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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ct 01 街边儿捡著的物事儿
敲完这章节的最后一个字儿,齐霁回车。抬眼看表,十一点过一刻。不看也就罢了,看完饥饿感顷刻袭来。可这个点儿哪儿还能有吃食?难。
金毛‘猛男’趴在客厅无聊的咬著棒骨,见齐霁出来,站了起来。齐霁拍拍它的头,拿了钥匙出门。
从楼道里出来,淅淅沥沥落下的雨让齐霁一惊。好么,本来说正好散步运动一下,这下儿没戏了。又给自己偷懒找到了一无比合理的借口。
钻进车里,那股闷热让齐霁特别不舒服,微微放下了车窗,他开始合计哪儿觅食去。想了几分锺未果,他发动车子,决定边走边看。反正夏天路边摊不会少。
干净不干净另算,主要能脱离方便面、挂面、切面之类的东西那就是幸福。
他是在那家‘黄记煌’门前停下的。
雨夜,透明的玻璃门映出灯光,白炽灯的颜色有些昏暗。明显,这家餐馆打烊了。可……
门口有这么一画面:一把格子伞,一个人屁股,一只猫屁股,这俩蹲在伞下,对著已打烊的黄记煌。那人的身边还有两只旅行箱。
这……什么路子?
齐霁不自觉的把车停了下来。
现在,画面就变成了:一把格子伞,一个人屁股,一只猫屁股,这俩蹲在伞下,对著已打烊的黄记煌。然后相隔十米左右,一辆帕萨特,半个放下的车窗,伸出一张男人好奇的脸。
齐霁看了足有五分锺,因为隔得远,所以听不大清楚,但他能肯定,那人在跟猫说著什么。
不一会儿,猫从伞下走了,齐霁这才看清楚,是一只黑猫。很消瘦的一只黑猫。人,仍旧没动,还是蹲在伞下。
这是要干嘛?吃坏了肚子餐厅不给解决就蹲人大门口儿示威?还是在等什么人?而身边那两只大旅行箱又是怎么回事儿?出差回来?
齐霁认真的看著,已然忘记了饥饿。大约又过了十分锺,猫叼著什么东西回来了。正巧,雨停了,那人收了伞。
本来齐霁远远观望觉得蹲在那里的是个男人,可伞收起来,看得更清楚了,他却迷茫了。那人有根儿辫子,松松散散的扎在脑后。身上是一件暗绿色的Tee,简单的牛仔裤。因为Tee短,牛仔裤腰低,露出了一截腰。
男的?还是女的?
猫放下了嘴里叼著的东西,还用爪子推了推。那人侧过了脸,眯眯笑。眼睛弯弯的形成一道弧度。鼻梁高挺,唇形很翘。
美人。哦,不对,美男子。
能确定了,他侧过来齐霁能确定了,是个男的。
有种惊为天人的感觉。齐霁并看不太清楚那个男人,可是他散发出来的气质,怎么说呢,很酷,很不一般。
齐霁不受控制的下了车,往那一人一猫走去。
“乖,我真的不吃,你吃吧。”胡蔚蹲在潮湿的地上,又把那条基本没肉的鱼,或者咱干脆叫鱼刺吧,推给了黑猫。
黑猫虔诚的望著胡蔚,见他不吃,自己也不吃。但其实,它很想吃。
胡蔚摸了摸黑猫的小脑袋,一声叹息。
还有比自己更背的人吗?都说点儿背不能赖社会,命苦不能赖政府。可……
真的,他就觉得他的背该有人负责。从打离开上一任BF至今,仍旧毫无目的地活著不说,新租的房子还起了纠纷。因为是通过中介公司,胡蔚也没多想,交了代理费和一个季度的房租他就搬了进去。结果今儿两拨儿人跟他的房子里大闹:一拨儿问你凭什么租老爷子的房,另一拨儿喊因为那是爸留给我的。显然牵扯到遗产问题。胡蔚也不知道该向著谁说话,缄默不语的代价就是──两拨儿只达成了一个共识,先把这人轰出去。
胡蔚不在乎,本来他就觉得房租高了,下个季度的房款没著落,索性惦记找中介公司,以欺诈为理由收回房款跟代理费。可……公司没了。真的就没了。他下午过去那家大厦,上了十三层,发现不对,没有了。下楼问保安,人家曰,你不看电视吗?‘七日’都报道了,他们给查封了。头两个月的事儿了吧,查封不久之后我们大厦就把他们请出了写字楼。
后来胡蔚回想,其实这事儿可能是注定的。那个小区的名字叫:珍贝。
嗯,真背!
猫见胡蔚不吃,自己绷不住了,小心翼翼的啃起鱼刺。
“嗯,吃吧。”胡蔚摸出了一根烟点上,满腹惆怅。
现在他身上所有的钱加起来是26块6毛……这是他仅有的财产了。以前每次路过这条街,这只流浪的黑猫就跟上来,胡蔚时常给它买个妙鲜包啊罐头啊什么的,前天还动了念头干脆带它回家,他养它,名字都想好了,叫小纯,可那天他没看见小纯。今儿倒是看见了,但……他已然跟它一样无家可归了。
黑猫小纯舔著鱼骨头,时不时抬眼看看胡蔚。
胡蔚不知道猫通人性不,可他感觉小纯是知道他落了难的,要不也不会拿鱼刺要分他……
现在真是没出路了,唯一可行的就两条:一,迅速钓上一个靠谱儿的男人。
二,打电话给继母。
前者他否了是因为他不大想出卖自己,他从不介意花谁的钱哪儿来的钱,可他介意向有钱的那一位低头;后者否了是因为继母年初刚刚给他汇款8000,她挣点儿钱也不容易,跟那么一小城市不说,她后来嫁的那个男的也没什么本事。
他们没少起争执,继母一骂那男人,那男人就反唇相讥──你儿子有本事成了吧?
呵呵,精妙的讽刺。是,他胡蔚就是半年多一年混著了,就是自己都养活不起了,就是下锅的米都没有了。怎么地吧?我就是什么都不要了,金钱地位名誉。
对,这都我干的事儿,怎么了?因为老子他妈有理!老子觉得什么都没劲!怎么地吧?supermodel,呵呵,那是什么东西?你自己当来你自己感受!
有个摄影师曾嘲讽胡蔚:别拽的二五八万,你以为你是谁?你不干,有的是人干,有的是人抢著干!
靠,抢呗,谁觉得舒服谁觉得有劲谁觉得有奔头谁抢去!老子就把这碗饭扣地上了。别提以后别问将来,我连现在都活不明白了!
苦闷啊,苦闷无边啊……
26块6解决不了胡蔚今晚的住宿问题,26块6也同样解决不了他的饥饿问题。难道自己就跟小纯一起睡大街翻垃圾桶?
手机也快没钱了,余额不足。
还有人比我厉害么?
“你的猫?”
一个低沈的声音打断了胡蔚乱窜的思绪。他抬头,看到了齐霁。蹲著,从下往上仰视:那是一个瘦高的男人,戴副眼镜儿,很有学问的模样。岁数不大看的出来,估摸跟自己差不多吧?
黑猫小纯也抬头,机警的盯著陌生人齐霁。
齐霁看看猫,再看看猫吃完的鱼骨头,咳嗽了一下,“猫……你不能让它吃垃圾。”
工作缘故,注定了齐霁是个挺内敛的人,而且跟人交往也不是那么顺畅。你想想啊,一个成天面对文字、面对语言、面对历史的人……难免乏味枯燥。史学类翻译么。说实话,他能下车过来跟胡蔚搭讪都是破天荒的。真的,齐霁自己也说不上来为什么。这辈子头一次什么东西看进眼里拔不出来。
“吃吧,估摸一会儿我也得吃垃圾去。”胡蔚说著闪著眼睛,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儿。真是天上掉下来一馅儿饼,还是他最喜欢的韭菜馅儿──过来搭讪这男的,那种淡漠和与世隔离的感觉……啧啧,赞!你怎么就看著这么纯洁呢?
胡蔚本以为这世界上不会有这样的男人,诶妈呀稀奇物种啊,今儿就让他遇上了!当然,真纯假纯这还一时半会儿分辨不出来,可人家有姿态啊,姑且就纯吧。更幸运的是,从他看著他那样儿,胡蔚就明白──这男的有邪念。他自己那模样就差镶嵌在那人眼珠子里了。
“啊?”齐霁一愣。吃垃圾?
“你傻吧,看不出来我无家可归?”话挺冲,可胡蔚的语气低下。
“无家可归?”齐霁挠头。
“莫名其妙就被房东赶出来了,口袋里还剩几毛钱,没的吃没的住。”
“这……那你……真倒霉。”齐霁组织半天语言,就组织出这么几个字儿。
但其实他内心想说的是──太惨了,别急。我带你吃饭,没地方住如果不介意可以先借住我那儿。我家还有只大狗,特别亲人,从不和猫打架。
“嗯,让我安静的倒霉吧。有些事儿是永远说不清楚的。”胡蔚说的愈发可怜。
齐霁感觉这是逐客令,潜意思就是:你滚蛋吧。
“我……”
“你什么?”胡蔚摸著黑猫小纯,不经意似的问。
“我也没吃饭……”
说完齐霁就后悔了,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噗嗤一下胡蔚就笑了。这人太好玩儿了吧。
“你……你别笑……”齐霁越著急越没法良好表达。
“好,不笑了,你吃饭去吧。”胡蔚继续逗猫。
“那你呢?”说完齐霁又想大嘴巴抽自己。你问的著人家吗?
“我?我继续蹲著呗,也许饿极了就翻翻垃圾桶。”
齐霁不敢张嘴了,就那么看著胡蔚。
“你是想邀请我吃饭吧?”胡蔚不等了,这位你再等也是缄默。
“啊……是……那个……你别害怕……我就是……我不是坏人……我……”
“走。”胡蔚站了起来,有点儿晕。饿了一天了,血糖估摸低到了极点。
胡蔚一起来,黑猫小纯也跟了上来,喵喵叫。
“它可以一起吗?”胡蔚抱起了猫。
“成。”齐霁点点头,很自觉的帮胡蔚拿起了行李。这人站起来怎么这么高?
肩膀也够宽的。刚蹲著缩成一团齐霁还以为这位倍儿柔弱。
开了后备箱往里放,胡蔚打量著齐霁以及齐霁的车,“诶,一想到能吃饭我特开心,可是想想吃完还要为住哪儿发愁……我真难受。”
哼哼,小子,车还说得过去嘛,量你经济基本过关,多我一张嘴不多,小爷我就赖上你了!我正愁无聊呐!
“啊,你别急……不行……你要是不介意……就……暂时住到我那儿吧。”
合上后备箱,齐霁有种不真实的感觉。这趟觅食……离题太远了吧?这辈子,他头一次跟男的搭讪成功= = 杭航不算,小时候一起玩儿也是杭航推他一把:木头你干嘛呢?认识易可风也是易可风换胶片问:喜欢这个广场?我见你站很久了。
妈妈唉,他,齐霁,这辈子第一次跟男的搭讪,居然……马到功成!
“住你那儿?你独居啊?”
“嗯。是。”
“那……真是给你添麻烦了。”
“没,没有……不麻烦。”
“行吧,那我就不假客气了。”胡蔚笑,笑得特纯洁无瑕。模特这行饭吃下来,胡蔚没学会别的,学的最深的就是──假。什么表情什么姿态都假的浑然天成。
Act 02 酒囊饭袋
见过能吃的,没见过这么能吃的。见过能喝的,没见过这么能喝的。酒肉穿肠过,用这位身上正好──吃的比隔壁那仨胖子还多,身上的肉统共没二两。
早知道不来金鼎轩了,这玩意儿……就说十点之后小吃点心都4。8元一份儿吧,可是可是……
齐霁发誓,这人要继续这么风卷云涌下去,他就得出去找ATM机了。
一点儿不夸张,小姐光收空盘子就收了五回不止,这还不包括最早撤下去的正餐盘儿碗儿。
好么,弟弟你饿了几天了?
胡蔚又吃了一会儿才停下来,用餐巾纸优雅的擦擦嘴,曰:“晚上不能吃太多,对消化不好,七分饱就可以了。”
齐霁眼珠子差点儿迸出来,七分饱?七分?弟弟唉……你是妖怪嘛?
“那什么……”胡蔚抓抓头,“给小纯打包一份你不介意吧?”
“不……不介意……”送佛送到西天。
“哦,行。小姐……”胡蔚招了招手。
服务小姐已经有点儿昏昏欲睡。
“再来一份凤爪,然后叉烧包两屉,虾球一份,哦,还有,蟹黄烧卖也要两屉吧。”
小姐点点头记下,重复一遍走了。心想:还要吃啊?
“猫……猫吃的了这么多嘛?”齐霁看著胡蔚。
“你不了解它,这些对它也就勉强打打牙祭。”胡蔚笑,点上了一颗烟,“我们寄人篱下,有口吃喝就行了。”
这到底是一个什么人一只什么猫?
齐霁冥思苦想。
结账出来,快两点了。这顿饭吃掉齐霁小四百块。你要说齐霁不心疼,那是假话。搁平时,他跟杭航梁泽两夫妇也吃不掉这么多。杭航是齐霁的发小,开家宠物店,人和善的很,有个‘小媳妇’大名鼎鼎的作家──梁泽。临开车门,齐霁又偷眼打量了一下胡蔚,比杭航还好看……比梁泽还能吃。吃哪儿去了都?身体曲线一点儿变化没有,肚子一点儿不鼓胀。啧啧,身材好的没话说。
车门一开,小纯正跟后座儿上玩儿著什么,玩儿的不亦乐乎,似乎一点儿不介意自己单独被关车里。
“这是玩儿什么呐?”胡蔚钻进去,从小纯俩爪子间拽出一玩意儿。
齐霁刚坐好,钥匙插进锁孔,就从倒后镜里窥见胡蔚手里那东西──护身符。
这一瞬间,浑身汗毛倒立。这可不是一般的护身符,这是过年雍和宫求的!
齐霁年年雍和宫烧香拜佛,别的不求就求个好伴儿。杭航年年硬著头皮跟去,不情不愿扔俩香钱,半点儿不真挚,可,人家愣是天上掉下来个……林妹妹不能够,掉一……反正掉一大活人!还挺帅的。要不说这世界没平等呐。这两年齐霁去的更勤了。为嘛?本来惦记到30岁还找不著主儿就跟杭航了,谁知道杭航接手一位家里满员
“可不敢玩儿这个!”齐霁一把抢回了护身符,规规矩矩又挂车里了。
“你信佛?”胡蔚抱著猫窝在后座,“小纯乖,到家慢慢吃。”
“呵呵,信吧。”齐霁将车倒出了停车场。
“我想找条出路到底有没有出路,我信佛这有没有帮助,我试图接近幸福可什么是幸福我概念模糊……”
“什么歌儿?”齐霁点烟,问。
“瞎唱的。”胡蔚看著窗外,下过雨的天难得有一丝凉爽,自然风吹在脸上,他笑得有点儿闷。到底有没有出路?
进了家门儿,这场灾难才真正开始。金毛猛男先是瞅见一陌生人进来,陌生人怀里还抱了一只猫,一只猫也不要紧,要紧的是……香味儿。
别人进食你看著本身就是种摧残,‘人’也就罢了,关键是只‘猫’。
猛男趴在地上,眼睁睁看著那只猫大吃大喝,吃你就吃,喝你就喝了,你怎么能喝我盆儿里的水?好吧好吧,你个儿小,我不跟你计较,可是……喂喂喂,你有没有搞错啊?你叼走我垫子干嘛?你你你……
猛男是在做‘扑’这个动作的时候被齐霁按住的,“猛男!”
一声呵斥,猛男没按照原计划扑出去,可因为使足了力气,再加上齐霁一掌,很难看的趴地上了。
“馋了?”胡蔚看见四肢扑倒在地板上的猛男,赶忙拿了一个叉烧包递过去。
猛男的眼睛水汪汪的:这个哥哥是好人!
只可惜……说时迟那时快,小纯的爪子一叨,叉烧包落地,再接著一跳,紧跟著一叼,叉烧包入嘴,继续跳,回到胡蔚怀里。小纯很愤怒,你个死狗,你知不知道我跟他多么不容易混上一顿饭啊!
猛男的眼神跟著小纯的一系列动作发生变化:先是一亮,继而一惊,接著木讷,完了愤怒,最后干瞪眼。
“猛男,猛男来,看,肉骨头……”齐霁拍拍大狗的头,扔了一根狗咬胶给猛男。猛男本想有尊严的不接,可是看见小纯闪亮亮的眼睛……妈呀这只疯猫,不是骨头都啃吧?于是乎尊严就给忘了,摇著尾巴咬上了狗咬胶。
小纯抬眼看看胡蔚,唉,你怎么搞的?很大一根肉条……没了……
“多大了?”胡蔚看著猛男摇著尾巴欢快的啃狗咬胶,问。
“29了。”齐霁瞅著猛男,以为胡蔚问他呢。
“啊?”胡蔚一愣。狗活29?那是狗妖吧?
“嗯,看著不像是吧……呵呵。”
“不像。”
“我显小……”齐霁有些羞涩,“每次去出版社总被问是不是实习的。”
胡蔚明白了,“我……我是问你那狗……”
齐霁语塞,这怎么听著像骂人?
“有五岁么?”
“……五岁多了。”
“它叫……猛男?”
“啊,是……不是我要给它起这么没文化的名字哈……那什么它到家里来叫什么都不听,非得叫猛男才有反应……是以前主人给起的。”这事儿著实困扰齐霁几个年头了,想当初猛男半岁来到家里,为更名问题哥俩没少闹矛盾。齐霁怎么也想不明白,文质彬彬的小孙姑娘怎么给狗起名叫‘猛男’,更不明白这傻狗怎么就认这个名儿!
“挺好的。”胡蔚笑笑,招呼了一声猛男。猛男听见就蹭过来了,跟胡蔚一通示好。小纯趴垫子上瞪著猛男,很不爽。
“真的很亲人。”胡蔚抬头,笑。
“亲的吧……有点儿过了。”齐霁苦脸,“上回来了一贼,它陪著人家把家里值钱东西搬走的,送出去特远,幸亏门口张大爷给拦住了。”
“哈哈哈哈哈……不能够吧?”
“真事儿……这事儿我们小区尽人皆知……”
“哈哈哈哈哈……”
“唉。”
“我叫胡蔚,还不知道你名字。”胡蔚摸出了烟。
“胡蔚?”
“对,蔚蓝的蔚。”
“哦哦,齐霁。”
“什么?”
“我叫齐霁。”
“是挺奇迹的……”胡蔚皱眉点烟。
“我妈要给我起这名儿……我也没办法。”
“诶,齐霁。”胡蔚吐出一口烟,“我跟它真可以借住?”
“啊。行啊,行李不是都搬上来了么。”齐霁总是不抬头。
“哦,那谢啦。”
“不客气……你……”
“嗯?”
“你……”
胡蔚摸了摸鼻子,“齐霁你能抬起头说话么,你跟我说话好歹得看著我吧?”
“呃……”齐霁瞅著地板,又盯了几十秒才抬头。那张脸一映入眼帘,他又开始紧张。
“说话啊。”胡蔚觉得齐霁非常神奇。
“哦……”齐霁在裤兜里摸著烟,不自觉的就开始左顾右盼,“你多大啊?”
“24,年底就25了。”
“哦。”齐霁木讷的点点头,“做什么工作?”
“你猜呢?”胡蔚笑著。
“……猜不出来。”
“猜不出来就对了,无业游民。”
咳咳,齐霁这一口烟呛得
胡蔚无意再跟齐霁闲扯下去,今儿跟大街上蹲这么久也挺累的。齐霁收留他那是必有所图,图什么胡蔚也不是傻子。速战速决,然后睡觉。
这么想著,胡蔚捻灭了烟,起身,伸手拽下了身上的Tee。
齐霁还低著头呢,脑子也还停在刚那句‘无业游民’上,这会儿想到一句他认为合适的措辞:“无业游民也没关系,不要给社会造成危害就还是好公民。”
说完齐霁觉得这句应该看著胡蔚的眼睛说,给他以安慰和鼓励。未曾想这一抬头……
胡蔚正在解裤子扣儿,齐霁那眼睛紧盯著他赤裸的胸膛。愣了。
超完美的身材。都是人,差距怎么就这么大呢?
不对不对,这不是问题之关键,他这么脱衣服……
“那什么……”齐霁噌一下站了起来,“要洗澡是吧……浴室往里走,啥都齐全……要是没睡衣,卧室柜子里有,左手边是卧室。”
胡蔚一愣。哈?
“我带猛男遛弯儿去,不用等我,我有钥匙。”
胡蔚还没组织好质疑问出来,齐霁已经给猛男套上了链子拉出门了。
胡蔚站了一会儿,低头瞅了瞅安然闭目养神的小纯。
莫名其妙!
与此同时,拉著狗,哦,不对,应该说被狗拉著疯跑的齐霁那颗心脏啊,扑通扑通跳──可不能犯错误,可不能趁人之危。
齐霁被猛男拉著遛了一大圈儿,足有一个锺头。进门,只有玄关的灯亮著。
猛男啪嗒啪嗒的踩著步子进去,进去就……平时抱著的小垫子被抢了也就罢了,现在,连它舒适的小沙发也被占领!猛男瞪著小纯,半天也不知道该怎么对付。
齐霁开了客厅的灯,但见俩行李箱都躺著,开著,里头没别的全都是衣服。
齐霁凑过去,蹲下,看著……
翻翻,不是阿玛尼的衬衫,就是范思哲的裤子。不翻不要紧,翻了发现下面还有鞋盒子,啧啧……也不是街边少年买得起的。
这……这他该不是谁家孩子闹脾气离家出走的吧?
