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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丽奇迹》Act 26 凶相
跟易可风在后海一家咖啡馆内坐定,齐霁的心仍旧是忐忑不安的。雪的趋势是愈演愈烈,正像目前这糟糕的局面。钻进易可风车里的时候,齐霁就跟拐带了人口的罪犯似的,左右张望,生怕撞上回来的胡蔚。
点的热饮上桌,齐霁的手圈著杯子,尽量的摄取温度。他低著头,不知道要用何种面貌去面对坐在他对面的这个老朋友。
“结疤了。”易可风温热的手是忽然之间伸过来的,指肚抚摸著齐霁左边眼角的小小疤痕。
齐霁微微闪躲,杯里的热奶茶泛起了涟漪。
易可风收回了手,浅淡的喝了一口咖啡,而后拿了砂糖过来,撕开,慢慢的倾倒。无形的尴尬弥散于看似安静的二人中间。
“可风……”沈吟许久,齐霁张了张嘴。
“嗯?”易可风望著齐霁,嘴角的肿已经渐渐消褪了。
“真的……很对不起,我当时就是脑子一热。”歉意终究还需说出口。
“何来的歉意,毕竟是我先不理智的。呵呵。”易可风淡淡的笑,“我比他大了一轮可能都不止,于情于理……”
“我听胡蔚说……你弟弟他……”齐霁插嘴。
易可风垂下了眼睑,深呼吸,顿了顿才再开口,“我弟弟……多年在国外,他像你这么大的时候才回国吧。”
齐霁凝眉听著,点了点头。
“在国外他一直很顺利,从事造型师的工作也很成功。但……一次事故,他失去了很多东西,包括自我,所以……我很难不去袒护他。”
“我懂,这是本能。我知道胡蔚说了过分的话,还不止一次。”
“呵,他跟你讲了?”
“是……”
“那时候,我弟弟的事业刚刚再度开始,并不顺利,再加上过往经历给他的自卑感,总之,是个艰难时刻。”
“明白。”
“齐霁,你我之间一直很坦白。”易可风见齐霁点烟,推了打火机过去,“我很少跟你谈及我的私生活,也甚至不谈论我的家庭,但,我相信你知道,从我这一个体出发,我们是无话不谈的。”
“我知道,都知道。”
“我不清楚胡蔚有没有对你讲我们这次起冲突的点,不单单是因为我弟弟,也因为你。我不认为胡蔚这样的人适合你。”
“什么叫这样的人?”齐霁皱眉,“可风我想你对胡蔚的看法一定有偏颇,他不是你看起来那种不知深浅的孩子,他很成熟,也在渐渐开始懂事,他是成长著的,你不能总用老眼光看待问题。那天他开诚布公的告诉我了,你对他说,不希望他跟我来往,这之后他才反唇相讥。”
易可风并不打断齐霁,眼神还示意他继续往下说。
“真的,可风,我不希望你们关系如此之糟糕,固然他做过很过分的事儿,但是你应该给后辈一个改正的机会,他……挺内疚曾经伤害过你弟弟的,我看得出来。”
“还有呢?你继续说。”
“我……”齐霁抓抓头,“你知道我这人不是太会说话,反正,我是希望你们能给彼此机会重新认识。”
“齐霁,你要明白一点,”易可风说著,也点上了烟,“我,跟胡蔚,我们没有矛盾。即便有过,也是多年前,我也同样会原谅他的傲慢。”
“你的意思是?”齐霁看进了易可风的眼,那里平静如水。
“我说过,你是我很重要的朋友,我欣赏你,愿意跟你分享工作外的时间,喜欢跟你坐在一起聊天或者别的什么。”
“……”
“自认,我挺了解你的,齐霁。”
“嗯,是。所以今天也是你主动约了我。”齐霁笑。
“就因为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也知道胡蔚是什么样的人,所以我并不看好你们,我不希望你把时间和精力浪费在他身上。”
齐霁想要插嘴,易可风却举手示意让他说完,齐霁只得点点头,继续聆听。
“齐霁我比你年长,从年纪上说,我足以充当兄长的角色,这你承认吗?”
“嗯。”
“我也知道你单纯,你想问题总不复杂,也总对人抱有好感和期翼。你说胡蔚对你开诚布公,这很可贵,但,不是所有错误都是可以修正的。一个人他行为方式的养成不是一天两天就能从头再来。”
“我不懂你的意思。”齐霁瞪大了眼睛,他不懂易可风在说些什么。
“不懂?我只是希望你不被他祸害。”
“你为什么要用这样的字眼儿?”
“那你又为什么不肯面对现实?”
“胡蔚他是年少的时候不懂事,他不会接人待物,他……”
“超过十八岁的人会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吗?一个浪荡惯了的花花公子可能收心吗?你知道吧?知道有多少人跟他纠缠不清,知道有多少人被他耍的团团转!你也不会不知道他踩过多少人当跳板,对吧。”
“什么?”齐霁呆滞了,易可风在说什么?纠缠不清?耍的团团转?跳板?
易可风也僵住了,齐霁的一个‘开诚布公’让他以为他一切都知晓。他不是个会去揭开人面具的人,若不是齐霁表示他什么都知道,他不会跟他说这些,好似在挑拨两人关系,还是以一种卑劣的手段。
“可风……你刚才说什么?”
“我……”
“你可以再重复一遍你刚才说过的话吗?”
“齐霁……他所处的那个世界,是你所不了解的一个世界。那个世界,无所谓对错,只有成功与失败,我想……也许他也是身不由己……”
“你是在替他辩解么?”
易可风捏著额头,无从回答。
胡蔚发现温屿铭很严肃,相当严肃,一张脸比窗外那雪还要冷。他真不明白这是为什么,就算自己早上话说的很不客气吧,这不还是扔下假期奔赴来办公室埋头工作?
“发你邮箱了,你看看。”胡蔚关闭网页,靠在了椅背上。看看表,四点多了,他准备搞定完毕就回家。
“你认真的想过了吗?”
“哈?”胡蔚晕,这话没头没脑。
“对设计图,对我提出的不合理之处。”
“有什么好想的,最后总要你满意才算合格。”
“胡蔚你的工作态度是什么?”温屿铭喝了一口咖啡。
“唉,你怎么搞的,你今天……”
“不能回答我的问题?”
“我的态度是,没态度。”胡蔚这是一种嘲讽。是啊,能有什么态度?一切的一切都要你说了算,那我的态度还有什么意义?
这话在温屿铭听来挑衅的味道十足,那种嚣张的气焰弥漫在室内,伺机想要发动一场战争。但温屿铭并不想开启这场战火,那不是他的目的之所在。于是他没有再开口,而是开了邮箱,打开设计图。
浮躁,浮躁的感觉扑面而来。那不是一张精心修订过的图纸,倒是像街头潦草的涂鸦。
“周三前,我要一张新的设计图。”
“什么?”胡蔚听完温屿铭这句差点儿跳起来。
“最迟周三,不要晚,要全新的。”
“这就是你的工作态度吗?”胡蔚走到温屿铭的办公桌前,直视著那人的脸。
“别让我失望,周一你就可以使用Earl的独立办公间了,别让我觉得留你不留他是个错误。”温屿铭说完,又忙碌了起来。
“我哪里得罪你了吗?”胡蔚不肯罢休。
“胡蔚。”温屿铭沈著的抬头,正视胡蔚的眼眸,“这不是你以前的圈子,没有谁得罪谁就没活路,就换来报复之类无聊之事。这是设计室,是一个合格的设计师所存在的地方。我的团队我要求大家有所作为,如果你这么思考,试问你跟Earl又有什么区别?”
胡蔚走到巷口的时候都还在生气,他无法了解温屿铭这个人,他时常在你意外的时候给你来个大转弯。
还是看不起我。这是胡蔚愤怒的原因。他一度以为自己得到了认同,现在看来,无稽之谈。可愤怒归愤怒,胡蔚并不气馁,他知道,他终究有天会证明给他看,自己,一定会出类拔萃。
匆忙的去菜场买了蔬菜肉类,急急的进门,小纯早已蹲在门口等候,猛男也晃荡著出来迎接,唯独,不见那喘气的大活人
茶几上便条一张:“出门一趟,速归”
字写的还是那般清秀,胡蔚笑笑,逗了会儿小纯去厨房了。
人寻求伴侣,终究是寻找一份安稳。胡蔚最近切实的开始思考这个问题了。关于情感,关于生活,关于存在。我们很难改变周围的事物,但,可以试著改变对它们的看法。
跟齐霁在一起,胡蔚觉得自己的生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这变化表现在方方面面,大到树立目标,小到心有所念。有所谓的根开始生长。
再去回首以前的生活,胡蔚也相对的平静了很多,因为他知道,它们,过去了。虽然不能一笔勾销,可,那些痕迹会在全新的生活里越来越淡薄。胡蔚相信,并愿意一直如此相信下去。
锅里的猪蹄窜出香气,胡蔚听到了门响。跟小纯和猛男的动作整齐划一,胡蔚也探出头来迎接。
“回来了~”他笑眯眯的打招呼,看著齐霁把帽子围巾往衣帽架上挂。
“嗯,回来了。”齐霁的口气还是那般淡淡的,让胡蔚听得入迷。
“外头冷吧?你跑出去干嘛了?”
“哦,去了下儿书店。”
“不是速归嘛,这都几点了。”
“比海归迅速吧。”
“哈哈哈哈……你这个幽默……很有格调。”
“呵呵。”齐霁嘴角扬了扬,胡噜著一劲儿起腻的猛男。
与易可风三个多小时的会面让他后悔了。早知道结果如此,他一定不出这个门。
要想毁掉一棵树,最为行之有效的方法就是暴露它的根。想要毁掉一个人,方法相同。
易可风并不想毁掉胡蔚,但齐霁却期盼他蓄谋如此,这样,他还可以在知己跟情人间摇摆摇摆,信与不信,毫无定论。可,现在这般模样,你让他可怎么接受?齐霁知道自己在易可风面前说的胡蔚的那些好都是逞强,他需要什么支撑住他。他无法坦然的说什么过去就是过去,你说了就表明你正视过去想要摒弃,重新开始。是的,就算胡蔚全盘诚恳的托出,齐霁也不可能照单全收。更何况,面对一场蓄谋的欺骗。胡蔚事事都采取回避态度,可你真的回避的了么?那个他所不认识的胡蔚,和面前这个胡蔚,哪一个,才是他的真本性?
齐霁不想去想这些,可,思维神经它就是不放弃。
无数的男女关系,与设计师不干不净的来往,有钱有权人的背后支撑……
胡蔚,我又能给你什么?跟这样普通的我一起,是你累了找个地儿歇歇脚么?
情感淡漠的人,不付出就是不付出,可一旦付出,就覆水难收。
齐霁把这么多年来期盼的爱情放到了胡蔚的身上,事实却告诉他,一切并没有想象的那么好,甚至,可以称之为糟糕。
托尔斯泰说,随便什么都比虚伪和欺骗好。
齐霁不能说胡蔚欺骗了他,他只怨恨自己太容易信赖别人。
在沙发上躺下,弥漫著的熟悉的饭菜香却让他没半点儿食欲。齐霁他不明白,就是想找一个人,两人相伴,彼此是彼此的唯一,怎么就那么难。他如此的小心翼翼,却掉进了一个精心构筑的貌似甜美实则吃人的糖果屋。不,不对,精心么?算不上吧,是自己看见甜食太容易上当。
这一餐晚饭是齐霁跟胡蔚吃饭有史以来吃的最没味道最难以下咽的一次。横亘在他俩中间的不是愤怒,而是深不见底的悲伤。
齐霁你到底想找个什么样儿的主儿啊?
杭航如是问。
就……就其实没什么要求,人好一些,单纯一些,我是他的唯一,他是我的唯一,那什么要是可以附注说明的话,最好是个超级英俊的王子!
齐霁如是答。
这是他们多年前的一段对话,杭航当时笑得直不起腰。他说傻子你什么时候能成熟点儿?
可这就是齐霁,无论他多大,总是一成不变的执著于梦,而不是现实。
这该赖谁呢?
是不是将他的梦保护的太好的……那些人?
《美丽奇迹》Act 26.5 小纯与猛男 4那抽屉有道缝。
有、道、缝!
小纯围著客厅的抽屉来来回回蹓跶十来圈儿了──小耗子就在里面。全新的、白白的、耳朵尾巴齐全的兔毛小耗子(^0^)/竖起耳朵听听,别说客厅,整个房间都安静的离奇。
齐霁是在专注的工作吧?
小纯很想去书房那里窥探一下,可又怕离开抽屉它就莫名关上了,就如同它的莫名打开。
艰苦卓绝的思想斗争过后,小纯终于确定了安全更为重要,于是乎蹑手蹑脚的奔著书房去了。
用爪子稍微扒拉开一道缝,小纯往里看。先是那双厚实的棉拖鞋,接著是浅蓝色的睡裤,然后就是深蓝的椅子背,再之后是一动不动的齐霁的肩膀。
安全。
小纯颠著步子回来,抽屉也安然无恙。今天,一定是黄道吉日!
用爪子一下下的扒拉抽屉,抽屉挺沈,不大好对付。可是从那抽屉里散发出的迷人的兔毛味道……
小纯拼了,要知道流浪在外的经历可不是乱盖的!耸著背,四肢用力,小纯又到抽屉缝隙那儿去全身心的拱抽屉。
动静是这时候传过来的──午睡的猛男醒了,站在窝里,大力的抖落著毛儿。
这猛男是舒服了,拱抽屉的小纯毛儿全炸了。好么这么大动静,等著把齐霁招出来呐!
小纯基本上是顺著地板将自己滑过去的,到达目的地,猛男还不知道访客来意,就结结实实的挨了小纯一爪子。
要吠还没吠,小纯一跃跳到了猛男正对面。
这只死猫又要干嘛?
猛男还昏乎乎的,大眼睛迷离的瞅著小纯。
小纯摇摇尾巴,招呼著猛男跟它走。
小纯现在有两个动机去招惹猛男。
一,以自己的小身子骨儿,抽屉不好开。 二,防止猛男弄出大动静。
猛男感受到小纯的召唤,并从中嗅到了好处的味道。
跟著这只猫,虽然绝大多数时候是挨欺负,但,偶尔的,也有甜头。
比如,鸡脖子刚酱好,胡蔚放在厨房里晾,小纯就招呼它一起偷。
再比如,齐霁买了巧克力,书桌上一摊,人去了卫生间。小纯就跟它配合著往出运。
还比如,胡蔚买了新衣服,小纯就跳上去滚,滚完还会扔给猛男当撕扯物。
此类比如有很多很多,每一样都让猛男跟著沾光。
对,狗记吃不记打。每次猛男都挨打,可唯能记住的只有欢乐
跟著小纯来到抽屉前,猛男不明白了,不就一个破抽屉嘛!围著它转个什么大劲!吃饱了撑的!
小纯围著抽屉转,越转越兴奋,可一扭头,猛男正转身要走。
这只傻狗!
小纯这叫一个怒,跑猛男前头拦住了它。
猛男不耐烦的想胡噜开小纯,奈何小纯灵巧,跳来跳去猛男除了晕毫无办法。
疲了,猛男就不想跟小纯争了,到了被欠著鼻子领回了抽屉那儿。
不同的是,小纯示意猛男闻闻。猛男不闻不要紧,一闻就要发狂──是最最喜欢的狗饼干的味道!狗、饼、干!
