只有下巴到颈部一截相连。
程宗扬站在二楼,居高临下看了个仔细。他原本看着那刺客身材平得像板子一样,男女都分不出来,这时才发现她胸前的束带也被斩断,两只白生生的美乳将黑色的夜行衣撑到两边——居然颇为有料。不仅如此,紧身衣的切口从胸前一直延伸到腹下,几乎连大腿根都露了出来。
女刺客抬起右手,握拳往潘金莲头脸打去。潘金莲衣袖被钢爪撕开,露出大半截雪白的手臂。她死死扼着对方的左腕,丝毫不敢松手。那钢爪犹如弯钩,爪尖附着一层幽蓝的光泽,显然淬过剧毒,万一沾在身上,必定有死无生。
无法防守之下,潘金莲束发的丝带被打掉,发丝披散下来。遮面的轻纱被扯下半边,露出那只娇滴滴,甜蜜蜜,天生就带有十足媚态的娇靥红唇。她脸上挨了一掌,媚艳的玉颊留下了五个指印。身上的白衣湿透,水淋淋贴在身上,玉体曲线毕露。
程宗扬吹了声口哨,先不说谁胜谁负,单是潘姊儿这幅狼狈的模样,就活活值回票价了。
女刺客身材娇小,单论体力还真比不上比她高出一头的潘金莲,虽然空出一只手,却被对手按到水池里,大半身体都浸在冰冷的池水中。
挣扎间,女刺客忽然松开拳头,一把抓住潘金莲的衣襟,用力撕下。
“嗤”的一声,潘金莲湿透的白衣被撕开半边,胸前露出一抹荡人心魄的弧形。她咬住唇瓣,拼命将对手往池水中按去。池水一点一点浸过女刺客的脖颈、后脑、双耳……
女刺客挣扎愈发用力,右手拼命撕扯。衣帛撕裂声接连响起,转眼间,潘金莲那件白衣便被撕到腰下,露出里面月白色的贴身小衣。忽然她身子一僵,却是女刺客空余的右手扯住她的小衣,正竭力撕开。
“嗤喇”一声,月白色的丝绸寸寸绽裂,潘金莲光洁的香肩、玉背、纤腰暴露在众人眼前,白滑如玉。
女刺客没有停手,而是将右手伸到潘金莲身后,一把扯住她的白裙。
潘金莲美目瞪得圆圆的,睫毛颤抖着,上面不知沾的是眼泪还是池水,终于忍不住道:“住手!”
女刺客露出的双目不带任何表情地看着她,平静地说道:“口其拉口搜。”
潘金莲怔了一下,她在说什么?
“她在说:是你才对。”一个男声从旁边传来。
程宗扬不知何时走到水池边,他摸着下巴,若有所思地说道:“倭语?东瀛忍者?怪不得潘姊儿说你为虎作伥的时候没反应呢,这词儿没学过吧?”
潘金莲怔了几秒,然后惊醒过来,对女刺客失声道:“你不是他的女奴?”
程宗扬扭头对寿奴道:“你认识她吗?”
孙寿抿嘴一笑,“不曾见过呢。”
程宗扬笑道:“看来不是呢。”
潘金莲如五雷轰顶,尖声道:“放手!”
作为回答,女刺客一把撕开她的外裙。
程宗扬抚掌大笑,“干得好!加油!你们两个谁输了,我今晚就干哪个!”
他这会儿是彻底的有恃无恐,死丫头的驱毒丸虽然让自己吃足了苦头,可效果没得说。自己这会儿就是腿上伤势未愈,动手时有些影响,但丹田真元满满,就是三五头犀牛都能一拳捶翻,何况两个弱女子?
至于潘姊儿和女刺客,她们哪怕还有一点真气,也不至于打到这份儿上,装都装不出来。没有真气,这两个就是自己砧板上的鱼,想怎么切就怎么切。
“把老爷的座椅搬来!”
在程宗扬吩咐下,孙寿和成光搬来座椅,又拿来十几盏灯笼、红烛,摆在四周,将天井照得一片通明。
两个美女还在互殴,她们在窄小的水池中搂抱翻滚,衣衫不整,玉体半裸,那画面既香艳又刺激。
程宗扬坐在椅中,将受伤的左腿跷在水池边缘,一手拿着手电筒,一边在两女身上照来照去,一边给她们加油打气。
“用力!抓她奶子!”
“撩阴腿!顶她下面!”
“被夹住了?你个废物!”
“别打脸啊!不许打脸!”
“小心!潘姊儿,她要扯你裤子!”
“哎!扭得好!这屁股扭得不错!细节很丰富!”
程贼的无耻让潘金莲几欲吐血,她早有心停手,可那女刺客却像失去理智一样,死死缠住她。此消彼涨之下,潘金莲渐渐地落在了下风。原本她几乎将女刺客按进水里,这会儿却被女刺客一点一点扳平。
程宗扬叹了口气,“看在小香瓜的面子上,就帮帮你好了。”
说着他抄起一把用来修剪树枝的大剪刀,“咔咔”开合了几下,然后伸到女刺客腰侧,一剪下去,将她的紧身衣剪成两段。
那件紧身衣是水兽的皮革制成,极有弹性,刚一剪开,立刻朝两端弹去,带起一片水花。
皮衣一截束在女刺客颈下,另一截缠在大腿上,中间腰臀尽露,像一段月光般浸在水中。
潘金莲玉脸雪白,没等她喘息,那把剪刀就跟路过一样,不经意地伸过来,随便那么一剪,“咔嚓”的一声,将她亵裤的系带剪断。
潘金莲衣带原本系得极紧,才没有在缠斗中滑落。这会儿失去束缚,如雪的肌肤光滑得仿佛没有丝毫阻力,湿透的亵衣从纤腰间一点一点滑下,渐渐滑到臀沟……臀下……
一个戏谑的口哨声紧贴着耳边响起。
潘金莲颈后的汗毛都竖了起来,她这时才发觉那个阴险狡诈的程贼不知何时凑到自己身边,几乎就趴在自己的背上,以一个暧昧的姿势俯瞰着两人。
“滚……滚开!”
潘金莲吃力地说着,在她分心的一刹那,女刺客空余的右手一把抓住她裸露的臀肉,手指往她臀缝伸去!
潘金莲一声尖叫几乎到了嗓子里,本能地想要松手,被她压在池中的女刺客趁机腰身一拧,从她身下挣脱出来,随即将她压到水中,一手扼住她的颈子,拼命往水中按去。
那水池不过四尺见方,两女上身浸在池中,只见四条光溜溜的美腿在池沿上不住扭动,雪肤带水,玉体生光,挣扎间,艳态毕露。
程宗扬放下剪刀,“来人啊,让老爷赏赏两位的花。”
孙寿娇声道:“主子要赏什么花?”
“当然是美人儿身上最柔最美的那朵花儿……”
潘金莲带着一丝哭腔道:“程宗扬!你敢!”
“瞧你说的,”程宗扬亲切地说道:“我又不是没看过。”
“卑鄙!”
“卑鄙?你自己备屄上门,我是要不看,对得起你吗?”程宗扬用怀念的口吻感叹道:“滴水红莲啊,多难得的顶级名器。上次没把它给采了,我可是一直后悔到现在。”
程宗扬用手电筒在她脸上晃了晃,笑道:“这一次,如你所愿。”
孙寿扭着腰走过去,将潘金莲滑落的亵裤剥到膝下,一手提起灯笼。摇曳的灯光下,雪滑的双腿被迫分开,露出腿缝间一瓣柔美的红莲。
潘金莲发出一声呜咽,拼命扭动腰肢,想要挣开她的手指。可她腰腿都被女刺客压住,急切间无法挣脱。
鹤羽剑姬本来就生得明艳娇媚,下体更是精致得犹如一件艺术品。此时沾了水,色泽愈发鲜美,被灯光一映,宛如红莲夜绽,美不胜收。
孙寿娇声道:“恭喜老爷,鹤羽剑姬还是处子,元红尚在。”
另一边,成光也扒开女刺客的屁股,笑道:“这也是个雏儿呢。下面的花儿水灵灵的,又紧又嫩。”
出乎程宗扬的意料,原以为只是添头的女刺客竟然也颇具美态,圆润白皙的臀间,嫩穴带着几分羞意,娇柔动人。
孙寿笑道:“主子,先用哪一个?”
“两个都是处女?这可难为我了。以我跟潘姊儿的交情吧,不干她都说不过去。可我要是干了潘姊儿,岂不是便宜了上面这个?”
成光笑道:“不如主子今晚花开两朵,把这两个都收用了。”
“那可不行,我说过,今晚就干一个。本侯一言即出,驷马难追,说一个就一个。”程宗扬大方地说道:“还是你们两个自己一决胜负,谁输了,就老老实实趴在这儿,被我开苞。潘姊儿,加油哦。小心输给这个倭奴。”
程宗扬一边说着,一边解开衣物,露出那根已经蓄势待发的大肉棒。
潘金莲此时被仰面压在水中,反而因为视角的关系,看得更清楚。看着程贼挺着那根粗大而丑陋的物件走过来,曾经受过的屈辱又一次涌上心头。
身上的女刺客目光平静到几乎淡漠,似乎根本没有意识到危险来临。无论身体裸露,还是刚才险些被一剑斩杀,都没有一丝动摇,就像这世间没有任何事能让她在意一样。
潘金莲又一次动摇起来,也许她真是程贼的爪牙,不然她为何对程贼视而不见,从头到尾都只想杀死自己?
潘金莲头颈浸到水中,接着是下巴,然后是嘴巴、鼻子……
“潘姊儿,看来你要输了。”
程宗扬挺起身,潘金莲视线受阻,却能感觉一股火热的气息从她冰凉的两腿间升起,像一条火龙往她最隐秘的部位逼去。
池水寒冷刺骨,潘金莲上半身都浸入水中,口鼻呼吸断绝,身子禁不住战栗起来。
女刺客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目光冷静得骇人。
阳具离裸露的下体越来越近,就在将要触到的刹那,潘金莲浸在水中的双眼蓦然张开,身子向上移了半尺。
被压在下方的雪臀滑入池中,溅起一片水花。潘金莲放开女刺客的手腕,一把抱住她的臀肉,拼尽全身的力气往后送去。
只见紧凑的雪臀间,那只沾着水的红嫩蜜穴蓦然绽开,宛如一朵鲜花怒放开来,水滴滚落,露出娇腻的穴口,重重撞上后方伸来的阳具。
肌肤相接,女刺客双眸迸出一丝寒光,本来扼在潘金莲柔颈间的右手蓦然一折,凭空亮出一柄树叶状的匕首,往身后男子的心口刺去。
锯齿状的锋刃撕开空气,发出尖锐的风声。一瞬间,女刺客真气尽复,就在双方身体接触的刹那,发出致命一击。
女刺客倾注全力的一击却只刺了个空,接着肩头一紧,被一只手掌捏住。
“早防着你呢!”
程宗扬冷笑声中,扳住她的肩头一扯,硬生生将她右臂拽脱了臼。
“叮”的一声,匕首落在池边。
“解药是藏在牙齿里面的吧?自己使的毒烟,自己都没解药?你蒙谁呢?还挺下本的啊,故意等到最后一刻才吃解药,怕被我看出破绽来?你个二货,知道错哪儿了吗?”
程宗扬一边吐槽,一边利落地将女刺客双臂关节卸掉,“本来你在下面,潘姊儿在上面,趁我给金莲开苞的时候出手,角度、时机多合适?可我剪开你们衣服的时候,你居然拼了命也要把金莲压到下面。我都不明白你这是什么鬼操作,等看到你还是个雏儿,我才猜到一点儿——你不会是以为干那事只有男上女下一种姿势吧?知识这么贫乏,还跑来当俘虏,你要补的课有点多啊……”
程宗扬说着,又封了她背上诸处穴道,把她的丹田气海一并制住。
潘金莲挣扎着扬起头,闻言不禁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一字一字道:“你故意坑我?”
遭人欺骗的愤恨,使一向从容的鹤羽剑姬失去了平常的冷静,那双天生便带有几分媚意的美目盯着女忍,眼底泛出一丝玫瑰般的暗红色。
即使女刺客双臂脱臼,要穴被制,对自己再没有威胁,潘金莲也没有停手,她双手抱住女刺客赤裸的臀部,带着哭腔和刻骨的恨意道:“去死啊!”说着用力往后送去。
绽开的蜜穴对着身后怒涨的阳具重重套入,女刺客终于发出一声尖叫,“雅蔑蝶!”
熟悉的声音传入耳中,让程宗扬有种穿越时空的梦幻感觉,仿佛自己又回到从前的时空,那些久违的画面浮现在眼前,与天井中正在发生的一切重叠起来,两种完全不同的环境,却有种莫名的契合。“洗噶麻希欧!接受吧!"程宗扬大喝一声,腰身挺起,阳具怒龙般捅入蜜穴,深深插进女忍柔嫩的蜜腔内。
粗长的肉棒硬如铁石,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直直干进穴底,尽根而入。那层脆弱的处女膜被肉棒彻底捅穿,处子的元红在肉穴内溅开,染红了肉棒。身下的女忍发出一声痛叫,臀肉绷紧,蜜穴像小嘴一样紧紧含住肉棒,剧烈地抽动着。
只是瞬间,赤裸的雪臀又往前滑去,粗大的肉棒从蜜穴中拔出,收紧的蜜穴被带得往两边翻开,蜜肉间淌出一股殷红的鲜血。
潘金莲满腔的委屈和愤恨在这一刻彻底暴发出来。紧接着,雪臀又一次往后顶来,“啪"的一声撞在程宗扬结实的腹肌上,力道十足。那根阳具瞬间被蜜穴吞没,紧窄的蜜腔被棒身撑得几乎裂开。
“好爽!"程宗扬吹了声口哨,"加油金莲!干得漂亮!""姓程的!你怎么不动!"潘金莲哭着嘶声道:“你干我时候的力气都去哪了!你给我用力啊!用力!干死她!"女忍尖叫道:“雅蔑蝶!”