齐霁苦闷,苦闷的抽了三颗烟,抓抓头起来,往卧室去也。开了壁灯,果然,大床被霸占了,但是比床被霸占更刺激的是……这人,这人居然裸睡!齐霁手忙脚乱的关了灯出来,满脑子还是那宽阔的肩、窄细的腰,修长的腿,以及……
胡乱的放下客厅的沙发床,他就进了浴室。
这……大约自己给自己找了一个大麻烦!
《美丽奇迹》Act2。5小纯与猛男猛男受伤害了……深切的伤害。
此刻,那只该死的猫安然的躺在它的沙发上,守著它的水盆,枕著它的小垫子!
猛男在客厅来回溜达三四趟不止了。它想不出来该怎么办!那么巴掌大的一个东西,居然,居然欺负到它这么一个大块头身上来!
猛男想一巴掌拍死小纯,可是猛男怕自己还没拍著就被那猫爪子抓得面目全非。
小纯一直闭目养神,但耳朵可没歇著,它听著那双肉垫啪啪啪的拍在地板上,听著那只蠢狗呼啦呼啦的喘气声儿。
小纯就是相上猛男的沙发了,它就是相上它的枕头了,它就是相上这儿是全屋儿最通风的地方了!是是是,它知道这里是属于那只笨狗的,但已然霸占了,就别想老子再拱手相让。
小纯在揣测猛男可能爆发的举动,并制定著反攻计划。
你扑,我闪;你拍我,我抓你;你要是敢偷吃我藏在沙发底下的肉包,我就戳你眼睛!
小纯仍旧很不安,这儿不是它的地盘儿,也不是胡蔚的地盘儿。它不知道自己能住多久,但住一天它就要舒服一天!
忽然,小纯捕捉不到肉垫与地板共鸣的声音了,它机警的睁开眼睛,只见猛男蓄势待发,前腿抓著地板,后腿蹬著。小纯优雅的一跳,猛男已经出发。然后……
水盆华丽丽的翻了,水毫不留情的洒在了小垫子和小沙发上。
齐霁正在刷牙,听见动静从卫生间出来了。
但见水洒的哪儿哪儿都是,猛男趴在地板上。
“又调皮!”齐霁拍了猛男的头一下,伸手一摸,猛男的地盘儿都湿了,“笨死你算了,今儿睡地板吧。”齐霁说著拎起了猛男的行李,晒阳台上去了。
猛男泪眼汪汪。那死猫溜的真快。
待到齐霁回了卫生间,猛男颠著步子寻找小纯。不看不要紧,一看很生气!
这只猫安然的卧在胡蔚身边,那大黑尾巴摇的万分哈皮。要知道,猛男长这么大还没上过床呐!
与小纯互瞪了几分锺,小纯露了露獠牙,猛男走了。
齐霁到客厅规整了一下沙发,躺上去,关了灯。
似睡非睡间,忽然遭遇一击。沈重的一击。
“你这只疯狗!”齐霁简直崩溃了,猛男居然跳到了它身上。
猛男很惨的被打了下去,刚想落泪,灵敏的鼻子嗅到了食物的味道,很近,近在咫尺。一阵猛嗅,猛男发现了目标──沙发下!
小纯这一宿睡的很不踏实。虽然有软软的大床,虽然有胡蔚香香的味道,可是它总不放心它的‘藏品’。
第二天一早,小纯发现自己果然失策了。没了,啥都没了。
死狗,我跟你不共戴天!
Act 03 孤独与混乱
胡蔚是被毒辣的太阳晒起来的,浑身都是细密的汗。窗帘没拉,灼热的光线透过玻璃窗直接烘烤著胡蔚。
他坐起来,身边的小纯喵呜了一声。
胡蔚看看黑猫小纯,再看看这间陌生的房间,一时半会儿脑子转不过来。想了好一会儿,依稀想起了齐霁。
哦,对,昨天跟一个男人回了家。然后倍儿清纯的睡他这儿了。
齐霁,奇迹。难不成,真遇上奇迹了?
下床,伸了个懒腰,人还没怎么醒过来。裸体走到客厅,正看见齐霁脸上压著枕头睡成一团。
弯腰,拿了茶几上的烟,点燃,又拿起手机看看,十点过一刻。昨天睡下就将近四点了。
饿,很饥饿。
胡蔚从打开的行李箱里拽了一件Tee一条短裤,套上,摸进了厨房。
大约,这是胡蔚看到的非常另类的一个冰箱。小倒是不小,却空空如也。冷冻室里有几盒冰淇淋,冷藏室里码著一排啤酒,再无其他。
这人,不过日子不吃饭?
胡蔚叼著烟抽完,开水冲灭,进浴室洗脸漱口,看见齐霁这儿三支牙刷,哪个也没用,用手刷了。
把自己收拾停当,胡蔚看著镜子里的自己,冲他笑了一下。又是无聊的一天,开始。
地安门这一片儿胡蔚不熟悉,就连搬到东直门都是没俩月的事儿。他转悠半天了,也没踅摸著菜市场。去超市?不能够,兜儿里就26块6。正巧身边路过一大妈,拎著个装满青菜的菜篮子。
“大妈,菜场跟哪儿啊?”
大妈停脚,“就后面那条胡同里啊。”
胡蔚顺著大妈手指的方向摸了过去。
是条商店街,卖肉的卖菜的卖米的一应俱全。
26块6,胡蔚买了:二两香菜,二两香葱,一块姜,一张紫菜,半把虾皮,一斤馄饨皮,一斤半精肉馅儿。这显然不够,可……钱也不够了。
溜达回去,进了小区,胡蔚犯晕。
他拎著纸袋看著成片的楼群,迷路。
干了!
昨儿夜里过来的,还是坐车逗猫,根本没记住。
这可麻烦了,哪儿找齐霁去?电话也没留啊。不说这个,这顿饭等著下锅呐,自己的行李、手机、猫……统统都在齐霁家!
烈日下站了一刻锺,胡蔚往门卫那儿去了。
门卫室是个灰房子,里头就一张桌子,一电风扇,一搪瓷茶缸,一大爷。
“大爷。”胡蔚凑近了窗口。
“诶。小伙子,什么事儿啊?”大爷顶著老花镜看向胡蔚。唉这个男娃娃有意思,留这么长的头发。
“问您一下……”胡蔚组织著语言询问齐霁,可怎么能精准概括呢?实话实说,齐霁没啥大特点,眼镜?戴的人多了。白?白的人多了。这人还不胖不瘦。
昨儿他似乎说到出版社,可胡蔚不知道齐霁跟出版社干嘛啊──这日上三竿也不见上班的主儿。啊!猛男!!“大爷,猛男……”
“猛男?猛男又闯祸了?”大爷一激灵,人都立了起来。
好么,这是一只什么风采的狗哇?
“不是不是,我问下猛男家怎么去。他主人齐霁。”
“啊,齐霁家啊!”大爷喝了口茶,坐下了。
咳,看来老住户了,早知道就直接说找齐霁好了。
胡蔚看著大爷,不曾想大爷半天不说话。
“大爷?”
“你是谁啊?”大爷不紧不慢的询问。
“我……”盘查啊?
“我没见你来过。”
“我不是坏人。”胡蔚说著拎起纸袋示意自己无害。你见过拎著蔬菜的坏人嘛?
“我没说你是坏人。”大爷顿了顿,“齐霁打小儿我看著长大的,他朋友我都见过。”
胡蔚著急,肉一会儿晒久了不新鲜了。
“我是他表弟!”
“啊?”大爷扶了扶眼镜框,“文慧的亲戚?”
“嗯,是,我姨妈。”
“哦哦哦哦……她跟国外还挺好的?你别说老齐有出息啊!”
“哈哈哈,过奖过奖。我昨儿晚上到表哥家的,没记住楼号,你看,这不买菜回来找不著了嘛。”胡蔚乐。我顺著你说呗。胡蔚又想到了陪著贼行窃的猛男……这大爷,也不著调啊,什么都吐露出来。那贼也笨,搬大件儿身后还尾随一条狗
胡蔚是顺利摸回齐霁家的,他自己给自己留门儿了。门一开,脱鞋进客厅──剑拔弩张。猛男和小纯的互瞪很有气势
小纯看见胡蔚了,喵呜一声,蹭了过来。干留著猛男不知所措。齐霁还在睡,睡的倍儿沈。
胡蔚低头摸了摸小纯,去了厨房。
齐霁是闻见香味儿醒过来的,醒了,伸伸胳膊腿儿,浑身不太得劲儿。离开习惯的床,对他来说是种莫大的摧残。
是什么这么香?这是个问题。
厨房依稀有声音传来。不是人的。猫和狗叫此起彼伏。
伸手摸过眼镜儿戴上,齐霁晃晃悠悠往厨房去了。
踏进厨房,正看到一个围著灶台的身影。那人的长发松散的绑著,手里夹著的烟已经烧到了尾部。地上蹲了一只猫,身边是目光闪亮的猛男。
“醒了?”胡蔚听见声音,回头。
“啊……是。”齐霁直勾勾盯著火上那锅。
“你这……”胡蔚瞅著齐霁。
“嗯?”
“你这内裤太难看了。”
齐霁的脑子还木著,听到这句只是低头,看。灰色的棉质内裤皱巴巴的贴在身上。视线上移,对上胡蔚的,“呃……”
看著齐霁慌乱撤退的身影,胡蔚呵呵的笑。这人真挺好玩儿的──这也脸红?
上厕所、刷牙洗脸刮胡子。齐霁把自己收拾利索了才敢离开卫生间。这辈子头一次遭人讽刺内裤。丢人!
出来胡蔚已经在桌边儿了,餐桌上两大碗热腾腾的馄饨,桌下两只碗,小纯和猛男早开动了。
“你……包的?”齐霁瞪著那碗热腾腾个个儿饱满的馄饨问。
“吃吧,再放一会儿没法吃了。”胡蔚拿了勺子,开动。
“天儿这么热……你吃的下?”
“你吃不下?”胡蔚眼睛一亮,他正发愁自己不够吃呐!
“呃……”齐霁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才好,人家辛辛苦苦忙碌自己不吃太过意不去。
“没事儿,少吃点儿,多的拨给我。”胡蔚乐。
就这样,齐霁的多半碗馄饨到了胡蔚碗里。等吃上,齐霁后悔了──人间极品!这苦夏闹得他好多天没胃口了,有胃口的时候又都是各类面条充饥,这会儿冷不丁冒出一人间极品……这份懊恼唉。
胡蔚美滋滋的吃著,纵使加上齐霁的多半碗也远远达不到他的胃部饱和,但,有总比没有强。
齐霁很快吃完了自己的那份,馋虫被勾了出来,虽说不至于到画饼充饥这会儿也猛灌汤了。好在,汤也美味,足足一大碗灌下去,顶事儿。
盆儿干碗儿净,齐霁点了烟,瞅著胡蔚吃。瞅著瞅著,他的疑虑就都出来了。
昨晚觉得他是个离家出走的孩子,这会儿又觉得不像,家里的大少爷可不该是个往厨房钻的,钻的还这么有学问。
“你是还想吃么?”被齐霁盯了数分锺,胡蔚绷不住了。虽然舍不得分出去馄饨,但是吧……让人干瞪眼,尤其是房主干瞪眼这可不靠谱儿。
“啊?呃,那个……”
“你表达能力,有问题?”
齐霁满脸效果线。
“不够我再……”分你,这词儿胡蔚说不出,再分他就得饿肚皮了。遂,一咬牙,“不够我再买点儿给你做一碗?就是……你出钱。我没钱了。”
“胡蔚。”齐霁认真的看著胡蔚。
“嗯?”胡蔚不明所以。
“问你一个比较……私人的问题。”
“啊?私人问题?哦,你问。”胡蔚喝了口汤。
“你不是离家出走的吧?”
“什么?”胡蔚晕。
“我……我昨天跟猛男回来,瞅见你行李箱开著,我就看了看……”
“哦。”
“你说你无业游民,那什么……无业游民买不起这些行头吧?”
“呵呵。”
“还有……你饭做的这么好吃……也不应该是大少爷……”
齐霁没说完就被胡蔚打断了,“好吃?”
见胡蔚瞪著眼问,齐霁一愣,“是啊,极品了都!”
“你再说一遍……”胡蔚不吃了,无比认真的看著齐霁。
“说……说什么?”
“好吃?”
“好吃啊!”
胡蔚笑。先是微笑,然后是舒展的笑,接著是绽放的笑。
“好多年没听人说过我做饭好吃了。”胡蔚推开了碗,拿过齐霁扔在餐桌上的烟,点燃,“呵。好多年。”
齐霁还愣著,搞不清楚状况。
“我不是离家出走的,真不是。”胡蔚摆摆手,“现在无业游民也是真的,没工作挺长时间了。”
“以前是……”
“猜猜看。”
“厨师?”齐霁认真的看著胡蔚。
胡蔚差点儿被自己这口烟呛死
“不是?”
“不是。”
“那是?”
“模特。”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如此啊。”
“嗯。”
见胡蔚无意多说,齐霁感觉有点儿冷场。烟毕,站了起来,“我带猛男下去转悠一圈儿……”
“哦。”胡蔚剩下那几个馄饨终究还是没吃下去,“你去吧,我收拾。”
“行。”
“诶。”胡蔚端碗起来往厨房走,又站住了,“遇上门口的看门大爷,你就说我是你表弟。”
“啊?”
“刚买菜回来迷路了,他盘查我半天,逼急了我说是你表弟。”
“呃。”
“他跟著就跟我说了一大堆,你父母在国外哈?”
齐霁擦汗,这张大爷……服了。
“一个人挺孤独的吧?”胡蔚淡然的笑。
“……”
齐霁下楼,猛男拽的他步履蹒跚。
一个人挺孤独的吧?
呵呵,是吧。
要不然,怎么会就这么糊里糊涂捡个陌生人回家?
这事儿,齐霁真想不出怎么跟杭航说。虽然,他就是直觉上认定,胡蔚不是坏人。
胡蔚叼著烟刷碗,没吃了的馄饨便宜了小纯。看著享受著美食的小纯,胡蔚愣了愣。
好吃啊!
齐霁说的无比认真。
胡蔚已经记不清楚最后一个对他说这话的人是谁了。
年代久远。
胡蔚不可避免的又想起了以前。
16岁,他就离开了故乡,来到北京。那时候仿佛觉得这里可以找到些什么,梦想或者说将来。读了两年的模特学校,就一脚踏进了那个圈子。吃过很多苦,算是熬到出人头地。但,如果让胡蔚选他情愿自己从未成功过。因为,在那个成功的氛围下,他丢失了太多,最多的是自我。反而是一脚深一脚浅辛酸摸索的时候,现在想来比较快乐。
成功的、光鲜亮丽的、镁光灯闪烁的生活,是胡蔚最不愿意去回忆的生活。
那段生活,台上的日子还算不错,至少只要按照自己该做的去做就好了,而台下的……
杂物林立永不停歇的后台、肮脏不堪四处是乱七八糟食物呕吐物的总统套房、漂亮的妞儿帅气的凯子三五个人不止凑在一起的性爱派对、成堆的大麻K粉随手扔开的注射器、口袋里的钱柜子里的名牌时装……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胡蔚知道,如果自己不离开,在他大放异彩的同时,消耗的就是生命。再不可能二次光临自己的生命。
至今,胡蔚不知道是什么勇气让自己义无反顾的放弃了到手的梦想和未来,他就是什么都不要了,因为他不知道要来干嘛使。
然后,都放下之后,胡蔚也没觉得一切有什么好转。他不想回家,他给不出一个交代,他希望能给继母一份好的生活,可是,在他一无所有的时候他还是会伸手向她求助。
然后,他跟过两个男人,动机他自己也揣测不出,似乎一度他想过要一种平凡的日子也算给自己找个容身之所,然后,事实告诉他,没有。他想要的日子谁也给不了他,因为,就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日子。这不赖别人吧?
不赖。他们就是认定他要很多,他们也尽力给他很多,只可惜,胡蔚要的很少,并恰巧是他们给不了的。
离开最后一个男人是两个多月前吧,那男人回家看到胡蔚在做饭,很诧异的说,你干嘛要做,交给佣人就好了。他从身后抱住他的时候,忽然让他很恶心。
那天晚上,胡蔚跟他SayByebye。
然后就是那场租房风波,然后就是……
很好吃啊!
小纯喵呜喵呜的叫,胡蔚这才发现水已经溢出了水池。
Act 04 寻
“胡蔚。”齐霁放下饭碗撂下筷子,看著胡蔚。
“嗯?”胡蔚叼著排骨,抬头。
“排骨很好吃!”
“好吃你就吃。”
“……”
“我觉得小炒牛肉今天发挥的最好,嘿嘿,很久没做过饭了。”胡蔚继续津津有味的吃。
“嗯嗯。”齐霁又抄起了筷子。
“晚上你想吃啥?”
“……”
齐霁咀嚼著,有点儿痛恨自己的性格。怎么就不能直来直往?这个时候他总是很羡慕二愣子梁泽,虽然他时常说不著调的,但敢于表达的勇气特别可嘉。
这是胡蔚落户齐霁家的第二个礼拜了。每天,胡蔚睁眼基本就是做饭、洗衣服、收拾屋子、发呆、逗猫、遛狗、小憩、睡觉。拜他所赐,齐霁感觉自己过起了有老婆的生活。这很好,很舒适,可是吧……
胡蔚才24岁,这个年纪的男孩子……总是该干点儿什么的,而不是一头扎在家里。
这意思不是齐霁嫌弃这位白吃白喝的房客了,喜欢还来不及。虽然,拜胡蔚惊人的食量和考究的生活所赐,齐霁的生活费直线上涨吧,可齐霁没什么意见。
事实摆在眼前,无论是他还是猛男,生活达到了一前所未有的完满。齐霁只是觉得,胡蔚这样一个年纪,这么浑浑噩噩的过生活非常不著调。
齐霁比胡蔚大五岁,他清楚的记得,他在他这个年纪的时候,是留校做助教的。虽然薪水少的可怜,虽然工作琐碎无限耽搁时光,虽然每天庸庸碌碌,但!
但,他的事业是从这个基点开始的。没有最初的忍耐学习,就没有后来的逍遥生活。
胡蔚对他说,以前做模特。齐霁这个丝毫没有艺术细胞的主儿,猜测不到那是什么样的生活。和很多保守的老年人一样,齐霁认为那也是混日子。大概钱来得很容易,就不易于鞭策人上进。胡蔚的表现也很能说明问题,他就像很多时下的年轻人一样,好逸恶劳,有点儿挫折就不能忍受。是的,齐霁认为,胡蔚之所以不去工作了,是因为……受了什么微不足道的小委屈。
他想劝劝他。作为一位长者。他甚至想到了易可风。齐霁的朋友易可风是一位摄影师,不知道能不能给胡蔚踅摸著什么工作。也许最初不是什么体面的,但至少,不用再这么游手好闲。只是,齐霁不知道怎么开口拜托这位朋友。说是朋友,却也不那么简单,他们在巴黎街头相遇的时候,齐霁是动心过的。只是当易可风非常淡定的说到自己的BF,齐霁知道自己没机会入局。是的,这就是齐霁,甭管知难不知难,总爱退。实话实说,齐霁跟易可风认识将近五年了,从未见过易可风口中的这位BF。至于BF是否存在,齐霁并拿不准。可他就是不动,愣是将这份心仪自动转换成了友情。
老实说,齐霁现在对自己很莫名其妙。他是一眼看进胡蔚就拔不出来的,也是这辈子破天荒头一次去跟人搭讪。可后来的进程,非常酷似一部蒙太奇电影──扑朔迷离。齐霁搞不清楚胡蔚的性向
胡蔚是个很标致的男人,很多生活上的细节啊表现啊,比较偏向于GAY。
可是吧……这人又有直男那种特别不拘小节的地儿。好比,早上起床裸体跟家里行走,好比上过厕所忘记冲水,好比洗过那么长的头发一点儿不打理就睡,好比……很多的好比。总之,他跟他,一点儿火花没有,就是俩人,住一个房子,每天你好你好,然后一起吃饭。
齐霁现在很头疼──这到底是个什么人?
“齐霁,齐霁!”胡蔚喊了齐霁几声了,这人都回不过神来。这会儿,猛男已经趴桌上吃他的饭了,他居然还无所反应
“齐霁!”胡蔚用筷子敲了一下齐霁的手指。
“啊?怎么了?”
问完,齐霁就瞅见了猛男的恶劣行径──偷吃。而且是明目张胆的。
“猛男!”
“你想什么呐?”
“呃……”
胡蔚撂下了筷子,喝了一口冰镇啤酒,“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要说?刚你说排骨好吃是想说别的什么吧?”
“这……”
“拜托,哥哥,你能不能一次性说完一整句话?”胡蔚皱脸。
“没……没什么,我就想说排骨,哈哈,走神了,在想工作上的一些事儿。”
齐霁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出来。他觉得,如果冒然说了,大概会伤害胡蔚的自尊心。
“走神……你真行。”胡蔚起身,进了厨房,拿了一只新的碗出来,又给齐霁添上了饭,“吃饭最好别想事儿,对消化不好。”
“诶。”齐霁点点头,又抬头,“胡蔚,你是本地人么?”