一旦建立了合作互惠关系,伙伴间就会格外亲密。
小纯拱猛男勾,那抽屉啊,哗啦,就开了。
小纯得小耗子,猛男得狗饼干。
皆大欢喜。
唯一对此不欢喜的,是揉著眼睛出来的齐霁。
那故事写到:““丁文,谁告诉你我有女人的?我跟她根本没什么。”
“我亲眼看见了,你们搂在一起跳舞。你说没什么,指的是你们还没上床么?”
他沉默了。
“陈威,咱俩不是一年两年了,我有多纵容你你心里明白。我本来以为就这样下去也挺好,起码你还回家,可我太高估自己了,我也不过就是个普通人,看见你跟别人搞在一起我也会吃醋,也会疼……”
对不起……”
“谁对谁错都无所谓,我只是不想再等下去了。”
“丁文我错了,你别这样行么?”
“……”
“我不能没有你……没有你我就什么都没有了……”
“别说了。”
“丁文……”
“别说了……””
(故事节选自《随欲望下坠》BY芫爆)
齐霁看过哭了一会儿,眼睛不舒服就出来洗,没戴眼镜,结果就看见客厅白花花一片。
“小纯,你吐啦?”
齐霁也顾不上洗脸了,奔著那片白花花就去。
小纯哪儿明白这是咋了,就觉得惹祸被抓,慌了神儿,三跳两跳就上了柜子顶儿。
“小纯!你别跑啊,是不是不舒服?”
那茶几横在客厅中间结结实实绊了齐霁一下,齐霁被这么一绊,身体失去平衡,眼睁睁的就趴在了那片‘呕吐物’里。
没有异味,没有粘稠的感觉,倒是摸到一把毛茸茸。
齐霁不戴眼镜就跟半个瞎子差不离,这现在纯属瞎子点灯白费蜡──没事找事。这么一摸起来,拿到眼前一看──妈呀,耗子!
若不是齐霁发现‘耗子们’不动,非请灭鼠队不可。
这事儿后来倒霉的又是猛男,本来齐霁就憋屈,憋屈完还著急,著急完还被吓,等戴上眼镜看清楚,猛男又挨揍了。
猛男苦闷啊,凭什么你就认定我是主犯啊?唉还有没有公平可言啊!
小纯人每天听到的都是:祖宗怎么啦,宝贝如何如何。
可猛男听到的截然相反:你又找揍呢吧?欠殴打了?等等等等……
这年头,个儿大没好处。
人,穿衣废布。
狗,黑帽子挨扣= =
Act 27 伤害
祈祷,不如思考。
可怎么人类一思考上帝就发笑?
为了不空洞的祈祷,也为了上帝他老人家别老没事儿傻笑,齐霁接了一部文艺小说的翻译,结果搞到自己更郁闷。他就不明白了,是自己文学水平远比不上这主儿呢,还是这主儿匪夷所思的就被出版社看中= =写的那叫一个……云里雾里。云雾半天吧,还没个主题,压根儿不知道这么一位写出这么一个故事是为了什么。
打电话给编辑跟她反映可能接不了这个活儿,编辑问为什么,齐霁如实回答说自己都看不懂,翻译完就更没人能看得懂了。编辑那回答差点儿没让齐霁鼻子歪了:要的就是看不懂,这一位就是以谁都看不懂成名的。看不懂,才有深度。
枯燥的敲著键盘,翻页,继续敲键盘,继续翻页。齐霁烦躁,猛男也烦躁。屋儿里太乱了,乱的恨不能没法下脚。
从十二月初开始,胡蔚就变得异常忙碌,今天是礼拜六,可就如同之前的两个礼拜六,他早早就出门去了公司。
齐霁不爱收拾屋子,可齐霁酷爱哪儿拿了东西不放回哪儿去,这一点跟梁泽不相上下
小纯跟屋里蹓跶半天了,这会儿瞅见猛男趴在齐霁脚边儿,它也凑了过去,紧挨著猛男一躺,肚皮朝天。对于小纯来说,再没有比隆冬季节挨著一条浑身热乎乎的大狗更惬意的事儿了。
齐霁是坚持敲了八千多字儿缴械投降的,实在撑不住了,再翻译下去就不是绞尽脑汁的问题了,肯定大脑爆炸。
推开椅子起来,猛男一激灵小纯也跟著一激灵。两只齐刷刷的起立,目送齐霁离开书房,而后对视,又一起趴了下去。
齐霁出来到客厅就头疼──怎么这么乱?
唉,你问谁呐。
去厨房泡了一杯咖啡,齐霁回了客厅,扔开沙发上的衣服、靠垫,躺了上去。精致的咖啡杯混迹在杂乱的茶几上泛著香气。
齐霁看向天花板,空荡荡的天花板稍微缓解了一下他烦躁的情绪。
仍旧是这样的跟胡蔚生活在一起:每天睡觉前帮他吹干头发,中午吃他准备好的午餐,晚饭或者一起吃或者外卖,睡前得到一个吻,早上总发现自己的被子被掖的严严实实。这样生活一旦养成习惯,就很难摆脱。
齐霁总是羡慕爱情小说中的主人公,幸福的时候羡慕人家比他更甜蜜,悲伤的时候羡慕人家洒脱的就可以说分手。
最近齐霁深刻的认识到一个问题──开始一段恋爱艰难,结束一段恋爱更是难上加难。
是的,齐霁想跟胡蔚散了。可想归想,让他说出来比登天还难。然而比说出来更难的是,想来想去又不想分。每每想到自己是跟这样的一个人过日子齐霁就想放,可再得到胡蔚无微不至的关怀这念头就如同一缕烟,越飘越淡。
恍惚中,齐霁觉得胡蔚是自己想要的那个人,可再恍惚恍惚,他又不是了。
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不可怕,可怕的是癞蛤蟆吃上了天鹅肉。
当井底之蛙也还不错,可愣是有人打井底将他拽了出来,亲眼让他见证天鹅的世界。
人是不是可以改变呢?齐霁现在到达了易可风原先怀疑的高度。
监狱都提倡改过自新,从新做人。可是监狱又有多少底气?
就像看过的那部电影──《发条橙子》。脑子都给洗了,可……结果仍旧不变。
齐霁不是一个没感觉的人,相反,敏感的不得了。胡蔚对他到底怎么样他是心中有数的,可与此同时,长久以来的自闭和不由自主的自卑还监控著他的大脑。客观来说,胡蔚对他也许不是刻意的欺瞒,他太知道他是个无所谓的人,对过去只字不提也许只是全然不在意。可全然不在意你又怎么能保证他在意你呢?是,他对你很好,但谁又能保证这不是他无意识的行为?一个对什么都无所谓的人,他根本就没所谓嘛。
齐霁的脑子又是一团乱,跟这些日子以来的每一天一样,如出一辙的乱。一个莫大的悖论始终将他推入深不见底的漩涡。那就是──齐霁想跟胡蔚分开,因为他害怕胡蔚终有一天厌烦了这样平淡无奇的生活重回五彩缤纷的世界。但与此同时,齐霁所面临的是,胡蔚他就是在混乱的世界混烦了出来找安宁,安宁也同样会让人厌烦,所以,胡蔚他一定会走开。结局是一样的,他们会分开。不过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你为什么不现在放手?甩掉一个人总比被人像抹布一样甩掉要来的好吧?当你倾其所有留住他,他还是走了之后,你给自己能剩下什么?毫无意外是更为彻骨的伤害。
你为什么现在不放手?
其实答案齐霁不过是回避而已,就像他的名字,他在等待奇迹。他骨子里梦幻的特质让他不自觉的去期盼,历经艰辛,王子与王子幸福的生活在一起。他渴望胡蔚已经完全背弃了过去,成为一个全新的自我,就像现在他所看到的这个自我。
归根结底,他,陷了。
齐霁又开始努力去归纳他与胡蔚的幸福生活,任何小的细节都让他心情愉悦,这样用心的人应该是认真的表现吧?但不安并不会放过他,谁能保证逢场作戏的过程中,他不是真的投入?是啊,是啊。短暂的投入也是投入,只是,它什么都不代表。
齐霁猛地坐了起来,胡乱的抓过烟,点燃。
与害怕失去成正比的,困扰齐霁的还有一点。那就是,纯洁。就像齐霁对自己说过的,即便胡蔚真诚的全盘托出自己的过去,他也是不会接受的。不是不想,是不受控制。即便不能像爱情故事里,两个毫无恋爱经历的人遇到,一起收获恋爱的果实,那至少,也不能是这样吧?哪怕是只是处过几个朋友呢,这可能都让齐霁接受起来都有点儿困难,但至少有接受的可能。一去设想胡蔚跟多少人什么样形形色色的人有过……齐霁就要发狂。他觉得他脏,肮脏的无与伦比。上帝即便能再给你一个干净的灵魂,也不能再给你一副干净的躯体。为此,齐霁就连跟胡蔚躺在一张床上都别扭,他的晚安吻、他不经意伸过来胳膊给他的拥抱、他蜻蜓点水式的告别吻……统统,统统都让齐霁抓狂。齐霁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他明明不是一个有洁癖的人,屋子乱成这样都可以坦然处之,怎么,怎么就在内心深处,如此纠结于这些。他不知道自己躲避胡蔚是不是很明显,但他就是会找出各种理由拒绝跟胡蔚发生性行为。不行,怎么都做不到。就连最简单的帮彼此自慰他也做不到。两个礼拜了,他没有碰触过他一下,也不让他碰触。
小纯从屋里窜出来的时候,齐霁看了一眼茶几上的咖啡,凉了。猛男也出来了,跟小纯齐齐蹲在门口。然后,门从外面被打开,胡蔚拎著一口袋的蔬菜进门。动物能分辨出人的脚步声,但齐霁不能,他被吓著了。
“怎么……这么早……”
“嗯是啊,弄完就赶回来了,很久没给你做饭了,你再看这屋子……啧啧,也就你看得下去。”胡蔚脱下外套挂上,进了厨房。
胡蔚很烦,异常的烦躁。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踩温屿铭哪根尾巴了,被他这么整。橱窗设计上的事儿怎么都好,胡蔚就是不明白温屿铭吃错了什么药把店铺设计的一些活儿也扔给了他。跟他理论这不是他的工作,只得到一句,我派遣给你,就是了。
岂止一个‘操’字了得。
Earl果然不是一个省油的灯,临走给胡蔚扔一重磅炸弹──就是因为有奸情,胡蔚才唆使温屿铭赶走他。是非黑白也全颠倒了,本是Earl不光彩的设计胡蔚,结果却从坏人摇身一变成了受害者。这些天在胡蔚感觉就是:无数张嘴、无数双眼,铺天盖地的压向他。他很想走出办公室,站在走廊,冲著黑压压一片人大喊,都他妈闭嘴。可,这又有什么用呢?继续无所谓吧。胡蔚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事儿,温屿铭这么整他。太不爷们儿了。你想撇清什么?莫须有都莫须有了,你撇清不是拿给人家看你们有什么吗?操,有什么又怎么了?胡蔚觉得自己快被气糊涂了,以至于那天早上上班,他想干脆把温屿铭压办公桌上俩人打一炮算了,但索性这想法就跟脑子里过了一秒。
人言可畏。
胡蔚知道人言可畏。
但胡蔚现在才意识到,在一群伪君子里,人言可畏与跟啥都无所谓的模特圈是多么的不同。原来,流言蜚语最大的温床,是在一帮假卫道士中间。都他妈的指不定有什么烂事儿的人,却道貌岸然的对别人横加评论。
准备好晚餐材料,胡蔚才从厨房出来,齐霁还是那样儿瞪著大眼睛盯著天花板。齐霁也让胡蔚烦躁,他不是木头,他知道齐霁又别扭上了,可他实在无力再去搞清楚他又为什么别扭。你别扭,别扭著,我哄你,往好了哄,行、不、行!胡蔚不知道齐霁那脑子里装的到底都是些什么路数,每次别扭都从性事下手。这样虐待一个男的很爽是吧?很到位是吧?很他妈杀人不见血是吧?够狠,够重磅。我天天上班下班,连个解决的地儿都没有,你天天家里一待,反正虐待不到你自己。
默默的开始打扫房间,狗毛、猫毛、脏衣服、灰尘……
胡蔚无比的佩服齐霁的忍耐力,对脏的忍耐力。
齐霁躺著,看著胡蔚忙前忙后,心里再怎么跟胡蔚较劲也不大看得下去。绷不住了,只得加入打扫的队伍。俩人也不怎么说话,就是低头干活。收拾出个大概,胡蔚说了一句你擦地吧,我做饭去,又进了厨房。
这是走什么背字儿?胡蔚不明白。上班挨脸色,回家也得不到温暖。这齐霁把所有的情绪都摆在脸上,可把缘由死埋在心里。佩服,这得是个多能自我摧残的人?可自残的人了不起啊,看似只虐待自己,实则虐待旁人。
晚饭烧得不复杂,但都是齐霁喜欢吃的菜。胡蔚企图讨好齐霁的意图表露无疑。齐霁也不是傻子,他看得出来。胡蔚对他上心他总能看出来,可……
这餐饭吃的仍旧沉默,胡蔚被这沉默折磨的喘不上气来。他就尽量让自己说话,什么菜咸不咸啊,小说翻译的进度怎么样啊,天冷注意别又感冒啊,齐霁倒是也应和。
真正难熬的是晚餐后的时间,俩人对著电视,一个喝茶一个喝啤酒。屏幕上的人白痴的卖力演出肥皂剧,屏幕外这俩深沈的卖力上演默片。胡蔚都开始后悔回来这么早了,还不如跟办公室对著设计图。
胡蔚不是个愿意往心里压事儿的主儿,想到办公室,想到设计图,想到温屿铭,那份积压的怒火就上扬,顶的他想呕吐。不说出来就绝对能吐出来。
“我最近糟糕透了。”胡蔚已经喝了六个600毫升的喜力,这会儿瓶子重重的被撂在了地上。
“哈?”齐霁被吓了一跳,扭过脸看著胡蔚。
胡蔚不清楚自己是酒喝的上头了,还是积怨压得太多,话匣子就这么打开了。从那无中生有的照片,到Earl临走的诽谤,到办公室人人觉得他吹枕边风,到温屿铭怎么不合理的整他,到……
齐霁一直听著,他知道这时候自己应该安慰一下胡蔚,他知道身边人烦躁的不行,他知道他渴望听到他的劝解,他知道。可,齐霁的脑子里想到更多的是,其实温屿铭就是跟胡蔚有什么,他甚至想到他们是怎么调情的,然后每一次加班他们都是怎么在空荡无人的办公间里苟且。齐霁控制不住自己的脑子,后面的话语都是左耳进右耳出,倒是他自己勾勒出的世界越来越清晰。最后的最后,齐霁认为,胡蔚说这些就是为自己的辩解,还有,对温屿铭的退缩表示愤怒。他想到这里胸中的怒气达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你,到底,把我当作什么?你在我面前这么肆无忌惮的谈论另一个男人,你在我面前把你那些恶心的事儿尽情的抖落,你……满腹经纶却不会为人处世,就像带著整袋黄金上街却没有打电话的零钱。这就是齐霁。
安布罗斯•比尔斯说,如果在愤怒时说话,将会作出最出色的演讲,但却会令你终生感到悔恨。齐霁遵从先人的道理,齐霁不说话。可齐霁不说话齐霁就郁闷的想把茶几上的水果刀捅进身边的胡蔚体内。
当胡蔚说到“我真不知道温屿铭是怎么想的”这个时候,齐霁给出了他唯一能给出的反应。他粗鲁的吻上了胡蔚。这是除去呵斥停止胡蔚言语的唯一方法。
胡蔚的酒瓶已经追加到了八瓶,酒量好的人也架不住胸中有气。会喝醉的人,往往不是因为酒精而是因为胸中的闷气。齐霁这般的吻上他,让胡蔚难以招架,人被按在了沙发背上。
这个时刻的胡蔚看到齐霁眼里格外的诱人。泛红的脸颊,软绵绵的身体,凌乱的长发,细腻的肌肤……但与此同时,他越是散发出诱惑,就越让齐霁恼火。他不想碰他,可他在诱惑他。他就像路边拉客的妓女,一定要趴在车窗边卖力的推销自己。而一个压抑了很久的‘客人’很难摆脱这份诱惑,只得一边嫌脏一边享受。不巧,齐霁也性压抑。两个礼拜了,和尚生涯。和尚也没啥难做,除非寺庙里有个妙龄女郎。
齐霁不知道自己可以这么粗鲁,这粗鲁首先震惊的是他自己。他扯下他的衣服,丝毫不管会不会弄疼胡蔚。他拉下他的裤子,揉捏他的腿。
“轻点儿。”胡蔚很想跟齐霁做爱,但对方的这份粗鲁让他招架不住。
胡蔚看著齐霁,看他仓促的脱著自己的衣服,看他夹杂著不耐烦的态度,看他眉宇间那份不能理解的压抑。让胡蔚想不到的是,齐霁对他一点儿爱抚都没有,他就那么抓过茶几上的护手霜急躁的挤在了他的股缝间,然后,那完全勃起的家伙就往里顶。
那份疼唉,胡蔚不知道能用什么言语来形容。他想推他,可连躺著都晕的胡蔚又能推开什么?两个人拉扯间,胡蔚扒拉掉了齐霁的眼镜,当啷一声,小纯吓得跳上了柜子。随之,那凶器顶了进来,一点儿不给他适应的过程,残暴的开始抽插。胡蔚喊了出来,却又被齐霁的唇堵了回去。狭窄的沙发上,这么一场毫无情趣的性爱就此上演。
齐霁的脑子一片空白,只有正在进行的活塞运动让他觉得自己还具有思维。
这场性爱以愤怒开始,以羞愧告终。
白色的沙发上,血痕触目惊心,混著粘稠的精液,无比的龌龊。胡蔚的头发顺著沙发边沿垂下去,修长的身体就像一滩泥。
羞愧,齐霁很羞愧。理智回来,只剩下羞愧。
Act 28 如何能够转身离开?