“干啊!你不是喜欢干吗!你这个不要脸的混蛋!我让你干!干啊!”
“以压大……不!”
“干死她啊!”
听着潘姊儿委屈的哭声,女忍痛楚的叫声,一种莫名的成就感涌上心头,程宗扬禁不住放声大笑。
第二章 露湿莲心
凌乱的天井内,灯火遍布。平时风姿如画,宛若仙子般优雅的潘金莲此时美目发红,就如同一个情绪彻底失控的魔女,一边流着委屈和愤怒的泪水,一边抱着女忍的屁股,拼命往程贼身上乱撞。
一道光柱将圆臀间照得一片雪亮,翕张的蜜穴、战栗的嫩肛在光柱下纤毫毕露。女忍身体被制,毫无反抗之力,不多时臀肉便被撞得红肿,嫩穴更是溢出鲜血,落红无数。
程宗扬拿着手电筒,一边观赏女忍处子嫩穴被开苞的妙态,一边催动气轮,在她落满元红的蜜腔内凝聚真元,炼化杂气。
不得不说,自己女人不少,上过的处子却屈指可数。相比于平常的交合,以刚刚破体的处子为鼎炉,炼化杂气的效率明显要高得多,凝聚的真元质量更是高出一截。组成气轮的莹光中,仿佛有颗星辰被点亮,连久不见踪迹的阴阳鱼也在气海中惊鸿一现。
“雅蔑蝶……”
“以压大……”
女忍痛叫着,想要挣脱,却用不上半点力气。她双臂软软垂在身侧,上身趴在水池中。潘金莲双手从她腰侧伸出,死死抱着她的屁股,红着美眸往后推动。
女忍穴道被制,娇小的身体就像一只漂亮的玩偶娃娃,被迫翘着白生生的屁股,不停撞在身后男子的腹下。
“啪……啪啪……啪啪啪……”
女忍圆润而紧凑的屁股像皮球一样在腹肌上拍打着,频率越来越快,力道越来越大。
那只柔嫩的性器初次开苞,就受到粗暴的摧残。紧嫩的穴口被粗大的棒身撑开,随着肉棒的进出,不断溅出鲜血。她放声尖叫,从未被人进入过的蜜腔被撑到极限,传来阵阵撕裂的痛楚。
潘金莲像泄愤一样,每一下都用尽全力。有她不遗余力地助攻,程宗扬这会儿既省心又省力,自己都不带动的,只等着那只处子的嫩穴自己送上门来。
那只狭紧的嫩穴紧裹着棒身,从龟头一直吞到根部,紧凑而光滑的臀肉仿佛要在自己腹上撞碎一样,阴唇夹在肉棒两侧,带来紧密而清晰的触感,蜜腔的腻肉抽搐着,花心被龟头重重捣入,仿佛连子宫也被肉棒干穿。
“以压大!不……不要……”女忍伸直喉咙,痛苦地说道。
程宗扬倒是会一点东瀛倭语——大部分都是跟着片子里的大哥哥小姊姊们自学的,懂得不多,但全在刀刃上。
“奇摸鸡!很舒服……”程宗扬夸奖道,接着又鼓励潘姊儿,“加油金莲!干得好!”
潘金莲哭道:“你给我用力啊!干死她啊!”
女忍叫道:“以它以……好痛……”
“干死她啊!”
程宗扬一边吹着口哨,一边伸出手,一把扯下女忍的头套。
一张苍白而刻板的面孔出现在灯光下。那名女忍面目平庸,脸上敷着一层厚厚的粉,眉毛淡得几乎看不出来。
“果然是你!我说那爪钩看着眼熟呢,这上面不会还用的春药吧?”
说实话,要不是她身材不错,皮肤够水嫩,是个美女胚子,单凭这长相,自己还真没什么兴趣。毕竟山珍海味都吃不完呢,哪儿还缺这一口没滋没味的生鱼片?
程宗扬扯住女忍的发髻,想把她的脸抬起来,刚一用力,不由得“咦”了一声。只见那只发髻连带着那张面孔同时掉落,却是一层逼真的面具。
“戴了面具还戴头套?你有强迫症吧?”
程宗扬一边奚落着,一边抬起女忍的下巴,入目的情形让他微微有些失神。
自己跟这名女忍已经不是第一次打交道了,洛都之乱中,她出现在黑魔海一方的势力中,给自己惹了不少麻烦。出手狠辣,极擅隐忍,行事也颇为老练,程宗扬原以为她至少也是二三十岁年纪,还想夸她身子保养得不错,幼齿,显嫩。
谁知摘下面具之后,露出的面孔却是一个只有十六七岁,充满了青春气息的少女。她头发剪成齐耳长短,脸蛋圆圆的,眼睛圆圆的,小巧的鼻尖也圆圆的,皮肤白里透红,像一只人偶娃娃一样,显得十分的……卡哇伊。
怪不得裹这么严密,从头到脚包得严严实实,还戴了伪装的面具遮掩,怕被人看出来?
“你刚出道?才入职的新人?哦,该叫素人。”
少女忍痛道:“放开我……”
程宗扬抬起双手摇了摇,“你瞧,我都没碰你。”
看到忍者的少女面孔,潘金莲也怔了一下,然后更用力地抱起她的屁股,往后撞去,“贱人!去死吧!”
这一刻,潘金莲对她的痛恨还在程贼之上,明明两人可以联手刺杀程贼,她却故意拿自己当成接近程贼的工具,结果她自己送了一血不说,还连累自己也落到程贼手里。自己即使是死,也不会放过这个坑了自己的小贱人!
忍者少女吃痛地拧起眉头,她被夹在两人中间,逃无可逃,只能身不由己地敞露着下体,被人推着屁股,一次又一次让阳具贯穿蜜穴。
潘金莲体力渐渐耗尽,泪水却越来越多。她把所有的委屈和愤恨都发泄在这个不知所谓的女忍身上,全然不顾她元红初破,痛叫连连。
对于程宗扬来说,这比自己动可有趣多了。只用挺着肉棒,那小女忍就一边“雅蔑蝶!雅蔑蝶!”地叫着,一边举着美美的小嫩穴自己送上门来,让自己结结实实干个爽。
这跟小女忍自己动还不一样,至少她自己动的时候不会这么玩命,丝毫不顾自己刚刚开苞,处子的嫩穴张得圆圆的,被大肉棒一插到底,干得鲜血四溅。
小女忍叫声越来越弱,潘金莲动作也越来越吃力,她扒着女忍的臀肉,用力撞在程宗扬腹下,喘着气道:“射进来!”
程宗扬挑了挑眉毛。
潘金莲恨声道:“让她受孕!”
少女尖叫道:“以压大!不要!”
潘金莲露出一丝快意,用挑衅的目光盯着她道:“你不是想害我吗?现在我要让你被强暴受孕,让你怀上施暴者的孩子,让你屈辱地挺着大肚子,让你用自己的子宫养育仇人的孩子,让你一辈子都洗不清耻辱,一辈子都摆不脱,一辈子都忘不掉!”
她抬起美绝人寰的面孔,对程宗扬尖声道:“射啊!你还等什么?搞大她的肚子!报复她啊!”
程宗扬挑了挑眉,吹了声口哨。
这才是自己认识的潘金莲。虽然经过光明观堂多年的熏陶,使她一出场就带着圣洁的仙子光环,但能说出“大郎,吃药了”这种话的女人,怎么可能会是圣母?
“好主意!”程宗扬赞许道。
“不……不可以!”少女圆圆的眼睛中满是惊慌。
“你们倭女不都喜欢借种吗?”潘金莲用讽刺的口气讥诮道:“满足你的梦想,不用谢我。”
“不!”
程宗扬笑道:“抱紧她,我要射了!
潘金莲抱着忍者少女的屁股,像是要把那只圆臀挤碎一样,用力顶在程宗扬小腹上,让他的阳具深深楔进少女的嫩穴,抵住宫颈口。
少女痛叫着挣扎起来,但失去控制的身体就像一块任人宰割的美肉,能够做出的反抗微乎其微。程宗扬伸手抓住少女的双乳,笑道:“还挺有料。"说着挺起阳具,在她体内尽情喷射起来。阳具在处子紧致的蜜腔中跳动着,一股一股浓精喷射而出,点滴不剩地灌进她鲜嫩的子宫内。少女发出一声悲惨的鸣咽,还有些稚嫩的子宫被精液灌得满满的。接着腹下一酸,一股热流淌了出来。却是子宫突然的膨胀鼓起,压迫到了膀胱,使她尿液失禁漏出。
旁边的孙寿笑了起来,“好不中用,刚开苞就被主子干尿了。”
成光笑道:"尝过主子的大肉棒,她这辈子都忘不掉主子的好处。”
程宗扬又挺了几下,把精液全射在小女忍体内,然后拔出阳具,笑道:"辛苦你了。”潘金莲终于松开手指,然后一把夺过程宗扬握着的手电筒,在他惊讶的目光中,重重捣进少女穴内,堵住宫颈口。
一支蜡烛烧到尽头,灯芯闪了一下,倒在遍地流淌的鲜红烛泪中。
忍者少女裸着身子伏在天井中,被摆成伏地挺臀的屈辱姿势,那支手电筒插在她朝天挺起的臀间,光柱以近乎垂直的角度笔直射向天空。
潘姊儿的报复心真够强的……
不过这小女忍既然敢来刺杀自己,就应该有付出代价的觉悟。反过来说,如果她刺杀得手,不光自己死定了,当时在场的潘姊儿,包括孙寿和成光全都丧失反抗能力,只怕都要性命难保。
潘金莲屈着双膝,侧着身子坐在水池边,发丝湿淋淋贴在脸上、颈侧,倍显妩媚。她如雪的白衣已经湿透,此时扯下半边,露出一只圆润丰满的雪乳,一滴水珠悬在她殷红的乳头下,将滴未滴。亵裤被褪到脚踝处,裸露着曲线动人的粉臀玉腿,在灯光下白得耀眼。
程宗扬笑道:“金莲你好啊,大家又见面了。”
潘金莲掩面的轻纱掉在耳侧,那张媚态天生的面孔满是泪痕,灯光下却没有多少凄清和哀伤,反而流露出一番入骨的媚意。
程宗扬暗自嗟叹,潘姊儿也真够倒霉的,天生一张二奶脸。唇角微翘,不说话就带着三分笑意。眼角微挑,目带桃花,面无表情都像是含情脉脉,随便看人一眼,就跟故意撩人一样。
那些长得丑的,笑起来跟哭一样难看,可潘姊儿哭着都仿佛带笑;别人生气的时候,怒火万丈,潘姊儿愤怒的时候,怎么看都像是打情骂俏;别人不高兴,脸上写着别惹我,潘姊儿不高兴,脸上写着来哄我;别人正经的时候一本正经,潘姊儿正经的时候一脸的娇媚——都长成这样了,你还在江湖里混什么啊?还不如给我当二奶算了。
寿奴拿过一方丝帕,帮主人擦拭肉棒上的污物。丝帕的影子晃动着,在潘金莲媚致的红唇上留下斑驳交错的影痕。
“义姁呢?她怎么没来?”
潘金莲默默看着他。那根刚刚射过精却仍然怒涨的阳具,就那么直挺挺地横在她面前,近在毫厘,呼吸相闻,她却丝毫没有躲避的意思。
这根阳具她已经不是第一次见到,甚至还亲口品尝过它的滋味。她曾经无数次从梦中惊醒,梦到那根阳具带着邪恶的力量,一直顶到她喉咙深处,让她难以呼吸。无数长夜中,她反复感受到那种窒息和压迫感,喉头和舌尖似乎还残留着它的味道和温度。
她已经预感到自己接下来的遭遇。无论自己做什么,都不可能摆脱失身的悲惨结局。他不会放过自己,自己也没有任何逃脱的可能。
潘金莲美目中流露出一丝绝望,自己唯一能做的,就是以死保住清白,以免给师门带来无法洗去耻辱,但他怎么可能给自己自尽的机会?
“别说我不给你机会——只要你把义姁送回来,我今天就放过你。”
潘金莲露出难以置信的目光,他会放过自己?但紧接着,她眼中的光亮就熄灭了。先不说这个奸贼的承诺是否可靠,即使是真的,她也不会为了自己而出卖同门。
“本侯一言九鼎,只要你答应,我立刻放人,怎么样?”
“我不会出卖同门,你杀了我吧。”
“好端端的,干嘛寻死觅活的?”程宗扬露出大灰狼一样的笑容,“潘仙子修为精深,当日的舌灿莲花,本侯已经领教过了……”
潘金莲迸出羞愤的泪花,“畜生!”