“嗯?”
“是北京人吧?”
“不是。”
“呃……”
“说话听不出来是吧?”
“嗯。”
“我十六岁就到北京了。”
“哦……北方人?”
“对,西安的。”
“这样啊……”
吃过午饭,齐霁进了书房。胡蔚收拾著桌子,小纯赖在猛男的沙发上打饱嗝。
猛男怕热,这几天格外热,也就不跟小纯争了,就那么趴在地板上,吐著舌头。
胡蔚开了空调,收了盘子进厨房。
这齐霁让胡蔚相当的看不透。不是一般看不透,是相当。
他把他捡回来的时候,胡蔚分明在他眼底读到了欲望。可是跟他回来,就不是这么回事儿了。这人对他,完全无动于衷!古今第一人。别的自信胡蔚没有,但对人的吸引力,他有。男的女的,鲜少有对他不在乎的。可齐霁偏偏就不在乎。
裸体走过他身前,齐霁不看,该干嘛干嘛;洗澡完,他往床上躺,他把他揪起来给他吹头发,目不斜视;在他面前脱衣服,开始齐霁还脸红一下,后来也坦然接受……这人,到底直的弯的?
胡蔚的性取向可以套用一句广告词──一切皆有可能。他不挑。男的也罢女的也行,做爽了就可以。他没啥特定目标,只是厌烦一点儿女人的纠缠。以前混在那圈子里,折腾的都索然无味了,俨然想不出还有什么不能折腾的。后来选男人比较多是因为可以更疯,可以不负责任,可以好和好散,并,男人总归比较了解男人,男人总归不会玩儿出人命
可是这个齐霁吧……
根据胡蔚这些时日的观察,大约就是一个安分守己的单身男人。看看他从事的工作──史学类翻译。多么没有情调,多么枯燥,多么耗费脑细胞。这个按部就班兢兢业业的男人,虽然29岁还是单身,可估计也是工作耽误的。大概到了差不多的时候,相个亲结个婚一辈子大抵也就那么过去了。无风无浪,自在安逸。
只是,那时候,他为什么从他眼底读出了欲望?他为什么过来跟他搭讪?他为什么带他回家?他为什么纵容他白吃白喝?是对社会的责任?
胡蔚很迷茫。
不过,迷茫归迷茫,胡蔚也没觉得哪儿不好。这一个多礼拜落户在齐霁家,是他最安逸的时光。每天什么都不用想,就是随心所欲的爱干什么干什么。然后,每次出门买菜都很有干劲儿──有人等著他回来,有人惦记著他的饭菜。
胡蔚对父亲的印象已经开始模糊了。他十四岁的时候,父亲因为一场车祸过世。按说,他们一起生活了十四年,很多记忆是不可磨灭的。但,在胡蔚这里就是愈发的不清晰。他对于父亲的记忆总源于母亲。
胡蔚的母亲是在他八岁的时候离开家里的,她临走前,给胡蔚做了一顿饭。
她问,好吃么;胡蔚答,不好吃。母亲曰,妈妈要走了,去跟一个会夸我做饭好吃的人在一起。胡蔚在后来的很多年里,都觉得是自己推走了妈妈。直到渐渐长大,由继母口中听到事实:你爸爸那么厉害的大厨,回到家里是从不做饭的。不做饭也就罢了,他还总是挑剔别人做的饭菜。胡蔚问,所以我妈妈走了?继母答曰,是,所以她走了,她也没错吧,她只是想要一个丈夫夸夸自己的厨艺。胡蔚曰,可她做饭真的很难吃。继母就笑。而后,胡蔚问,妈,那你为什么不走?继母曰,我不在意他的挑剔,他挑剔我就改进。
胡蔚跟继母的关系非常好。她嫁到她家的时候不过30岁,没有生养自己的孩子,对胡蔚关怀的无微不至。后来胡蔚的父亲过世,继母改嫁就一个条件,得带上我前夫的儿子。可能就是因为这个吧,继母多年都在守寡,后来嫁给了那个男人,一个没什么出息每天喝两口小酒的男人。
胡蔚离开家的时候,一半是自愿一半是迫不得已。他越长大越明白,自己留在继母身边,是她最大的不幸。少小离家老大回。胡蔚至今都没有回去过。没有脸面,他不知道自己到北京究竟是干嘛来的。胡蔚曾经得到过很多,那时候也时常给继母钱,继母很高兴,却对他说,你自己留著用吧,妈都不缺,你自己把日子过好,妈最高兴。他辜负了她。而当他口袋里只剩几毛钱的时候,他求助于她,她也并未苛责,她说,没关系,人都有起伏跌宕,日子过好就可以了。
妈,可什么日子算好日子?
厨房规整干净,胡蔚洗了手出来。
往沙发上一躺,抬头看著天花板,胡蔚想小憩一下,却怎么都睡不著。
“诶。”伸出半个脑袋,胡蔚看著齐霁的背影。
齐霁正思索一个词汇这么翻译是不是得当,一下给惊著了。
“有书么,找两本给我看看。”
“书?”
“嗯,有意思的。”
“呃……你喜欢什么样儿的?”
“都行,有意思的就行。”
“我这儿……都史学方面的书。”
“靠。”
“啊!给你这个吧!”齐霁起身,往书架处走,“这个很值得一看,虽然比较艰涩,但是……对人很有启发。”
“哦?”
胡蔚看了看书名《寻》。作者梁泽。
一整个下午,胡蔚都在看这本书。
这书理解起来确实有些困难,但是从中受到的启发匪浅。
胡蔚选出了两句话记录在小本本上。
──人生是一本错误百出的书,没有修订再版的机会。所以,继续写吧,至少你还写下了。
──这个混沌世界,至少有一个地方你可以控制,那就是,你的心。
胡蔚鲜少会去读书,他没读过太多的书,可他……还是有阅读欲望的。
Act 05 新工作──管家?
“我回来了。”
胡蔚开门进来,小纯跟猛男俩赛跑似的扑了上来。第一个到垒的是猛男,这一扑要不是胡蔚有所设防,足以将他再扑出门外
小纯败北,又急了,尾巴一耷拉,掉头就走。
“小纯……”胡蔚赶紧上去哄。这只猫脾气极差极爱吃醋……
胡蔚一边往下拽tee一边追小纯。
小纯感觉到被重视了,抬头看看胡蔚,身子立起来抱住胡蔚的腿。胡蔚一捞,大手就把小纯带到了怀里。
这七月底的天儿热啊,胡蔚刚打完球更热,小纯一身毛N热。可二位还是相亲相爱。
猛男这会儿不是滋味儿了,明明它第一个去迎接的,现在倒是好,人俩你侬我侬,不带它!
猛男也热,猛男最讨厌夏天,结果这偏偏还是猛男经历过的最最难熬的一个夏天──失宠。以前家里就齐霁跟它俩,齐霁不时常跟它玩儿猛男也不觉得什么。
现在来了新房客胡蔚跟小纯,猛男不干了!你瞅瞅人家,啧啧,天天都一起玩儿。
遂,这只笨狗在心理极度不平衡的状态下奔著书房去了,脑袋一拱,门开,吠。
齐霁最近很烦躁,他的工作时间总出意外:不是猛男莫名抽疯,就是胡蔚动辄骚扰,再要不就是小纯玩儿纸。
小纯玩儿纸是个高手,时不时就拖著卫生纸一路过来,喵呜一声,齐霁就能看到从卫生间蔓延过来的手纸
“笨狗!出去!一会儿带你玩儿!”
猛男不动,大眼睛瞪著齐霁。
“出去!不出去我殴打你!”
猛男仍旧纹丝未动。
二位就这么互看了三分锺,猛男一蹲,大尾巴扑腾扑腾打地面。
猛男没赶走,倒是把胡蔚跟小纯招过来了。
“还忙呐?”
小纯缩在胡蔚胸口,还在鄙视猛男。
“又去打球了?”
齐霁一看胡蔚这装扮就知道他干嘛去了──光著膀子,一身汗,大短裤,白袜子。
“嗯,是,但是太热了,这不一会儿就上来了。”
齐霁所在的这个小区很旧,还是他爹当年分的房,杭航家在隔壁楼,租出去不少年了。楼下有个篮球场,这会儿暑假了,院儿里孩子都放假,胡蔚头些天从楼上看见楼下一帮孩子打篮球,然后他就也去了。齐霁每每从客厅窗口看出去,都觉得胡蔚像个孩子王。
“哦,是热,洗洗去吧。”
“那个……”胡蔚没离开的意思。
“嗯?”齐霁按了存盘,显然,他一时半会儿没法回到工作中。
“问你要点儿钱。”胡蔚看著齐霁。
“没钱买菜了?”
“……想给小纯买点儿浴液,总用狗的……”
“呃。”
“还想买点儿小玩意儿啥的给它,要不它总跟猛男抢。”
齐霁点了颗烟,没吭声,拉开抽屉,拿了个信封出来。胡蔚看见很多粉色纸张边沿。
“喏。”齐霁递给了胡蔚一摞钱。
“给我这么多干嘛?”胡蔚捏著那摞钱,感觉大约有两千左右吧。
“那个……有1500是给你的,剩下的给小纯买点儿浴液啊玩意儿什么的吧。”
“给我?平白给我钱干嘛?”
“就……你每天做饭打扫什么的……”
“这也给工资?”
“算吧。也挺辛苦的。”
“哦。”
“以后每个月头我拿给你,这是这个月的,那什么……你也有朋友什么的吧,可以跟他们出去玩玩儿……别老闷在家里。”
“没,我没朋友。”
“……”
“确实没有。”
“那你也总有要用钱的地儿吧?”
“我想想,那你这个意思是,包吃包住,额外1500一个月,我给你当管家?”
“少啊?”齐霁挠头。
“没,待遇挺好了,呵呵。”胡蔚把钱扔口袋里,抱著小纯出去了。
1500。胡蔚笑了笑。原来他还能给人当管家。行,没一无是处。
可以跟朋友出去玩玩儿。
胡蔚收不住笑了,1500,酒钱都不够。而且,那些朋友,他从没想过再见。
洗了个澡,胡蔚换了衣服,推开书房门,猛男还在,仰躺在地板上睡大觉。
“你们这儿附近有宠物店嘛?”
这一问齐霁傻了。有,怎么能够没有呢?杭航的宠物店就在烟袋斜街。可是吧……
胡蔚到齐霁这儿快一个月了,期间杭航夫妇约过饭局,可那时候齐霁正津津有味的吃著藕盒儿儿。藕盒儿儿不是关键,不知道怎么解释才是关键。齐霁能想到,如果他告诉杭航自己街边儿捡了一男的回来……杭航估摸得给他脑袋几下儿。
猛男也没带过去洗澡,胡蔚给猛男洗了,还是一礼拜两次
“喂,跟你说话呐!”
“……有,就出院儿走胡同过去,烟袋斜街有一家。”齐霁开窍儿了,反正胡蔚自己去,又是给猫买东西,他怕啥东窗事发?
“成,那我去了。”
“行。”
“诶,猛男要给买啥么?”
“不用,都不缺。”
“嗯。”
“你去吧。”
“你不一起?”
“呃。”
这不哪壶不开提哪壶嘛!齐霁差点儿翻白眼儿死过去。他,带著胡蔚,往杭航那儿去?他吃拧了啊!
“不去?”
“不了,进度本来就不快。”
“哦,好。那晚上想吃什么?”
“你看著来吧。”
“成。”
胡蔚出了门,下午三点多,路上基本没什么人。一是工作时间,二是天儿太热,下火似的。
双手插口袋,摸著那兜儿里的粉红毛主席,胡蔚心里还是多少有些不是滋味儿。靠著别人吃饭的主儿,开饭总要晚一些。他惦记给小纯买点儿什么很久了,今儿这个‘自然而然’的说,其实酝酿了得一个礼拜──不知道怎么开口。
胡蔚很少开口问别人要钱,唯一一个可以要的就是继母了,那也鲜少开口。
跟什么人一起,胡蔚也犯不上张金口,都是‘金主’很大方的扔给他。
齐霁,是个怪人。
跟齐霁生活的这不到一个月,胡蔚深有体会。
客厅茶几上有个盒子,木头的,里面总有散钱。胡蔚用那些散钱买菜做饭,每次拿了没了,第二天又冒出来。冰箱里的东西开始多了,吃喝您随意。去超市也是想要什么就扔进购物车,价格贵了齐霁也只是皱皱眉,啥也不说。
胡蔚时常在观察齐霁。他给人的感觉就是──与世无争,活脱脱一个隐者。
他大约也不是很有钱,但至少不缺,每天窝在书房好几个锺头,翻著资料啊字典啊,稀里哗啦把文字变来变去。出门很少,回来一般手里拎著书。
齐霁是胡蔚从未接触过的一类人。但,胡蔚觉得,待在他身边特别舒服。这么多年,总是独来独往,要不就是酒肉朋友。认识齐霁,胡蔚忽然有了一种感觉──似乎多了一个哥哥。还是个安静的一点儿不事儿的特别具有修养的哥哥。
可,这平白无故的,算啥啊?
管家?管家。
到烟袋斜街,胡蔚不认识也能认识,硕大一个牌楼,一看就是刚翻新过。上书四个大字──烟袋斜街。
胡蔚一路走一路看,各种店铺林立,卖啥的都有。
宠物店很好找。就一家。门口钉著门牌:烟袋斜街10号。
这地址……挺人品。
推门,是个小院儿,碎石子甬道边儿有一套铁艺桌椅,大树很古老枝繁叶茂,遮住了毒辣的阳光,环境挺赞。
进到店里,宽敞明亮井井有条,收银台后头坐著一男的,正劈里啪啦的打字。
梁泽听见门口风铃响了,无奈手里这句话没敲完,遂没抬头。这会儿打了一个句号,存盘,抬头看。
不看不要紧一看吓一跳,妈妈唉,哪儿来这么一帅哥?比他们家店主还帅!
就是……你说你好么泱泱留个这么长头发干嘛?
“想买点儿猫咪的玩具,还有浴液。”胡蔚踅摸著货架,看了梁泽一眼。
挺精神一小伙子,开口笑那牙齿真白!
“哦,有,有!”
梁泽从收银台后出来,往货架那儿去。杭航去上货了,留他看店。盈盈在给宠物剪毛,准备室呢。
“有小皮耗子、麻绳编的耗子、逗猫棒、小球儿、磨爪板……那边儿还有猫爬架!”梁泽赔笑介绍。
“皮耗子跟麻绳这个有什么区别?”胡蔚一手抓著一个问。
梁泽一愣,这问题,真有水平
“全看猫咪自己的喜好……”
“那我们家猫会喜欢什么?”
“这我怎么可能知道啊!”梁泽晕,“麻绳的可以磨牙;皮的是兔皮做的,气味儿比较受猫咪欢迎。”
“哦……”胡蔚点点头,“那就一样一个吧。”
“您最好多买两个,这个属于消耗品。是住附近么?要附近没事儿,先买一样一个试试看,以后喜欢哪个再过来拿。”
“是,不远,成。”
“您爱跟猫玩儿么?要喜欢买个逗猫棒吧!”梁泽继续推销。
“这个怎么玩儿?”
“就这样儿,就来回摇晃。”
“猫呢?抓?”
“是啊!”
“我们家小纯没这么弱智。”
梁泽崩溃,“你太神奇了!你咋知道你家猫不喜欢逗猫棒!”
“多弱智啊!”
“那是你看,你是猫嘛!”
这句,很有水平,胡蔚瞠目结舌。
“那我买了它要不喜欢怎么办?”
“你抱来,我给你逗!!”
“……得,给我也装上一个。”
“以前您养过猫么?”
“没,头一回,还是捡回来的。”
梁泽转转眼珠,行,这位属于‘顶级顾客’。用杭航话讲,需要大力忽悠。
“那多买些吧,花样儿多点儿,看看猫咪喜欢什么,以后再按需求购买!”
胡蔚点点头,“这主意挺好。”
“是,也不贵,都是消耗品。”
“哦,行。”
“其实最想给您推荐的是猫爬架。”
“那是什么?”胡蔚一头雾水。
“就这个,您过来看。”梁泽指导胡蔚往里走,“这个猫咪可以在家里更有乐趣。”
“这么大?”
“对!活动空间充裕,还有迷你小房子可以休息!!”
“这……这么多种样子……”
“是,有普通的,有豪华的。豪华的就大!”
“都多钱啊?”
“普通的300到500的都有,好一些的600到900之间,这个!”
梁泽指著最高大那个说,“超豪华,现在特价1200!”
“哦……”
“您家猫什么体型?好动么?”
“不大,挺好动的。”
“那600这个怎么样?”
随著梁泽一通推销,胡蔚买了一堆,价格不菲
“你家远么?要不要帮著送货?”
“哦?能送货?”
“嗯嗯,附近都管。”
“那太好了,我就不拿了,我给你写个地址。”
“成!店主回来我就给您送过去。”
胡蔚自打上次丢了,就长记性了,不但记住住哪儿,连地址都倒背如流。梁泽递过来纸笔,胡蔚刷刷写。
“还真不远!我一朋友就住这个小区!”
“哈哈,是么,那行,我走了,等您给送。”
“行!”
梁泽挥手跟胡蔚告别,心里美滋滋的──店主一定夸他!
送胡蔚出院门,梁泽伸了伸懒腰。
“你站那儿干嘛呐?”杭航的车驶进了后院,刚下来往前头走就看见梁泽立在前院儿门口。
“帅哥!”
梁泽这一嗓子吓了刚走出几步的胡蔚一跳,回头,看见刚卖他东西那男的冲另一个男的奔去。没事儿瞎喊啥,胡蔚皱眉。他还以为叫他呢。
“你站咱大门口儿干嘛呢?”
“我给你说,我刚给你忽悠一个大买卖!”梁泽乐不可支。
“哦?”
“一男的过来买猫咪用品,我忽悠了七百多!”
“是嘛?”杭航笑,摸了摸梁泽的头。
“童叟无欺!能忽悠的全忽悠了,他不想买逗猫棒,说猫咪不喜欢,我说不喜欢你抱来我给你逗!”
“……你……”
“我怎么了?”
“服了。”
“对了,这他地址,我去送?你先歇著?”
杭航拿过去一看……
“这不是齐霁家嘛!”
Act 06 泥鳅钻豆腐
胡蔚七点多才开始做晚饭。热,太热,要不是怕再往后拖恐怕就不做了,他还能渗的更晚。
今天也是四个菜一个汤,仍旧都是大分量的。
鼓捣到这会儿八点多了,牛腩还在火上炖著,越烂越香。抬手掀起砂锅盖子,扔进去西红柿,胡蔚的手机震动起来。
掏出来一看:芬姐。
胡蔚瞪著手机,手指动动还是给按了。
那句对不起,他情愿烂在心里。
铛铛铛的切菜,胡蔚有些烦躁。不知道是因为厨房蒸锅一样的温度,还是刚才的那通电话。
洗了点儿葡萄,没想到挤破一个,汁液一下就喷到了白色的tee上。
胡蔚低声骂了一句,继续洗完,脱了tee扔进了洗衣机。
齐霁结束工作从书房出来,抻抻胳膊腿儿,肩膀酸疼。杭航下午给他来了个电话,也没啥实质性内容,就问干嘛呢,没中暑吧,家里空调没问题吧,别瞎跑,去书店不差这两天,等等等……齐霁时常懊恼,这么大了还得劳烦杭航替他操心。
他是跟他说了别操心的,可没用,自己劣迹斑斑──几次生病都不在意,最后都闹到……用杭航话说:差点儿死家里臭了
“葡萄。”胡蔚正从厨房出来,“吃点儿吧,挺甜的,开饭还得有一会儿。”
齐霁没去看那盆水灵灵的葡萄,倒是盯著胡蔚胸前那两颗葡萄看。小小的,圆圆的,浅色的,诱人的。
废!大热天儿的居然还有……这方面的想法。丢人!
“诶你这个人怎么一天到晚走神儿啊?走路摔跟头吗?”胡蔚无奈,把一盆葡萄撂在了茶几上。
齐霁还在盯著那‘葡萄’看。
胡蔚可算出了蒸笼厨房了,往沙发上一窝,吹著冷气,下手抓葡萄。
齐霁的视线上移了,移动到胡蔚的唇,看那两片唇张开、合上、张开、合上,偶尔还能窥见那灵巧的舌头。
“你傻了?真服了你,就跟你说别整天对著方块字儿,画圈儿的也别盯。小纯,吃葡萄!”胡蔚往猛男的食盆里扔了几颗葡萄,又去招呼小纯。
“晚上我炖了牛腩,用西红柿炖的,应该比较清淡。这天儿闹得人食欲都低下。”
“是,性欲都低下。”齐霁重复。
“什吗?”胡蔚一愣。
这一声叫拉回了齐霁的思绪。
“你刚说什么?”胡蔚非常不能够信任自己的耳朵,齐霁刚说了──性欲?
“啊?我刚说什么了?”因为是无意识的,齐霁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刚说了什么。
“你刚说性欲低下。”
齐霁那脸,在耳朵捕捉到这句话的同时就红到了耳朵根儿。
“诶,你有性欲么?”胡蔚吃著葡萄,越看齐霁越逗。这也脸红?