人的回忆是一个不断修正的过程,增加应做的好事,删除已做的坏事。
对胡蔚来说,应做的好事还有很多没做,但索性已做的坏事正在逐渐减少。这是良性的,他如此暗示自己。
疲惫的从沙发上起来,浑身都不得劲儿。抬眼看看挂表,两点多了。难得的可以赖床、可以休息的一个星期天,胡蔚的心情却糟糕的难以用言语表达。
昨天那样的做了爱,当然,或许说被迫做了更合适,胡蔚没回卧室。他用这种方式显而易见的告诉齐霁──你太操行了。胡蔚到现在都不敢相信,这是温和的齐霁可以制造的行为,对一个郁闷到极点、喝酒喝成那样儿,信任你并期待你给与宽慰的人进行一场性事上的折磨。是,即便胡蔚喝大了,他仍旧记得那时的齐霁那般的模样。
我,究竟招惹你什么了?
胡蔚不明白,真的不明白。
推开身上的毯子,胡蔚坐了起来,那份别扭唉。拿了茶几上的烟盒儿,抽出一支烟点燃,胡蔚的视线回到了毯子上。
昨夜情景再现。
先是那场粗暴的交合,再是那些毫无意义的言语。
“你……没事儿吧……”
“起来?我帮你……清理一下?”
“去卧室休息吧……”
齐霁的声音一直都在发颤,但胡蔚给他的回答总是那句:走开。
后来不知道是怎么睡著的,就是觉得冷,于是胡蔚抱过了靠垫,浑身上下披的就是地上捡起来的几件衣服。
一定,是齐霁后来又出来了,给他盖上了毯子。
假慈悲。
从毯子下面露出的一角污渍让胡蔚恶心,他套上裤子,叼著烟,粗鲁的扯著沙发套。沙发套很无辜,可胡蔚觉得自己比它还无辜。
烟灰积了很长,随著胡蔚大幅度的动作掉在了歪七扭八的沙发上。小纯始终趴在小垫子上没敢过去蹭胡蔚,它觉得,这样的哥哥挺可怕的。
沙发套终于离开了沙发,沙发也没能幸免,虽然不像沙发套那般惨烈,但,也留有痕迹。
一支烟燃烧到了尾部,胡蔚从唇边拿下,碾灭在了烟灰缸里。
呆立了一会儿,他赤脚往卧室走。
推开门,趴在床边的猛男站了起来,一边抖落毛一边大幅度的摇著尾巴。躺在床上看书的齐霁放下了书,眼睛瞪得比灯泡小不了多少。
胡蔚什么话也没说,走到衣柜那儿,推开门,拿著衣服。
“你……你醒了?”齐霁拿开书,看著胡蔚的背影。他赤裸著上身,裤子仅仅是挂在腰上。
“睡……睡的不舒服吧?没……没著凉吧……”齐霁磕磕巴巴的问,仍旧换不回半点儿声音。
胡蔚选好了衣服,看都没看齐霁一眼,合上衣柜门,扣上房门就离开了卧室。
猛男不明白了,摇著的尾巴越来越趋于静止。
哥哥进来=哥哥要带我去遛弯儿了=马上可以呼吸新鲜空气了。
可,结果却是,胡蔚……又走了,不带它。
怎么搞的嘛!猛男郁闷,它分明看见他拿衣服了,他就是要出门!
齐霁傻呆呆的看著闭合的房门,食指不断的推著眼镜缓解他的紧张。
从昨晚胡蔚一直对他说‘走开’开始,他的紧张不安就没停过。是,他有一万个憎恶胡蔚的理由,可,他却没有半个可以自圆其说昨天行为的方法。
“愤怒”一旦与“愚蠢”携手并进,“后悔”就会接踵而来。
愤怒是什么?愤怒是拿别人的失误惩罚自己。
于人于己,都没好果子吃。
齐霁做完就羞愧了,羞愧完就后悔了,后悔完……胡蔚就……非暴力不合作了。连锁反应。
你怎么是个如此卑劣的人呢?
一个自己提给自己的问题,齐霁却回答不出。
以何种理由伤害人的人,都将遭到报应。齐霁的报应来了,幸亏来的还算体面──没有怒骂、没有争吵,只有不屑与鄙夷。但,显然,后者较之前者更为万劫不复。
现在好了,有理变没理。如果胡蔚是个骗子,那自己就是个暴徒。
胡蔚是洗过澡换好衣服收拾好房间离开的。洗澡的时候看著镜子里的自己,他忽然很同情那个映像,看看吧,看他那副倒霉相。换衣服出来的时候,他惊觉那被自己系错的扣子。收拾房间的时候,他嘲笑自己的病态。
难得的,这是个阳光饱满的冬日下午,可胡蔚走在路上却半点儿没有朝气蓬勃的味道。他就像个落魄的老者,身边一切与己无关。
胡蔚不知道自己想去哪里要干什么,他离开,仅仅是离开这一行为本身。
顺著所能走到的每一条道路漫无目的地走著,胡蔚只觉得擦身而过的路人是一种无声的背景,有模糊的面貌,却没半点儿声音。
感觉到疲惫的时候,胡蔚早已估算不出自己走出了多远,走到了哪里,眼前这座空洞的城市似乎处处都一样。天幕暗淡了下来,华灯初上,属于夜晚的城市愈发露出张扬的面孔。
给小敏打电话是一种毫无意识的行为,胡蔚并不是特定的想找到谁,且,电话簿里没几个号码,与过去有关的早已删除,与现在有关的寥寥无几。若不是偶然间翻到小敏的手机号码,胡蔚真想嘲笑一把自己。
你究竟把你的生活营造出何种境界了?
什么是你想要的?
放弃与得到,徘徊之间,模糊一片。
“胡蔚?”电话响了六七声小敏才接,接起来一副吃惊的样子。
“嗯,我。”胡蔚淡淡的答,身后倚靠的路牌冰冷、牢固。
“你……没事吧?”小敏从胡蔚的声音中嗅到了一丝不详的味道。最近胡蔚的状态不好,公司里是个人就有目共睹。
“嗯没事。”
“……”
“你干嘛呢?”
“我?跟准老公出来选婚纱照的店铺呢,看了好几个,眼都花了。”
“要结婚了?”
“还不一定,初步是定在五一吧。”
“哦,挺好的。你们继续看吧。”
“啊?别挂!”小敏的声音骤然抬高,“我们看的差不多了,正要散,他晚上还有应酬,不如……你跟哪儿呢?方便的话一起吃个饭吧。”
“别啊,那多不合适。”
“不是跟你说了他反正不能继续陪我了吗,呵呵,你这时候打电话,绝对是老天爷派遣的!就这么定了!哪儿呢?”
“跟……”胡蔚向周围巡视,他还真不知道自己此刻身处何处,“算了,我过去接你吧,你跟哪儿呢?”
“东四,那我就不动地方了,东四这边,薇薇新娘。”
胡蔚打车到东四接上的小敏,影楼小姐看得一愣一愣的,除了觉得小敏若是跟这一位拍婚纱照效果会更好,还一并觉得他们影楼挂的宣传照上那男的再也不帅了
“想吃什么?”胡蔚侧脸看著小敏。
“都行,听你的。”
鉴于小敏没什么想法,胡蔚决定了用餐地点。不是以味道决定的,而是取决于安静、氛围好。小敏果真很满意。
这是一家富有中国装饰特色的酒吧,提供简餐。门口的红灯笼已经点亮了,吧台前面几个男孩正喝酒谈笑。调酒师擦著杯子,时不时与客人搭讪几句。
胡蔚跟小敏在角落里的一张桌子边坐定,服务生拿著水单、菜单过来,热情的很。
胡蔚点餐完毕小敏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了,一贯食欲惊人的胡蔚基本没点什么。待到服务生离开,小敏点了一颗烟,眼神直视著胡蔚。
“郁闷坏了?”伴著淡淡的背景音乐,小敏轻声问。
“还好。”胡蔚也摸出了烟盒。
“Earl的事……我知道让人挺难熬的,但是流言就像细菌,总会被太阳消灭。”
“那事儿谈不上什么事儿。”
“别硬撑著了,你看这些日子公司那气氛,啧啧……”
胡蔚笑笑,没接话。Earl制造的流言确实让人厌烦,但,仍在可接受范围之内。真正让胡蔚郁闷的,一是温屿铭,二是齐霁。可无论前者后者都不方便跟小敏谈论,那还说什么呢?笑笑就过吧。
“说说啦,有什么郁闷就全说出来,闷在心里小心生根发芽再也拔不掉。”小敏弹了弹烟灰,那烟灰落在烟缸内潮湿的纸巾上,迅速就氤氲泛开灰色的条纹。
“没什么想说的,也不知道从哪儿开始说。”胡蔚盯著那灰色痕迹,顿觉人生也是这么一个过程──干干净净开始,乌里乌涂结束。
“好,不说就不说,可也别干瞪眼啊,我给你讲笑话吧。”小敏说著兀自笑了起来,一口气连著讲了数十个笑话。
胡蔚就笑,每一个都笑,可哪一个笑都不是会心的。
侍者过来送餐,两人就默默的吃,胡蔚的芝士焗饭没动两口就被搁置在一旁,倒是后来要的掺水威士忌灌了好几杯。每每想到齐霁昨晚的行为,就一定能坚定胡蔚喝下一杯的决心。
为什么。
始终有一个为什么萦绕在凡事无所谓的胡蔚心间。
小敏很感谢吧台那边的四个男孩过来搭讪,若不是一场牌局,小敏还真不知道怎么继续跟胡蔚交流。
那几个男孩凑过来,问要不要玩儿敲三家儿,小敏不打磕巴就同意了。
扑克牌洗了又发,牌局就这么不停的继续。
坐在胡蔚对面的男孩每局都打的漂亮,可这一局被小敏砸的,别说全家跑,自己都走不了。
一句:牌局如情场,输了无可挽回。说的颓然无比。
小敏乐著接了一句:孰能无错,还有下一局。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大家围绕著牌局在说,可胡蔚的心思本就不在牌局上,听到这样的话就联想开来。
没有不犯错的人。谁伤害谁都是在所难免。
胡蔚不懂感情,也不知道这东西究竟微妙在何处,更加不知道齐霁对自己来说是什么,他只知道,他让他难受了。这感觉太过于糟糕。那种心里被人扎一下的疼,胜过身上挨一顿鞭刑。
生命是一场以死亡为终点的长跑,每人都以每小时六十分锺的速度前行。这一道路上,得到什么又失去什么?
胡蔚喝净了杯中最后一口褐色液体,身边的男孩儿一边顺牌一边开腔,“男人深夜在外喝酒,一般就俩原因,或者,家里缺个老婆,或者,家里有个老婆。你哪种?”
斜对面的男孩接话,“肯定后者,还用问嘛,家里一个美娇娘,结果身边还一美同事,他不喝谁喝。”
“少来!”小敏呵斥一句,但脸上的笑容仍旧维持,“我哪儿有本事钓得上这么一位?”
面对大家的调笑,胡蔚只是微笑。
小敏的男朋友十一点多给她去了电话,小敏告知了地点,牌局散场。
胡蔚意思送她出去,小敏说你千万别,你等我走了再走,省得无端惹是非,我跟他说是跟女同事出来的。胡蔚想了想,没说什么,找了张空桌又要了杯酒。
慢慢的小口的喝著,胡蔚忽然意识到,是不是昨天自己说了太多的温屿铭,结果齐霁……那个模样?这不无可能,但,关键是,那之前又是为了什么生气?
累,很累,想这些有的没的让人无比疲惫。
可即便疲惫,胡蔚又不能控制住自己不去想。而更加让胡蔚一万个不明白的是,以自己的性格,对齐霁,干嘛不能转身离开。到底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存在于他的生活?这就是喜欢一个人吗?喜欢他什么呢?
说不清楚。
只是,胸中的怒气消了很多,早上起来他是一句话不想跟齐霁说,可现在,想想他早上那副模样……
“结账。”酒尽,人彷徨。
齐霁一天都过的浑浑噩噩的,傍晚绷不住开车出去满世界乱转。他有一种很确定的感觉,那就是,胡蔚不会再回来了。虽然他什么都没带走,可……他就是觉得,他再也不会出现在他的房子里。
齐霁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出门找,去哪儿找,可他就是耐不住性子匆匆上路。
这是他要的结局吗?
不是。
可不要这个结局,还有什么可供选择的结局?