“本侯跟你打个赌。”程宗扬拿过一支刻香,在烛焰上点燃。
“只要你能在一炷香内,让本侯也射一回,我就放你走。怎么样?”
“你去死!”
“我数三下,你不答应,就当我没说。”程宗扬笑眯眯道:“等我数完,就把她的穴道解开,换她来给你推屁股。”
潘金莲玉脸一下变得雪白。
“一、二……”
潘金莲红唇颤抖着,终于没能说出拒绝的话语。
“三!”
潘金莲默默闭上眼睛,红唇微分。
一个滚烫的物体顶到她冰凉的唇瓣上,接着那奸贼戏谑的声音笑道:“亲爱潘仙子,请开尊口。”
良久,潘金莲终于认命地张开红唇,任由那根阳具捅入自己口腔,贴着舌尖一直顶到舌根底部,深深插进喉咙里面。
两行珠泪顺着如雪的香腮滑落,来自光明观堂的仙子红唇间含着那根粗硬的阳具,明艳而妩媚的面孔贴在他的腹下,精致的琼鼻触到他的腹肌,口腔中是又热又硬的雄性器官,呼吸中满是充满侵略性的雄性气息。
肉棒在口中搅弄着,挑起她的香舌。硕大而坚硬的龟头在柔软的香舌上来回滑动,仿佛要将它的气味留在她的唇舌和喉咙深处。
真气受制,她只剩下常人的力道,面对一个六级修为的恶魔,即使拼尽全力咬下,也不过是蚍蜉撼树,伤不了他分毫。更何况粗大的棒身迫使她嘴巴张到最大,连咬下都成了难事。她所能做的只有吞咽。
阳具在唇间进出着,龟头带着口水捅进喉咙,然后拔出,然后再次进入。往复抽送,循环不已,仿佛要插到天荒地老,岁月尽头,今生今世永无休止。
“快瞧!”耳边娇笑声响起,孙寿对成光说道:“潘仙子都流口水了呢,看她吃得多香。”
成光道:“不知道馋了多久,含着主子的阳物就不松口。”
潘金莲一时间羞窘欲绝,她试图吐出肉棒,却被他捏着下巴,无法挣脱。
“哎哟,”孙寿拖长声音道:“仙子害羞了呢。”
“什么仙子?还不是天生的淫材儿?光用口就浪成这样,等被主子开过苞,还不得浪得淌水?”
孙寿和成光你一言我一语,揶揄着这位来自光明观堂的高徒。
正当潘金莲挣扎着想要避开时,那奸贼忽然道:“亲爱的潘仙子,你的时间不多了。”
潘金莲惊醒过来,她睁开眼睛,只见那支刻香已经烧去一半,要不了多久就会燃尽。
迟疑了一下,潘金莲忽然伸手抱住他的腰背,主动吞吐起来。
她不顾一切地伸直喉咙,任由龟头捅进自己咽喉,撑开喉头的软肉,粗暴地顶进食道。舌根被压迫时的呕吐感,使她胃中不住翻腾,气管被口水呛到,肺中传来撕裂般的痛意,但她丝毫没有停止,似乎这一切都是对自己的惩罚,让她对今晚的失败和教训刻骨铭心。
刻香越来越短,三分之一……
五分之一……
十分之一……
舌根和下巴越来越酸,但她丝毫不敢停止。
终于,在她拼尽全力地舔舐和吞吐下,那根阳具有了喷发的迹象,撑满口腔的棒身又胀大了几分,表面凸起的血管虬张着,越来越热,传来心跳的律动。
就在爆发的一刻,忽然“啵”的一声,那根阳具从口腔中拔出。
潘金莲错愕地睁大眼睛,只见那刻香只剩下最后一点红光,但还没有完全熄灭。
果然,自己又被他骗了!潘金莲悲愤交加,“你——”
话刚出口,那奸贼已经像野兽一样猛扑过来,将她压倒在地上,然后握住她的双膝往两边一分,阳具直挺而入!
“不——”潘金莲发出一声凄叫。
下身传来一阵痛意,阳具狠狠捅进那只未经人事的蜜穴,穴口仿佛撕裂般被撑开。
“不要……不要……”潘金莲哭叫着拼命推开他,“你又骗我!”
耳边传来程宗扬无奈的声音,“潘仙子,你要再乱动,我一不小心,可就真进去了。”
“你……”潘金莲泪眼模糊地望着他,意识到他并没有真进去,而是浅浅插入少许,龟头正顶着自己那层处子的象征。
“乖乖躺好,把腿分开……很好。”
程宗扬笑眯眯看着她,然后在她软腻的嫩穴内喷射起来。
潘金莲怔怔看着他,下身的穴口紧紧裹着龟头,感觉着它在自己处子的嫩穴中剧烈地跳动着,滚热的精液从龟头喷出,穿过处女膜上的孔隙,一股一股射进自己体内。
看着那张媚艳的娇靥,程宗扬忍不住俯下头,想吻住她的唇瓣。
潘金莲侧过脸,试图避开,程宗扬道:“再乱动,我就干进去!”
潘金莲不敢再动,只能被他吻住唇瓣,接着那双手毫不客气地伸到胸前,把玩着自己的双乳。
不知过了多久,喷射的精液终于停了下来,程宗扬却丝毫没有拔出的意思,仍将龟头塞在她小穴内。
好不容易挣开唇瓣,潘金莲眼泪汪汪道:“你还不放开我?”
程宗扬坏笑道:“想让我放开,你得这么说……”
他贴在潘金莲耳边小声说了几句,然后又充满威胁地挺了挺下身。
潘金莲玉脸时红时白,最后终于艰难地说道:“老公,金莲被老公的大……大鸡巴射得好爽,小……小穴都被老公的精液灌满了……”
潘金莲羞愧地闭上眼睛,“金莲的小穴最……最喜欢老公的大鸡巴了……金莲被老公射得好开心……”
程宗扬大笑着在她嫩穴内挺动了几下,然后拔出阳具。
忽然一阵清脆的掌声响起,接着是一片银铃般的笑声。
潘金莲茫然睁开眼,只见天井中不知何时已经站满了围观的看客。小紫抱着雪雪,笑吟吟朝她眨了眨眼睛。然后是阮香琳、蛇夫人、惊理、罂粟女……
一个个笑靥如花,将她最屈辱,最狼狈,最不堪入目的一幕尽收眼底。
潘金莲像受伤的小兔一样惊呼一声,双手捂着面孔,泪水在她风流妩媚的玉脸上恣意流淌。
“刺客越过摩尼寺,往南逃进青龙寺所在的新昌坊。那边有人在暗中接应,把线索和痕迹都扰乱了。不过我们在沟渠中找到一只鞋子。”
蛇夫人拿出一只丝履,邀功似地递了过来,“那刺客是个女的。”
是个女的?来了三拨女刺客?程宗扬有种不真实的感觉,怎么和一众使节纷纷跟自己有关这么像呢?巧合?还是有人在做局?
三拨女刺客,一个光明观堂的女弟子,一个黑魔海的东瀛女忍,还有一个来历不详,很难说她们互相之间有关系。而且三名女刺客自己吃掉一个半,这要是有人做局,难道是故意给自己送菜上门?
程宗扬刚才吃得挺痛快,心情也不错,因此没有给蛇奴脸色看,只和气地说道:“就捡了只破鞋,你还有脸拿出来?”
蛇夫人讪讪地收回鞋子,朝小紫看去。
小紫笑吟吟道:“大笨瓜,又心软了?”
“什么心软不心软的!”程宗扬一脸严肃地说道:“我是突然想起来,万一潘姊儿也练过凤凰宝典呢?本来给潘姊儿开苞是件挺美好的事,可万一我刚干进去,潘姊儿直接暴毙挺尸,我的心理阴影得有多大?”
程宗扬感慨道:“我是为自己着想,才暂时放她一马。你以为我真有多好心呢?”
“万一她没练过凤凰宝典,万一她开过苞也不会死呢?”小紫笑道:“万一程头儿不但没有心理阴影,反而打开新世界,喜欢上奸尸了呢?”
程宗扬一脸狞笑地说道:“对啊,万一我喜欢上奸尸呢?干一个死一个,哼哼哼哼……你就不怕吗?”
小紫眨了眨眼睛,“为什么要怕?”
“奸尸啊,就我现在这能力,一天少说也得干死七八个。去哪儿找这么多女人呢?”
“简单啊。”小紫道:“把鹤羽剑姬做成尸妓就好了。你要想换换口味呢,还可以把苏妲己啊,剑玉姬啊,齐羽仙啊,闻清语啊,小玲儿啊,都做成尸妓。有老有小,有熟妇,有御姐,还有童颜巨乳的小姑娘,包程头儿你满意。”
程宗扬脸垮了下来,“赶紧打住!你个死丫头,比释特昧普那帮家伙还要变态。”
“他们可是比你想像得更变态呢。”小紫说着,将一只银白色的物体放在案上,“呶,自己看吧。”
程宗扬皱起眉头,“死丫头,你去青龙寺了?”
“正好路过啊。”
“那鬼寺庙一股子邪气,以后离远点。”
程宗扬一边告诫,一边按下播放。
第三章 天雷业火
一团莹白的光球出现在视野前方,接着一片阴影从光球中浮现出来,视野变得黑暗。
一名老僧佝偻着身体睡在草席上,身上盖着条缀满补丁的布被。
程宗扬讶异地抬起眼,这不是隔壁摩尼寺那个老和尚吗?死丫头拍他干嘛?
小紫“嘘”了一声,示意他继续观看。
光影中传来一声尖叫,那老僧一动不动,仔细看时才发现,他两耳各塞了一团棉絮。
光影移动着,穿过墙壁,来到另一侧的院落内。院内列着两排房舍,原本是摩尼师们居住的雅室。其中一间此时还亮着灯火,几名僧人身着暗红的僧袍,赤着双臂,盘腿坐在草席上,他们双手合什,双肘端得极平,神情肃然,面相出奇得年轻,最大的也不过十七八岁。
一名戴着珠冠的波斯女子侧身倒在地上,一手捂着脸颊,指下露出一个鲜红的掌印,眼中满是惶恐。
在她旁边,立着一名小沙弥,他同样是红袍赤膊打扮,只有十五六岁年纪,脸颊和脖子被晒得又黑又红,这会儿一手指着地上的波斯女子,尖着嗓子叫道:“说!收藏财宝的秘库在哪里?”
波斯女子凄惶地说道:“回上师,那些财宝积蓄并非本寺所有,都是族人们寄放于此……”
小沙弥大声道:“寺庙是我佛门所有!秘库也是我佛门所有!快说!秘库在哪里?”
“我……我不能说……”
“该杀的邪魔!”一名沙弥跳起来,厉声道:“这些邪魔外道,不服佛法,贪得无厌!我佛慈悲,普渡众生!须助她诛除邪念,脱离苦海!”
“师兄说得是!这邪魔潜逃多日,才被我佛门抓到,说不定早就把秘库里的佛宝转移走了。”
“还啰嗦什么?”一名年纪大些的沙弥振臂叫道:“老法子!用困魔索!”
几名沙弥一拥而上,用一根手指粗的麻绳将那波斯女子双腕捆住,一头甩到梁上,扯下来,绑在窗棂上。
波斯女子被悬着双腕吊起,不得不竭力伸直身体,脚尖才堪堪触到地面。
几名沙弥围着波斯女子开始诵经,诘屈拗口的梵吟伴随着波斯女子的悲呼和哀求,在昏暗的灯光映照下,鬼影森森,犹如阴间地府。
程宗扬眯起眼睛,接下来的问话中,他得知那名波斯女子是掌管摩尼寺秘库的女摩尼师,此前她正在蓝田交接一笔款项,摩尼寺皈依佛门的消息传来,信徒们都劝她尽速远离。但接到赞愿尊首与阿罗莎口谕的女摩尼师只略做犹豫,便决定听从尊首的召唤,毅然返回长安。
结果刚一入寺,她就被寺里的僧人制住,由于特大师等高僧忙于法事,便交给这些沙弥追问秘库的下落。
女摩尼师表示自己遵奉赞愿尊首的教谕,愿意皈依佛门,但坚称秘库属于族人所有,并非摩尼寺的财物,不肯吐露秘库所在。
那些沙弥年纪不大,却极为狂热,下手更是毫无分寸地凶残和酷毒。他们先是剥掉女摩尼师的鞋袜,将几枚长针钉进她的脚趾,另一端钉进地板。然后将几根方形的铁钉敲进她髌骨侧方,使她双腿无法弯曲。
女摩尼师双手悬吊,双腿伸得笔直,脚趾被长针贯穿,牢牢钉在地板上,每一次呼吸都痛彻心肺。
女摩尼惨叫连声,一边哭泣一边试图给他们讲道理,说明财物各有所主,非她可以擅自动用。
“这妖魔满口妄言,切了她的舌头!”
“切了舌头还怎么说秘库的位置?”
那名年纪最大的沙弥对女摩尼师道:“你可愿意皈依佛门?”
女摩尼师泣声道:“自是愿意……”
“本宗法门以净观为基。不修净观,难得传承。欲修净观,当以五甘露为供奉。”那沙弥取出一柄包着皮革的铁锤,“我来助你破除执念,修成果位。”
一众沙弥齐声道:“阿弥陀佛!大善!”