齐霁脑袋耷拉著,往饮水机去了,权当没听见。
“葡萄想著吃,我继续做饭去。”一这样儿胡蔚一般就不逗了。这人脸皮太薄。跟窗户纸似的,一捅就漏。
听著胡蔚踢踢踏踏的脚步声往厨房去,确认那人进去了,齐霁才抬头。脸跟发烧似的。
有性欲么?
有。
可光有管个P用?
二十九岁一人了……还是一个处男
猛男从地上起来了,客厅溜达两圈儿,换了个地儿再次趴下。
齐霁接了一大杯冰水,一口气灌下去,坐到了沙发上。点烟,看看烟灰缸里的葡萄皮,再看看盆儿里葡萄。嘴不受控制的念叨:吃葡萄不吐葡萄皮,不吃葡萄倒吐葡萄皮……
念了烟都快烧了大半截,大脑冷静多了。
他确认,刚自己对著胡蔚……发情来著。
抽了两颗烟,齐霁还是觉得心里忽悠忽悠的,硬著头皮去书房找了本儿书出来──叔本华《悲喜人生》。
字儿,是字儿,可是看了N久,老是那几个字儿,读不下去!
直到胡蔚招呼一声,“洗手,吃饭了!”齐霁才算得救。
胡蔚端了菜出来,一脑门儿的汗。短裤几乎贴到了腿上。
“你洗洗吧,凉快一下再吃,我盛饭码桌子。”
“成,我是得冲一个。”
齐霁码放碗筷,盛了两碗米饭晾著。给猛男盛了几块牛腩,给小纯夹了几筷子鱼,冷气又调低了几度,刚点上烟,门铃响了。
“诶,你说是不是地址恰巧写错了?”梁泽抱著一堆猫咪用品,瞅著杭航,“你那狗罐头什么的沈不沈?”
“不沈。恰巧?也忒巧了吧?”杭航看了眼梁泽,继续按门铃,“下午我说过来看看他,他那个惊慌样儿我就知道有鬼。”
“有鬼?是有人啊,你咋说人是鬼?”
杭航无奈。
齐霁一拉开门就傻了,隔著防盗门的纱窗,看杭航和梁泽一清二楚。再看看俩人手里的一堆东西……他非常后悔上次街道报名换门他没换──没有门镜!
胡蔚是拎著菜回来的,齐霁还以为他没找著杭航的宠物店,好么,原来是送货!不对,不对,送货他俩都来干嘛?更不对,下午杭航还打了电话!
这……
“开门啊,热傻了?”杭航瞅著齐霁。以他对他将近30年的认识──这人,没有猫腻都新鲜!好么,家里多个大活人?
喵呜,汪汪,一猫一狗都在叫。
齐霁开了门,今儿……也就这样儿了。绝对跛脚马上战场──有死无活。
“呦,一桌子菜!”梁泽一进门眼睛先落饭桌上了。放下手里的东西,三两步凑了上去,“真棒!”
“装架子去。”杭航无奈,这人……
“哦……诶!”梁泽换鞋,拖了猫爬架的箱子往里走,“那咱还出去吃饭么?”
杭航流汗。
“天儿热哈。”齐霁说。
“杭航你们俩喝饮料吗?”齐霁说。
“你看怎么你们还亲自送过来。”齐霁说。
“吃饭了么?还没是吧?”齐霁说。
“上礼拜公交车爆炸了。”齐霁说。
“水费又要涨了。”齐霁说。
“杭航你今天这衬衫挺好看的。”齐霁说。
打字机上的键盘──横竖不成话。
“你想问什么,你问吧。”齐霁放弃负隅顽抗。
“你陈述吧。”杭航有预感,他今儿估计得被齐霁气死过去。
齐霁抓头,看梁泽。梁泽丝毫闻不见诡异的气息,装架子装的特哈皮。
“猛男,罐头!”杭航等著齐霁组织语言,拿了开罐器给猛男开罐头。
猛男见了杭航很欢实──终于又有人爱我了!
“这个事情吧,是这样的……随著……”
“改革开放的春风?”杭航抬眼皮。
“呃。”
“少给我来这一套!”
齐霁没辙,只得用非常朴实的语言,原原本本的陈述了一下与胡蔚同志的开始、发展、经过、结局。
梁泽一边听著,一边鼓捣那猫爬架,听完就一句话:“帅哥,我每月给你两千,包吃包住,你能给我做饭嘛?”
收到一句回答:我给你四千,你来。
杭航与齐霁四目相望,问:“那位落难王子人呢?”
似乎就是想用事实回答他,胡蔚正巧洗完出来。
这个出来,很劲爆:裸体的。
胡蔚从没有带换洗衣服进浴室的习惯,都是洗完裸著进卧室换。
看见了,都看见了,三双眼睛六只眼球。
胡蔚一点儿不在意,以前跟后台,谁不裸著?谁怕看?
就是他觉得不打招呼不合适,“你们好。”而后转身进了卧室。
梁泽:身材真好!
杭航:……
齐霁:……
“是送货的是吧?”胡蔚套了条棉麻短裤出来,仍旧光著膀子,“辛苦。”
齐霁的头基本抬不起来了,很可能永久性抬不起来,“那什么……我朋友杭航,他朋友梁泽。”
“哦,你们认识啊。”胡蔚理著头发。
“是,可熟了!下午都不知道你跟齐霁一起!百年好合!”
“哈?”胡蔚僵住。
“帅哥!你也祝福一下啊!”
杭航也想把脑袋摘下来了,这个梁泽听半天都听什么呐!
“他这人平时不认生。”梁泽拍拍杭航的肩膀,“帅哥是开朗的人!”
胡蔚还是晕。这两位……
杭航的脖子恢复了功能,抬头看著胡蔚,“你好,齐霁的发小儿,这是我BF梁泽。”杭航起立,诶妈呀,这人……可不矮。比自己得高个五公分。不过那也不惧,先给你个下马威!我们是一圈儿人。
“哦……哦哦哦哦哦……幸会。胡蔚,齐霁房客。”胡蔚伸出了手。
呦呵,可以啊,很镇定嘛!
“那什么,一起吃饭吧。”齐霁往餐桌那儿去,他闻见硝烟味儿了。这个杭航,干嘛那么介绍啊,需要那么直白嘛!你不是存心吓人嘛!
胡蔚没说话,又进了厨房,开火,继续弄俩菜。来了两头狼,分食儿。
“他怎么又进去了?”梁泽第一个坐到桌边儿,“这么多还做?”
“……他……能吃。”齐霁擦擦额头的汗。
饭桌儿上大家有了更进一步的认识。胡蔚知道梁泽就是那本《寻》的作者后,夸赞了一番,但其中一句:齐霁的朋友果然都是文化人,刺痛了杭航。杭航认为,这句颇有点儿讽刺味道,他可不是文人。兽医。
好好先生杭航对谁都一向和善,唯独……
杭航不喜欢胡蔚,第一眼看到就不喜欢。这跟他的喜好无关,只是,他知道,这不是齐霁该动心思的人。
是的,好好先生杭航,护犊子。这小犊子就是──齐霁。两人认识这么多年,他照顾他都成了习惯。杭航欣赏易可风,他觉得那样的男人,才比较适合齐霁。
“哦哦,在后台,你们都是那样儿裸著走来走去?”梁泽一向自来熟,这会儿跟胡蔚相谈甚欢。
“嗯,是,换衣服方便,大家都很习惯。”其实胡蔚很不想回答关于模特圈的问题,无奈,梁泽问。他不看人脸色。
“女的也是嘛?都裸著?”梁泽叼著筷子继续问。
“带你去看看?”这句胡蔚是跟梁泽说的,可他瞅著杭航。这男人看他,让他别扭,总觉得他看他像是在看……说不上来,就是让人不舒服。
桌下的四双腿这时候有了微妙的反应:杭航踩了梁泽一脚,齐霁踢了胡蔚一下。
梁泽和杭航告辞,胡蔚收拾桌子刷碗,齐霁牵著猛男去送。
梁泽走前头,跟著猛男奔跑,俩人一个扔球一个接,不亦乐乎。
后头的杭航跟齐霁氛围可就没这么好了。
“杭航……你是不是生气了?”齐霁点烟,试探著问。
“没。”杭航回答简短。
“……他,人挺好的,再说就是借住……不是你想的那样儿……”
“我觉得他不适合你,除此之外我没别的意见。”
“……都说不是你想的那样儿了……再说了……你怎么知道人家会喜欢……
男的。”
“你问这个你就大有问题!还此地无银三百两!”杭航崩溃。
“……”
“我不是想干涉你什么,那事儿咱不干,没立场也没意思,我就是作为朋友给你提个醒儿。”
“嗯。”齐霁应了一声。
“他为什么不做模特了?”
“不知道,我没问过。”
“……你家里住进个人,你就什么都不问?”
“问了,问了名字年龄。”
“……”
“别的我不想问,因为我觉得,他不想说。”
这将近一个月下来,齐霁多少是明白点儿胡蔚的脾气性格的。挺爽朗的一个人,但他一点儿不爱提过去。仿佛,他没有过去。
“你啊……”杭航揽住了齐霁的肩,“可让我说你什么好。”
“呵呵。”
“就会傻笑。”
“你跟梁泽最近还挺好的?”
“挺好,还是一天八顿气。”
“哈哈哈哈……你不说你爱生气,还有点儿小心眼儿。”
“你亏心么?”
“我实打实。虽然梁泽那人脑思维不在人民总体思维这边儿,可他人好。”
“呵。可不是嘛。”
到院儿门口,杭航嘱咐了齐霁一句:“自己有点儿分寸,不该活动的心思少活动,感情给出去,大多数时候……难过的是自己。”
齐霁点了点头,“我知道自己什么模样。癞蛤蟆不吃天鹅肉。”
“你怎么又自卑!”
“呵呵……”
“帅哥!你俩说什么悄悄话呐!”梁泽拉著猛男过来了,把绳儿给了齐霁。
“没说什么。”杭航笑了笑,“那我们走了。”
“嗯,路上小心。”齐霁挥手。
“没说什么是什么?”梁泽问。
“说你一天气我八顿,比饭还多五顿。”
“……”
齐霁遛完狗上楼,客厅的餐桌已经收拾干净了,胡蔚正跟电视前头看影碟。
梁泽上次拿过来的──《ten》。一个关于十戒的黑色幽默电影。
猛男进门就去喝水了,齐霁在胡蔚身边坐了下来。
胡蔚叼著烟,没说话。
齐霁就也靠著沙发背再看一遍。
“他俩好了多久了?”
在齐霁丝毫不留神脑子都在电影上的时刻,胡蔚抛出了这么一句。
“呃。”
“看上去挺幸福的。”
“哦,呵呵……”
“诶,你说,人的欢乐,能持续多久?”
“……”
“呵呵。”
“胡蔚。”
“嗯?”
“你……喜欢男人还是喜欢……女人?”
“这个问题,你蓄谋问多久了?”
Act 07 无所谓
我无所谓。
齐霁脑子里来来回回的还是胡蔚的这句话,他把他吻得晕晕乎乎的时候,这声音以混响的模式立体声环绕。
齐霁晕了。嗯,虽然不至于晕过去没知觉,但,晕了。
那湿热的唇舌反复的纠缠著他的,烟草的味道在彼此口中蔓延,有些发涩。
猛男趴在地上眼皮都不抬,小纯跟猫爬架上肆意驰骋。谁都不搭理那俩。猛男在思考这只死猫搞了个什么玩意儿回来,傻了吧唧窜什么呐,热不热!小纯居高临下同情的看著慵懒的猛男──它的舌头几乎耷拉到地上,是不是要挂了?活该,谁让你那么大一只!
金毛猎犬最苦夏。
胡蔚的手开始往齐霁的衣服里钻,齐霁就跟个木偶娃娃似的,怎么摆弄怎么是。他现在像个白痴,完全什么都不知晓。
胡蔚觉得齐霁笨拙,相当的笨拙,舌头就像一条受惊的蛇,哽直著。胡蔚的舌滑入齐霁的口,舔他的牙齿,舔他的唇瓣,齐霁不推搪却僵硬。牙齿衔住那唇瓣,那人不知道嘴该维持一个什么姿势。
齐霁没有一点儿肢体动作,一切来的太突然,他云里雾里的搞不清楚。
胡蔚揽著齐霁的肩,生怕自己一撒手齐霁就从沙发上掉下去。
漫长的一吻结束,胡蔚看著齐霁的眼睛,齐霁也看著胡蔚的眼睛。
“……这……不应该。”齐霁酷似总结似的发言。
“什么不应该?”
“你……跟我……不应该。”
“那我跟谁或者你跟谁才应该?”胡蔚哭笑不得。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总之,现在的你跟我不应该。”
“那要怎么样?领个结婚证书?”
“……”
胡蔚去勾齐霁的脖颈,齐霁闪躲了一下。
“你不想跟我做爱么?”胡蔚很直白。
齐霁刚平静点儿的大脑又开始晕。
做、爱……
这属于他字典里非常劲爆级别的字眼儿了。
“不想的话,那天干嘛在路边跟我搭讪?干嘛那么看著我?傍晚呢,你的眼神是什么意思?”傍晚在客厅吃葡萄的时候,胡蔚洞察到了齐霁龌龊的眼神。
齐霁的头垂的几乎要脱离脖颈,胡蔚捏住了齐霁的下巴,迫使他看著自己。
齐霁什么都不说,对视几秒,立马放下了眼皮。
胡蔚的唇趁机又贴了过来,这一次,他的手不再是钻一钻衣服,那双手企图扯下齐霁身上的衬衫。
“热……”齐霁用最后一丝所剩无几的理智驱使著自己的手去推胡蔚。
胡蔚很执著,齐霁点了他的火儿了。他很久没有过性行为了,虽然这一度让他厌烦,可是完全没有也是让人苦闷的。
“我去洗澡。”齐霁也不知道自己哪儿来的那么大的劲儿去摆脱一个男人的钳制,飞也似的奔进了浴室。
胡蔚坐在沙发上,摸过了烟,看著猫爬架上欢呼雀跃的小纯。
烟抽了半支,胡蔚踢踢踏踏踱步到了玄关,换鞋,开门,拿了挂在门口的钥匙,出去了。
齐霁哗啦哗啦的冲水,让自己冷却。他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怎么这么眩晕。向毛主席保证,这是他这辈子头一次跟人亲吻。亲的他晕头转向。他本来就不容易看上什么人,活到29,一共看上俩,发小儿杭航和摄影师易可风,奈何……他们都看不上他。他不是没想努力过,他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去努力。而其他接触的各类男人也都是那种矜持的。这个胡蔚……
我无所谓。
这话也让齐霁非常不舒服。性在他眼里是什么?他忽然想到了胡蔚之前问他关于‘欢乐’的问题。是不是性对于他来说,就是欢乐。那么,他又为什么要问可以持续多久呢?
齐霁的思考接连不断,想想这个想想那个,唯独没去想──他到底想不想跟他发生什么。
毋庸置疑他是想的。
把这个搞清楚,他也不至于大热天冲著冷水澡发抖了。
胡蔚溜达出挺远才瞅见一24小时药店,买了需要的东西,往回走。擦身而过的一辆M6里传出歌声:我想知道,流星能飞多久,它的美丽是否值得去寻求。
夜空的花,散落在你身后,幸福了我很久,值我去等候,于是我心狂奔……
车开远了,歌声还在夜空下弥漫。
烟从口中到喉部,从喉部到鼻腔,最终,散去。
干嘛要那么问齐霁?干嘛要招惹他?
胡蔚不知道。他就知道他那么看著他,他不能不吻他。
想起齐霁笨拙的吻技胡蔚就不自觉的笑。他似乎真的很纯洁,纯洁到连接吻都生涩。毫无疑问,齐霁是喜欢男人的,只是,他有过男人么?这是个问题。
齐霁从浴室出来,客厅空荡荡,就猛男跟小纯,这会儿二位都闭目梦周公去了。胡蔚不在。
齐霁探头探脑,哪儿都找不见胡蔚。
他是不是生气了?
显然,他出去了。
齐霁跟客厅愣了一会儿,机械的放下沙发床──已经被他专属很久了,久到身体都开始适应。床放下了,人却僵持,怎么也迈不出步子去拿被褥。
胡蔚干嘛去了?这么晚了……什么时候回来?齐霁不去想胡蔚或许就这么走掉,他就是坚信他会回来。他习惯有他在的日子了。
齐霁不知所措的时刻习惯咬手指,这会儿又在咬。咬了一会儿,他的手指开始不受控制的去摸自己的唇──刚胡蔚很细腻的舔过咬过……
发烧。发烧。
哢哒一声,铁门的声音,而后吱呀,内门也开了。
猛男抬了抬眼皮,看见是胡蔚,继续睡。
齐霁看著胡蔚进来,换鞋,长长的头发顺著一侧垂下来。
胡蔚瞅见了放开的沙发床,皱了皱眉。
“你……”齐霁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你是要睡客厅么?”胡蔚说著,把手里的小口袋扔在了沙发床上。袋子里的东西滚了出来。
齐霁的眼睛盯著看。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保险套、润滑剂。
“你确定跟客厅?”
“……”
瞅著齐霁不置可否,胡蔚拿了扔在沙发上的瓶子盒子,“走啦。”轻轻一揽,就把齐霁带到了怀里。
性欲也罢,有点儿春心萌动也罢,什么都罢了。胡蔚认为,只要自己知道自己要干嘛,这就行了。
“你……要干嘛?”齐霁坐到床沿,问了一个自己都觉得没意义的问题。
“做爱。”
“……这不是我专业……”
胡蔚一下就乐了,“那你专业是什么?”
“翻……翻译。”这会儿的齐霁又成了那打字机上的键盘──横竖不成话。
“你老实告诉我。”胡蔚搭上了齐霁的肩,“做过么?”
齐霁诚实的拨浪鼓状摇头。
“是连接吻也没有过吗?”
继续拨浪鼓状摇头。摇完,齐霁觉得自己很丢人,29岁一人了……这有多么可笑。
“咱把头抬起来行么?你没顶个凤冠霞帔。”
“……”
胡蔚看著垂著头的齐霁、看著他的侧脸,潮红潮红的。他去亲吻他的脸颊,白白嫩嫩。
伸手取下齐霁的眼镜,随手放在床头柜上,不知道是之前说了领证,还是刚才说了凤冠,再要不就是胡说八道的什么,胡蔚现在真有种感觉──刚办完喜事= = 床上这是一个羞涩的不知人事的……小相公||||||||||||“胡蔚……”不间断的接吻中,齐霁捧住了胡蔚的脸,他深呼吸著,仿佛刚刚的吻夺走了他太多的氧气。
“嗯?”
“我不会是个好的对象。”
废,这措辞……胡蔚拧眉毛,还是新婚夜啊!忒吓人了吧?这年头儿姑娘这样儿的都跟大熊猫一个级别了,更甭提这是一大男人!
“我不太会表达……我……”
“我也不是。”胡蔚笑。这是实话,自己才真不是个可以称之为对象的主儿。
搞对象三个字儿,‘搞’跟他最合拍。
齐霁不知道还能再说什么。他这会儿已然不是往常的他了。
“上还是下?”胡蔚脱著衣服。
“……”齐霁发呆的看。
“无所谓?”
“……”
“吭声一句能死么你?”
“我……”
胡蔚无奈,“怕疼么?”
“……怕。”
“得,明白了。”
“……”
“你看著我干嘛!脱衣服啊!”
齐霁啥都没反应过来就跟胡蔚滚到了一起。他试著去摸他,凸出的骨骼宽阔的肩,滑溜溜的肌肤。太不真实了。梦里都没敢干的,这会儿实际上演。
胡蔚仰躺著,笑眯眯的瞅著齐霁──他就像个好奇的孩子,小心翼翼慌张无比,东摸摸西看看。
齐霁从不知道做爱的时候对方会是什么模样,他偷眼看胡蔚,就觉得他很媚。
长长的黑发散落在床单上,眼神带笑,丰满的唇露出洁白的牙齿。
这就像胡蔚的饭菜──同样,人间极品。可怎么就……落自己脑袋上了?
“你能有点儿实质性的吗?”胡蔚躺了十分锺,齐霁是在摸他,但是吧……
部位在:锁骨、脖子、肩膀、胳膊……等
“……”
“你别告诉我你连自慰都不会……”太纠结了。
“我……”
胡蔚做了一个明智决定,他勾住了齐霁的腰,顺势将他带倒,自己翻身上去。
齐霁就剩下傻乎乎看天花板的份儿了。
而后,胡蔚压了下来,亲吻他,细腻的,手顺著腰线向下。
“呃。”
那话儿被握住,齐霁出来这么一声儿。
胡蔚不搭理他,慢慢地套弄起来。唇也离开了身下人的唇,顺著下巴喉结一路向下亲吻。
这都是齐霁所陌生的行为,他就知道自己很舒服,舒服的无与伦比。然后,大脑空白。
胡蔚伺候著齐霁,一点点观察他的反应,以便更加有章法的去讨好他。齐霁乌里乌涂的哼著,脸红的一塌糊涂。
唇抵达了紧绷著的小腹,挺起来那家伙离胡蔚的唇只剩零点几公分。
胡蔚扬起了头,身体也离开了齐霁的身体,只有那只手还握著那灼热的坚挺。
亲吻忽然散去,齐霁不舒服了,睁开了眼睛。然后就看到胡蔚伸手够著床头柜上的东西,他摸过了那个小瓶子,挤压著,然后那只手取代了现在包裹著他的那只。很清凉的感觉,滑滑腻腻的。
“伸手。”胡蔚亲吻了一下齐霁的唇。
齐霁老实木讷的伸手,然后手就变成了托盘,手心里被倒上了清凉粘腻的液体。
吻不间断的又来了,齐霁大约找到了点儿方向,会去回应了。
再笨的人对性事也有无师自通的能力,这是一种原欲,本能的性冲动。齐霁翻身上来,压住了胡蔚,就像胡蔚刚刚对待他那样,很自然的照猫画虎。他的手滑了下去,往胡蔚的两腿中间摸,那闭合的洞穴被他摸到,然后他就企图撬开它。
胡蔚被压著,承受著齐霁笨拙的动作,没怎么适应,就有东西企图顶进来。
“慢一些,一点一点的。”胡蔚稍稍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按住了齐霁的手。
齐霁挤压著那里,慢慢觉得那小孔松弛了下来。试探著用手指往里捅,马上,手指就被包裹住了。胡蔚哼了哼,抓著齐霁另一手往自己的阴茎那儿带。
齐霁很老实的接受指导,被吞噬被包裹的手指与内壁严丝合缝,非常紧。
“疼……疼么?”