十点锺饥肠辘辘的回到家,齐霁坐在空荡荡的客厅里茫然无措。平时胡蔚在总觉得拥挤的房间此刻竟然无限放大,大到一望无际。
小纯蹓跶了很久,齐霁只觉得是个黑点,可移动的黑点。
牵著猛男下楼遛,冷风呼呼的往衣服里钻。有风的夜星星总是很明亮。齐霁抬头看著天,茫茫然不知所措。
猛男一直没停步儿,冷风里跑的带劲。
齐霁松开了狗链,点烟,停在小花园前有一口没一口的抽。
有爱就是这种感觉吧──你爱他就不怕等待,时间多晚都不算晚,多远的地方都不算远。
曾经,无数个夜里,他就那么等著胡蔚回来。
而现在,他怕是再也等不到了。
追上去么?有什么理由去追?往哪儿去追?
缓缓的蹲下来,泥土的气息扑鼻而来。草枯了,花谢了,冬天,萧条的氛围笼罩万物。
不知过了多久,猛男跑了回来,靠著齐霁蹲在他身边。
一人一狗,都漫无目的注视著前方。
良久,猛男站了起来,箭一样的奔了出去,汪汪的吠。
齐霁没精打采的抬头,看到那熟悉的身影,竟然愣住半个字儿都说不出来。
“怎么跟这儿蹲著?不冷啊。”
胡蔚在齐霁面前站定,丢掉了手里的烟蒂,用脚碾灭。
“你……”
“猛男遛完了?”胡蔚俯身去胡噜猛男,猛男撒欢的围著胡蔚转。
“嗯,下楼半天了。”
两人是跟著猛男一前一后上楼的,胡蔚进门挂好大衣问齐霁饿不饿,齐霁不可置信的望著胡蔚的脸,不自觉的点点头,他是一天水米未进。胡蔚说了句我去下点儿面吧,就进了厨房。
做上水,胡蔚踱步出来,点了一颗烟,逗著小纯。
齐霁什么也说不出来,坐在沙发的一角偷眼看著胡蔚。
“相片,一直没挂上。”
胡蔚没头没脑的一句让齐霁一愣。
“在西班牙拍的那照片,不是还特意放大了吗。”
“啊……是……”
“我挂上吧。”
“……”
胡蔚说著起身,去玄关拿了相框,撤下墙上那张老的,将之挂了上去。
西班牙的夜色尽收广角镜头。那是齐霁在那一晚再也睡不下的时刻从酒店的窗口拍的。
那时候多么幸福,他想。
水沸腾扑打锅盖的声音传来,胡蔚进了厨房,关小火,洗了个手,将挂面下锅。
看著那僵硬的面条逐渐柔软,胡蔚浅笑了一下。哪儿有过不去的死结?想通了,不过就是──饥来餐饭倦来眠。齐霁哪里好?不就是因为他给了他一段平静的生活吗?气吧、闹吧、醋吧,都多大点儿事儿?这就是齐霁啊,任性起来不可理喻的齐霁,时常要求浪漫的齐霁,纯洁的眼里揉不进半粒沙的齐霁。齐霁一直是温和的,可谁没点儿脾气?
走上归家的路的那一刻,胡蔚就不生气了,双脚都选择往回走,他又怎么能走开呢?既然不能转身走开,那不如过去就算。
勿以小恶弃人大美,勿以小怨忘人大恩。
齐霁踱步进来,看著胡蔚的背影,暖暖的热气扑面而来。他的长发就那么散落著,人站的闲散。齐霁是不由自主的从身后抱住胡蔚的,他垂著头,冰冷的脸颊贴著他温暖宽阔的背。
你离不开他啊,他对自己说。
你是多么害怕失去他。
你想不接受,可你不能不接受。
“咸点儿还是淡点儿?”
“都行,随你。”齐霁轻声的回应,“我……昨天……”
“过去就过去了,不提了。”
“我……就是太喜欢你了。”
“我知道。”
“……你身上酒味真重。”
“嗯,喝了几杯。”
齐霁明白,他让胡蔚难过了。
Act 29 疏导
闹锺一响齐霁就伸手给按了,揉著眼睛不想离开温暖的被窝。另一只胳膊仍旧维持姿势不变,牢牢的圈著胡蔚的腰。
是什么时候开始离开抱枕的呢?齐霁的脸贴著胡蔚的背,脑子里不知为何冒出了这个想法。
齐霁睡觉从来都离不开抱枕,没有抱枕他根本睡不安稳。就算是旅行、出差,行李里也总不会少了抱枕的位置。杭航戏言这就是长不大的表现,更加讽刺齐霁的抱枕是口水小人儿。但,无论杭航如何冷嘲热讽,抱枕总是齐霁不可或缺的朋友。
但,现在,没了。抱枕没它的位置了。包括以前时常堆放在床的另一边的形形色色的书也都回到了书架上,只剩正在看的仰躺在床头柜上。
宽阔的大床,因为有了胡蔚的位置变得紧凑起来,不再那么空荡荡。而齐霁的抱枕也下岗了,其职责由胡蔚接替。
齐霁半坐了起来,摸过床头柜上的烟点燃,靠在了床头上。他的视线落在胡蔚身上,他就那么凝视著他,半晌,手不自觉的抚上了胡蔚光滑的背脊。
胡蔚感觉到了那只温热的手,舒服的被摸了一会儿,翻了个身,醒了。
“早……”他揉著眼睛,伸了个懒腰。
“把你吵醒了吧?”齐霁浅笑。
“还好。”胡蔚伸手拿下了齐霁唇边的烟,深吸了一口,“几点了?”
“才六点半,你继续再睡会儿吧。”
“啊?六点半?”胡蔚皱了皱眉,却没有再翻身睡去,而是撑著坐了起来,“今天是要跟杭航去雍和宫是吧?烟,拿著。”
下了床,胡蔚披了件运动服,拢拢头发就往卧室门那儿走,齐霁拿著烟,一愣,“干嘛去?厕所?”
“没,看看给你弄点儿早点。”
胡蔚说著开门出去了。齐霁这个心跳啊……他对他是如此的体贴。
两人一起吃了煎蛋和火腿三明治,一人一杯热牛奶,再加上没什么主题却很温馨的对话,构筑了一个美好的清晨时光。
齐霁看著胡蔚,忽然觉得,也许,真的,没有过不去的坎儿。
临出门的时候,齐霁问胡蔚要不要帮他求个平安符。胡蔚回答说,佛不在庙里,佛在路上。齐霁皱眉思考了半天,觉得这说辞对也不对。
“还真起来了。”杭航站在烟袋斜街的牌匾下,见齐霁的车停稳,拉开车门就上去了。
“起不来也是你起不来。”齐霁笑,起步上路。
“啧啧,这话说的。”
“烦,这点儿就开始堵。”
“北京嘛,更何况是上班高峰。”
“唉。”齐霁叹了口气,看著窗外。
“说说吧,怎么突然想起拜佛来了?”杭航靠在副驾驶里,感受著阳光的照耀。
“不说了就是想拜拜嘛。”
“我怎么嗅到一丝不详的味道呢?”杭航侧脸,微笑著看著齐霁。
“你别咒我。”齐霁也转过来看著杭航。
“什么不太顺?工作?还是……”
“你为什么非觉得我不顺啊。”
“那得说我认识你多少年了。”
“……你。”
“这圣诞气氛还没过去啊。”杭航看著路边店铺玻璃橱窗上的圣诞老人涂鸦喃喃自语。
“嗯,你又喜迎元旦了吧。”
“哈哈哈哈……你看吧,咱俩谁不知道谁。”
“狗粮特价么?”
“皇家特价。”
“赚了!”齐霁美滋滋的笑。
“你这家伙啊!”杭航伸手胡噜著齐霁的头发,“老这么可爱。”
“夸小孩儿呐?”
“呦呵,成家的人果然不一般是吧?”
“你怎么那么烦人啊!”
“这不好久都没烦上了吗,逮著还不可劲儿烦。再来一声儿烦人。”
“手下去,开车呐!”
齐霁最近一直没去拜访杭航,不是不想,是不敢。
他太依赖杭航了,在那么纠葛的状态下,他一定会对他和盘托出。可他不敢,他不知道说了之后杭航会作何反应。大约,还是怕杭航就给一个‘分’字儿吧。可现在,见到杭航了,齐霁虽然平静了一些,但抑制不住还有倾诉的欲望。看到杭航他就安心,这么多年两人父母都不在身边,都是彼此相伴,更何况,杭航总是特别的关照他。
齐霁时常会羡慕杭航,差不多的家庭背景,没什么差异的教育经历,怎么他跟他就如此不同呢?杭航是个八面玲珑的人,特别会跟人相处,说话办事都成熟。可反观自己……接人待物一点儿不著调,与人交往处处有困难,除了能养活自己,别的事儿一件处理不好。怎么差别就这么大呢?就这么大!
“跟胡蔚处的还挺好的?”杭航从包儿里摸出水瓶,拧开,自然的问。这家伙从不让人放心,与之交往的人没十成十的耐性、包容,肯定不行。这也是为什么杭航起先特别看好易可风的原因。
“挺……挺好的。”
“你犹豫什么?”
“呃……我……没,没啊。”
“那你结巴什么?”
“怎……怎么会,他……他对我真的很好……很,很体贴……很……很会照顾人……”
“你那么紧张干嘛?”杭航笑,“感觉的到他挺能照顾你的。”
“嗯,就……就是嘛。”
“处的好就行,呵呵。”
“就是……”齐霁在接近大功告成的关头,嘴一不留神没管住。
“就是?”杭航喝著水,看著齐霁。
“没事儿……”
“说。”
“……”
“甭装死。”
齐霁抓了抓头,车龟速前进,他跟杭航两人同在车里无处躲无处藏。没别的办法,只有──破釜沈舟。
倾诉也是一种发泄,当齐霁把那些由易可风那里得知的堆积在心里的事儿一股脑的说出来,竟然感觉到了久违的轻松。
杭航一直听著,点点头或者‘嗯’一声,让齐霁吃惊的是,他居然没有露出激动或是气愤的神色。这让齐霁可真是丈二和尚摸不著头脑。
“你……没什么……想说的吗?”半晌,齐霁绷不住了,盯著杭航问。
“那么如果是我呢,你能坦然接受吗?”杭航回视著齐霁。
“这是什么话……我从来没觉得你不好或者什么的……我……我绝对没有那个意思。”齐霁皱眉,莫不是他的话让杭航产生歧异了?他该知道他不是那个意思吧?他知道杭航的生活方式,也没……没觉得怎么样啊。
“那为什么同样的事儿放我身上就没问题,放胡蔚身上就是问题?”
“你这是什么话啊!”
“因为我不是你BF?”杭航笑。
“你倒是也得肯当。”
“你啊,”杭航吹了一下头发,“跟过去纠结什么,谁能没点儿过去?是现在的他跟你处朋友吧。”
“你怎么不懂我的意思,我是觉得,这样的他,不值得信任,他也许还会再过回以前的生活!”
“你这是偷换概念吧,你刚不是就‘不干净’在陈述嘛。”
齐霁语塞,“我……那总之这也是一方面吧。”
“好,我们就说这是一方面,那你还是骂我啊,你意思我肯定要背著梁泽去偷人?”
“崩溃!”齐霁恨不得按喇叭发泄了。
“你别总把自己困在一个自己构筑的世界里,你总是从‘我’这个观点出发,能得到什么客观立场?”
“我不是自我啊,我只是……”
“那么好,散了吧,一开始我就不赞同你跟胡蔚在一起,我劝你的时候就能想到他不是个简简单单的人。滥交是一方面,那么个圈子,他就是药物滥用我都不惊讶!我以为你是做好这种心理准备的。现在看来,完全不能接受,那别耗著了,散!”
“你说什么呐!他怎么会有那种毛病,真是的!而且,我……也不是完全不能接受,我……真的,他对我很好,我有感觉,我知道,我觉得……他是喜欢我的……他总是让著我,总是哄著我,总是无微不至的关心我……”
“那你还说这些个干嘛啊!”
“你急了?”
“没急。”
“你就是急了。”
“我真没急,你这样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你的世界就是以你自己为轴心的,你要往左旋转,我们不能让你往右,我也好,叔叔阿姨也好,我们都顺著你……”
“别说了,我知道,你们到现在都觉得我自闭,我心理有问题!”
“你看你看,你又来了吧,你到底什么时候能像个有担当的大人?你几岁你才能真正长大?”
“我怎么没有长大?”
“你活在真空里,你活在你自己安稳的环境里,你说你哪儿长大了?”
“你看你还是急了……”
“一点儿而已。”杭航无奈。
“唉,我没想说这些。”
“我也没想教育你。”
“……”
“胡蔚这个事儿,行,你就继续,接受不了,好和好散。”
“我不想散!”
“那就放宽心,他过去如何也是过去,将来是将来,齐霁你得明白一个道理。不是我爱你你爱我俩人就能在一起,你明白吗?过去才是多么一丢点儿的小事儿?你能估算到以后有什么更大的存在于你俩之间的问题,那才算你对这段感情有信心,你能继续。”
“我……”
“真的齐霁,我特别希望你好好的,可是你知道,没有期望就没有失望。”
“我让你失望了……”
“并线,看什么呐!”
“啊!嗯。”
“你啊,给我一个很大的悖论,一方面我希望你好,另一方面,我知道……你……”
“杭航,大约……可能……我真的有问题。”
“你没问题,我从来都说你没问题。唯一可以称之为问题的是,我们都太溺爱你了,可还不得不继续。”
“我这人还真是挺失败的,呵呵。”
“那倒不是,你有你成功之处。”
“哪儿成功?”
“工作上啊,多出色的大翻译。”杭航笑。
“如果我要是能有一半儿你跟人交往的能力,我也不用离开学院。”
“可离开你不是更差是更好,对不对?多少人羡慕你的生活唉。”
“你又哄我……”
“我不哄你谁哄你?害叔叔阿姨打越洋电话哄你?”
“烦人!”
“哈哈哈哈……”
“早知道当初就死赖著你算了。”齐霁也笑。
“也不见得好。”
“哦?”
“跟你我大约不会有谈恋爱的感觉。”
“我多浪漫一人啊。”
“那也没有。”
“那什么感觉?”
“看孩子吧。”
“你!”
“真的,估计一起也还行,就是我肯定出去四处打猎。”
“凭什么啊!”齐霁笑著问。
“没性冲动。”
“你真恶心,说什么呐。”
“诶,你脸红了。”杭航爆笑。
齐霁也跟著笑。
杭航不知道自己跟齐霁说这些有什么用,但至少,给了他一个倾吐的机会吧。齐霁总是把事儿闷在心里,说出来有益身心健康。
到雍和宫的时候八点半都过了,齐霁嫌人多,杭航讲话谁让你迟到。齐霁说我有什么办法,胡蔚做了早点,就一起吃了,吃饭又不可能不说话,说话肯定就耽误时间呗。杭航回曰,有本事你再洁癖点儿,连他做的东西都拒吃。结果话题越说越扯,扯到后来都带色儿了,什么做爱啊上下啊,搞得齐霁直给佛磕头。罪孽。
让杭航喜闻乐见的是,齐霁给胡蔚求了个平安符。你可不就是离不开嘛,何必较劲。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没谁谈个恋爱就能定终身。这一点杭航比谁都坚信。现在杭航很庆幸自己没有硬性的去干预齐霁,爱过就算,伤心过,一定有所成长。谁也不可能终日活在玻璃塔里,不敲碎走出来,只会原地踏步一成不变。而玻璃塔碎的越晚,伤害也可以预见越大。好事儿。鸟还会弃子离巢,狮子还会踢幼崽下山。叔叔阿姨放手了,他也早该放手。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黄金屋,可,书里书外,是截然不同的世界。
想到这儿杭航忽然想到那天与梁泽探讨爱情这个问题,虽然很无聊,可俩人却还争著各抒己见。梁泽的见解之一挺发人深省──谈恋爱就像俩人从两端对著挖隧道,如果能精确吻合,那么你们就得到一条通往幸福的捷径,但大部分人不能合拢,于是得到两条。而在这些错综复杂不能合拢的通道里,你再挖挖,兴许就跟什么人挖到一起去了。
杭航到现在也不能确切说出他爱梁泽什么,大约,就是,新鲜感吧。他从不会让他觉得乏味。反观齐霁,就像自己对他说的,他对他,除了平淡不会有其他。但杭航坚信,这一定不是因为齐霁乏味,而是,他欣赏不到他的那一层美。谁可以?胡蔚吧。一个愿意并肯耐心的讨好齐霁的人,他不爱他他爱谁?