一声闷响,铁锤击在女摩尼师小腿上,女摩尼师惨叫一声,腿骨几乎断裂。
“按紧!再来!”
“住手!”一名穿着大红袈裟的僧人推门而入,厉声道:“我佛慈悲,岂能如此!”
“净念师兄,”拿着铁锤的沙弥道:“我密宗法门如此,你修的显宗法门,怎知我密宗的高深?”
净念道:“佛门诸宗,皆拜佛祖。我佛慈悲为怀,普渡众生,岂能行此凶残之事?”说着他回过头,“观海师兄,你来评评理。”
后面一名红袍赤膊的僧人笑嘻嘻进来,捻着法珠道:“让我说,这事嘛……是净念师兄你错了。”
净念挑起眉头。
观海笑道:“师兄修的是不净观,红颜枯骨,脂粉脓血,他们修的是净观,脏净本为一体,世人皆以为脏,却正是破除我执的良药。世人颠倒妄想,执着分别,不破除执念,如何修成果位?”
净念森然道:“观海师兄是说我显宗错了?”
观海笑嘻嘻道:“我说的是师兄执着于此错了,并非显宗错了。成佛八万四千法门,哪里有对错之分?难道不净观是对的,净观就是错的?净观是对的,不净观就是错的?显宗是对的,密宗就是错的?同为佛门弟子,莫非还要分个你死我活么?”
他双手合什,躬身诵道:“以无所得故,菩提萨埵,依般若波罗蜜多故,心无挂碍,无挂碍故,无有恐怖,远离颠倒梦想,究竟涅槃……”
净念长吸一口气,然后拂袖而去。
气走了净念,观海直起腰,浅浅一笑,然后对那些沙弥道:“净念师兄固然错了,可你们也是不对。”
沙弥纷纷合掌,“请师兄指教。”
观海用悲悯的眼神看着被悬吊的女摩尼师,柔声道:“敢问檀越,可愿皈依我佛?”
与他目光一触,女摩尼师眼神不由恍惚了一下。
“我……愿意……”
“佛门之事,略有六种,一曰布施,汝愿布施否?”
“愿意……”
“次曰持戒,汝愿意持戒否?”
“愿意。”
“三曰忍辱,汝能忍辱否?”
女摩尼师湖蓝的眼眸中透出一丝坚定的神采,“能!”
“阿弥陀佛。”观海抬起手掌,放在她额头上,低声诵道:“故知般若波罗密多,是大神咒,是大明咒,是无上咒,是无等等咒,能除一切苦,真实不虚。故说般若波罗密多咒,即说咒曰:揭谛揭谛,波罗揭谛,波罗僧揭谛,菩提萨婆诃。”
听着光影中传来的梵唱,程宗扬眼神渐渐变得迷离起来,身体仿佛沉浸在温暖的水中,远离痛苦和烦恼,只想在这梵唱中度过无边苦海,抵达彼岸。直到眉心被小紫弹了一记,才惊醒过来。
再看那团白光,里面的女摩尼师已经合上双目,神情变得平和喜悦,眉心似乎散发着淡淡的佛光。
观海长长舒了口气。然后手掌一震,女摩尼师腕上的麻绳断开,钉在膝间的铁钉同时弹出。
女摩尼师双手合什,虔诚地跪倒在观海身前,她闭着眼睛,嘴唇微微翕张,似乎在诉说什么。
观海满意地点点头,温言道:“汝已皈依佛门,昔日种种已经成幻影,如今为比丘尼,赐汝法号善合。”
“多谢上师。”
“汝既奉密行,当以净观为基,自取甘露供奉。”
“是。”
“阿弥陀佛。”观海宣了声佛号,然后松开手掌。
善合睁开眼睛,湖蓝的眼底透出宁静的喜悦。
观海微笑道:“让这些师兄助你取五甘露。”
“是。”善合望着周围的沙弥,柔声道:“劳烦各位师兄。”
光球一闪,飞速收缩成一点,然后消失不见。
“甘露?”
程宗扬对这个词儿并不陌生,汉国的上林苑就建有甘露台,唐国对甘露也颇为热衷,那刺客假传义姁的口讯,也说是凌晨去兴庆宫取甘露。但他还是头一次听说甘露有五种之多。
“此甘露非彼甘露。”惊理等人在江湖闯荡多年,对此倒不陌生,“他们说的五甘露是指脑髓、红白菩提和大小香,也就是人中黄白。”
程宗扬一阵反胃,原来是这五甘露,怪不得观海说世人皆以为脏——这能不脏吗?以此为密宗修行净观的基本,专门用来破除世人的执念……简直是变态!
程宗扬情不自禁地往东边的寺院望去,影像的时间就在不久前,可以想像,这会儿那个刚刚皈依的女摩尼师,正在一帮和尚的“协助”下取出自己的甘露:尿液、粪便、鲜血,甚至骨髓,作为供奉的祭品……这他妈修的什么鬼佛!
“呯!”程宗扬一掌拍在案上,沉声喝道:“还有手雷吗?”
蛇夫人道:“还剩下三颗。”
“都给我扔过去!”
“……是。”
阮香琳道:“要救人吗?”
“能救就救,救不了别勉强。”程宗扬道:“有机会,放她一条生路就是。不用带回来。”
释特昧普和观海用的灌顶法看起来很诡异,被他们灌过顶的摩尼信徒,都像是被彻底催眠了一样,失去神智,成了被妖僧们驱使的人形傀儡。救回来,说不定会有什么危险。
“万一炸到她呢?”
“就算炸死,也比落到那帮妖僧手里强!”
僧舍内,一名沙弥正坐在床上,低着头,唇间垂下一股口水。
那名波斯女子跪在僧床前,一脸虔诚地仰首张开红唇,伸出舌尖,接住上师的口水。然后充满欢喜地含在口中,白皙的喉咙蠕动着,慢慢吞下。
沙弥们大笑着用力击掌,“善女子!除去我执,业力自消!”
女摩尼师含笑道:“多谢上师指引。”
“有甘露了吗?”
“有了。”
“先取小香。”
“是。”
女摩尼师在沙弥的指引下,脱去障眼的衣衫饰物,露出本我真相,然后跪伏在僧床前,翘起白净的雪臀,将一只莲花铜盏放在身下。
一名沙弥剥开她的下体,助她取出小香——亲手给她把尿。
尿孔被人剥开,本能的羞耻使女摩尼师脸颊有些发红,她连忙虔诚地默诵经文,驱散自己的羞耻心。
佛门六度,观海上师在方才的灌顶中,以大智慧传给她三种法门:布施、持戒、忍辱。其中忍辱又有三种:耐怨害、安受苦、谛察法。
世间一切怨害,都是修行的缘法,以恶缘为道用,安然受苦,心无妄动,才能谛察诸法不生不灭,明心见性,安住无生。比如此时所受的羞辱,自己若能甘之如饴,才能更好地体会到佛法真谛。
意识到这些上师都是在助自己修行,善合内心重新充满平安喜乐,再没有丝毫动摇。
女子成熟的性器间,一只小小的肉孔微微翕动,接着一股尿液涌出。那沙弥用手引导着,帮她将尿液浇在铜盏内,发出一阵清亮的水声。
沙弥们击掌道:“佛法无边!佛法无边!”
“真想不到,观海师兄也有如此神通。灌顶传法,渡化邪魔。”
“你们还不知道吧?观海师兄和特大师一样,都是菩萨转世!将来要证位法王的。”
一名沙弥崇敬地说道:“还是特大师神通广大,无论什么外道邪魔,一经特大师渡化,都虔敬佛门,再无动摇。”
“观海师兄也了不起,你看,经观海师兄渡化,此女已经泯去名利心、是非心、傲慢心、争斗心、羞耻心、怨憎心……佛性自见。”
“观海师兄只念了一段经文,她就开悟了吗?”
“观海师兄方才是用大神通灌顶!被上师灌顶,佛法自明,胜读十年二十年佛经!”
“真的吗?”
“不信你问问她——善女子,何为布施?”
善合虔敬地柔声道:“佛门六度,布施第一。有财施、法施、无畏施。谨行布施,须发菩提心,以己所有,尽施一切有情众生。施畜生得百倍报,施破戒者得千倍报,施持戒者得十万报,施外道离欲得百万报,施向道者得千亿报,施沙弥得无量报,施僧人亦得无量报。施己所有,乃施己身。施一切有情众生,皆能于未来成佛。”
旁边的沙弥摸着她的下体道:“施予畜生也能得百倍报?”
善合虔敬地说道:“是。”
沙弥咽了口吐沫,“师兄,听说昨天寺里在做无遮法会,行大布施?是不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年龄最大的沙弥道:“那个善吟你们记得吧?还有三十多名刚刚皈依,向佛之心最为虔诚的比丘尼,在青龙大殿肉身布施,来者不拒。啧啧啧,三十多个波斯胡姬一起献出莲花,让人采下她们的红摩尼宝,供上师们修行……那场面,大得不得了。”
一名小沙弥羡慕地说道:“师兄,你也去了?”
年纪最大的沙弥一拳打在腿上,恨恨道:“义操那和尚坏得要死,非说双身法不是密宗正途,即使要修,也要证得阿罗汉果,才能修持双身法。让手下的和尚拦着,不许我等靠近。”
周围的沙弥不由泄了气,“阿罗汉果位啊?那要证到什么时候。”
一名沙弥愤愤道:“义操懂什么密宗!”
另一名沙弥道:“义操可是密宗大师。”
“义操就算是密宗大师,可他有特大师懂得多吗?”
争执中,那名年纪最大的沙弥笑了起来,“说得没错!释特昧普大师可是菩萨转世,金身法王,谁能比他更懂?”
他得意地说道:“义操拦着不让人进,特大师出面,几句话就把义操驳斥得哑口无言。我在旁边听得清清楚楚,特大师亲传法谕:双身法不仅是密宗正途,而且即使未证果位者,只要虔敬上师,也照样能修持。”
他伸手指了一圈,“以后不光是我,连你们也可以修行双身法。”
僧舍内响起一片欢呼声。
只要虔敬上师,每个弟子都可以修持双身法,自己离成佛又近了一步。不愧是特大师,果然最懂佛法!相比之下,义操居然说双身法不是密宗正途,简直是歪理邪说,一派胡言。
就在沙弥们欢呼的时候,一只黑黝黝的罐子从窗口飞了进来。还在半空,就轰然爆开。
伴随着一声巨响和一团刺眼的火光,无数碎片激射而出,那名正在帮女摩尼师取出大香的沙弥首当其冲,他头颅被削掉半边,背后更是嵌进无数碎片,木桩一样扑倒下来。
不等那些沙弥反应过来,紧接着又是两声巨响,僧床上顿时血肉横飞,床后的墙壁被炸出一个大洞,连僧舍也被炸塌半边。
巨响过后,三名沙弥当即成佛,往生极乐。剩下的残肢断臂,哀嚎连连,眼看也活不了多久。
善合茫然抬起头,那名沙弥倒在她身上,背后被炸得蜂窝一样,已经死得不能再死,她却毫发无伤。
沙弥被削掉的半个头颅就掉在她面前,白色的脑浆混着鲜血,在带着头皮的脑壳中晃荡着,有几滴溅在善合洁白的脸颊上。
女摩尼师湖蓝的眼眸中一片平静和喜乐,没有丝毫恐惧和不安。她像捧着甘露一样捧着头盖骨,与面前盛着自己尿液的铜盏并排放在一起。
接着她颦起眉头,竭力收紧腹腔。那只翘起的雪臀间,一截粪便从柔嫩的肛洞中挤出,越来越长,最后“噗”的一声,掉在落满灰土的铜盆内。
女摩尼师长舒了一口气,露出解脱般的笑意。
黎明前一个时辰,几声巨响打破了寂静。刚刚被勒令皈依佛门的摩尼寺遭遇天雷轰击,十余间房舍损毁,多名僧人受伤,同时引发大火,好在周围的邻居纷纷帮忙救火,火势才没有蔓延开来。
作为上院的大慈恩寺第一时间出来发言,声称摩尼教实为外道邪魔,多年来积累了无量业力,如今被业火所噬,正是摩尼邪教应得的报应。
紧接着,有靖恭坊的居民声称,当天凌晨,他亲眼看到一尊八臂金佛出现在摩尼寺上空,然后佛光大作,金佛八条手臂同时投下天雷业火,将还没有来得及搬走的摩尼像击成碎片。
随后有消息传来,死于业火的僧人都是摩尼教混入佛门的伪信徒,活该被天雷诛灭。而真正的佛门弟子,比如一墙之隔的老僧圆静,年逾八十,竟然对近在咫尺的业力雷火一无所觉,正因为他在睡梦中见到一位金身菩萨张开袈裟,盖在他身上。直到天明,他才知道隔壁被炸得一塌糊涂。飞出的碎砖破瓦在他的草席周围落得满地都是,却没有一块掉他身周尺许的范围。
圆静老僧激动地表示:“这是菩萨保佑!佛祖保佑!尤其是特没谱大师的赐福,给了我第二条生命!”
沙弥耐心教导道:“是释特昧普大师。”
圆静老僧频频点头,“是特没谱大师。”
“是——释——特——昧普大师!”
“是,是。就是特没谱大师。”
沙弥抄起手卷敲在圆静脑袋上,“什么就是!什么就是!”