胡蔚摇摇头。
“哦……那就好。”
齐霁仍旧红著脸,这是他第一次……问候别人的小弟弟,问候别人的……他的手指退出来,看到那洞口并没有马上闭合,又试探著加了一根手指顶进去。胡蔚一直套弄著齐霁的下面,并不快也不用力,这让齐霁很舒服。
美色当前,齐霁是抵挡不住了,下面的小兄弟蠢蠢欲动。不一会儿,他仓促的抽出手指,分开胡蔚的腿,那话儿就顶了上去。
胡蔚的脸皱了起来,他太粗鲁了。
齐霁是不知晓自己粗鲁的,他就是遵从本能,用力的往里顶。那个洞穴很抗拒,就是不松口,这让他格外著急。
“轻……轻点……”胡蔚抓著齐霁的胳膊,额头上冒出了细密的汗。
齐霁忽略了各类语言,专心的完成大业。那洞穴咬的他下面也疼,可伴随的,是相对的快感。他抬起了一些胡蔚的腰,一切顺利了起来,那话儿滑了进去。
“嗯……”胡蔚一声痛苦的闷哼。
可,这才是折磨的开始。
齐霁动了起来,一点儿不给他以适应的时间,蛮横的动了起来。他一下一下的顶撞他,一下比一下重。
胡蔚疼的几乎要喊出来,可他忍著,尽量克制著。
齐霁折腾了好一会,才慢下来,腰塌下去,亲吻胡蔚的身体。他摸到了他软嗒嗒的那话儿,有些内疚。手忙不迭套弄起来。
胡蔚搂住了齐霁,上下的摩挲著那光滑的背脊。
齐霁手里的小兄弟没怎么抬头,这让他有点儿不知所措,“怎……怎么样你会比较舒服?”
胡蔚苦涩的笑了一下,“操我。”
这粗俗的语言顿时刺激了齐霁的性欲,他掐住胡蔚的腰,又冲撞了起来。
钝痛渐渐习惯了,胡蔚伸手下去自慰。那埋在他体内的东西一下比一下顶进来深,这让他开始有了性快感。
唇间若隐若现的呻吟、潮湿的布满汗的胸口、半眯著的眼、长长的睫毛,齐霁看著胡蔚,这种视觉上的享受不亚于性本身的快感。他觉得自己大约是撑不住了,快感的极致就要爆发。他凶狠的冲撞起来,半点儿没有怜惜。
胡蔚被压著,那话儿也硬的不行,齐霁越是这么深这么无所顾忌的顶他,越让他的快感翻倍。顶端溢出的透明液体染满了手心。高潮呼之欲出。
虽然这是他俩第一次做爱,但和谐程度异常惊人。
只是……
事毕,齐霁趴在胡蔚身上,胡蔚的眼睛斜到那盒包装完好的保险套无比懊恼。
齐霁一定是干干净净的,可关键……遗留物。他直接就射在他体内了
齐霁趴了很久才翻身下来,仰躺瞪著天花板,仍旧觉得自己在做梦。
这就……
这就……
看著大衣柜上挂著的护身符,齐霁很无语。
Act 08 难缠
Passent les jours et passent les semainesNi temps pass!
Ni les amours reviennentSous le pont Mirabeau coule la Seine几天或者过去了几个礼拜记忆没有消逝爱情也没有重来米拉波桥下塞纳河流过《米拉波桥》读完最后的段落,齐霁身边的胡蔚醒了。
齐霁捧著书,木讷的看著身边人,紧张的程度不亚于他最后一次论文答辩。
太多的‘第一次’接踵而来让他无以承受。
第一次接吻,第一次做爱,第一次睡在“情人”身边,第一次睁眼看到一个赤裸的男人……
“晃眼。”胡蔚的嗓子有点儿哑,人还没完全清醒过来。
齐霁赶忙下床,合上了窗帘。
胡蔚翻了个身,趴到了床上,一伸手摸到了一方块东西。够过来看看,半个字儿不认识||||||||||||齐霁目瞪口呆的看著一丝不挂露著性感小屁股的男人,即便昨夜的肌肤之亲不是幻觉相当真实,可他还是无法面对此情此景。
“这什么书啊?”胡蔚开了空调,摸过了烟,仍旧趴著。抽了两口,又够过了烟灰缸。
“……诗……诗集。”
胡蔚侧脸,看见了一身睡衣的齐霁。他就那么逆光站著,说话一如既往的不利索。
齐霁觉得气氛有些尴尬,想组织语言说点儿什么却半个字儿说不出来。这不怪他,从小,他就对交流无能,以前还被怀疑过患有自闭症。但杭航否决了这一观点,在他看来,齐霁只是找不到恰当的交流方式,还有些不自信罢了。
“我看不懂。”胡蔚仿佛喃喃自语。
齐霁不大能找到自己的立场。
昨晚,他们就是各自睡去的,谁跟谁也没说半句话。
“念给我听吧,我听听看,虽然听不懂,但估计能找著点儿意境什么的。”
“啊。哦。好。”齐霁走回床边,拿过书,坐下,翻开,“La Nature estun temple o! de vivants piliers, Laissent parfois sortir de confusesparoles; L’homme y passe ! travers des for!ts de symboles,Qui l’observent avec des regards familiers……”
胡蔚叼著烟,听著完全听不懂的语言,第一次发现齐霁的声音是这么好听。
虽然有些单薄,但,很清亮。
细碎的阳光破碎却顽强的透过窗帘努力钻到室内,稀稀落落的投在地板上,投在两人的身上。夏天的潮湿气息随著风随著斑驳的阳光一起灌入室内,齐霁念著他喜欢的小诗,身边是叼著烟聆听的胡蔚。这多么像他幻想过很多次的梦境,早上起床,不慌不行的,另一个人在随意的做著什么,而自己满怀幸福感的献上一首小诗。虽然酸的掉牙,俗套的连爱情电影都不爱使了,这却是齐霁梦寐以求的生活。即便,现在的这现实跟他所期翼的完美生活还相差久远吧。
“齐霁。”
当齐霁结束一首诗歌,还沈浸在某种莫须有的幸福感中的这个时刻,胡蔚开了腔儿。
“啊?”
“你饿了吗?”
齐霁的神游太虚彻底宣告结束。
瞅著胡蔚下床,一丝不挂的往浴室走,齐霁忽然生出一种莫名的愤怒。他不知道哪儿来的勇气,跳起来就抓住了胡蔚的胳膊,“你就不想说点儿什么嘛!”
好歹你也听了唉!
“哈?”胡蔚一愣。
齐霁死盯著胡蔚的眼睛,瞪了一会儿,那丁点儿勇气就没了,结果视线败北,习惯性的低头。这一低头不要紧,胡蔚可爱的小毛象就映入了眼帘。齐霁除了闭眼,啥办法也没有。
“你……”胡蔚摸了摸齐霁的头发。他想让我说什么?胡蔚不明所以。冥思苦想半天,忽然有了方向──不是这么俗吧?想听情话?这后遗症可真难办!
想组织语言调动嘴巴说个:我爱你。胡蔚惊觉自己竟说不出。这明明是他说的最习以为常的一句。默了许久,胡蔚低头亲了一下齐霁的肩膀,“我去洗澡。”
齐霁在胡蔚走了三分锺之后还在原地立定。
怎么就不能赞美一下那么优美的诗歌呢?
胡蔚洗澡的时候有点儿苦闷──哪儿不对头。就是有哪儿不对,他能意识到有哪儿不对,可是吧……确切是什么他不知道。
拿过牙刷刷牙,规律机械的动作让胡蔚的大脑停止思考。
齐霁换了衣服拉著猛男出去遛。十点多的光景,太阳已经显示出了毒辣的本质,猛男跑一会儿就得回来找齐霁要水瓶喝水。玩儿了半个多小时,猛男的就大舌头耷拉著拽著齐霁往家奔了。
齐霁跟烈日炎炎下思考了许久,这目前算怎么回事儿!他跟胡蔚似乎并没有什么改变,仍旧是那个距离。胡蔚一如既往的不咸不淡,似乎昨儿什么都没发生,似乎,他对他丝毫没有化学反应。昨天于他,就是想作乐吧?呵呵。
进门,猛男就冲到了柜机下,呼哧呼哧的喘气,吹了一会儿,掉头去喝水。
胡蔚跟小纯不见影儿,倒是厨房有动静。
齐霁没进去,而是从壁橱里拿出了塑料充气水池。接上气泵,齐霁把水池撑起来,又去卫生间接了进水管。十分锺,一个小型游泳池诞生了。
猛男一直跟边儿上候著,这会儿水汪汪碧波荡漾,立马扑了进去。
胡蔚听见一声‘扑通’,从厨房探出了脑袋,小纯也颠步儿到了门口。
“没事儿,没事儿!”齐霁拖著墩布从卫生间出来,猛男游泳。
“哦。”胡蔚点点头,“洗洗手吧,马上吃饭了。牛腩烩面。”
“呃。不了,你吃吧,我马上要出门。”说完,齐霁低头擦地。
胡蔚站在厨房里,瞅著齐霁,有点儿不高兴了。这还是齐霁头一次拒绝吃他做的饭。怎么搞的啊,刚才还揪著他想听情话,这会儿阴冷阴冷的饭都不吃!
胡蔚端著面出来的时候,齐霁正好开门要出去。他冲他点了点头,意思是:我走了。
下楼取车,车里热的跟蒸笼似的。反光板一点儿作用不起。发动车子,开了空调,齐霁驶出了小区。
齐霁没生气,也没闹脾气,他是今天被张树发约见了。这位张先生是齐霁博导的朋友。齐霁念书的时候就认识他,后来留校做助教也没少跟他联系。张树发今年五十六岁,就职于中央编译局,用齐霁老师孙海洋的话说,我们一辈子的老朋友了。齐霁跟张树发时常要联系,比跟他前导师联系还多,因为他时常要帮他做一些工作。而这些工作主要是分配给张树发的需要翻译的枯燥作品。
车拐进胡同,绕了几个弯儿,齐霁顺利到达了中央编译局。门口门卫放行,齐霁泊车,进楼门。
张树发的办公室在七层,此时老爷子正伏案工作,见齐霁敲敲敞著的门,赶忙站了起来,“来啦?进来进来,热吧外头。”
张老爷子迎了齐霁进门,顺手带上了办公室的门。
“喝点儿冰水吧。”
“张老师您别忙了,我不渴。”齐霁推辞。
“夏天就要多喝水,预防中暑,预防脱水。”张老爷子给齐霁接了一大杯冰水。
“谢谢张老师。”
“你看你净瞎客气。”张老爷子笑眯眯的坐了回去。
“今天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哦,不是什么急事儿,我这儿有个西方文化方面的要交给你,到时候年底你给我就行。”
“哦。”齐霁点点头。
“这个是原文的版本还有一些资料。”
齐霁接过来,拆开了档案袋,像往常一样的粗略翻看。
“齐霁啊……”张老爷子还是眯眯笑著,他今儿叫齐霁来可不是主要说工作的事儿,下面这事儿才是重点:“现在有合适的女朋友嘛?”
齐霁的脑子跟资料上,冷不丁被这么一问,愣住了。
“是不是还没有啊?”张老爷子看齐霁这个表情,感觉自己估计没猜错,齐霁还没找著合适的主儿呢。
“呃……这……”
“别老说工作重要,你看看你,年纪轻轻,总这么闭塞可不好。是这样,我们单位跟我关系特别相熟的一个同事,他小闺女啊,最近刚回国。”
齐霁有不详的预感。
“大学就出去了,在英国又念了一个master,工作了几年这才回来。”
“张老师……”
“你听我说完。”张老爷子一脸正色,“我也不是那爱说媒的人,主要是那天他一跟我说他闺女,我就想到你了。他小闺女上礼拜来过,我见著了,特别文静,人也耐看,关键是特别体贴,那天下雨,她是专门过来接她爸爸的。”
“……”
“年纪也不大,30,比你大几个月,可是面相跟小姑娘似的……”张老爷子滔滔不绝,齐霁这个脑袋啊,嗡嗡的。以前他导师也总惦记给他说媒,几次都被他跑了,今儿……
“总之,我意思是你们见见,我给你们约在下周末凯宾斯基了,那女孩儿就住那边儿。”
“啊?”齐霁傻眼了──什么?都约上了??
“你,不要跟我们拉锯战,老孙跟我说了,几次三番想替你解决人生大事儿,你小子就脚底抹油。你不能这么下去,人多大,就得干多大干的事儿。女同志也不是那么难相处……”
后来一起用过膳,齐霁抱著资料上了车脑子还跳著疼。这张老师也忒狠了!
先斩后奏。他什么话也插不上,就接到命令──下礼拜六傍晚,凯宾斯基大堂。
倒霉催的。
胡蔚吃过饭收拾好屋子就跟小纯玩儿,小纯几次三番都试图用爪子抓猛男的游泳池。这不著调,就它那个尖利指甲,划一下屋儿里就得水灾。无奈,胡蔚就逗它,可是吧……
小纯压根儿不睬那个逗猫棒!
它要不玩儿,你抱来,我给你逗!
你别逗了,哥哥= =我就说我们小纯没这么傻,盯著一摇摇晃晃的它有病啊它!
后来没办法,胡蔚就跟小纯玩儿皮耗子。那个它贼喜欢,满屋追著跑。扔出去它就叼回来。
胡蔚一直跟猫玩儿,可心思却绝大部分不在上面。他就想知道……齐霁怎么了。
是不是就是为早上的事儿生气?
早上一睁眼胡蔚就挺舒服的──有人那么安静的躺在他身边,有人那么饱含激情的念诗。虽然他听不懂吧,可那也挺享受的。齐霁看著也挺开心啊,念的那么沈迷。就是后来……他跳下来问‘你就不说点儿什么嘛’让气氛不好了。不好就不好吧,还拒绝吃饭。
你、到、底、想、让、我、说、什、么?
难道真是非要听情话不行?
虽然这不是啥419吧,虽然不是放荡的胡搞吧,可是……他是房东他是房客,昨天做爱了,我就得……哄你?
靠,我让你爽到了吧?
你怎么表现的跟受害者似的?
不是你情我愿,那算干嘛呐?我摧残你?
小纯玩儿累了,趴到了地板上,胡蔚也累了,一并躺到了地板上。
一男的,怎么能像他似的那么不爽快?
胡蔚有点儿懊恼,早知道是这样,不如什么也别发生。他喜欢住在齐霁这儿,多舒服啊,特别适合让他安静。这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嘛!
小纯趴在胡蔚隔壁,观察半天发现他仰躺似乎特舒服,它也学著,肚皮一翻,仰躺。猛男泡水里,本来比他俩都舒服,可是发现俩都这么躺,就怀疑这样会更舒服……于是乎,这个幸福的傻子跳出了水池,也翻著肚皮躺下了。
一屋儿,一人一猫一狗,三位翻著肚子,全仰天瞪著天花板
齐霁进门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幕。
他本来就够莫名其妙的了,这会儿家里也上演:莫名其妙!
“我回来了。”齐霁啥也没说,直不愣!进了书房。
胡蔚躺不住了,他感觉齐霁的愤怒似乎有升级的趋势。无奈,起来,进了厨房。
冷冻室里冻了很多冰块,主要是为喝冰镇啤酒。胡蔚一个个抠出来,放进碗里,倒了点儿温水,打碎。又从冷藏室拿了昨儿熬的红豆,本来是想今天蒸豆包的,便宜齐霁了──红豆沙冰。淋了点儿蜂蜜水,胡蔚觉得还是……估摸不能哄齐霁开心。于是乎从客厅的便签儿本儿上扯了一张红纸,叠了一个桃心。这是胡蔚以前很爱用粉红毛主席做的一个造型,英子教他的。英子是胡蔚刚到北京不久认识的,他跟她分租过房子。好多年没有联系过,胡蔚不知道她现在好不好。
齐霁瞅见胡蔚端著一碗进来,碗满满当当的,冒尖的红豆。上头还插著一什么东西。送到他手里,瞅清楚了,一颗心。
“要是没食欲,就吃点儿这个吧,败火。”胡蔚挠头。
齐霁笑了,“有食欲啊,刚不是急著出门办事嘛。”
“哦……”
“红豆冰山啊,真不错。”齐霁挖了一勺,手指捏出了桃心,急急的拆。
“诶你拆它干嘛?”胡蔚疯,他叠了半天呐!
“呃……我著急看看你给我写了什么啊……”
这个男的……
胡蔚头一次觉得,难缠。太不好对付了
《美丽奇迹》Act 8.5 小纯与猛男 2这是小纯新生活开始的第一个月。小纯出生在雪天,今年两岁半。小纯的妈妈是一只美丽的母猫,对此小纯印象颇深,虽然,它与它只相伴了三个月不到。
小纯的妈妈是突然失踪的,而小纯的父亲从未露面。
小纯从打来到这个世界上,就接受了现实──它是一只需要凡事依靠自己的野猫。
小纯出生栖息的地头有三家饭店。小纯独喜欢黄记皇。因为这家店的温柔女招待们愿意赏给她一些鱼刺啊鸡骨头之类,运气好,有鸡翅!
但,小纯最喜欢的人是胡蔚。从打他第一次给它买美味的猫罐头开始,小纯就对他萌生了好感。这辈子,头一次,有一个人为了自己买什么。
小纯是毅然决然跟著胡蔚离开自己称王称霸的地头的。别看小纯不大,可是在那一片儿,算是半个小猫王。
只可惜……胡蔚带他来的地头儿,有一只笨狗。
金毛‘猛男’今年五岁了,在猛男的一生中,齐霁是第二个主人。猛男说不上自己更喜欢第几任主人,它对第一任主人的印象至今仍旧深刻,那是个斯文的女人。它半岁的时候,齐霁将它带走了,因为美丽的女主人要结婚生宝宝了。
齐霁待自己不薄,猛男是心知肚明的。总有美味可口的食物,总有任意长的放风时间,总有玩具,附带小沙发和游泳池(^0^)/金毛猎犬,最苦夏,而苦夏唯一的缓解,就是那个不大的游泳池。
猛男的生活一直很富足,很悠闲,很上流,很贵族。啧啧,是有漂亮姐姐给它洗澡剪毛的。后来胡蔚来了也粉棒!这个哥哥很美丽,这个哥哥总给炖肉吃,这个哥哥总喜欢给它洗白白。但!是的,有个‘但’。这个哥哥不是自己来家里的,他带了一只混蛋猫。
猛男讨厌小纯,就好比小纯讨厌猛男。这份讨厌,它们不输给彼此
小纯对猛男的不满,主要纠结在:一,每次胡蔚进门,这只傻狗都流著哈喇子扑上去。喂喂,你到底搞得清搞不清你主人是谁啊?
二,这只笨狗有很多玩具,各种各样的,小纯都没见过!这让它很嫉妒,很嫉妒。虽然小纯现在大约比猛男富足了,可它仍旧有些自卑。
三,这只大块头的、脑子缺根儿弦儿的笨狗,它可以外出!!这是小纯最最生气最最嫉妒的一点。小纯喜欢现在的生活,衣食无忧,舒服满足,可,小纯也喜欢野外,小纯很想念原来的朋友们(T.T)
四,这只笨狗仗著人高马大,并仗著是这家的主人,总是跟屋儿里随处溜达,甚至还敢挑战小纯的底线──几次将小纯私藏的食物偷吃光!你这只笨狗,你吃饭就比我吃的多,你怎么好意思来偷我的藏品!!
五,这只笨狗仗著熟人多,很拿架子,上次家里来了两个哥哥,它那个哈人的德行,真给动物们抹黑。在他们面前摇尾乞怜,对著我了,开始不可一世。
猛男对小纯的不满,主要纠结在:一,明明是一只猫,非要学狗扑人。诶,你别欺负我没见过猫,见过很多!
以前住平房,院儿里都是猫,没一只像你这么讨好人的。你到底有没有猫样儿啊?你是不是猫啊,甭想混进狗的队伍!
二,这只猫一看就出身不高贵,一身黑毛非常不吉利。而且,非常小市民!
动不动就私藏肉肉,动不动就显摆新入手的玩具。猛男愤怒了,它进门这一个月,得到:皮耗子、麻绳耗子、磨爪板、猫罐头等等等,最可恨的是,它有了豪宅!!