总之,分手也罢,就这样处下去也罢,杭航认为,这都是对齐霁的一种锻炼,是好的经历。
Act 30 分崩离析
送交者: 剑走偏锋1219[骠骑将军★★★★☆] 于 2016-06-14 6:11 已读 3779 次 大字阅读 剑走偏锋1219的私房频道圣诞、元旦,马不停蹄的忙碌,气儿还没喘上一口,春节就开始虎视眈眈了。不做饭,不知柴米油盐贵,同样,不切身去设计店铺、橱窗,不知‘简简单单’一个展台背后有多少辛酸。
胡蔚像一只泄了气的皮球趴在宽大的办公桌上,灿烂的日光下,午后的倦意阵阵袭来。眼前堆放的图纸、文件、琐碎之物杂乱无章,可他实在没力气去一一捋顺。
太疲惫了,由心理到身体。
胡蔚有些动摇,付出这么多还天天挨骂到底值得不值得?自己究竟适合不适合这份工作?可如果让他现在放弃,那也定然不会甘心。随著时间的推移,流言蜚语的威力开始变弱。这世界上有这么多需要人去关注的事儿,什么都是新鲜劲儿过去就算。但由此事,胡蔚算是了解了白领一族的风貌,那就是──多嘴。多嘴的人事事都内行,你问他现在几点,他就告诉你怎样做手表。就这么个操行。原来哪儿哪儿都一样,乌烟瘴气、鱼龙混杂。
每每想到这些,胡蔚就嫉妒齐霁──人老先生多好啊,家里一坐,工作完成。但嫉妒归嫉妒,胡蔚明白,齐霁所拥有的是过去所付出的结果。
内线电话响起,胡蔚一点儿都不想接,可想归想,也就是想想罢了。
“喂?”
“到我办公室来一趟。”就这么一句话,挂线。
胡蔚握著电话,眼前浮现出温屿铭那张脸。瞅著那脸他就想揪下那头,掏空了能当存钱罐,煮熟了够一人吃两顿。
“温sir。”胡蔚推开温屿铭办公室的门就对上了一张阴沈的脸。不用说,肯定又没好事儿。
“我需要一个解释。”温屿铭看著胡蔚,态度里的强硬不由分说。
胡蔚没去看温屿铭,视线紧紧的锁定在他手下按著的那张图纸上。
“衡量橱窗设计和相关空间好坏的直接标准就是看商品销售的好坏。因此,让顾客最方便、最直观、最清楚地‘接触’商品是首要目标。现在你告诉我,你这个店铺的设计,为什么要如此喧宾夺主?”
“我说过我对店铺设计并没有把握。”胡蔚撇了撇嘴。
“你不是没有把握,你是根本没把它当个设计来做。”
“怎么没设计?就是因为设计了才这么‘前卫’。”
“别把这事儿不当事儿,商业空间设计,基点起于橱窗设计。你现在把一个店铺搞成……这么一个模样,你自己衡量吧,这将近半年的时间,你都学到了什么?”
温屿铭的话字字句句像刀子,刻在胡蔚心里。他就是在恶心他,意图明显的恶心。
“胡蔚,我几次三番的告诉过你,你现在还没有选择的权利,不是这个case能接那个case不能接,你没有这个资格。我让你去做什么,你就做什么,至于你喜欢不喜欢,乐意不乐意,没有任何意义。”
“你能别以这个态度跟我说话吗?”胡蔚目光锐利的回视温屿铭。
“我态度怎么了?”温屿铭挑了挑眉。
“看我就像看一滩泥!”
“那你倒是把自己扶上墙啊!”
胡蔚的拳头攥的死死的,最终,还是放开,粗鲁的拿了温屿铭桌上的图纸就转身离开。深深的挫败感让他无力招架。真的,濒临极限了。这么长一段时间以来,他所犯得各种各样的错误被温屿铭摆在面前,他若是借题发挥也就算了,无力就无力在,自己确实没有把事情处理圆满。每一处设计,总有失误。
有自信这是件好事,但过分绝对地自信则不成。过分地自信,则会有很大的失败在等待著。
胡蔚为自己树立起的自信心基本全线崩塌了。
这种慢性的,长期累积的挫败、压力,让他喘不上气来。
他现在只觉得自己选错了路,高估了自己。
凝视著摊开的那张设计图,胡蔚揉烂了扔进了废纸篓。他承认他有故意对著干的成分存在,这也不是他真正在意的东西。让他无法逃脱的是──被束缚的手脚,以及,以往工作中那些无可推卸的错误。
细节见成败。
温屿铭如此对他说过几次。
再具备灵感的设计,在细节上出现瑕疵,也等同于垃圾。
胡蔚在办公室耗到了八点仍旧徒劳无功,这期间他设计了几个样式又全部统统删除。哪个都不好,在他看来哪个都不够好。
做不好。根本做不好。
胡蔚在一团糟的状态下离开的公司,走的时候,温屿铭办公间的灯还亮著。
地铁摇摇晃晃的,酷似小时候母亲推的摇篮。胡蔚靠在车门上,听著列车行驶的声音,听著旁人细碎的耳语,听著角落里那老人哗哗翻报纸的声音。
没有位置了,胡蔚找不到自己的位置了。他只身闯入了一个陌生的世界,本以为能求得生存,可,虽然到处都是树,却没有一棵结果子的树。
你到底都在干些什么呢?能干些什么呢?
这是胡蔚告别模特生涯前问过自己的一句话。现在,他再一次把这个问题提给自己。
这是一场蓄谋已久的逃亡,毫无目的地可言,却能让人精神奕奕。等到发现跳出牢笼竟是一片苍茫,回不去也走不出,却为时已晚。
进门胡蔚做的第一件事是开灯。除去小纯的眼睛泛著绿色光泽,整个屋里漆黑一片。猛男跟小纯争相欢迎著胡蔚的归来,胡蔚却没心思哄哄它们,而是挂上钥匙就躺到了沙发上,外套以扭曲的姿态被压在身下,胡蔚翻了个身,将其扯了下来。茶几上有齐霁留的便条:去杭航店里了。
客厅的吸顶灯憋了一个灯泡,这使得光线不如以往明亮。胡蔚睁著眼睛,笔直的注视著那灯,直到眼前晃起光的条纹。
他反复的劝说自己振作起来,不要被这突然而至的情绪化所打到,可浑身上下却没有一丝一毫的干劲儿。
心浮气躁的扫视著客厅,胡蔚的视线是在那柜子上凝固的。他鬼使神差的站了起来,走过去,拉开抽屉,印著红十字的药箱刺眼的躺在里面。
“要不要试试看?”
“什么东西啊?”
“好东西。”
“有多好呢?”
“让你忘记一切烦恼。”
小心翼翼的拎出药箱,胡蔚合上了抽屉,将药箱往茶几上一放,坐了下来。他的手放在药箱的搭扣上,仿佛有所挣扎,却在几秒锺之后就将它掀开,然后,那瓶氟比汀就握在了手中。
没别的可选择的情况下,手边的无论是什么也是首选。
胡蔚是在拧开瓶盖后停下的。
手,自动的停止了。
吞下它,暂时的烦恼没有了,可……
胡蔚胡噜了一把脸,点了颗烟。
现在的脑子一团糟乱,各种各样的想法层出不穷。他对自己说,偶尔一次有什么了不起,可另一个声音又在连声叹息,它同情他的前功尽弃。
你要什么,究竟要什么,两个声音汇聚在一起,拷问著胡蔚的心灵。
什么都得到过,也什么都放弃过。什么都尝试过,也什么都背负过。
没有了敢与不敢。只剩下,想与不想。
胡蔚的意识仿佛剥离身体,赤条条的飞往了过去。
镁光灯下自信的步伐、前卫设计感十足的霓裳,世人瞻目的焦点。掌声、鲜花、金钱和荣誉扑面而来。头顶美丽的光环,一切事物都显得精致而美妙,然而剥开光鲜的表面,背后的真实却令人窒息──强暴、滥交、毒品和绝望。更无法摆脱的是,被名利冲昏的头脑,傲慢、嚣张与愚蠢齐头并进,看似逍遥实际却不思进取,为了所想达到的目的而不择手段。你陷害我,我陷害你,你找到支撑,我就要找到比你更强有力的。作为娱乐圈的相关行业,时尚圈也注定是个要命的大染缸。Sophie Anderton一个人的丑闻能拍出另一部《性 谎言 录像带》,还有什么不会发生?在这儿没有最乱、只有更乱。谁在乎什么?什么又去在乎你?一切在国际时装模特代理界赫赫有名的公司都在把你当作商品出售、任人观赏,最后却只扔给你点儿辛苦钱,那些被碰掉的瓷,摸褪的色,铺天盖地的灰尘没人去管你,他们只需坐在那里等下一件瓷器上架,替代你,并将你扔进垃圾桶,再等著扫垃圾的把你的碎片清理走。
胡蔚你要怎么办呢?继续拾起这些么?
骤然而来的种种画面让胡蔚不自觉的颤抖。再拿起让你逍遥的药品,就等同于你将再次出卖自己。否则,靠什么来维持逍遥?你真要自己一片骨头都不剩吗?如此这般,当初跳出来又是为了什么?你下了多大的决心,扔了多少已得的报酬才换来今天的安稳?
胡蔚反反复复的问著自己,一次次的敲打自己的脑袋。
承受过那些,还有什么是你承受不来的?
是,新的工作压力大的不一般,你得不到认可。可与做模特相比,难出去多少?一点儿不多,你做模特也是吃了太多苦的,也是最初不被认可的,不是吗?并且,你有没有付出百分之百的努力?你想不想坚持?如果就又这样放弃,你如何去面对给你机会的芬姐?温屿铭逼迫又怎么了?你就不能再相信自己一次么?你就不能鼓励自己去战胜他么?男人总该有些担当吧?你就甘愿一辈子只当个花瓶?
是,齐霁总是阴晴不定,上次闹过那么一次,算是有所收敛,但仍旧有摩擦,仍旧有让你心烦气躁的地方。可你放的开他么?他有什么特别不能让人忍受的么?你忘了你发现自己这是第一次动了感情么?好,离开,离开又能如何?这么温和的人都处不来,你还能跟谁处的来?索性不要感情?继续跟有利的人挂一起?再或者只单纯为性而性?你恶心吗?你有乐趣吗?这跟过去又有什么区别?或许齐霁没有太多的优点,可他的随和、温暖、有学识、小情小调等等,不都在简简单单的日子里将你打动吗?
如果,这些都是你想拥有的,又何须放弃?何须逃避?你所需要做的,只是正视并面对。你给了自己一次重新开始的机会,这是很多人做不到的,你要珍惜。你还有需要照顾的继母,你还有需要照顾的……小纯。
若不是强大的意志力,胡蔚不会拧上药瓶的盖子,而既然拥有了坚强的意志,他相信,一切,都能熬过去。
猛男睡著,小纯也睡著,胡蔚觉得,现在最好的缓解方式,就是自己也睡下。雨过,总会天晴。
齐霁是悄无声息走到胡蔚背后的,他想吓唬他一下,然后给自己一个狠狠抱他的理由。
人的自我调节需要过程,他齐霁不是一天半天就能想开,但最近,他要求自己放轻松,要求自己坦然处之,要求自己对胡蔚有信心。为什么不呢?面对一个如此体贴的情人,你有什么非钻牛角尖的必要?
跟杭航混一起人也会开朗,宠物店里那么多生命等待关爱,就如同那么多新生儿等待开始一段人生。那种朝气蓬勃的力量让齐霁调节自己调节的很到位。他可以去主动的亲亲胡蔚了,可以率直的去抱抱他了,虽然性事上还有些别扭,可是,至少也还是可以做top的。齐霁相信,慢慢地,慢慢地一切都会好。他愿意尝试著去相信,过往的经历造就现在的模样。
可……
胡蔚合上那瓶氟比汀的动作狠狠的抽了齐霁一个嘴巴。
他,在干嘛?
他,还可能是在干嘛?
那天杭航无意中说到药物滥用,齐霁就急了,慌忙帮胡蔚辩解。可是,一瞬间闪过他生病时候胡蔚给他拿药的神态……他就……他依稀还有记忆,胡蔚很了解这个处方药。当时他还吃惊著对他说,是不是看见很多青少年以这个替代毒品?我不会啦。
是的,我,不会。可,你会。
你会。
我居然还说服自己药物上瘾的人是停不下来的,停不下来就会不断升级,他也就不会生活的这么健康。
天!多么狠的抽了自己的嘴巴。
他,居然,在偷他的药!
不是第一次了吧?是啊,怎么可能是第一次?天知道持续多久了,也许……他一直都是这么的在偷窃。
胡蔚是感觉到视线回头的,回头的时候他刚刚把那瓶氟比汀放回药箱。猛然间对上齐霁的视线,胡蔚一哆嗦。那里面的愤怒,能赶上一座火焰山的喷发。
“你……”
胡蔚紧张的百口莫辩,并确实有一丝如同被捉奸在床的恐慌与心虚。
“滚出去。现在、马上,从我的家里,滚出去!”齐霁的脑子里嗡嗡的,他甚至听不清自己说话的声音。
“齐霁,你……”
胡蔚站了起来,企图表达,可齐霁完全不给他机会,他再也容不下他了,震撼与绝望将他奋力的击倒。这些日子以来的矛盾挣扎,究竟都是为了什么?为了证明这场徒劳无功吗?嘴,跟混乱的大脑纠结在了一起,它们发动了进攻,彻底地、决裂的进攻。
“你太让我失望了,太让我失望了!”
愤怒,一定能培养出‘出色’的演讲人。
“胡蔚,你怎么可以这样?易可风什么都告诉我了,你究竟是个怎样的人,他原原本本的都告诉我了!你滥情、你滥交,你为了得到别人所不能得到的出卖自己,你玩弄一个个对你可以有所帮助的人,你利益熏心,你……”
齐霁的话滔滔不绝,与他的愤怒一起发泄著,他用的词汇一个比一个刺耳,虽无半个脏字儿,但那种鄙视与唾弃却成倍的胜过脏话。他趾高气昂的告诉他,我原谅了你的种种,你却还让我承受这种刺激与背叛!