圆静抱着头连声应道:“哎,哎。”
“重来!是释特昧普。”
“是特没谱。”
“……这没法儿教了。换一个吧。”
观海道:“来不及了。就他吧。把词儿改一下。不称法号,就叫特大师。”
沙弥提醒道:“这是特大师钦定的。一字不能移。”
特大师对名号极为重视,观海也是无奈,“就这么着吧。”他专门叮嘱道:“老头儿,你记住,一会儿的是念两个。”
“哎,哎!记住了,记住了。”
于是在前来见证佛法显圣的数百名佛门高僧、善男信女面前,圆静老僧激动地表示:“这是菩萨保佑!佛祖保佑!尤其是两个特没谱大师的赐福,给了我第二条生命!”
在台下盘膝聆听的特昧普大师面色平静宁和,头上的黄金螺髻当即就竖起来一个,跟玉米穗子一样迎风招展。
虽然小有瑕疵,不过瑕不掩瑜,毕竟人证物证俱全,比起一锅鸡蛋诵佛号的神异靠谱多了,尤其是看到那尊被雷劈得只剩下头颅的摩尼像,一众善男子善女子无不双手合什,虔诚赞美佛祖的光辉。
最后释特昧普大师在众人的恳请下欣然命笔,为这座新皈依的寺庙题下“佛光寺”三个大字,表示要将佛法的光辉传递到世间每一个角落,让众生都能感受到佛法的仁慈和悲悯。
说罢,他还抬起手臂,意味深长地指向西南方向。
一名胖乎乎的光头和尚身披灰色的袈裟,意态庄严地下了马车,手持禅杖,走进大门。
然后他把禅杖往腰后一别,一路小跑奔上前去,紧紧握住程宗扬的双手,未曾开口便涌出两行热泪,脸上的肥肉抖动着,颤声道:“菩萨哥!我盼星星,盼月亮,从春盼到夏,从夏盼到冬,从白天盼到夜里,又从夜里盼到白天,总算盼到了今天!菩萨哥!你!终于来了!”
程宗扬愕然道:“你是……”
“我是小永啊,信永!”
“你说话这口气……”
信永连忙呸了几口,活动活动舌头,解释道:“刚才在跟佛门理事会的人做报告,一时没改过来。大哥,这会儿听着顺耳了吧?”
“半年不见,你怎么胖成这样?我都不敢认了。”
“忙的,都是忙的。大哥,我听说你大婚了?哎呦喂,小弟还没来得及给你贺喜呢。嫂夫人呢?”信永伸着头,往他背后张望。
“别瞧了,没来。”
“新婚燕尔就两地分居?大哥,你忙于公事之余,也得注意生活啊。”信永深情地说道:“公事能干得完吗?可千万别委屈了自己啊。”
“行了,”信永一连串的马屁咣咣作响,拍得程宗扬头晕,“你怎么跑这儿来了?”
“咱们不是约好初三见的吗?我刚在寺里忙完岁末的法会,一进城,就被佛门理事会的人给拦住了,非邀请我出席佛祖显圣暨天雷业火灭妖邪佛门各界纪念大会。我是理事会的总理事,不露面不合适。这不,刚从佛光寺过来。大哥,你不是住在宣平坊吗?我让人过去捎话,才知道你搬到靖恭坊了,我还怕认错门了呢。”
“你就从隔壁过来,怎么还坐马车?”
“我这不得兜一圈吗?就我如今这地位,步行多有失身份啊。让人看见,说不过去——对吧?我从东门出,北门进,中间还换了辆车。”
程宗扬放下心来,这油滑和尚嘴上马屁滚滚,心里可清明着呢。
“进来说。”
两人进到室内,信永盘膝一坐,赶紧把腰里别的禅杖扯出来,丢到一边,扭着脖子道:“可累死我了。听了一上午的王八念经。”
这话说得……
“你们不是一伙的吗?”
“场面上的事嘛……哎呦,菩萨哥,哪儿敢让你给我倒茶啊?我自己来!自己来!”
信永喝了口茶,叹道:“大哥,你这边的事我听说了。这事不好办啊。”
程宗扬奇道:“什么事?”
“小夫人的事。”信永压低声音道:“是紫妈妈吧?”
叫得还真亲热。程宗扬点了点头。
信永一拍大腿,“真瞎了他们的狗眼!”
“我想听听,什么事不好办。”
“大慈恩寺那档子事呗。除夕那天我接到大慈恩寺的法帖,把菩萨哥你列为佛门公敌。为了这事儿,我气得连年夜饭都没吃。”
“佛门公敌?”这事儿程宗扬还真不知道。
“十方丛林列的名录,上了公敌名录,跟十方丛林就是不死不休的局面。我这趟过来,也是担着风险的。”
“你们和十方丛林什么关系?”
“还能是什么关系?有好处大伙儿一起赚,没好处大伙儿就扯闲呗。”
“就这些?”
“我知道大哥担心啥,你瞧,我这回连癫师弟都没带,就是想跟大哥把话说透。”信永左右看了看,“你这儿……安全吧?”
“安全。”
“那我就摊开说了。当年大孚灵鹫寺势大,一统佛门,组建十方丛林。不拾一世大师法度虽然严苛了些,可说到底,还是对我们佛门有好处。大伙儿也乐得看他们出头扛事,带着我们这些大乘宗派,合伙把小乘和外道给挤出去。”
“不拾一世大师圆寂之后,中间隔了好几十年都没选出二世大师,那是我们十方丛林各寺的黄金岁月啊。顶着十方丛林的名头,一座座大乘佛教的寺庙建起来,信徒一堆一堆往庙里挤,处处香火旺盛,天天数钱数到手软。”
“等二世大师坐床,味道就有点儿变了。我这身份,这地位,干嘛千里迢迢跑到太泉找死啊?还不是被逼的。”
“他们怎么逼你了?”
“我刚不是说了吗?十方丛林信的是大乘佛教。不过这大乘里头还要分成八宗,我们娑梵寺是禅宗一脉,灵鹫寺的摩法宗是独一份,不在八宗之内。这八宗呢,又分成两类,七宗是显宗,另外一宗,是密宗。”
信永道:“密宗是大乘之一,虽然法门有别,显宗重因,密宗重果,显宗诵经,密宗念咒,但到底同气连枝,共奉佛祖。说难听点,一笔写不出来两个秃字不是?我们跟道门那帮牛鼻子不一样,原本也没分那么清楚,即便各宗祖庭,也是随缘来去,不分彼此。”
“坏事就坏事在灵鹫寺一系的密宗上。他们的密宗跟我们青龙寺的密宗路数还不一样。什么双身法、杀度法、颇瓦法、金刚乘——你这儿安全吧?”
“你就放心吧。”
信永痛心疾首地说道:“——全都是佛经翻遍找不出来的东西,里里外外透着一股子的邪劲儿——这话我也就在菩萨哥你跟前说,出了这门我可不认。”
看着信永紧张的样子,程宗扬只好拍着胸脯保证道:“你就放一万个心,尽管说!”
“那成。他们这一支也是密宗,但我们私下都叫蕃密,说来也是有年头了。当年被不拾一世大师拘得紧,也没听说闹出什么事来。直到二世沮渠大师坐床,蕃密出了一位特大师,释特昧普,你知道吧?”
程宗扬点头道:“知道。”
信永一拍大腿,“那是真没谱啊!变着法儿的胡来!佛门讲究不杀生,他们倒好,弄出来个杀度法!谁要是不信佛,就把人杀了,还说是渡化,助人往生极乐。佛门禁欲,他们蕃密倒好,来个双身法,专讲双修!还说极乐之际,一丝业力吹动灵台,能感受到佛法的真谛。我呸!这是明摆着欺负我们显宗不近女色,驳不了他!”
“还有,我们佛门不讲神通,蕃密偏偏来个颇瓦法,专讲各路神通法术。佛门讲三皈依,佛法僧。蕃密来个四皈依,佛法僧,还有个上师。佛门拜佛祖拜菩萨,蕃密来个菩萨转世,法王就是菩萨化身,拜的各路没听说过的鬼神……”
第四章 绛唇为约
信永这番话在肚子里不知道憋了多久,一说就停不下来,足足说了小半个时辰,才道:“总之,他们那一路,上师就是佛,就是菩萨,只要信上师,听上师的,就能成佛成菩萨。娘的!我信你个鬼哦!”
程宗扬帮他斟了杯茶,“既然他们这么不靠谱,你们显宗人多势众,怎么不跟他们干呢?”
“有人撑腰呗。”
信永满脸无奈,“菩萨哥,实话跟你说吧,我虽然挂着十方丛林名誉主持,唐国佛门理事会总理事的名头,可说话真有分量的,还得是大慈恩寺那位窥基大师。你猜他信哪个?”
“三车法师嘛,载妓讲法。”程宗扬冷笑道:“你们显宗禁淫欲,他还怎么成佛?”
“就是这个理!特昧普那家伙压根儿就不讲道理!不是说双身法就不能修,你好歹讲究一点啊,他倒好,不管是谁,只要信上师,就能修双身法,这还怎么玩?那些贵人们本来就觉得佛门清苦,我这大把钱养着,还求不过来,他倒好,只要信他就能吃肉能杀人能修双身法,还能成佛,还是活着的佛,活佛——我要是年轻二十岁,我也信他啊!便宜全占了,一点亏都不吃啊。”
“上头有人撑腰,下头有人愿意信,他们这些年势头猛得很,长安城往西,寺庙几乎都成蕃密的了。官府里头专门有伙人,还帮着改宗,说我们显宗太土,胡人们一说佛门,说的都是蕃密,压根儿不知道还有显宗。”
“我这些年带着癫师弟到处打架,你当我喜欢啊?我还不是为了弘法?不折腾出来一点动静,谁还知道我们佛门还有个禅宗?还有个娑梵寺?”
信永说着居然哭了起来,“我他妈容易吗我?拼命为显宗出头,我图啥啊?命都不要去太泉找琉璃天珠,脸都不要玩命捞钱,就这别人还骂我,还笑话我。我要不这么玩命,哪儿还有显宗?哪儿还有我们禅宗的立足之地?我为啥能当上总理事?菩萨哥,我就问你一句,大乘八宗,除了密宗和禅宗,你还能再说出来一个吗?这才几年啊,名字都快没了!”
“官府只想着从我们身上捞钱,转头就去拍蕃密的马屁。多好的姑娘小伙,非要去找蕃密上师洗涤心灵,裤子都没提上,就说我骗财骗色。我还是童子身好不好!活了这么大,我连姑娘的手都没摸过!我长得胖点儿怎么了?唐国的姑娘也不瘦啊,凭什么笑话我啊?呜呜……”
“行了,行了,先别哭了。”
信永号啕痛哭道:“我太难了……呜呜……”
“都不容易,都不容易。”
信永好不容易收住眼泪,用力擤了把鼻涕,哽咽道:“特昧普弄的那些真不是佛教,成不了佛啊。”
“我知道,我知道。”
“你可别信啊。”
“我不信,我不信。”
“女的更不能信!蕃密那里头就没女人的位置,佛母虽然沾个佛字,其实连狗都不如!”
“我懂,我懂。”
“你不懂!我们显宗还有比丘尼,他们蕃密有什么?度母吗?我呸!我们显宗敢让比丘尼服侍和尚,那是罪过!是不要脸!他们度母说得再天花乱坠,最后还不是让上师睡舒服了好成佛?贱不贱啊!”
“打住,咱们不说这个了。”
信永捂着脸,半晌才抹了把眼泪,囔着鼻子道:“丢脸了。菩萨哥,你别笑话我。”
“不会,不会。来人啊。”程宗扬叫人送来清水巾帕,给信永净面。
孙寿捧着巾帕进来,那妖媚的姿态,信永眼睛当时就直了,接过巾帕还直盯着孙寿一扭一扭的背影,半晌没回过神来。
程宗扬失笑道:“光在骂人家蕃密了,你这也没比他们强多少。”
“我就看看,就看看……”信永腆着脸道:“看看又不犯戒。”
程宗扬给他续上新茶,“你刚才说,蕃密不是佛教?”
说到佛门事务,信永立马认真起来,“义操师兄的密宗是我佛门八宗之一,传承有序,不事鬼神。蕃密的特昧普他们算个什么东西!窃居佛名,行外道诡术之实,真真是披着佛祖外衣的妖魔!”
何止是特昧普?连佛门没起过疑心的不拾大师也是披着佛祖的外衣,干着鸠占鹊巢的勾当,只不过他做得更隐蔽,手段也更阴险,不像特昧普这么蛮横,欺骗性更强。
程宗扬道:“我本来还想着怎么说服你,帮我对付窥基他们。看来我不用再费口舌了。”
信永浑身肥肉一颤,“菩萨哥,这可使不得!”
“哦?”
“窥基是替先皇出家,有名望,有身份,跟宫里的关系可不一般。连皇上未登基的时候,都拜他为师。要不是有这重关系在,我们显宗也不会眼看着密宗坐大,一点儿辙都没有。”
“唐皇也是他的弟子?”