三,这只猫粉幸福,可以随意跟家里上厕所,啧啧,卫生间有它的专用厕所唉,想去就去,一点儿不用憋著!老子我容易嘛,想尿尿都得等齐霁忙完,上个厕所都得看人脸色!
四,小纯闯祸不挨打。无论是它偷了厨房的猪肝,还是撕咬了卫生间的纸,亦或cei了盘儿碗儿,再或者叼了他们的内衣,等等等,都不挨打。猛男效仿任何,绝对一顿胖揍(T.T)而且,而且……这只猫还可以睡大床,我跳上去齐霁就殴打我……
五,这只猫,这只混蛋猫,居然,居然占领了我的了望台。阳台有个宽大的板凳,猛男最喜欢跳上去往楼下眺望,可是,那天,那只混蛋猫居然跟它说,诶,你别看了,你近视眼,还是我看吧!靠的!!你敢说你不是近视眼?你也什么都看不清楚,你凭什么占领?
这里也就列举一些,其实它俩的矛盾还有很多很多,鸡毛蒜皮无穷尽。
这一天,小纯与猛男又开始了对峙。
小纯:笨狗,你怎么总泡水里?
猛男:混蛋猫,你嫉妒我是吧?
小纯:傻子才洗澡洗的这么开心!
猛男:我就说你近视眼,你看清楚了,这是洗澡嘛!
小纯:我看就是!
猛男:这可是清水!
小纯:那你就是等著被洗呗!
猛男:这叫游泳,健身又降温。
小纯:切……
猛男:你嫉妒我,你就没有游泳池。
小纯:破烂玩意儿我才不用!
猛男:别掩饰了。
小纯:有什么了不起嘛,我就是不喜欢水!
猛男:你怕淹死吧?
小纯:你以为老子不会游泳?
猛男:我看你真就不会。
小纯:老子给你表演!
猛男:……混蛋猫!你跳进来干嘛?别想占著我水池子降温!
小纯:傻子狗,这么泡著多难受啊!
猛男:你那姿势不对,你那么僵硬干嘛?
小纯:废话!我不把边儿我淹死了!
猛男:你撒手,你撒手没事儿。
小纯:你就是惦记淹死我!
猛男:你这只猫……你撒手,一定没事儿,就这么浮著!
小纯:信你我也是傻子!(跳出)
画外音胡蔚:小纯,小纯……洗澡了!
小纯:干了,他又想洗我。
猛男:你都洗过了……
画外音胡蔚:小纯?
胡蔚:你看见小纯了么?
齐霁:没啊……
胡蔚:奇怪了……
喵呜……
一声猫叫,小纯顶著一身水出来了胡蔚:诶,小纯,你咋自己给自己洗了?
Act 09 有些烦躁
“别吃冰淇淋了!马上就开饭。”胡蔚从厨房探头,叮嘱齐霁。
“哦。知道了。”齐霁叼著冰淇淋勺子,点头。
小游泳池里的猛男伸著大舌头等待下一口。齐霁挖了一大勺,猛男蓄势待发。
齐霁有些六神无主,明儿就是“相亲”的日子了= =这真比让他上刀山下油锅还挑战!严格来说,这不是齐霁第一次被拎走去相亲,他二十五、二十六那两年,时常被热心大妈大婶儿强行推销……有什么办法?抹不开面子拒绝。后来岁数大了,此类活动少了下来,这一年半载已经绝迹。谁知道,又杀出张老师这么个程咬金。
齐霁还没对胡蔚说这事儿,不知道怎么说。就觉得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
“你怎么还吃呐!盛饭!”胡蔚二次探头,发现齐霁还在挖那一大盒儿冰淇淋。
“……我忘了。”
“服了!”
齐霁站了起来,腿有点儿发麻。进厨房,胡蔚正端著最后一个菜出来。
“我怎么觉得你又浑浑噩噩的?”擦身而过,胡蔚问。
“呃……没。”
小纯已经开始绕著桌子打转。猛男不甘落后,‘腾’也跳了出来。
“别动!”
胡蔚一声大喝,猛男僵硬。他快步走过去,抄起沙发背上搭著的浴巾就开始胡噜猛男。猛男立正,让抬哪条腿抬哪条腿。呼噜了七八遍,胡蔚撒手,猛男开始甩毛。
齐霁已经给小纯跟猛男的食盆里舔了各自喜欢的食物,胡蔚洗了手过去,一家四口开始用膳。
胡蔚发现齐霁今天吃的格外少,夹了几筷子菜给他,齐霁开腔了。
“诶……”
“嗯?”
“那什么……”
“你组织语言我先吃。”胡蔚已经习惯了齐霁说话的支离破碎以及慢慢吞吞。一句话你盼著他完整明确的说出来,堪比盼著地球人移居火星
“……”
齐霁举著筷子,想了三分锺,继续吃。
胡蔚也没再询问──他要想说什么一会儿就自己说了,不急。跟慢性子起急,那纯属自虐。
晚饭在一片沉默中收场,齐霁终究还是没吃多少,烟倒是挺勤。可他却一直没有离席,等胡蔚吃完站了起来,他主动开始收拾桌子。
“我来吧。”胡蔚叼著烟按上了齐霁的手。
齐霁抖了一下,还是不习惯肢体接触。从打上次的肌肤之亲后,他对这些就格外敏感。可,一切并没有变化。亲吻都一个没有,晚上睡觉也是一人一地儿。胡蔚还在卧室,齐霁还在客厅。胡蔚只字没说过诸如一起睡之类的。胡蔚不说,齐霁也不问,就这样儿了。
“不用,你歇著吧,我洗碗。”
“哦。不忙了?”
“嗯,不忙。”齐霁点头。
“成。”
胡蔚奔沙发走过去,开了电视。正是八点档热播黄金剧场,不知道演的什么古装连续剧,那女的哭得哦,啧啧啧……
胡蔚连著换了几个台,都没什么著调的。小纯凑了过来,胡蔚也就没再搭理电视,爱演什么演什么吧,他跟小纯玩儿。
齐霁洗好碗出来,坐到了沙发的另一边。这碗刷的很省心,胡蔚每次做饭都是一边规整一边做,该洗的洗好,该擦的擦好,非常熟练麻利认真负责。齐霁看看胡蔚跟小纯,又看看电视。猛男又进了池子,泡著,闭目养神。齐霁点了颗烟,开始对著那古装电视剧消磨时光。
看著看著,齐霁急了。这什么狗屁电视剧,道具有没有点儿常识?官居几品官服补子图案都能表达,飞禽走兽。哪儿出来一猫头鹰?这也忒……糊弄观众啦!
“你吃拧了?”胡蔚抬头一瞅见齐霁那脸色就一惊。
“这电视剧也拍的忒不负责任了!”
“啊?”
胡蔚这声‘啊’,为他惹来了无妄之灾──齐霁开始滔滔不绝。从饰以禽兽纹样来区分官员等级的方法最早源于唐代女皇武则天时期,一直到袍服外面加穿外褂,是满族服装的一大特征。后来不知道怎么地又串到了英国皇家近卫队
等胡蔚原原本本听完,他后悔开电视的情绪上升到了极点。
不过,虽说话题枯燥冗长吧,可胡蔚观察了齐霁发言时候的神态,那种专注与认真,委实让他呈现出另一面──一丝不苟的学者。大多数时候,胡蔚的眼里齐霁都是迷迷糊糊生活不能自理的小笨蛋。
齐霁语毕,感觉到了胡蔚不寻常的视线。登时明白自己又长篇大论惹人崩溃了:每次聊到史学方面的话题,杭航就逃窜。
“那什么……我知道我过分了,我就是……我就是见不得这帮人这么不尊重历史与传承。虽说电视剧都是戏说吧……”
齐霁还没解释完,就被胡蔚扥了过去。
小纯一跳,地上去了。
齐霁想不到胡蔚会突然的亲吻他,他僵硬了一会儿,手才攀上胡蔚的背,与之唇舌纠缠起来。胡蔚的吻很细腻很执著,齐霁抓著他的肩,努力的迎合著。
本以为一吻完毕就算完毕,就各自该干什么干什么,齐霁未曾想到胡蔚还有下一步──他宽大的手滑进了齐霁的衬衫,揉捏著齐霁细嫩的肌肤,然后,那只手又来解他的裤子扣儿。
齐霁连推带拽的勉强分开了一点儿二人之间的距离:“干……干嘛?”
胡蔚被推开,也没表示不满,自顾自开始脱衣服。从打上次有过那事儿,齐霁就没再让他碰过,每天坚持拉开沙发睡客厅。胡蔚搞不懂他究竟什么意思──干嘛不一起睡?怕热?嗯,是,胡蔚不开口邀请,那是因为他认为一切都该自然而然,可齐霁却等指示,结果,满拧。
“你……你别脱啊,窗帘都没拉……”
“就电视这么点儿亮,谁看的见。”
“……”
胡蔚脱衣服的速度总是一等一的快,不知道这有没有吉尼斯世界纪录。齐霁这么想著,胡蔚已经凑了过来。
每次看见胡蔚的裸体齐霁都有一种要流鼻血的感觉──劲爆。画面过于刺激,应该打上马赛克。
“你是不是比较喜欢我给你脱衣服?”胡蔚不懂。这人怎么总渗著不脱衣服?是喜欢犹抱琵琶半遮面啊,还是享受被人服侍的感觉?
齐霁的脸红的不亚于一颗熟透的樱桃──红里带紫。
胡蔚贴了过去,吻细密的落在齐霁的额头上、眼睑上、鼻尖上。齐霁试探著伸出手,摸摸胡蔚的肩、摸摸胡蔚的背、摸摸胡蔚的胸口……
性冲动到来的时刻,人的大脑一般都处于悬空状态,只剩下最本能的索取。
胡蔚的手钻进了齐霁的裤子,握住那话儿,揉捏著套弄著。
齐霁亲吻著胡蔚的身体,恨不得是一寸肌肤一寸肌肤的。他的手矜持了很久才去探访胡蔚候著他的那话儿。那东西很有精神的挺立著,感受到抚慰,又涨了涨。
呼吸声此起彼伏,他们交换著唾液交换著气息,交换著彼此的欲望。这种最简单的交换自慰让两人都舒服的难以按捺。
精液射出来,不可避免的弄脏了沙发套。
齐霁剧烈的喘息著,胡蔚也一样。他们靠在一起,谁都不说话。
良久,胡蔚抽了纸巾,扔了几张跟齐霁的肚皮上,自己也抽出几张动手擦拭一番。
齐霁闭著眼睛靠在沙发背上,浑身跟没骨头似的,犯懒。衣服脏了,还想洗洗澡,可就是懒得动弹。
胡蔚点了烟,起来,套裤子,“你洗洗吧,我带猛男下楼遛弯儿。”
“呃。好……”
“嗯。”
“胡蔚。”
齐霁睁眼,看著胡蔚跟猛男勾手指。猛男跳出来,又是一通被擦。
“嗯?”
“那个……”
“说。”胡蔚继续胡噜猛男。
“我……”
“你慢慢组织语言,我遛狗回来你能组织好就行。”胡蔚说著,放开猛男,去拿狗链。
“我明天去相亲。”
胡蔚听见这句愣了一下,回头看了看齐霁,“哦。知道了。好。”
这是什么反应?
目送胡蔚跟猛男出门,齐霁一直被这个问题萦绕。
胡蔚下楼到大院儿里,放开了猛男,点了颗烟。
我明天去相亲。
你去呗。
胡蔚不懂齐霁跟他说这个干嘛。
意思是你要相亲结婚?让我搬走?
那你直说不行吗?
靠。
胡蔚的烟一直没断,猛男跑了多久他就抽了多久。
有点儿不爽。
可似乎,也说不出来什么。怪没意思的。
猛男跑了半个多小时,身上的毛儿都快干了。胡蔚拉著猛男上楼,开门。进门瞅见齐霁换了睡衣,想必是洗过澡了。他叼著烟窝在沙发里,眼睛一动不动的盯著电视屏幕。胡蔚定睛看看,靠,广告也看这么认真?
猛男脱了狗链就满屋溜达起来,巡视一圈去喝水。胡蔚挂好狗链,换了鞋,一边脱衣服一边往浴室走。
齐霁斜眼看了看胡蔚,看他脱了tee扔地上,又去脱裤子。
他的背真好看。齐霁想。
哦。好。知道了。
你还真是什么都无所谓啊。
齐霁苦笑了一下。早知道如此,早说了不就罢了。你在意个什么大劲儿?他就是无所谓嘛,他就是不在乎嘛,你还替他吃心?齐霁越想越觉得自己傻,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真是哭半天不知道谁死了──自作多情。
够过手机,齐霁给杭航发了个短信:“我明天去相亲”
收到回复:“(= =)倒霉催的,你自求多福吧”
齐霁回:“呵呵”
杭航问:“谁干的这缺德事儿?”
齐霁回:“张教授……”
杭航回:“聊表安慰”
齐霁回:“收到”
杭航回:“跟他怎么样了?”
齐霁没再回。
胡蔚洗完澡擦著头发出来,见齐霁在放沙发床,他什么也没说,踱步往卧室去。人刚沾上床,齐霁就进来了。
“有事儿?”
齐霁没答,抄起毛巾被扔在了胡蔚身上,转身出去,拿了电风吹进来。
胡蔚也没再吭声,齐霁连了电风吹的电源,开始给胡蔚吹头发。
电风吹嗡嗡的响,两人都有些烦躁。
Act 10 程咬金
吃过午饭胡蔚就一直在看电影,齐霁跟书房闷头工作。猛男和小纯都在睡,睡一会儿还要挪挪地方,躲开从窗口直射进来的阳光。
电影看了三个,太阳日渐下滑,胡蔚一直没去买菜。就自己,没啥做饭的热情──齐霁今天要去‘相亲’。
胡蔚不太懂得齐霁是什么意思。如果是下通牒令暗示自己该离开,昨儿晚上为嘛又情儿情儿过来给他吹头发?
烦。
齐霁结束了今天工作的部分,也没从书房出来。一是头疼接下来那个相亲,二是头疼胡蔚。那人什么表示都没有,只字不问相亲的事儿,也不提。一切似乎悉听尊便!
这是代沟么?
齐霁不明所以。他不知道胡蔚这个年纪的男孩儿对情感究竟是一种什么态度。是不是时下流行的爱与性分离他也是拥护者之一,是不是速食年代情感也像方便面,亦或……人家压根儿就是敷衍他,毕竟他就住在他家里……
齐霁越想越不敢往下想。
手机备忘录提示该出门,齐霁才从椅子上站起来,看著桌面上乱糟糟的资料文件,再看看杯子里剩下的大半杯果汁……那还是胡蔚榨好端进来的。
烦。
书房门开,胡蔚就偷眼看过去,齐霁一边抓著头发一边往卫生间走。两分锺,抽水马桶响,齐霁出来,进了卧室,关门。
胡蔚从沙发上坐起来,摸过烟点上,端著烟灰缸瞅著卧室门。
齐霁开了衣柜,拿了衬衫裤子出来,换上,照照镜子,发现自己愁眉苦脸。可别给人张老爷子张罗的事儿留下坏印象。亲,肯定是相不成,但齐霁不想张老爷子难办。
对著镜子看半天,齐霁也没能让自己喜兴起来。苦瓜脸就是苦瓜脸。
开门出来,齐霁瞅见胡蔚目不转睛的盯著电视,说了一句‘我出门了’,就拿了挂在钥匙箱里的钥匙开门走了。
齐霁前脚走,胡蔚后脚回头,下巴搭在沙发背上瞪著大门口。
手机又响了起来,胡蔚够过来看,仍旧是:芬姐。
他又给挂了,今天第四次挂。
只是这一次电话像发了威,紧跟著又响!
连著不停的响,胡蔚绷不住了,特无奈的按下接听键。总躲也不是办法。
“你什么意思?”电话里传出一个干练的女声。
胡蔚语塞。
“胡蔚你告诉我,你到底什么意思!不吭不响的失踪,你闹什么脾气?解约了是吧?sisiy告诉我了,你干嘛这样?干嘛跟经纪公司解约?那么大笔的违约金你哪儿来的?”芬姐炮语连珠,“你现在在做什么?人间蒸发有意思么?”
“芬姐……”
“好么,要不是我联系sissy我现在还被蒙在鼓里!亏得我傻兮兮的不停电你,你不接我以为你忙,你……”
“您骂吧。”
“……胡蔚,你干嘛啊,想干嘛啊?何苦非毁了自己?”
“我不离开,才是往死里毁自己。”
“我跟你说过吧胡蔚,是人就该有自制力是人就能自我约束是人就能抗拒诱惑!”
“我不是那样的人啊。”
“……”
“芬姐,对不起,真的。我也不想一声招呼都不打就走,可是……我不知道该对您说什么。”
“你现在住哪儿呢?时间方便么?见面一下吧。”
“我……”
“我只有接下来一会儿没有安排,我非常想见你。”
“……您说您在哪儿吧,我过去。”
到长虹桥,胡蔚就下了车,散步进的街巷。芬姐的‘可洛’品牌总公司仍旧那么安静的矗立著,散发著特有的艺术气息。胡蔚推门进,前台小姐望了过来,是张胡蔚陌生的面孔。
“先生您找谁?”
“跟芬姐约了。”
“哦?是么?稍等我给您联系。”
电话毕,小姐站了起来,“先生这边请。”
“不用,我知道怎么走。”胡蔚径自往芬姐的工作室去了。
推开门,芬姐正在给立体模特上的服装手工上装饰,听见门声,回头,“等我一下。”
胡蔚点点头,望著一屋子的布料、机器、服装成品半成品,恍若隔世。
芬姐忙了一会儿才停手,期间前台小姐端了饮料进来。
“喝什么随意。”芬姐拉了张椅子坐下。
“又快有新装发布了?”
“对,是。”芬姐敏捷的点点头,“你现在在做什么?”
“……待著,玩儿。”
“可让我说你什么好……”
“呵呵。”
“你到底知不知道你自己在干嘛?”
“不知道。”
“什么?”
“我唯一知道的是,我不想再涉足模特圈。”
芬姐看著胡蔚,点了一颗烟,细长的手指与细长的香烟非常搭配。胡蔚每次跟芬姐碰面,都觉得她远比实际年龄要来的年轻。
“以后有什么打算?”烟燃了半支,芬姐缓和下语气问。
“真不知道,我不知道我想干嘛能干嘛。”
“胡蔚啊,你真是……你知道我有多看中你吧?”
“我知道,也是您给了我最初的机会。”
“对设计感兴趣么?”芬姐弹了弹烟灰。
“呵呵,我不是那块儿料儿,设计图都画不好。”胡蔚苦笑。
“想的美,你以为让你当设计师?”
“啊?”
“你要是暂时没有想干的,我这里缺一个做橱窗设计的,要不要试试看?”
“橱窗设计?”
“对,负责我品牌在北京十个百货公司的橱窗展位设计。”
“那我也不会啊……”
“不会还不能学?你如果想做,我会找人带你。”
“您……不用这么关照我。”
“少来,我可不是慈善家,也就是还比较信任你的品味,又恰巧缺人。用你我估计比专门再请个设计师要划算的多。”芬姐笑。
胡蔚没吭声。
“现在生活都成问题了吧?我从sisiy那儿知道……你赔了不少违约金。”
“呵……”
“你也够傻的。”
“是吧,但是……你知道么,我就是什么都不想要了。”
“设计的事儿考虑一下,如果想重新开始,这个机会,你应该争取。”
胡蔚跟芬姐聊了半个多小时,助理进来提示芬姐要参加晚上的一个时尚酒会。胡蔚告辞,顺著来时路出来。
橱窗设计啊……听起来还不错。
混了这么久了,是不是该寻找一下生活的下一个目标?
自己已经够无赖了,赖在齐霁家。他是怎么看我的?
胡蔚从不会在意别人的眼光,可是,此时此刻,他就是想到了齐霁。
在相亲。他在相亲。
“你跟哪儿呢?”胡蔚没多做考虑就拨了齐霁的手机。
“胡蔚?”齐霁虽然已经看过了来电显示,还是不能置信的确认著。
“嗯。对。你现在在哪儿?”
“凯……凯宾斯基……”
“知道了。”胡蔚挂了电话。
这是干嘛?
齐霁举著电话犯晕──胡蔚就这么不明不白电话了他一下,两句话,挂断。
对面的姑娘不紧不慢的吃著盘中餐,等著齐霁继续说话。
两人接上头已经快一个锺头了,除了讨论吃什么,还没啥深入话题。齐霁不爱说话,刚话题恰巧说到拿破仑,齐霁才进行发言。
姑娘吃了好一会儿,也听不见齐霁的动静,抬眼皮,发现他眼神直勾勾的盯著桌面上的装饰花朵。
“齐霁?”姑娘放下刀叉,喊了一声他的名字。
齐霁还晕眩著,置若罔闻。
“齐霁?”无奈,姑娘又喊了一声。
“啊?哦……”齐霁回神。
“有事么?”从打齐霁接了电话,就没吭声过。
“没,没事,刚说到哪儿了?”
“说到……”姑娘努力回想,“残军度过涅曼河进入东普鲁士。”
“哦哦,是。”齐霁点头,“然后拿破仑并没有沮丧,因为巴黎的局势……”
“齐霁,你是一直没跟女孩子们交往过么?”姑娘打断了齐霁,显然不想就此话题消磨晚餐时光。
“呃。”齐霁一愣。
“我听张叔叔说,你基本都在做研究埋头工作。”
“嗯。是。”齐霁点头。
“上学时候也跟女孩子们不来往么?”