胡蔚忽然间就不想辩解了,他从来不知道,他在他眼里是这般模样。他原来一直什么都知道,然后轻视著他,并把自己放在一个上帝或者说救世主的位置上。他就仿佛施舍给路边乞丐一碗饭的善人,清高而又傲慢。他忽然让他恶心了。
“你说话啊,为什么不说话?你觉得不说话就能掩饰一切吗?你这个可耻的骗子!你这个无耻的吸毒者!你这个小偷!你这个……”
无所谓了。
这就是胡蔚此刻的感觉。他这样的形容著他,他何苦还去有所谓?他不想辩解也不想吵,他半句话都不说,半句话都不屑对这样的一个人说。他,片刻都没有信任过他。他,片刻都没有看得起过他。
胡蔚不去看齐霁了,他蹲下来,揪著小纯的后腿拽出了躲在沙发下瑟瑟发抖的小黑猫。他抱住它,拿了放在地上的外套、包儿,转身就往玄关走去。
猛男一直缩在墙角,这会儿动物的第六感让它有了不详的预兆,他汪汪的吠著回应著小纯喵喵的叫声。
胡蔚换了鞋,开门,小纯死命的蹬他,却被他牢牢圈在怀中。
“我从不滥情。”
这是他留下的最后一句话。
齐霁看著那道关上的门,手里攥著的钥匙哗啦就扔了出去。
他不知道他为什么眼睛会湿润。或许因为那人偷得不是药,而是他的心。偷走了,揪住他,他也还不出来。
Act 31 浮尘
附近的酒店谢绝带猫入住,胡蔚抱著小纯坐在路边,这落魄的情形一如他第一次见到齐霁时那般。可此时连彼时都不如,冬夜彻骨的寒风吹得小纯窝在胡蔚外套里头都不露。
胡蔚此刻一点儿都不想去想齐霁,可……思维似乎停在了最后经历过的那个时刻,如何也抽不出来。
事实证明,他们完蛋了,可一切又那么不真切。
懊恼吗?
懊恼。
气愤吗?
气愤。
烦躁吗?
烦躁。
可,这些最后糅合在一起,却只剩下无奈。
胡蔚最终连辩解都没辩解一下,首先那么一个情形之下,他说什么他也不会听;其次,也真是觉得没必要说了,索然无味。这不是绝望,大抵,是内心深处深深的失望。何苦来的要喜欢一个人?最后结局不正是这般落魄?
胡蔚打了两个喷嚏了,这持续下降的温度让他的身体难能负荷。
小纯可怎么办?
带著它胡蔚连自己的栖身之所都找不到,可,他又不能丢弃它。他不会再让小纯成为一只流浪的野猫。经历了富足的生活,它又怎么能再去四处讨生活?
怀里的小纯大约是睡著了,胡蔚只能感觉到它一动一动的呼吸。
这个时候胡蔚有种深切的体会,没朋友,没顾虑的同时也是作茧自缚。
将近三点这个时间,显然,不能拜托小敏。那还能有谁呢?
电话簿里统共就那么几个人,除了同事再无其他。
胡蔚想到了杭航,可这么一个时间一是没他电话,二是不好登门拜访,三是……他是齐霁的发小儿。
又看了一遍电话簿,胡蔚发现自己只能毫无退路的给温屿铭拨个电话试试看。可他是一万般的不想。想起温屿铭那张脸胡蔚就想揍人。不求他,就是不想求他。
然后胡蔚想到是不是可以去公司呢?至少公司还暖和。可,明天温屿铭看见猫……还是等骂。公司里肯定是不让养动物的。而且上班那么忙,小纯如果乱跑……给其他同事添麻烦不说,丢了那是极有可能。
最后胡蔚权衡了一下,这般地步了也只有走一步算一步了,先去公司,至于温屿铭明天骂人也罢,同事们明天碎嘴也罢,至少不能一人一猫冻死街头。明天把小纯关在办公室,下班就去找住处,年底这个时候租个房子大抵应该不太困难,管它房子怎么样呢,先过渡一把。
温屿铭刚吃了一点儿宵夜,推开残羹剩饭也没收拾就继续做策划,还剩一点儿了,他不想留给明天。如果一切按计划得以履行,那么这将是他最后一次统筹设计橱窗。过完春节,等到开春,他将升职为可洛品牌形象负责人。这也就是说,小到橱窗、店铺,大到宣传、接洽、走向等等各个方面全部归属他负责。自此,他就迈进了公司高层的位置。这一决策芬姐很早就对他提及过了,是上个月底的时候正式确定下来的。而他现在的职位,由他推荐一人接替。人选温屿铭是有的,可是吧……始终不能定下来。
眼睛有些疲惫,温屿铭敲了几个字儿就靠在了椅背上。
思绪也开始乱了起来,那张脸不住的往眼前飘。半年了快,他一点儿不给他机会,协议也迟迟不提出来。他不知道他到底是个什么意思。他反复的告诉过他,这一段时间再熬过去,工作就能缓解下来。站在决策人的位置,必然跟设计师不同。这是统筹与技术的区别。可他偏偏就不买账,就……
温屿铭听见了猫叫
半夜,空无一人的办公室,猫叫。
接著是细碎的声音:钥匙声、开门声、喷嚏声。
温屿铭站了起来,开了自己办公间的大灯。推开门,就看见胡蔚以蹩脚的姿势站在他的办公间前鼓捣。
胡蔚也是这个时候回头的,回头就看见了温屿铭。好么,这叫一惊,差点儿被小纯跑了。他,还在?不能够吧,刚走过来的时候没看见门缝里有灯光泄露出来啊。
两人面面相觑,四目相对,随后胡蔚的视线越过温屿铭往他的办公间里看,发现工作灯亮著,怨不得刚才没注意到灯光呢;与此同时,温屿铭的视线向下,笔直的落在了黑猫小纯身上。
“无家可归,猫就放一天,下班我去找房子。”胡蔚言简意赅,说话的工夫儿门也开开了。
“跟……你BF吵架了?”这是目前温屿铭能想到的唯一一个原因。
温屿铭会这么问出乎胡蔚的意料,他问这个管个蛋用?傻子也看的出来吧?取笑?
“没,散了。我保证猫不会惹麻烦,也保证就放白天那么一会儿。”胡蔚说著想进办公间。
“你打算今儿晚上就睡办公室了?”
“哦,要不行的话,只放猫,我去找酒店。”胡蔚不卑不亢的看著温屿铭。
“我……我不是这个意思,你就这么睡这儿,明天上班可能……”
“还没传出咱俩同居的传言吧,想也知道不是你轰我出来的。”胡蔚笑著说,“要不就是你担心大家传我带著猫搬出来想赖上你?”胡蔚就是恶意的,这种话说出来他很暗爽,若不是他给他如此之大的压力,他又怎么会去动摇会去拿那瓶氟比汀,又怎么会跟齐霁……冤有头债有主,没有胡蔚他也要找出来。
“你说这话算什么意思?”温屿铭皱眉。
“什么意思?”若有人能让你心无旁骛的发泄,没人愿意错过此机会。他对他无半点儿顾虑,他可以随意说什么,他现在就想把他树立到敌人的位置,“你不就是怕那些流言蜚语吗?你不就是急著跟我撇清关系吗?你不就是做给大家看的整我吗?鼓掌,干的漂亮,你形象多伟大啊,我是一多么称职的合格的充当婊子的人选啊。标准让人唾弃的人物,说出来谁不信啊……”
“胡蔚!”
温屿铭一声呵斥,可这并没有让胡蔚的嘴停下来。
“认谁想也知道我不是什么正人君子,我什么出身啊,你们什么出身啊,我从西安硬是挤破头到北京,我做模特,我没好口碑,我跟谁都可以睡,为图上位没有没干过的,我居心叵测……”齐霁,我帮你骂,肯定比你骂的到位。
胡蔚没想到温屿铭会捂住他的嘴,“你没必要拿讽刺你自己来攻击我,胡蔚,我半分不在意流言,这么多年我知道办公室是个什么地儿。我苛责你,我以为你能知道我是希望你能更好。我不是个讲究方式方法的人,但我至少不是一个小人。”
是啊,胡蔚他怎么能不知道呢?自始至终,温屿铭都在督促他,磨练他,他懂得眉眼高低,他知道。虽然最开始猜测过温屿铭是借题发挥,可渐渐的理智下来胡蔚懂得是自己犯错误在先才惹来讽刺与责骂。但胡蔚就是想这么说,似乎这么说就能缓解胸中的某种疼痛。为什么会疼呢,怎么这么疼?不是决定无所谓了吗?不是都深感索然无味了吗?
小纯被胡蔚搂得太紧了,难受的喵喵叫不停。温屿铭见胡蔚不再那么激烈,放下了手,“猫放在我那儿吧。”
“……啊?”胡蔚微微仰头。
“我收拾一下去,你跟猫,跟我走。”
“我们干嘛要跟你走。”胡蔚还在逞强。
“算我怕了流言蜚语,行吗?”
胡蔚皱脸。
温暖舒适的环境总会让人的心情得以放松。小纯可算是脚著了地了,欢快的蹓跶起来。温屿铭给胡蔚倒了杯果汁,在他对面坐了下来。
“我下班就去找房子,暂时给你添麻烦了。”
“看著办吧,你最近工作量不小。”
“肯定不会滞留太久。”
“我无所谓,房子大我也不常在家。”
“……谢谢。”
“呵呵……喝点儿热的吧,我看你刚才冻得够呛。”
“还行,跑了几家酒店,都谢绝带猫入住,背死了。”
“你就带了这么点儿东西出来?”
“嗯,是,所以我明天早起点儿去简单买几件衣服什么的。”
“还说不是吵架。”温屿铭笑。
“嗯?”
“别买了,我这里应该还有新的换洗的衣服,过几天不闹脾气了,该回哪儿去回哪儿去。”
“呵呵。”胡蔚抽出了一支烟,“别试图推测什么,我说的你也没必要相信,但,我知道我自己在说什么。”
“我不跟你说这个话题,但就是建议你,话别说死了。”
“有吃的么?我饿了。”
“啊?这个点儿你要吃东西?”
“就中午吃饭了,现在忽然就饿了,暖和闹得吧,没有就算了。”
“有速冻饺子,我下点儿给你。”
“谢了。”胡蔚出溜儿到了沙发上,仰躺著按著头。
“我忽然有种感觉。”温屿铭站起来往厨房走。
“嗯?”
“你刚存心拿我撒发子是吧?”
“还有第二个脸上贴著出气筒站我眼前的人吗?”
“呵。”
小纯对陌生的环境很抵触,不一会儿就跳上了胡蔚的肚皮趴了下来。胡蔚胡噜著小纯的背,只觉得饥饿与疲乏。
话,不能说死了。
但,把话说死了的人,是他不是我。
一个人在说出所谓的事实真相时,只是在说出他自己的看法。
齐霁的看法胡蔚一目了然了,又如何能再继续?所以,他说,散了。
事已至此,就到此为止。
有些东西闭上眼睛才能看到,比如梦。有些东西捂住耳朵还能听见,比如,伤害人的话语。也因此,人很难做到不看不听不想。
危险就是常常觉得自己很安全。胡蔚就是如此。在跟齐霁一起生活一起相处的日子里,他觉得那是最美妙的时光──仿佛自己获得了新的生活,仿佛自己变成了不一样的人,仿佛虚幻的梦想在现实里开花结果了。但其实呢?
他跟他到底过的是怎样的生活?你一头热的憧憬未来,可,他却一门心思的钻研过去。
结,实在解不开,那就剪断吧。
胡蔚不怪齐霁什么,他知道他是白纸一张。自己不一样,自己那已然是写满了历史。为什么会成为Earl或者说众人的靶子?因为你有历史,别人不向你开炮向谁开炮?索性他已经可以相对坦然的接受并面对,不然保不齐还能培养出不少说出事实的敲诈者。
公平?可笑。
会问这东西,就是用来限制较弱一方的。
他与齐霁,从没公平可言,一开始就不是从一个起跑线出发。
“醋要吧?”温屿铭踱步出厨房,问。
“要。”
“辣椒呢?”
“要。”
“蒜呢?”
“要。”
“你有不要的么?”
“设计图的不要。”
“……挤兑人没完了?”
“我就擅长欺负好人,我是什么人啊。”胡蔚也不睁眼,抱著小纯呵呵的笑。
“行,我幸免于难了。”
“哦?”
“谁是好人,我也不是好人。”
“呦,那你这儿我常待吧,入了贼窝多适合我。”
“你啊,何苦苛责自己。”
“千金难买之一。我乐意。”
Act 32 所谓好人
一个多礼拜了,齐霁什么都没干,就是每天或者躺在床上或者躺在沙发上瞪眼看房顶。若不是猛男撒泼,恐怕连楼都不下。他不是故意要摆出这幅悲天悯人的姿态,摆也没人看,而是确实干什么的想法都没有。
感动之于爱情,就像镇痛药之于疾病,缓解的只是暂时的,并,治标不治本。
曾经,就在一个月前吧,胡蔚还让齐霁感动了一番。可现如今,除了记得他给他的疼,他已经渐渐淡忘了他所给与过他的其他感觉。
胡蔚走了,就像齐霁要求的那样,再没有踏进过这个家门,钥匙就那么挂在门口的钥匙箱里。可人虽走了,遗留下的东西太多太多。卧室衣柜里他的衣服、厨房里他的杯盘、客厅里他的小纯喜欢的猫爬架,卫生间里他的剃须刀,阳台上他的旅行箱。这个屋里,处处都有他的东西。甚至,矫情点儿来说,还有他的味道萦绕其间。
齐霁两天前就试图把这些东西都清理出屋儿,可是倒腾出来却完全不知道要往哪里扔,等他翻腾的哪儿哪儿都是的时候,一是不知道如何下手了,二是良知提醒他不带他这么干的。于是乎糟糕伴随而来,那就是──胡蔚的东西陪他渡过胡蔚离开后的每一天,触目所及。
这个屋里,不单单是齐霁无精打采,第二个喘气儿的猛男也是意识迷离。两位时常脸对脸趴著,最后叹气一下,都闭上眼睛。
齐霁面临的问题很严峻:他失去了毕生唯一的一次爱情。
猛男面临的问题也很严峻:没有了干净宽敞可以随意奔跑的房间、没有了三五不时的炖肉、没有了每周不用出门的按摩洗澡、没有了……看见就烦不见了很想的黑猫小纯。
齐霁饿了,搜肠刮肚的饿。这些天他没有一天好好吃过东西,大多数时候还能省就省。现在也一样,齐霁根本不想从沙发上起来吃点儿什么,仍旧决定放任自流。饿过劲儿也就不饿了。
翻了个身,齐霁换了个姿势躺在沙发上,瞬间就觉得家里太安静了,于是乎就顺手开了电视。不知道什么时候电视上又开始重播西游记了,猪八戒呵喽著鼻子喊,大,大师兄。
齐霁看著西游记越看越困,握著遥控器的手一耷拉,就那么侧著身睡了过去。
再醒过来是被电话吵醒的,茶几上的手机一边震动一边唱歌,在掉下去之前,齐霁伸手抓住了。
来电显示:杭航。
齐霁犹豫了几秒锺接还是不接,可就在这几秒锺之内,电话停止了呼唤。
点了颗烟,齐霁坐了起来,脚刚落地就踩著了猛男。猛男幸亏也被电话吵醒了,要不睡著被踩一脚,一准儿啃齐霁脚丫一口。
事情发生了这么些天,齐霁一次没有给杭航打过电话,因为他实在不知道自己要怎么把事情说出来。齐霁知道自己很需要杭航的安慰,可如此不光彩的事儿他委实羞于启齿。越是亲密无间的朋友,彼此的隐私越难以向对方透露。知己在这一方面酷似敌人,越少越好。
攥著手机,看著一团糟的屋子,齐霁瞬时就在这个霎那崩溃了。他真的不能说清楚自己怎么就把日子过成了这幅模样。
你是个多么失败的人啊。
他在内心深处有感而发。
深吸了最后一口烟,将烟蒂碾灭,齐霁按了快捷键,给杭航拨了回去。
“你刚干嘛呐?半天不接电话。”
杭航的声音仍旧那么温暖,这声音竟让齐霁哽住说不出话来了。
“不是想给我省电话费吧?单向收费确实不错。唉那你该用座机。”杭航丝毫没有预见此刻的齐霁是哪般模样,仍旧逗著他开玩笑。这之后又扯了几句,当杭航发现都是自己在自说自话的时候,神经末梢才捕捉到了危险信号。
“你,没事儿吧?”