“何止啊!不光皇上,宫里的太监,朝廷的官员,各处藩镇子弟……他名下的弟子多了去了。他在唐国说句话,比皇上的敕令都好使。”
怪不得窥基那么霸气,连亲王都不放在眼里。作为长安一霸的杨玉环,号称镇城南镇城北,恐怕也镇不住这位窥基大师。
“菩萨哥,你听兄弟一句劝,要想在长安城里平平安安,就别招惹他。”
“不是我想招惹他,是他招惹到我头上了。佛门公敌啊,他都要对付我了,难道我不还手吗?”
“三十六计,走为上啊。”信永认真劝道:“窥基大师再不好惹,手也伸不出唐国去。”
程宗扬忽然笑道:“我这会儿是真相信你没有别的心思了。”
“啊?这怎么说的?”
“换作别人,既然跟窥基不合,肯定盼着我跟窥基斗个你死我活,好从中取利。你倒是一个劲儿劝我放手,怕我吃亏。”
信永诚恳地说道:“菩萨哥,当初头回见面,我一眼就认出你是个有大功德的有福之人,跟我佛有缘,真的!”
他竖起大拇指,“你有慧根!”
程宗扬险些把茶喷到他脸上。慧根这事,自己可有日子没听过了,连你也看出来我有大腿那么粗的慧根了?
“不扯这个。窥基要对付我,我少不得要让他好看。你是唐国佛门理事会的总理事,跟我说说,他手上能直接动用的实力有哪些?”
“大慈恩寺是天下顶尖的大庙,我们娑梵寺虽然能打,但架不住他们人多。他们庙里光僧人就不下三千。能打的除了护寺僧,还有一帮巡行僧……”
两人越说越近,两个脑袋几乎顶到一块儿。
“胖和尚走了?”
“去延福坊的娑梵寺下院了。上回庙里面失火,伤了人命,他要在城里待几天,做场法事,顺便查查失火的由头。”
程宗扬叹道:“信永这家伙吧,你说他瞧着不像个和尚吧,可他捞的钱除了自己吃点喝点,全都花在了佛事上,硬是撑起禅宗一脉的名头。娑梵寺都不在长安城内,他还能拿到唐国佛门理事会总理事的头衔,也是不容易。”
小紫笑道:“还是十方丛林的名誉主持呢。”
“他刚才说了,那个是花钱买的。你要想要,我也给你买一个。”
“好啊,给我们怕素教买一个。”小紫道:“他的娑梵寺怎么样?”
程宗扬道:“还记得当初,他说寺里各院的首座考较佛学,我听着都是个笑话。刚才聊了一会儿我才知道,娑梵寺虽然没他吹得那么大,但也是唐国数得着的大寺,而且还是打出来的名头,武风极盛,庙里的和尚很有几个能打的狠人。不过有信永当主持,一直秉持佛学第一,武学之类只是末流。”
程宗扬摇了摇头,“真看不出来,信永这光头油滑无赖,倒是个真和尚。”
“程头儿,你有慧根哦。”
“你也看出来了?哼哼,比你那小腰都粗!”
小紫笑道:“有慧根的程头儿,还有两个漂亮的女刺客等着你审呢。”
“审!”程宗扬精神一振,“必须要好好审审!”
水香楼原本是迎客的酒楼,这会儿临时找了一间客卧充当审讯的刑房。为了防止刺客逃走,程宗扬专门安排了四名奴婢看管。
案上放着一份整理好的卷宗。上面是一笔工整的隶书,庄重中有种含而不露的杀伐之气。
姓名:美智子。
年龄:十六。
籍贯:出云。
亲人:无。
师承:甲贺。
事由:受黑魔海聘请,执行刺杀任务。因暴露行迹,失手被擒。
程宗扬抖了抖那页纸,“这是你写的?”
“是。”吕雉淡淡应了一声。
坦白说,程氏内宅的女子文化程度都不高,云如瑶算是最优秀的了。如今多了一个吕雉,内宅诸女的平均文化水平有了一个质的飞跃——差不多是从零提高到了一。
“这审的什么?从头到尾就没一句真的!”程宗扬把纸一丢,对蛇夫人道:“她是白痴,你们几个在干嘛呢?看笑话呢?”
蛇奴等人本来一脸看吕雉出糗的表情,被主子喝斥,不由都讪讪的。
“紫妈妈给你们立的规矩都忘了?你们之间怎么折腾是你们的事,但因为看别人笑话,连正事都不干了?一上午你们就审出来这些?是不是想等着刺客再来一趟?正事做好,你们怎么折腾我不管。误了正事,我也不跟你们废话——你们几个,全部降一级!三个月内再犯,我也不说杀你们了,逐出家门。”
主人难得发回脾气,在场的侍奴纷纷跪下,老实应道:“奴婢记住了。”
程宗扬看向室内,两名女刺客都捆得粽子一样,为了防止着凉,两女身上的水迹都被擦干,只不过衣服没给她们,从头到脚剥得干干净净。
差别在于,潘金莲被放在床榻上,身上还盖了条毯子。而那名女忍者手脚被捆到身后,用一条铁链吊在半空,就那么光着身子,隐私尽露,毫无尊严可言。
同样都是刺客,光明观堂和黑魔海到底有些差别,一个是跟自己没有太多直接冲突的名门高徒,一个是多次交锋,声名狼藉的魔教妖女,没有被这些侍奴轮大米就已经是优待了。
不过把女忍吊起来,倒不是完全出于程宗扬的恶趣味,当日在武帝秘境,女忍的遁术给他留下深刻印象。把她放在地上,说不定被她借机遁地脱身,还是吊起来更放心。
女忍旁边放着一张木几,上面放着从她身上搜出来的各种物品:破裂的夜行衣、直刃短刀、竹管刀鞘、手套、圆盾、爪钩、攀爬绳索、盛放暗器的鹿皮囊、树叶状的锯齿匕首,几只装着不同粉末的瓷瓶,还有一堆看不出用途的零碎小玩意儿。
少女手脚被绑在身后,身体与地面平行,高度正好到程宗扬腰部——这个高度显然是侍奴们专门为自己这个主人设置的,使用方便,想用前面用前面,想用后面用后面,但是审讯的话,就有点太低了。
程宗扬没有调整的打算,直接拉了张椅子坐在她面前,仔细打量了片刻。
少女留着齐耳的短发,微微低着头,圆圆的小脸微微有点发红,跟苹果一样可爱。只不过这会儿一脸冷漠,似乎已经将生死置之度外。毕竟隔了几个时辰,没有刚破体时情绪那么激动。
看来她是接受过忍者的反审讯训练,不然一个少女,光溜溜被人吊着围观,怎么也不会表现得这么镇定。怪不得吕雉什么都没问出来,这会儿她已经有充足的时间做好准备,想撬开她的嘴巴可不容易。
程宗扬看了她一会儿,然后开口道:“飞鸟兄好吗?”
少女蓦然扬起脸,一脸震惊地看着他。
赌对了!同样受聘于黑魔海,同样是来自东瀛的忍者,程宗扬就不信她和那个飞鸟上忍会没有一点关系。
“建康一别,多日未见,飞鸟兄的风采,程某还记忆犹新。”
程宗扬觉得自己跟死丫头学坏了,说起瞎话来眼都不带眨的。那家伙有什么风采?死鬼的风采吗?
“你……认识我哥哥?”少女发音有些生硬,但比泉玉姬强一些。
程宗扬深沉地点点头,“当日我与飞鸟兄在玄武湖把臂同游,交情甚笃。”
“什么是把臂同游?”
“……就是手拉着手在湖边散步。”程宗扬说着不由一阵恶寒。把臂同游这么风雅的事,怎么用白话一说,就显得这么不正经呢?
少女激动地说道:“他在哪里?”
“我们在建康就分手了,他好像是去了……”程宗扬说了半截,话锋一转,“你是他什么人?叫什么名字?”
“我叫飞鸟萤子,是他的妹妹。我是来找他的。他跟着巫婆婆离开,就没有音讯传回来。我等了他很久,只好来找他。”
好吧,你哥死在我手里了。
程宗扬皱起眉头,一脸不解地说道:“你为什么要来刺杀我?”
“齐姊姊说,我哥哥在建康失踪了,很可能是被人杀死了。她说,最大的嫌疑人是晋国的萧遥逸,汉国的吕冀,还有你。吕冀已经死了,萧遥逸离得太远,而你正好在长安。难道她在骗我?你是我哥哥的朋友吗?”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连自己聘请的忍者都骗,还有什么是齐羽仙这帮丧尽天良的渣女们做不出来的?
程宗扬叹了口气,“差一点就是了。”
“为什么?”
“因为他想杀我。”
“你!”飞鸟萤子眼中的惊喜变成了惊怒。
程宗扬摊开手,对左右说道:“我就说我不会骗人吧?撒几句谎简直要了我的老命。好了,小女忍,我跟你那个倒霉哥哥不是什么朋友。事实上他是被我杀死的——你现在可以恨我了。”
少女眼中涌出大滴大滴的泪水,鼻尖也红了起来。
“虽然我们是敌非友,但我不是那种嗜血的变态。我有几个问题,如果你如实回答,我会留你一命,甚至会放了你。”
“你杀了我吧!”飞鸟萤子哽咽着说道。
“如果你不回答,我会让你一直活着,每天接受仇人的折磨。比如……”程宗扬托起她的下巴,拇指在她冰凉的樱唇上拨弄。
“……让你去当善母,绝对比死还可怕。”
飞鸟萤子张口往他手指咬去,程宗扬不闪不避,任由她咬住自己的拇指,一边拨弄她的舌尖。
飞鸟萤子用尽力气也没能咬动他的手指,反而被他用拇指捅进喉咙,险些呕吐出来。
程宗扬拨着她的舌根道:“我先问你三个问题。”
“第一个问题,你怎么找到我的?”
“第二个问题,你到青龙寺做什么?”
“第三个问题,你哥哥为什么会接受黑魔海的聘请?”
程宗扬拔出手指,捏了捏她娇嫩的脸颊,“回答完这三个问题,你就可以有衣服穿了。”
少女大声说道:“我不会说的!我们飞鸟家族,从来不畏惧死亡!”
程宗扬吹了声口哨,“你要喜欢光着,我也不介意。不用着急,我们的时间还多着呢。”
程宗扬放开小女忍,走到床榻边。潘金莲玉体横陈,薄薄的毯下能看到胴体起伏的曲线。她玉颊发红,水汪汪的美目露出一丝恼怒中藏着委屈的羞态,还有一丝难以言表的情绪。
女忍用的毒烟只是暂时抑制真气运行,不到半个时辰便即失效。潘姊儿这会儿穴道被制,则是侍奴们的手笔。
程宗扬拿出一个银白的物体,笑眯眯道:“来,看看录得清不清楚。”
光球中浮现出一张娇媚的面庞,潘金莲赤条条跪在地上,双手抱着一个男子的腰背,妩媚的面孔贴在男子腹前,娇艳欲滴的红唇含着男子怒涨的阳具,正卖力地吞吐着。
一股口水从她唇角溢出,滴在她裸露的酥胸上。浑圆的玉乳顶端,红嫩的乳头上下抖动,在男人腿上摩擦着。然后是她仰身躺地上,被人干进蜜穴,满脸媚态地娇滴滴说道:"老公,金莲被老公的大.....
鸡巴射得好爽,小…小穴都被老公的精液灌满了….…….”
接着是她媚眼如丝地呻吟声,“金莲的小穴..喜欢老公的大鸡巴了.金莲被老公射得好开心..….””潘金莲明媚的美目大睁着,泪水在眼眠里转了几圈,然后痛苦地闭上眼睛,泪水像断线的珠子一样滚落下来。
自己当时哭得肝肠寸断,最后为了守住贞洁,被逼无奈才说出那句话。结果从旁观者的角度看去,自己的哭泣就仿佛欢好中的点缀,那些哽咽就像是故意的娇喘。连她自己都不得不承认,自己那副天生的媚姿妍态,活脱脱就是个正在勾引男人的轻浮浪女。
"鹤羽剑姬对师门忠贞无比,"程宗扬一本正经地说道:"即使身处险境,仍然坚守贞洁,维护了师门的尊严和名誉。这么突出的事迹,必须要拿到光明观堂,给诸位仙子都看看啊。”
“不要!”
“我可以给你作证,证明你仍然是处女。”
“不要!不要!”
“只要你行得端,坐得正,怕什么风言风语?我都不怕!”
“不要!不要!不要……”
“那我把它销毁掉。”
“不——”
潘金莲哭声蓦然一止,满脸是泪地看着他。
程宗扬笑眯眯道:“既然你不同意,那我就保留了。”
“不……”
“你想销毁它?”
“嗯!”
程宗扬打了个响指,“把义姁交给我。”
“你……”潘金莲露出羞怒的神情。
“她是我的奴婢,签过卖身契的!你把我的奴婢拐走,你还有理了?打官司我都不怕!”
潘金莲咬着玉齿道:“她是我的同门。”
“她是光明观堂的外门弟子,已经自愿脱离师门,早就跟光明观堂没什么关系了。你不想交人是吧?好说,你来代替她,给我当奴婢!”
程宗扬说着,把毯子一掀,一双手摸了上去。
潘金莲惊叫道:“你做什么!”
“我的奴婢,我摸摸怎么了?行了,你身上我哪儿没摸过?用得着这么大惊小怪的吗?”