齐霁低头,他不想进行这话题。相亲本就是走个形式,对付过去就行。齐霁不想两人对著报家底儿。
姑娘也挺烦躁,她不知道她们家怎么给他相这么一根木头。纯属浪费时间!浪费生命!齐霁看起来是个挺不错的人,但不是姑娘的style,姑娘也努力了,可就是说不到一起去。
胡蔚出现在凯宾斯基卡巴纳西餐厅,很多人眼睛一亮。侍者跟了上来,毕恭毕敬,“先生有预约么?”
“没,找朋友。”
胡蔚踅摸著齐霁,侍者踅摸著胡蔚。啧啧,这位一身光鲜亮丽,来头不小吧?
是那姑娘先看到的胡蔚,惊了一下,多么的帅!齐霁还在一点儿胃口没有的扒拉牛排,都说要全熟了,还是有血丝。
姑娘看了胡蔚好一会儿,见他往他们这边走,心跳更强烈了。
齐霁感觉到光线发生变化,抬头,冷不丁看见胡蔚,叉子掉了。
“真够笨的。”胡蔚先拾起了叉子才落座。
“给您菜单。”侍者递上了菜单。
“好,我看下,需要点餐的时候喊你。”
“你……你今儿怎么这幅打扮?”齐霁还在目瞪口呆,平时跟家里,胡蔚基本就是一件tee一条短裤,今儿打扮这么……考究,真……不大适应。
“哦,出门见了一下设计师。”胡蔚说著翻开菜单,好饿唉。
姑娘一直没搞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儿,怎么这么个大帅哥出现在她的相亲晚宴上?要是罗曼蒂克一点,她甚至可以幻想这是白马王子来抢亲。当然,这位不会,三十岁的女人不是那十几岁的姑娘。
齐霁窥见了姑娘探寻的眼神,她肯定是希望他给她个解释,可齐霁解释不出来。胡蔚也不吭声,翻看著菜单。半晌,招招手。
“大虾沙拉、烤羔羊肉、五香烟熏牛肉、冷烤油鸡蔬菜……”胡蔚一口气点了很多。
侍者刷刷记录,而后重复了一遍。
“诶,你钱够吧?”侍者离开,胡蔚看看齐霁。
齐霁咬牙点头。
“这位是?”姑娘忍不住发问。
“我表弟。”齐霁无奈。
这顿饭吃掉齐霁半颗心,欲哭无泪。信用卡如果能不还该有多好(T.T)胡蔚这算什么意思?报复嘛?你不是无所谓嘛,你不是不在乎嘛!跑这儿这么吃我……
拜胡蔚所赐,姑娘待了很久,一直跟胡蔚有说有笑。齐霁完全成了个陪衬,不尴不尬不知道自己坐在这里干嘛。
十点,姑娘收到家里催促,连忙告辞,胡蔚送她到酒店门外,直到她上了出租车。本该是齐霁送她回去的,可胡蔚就是这么‘妥帖’的将之塞入出租车,挥手告别。
胡蔚回来的时候,齐霁正将发票装起来,看著那数字,齐霁就揪心。
“吃的很舒服啊。”胡蔚笑眯眯坐下,点了烟。刚碍于女士,谁都没抽烟。
“……你可真会吃。”齐霁说的是实话,胡蔚点的东西都有品位,都好吃。他分给他那些可算让他告别了半生不熟的恶心牛排。
“你也吃的舒服就好。”
胡蔚是习惯上流社会的生活的,齐霁坚信。今天他绝对坚信了。他考究的服饰、自然的点餐习惯、餐桌礼仪、甚至包括跟女士的谈吐,等等等……
“你……你今天干嘛过来?”齐霁没绷住问了。
“找你吃饭啊。”胡蔚眯眯笑。
“……”
“吃的你很心疼?”
“没……”齐霁打肿脸来充胖子,“你说你今天去见了设计师?是要开始工作么?”
“没想好。”胡蔚又是那副无所谓的态度。
齐霁知道他也问不出什么了,起身,“回去吧。”
“成。”胡蔚碾灭了烟。
车开上三环,胡蔚看著窗外,身边还是有不少擦身而过的车。齐霁目视前方,无话。
往二环去的时候,走了一段辅路,红灯。齐霁停车,手指轻敲著方向盘。
胡蔚扭过脸,勾住了齐霁的脖子,亲吻了一下他的唇。
“你……”齐霁一惊。
“呵呵。”胡蔚只是笑。
变灯了,两人还在对视,后面的车按喇狂响。
重新上路,胡蔚说,“齐霁,相亲就刚那样儿么?好像没什么意思唉。”
齐霁死抓著方向盘,巨崩溃。
“诶,你怎么不说话啊?听听调频?”
“胡蔚。”齐霁顿了顿,“你今天干嘛来捣乱!”
“我捣乱了吗?我就是过来蹭饭嘛。”
“……”
“我帮了你吧?很显然你不喜欢女的。”
“不患人之不己知,患不知人也。”
“哈?这什么意思?”
“意思是,不必担心别人不懂我,该担心的是我不懂人。”齐霁叹。
“哦?呵呵。挺高深。这话谁说的?”
“孔子。”
“这样啊……”
“他老先生这句你一定知道,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
“你……损我?”胡蔚瞅著齐霁。
“捡乐儿的多,捡骂的少。”
“靠!”
Act 11 有工作了
“用完了,谢了。”胡蔚晃荡出书房,径直走向茶几,拿起桌上的啤酒喝了一口。
齐霁从书上抬头,‘哦’了一下。
把酒瓶撂在桌儿上,胡蔚也窝进了沙发。他重重的靠到沙发背上,很疲惫。连著好几天了,都是弄那个设计图,这事儿他打毕业就没干过,真是吭哧吭哧一点儿点儿来,实话实说,这是他以前逃课最多的科目= =因为齐霁白天要用书房,胡蔚只能晚上借用,齐霁问胡蔚为什么不用电脑绘图,胡蔚答曰:不会。就连今天如何注册发送电子邮件,都是齐霁手把手教胡蔚的,更别提去扫描图纸。齐霁倒是很诧异胡蔚会画图,胡蔚答曰,那时候在模特学校强制学习的。
“看什么呢?这么入神。”胡蔚歇了一会儿,凑了过去。
“《围城》。”齐霁还在看。他最近很认为自己有必要再重读一下钱锺书老先生的这部著名作品。
“这有什么可看的?”
“深了。”
“得,那您继续深著,我洗澡睡觉。”
胡蔚说完起身往浴室走,齐霁抬头,像往常一样凝望。打上次相亲完,齐霁的生活多姿多彩不少:先是张老爷子委婉表达对方姑娘对他不感兴趣,然后就是手法拙劣的打探胡蔚的种种;接著杭航例行公事一通损;再然后……
再然后才是重点。那天晚上开始,他跟他一起睡了。这个事儿并没有谁用嘴说出来邀请,是胡蔚难能可贵的没躺床中间,而是挪到了左边,然后还对擦著头发出浴室的齐霁招招手。郎情妹意?大抵是吧。多姿多彩还表现在,俩人平时可说的话也多了些,他问问他画的图,他问问他看的书,亦或两人一起对电影发起什么评价,再或者就是一起讨论一下晚餐。多姿多彩的表现还在,性。事到如今,齐霁坦然多了,也知道主动一点儿,虽然除了那晚分了上下,接下来这些都是用手互相解决,但两人都觉得舒服。
胡蔚洗了澡出来,仍旧裸体往床上爬,齐霁拎著书进来,接吹风机。现在吹风机已经不放在浴室了,都放卧室床头柜。这人从不想著自己吹头发。
胡蔚悠闲的趴著,任齐霁摆弄他的头发,很舒服,一舒服就又开始犯困。似睡非睡的时候,手机劈里啪啦的响了起来。先被吓一跳的是齐霁。他关闭电风吹,够过了胡蔚撂在床头柜上的手机。
来电显示:温屿铭。
齐霁伸手推了推胡蔚光滑的背,“电话。”
“大半夜的,打错了吧?”胡蔚犯懒不想起来。
“应该……没错。有来电显示,温屿铭。”
“啊?”胡蔚一翻身起来了。
“喂?胡蔚?”透著点威严的男低音顺著线路拜访了胡蔚的耳朵。
“对。是。”
“设计图我收到看了,明天到公司报道。”
“呃……”
“怎么?还需要一些私人时间?”
“哦,不是……”
“那么好,明天下午两点,总公司,211。”
不等胡蔚有所反应,对方收线了。
举著电话,胡蔚皱眉。
上礼拜一胡蔚就电话了芬姐,他想要那份工作。芬姐已经飞往了米兰,于是请胡蔚跟这位温屿铭联系。联系之后对方请他提交一份设计图,并送入指定邮箱,一切稍后再说。胡蔚与之联系过后就对这人没什么好感──刻板、公式化、自大。今天的电话也很无理。
“吹头发。”齐霁拍了拍胡蔚的肩。
“嗯。”胡蔚又趴下了。
齐霁给胡蔚吹干头发,倒了两杯水给彼此。
“明天要去公司。”胡蔚喝了口水,靠在床头。
“哦,刚才是你上司?”
“不算吧,应该是合作工作。好像是,我也不大懂。”
“明天对人家谦虚些。”
“犯得著嘛。”胡蔚出溜下去,拉了毛巾被盖上。
“……”
“睡了。”
“定闹锺么?”
“不用,约的下午两点。”
胡蔚是准时到达的,前台小姐惯例给联系:“温sir,胡蔚先生到了。”
小姐简单说了两句,引胡蔚往二楼去。最深处,是211。
推开门,小姐示意请进,自己下去了。
这是间挺大的办公室,可是被杂物堆的琳琅满目,桌面上图纸一张摞一张,各种便签贴的温屿铭身后墙上全是。
温屿铭抬头,只说了一句:“稍等。”他手里的这张视觉效果图急需审核。
关于胡蔚,芬姐特地嘱咐过温屿铭,这反而让温屿铭对胡蔚产生了偏见。首先,他这人生来讨厌没本事走后门的;其次,他对模特极其反感。幸亏,胡蔚传过来的那张设计图让温屿铭捕捉到了一丝灵气,要不,胡蔚没机会过来。
胡蔚打量了一下温屿铭。这是个年纪35到40之间的男人,衣服的色调偏暗,但质地讲究、搭配风格很独到。脸比较宽,五官犹如刀刻,气质给人感觉非常冷漠。
这一等就是半个锺头不止,胡蔚很不爽,但仍旧静候。
温屿铭一直在修改图纸,一点儿没在意胡蔚。还是一个电话提醒了他。
胡蔚见温屿铭接的电话,那人本来就压抑的脸这会儿眉头皱起来更让人不舒服,“我讲过很多次了,工作时间不要给我打电话。”
对方不知道说了句什么,就听见温屿铭一句,“这没有办法。”就收了线。
温屿铭抬头,看见了胡蔚立在那儿,眉头锁的更深了,“我把你忘了。”
“没关系,您忙。”胡蔚没有讥讽的意思,他就是这么一个人,无所谓。
但听在温屿铭耳里,就是一种活生生的挑衅。
你有什么资格?你是谁?
“知道橱窗设计的流程么?”温屿铭对上胡蔚的视线。
胡蔚摇头,确实不清楚。
温屿铭站了起来,扯下一堆便签,这时候胡蔚才发现:1.原来不是直接贴墙上,便签与墙面之间还有一块黑板。2.这男的够高,比自己还高
拿起油性笔,温屿铭没说话,刷刷的写。
几分锺后,黑板上出现一手好字,就是内容让胡蔚觉得枯燥。
视觉方案:首先决定展示主题与目的,决定特点综合规划:A.决定展示商品,并根据颜色、材料、尺寸、价格、设计风格决定道具与饰物;B.分析展示的条件与环境确定展示场面的色调、结构与模特姿势;C.工程预算、计算工作量及安排任务时间布置与装饰:准备物品完成主体及配置工作检查调整:进行效果评价及修改“看的明白?”温屿铭扔开了笔。
“字儿明白了。”胡蔚答的诚恳。
“具体步骤过程想不出来是吧?”
“嗯,没参与过操作过,我想……”
“你不用想。”温屿铭不给胡蔚插嘴的机会,“我给你两个星期的时间,你去北京十家有可洛橱窗的百货公司,一家家看,看完记录给我,告诉我,你看出了什么。”
“我……”
“地址你可以问earl,207。”
胡蔚有点儿上火,心里骂了句脏话。
齐霁对著资料冒火的时候,手机响了。杭航。
“喂?”
“你怎么听著又半死不拉活的?”
“资料狗屁不通!”
“不是常有的事儿嘛!”
“……”
“都写得特顺,都特容易,人家随便找个翻译,何必找你?不就是需要你修正衡量吗?”
“唉。”
“别叹气了,休息一下,缓缓脑子。”
“呵呵……你电我什么事儿?”齐霁点了颗烟,站起来,踱步往客厅蹓跶。他需要换换心情。
“例行询问一下啊。怕你又憋出什么毛病来。”杭航在电话另一头笑。
“这话说的……”
“唉。我也不想说,你说你多大了?奔三的人了,还是没法让人省心。”
“杭航!”
“想反驳?”
“……你这样总管我,我……”
“得得,不说了,诶你答应梁泽给他整理的资料弄好了吧?”
“啊!嗯。你看我都忘了,今儿周五是吧?”
“弄好了一会儿八点左右出门吧,拿过来,咱一起吃饭。”
“呃。这……”
“很忙?忙你也得休息一下吧?”
“不是……那什么……”
“你家里那个也带上吧。”杭航无奈。
“他还没有回来……”
“啊?买菜去了?”
“不是。工作。”
“哦?”
“今天第一天上班,呵呵。”
“你瞅你乐得那小媳妇儿样儿。”
“……”
“这样吧,八点你电话我,如果他还没回来,我跟梁泽就过去,给你带吃的,顺便取东西。”
“也行。”
齐霁挂了电话,给自己煮了一杯咖啡,喝完,跟猛男玩儿了会儿,又窝进了书房。
胡蔚进门就接受了一下猛男的示好,然后惯例哄下儿小纯。天儿还是热,热的不一般,他没敲书房门跟齐霁打招呼,而是直接去洗澡了。
胡蔚不爽,很不爽,那温屿铭看他就像看垃圾。妈的。
冲凉出来,胡蔚没穿衣服,裸著点了烟,躺到了沙发上。
他究竟看不上我什么?
胡蔚是嗅出了不屑与敌意的。老子招你惹你了?
便秘吧你!
让我做记录?做呗,我害怕累?孙子你知道模特有多累嘛!你知道光鲜亮丽的生活背后都是些什么嘛?
胡蔚不满,一是因为受到轻视,二是因为,他离开办公室的时候,温屿铭的那句话:别当什么工作都跟模特似的那么清闲,不是摆摆pose就可以。
你懂个屁!
吹了好一会儿冷气,胡蔚凉快了下来,铛铛铛敲齐霁的门。
齐霁一拉开门儿,鼻血差点儿喷出来
“你……”
“我回来了,洗了澡,凉快了,正说出门买菜。晚上想吃什么?”
“咱把衣服先穿上行吗?”齐霁捂脸。
“真服了你,谁没见过谁。”胡蔚说著踱步往卧室去。
“晚上别做了。”齐霁终于能睁眼了。
“啊?”
“跟杭航他俩吃饭。”
“哦,行。那你忙吧,忙完喊我。”
相见欢。
当然,这仨字儿单指梁泽。他见著谁都高兴,是人就高兴。
饭桌上梁泽是边吃边说,胡蔚是只吃不说,杭航跟齐霁对著无奈。
梁泽收到齐霁的资料一百万次道谢,坚持这顿饭他请。齐霁不拦著,好歹能减轻一次他荷包的负担,你说对不对?
一餐晚饭用毕,大家又简单聊了一会儿,才离席。
胡蔚话很少,齐霁注意到了,两人走前面他推推胡蔚胳膊:“你怎么不跟他们说话?”
回答是四个字儿:没得可说。
这又让齐霁郁闷了。
但其实胡蔚这句话让他懒得给掐头去尾了,原本该是:你们说文学跟历史,我不懂,所以没话可说。
在烟袋斜街的牌楼下话别,齐霁跟胡蔚回了家。
胡蔚进门就闻见烟味儿有些重,于是乎脱鞋去开窗,刚打开,就听见嗡一声。
还没等看清楚,猛男就活跃了。
猛男很讨厌带翅膀的玩意儿,那翅膀拍打嗡嗡嗡它就头疼。于是猛男练就了一身本领,抓各类飞行器。从蚊子到苍蝇──活脱脱一只青蛙。
齐霁换了鞋进来,刚开灯点烟,就瞅见猛男庞大的躯体灵巧的一扑。
然后吧……
猛男嘴闭上没三秒锺,就好似得了摇头风,不停的晃脑袋,频率还特快,得晃了有将近两分锺。
“猛男!”胡蔚先发现的猛男不对劲,“傻蛋你吃什么啦?吐出来!”
胡蔚快步走过去,猛地拍猛男的头。
猛男沈吟了两下,张嘴,呕吐。
胡蔚先是看见呕吐物里有一只扑腾不起来的蜜蜂,再是瞅见猛男伸著舌头流眼泪。
齐霁傻了。
“冰,冷冻室里有冰块儿,赶紧!”
“诶。”齐霁赶忙往厨房跑。
这一夜,猛男是含著冰块儿入睡的……
“真不用找杭航吗?”齐霁还是不放心,靠在床头上叼著烟不安。
“不用,没事儿了,就是估计明儿后儿的还得肿几天。”
“……”
“你说你都是怎么带狗的?好么,蜜蜂都敢吃!”
“我……”
“明天观察一下看看吧,要是难受的厉害,就带去杭航那里看病。”
齐霁点头,扭脸看向胡蔚,“胡蔚……”
“嗯?”
“你……是不是不喜欢杭航跟梁泽?”
“啊?”胡蔚一愣。
“你说……跟他们没得可说……”
“是啊,我又不懂,说了不是露怯啊?”
“……这,这样啊。”
“你想哪儿去了?”
“我还以为……你不喜欢我朋友。”
“神经。”胡蔚躺下,决定睡。
“这就睡了?”齐霁望向胡蔚。
“对,明儿北京一日游。”
“……”
“你也早点儿休息吧。”
“嗯。”齐霁点点头。明儿还一堆工作,搞不好还要带猛男去看病
想到这儿,齐霁头一次发现,其实,以前他们三个,也是他跟梁泽话比较投机,杭航就是听。是不是,他俩太肆无忌惮了?
“诶。”齐霁推了推胡蔚。
“干嘛……”胡蔚都快睡著了。
“杭航……似乎……这些话题也说不到一起去。”
“哦,好像是吧。”
“我跟梁泽话比较多,他也对历史感兴趣,他的小说……”
齐霁没说完就被胡蔚打断了,“杭航学什么的?”
“呃。兽医。”
“……不错。”
好么,怪不得也得当听众。不容易啊,兄弟
梁泽和齐霁一扯起来,就基本世外桃源了,说的艰涩难懂,两人还不亦乐乎。
Act 12 不平衡
胡蔚坐在温屿铭对面,点了一颗烟,等著审视的人给意见。
这两个礼拜折腾死胡蔚了,他去了十家百货公司若干次,横看竖看左看右看,三天基本就总结出了他的意见,可是想一想那么一个苛刻的男人给他俩礼拜而不是三天,这必然得有缘故。于是乎再去看,进到橱窗内看、在橱窗外面各个方向看、然后不同的时间看相同的这一橱窗,反正有点儿不疯魔不成活那劲儿了。胡蔚觉得,大抵真是自己闲了太久,有个事儿干,尽管是挺无聊一事儿吧,也能从中找到点儿意思。
温屿铭细致的看著胡蔚密密麻麻的报告,脸上虽没有笑意,但,心间是有喜悦的。这个人,还可以,有独到的见解、有细致的观察,有心。
胡蔚坐了一会儿起来了,凑到右侧的窗边,向外俯瞰。说是俯瞰比较夸张,毕竟只在二楼的高度。从这个位置望出去,是可以跟芬姐的工作间一样看到院落与回廊的。树木郁郁葱葱,与回廊的搭配错落有致。这个人不简单啊,胡蔚想。他的office独立不说,风景还这般如画。只可惜,室内被这人糟蹋不善
“我看过了。”温屿铭放下纸张,“窗开一些。”
胡蔚照办。
“总结的很不错。”
胡蔚乐。你个扑克脸还会说句人话!
“但速度……”温屿铭摇头。
“啊?速度怎么了?你让我俩礼拜完成的,这话是你说的吧?”
“时尚是瞬息万变的,这也是为什么橱窗的展示部分时常更替。抓不住时间,也就抓不住潮流,看起来每个潮流要流行好一阵,但,你细致去揣摩,一分锺甚至一秒锺就有人去改良它。这与你T台走秀不一样,设计师是先驱的,你按照他的要求做展示。但,时尚离开舞台,离开刻意的设计与展示,融入到生活氛围,就完全不是一个模样了。我给你两周,是底线,你应该试著去超越,用更短的时间做更有效率的工作。”
胡蔚瞅著温屿铭,他受不了他那个劲儿,却不知道怎么去反驳。至少,他的观点,很客观。
“这个工作我们暂时告一段落,你可以算pass。”温屿铭喝了一口水,“下一步,我需要你布置和装饰。”
“哈?”胡蔚皱眉,“那是店员的工作吧。”
“现在我需要你来完成。”
“……”
“明晚十点,君太百货的橱窗要换,图纸我稍后会给你,你可以提早一些到,店长会跟你接应,你要独立的完成布置。”
“这个工作,也有设计的理念在么?”