“……我失恋了。”这句询问让齐霁说出了电话接通以来的第一句话。
杭航听到,沈吟了一下。
“真的。”齐霁补充。
杭航叹了口气,“我没怀疑真假,你就是告诉我火星人刚带你宇宙旅行去了我也信。”
“今天不是愚人节……”齐霁的声音暗淡。
“嗯,我也没本事把日历倒回去。”
“你怎么都不安慰我一下啊……”
“安慰?安慰是什么?也就是给你开张处方,我还是做点儿实事药铺给你抓药去吧。”
“呃。”
杭航是在挂了电话后二十分锺内登门的,瞅见齐霁那样儿就倒抽了口凉气──邋遢的睡衣、乱糟糟的头发、泛青的下巴、空洞的眼神……房间更是惨不忍睹,哪儿哪儿都一团乱,该在哪儿的东西不在哪儿。猛男也惨了,跟揉成一团的报纸似的,灰不拉叽。
见杭航进门,猛男奔了过来,一通猛嗅杭航手里的袋子。杭航俯身拍了拍猛男的头,“是给你的,但不是吃的。”
“又给它带东西了?”齐霁抓头。
“是,我刚才给你打电话就是想告诉你给猛男拿了个新的飞盘。”
“呵呵……”
杭航看了看齐霁,摸出了电话,“梁泽……嗯,对我……你过来一趟吧,猛男得洗澡……是,我知道……嗯……嗯……挂了。”
“干嘛还让梁泽过来……多……麻烦。”齐霁这叫一个尴尬。
“猛男都成脏狗了!”
“……”
“你看你这模样吧你……让我说你什么好啊!”
“我……”
“去去,洗个澡,刮胡子,把自己收拾利索了。”杭航皱眉。
“我……”
“现在、马上。我得把你这屋子拾掇两把,根本没法儿下脚。”
不容齐霁反对,杭航就把齐霁推进了浴室。齐霁站了一会儿,欣赏了一下镜子中自己的邋遢尊荣,最后颓然的坐在了马桶上。
窗外的阳光细碎的洒进来,齐霁看著自己的手,发现那双手苍白而无力。
爱情这东西原来如此折磨人,白痴也知道如何开始,却只有老天爷知道怎么结束。
杭航正在收拾客厅,就看见齐霁怎么进去的怎么又出来了,他还没来得及呵斥他,就被他的一脸扭曲震慑住了。杭航像行注目礼似的看著齐霁走到柜子前,开抽屉,背对他几秒锺,然后又走回了卫生间,死死的将门扣上。
齐霁回到卫生间,看著手里的那瓶氟比汀怒火中烧。他用力的拧开了瓶盖,而后哗啦一下把瓶中药全倒进了马桶。只见那一片沈沈浮浮的胶囊溅起了小小的水花。
齐霁蹲在马桶前,眼睛直勾勾的盯著那一片胶囊。一粒、两粒、三粒、四粒……
注视了一会儿,齐霁觉得有哪儿不对。
怎么……这么多?
他集中精神数了起来。数完拿过瓶子看上面的规格。
只少了四粒。
这一瓶是去年才开的,在此期间只用过两次,一次两粒。
……一粒没少。
齐霁绞尽脑汁的想,可怎么也是一粒没少。
这……怎么可能?
梁泽没多会儿就过来了,杭航没让他进门,直接把猛男给他递了出去,吩咐──洗澡、剪指甲、陪玩儿。
杭航简单把客厅整理出大概,还不见齐霁出来,又瞅见开著那抽屉里药箱也开著……崩溃,他不是要……寻短见吧?虽然杭航惊讶于自己的这个念头,也知道这多半不可能,可人却不受控制,大步径直走到了卫生间前。那动静已经不是敲门了,是擂门
“齐霁!齐霁!!”
齐霁已经把那些胶囊冲了下去,开了水洗澡,并没有听清。
门外的杭航急了,大力的拍门,并动了心思把门踹开。他突然就后悔把梁泽打发走了,撞门他肯定不如他。
“齐霁!!!齐霁!!!”
齐霁一直处于失神状态,好半天才隐约听见了喊声。关上水,就听见杭航激动的叫著他的名字。
“啊?怎么了?”
杭航听见回应这一颗心突突突还跳著,“你干嘛呐?怎么还不出来?你要吓死人啊?有什么想不开的?”
“哈?”
“千万别想不开,没有什么过不去的!”
齐霁看著门,又看看镜中失魂落魄的自己,明白了,杭航是觉得他……
怎么能够啊!
“杭航你知道吧,耶稣星期五被钉在了十字架上,挂了。那是全世界最绝望的一天。可三天后,人们迎来了复活节。”
“你胡说八道什么呢?你先出来。”
“这个事儿教育我们,再不能忍受,也试著等三天。”这一语双关,齐霁不知道自己究竟是说给杭航还是说给自己。
“……”
杭航终于等到齐霁出来的时候,松了口气。齐霁把自己收拾的妥妥帖帖,安然的坐在了沙发上。
“我干了一件巨……2的事儿。”
杭航想不到,他等来的齐霁的第一句话,是这么一句。茫然无措,杭航只得竖起两根手指,用另一只手的食指横著划拉,“锯2?”
“我笑不出来。”
“我也没盼著你能笑出来,你这没头没脑的一句是?”
齐霁的语言表达能力从没如此突出过,他从头至尾的叙述了发生过的种种,毫无保留。反正自己在杭航面前从来没有过高大形象,反正自己就是事事依赖杭航,反正……那就全说了吧。
杭航喝著茶,越听眉头皱的越深。再护犊子,再没立场,这回他也没法站在齐霁的这一顺边儿了。更何况他一向帮理不帮亲。齐霁的表述让杭航实难想象──那是他所认识的齐霁所能做出的行为吗?
而重磅炸弹,就是那一粒不少的药瓶。
齐霁说完,眼巴巴的看著杭航,比一只弃狗的眼神还让人于心不忍。可杭航综上所述,唯一能得出的结论他知道一定是齐霁不想要的──没救儿了。
维持一段感情,就像俩人合看一台电视,总以其中一位的牺牲为基础。可,这个牺牲是有限的。包容,不是纵容。
动物因饥饿而猎杀,人,因贪婪。
站在旁观者的位置上,杭航一眼就窥见了齐霁在与胡蔚这段感情中的贪婪。他很想帮助他,他很想拯救他,可他束手无策。人如果不意识到自身问题而自发的改正,那多半一辈子也无法从新开始。
“杭航……”齐霁见杭航一直发呆而不言语,不禁推了推他,“你说……你说是不是我……误会他了?”
“著著实实的误会,误以为,会。”
“我……”
“你半分锺都没信任过他。”
“这,这不赖我啊,这样的他,这样的他我怎么可能信任?无论他有没有拿我的药,他至少是想拿的吧?无论他跟温屿铭有没有苟且,他以前就是这样的人吧?这样的人,你说,谁能去信任?怎么可能去信任?”
“你还能再自私一点儿吗?还能吗?”
“什么?”齐霁瞪大了眼睛。
“你就这样自我为中心吧,你谈的恋爱也是以自我为中心。”
“你……你干嘛这么指责我?”齐霁把重音落在了‘我’上。
“因为有问题的是你啊!什么都是你揣测出来的!是,没人能不在乎自己另一半的过去,可,在乎的方式是你这样吗?以伤害为前提?”
“我……我又不是故意的……”
“故意和无心,伤害也终究是伤害。”
“……咱们不说这个了好么,我……我想你告诉我,他……我怎么才能……”
“齐霁。”杭航看著齐霁的眼睛,虽然他如此的无助,这个时候,他也不能帮他什么,帮他,就是害他,杭航越来越明白自己所犯的错误了。这情感终究是属于他的,所以,他必须自己解决,他可以替他做很多事,但,唯独不能替他谈恋爱吧?
“嗯?”
“我没法在这件事儿上帮你出谋划策,我能给你的观点是,一,胡蔚可能不会再接受你;二,如果你不从内心深处意识到你自己的问题,肯定验证我的观点一。”
齐霁的眼睑垂了下去,人仿佛坠落到谷底。无依无靠。
杭航陪齐霁吃了饭才离开。当齐霁又剩下自己孤身一人,漫无边际的寂寞与疲惫、伤心与绝望、后悔与检讨,逐一到来。
他是鼓起了莫大的勇气给胡蔚拨了电话的,结果只换来挂断。
这也不能让齐霁死心,他又竖立起信心,坚决的给胡蔚发了条短信。
“胡蔚,我想跟你谈一谈,我有话想对你说”
回复来的很快。
“我没有什么想跟你说的”
世上的坏事,十之二三是所谓的坏人做的。十之七八倒是无能而又多事的好人做的。
齐霁拿著手机,脑中泛起的就是那天读到过的这句话。读的时候并不懂得,现在好像能理解了,却……
Act 33 怀念
“那什么……小纯它……以前跟家不这样儿……”胡蔚窘迫的坐在沙发上,难得不用加班的一天,他居然跟温屿铭排排坐,一个裁布一个穿针。
“你就别道歉了,几天了,天天道歉。”温屿铭皱眉。
胡蔚低头,捂脸,他也不想这么当孙子啊,奈何小纯这么能惹祸
从起先的撞翻花瓶,到后来打碎茶杯,到现在是个家具角儿就抓……
总之,每天进门都是一团乱。
由于近期工作量委实是大,胡蔚只能每天抽中午和傍晚吃饭的时间按网上联系到的跑跑中介,可……着实没有一个靠谱儿的。不是说住户近期搬走,就是说要等另外一个客户先确认是不是租住。
在胡蔚烦躁之前,温屿铭先烦躁了,曰,你能踏实先住着吗,还不够倒腾的。
胡蔚对此巨郁闷,温屿铭那意思是,他最后还得领着猫回去。
仿佛要对此进行佐证似的,上礼拜齐霁打了电话。胡蔚挂断,他就发短信。
回那句‘我没什么想说的’胡蔚没经过太多考虑,因为那时候,他确实一句话不想跟他说。至于以后有没有,也说不上来。一个可以那么看待你并让你‘滚’出去的人,你跟他还有什么好说的?
“继续把这个套上去。”温屿铭扔过来的布套打断了胡蔚的思绪。
“又弄好了?”
“对,看看大小合适不合适。”
“你手怎么这么巧啊?”胡蔚挪着茶几上的杂物,把用来圈住边沿的布套拉开,往上套。
“问芬姐要的下脚料还真挺多,一会儿有富余的给小纯缝个小垫子吧。”
胡蔚愣了一下,“你……不讨厌它吗?”
“不讨厌啊,小时候儿跟猫一起长大的。”
“啊!是嘛!”
“嗯,一只大黄猫。我考上高中那年它走的,临走那天就趴在我脚边儿,眼睛都快睁不开了,可还是跟着我……”
“呃……”胡蔚意识到这个话题不够好了,“那最后把陈列柜下面那个包上就行了吧。出门时候门都关上,就让小纯跟客厅活动。”
“对。”温屿铭点点头。
“大小正合适。”胡蔚坐回沙发上,点了颗烟。
“抽完裁两块儿方布。”
“哦……好。”
温屿铭抬眼看了看表,手里的针方向半点儿不偏离,“都这点儿了……你饿了么?”
“……还……”
“饿了就是饿了,现在楼下茶餐厅还能叫外卖。”
“你呢?”
“我免了,可不是谁都像你似的,怎么吃都死活不长肉。”温屿铭无奈。
“哈哈哈,我早就说过吧,你这年纪得拼命自我约束。”
“对,现在更挑战了,每天夜里有一主儿当着我面儿大吃特吃。”
“得,我知道你嫉妒我。”胡蔚乐,摸了手机给餐厅拨电话。
“我就是特好奇。”温屿铭插嘴。
“好奇什么?”
“那么多东西,你吃哪儿去了?”
胡蔚白了温屿铭一眼。
送餐的上门,温屿铭已经缝好了陈列柜的四个角套,胡蔚瞅着这严肃的屋子这会儿变得不伦不类,忍不住就乐。
他开吃,温屿铭开始给小纯缝小垫子。小纯趴在胡蔚腿上,时不时讨个吃食。
“你……你爱人跟你解决的如何了?”胡蔚想了半天,决定用最传统的‘爱人’一词,至少不带性别符号
“还是那样。”
“继续拖着?”
“不知道他什么意思。”
“也不给你机会挽回?”
“不给。”
“哦。”
“那皮蛋瘦肉粥看着不错。”温屿铭不想谈论这个话题,于是凑过去胡蔚身边盯着那碗皮蛋瘦肉粥。
“……给你?”
“不成,马无夜草不肥。”
“那你就别使劲凑过来闻了。”胡蔚继续吃。
温屿铭叹气,够过小缝纫机不吭声了。
“诶,你说,是不是很多技能,只要学会了,就终生不会忘?”
胡蔚的这个问题让温屿铭挑了挑眉,“你指缝纫?”
“不单单是缝纫,好比,骑自行车,游泳,我也说不上来,等等吧。”
“应该是吧,你怎么想到问这个?”
“嗯……怎么说呢,以此我就会想,是不是贪婪的人就永远贪婪,放荡的人就永远放荡……之类的。”
“原罪?”
“也不是,就觉得性格标签也许也是会跟随你一辈子的。”
“性格后面为什么要加上标签?”
“因为人实际上搞不清楚自己究竟是什么性格,都是通过表现而让旁人总结。”
“胡蔚你想说什么?”温屿铭停下了手里的动作。
“没,没什么。”
“你的过去,影响到你的现在了?”温屿铭对于胡蔚对过去的排斥印象深刻。
“……”胡蔚想说什么却没有说出口。
“人总要为过去承担责任。”温屿铭笑了笑。
胡蔚不悦的皱了皱脸。
“这话我绝不是针对于你,对我也一样。”
胡蔚侧脸看了看温屿铭。
“错了就是错了,你想改正,你想再来,也还是错过。”
“这论调真现实。”
“这世界不就很现实吗?”
“可是……难道要知错不改?”
“当然不是。改,是改给自己的,不能让别人舒坦,总能讨好自己吧。”
“哈哈……这说法有意思。”
“若是受用,价值远比有意思来的大。”
“呵呵。我……其实你知道我为什么告诉你……我跟他,散了嘛。”
“他纠结于你的过去?”