“不!”潘金莲尖叫着,捆着的身子猛地弓了起来。
“别躲啊,昨晚太仓促了,我都没来得及细看……”程宗扬凑到她耳边道:“你下边的毛毛好像又长出来了。”
潘金莲羞愤欲绝,当日在太泉古阵,自己被他肆意凌辱,连下体的耻毛都被他剃去,堪称平生第一奇耻大辱。直到现在,被剃掉的耻毛也没有恢复原状,每每想起,都恨得全身发抖。谁知半年之后,自己再度落到他手中,旧辱未消,又添新耻……
程宗扬毫不客气地一手伸到她白美的玉腿间,用指尖把玩着她最柔嫩敏感的隐秘部位,“说来拿一个义姁换鹤羽剑姬,我还赚了呢。金莲,你说是不是?”
“不……要……”
潘金莲竭力扭动身子,试图摆脱他的手指。
“想通了吗?”
潘金莲拼命点头。
“把义姁骗过来,交给我。不然我就把你叫老公那段拿去光明观堂,让你师门的仙子们都来观赏。”
潘金莲犹豫了一下,然后慢慢低下头。
“一言为定!”程宗扬一边说,一边拉开衣服,“那就立约吧。”
潘金莲惊愕地看着他伸出那根可憎的物件,放到自己面前。
“吻一个,就当是击掌了。”
潘金莲玉容数变,最后终于张开红唇,往火热的龟头上吻去。一吻定约。
“主子,你就这么放她走了?”
“不然呢?我还养着她啊?”
蛇夫人不甘心地说道:“至少也该夺了她的元红。”
“强扭的瓜虽然也很甜,可潘姊儿不是一般的瓜。”
阮香琳不服气地说道:“她有哪点儿不一般了?”
“你别看她像是冰清玉洁的圣女样子,其实吧……”程宗扬在她臀上捏了一把,“她跟你一样,也是个浪的。”
阮香琳笑着啐了一口,“奴家怎生就浪了?”
“过去,躺在床上,把你的淫穴露出来。”
“冤家……”阮香琳嘤咛一声,乖乖躺在床上,解开衣带,褪下亵衣,玉腿分开,露出蜜穴。
程宗扬挺身而入,一边挺动,一边笑道:“看到了吧?就有这么浪。”
阮香琳一边承欢,一边娇声道:“相公,奴家的浪穴干着可舒服么?”
“水汪汪的销魂玉洞,又滑又暖,何止一个爽字?”
阮香琳张臂拥住他的脖颈,在他唇边吻了一记,笑盈盈道:“相公方才好几次都想问什么,却为何没有问出口呢?”
“哈,”程宗扬干笑一声,“有这么明显?你知道我想问什么?”
“当然是妾身那个不听话的女儿了。”阮香琳笑道:“你是想问潘仙子,师师如今的去处吧。毕竟她们是同门姊妹,潘仙子也许知道呢?”
程宗扬触动心弦。自家这小妾本来不是多精明的性子,但一涉及到师师,立刻显示出惊人的直觉,也许这就是母女连心吧。
一别经年,那个温婉如兰的女子不知去了何处,至今仍芳踪杳然。
小紫把师师离开的事揽在她自己身上,但死丫头从来都只嫌自己内宅女人不够多,怎么可能故意把师师送走?说到底,还是因为她的母亲成了自己的小妾,母女共事一夫,使得李师师心结难去。
李师师的才情在诸女中首屈一指,直到现在,程宗扬还不时怀念她给自己当秘书那段日子,稳妥、细致,处事周全,而且善解人意——比这帮侍奴可好使太多了。
“啊……啊……啊……”阮香琳颤声叫着,让人心都化了。
程宗扬奇道:“今天怎么叫这么卖力?”
阮香琳娇喘道:“相公一提到师师……下面就硬了数倍,奴家的花心……都快被相公捣穿了……”
“……你这个浪女!装得还挺像。”
“那天的刺客不是潘姊儿,也不是小女忍,究竟会是谁呢?”程宗扬拧眉思索道。
当初故意放走那名刺客,程宗扬是抱着放长线钓大鱼的心思,谁知跟踪的飞虫至今没有消息,不知道是被发现摧毁了,还是线放得太长,一时半会儿收不回来。
程宗扬抱怨道:“我就下了个帖,杨妞儿就传得满世界都是?堂堂镇国公主府,消息漏得跟筛子一样,她这个家怎么当的?”
小紫笑道:“你又没说要保密。她要安排出行,知道的人当然多了。”
“咦?死丫头,你居然替她说话?”
“她嫁进来要当家啊,人家当然要讨好她了。”
“说什么呢?”程宗扬沉着脸道:“我早就说过三妻,别说她会不会嫁,就是嫁进来,妻位也没她的份儿。”
“杨姊姊可不愿意哦。”
“爱来不来,我又没求着她。等等!”程宗扬狐疑地看着小紫,“你们俩见面都聊什么了?”
“彩礼啊,嫁妆啊,成亲的良辰吉日啊。”
程宗扬很怀疑她们是不是背着自己搞了什么协议,但又没证据,“你没问问她,什么时候给我生个大胖小子?”
“那要看程头儿你的本事啰。”
程宗扬摸着下巴道:“要不然,明天见面,我们先试试?”
小紫打气道:“程头儿加油!我看好你哦。”
“少废话!备车,我要去天策府。”
“去干嘛?”
“当然是去拜年。”
第五章 卫公问对
皇图天策府也放假了,李药师没有穿平常的银甲儒袍,只穿了一袭半旧的青衫,在庭中除草莳花。王忠嗣在帮着堆肥,大冬天只穿了件褂子,露出两条棕熊般的手臂,肘窝还有一大块未退的乌青。
程宗扬带着礼物上门,远远便笑道:“卫公,新年好啊。”
李药师放下铲子,在水桶中洗了手,招呼众人入内。
高智商捧着礼盒,一瘸一拐地进来,躬身唱了个肥诺,“老师在上,请受学生一拜!”
王忠嗣奇道:“瘸了啊?”
“没什么。”高智商洒然一笑,丝毫不当回事地说道:“也就是遇到七八十来个江洋大盗,我三拳两脚把他们打跑,追的时候不小心崴了一下。”
“吕小子,你来说。”
“厚道哥说的……是真的。”吕奉先说着,不由低下头,脸都红了。
王忠嗣指着他道:“学坏了!这小崽子说的话,我半个字儿都不信!”
程宗扬道:“过年呢,你怎么在这儿?”
“我孤儿啊。年年都在这儿混饭吃。这边儿,这边儿,小心点儿,那是我刚堆的鸡毛鸡粪,开春这点牡丹就指望它了。”
“老爷子,你还种牡丹呢?”高智商凑到李药师身边,热切地说道:“要不我来帮你种吧?玩牡丹我在行啊,临安城的牡丹……唔……”
程宗扬从篮子里拈起一只饽饽塞到他嘴里,对吕奉先道:“带着你厚道哥,跟王教官去学堂转转。”
高智商吞下饽饽,“牡丹花下……唔……”
王忠嗣一手勾着他的脖子,一手伸出三指,像捏小鸡一样把他嘴巴捏住。高智商憋得脸都红了,嘴里“呜呜”直叫。
王忠嗣哂道:“小子,还想跟我较劲儿?省省吧。”
吕奉先小声道:“我看厚道哥是想说……你手洗了吗?”
王忠嗣看了看自己的手掌,咂了咂舌,“上好的农家肥,便宜你了。”
程宗扬上前拱手,“卫公,我来给你拜年了。”
李药师放下巾帕,笑道:“难为你还记得老朽。”说着看向他身后的文士。
文士上前一步,躬身施礼,“敝姓贾,草字文和。见过卫公。”
“原来是董破虏麾下的贾先生,请进。”
三人进了客厅,分宾主落座。程宗扬笑道:“卫公虽不掌兵,天下事却瞒不过卫公的耳目,一口便道破贾先生的来历。”
“贾先生智计无双。我也久闻大名了。”
双方寒暄几句,程宗扬迫不及待地问道:“卫公知不知道波斯借兵之事,宫里是个什么章程?”
李药师看了他一眼,“为何对波斯如此上心?”
“理由有很多。首先当然是利益,卫公知道,我呢,就是个商人,波斯胡商资本雄厚,极善经商,彼此有很大的合作空间。如今波斯都城被破,已经亡国,当日朝会上,波斯使者苦求朝廷借兵,收复旧都,兵马一动,黄金万两,我琢磨着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发财的机会?”
“就这些吗?”
程宗扬慢慢道:“师帅当日一战,也有波斯人的影子。”
李药师微微颔首,“说目的。”
“听说波斯人极力游说朝中贵人,矢志复仇,我想帮他们添把火。”
“好处何在?”
在李药师的追问下,程宗扬终于图穷匕现,“最好让波斯人和宦官、佛门互相争斗,不死不休。”
李药师手指叩着桌面,室内仿佛陷入静止。
良久,李药师开口道:“你来晚了。”
“哦?”
“朝廷昨日已经下诏,以波斯故地设波斯都护府。”
程宗扬怔了一下,既然设置波斯都护府,那么名义上,波斯就属于唐国的领土,借兵也成了名正言顺的出兵,收复疆域。
“这是要对波斯用兵?顺便吞并波斯?”
“若说朝廷全无此意,也不见得,但眼下……无非是做做姿态,借此搪塞而已。”
眼下的局面,唐国朝廷哪里抽得出大军,远征波斯?连自己家里都没打扫干净呢。
李药师又曝出一个内幕消息,“朝廷正在拟旨,将祆祠一并收归佛门。”
祆祠?拜火教?程宗扬皱起眉头。
摩尼教是波斯大教,但历史最悠久,信徒最多的,还是波斯国教拜火教。相比之下,摩尼教只是后起之秀,虽然声势不小,到底不及拜火教传承久远,根基深厚。
靖恭坊内除了摩尼寺,还有一座属于拜火教的祆祠,就位于西南方向,规模更大,信徒更多。程宗扬这次之所以来见李药师,正是因为信永透露,在佛祖显圣暨天雷业火灭妖邪佛门各界纪念大会上,释特昧普公然暗示,十方丛林不仅要吞并摩尼教,还要对拜火教下手。
十方丛林吞并摩尼教,并没有引起太多波澜,唐国无论朝廷还是民间,都似乎对此乐见其成。这使得释特昧普尝到甜头,又迫不及待地要吞并拜火教。
对波斯人来说,失去摩尼教如同断其一臂,虽然痛苦,还能忍痛苟存。一旦连拜火教也被佛门吞并,他们唯一的根系也将彻底断绝,从此只能敬拜佛祖,而且是蕃密一系的活佛了。
贾文和开口道:“敢问卫公,这回推动此事的,是仇士良?还是王守澄?”
李药师看了他一眼,“先上表的是仇士良,宫中允的是王守澄。”
贾文和点了点头,“那就朝廷的意思了。”
程宗扬插口道:“为何?”
贾文和道:“王守澄是郑注昔日恩主,李训也受其恩惠甚多。郑注能简在帝心,正是王守澄举荐之功。摩尼寺收归佛门,仇士良所获极丰。这回由王守澄出面,想必是宫中暗示,一来是平衡一王四公,避免仇士良独得其利,二来,可见宫中也有人动了心思。”
程宗扬明白过来。波斯胡商积敛的大量财富,使他们成为群狼眼中的肥羊。波斯旧国尚在时,各方顶多勒索一些贿赂,薅些羊毛而已。如今波斯亡国,正是天赐良机。无数饕餮巨兽都已经备好刀叉,要将这只肥羊宰割分鬻,吞食一空。而这一回,宫里可不甘心好处都被家奴私分了。
问题是十方丛林动作太快,胃口也太大了。程宗扬皱眉道:“摩尼教皈依佛门,前后不过数日。拜火教虽然比摩尼教更大一些,但波斯亡国,根基尽失,敕令一下,只怕连十五都撑不过去。”
“快不了。”贾文和道:“食客太多。”
“正是如此。”李药师道:“拜火教也并非全无依仗。无论神策军,还是各方藩镇,军将多有胡人,颇有些拜火教信徒。”
波斯人信奉拜火教,但信奉拜火教可不仅仅是波斯人。唐军中胡人兵将的比例远超其余五朝。如果操之过急,势必引起动荡,可不是朝廷所乐意见到的。但波斯这只肥羊顶多只能活在中午——早晚逃不了被分食的下场。
程宗扬叹了口气,“十方丛林要对付我。”
李药师道:“听说了。”
“窥基大师也太小心眼儿了吧?”程宗扬拍着桌子抱怨道:“我不就是炸了一下大雁塔?用得着这么没完没了吗?”
李药师道:“你说呢?”
程宗扬只有苦笑,上门打脸,这仇确实结得不小。
李药师道:“窥基秉性刚强,睚眦必报。何况此事还有十方丛林的意志。”
程宗扬腆着脸道:“还请卫公指点。”
“这有什么好指点的?”李药师一挥手,“他要打,那便打!”
李药师豪气干云地说了一句,然后拿起茶盏,慢悠悠喝了起来。
程宗扬在肚子里狂翻白眼,一句打就完了?你看看人家信永!一个肥头大耳的油滑和尚,还知道劝自己几句呢。
“卫公何须如此?”贾文和道:“敝上固然得罪了佛门,但萧墙内外,阉竖横行,又何尝不是得罪了天策府诸将?”
李药师道:“你可知朝廷有意收鱼朝恩兵权?”
程宗扬精神一振,“皇上找到卫公了吗?”