“没有。”
温屿铭说完‘没有’,胡蔚倒是不知道接什么话了。
“那么就这样吧。”
“我……这算正式开始工作吧?”
“算,一开始就算。”
“那么请问我的办公桌在哪儿?”
“目前你还不需要。”
妈的,这人怎么这么噎人?
“如果没有其他问题,你可以离开了。明晚不要迟到。”
“有。”
“什么?”
“车费是给报销的吧。”
“对,留好发票,月底给财务部。”
“啊?”胡蔚心一慌,“没要发票怎么办?”
“自费。”
齐霁带猛男去上了最后一次药,猛男已经活蹦乱跳了。齐霁跟胡蔚一开始都没想到猛男舌头能肿那么大= =这厮著实受罪了小半个月。
“喝水。”杭航递了一杯水给齐霁。
齐霁接过去,喝起来。
“刚开始?”杭航往准备室了望了一下。
“嗯,我也没预约嘛,盈盈刚领它进去。”
杭航点点头。
今儿猛男上完药,盈盈说该修剪一下毛儿了,齐霁想来都来了,就今天一起吧,可惜前头还有排著的。一等就是一个多锺头,就现在还算加塞儿。杭航中间出去了一趟,没想到回来齐霁还在等。
“我去抽颗烟吧。”齐霁放下一次性纸杯,掏出了烟和火儿往门口去。
“走,我跟你一起出去,透透风。”
“你不热啊?不是刚回来么?”
“说说话呗。”
两人在树荫下的铁艺椅子上坐下,那铁直接导入热量。秋老虎也不容小视,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齐霁点了烟,仰头望著斑驳的树叶,阳光被分割,细碎的折射。
“还……挺好的?”静坐了一会儿,杭航开口。
“哈?挺好的?我不是最近常来嘛。问的跟好久不见似的……”齐霁惘然。
“我意思,你跟他还挺好?”
“哦。胡蔚啊。挺好……吧。”
“你加个‘吧’这么不确定的字儿干嘛?”杭航皱眉。
“诶,杭航……”
“嗯?”
“你说谈恋爱是怎么一回事儿啊?”
“啊?”
“我好像从来都不明白。”
“齐霁你吧……”
“我觉得我跟胡蔚挺奇怪的。”
听到这句,杭航倒是忙不迭点头,“能不奇怪嘛,大街上捡个人回家!”
“……”
“他跟你那儿住的倒是挺心安理得!”
“没……不是,他都做饭收拾房间什么的,挺照顾我的。”齐霁抓头。
“是啊,你付钱请个管家,那你说你琢磨什么恋爱!”
“因为……”
“你喜欢他,是吧?”
“我……”
“别,千万别辩解。以我对你的了解,你这辈子还头一回干出此类惊天地泣鬼神的事儿。”
齐霁叹气,“如果只是我喜欢他,我就不……晕了。”
“你这话什么意思?”杭航的视线从甬道上收回,看向齐霁的眼睛。
“就……就我们……”
“你们什么?说重点,跟我这儿甭装自闭症。”
“你!”
“有什么说什么,你不是迷茫嘛,说,说出来。”
“就……我们也一起。”
“什么叫也一起?”
“一起吃饭,看电影,散步,聊天,做……爱。”
杭航听著,前头的很自然,最后齐霁说什么?
“做爱?”杭航重复,声音倍儿大。
齐霁尽量控制,还是脸红。
“你……跟他……”杭航也语塞了。
“是。”齐霁点点头,“所以我觉得,时常觉得,我是跟他谈恋爱。”
杭航还真被噎住了,嘛都说不出来。这算啥?419?显然不是。听齐霁这个意思……瞅齐霁这个情形……不是那路子。可……杭航的眼前浮现出了胡蔚的模样。这主儿要是挂什么人,也轮不到齐霁吧?齐霁一不是富翁,二不风趣幽默、三长相平平、四交流障碍……他胡蔚图什么?想要什么?安身之所?以齐霁那个条件,看不上吧?
“你说,他到底怎么想的?”齐霁问。
“这……”
“恋爱是什么呢?就是一起么?就我们这样?”
“好像……”
“一点儿不浪漫唉,也没有真实感。”
“浪漫啊,”梁泽这一声吓了杭航跟齐霁一跳,两人同时顺著声音往上看,梁泽从敞开的窗口探出了头,“就好比旅游胜地,人人喜欢。但,那终究不是居家之所。你说对不对?”
“深井冰!”杭航崩溃,“脑袋缩回去,该干嘛干嘛!”
“你又急……”梁泽苦脸,“得得,你们悄悄话,我继续码字儿。”
“这个梁泽……”杭航摇头。
“杭航。”齐霁将烟蒂碾灭。
“嗯?”
“我一直想知道……你这么不羁的一个人……怎么就突然……踏实吧,好像是踏实,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就是突然跟梁泽,就定下来了。”
“不羁?”杭航一愣,“我给你这种感觉吗?”
“难道不是么。我一直认为,谁也不会握住你。”
“那肯定是你的错觉。”杭航笑。
齐霁看著杭航,看了很久,低下了头。
“你啊。都不知道说你什么好。总蹲在自己的小世界,总是自己认为什么是什么就是什么,无论它符合不符合常识。”
“我……”
“你问我谈恋爱是什么,我说不清楚,你问我怎么就是梁泽,我也说不出来,我就是知道,我喜欢他。虽然他……不怎么著调。我俩也不是总开心,总浪漫什么的,甚至大多时候不怎么热情。但……爱情的这个温度吧,不是越热越好,打个比方你洗澡,你肯定不爱冷也不爱烫,你挑合适的水温。”
“呵呵。”齐霁笑了笑,“我跟他,似乎没一点儿温度。”
“这不是你单方面决定的,也不是他单方面决定的。”
“……”
“你看,你又不说话了,齐霁,你得学会适当的表达自己。”
“我……”
“把什么都放在自己心里,对你自己,负担重;对别人,同样。”
“跟我交往是不是特累?”
“累的话早不理你了。”杭航笑。
“什么啊……”
“你说什么什么。”
“我去看看猛男好了没。”
“又躲,你属乌龟的?”
“十二生肖没这个属性,还有,傍晚易可风约了我吃饭。”齐霁笑笑。
杭航瞅著齐霁,摇头。易可风。这齐霁怎么从来就不对他表达什么?觉得差距太大?那捡回胡蔚算啥?更是天差地别吧?想一想,真揣测不出胡蔚的意图。杭航认为易可风更适合齐霁,而不是胡蔚。齐霁需要一个比他更成熟更包容的男人,而不需要一个小孩儿。
胡蔚是买了菜才回来的,实在不想出去第二次。热。可进门就看见了贴在玄关的便条:“晚上不能一起吃饭,约了朋友,会尽早回来。”
胡蔚换了鞋,受二位动物接待完,进了厨房。
把买来的菜肉放进冰箱,洗了个手洗了把脸,脱了衬衫往客厅走。
百年不遇碰上家里没齐霁。怪……空的慌。
点了烟,不想冲凉不想做饭不想陪小纯玩儿。犯懒了很久,才起身。简单冲凉一下,冰箱里翻出昨晚的剩饭,热热,又下了碗面吃了,胡蔚进了书房。有太多东西他都不会,这让他意识到,以前的工作其实跟社会挺脱节。现在,好歹得学学。橱窗设计这个工作胡蔚接受,并不是他非常感兴趣,当然也不是全然没兴趣,只是……他就是不想游手好闲了,他能感觉到齐霁不赞成他这么晃来晃去,齐霁不说罢了。胡蔚,不想被齐霁轻视。对,是,他居然在意他的眼光了。奇怪!
齐霁将近十一点半才进门,跟易可风聊了太久。这次易可风请他吃饭,主要是感谢上次帮他简单鉴定了家里的一些古物。那大多是他父亲的藏品,易可风说他们兄弟两人都不感兴趣,有一些稀有的就捐献给博物馆,还一些就想变卖了。因为搁著也是占地方。对于闲置的物品,无论价值多大,如果你不感兴趣,也是……徒有其表。
饭桌上两人聊得很投契,如果不是易可风有电话过来说要先行一步,他们还能再说下去。
今天齐霁跟易可风说自己开始跟一个男人交往了,易可风表示恭喜。齐霁心里怎么说呢,谈不上别扭吧,就是有点儿失落?他喜欢的人,总是不喜欢他。他们似乎都乐于跟他交往,可是吧,只在友情范畴之内。他们都说,齐霁你是个很好的人。如果好人就是要这样生活,齐霁想过好多次,他情愿当个坏人。只可惜,不会
“你回来了?”胡蔚听见猛男吠,出了书房。
齐霁看向胡蔚,发现他一切都很好,可这很好让齐霁觉得不好。我留了张便条说出去吃饭,还说尽早回来。现在十一点半,你也不知道我跟谁出去,你怎么就一点儿不在乎一点儿不问?
“你瞪著我干嘛?”胡蔚发现齐霁眼神不对。
“没什么。”齐霁低头换鞋。
“今天没煮甜品,你凑合冰淇淋吧。”胡蔚见齐霁没什么话可对自己说,又回了书房。
齐霁蹲著换鞋,巨难受。
Act 13 喜欢就是喜欢
“不会开车?”齐霁立在门口,眼睛睁得贼大瞅著胡蔚。
“对。不会。”
齐霁脑子一跳一跳的。胡蔚出门都不在上下班高峰时间,齐霁一直不明白他为什么不问自己借用一下车。开车会很方便。一直以来,齐霁都自动认为是胡蔚不愿意开口,结果答案居然是……
“时下的年轻人二十出头就会吧?”
“我没机会学,有时间的时候没钱,有钱的时候没时间。再说,以前都是有车接送的。”
前一句齐霁听著是人话,后一句就不像了。怎么听出来讽刺的意味了?
“红豆汤别冰太冷,对肠胃不好。我出门了。”胡蔚说著开门往出迈步。
齐霁没有回去,也没有关门,就是看著胡蔚。这让胡蔚不明所以,“还有事儿?”
“呃。没有。”
“关门吧。”
齐霁还是没动。
胡蔚有些慌,这是什么路子?见他大眼睛还望著自己,胡蔚想了想,凑过去亲了一下齐霁的额头,“早睡”。是要告别的吻吧?胡蔚感觉这个事儿没第二个理由可以解释。
额头被亲了一下,齐霁惊诧。他是愣著看著胡蔚下楼的,良久才去关门。
搞什么嘛!
虽然齐霁这么想,可内心还是窃喜。
对,是的,齐霁刚没有要亲亲的意思,他就是还琢磨那个‘有车接送’
猛男趴地板上咬著布骨头,小纯窝在垫子上小憩。齐霁趿拉著拖鞋回到了沙发上,捧起书继续看。
看,是还在看,就是伴随心猿意马。胡蔚动辄就让齐霁过山车一把。他总是搞不明白他脑子里都是怎么想的。爱情最大的谜题就是为什么这个人喜欢那个人,那个人又为何喜欢这个人。齐霁正在挑战。我们祝他成功。
胡蔚九点半到的君太百货,去可洛的柜台找了店长。店长是个三十岁上下的女人,很会修饰自己。她跟胡蔚接洽后,告诉他,他们再过二十分锺就可以开始了。只可惜,这个二十分锺后来变成了一个锺头都不止,过来给橱窗铺地板的师傅严重迟到。果然,事事预计是预计,总有计划外。胡蔚考虑到,这些方面都得算进成本时间里。
关门后的百货公司给人一种恐怖的氛围,华丽而空旷。胡蔚从橱窗后的小门望出去,那诺大的空间给人以某种压力。
工作很容易,照猫画虎就可以,参考方案和图纸,他需要做的就是按部就班的布置和装饰。店长一直跟在身旁,什么都不做,就是偶尔清扫一下碎屑。
“往常都是您一个人完成么?”胡蔚摆弄著模特的姿势发问。太安静了,该说点儿什么。
“不一定,有时候是我自己,有时候还有别的员工。”这个矮个子女人得仰头看著胡蔚。
“这样啊,挺辛苦的哈,要延长上班时间。”
“工作的一部分吧,呵呵。”
遇上投契的人,万句话不嫌多。与之对等的还有一句:话不投机半句多。
胡蔚与这一位就确实没什么好说的。
整个布置工作胡蔚用了两个多小时。全部结束,他在橱窗内端详了一番,又辗转出去到橱窗外端详一番。无论怎么看,他都觉得顶在模特脑袋上那帽子……
非常不协调。
“咱们就到这里?”店长已经收拾好私人物品打算下班了。
“咱还有别的帽子么。”
“啊?”
“这一顶不行。”
“可是方案上……”
“有咱们商品的画册么?新品上市那种宣传画册。”
“有的。”
“拿给我看看。”
“这……都在楼上的库房。”
“那就一起上去吧。”
店长翻翻眼皮,不情不愿的去找了保安,连声说给您添麻烦了,才上到四层。
与光鲜亮丽的店铺不同,商场里的库房杂乱无章,而且占地非常小,光线也特别不好。胡蔚看了画册,店长还得钻进去找他需要的帽子。这让女店长很不高兴。
终于部署完毕,两点都过了。胡蔚先送女店长上的车,自己才伸手拦了一辆出租车。车上,他还在看那份设计图,方案也反复的看。真的,这样看起来,并不觉得那帽子……不和谐。
齐霁一晚上都在看书,中间吃了一碗红豆汤,洗了一个澡。他忽然感受到了老朋友孤独。这位老友最近都没有拜访过他。这大约是我们一般都不爱去怀念的一位老友。
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呢?齐霁问自己。他不清楚他什么时候开始跟孤独保持了距离。虽然,胡蔚住进来后,也还是各干各的多,可,即便是那些分头独处的时间,齐霁也并不觉得孤独,因为,他知道,胡蔚就在这间房子里,在他身边。习惯是一种可怕的弱点。
胡蔚是吃中饭的时候告诉齐霁他晚上要去百货公司的,齐霁当时没觉得什么,就问你的工作怎么总在别人不工作的时间。可现在,齐霁觉得有什么了。即便猛男还一如既往的陪在他左右,却也不能令他踏实了。
齐霁到一点就困了,他收拾好上床睡觉,可是……似乎胡蔚不开门回来,他就睡不踏实。辗转反侧,身边空的他没著没落。一点半齐霁不挣扎了,从客厅取了书上床,开灯看。
听见那声‘哢哒’齐霁马上扔开了书跳下床。
“还没睡?”胡蔚换鞋进来,很吃惊,这都快三点了吧?
“……在,等你。”齐霁有些不好意思,虽然算不上扭捏吧,可是,他就是不习惯说这种话。还没有人给过他机会说这种话。新鞋落地──头一遭。
“等我干嘛?”胡蔚显然没有注意到齐霁的态度,他现在就觉得很疲惫,橱窗里的活儿不是一般的琐碎需要费脑子,一点儿注意不到就是麻烦。而且那么小一个空间,又是商场打烊后,没冷气没窗户,闷的人头晕眼花。
这一句‘等我干嘛’可著实刺激了齐霁,他就跟被人扎了一下似的,“对,我多余。”此句,堪称齐霁表达中最为铿锵有力的一笔。
胡蔚的耳膜震了一下,被齐霁吓一跳。他这是……?
齐霁什么也没再说,回卧室爬上床拉上了薄被,关灯。
胡蔚还愣著,看齐霁这样也不太敢招惹,于是进了浴室冲凉。洗完出来屋里四处一片黑。胡蔚开了卧室的床头灯,看见齐霁蒙头大睡。今天是肯定没人给他吹头发了。呃,难道他等我是等著给我吹头发?胡蔚不是梁泽,他定然不会这么琢磨。但是一脉相承的是,胡蔚意识到齐霁等他是不是想……对啊,要不他急什么?是想做吧?嗯,应该是。
这就是胡蔚的思维,他不知晓感情是个啥,于是只能直观思考。他不明白,为什么一个人会为另一个人等待。在他这二十四年中,没有任何一个人这般为他等待过。
胡蔚蹑手蹑脚的爬上了床,从身后搂住了齐霁。他确定他应该是没睡的。
“干嘛……不热啊……”果然,齐霁立马就给了反应。
胡蔚伸手去拽齐霁的薄被,齐霁死抓著,无奈力气悬殊,齐霁败北。胡蔚亲吻著齐霁的脖颈、后背,手去抚摸那人讨好那人。
“别拿这个糊弄我!”齐霁翻身,瞪著胡蔚。对,是,他就是没睡,他是生气的睡不著!
“你要上我?”胡蔚只能这么理解。
“哈?”齐霁晕。
“你不是说我糊弄你嘛!”
“你!”
“我怎么了?我发现你生气了,我明白你等我是想做了,那来吧。”
齐霁很想翻白眼儿死过去。
“诶你怎么不说话了?”
“我等你不是要跟你干这个!”齐霁坐了起来,这样他可以俯视躺著的胡蔚,可以用视线表达他的愤怒。
“那你等我要干嘛?”
又是这句,天杀的,又是这句!齐霁愤怒了,“我就是等你!你不在家我觉得不自在,我等你进门!!”原来愤怒时候说话就顺了。意识到这点,让齐霁很无奈。
“这样啊。”胡蔚的表情并没有什么变化,“我知道了。那天你不在我也不自在。”
齐霁听见这句,仿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般,重复了一下,“你也不自在?”
“嗯,不自在,不知道干嘛好。”胡蔚点点头。
幸福感油然而生。可是吧……胡蔚还有后半句──“但是我也没你进门就给你脸色吧?”
“你!”齐霁被噎的这叫一个死透透,“你这人到底怎么搞的?”
“我怎么了?”胡蔚也疯。
“不正常的是你吧?我就留了一张条就出门了,回来还那么晚,你怎么问都不问?”
“问什么?”
“问我跟谁出去了啊,问我干嘛这么晚才进门!”
“我干嘛要问啊!”胡蔚抬高了声音。
“对,你根本都不在乎!你干嘛要问!”齐霁彻底急了,拿过床头的烟就下了床。
“是啊,我在乎什么啊,你就是出门跟朋友吃个饭,大约聊得开心了就晚点儿,我问你这个干嘛?你要让我无理取闹嘛!”胡蔚还真不知道自己会发火儿。
这辈子他鲜少发火儿,因为从不在乎。齐霁让他火儿了,是真的火儿,不是讨厌啊不是不爽啊是愤怒。齐霁这一行为让胡蔚想起了以前交往过的那些人,都跟有病似的,一天到晚对著他东问西问。他齐霁是想让他也成神经病嘛!
齐霁听见胡蔚的话了,非但没消气更挫火,好么,你分明就说我无理取闹。
是,我是无理取闹了,可是我干嘛非要跟你无理取闹!我怎么不跟别人无理取闹?
胡蔚也跟著跳下了床,因为他看见齐霁穿著睡衣就要开大门出去,“你到底怎么了?”
门被按住,胡蔚居高临下的瞪著齐霁。
齐霁可以回视,却不知怎么回答。
尴尬的安静就这么在两人间弥散。
良久,齐霁坚持不下去了,“你知道我喜欢你,是吧?”
这句话一出来,委实把胡蔚问住了。
诸如:我喜欢你,我爱你这类字眼儿,胡蔚听的出奇的多,却一次也不能理解,不会当真。可是,怎么,今天这熟悉的话语从齐霁的口里流露出来,他就…
…他就被一种不知道的无法控制的无形的什么给击中了。
“我知道你知道,我也知道……你是不在乎我的。确实,我没什么好,各方面都一般的不能再一般,人也闷,还时常莫名其妙,我不会表达自己,跟人交流也有障碍,我……”
胡蔚没有让齐霁说完,他捏住他的下巴就封住了那张滔滔不绝的口。
齐霁被动的承受著,慢慢的开启了唇。虽然胡蔚什么都没说,可是,齐霁忽然就释然了。不可言传的一种内心悸动。他搂上他的背,攀上他的肩,顺著他的脊椎抚摸他光滑的身体。
我就是无理取闹了,跟一个小我五岁的孩子。原来情感这东西会这么让人不理智。尤其是,在得到与得不到之间徘徊的时刻。
齐霁很懊恼。
唇与唇分开,齐霁认真的看著胡蔚的脸,原来对一个人说喜欢他,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难。在齐霁的意识里,对谁说出内心的爱慕比王子骑著白马一路被怪兽追还得从布满荆棘的高塔里救公主还难= = 怎么就那么对胡蔚说了呢?
看了一会儿,齐霁又不好意思了,视线往下出溜,这一出溜……又是看见小毛象……
“咱……跟家里,就不能穿衣服吗?”齐霁蚊子声儿。
“你干嘛总害怕看我?”
“因为会想到……那个……”
“那是你太色情,不赖我。”
“……”
猛男跟小纯都醒了,观察一会儿发现没事儿又都闭上了眼睛。很知趣,很不想长针眼^_^跟胡蔚混到床上,感受著那人细腻不间断的爱抚,齐霁忽然觉得今儿跟杭航问他跟梁泽挺傻的。人跟人的相处方式一定是不同的,这由不同的人不同的性格决定。同样,幸福也是私有的,不是拿来跟别人或者说客观去比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