李药师轻笑道:“恰恰没有。宫中原本有意让高霞寓接管神策军,但高霞寓称足疾复发,力辞了。”
程宗扬不由齿冷,“那个胆小鬼。”
贾文和略一沉吟,然后道:“宫中此举,原本只是投石问路,如今多半却是骑虎难下。”
李药师道:“愿闻其详。”
贾文和道:“高霞寓依附宦官而致功名,宫中以高霞寓取代鱼朝恩,一来安抚诸宦之心,二来事成则施恩于高,不成则使高氏与诸宦暗生疑虑,借机除去诸宦羽翼,一石二鸟,诚为妙计。可惜宫中未曾料到,高霞寓此人外强中干,丝毫不敢忤逆诸宦。计谋尚未施展,便中途夭折。”
李药师道:“为何是骑虎难下?”
“宫中既然显露取代鱼氏之意,其势不容再退。退则威信尽失,当今皇帝登基已有数年,外不能诏命诸将,内不能约束群宦,难免被世人轻视。若要立信立威,只能更选他人,接管神策军。”
李药师道:“依先生之见,宫中可会选老夫?”
贾文和摇了摇头,“各镇节度使大权在握,无不拥兵自重,何况卫公战功累累,名重天下?”
“既然老夫战功累累,名重天下,接管神策军岂非名正言顺?”
“卫公心知肚明,何必问我?”贾文和道:“能不能接管神策军,与战功和名望毫不相干。”
“那与何相干?”
“敢问卫公,卫公的爵位得自何时?”
“唔,平定草匪之后,已经有三十余年了。”
“今上于卫公可有点滴之恩?”
李药师莞尔道:“雷霆雨露,皆是君恩。既无雷霆,亦无雨露。”
“卫公累年执掌皇图天策,天下名将半数出自卫公门下。功高难赏,无恩可施,即便卫公忠心耿耿,又如何能令宫中那位放心?”
李药师笑道:“看来要怪我立功太早,倒让宫中为难了。”
贾文和道:“卫公若想受唐皇信重,并非无计可施。”
“说来听听。”
“授柄予人。卫公如绝世名剑,若不将把柄交予唐皇手中,那位年轻皇帝岂敢轻触锋芒?”
李药师大笑道:“大丈夫生于天地间,建功立业自当堂堂正正!岂能以功名自污?”
贾文和揖手道:“卫公所言极是,在下孟浪了。”
李药师摇手笑道:“先生不必挤兑老夫。你家主公既然亲自登门求教,老夫岂能坐视不理?”
李药师取出一支令箭,递给程宗扬,“这是皇图天策府的令箭,出示此令,天策府门下,多少会给几分薄面。”
程宗扬心中的大石终于落地,自己跟信永商量来商量去,到底难有胜算。自己一个外来户,加上娑梵寺几个光头,对手却是以窥基为首的佛门势力,还有掌管整个唐国军政大权的宦官集团,这要能斗得过才见鬼。
程宗扬第一个想到的盟友,就是李药师。皇图天策府虽然备受忌惮,但也正说明它具有莫大的影响力。得到皇图天策府的襄助,自己这个佛门公敌,才好歹有点公敌的样子。
握着令箭,程宗扬心下感叹,比起王茂弘、霍子孟那些老狐狸,李药师可是爽快多了,即使试探,也点到为止。一旦明确敌我,便杀伐决断,毫不迟疑。
“我身边人手不多,能否借卫公手下一用?”
“人太多不合适,多了我也没有。”李药师扬声道:“南八!”
一名大汉排闼而入,抱拳道:“卫公。”
“你跟着程侯。性命相付。”
那大汉昂然道:“是!”
李药师对程宗扬道:“待你们拟好攻战之策,告诉他便是。”
“那个……卫公不帮我们参详参详?”
“老夫毕生所学,尽是些灭国辟疆的屠龙之术,此等事非吾所长。”李药师站起身,“有贾先生为你筹划,你无忧,吾亦无忧。”
程宗扬坐在车上,对着贾文和左看右看。贾文和淡定地望着外面的街市,对他的举动视若无睹。
程宗扬终于忍不住道:“我怎么觉得,卫公对你的信心比我还足呢?”
贾文和倚窗言道:“昔日董破虏曾与史思明陈兵北地,欲图一战。”
“谁?”
“范阳节度使史思明。”
程宗扬只知道安禄山成了李世民麾下的猛将,却不知道安史之乱另一个祸首史思明,居然好端端当着唐国的节度使。
“你帮董破虏打赢了?”
贾文和道:“行军布阵非贾某所长。在下只是修书一封,化解双方恩怨,使得董破虏与史节度成莫逆之交。卫公多半听闻此事,才得知贱名。”
一封书信,化干戈为玉帛,可以,这很贾文和。
程宗扬握着贾文和的手,殷切说道:“老贾,这回我可就指望你了。”
贾文和无奈道:“属下自会尽心竭智。还请主公放手。”
程宗扬大笑着放开手,对车边那名大汉说道:“兄弟,还不知道你的尊姓大名呢。怎么称呼啊?”
“末将姓南,南霁云。族中排行第八,君侯叫我南八便是!”
程宗扬差点儿从车里钻出来,李药师就是够意思!借给自己的人手居然是南霁云!忠烈无双,智勇双全!能不能不还啊?
“南兄,来来来!上车聊!”
南霁云笑道:“不合适。再说,车里也坐不下。”
“我跟你一块儿骑马!长伯兄,给我匹马!”
吴三桂牵着马过来,程宗扬心下感叹,老汉奸哪怕学人家一星半点儿呢,也不至于遗臭万年。
程宗扬翻身上马,凑过去热情地问道:“南兄,你认识张巡吗……”
程宗扬回到宣平坊,与石超见了一面,约好时间,一起去平康坊找谢无奕聚聚。随后与祁远、韩玉等人碰头,引见了南霁云,让他们留意大慈恩寺的动静,尤其是那些红衣赤膊,喇嘛打扮的家伙,小心他们用什么手段。
敖润和刘诏去了兴庆宫,袁天罡杜门不出,一个人闷着头不知道在捣鼓什么鬼东西,听说时常连饭都忘了吃。
中行说和张恽倒是很闲,如今内宅只剩下赵氏姊妹和孙暖,中行说找不到人训,只能整天给赵合德讲规矩。小丫头一见到程宗扬,就眼泪花花的抱着他,实在是被中行说聒噪坏了。
听说又有刺客出现,赵氏姊妹立刻担心起来,只想让他留在宣平坊。程宗扬也很想留下来,跟这对绝色姊妹花多温存一番,但费时费力地设了圈套,总要见见效果,看看还有多少个想要自己小命的亡命徒。顺便瞧瞧昨天逃走那个刺客,还敢不敢再来第三回。
最后程宗扬拍着胸脯保证,明天一早就来接她们,才哄得姊妹俩转忧为喜。
回到靖恭坊,程宗扬叫来几名侍奴,问她们审得怎么样,那个叫飞鸟萤子的小女忍说了没有。
“那小贱人嘴巴硬得很。”惊理道:“除了交待消息是从镇国公主府来的,别的都不吐口。”
蛇夫人悻悻道:“要不是怕主子不高兴,我早就挑了她的脚筋,碾碎她的趾骨,剁了她的两条腿,再慢慢炮制那个小贱人。”
“废物啊!”程宗扬恨铁不成钢地说道:“只会耍狠蛮干!你们就不会玩玩心理层面的?想想你们紫妈妈怎么收拾你们的?你们怎么就那么听话呢?”
蛇夫人小声嘀咕道:“奴婢怎么能跟紫妈妈比。”
“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走?这么说吧,你们几个,当初刚进来的时候,谁嘴巴最硬?”
众女互相交换了一下眼色,最后目光齐齐落在吕雉身上。
吕雉嘴巴最硬?好像没印象啊。仔细回忆一下,吕雉之所以屈服,是因为自己抓到了这个扶弟魔的命门,才以给自己当奴婢为代价,保住一个弟弟的性命。这有可比性吗?飞鸟萤子倒是有个哥,但自己一上来就把棋走死了,告诉她那个叫熊藏的飞鸟上忍已经死翘翘,这下算是寡妇死了儿,没指望了。
“奴婢倒是有个主意。”罂粟女道。
“什么主意?”
罂粟女看了眼吕雉,“这主意,得问太后娘娘。”
程宗扬不耐烦地说道:“别卖关子了!”
罂粟女提醒道:“齐羽仙。”
程宗扬一拍额头,吕雉虽然屈身为奴,但一直傲气得很,还是齐羽仙用一套剜眼的诈术把她唬住,才让她威风扫地。
罂粟女笑道:“她那套手法,奴婢已经尽知,正好拿那个忍者练练手。”
“行了!就用这手段试试。”
一众侍奴找到法子,都迫不及待地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先别急。你,”程宗扬对吕雉道:“跟她们好好说说你当时的体会,拿准了再动手,别学个四不像。”
吕雉脸色有些发僵,当日被齐羽仙骗到崩溃屈服,是她不堪回首的耻辱。这会儿却要跟这些侍奴,把自己的毕生之耻一一分说清楚,是可忍孰不可忍!
吕雉看着那些侍奴的目光就像在看死人一样,低头道:“是。”
众女去商量怎么炮制飞鸟萤子,蛇夫人道:“主子要不要沐浴更衣?”
“时辰还早,沐什么浴呢?我去看看那个小女忍。”
飞鸟萤子还是原来的姿势,手脚反绑在身后,光溜溜地吊在半空。她白净的身子上有几处不很明显的伤痕,看来那些侍奴到底没忍住动了手,不过好歹留了些分寸,没有太过分。
程宗扬原以为她见到自己,会哭叫恚骂,会愤恨痛斥,甚至血泪交流,悲痛欲绝……结果自己想多了,实际上什么都没有。那小女忍冷冷盯着他,眼中看不出一丝情绪。
就是这种的最不好对付。程宗扬也算有点经验了,情绪越激动的越好收拾,反而是安安静静,不闹不动的最难缠。
但话说回来,又不用自己来审,怎么让她开口,是那帮侍奴该操心的事。自己这次过来,没别的原因,纯粹是因为怀念起曾经看过的那些艺术片……
程宗扬搬了张摇椅,放在小女忍面前,然后大马金刀地坐下,伸手捏了捏女忍的小脸蛋。别说,小女忍脸蛋圆圆的,跟嫩豆腐一样光滑细嫩,手感真不错。
程宗扬一边悠闲地晃着摇椅,一边捏着她的脸蛋,一边轻松地哼着小曲,似乎是专门来消遣的,没有一点儿审讯的意思。
一来二去,小女忍被摸毛了,一口咬住他的手指,连吃奶的劲儿都使上了。
让一个真气被制的小丫头咬住,自己要是皱一皱眉头,这身修为就算是白练了。程宗扬毫不介意地被她咬着,鼓励道:“加油!”
“有点感觉了!”
“用力!再加把劲儿,就能突破我的护体真气了!”
“没吃饭啊你?”
“还真没吃饭,忘了你都饿一天了。”
“水也没喝吧?我倒是想喂你一点,可你要尿地上怎么办?”
程宗扬一边调戏小女忍,另一只手也没闲着,贴着她柔滑的脖颈一路向下,握住她圆润的乳球,在掌中把玩起来。
小女忍当初戴着头套,穿着衣服的时候还不是太明显,脱光之后,真实身高比起小玲儿也高得有限,一米五都勉强。这会儿吊着四肢悬在空中,视觉上给人的感受更小了一号,程宗扬感觉自己一条手臂都能比她身子长,简直像个大号的玩偶。
不过她身材不错,肢体柔韧而且富有弹性,该凸的凸,该翘的翘,那对白嫩的圆乳垂在胸前,把玩起来也颇为有料。尤其是她的乳晕,颜色浅淡得几乎看不出来,乳头也是带着几分青涩的粉嫩色泽。
程宗扬饶有兴致地揉捏着她的乳头,忽然手背一湿,却是小女忍的泪水一滴滴掉在自己手背上。
程宗扬笑道:“还以为是你的口水呢。来,我帮你擦擦好了。”
说着,程宗扬把她的脸蛋按在自己裆里,一边揉着,一边问道:“你跟青龙寺是什么关系啊?和那些倭国学问僧一起去,是剑玉姬安排的?”
“你告诉我,我就把你哥哥的埋尸地告诉你。”
“哎,可叹飞鸟兄那样的英雄,却被扔在荒郊野外,被蚁啃鼠咬,尸骨不得还乡,英灵不得安息,做了个异乡游荡的孤魂野鬼……”
小女忍的泪水越来越多。
“飞鸟兄本来有机会被家人收拾骨骸,回到他梦牵魂绕的故乡,可惜他最亲的家人却为了别人的秘密,宁肯让自己的哥哥抛骨荒野……”
程宗扬抬起小女忍的脸,“有你这样对哥哥的吗?”
“我不是傻瓜。我不会告诉你的。”小女忍淌着眼泪道:“除非你把我哥哥的尸骨还给我。”
“你先说。”
小女忍使劲摇了摇头。
“那就谈不拢喽。”程宗扬无所谓地耸了耸肩,然后笑眯眯地说道:“既然这样……萤子同学,用你的阴道来抚慰仇敌吧。”
小女忍身体抖了一下,然后咬紧牙关,倔强地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