“也不赖他吧,他是一张白纸。”
“嗯。”
“我其实到现在也不明白,我那时候为什么选择那样一种生活。当时好像一个是被名利冲昏了头脑被那个圈子所同化,一个……你知道,北京真大。”
“是。”
“太大了,有寂寞也有诱惑。”
“可以想象,而你又是那么一个年纪。”
“那时候每天醒过来,就有一种茫然无措的感觉。入睡前,身边没有另一个人,就觉得床承载的是寂寞。”
“现在呢?”
“还好,一个人也挺好的。哈哈哈,有小纯。”
胡蔚的脸跟温屿铭的脸离得很近,他看着他的眼睛,有一霎那,他觉得他会吻他。
“我收拾桌子。”胡蔚是慌忙起身的。
洗过澡躺在床上,胡蔚叼着烟凝望天花板。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刚刚会有那种感觉,他就是觉得温屿铭似乎会吻上他。或许,是他太能看清男人眼底的东西?
这还不奇怪,奇怪的是自己干嘛要躲闪。这种家常便饭有什么可回避的?不都无所谓嘛。
洗过的头发湿漉漉的被压在身下,胡蔚感觉异常难受。
没有人给他吹头发了,那么细致耐心不厌其烦的。
而这难受究竟是来源于潮湿本身,还是来源于失去头发干的权利,胡蔚不得而知。
我有话想对你说,我想跟你谈谈。
谈什么呢?
辗转反侧,胡蔚迟迟不能入睡。烟抽了一颗又一颗,天花板下方布满了烟雾。
齐霁的那张脸竟然如此之深的烙印在记忆之中,这是胡蔚所不曾发觉的。他那张戴着框架眼镜平凡无奇的脸此刻就这么占据了胡蔚的大脑。
这就是爱上一个人?他伤害你如此之深,你却难以摆脱他的影子?
生命如此漫长,与齐霁共度的时间不过就是这半年,可……
难道说,生命不过就是那一夜,两夜?
温暖富足的一夜,两夜。
小纯在被子里拱来拱去,一会儿露出个猫头,一会儿露出个猫尾巴。
胡蔚伸手把小纯带到了怀里,小纯仰头,绿眼睛盯着胡蔚看。
“你想说啥?”
喵~~“渴了?”
喵~~“饿了?”
喵~~“想念猛男?”
喵喵喵~~~~~“你不是吧。”胡蔚觉得猫都在跟他开玩笑。
齐霁打那次之后再没有给胡蔚打过电话,短信也没再发。
大约就这么完了,胡蔚想。
可,一个‘完’字,让他有说不出来的感觉。
胡蔚不妄图改变齐霁的想法,没人是上帝的半成品。可,齐霁若还是那般模样,胡蔚清楚,即便这次他又回去了,下次还会有类似的问题出来串门。伤害都是一次次复加的,且,一次比一次伤痕更重。以前同住过的姐姐告诉过胡蔚:初恋之所以美好,是因为及时结束。胡蔚现在很愿意拿出这句话来反复琢磨。到此为止,至少还能保留住他们之间曾有的点滴幸福。
就这样结束吧。至少在漂泊了这么多年的这么大的一个城市里,曾有个人,让他动情过。
一个笨手笨脚完美主义的书呆子。
搂着小纯,胡蔚渐渐困了,他整理了一下被子,侧身睡去。
温屿铭的被子没有齐霁的被子舒服,它们太轻,没有沉重感。温屿铭客房的床没有齐霁的床舒服,太软,睡起来关节疼。
最关键,没有那个死搂着人睡觉的齐霁。
这好像,就是一种怀念。自发的,不受控制的,让人无奈的。怀念。
这怀念让胡蔚心有余悸,它就像一场谋杀案——一不小心就露马脚。
而这马脚横在胡蔚心里,上也不是下也不是。
既便如此,胡蔚也时常逃避温屿铭的安慰。因为,安慰的用处在于,它可以让痛楚更清晰而且加倍。
到现在这步境地,胡蔚也暗暗佩服温屿铭。他那八年的感情,对他得是多大的煎熬?
想到温屿铭,胡蔚又猛然间想起了之前的……
你该睡了,胡蔚对自己说,并抱紧了小纯。
明天要稍微早去一点儿,但一定不能搭温屿铭的车,公司虎视眈眈的眼睛唉……谣言,防范为主。
Act 34 我终于失去了你
齐霁的精神状态最近有所缓解,说话没半个月就春节了,与爸妈的电话频繁了起来,翻译的法国文艺小说也在编辑的催促下及时交稿,杭航的生意也冷清了下来,基本上只要空闲就会喊他过去跟梁泽三人一起打牌或者吃饭。
胡蔚离开至今已将近一个月,齐霁用尽了努力也只能把自己的生活还原到初始位置,想再好一些,那是绝不可能了。
齐霁想念胡蔚,齐霁也知道是他错怪了他,齐霁更试图请胡蔚听他一番辩解,只可惜,胡蔚不给他这个机会。
面对冷硬的拒绝,齐霁望而却步。
一旦习惯了两人世界,就很难再去接受单身生活。一个人吃饭、一个人睡觉、一个人遛狗、一个人看电视、一个人对着空房间发呆。如果说这些还能有杭航帮齐霁分担,那恐怕杭航所不能的就是陪他调情陪他做爱了。虽然这是个低俗的念头,可是个男人就无可避免。一般男的兴许还能自娱自乐一下,可惜齐霁他不是一般男的,自慰对他来说枯燥又乏味。
齐霁想念胡蔚,齐霁挂念胡蔚,他不知道他离开这儿又能去哪儿,不知道没有他的生活他是怎么过的,不知道黑猫小纯是不是还跟在他身边喵喵叫,不知道……不知道的太多太多。可,齐霁没勇气去找。电话拒接、短信无情,等真见到他,自己还不得被臊性的不得了?
齐霁知道胡蔚在生气,并能推测出他不大可能消气。没有任何人在胡蔚积极向上的路上形成阻碍。唯独,他——齐霁。
也跟杭航几次三番的说过现状,杭航对此的建议是——你先改过自新吧你。
齐霁不知道自己该怎么改过自新,也不知道胡蔚还想不想看见他改过自新。
于是,他写信。用纸,用笔。写好就装进一个信封,封口,贴上邮票,却不写收信人地址也不写寄信人地址更加不会扔进邮筒。他把这些没有地址的信扔进抽屉,每写一封就扔进去一封,似乎那抽屉就是胡蔚的心,等抽屉满了,他就能将他的心填满。而实际上,齐霁知道那不是胡蔚的心,也知道无论他写完多少页稿纸他都不会知晓半分,可这个过程齐霁受用。他从不知道,自己是这样一个人。当他把自己的内心世界写下来,才恍然发现,ohmygod,你是个让人如此不可理喻的家伙。你自私、你乏味、你占有欲强、你暴力、你自卑、你自大、你……
你无可救药。
写信,是齐霁自己对自己的一种折磨,这折磨比任何折磨来的都要稳准狠,这折磨就像一刀一刀剜割在自己的身体上,这折磨恰到好处既能弄疼你又能督促你修正自我。
齐霁今天也在写信,两点多从床上爬起来就坐到书房书桌前去写。
今天,他写到:尽可能少犯错误,这是人的准则;不犯错误,那是天使的梦想。尘世上的一切都是免不了错误的。错误犹如一种地心吸力。——雨果他是多么期盼胡蔚看到然后再给他一次机会啊。多么,多么。那么那么地。
书到用时方恨少,齐霁缺什么也不缺知识,可与此同时,知识在经历面前又是那么相形见绌。
猛男摇晃着尾巴晃荡进了书房,凑到齐霁腿边蹭蹭,换来两把温柔的抚摸。
它的大眼睛最近时不时的看向齐霁,而后齐霁总能从里面看见一丝安慰。狗还会讨好主人呢,可他齐霁竟然不会讨好胡蔚。仔细想来,在一起的那些日子,都是胡蔚在讨好他,那么发自内心的,那么不计较得失的。
我很想你。
这是齐霁今天这封信的最后一句话。
无聊的开了计算机,齐霁刚登录上MSN就收到杭航一句:“总舵主:呦,上来了?”
“奇迹:嗯,是。”
“总舵主:还无精打采呐”
“奇迹:没”
“总舵主:你总这么憋着不怕把自己憋出什么毛病来?”
“奇迹:不怕,我够有毛病了^_^ ”
“总舵主:……”
“奇迹:今天生意也不忙?”
“总舵主:这些天你冷静思考了吗?”
“奇迹:话说猛男又该过去洗澡了吧?”
“总舵主:你存心打镲是吧?”
“奇迹:我觉得猛男又跟团儿报纸似的了,也不知道他都往哪儿滚”
“总舵主:我看你是想的差不多了”
“奇迹:?”
“总舵主:自己都不敢面对自己了╮(╯_╰)╭”
“奇迹:你又跟什么孩子学了新表情符号?”
“总舵主:= = ”
“奇迹:哈哈,我还是喜欢你眯缝眼”
“总舵主:知道如何打动一个人吗?”
“奇迹:……请陈述”
“总舵主:动之以情,晓之以理^_^ ”
“奇迹:哦”
“总舵主:理儿,你是不占了”
“奇迹:你存心讽刺我?”
“总舵主:但动之以情,还有戏。你怎么不听我把话说完!”
“奇迹:……”
“总舵主:明白我意思吧?”
“奇迹:我干不出来你们家梁泽干的,他宇宙无敌”
“总舵主:= = 你要跟他看齐,连太阳系都毁灭”
“奇迹:哈哈哈哈哈”
“总舵主:试着找找他吧,有什么气儿多大火儿这会儿也该过去了,但前提是,你想跟人好好的再继续相处,别再跟那些你无力纠结的纠结,也愿意相信以后你们能走下去。”
“奇迹:……”
“总舵主:你要是对你自己还有点儿信心,这些天也冷静想过,真的,不妨试试看”
“奇迹:想也白搭,我没信心”
“总舵主:对你自己?”
“奇迹:都是吧”
“总舵主:大街上嗅蜜你咋有信心的?梦游干的?”
“奇迹:什么啊!”
“总舵主:这点我真挺佩服你的,换我我都不敢搭讪去,也不怕人臊性你”
“奇迹:他没臊性我!!”
“总舵主:^_^ 那这回应该也不会”
“奇迹:你怎么知道?”
“总舵主:他这人软”
“奇迹:何以见得?”
“总舵主:能被你搭讪上,还不软啊?”
“奇迹:杭航!”
“总舵主:在”
“奇迹:行吧,你们梁泽硬,没事儿一直的跟一弯的搭讪”
“总舵主:你可以滚蛋出门了,我看你心脏挺孔武有力的”
“奇迹:那是对你”
“总舵主:五点多了,一般公司都快下班了吧?”
“奇迹:……”
杭航就像强心针,齐霁此时有这般感觉。虽说最近以来他不再护着他了,可,他明白,他始终站在他的这一边。
洗了个澡,齐霁跟衣柜里翻腾了好半天,这件衣服比比,那件衣服看看。紧张,要去找胡蔚他紧张,要去胡蔚单位找他更紧张。那是一什么圈子啊?一般人望尘莫及的圈子!是啊,一开始怎么敢跟这么‘一朵花’搭讪?那天肯定吃什么了
周五这个下班高峰这个堵哇,齐霁从二环一直堵到三环,那车堵的,比他那心还堵。
齐霁从没去过胡蔚他们公司,就是听胡蔚简单说过地址。当然其实胡蔚有没有对他说过地址并不重要,是个人都知道K。LO,百度不可能不知道。
好不容易爬出了三环主路,齐霁掉头上辅路。车开到胡蔚公司门口,齐霁心里又打鼓了,不敢下车进去。犹豫半天,最终倒车开了出来。巷子口儿那儿等吧。
六点四十,公司肯定放工了。齐霁窝在车里,两眼直勾勾的盯着巷子。
七点四十,胡蔚没出来。
八点四十,胡蔚仍旧没出来。
九点四十,齐霁一盒儿烟抽的就剩小半盒儿了,胡蔚还是没出来。
十点四十……
十一点四十……
十二点四十……
齐霁的一盒烟空了。他想,他是不是一下班就走了?(T。T)
无力的靠在驾驶座上,齐霁很想抽自己一嘴巴——你怎么不早点儿来?
缓缓的倒出车,一辆出租车马上顶了齐霁原先的位置。齐霁本打算打道回府了,可恰巧就这么一会儿工夫儿,一辆别克从巷子里驶了出来。齐霁望过去,驾车的是个短发男人,隔壁是个长发男人。因为那车里开着车内灯,齐霁看得一清二楚。
短头发的是谁不知道,长头发的可不就是胡蔚嘛。
齐霁是想也没想就跟上那辆车的。他不敢跟的太近,幸而有一辆出租一辆雅阁夹了进来。
齐霁的脑子现在一团乱:以为早已离开的胡蔚出现了,出现还不是一个人出现。
齐霁跟那车跟了很久,后来窥见那车停在了一家便利店门前。短发的男人下车,与一个女的擦身而过进了便利店。那瞬间齐霁惊觉那男的够高的,就这一瞬间他猜测那一位可能是温屿铭。齐霁从没见过温屿铭,就见过一张没脸的照片,而他对他最直观的印象是——比胡蔚还高。
不一会儿那男的就出来了,手里拎着两个袋子,胡蔚下车,跟男人说了些什么,也进了便利店,隔了一会儿拎着个小袋子出来。
齐霁离他们很远,生怕被发现,可是这会儿远了发现弊端了——看不清,听不清。
车子再次驶出去,齐霁继续跟进,一直跟到一座小区门口,看着那车消失在夜色里。
齐霁就一直停在大门的不远处,停到三点,仍旧不见胡蔚出来。
他,住在他家吗?
为什么要住在他家?
那个他,到底是谁?太远,什么都看不真切。
这座小区一共就三栋楼,此刻亮灯的窗口有几家,齐霁不知道胡蔚在哪一个房间,更不知道他跟另一个男人在做些什么。
疲倦渐渐的上来,齐霁觉得自己失去了最后一丝力气。
三点半,齐霁倒车离开。
一路上,脑子一团乱麻。齐霁不能确认那一个男人是不是温屿铭,可他倾向于是,因为胡蔚在单位并没有亲近到可以借住的朋友,走的近的唯独是这个温屿铭。后来放下车窗,让冷风直吹脸颊,齐霁回忆起了他跟胡蔚这么一段对话。
又要出门?
嗯,去一趟办公室。
图纸的事儿?
对,挺着急的。
多远啊,都这个时间了。
是啊,要不我羡慕温屿铭呢,他就住东三环那儿,离公司特近。
……
那,就是这个位置了吧?
胡蔚与温屿铭……
齐霁越想头越疼。
他……他不是说他们没什么吗?
是,是……分开之后跟他好上的吗?还是……之前就……
仔细想想也知道吧,胡蔚怎么可能有机会落单?以他这个条件追求者趋之若鹜吧?诶,你算什么啊你,青蛙往天鹅身上扑。啧啧,看看吧,那才是天鹅的世界。虽然远什么都不大看的出来,可齐霁至少能看出来那俩站一起挺耀眼。
动之以情,晓之以理……
杭航,我现在是什么都占不上了。
胡蔚,他,不缺少有人给与他感情……
我从不滥情。
这是胡蔚留给齐霁的最后一句话。
那,你现在在干什么?
你对他,有感情吗?
Act 35 蠢蠢欲动
“干杯!”
宴会厅里响起数人的欢呼声,一场年终盛宴就此拉开序幕,红男绿女脸上都洋溢着轻松惬意的笑容。
胡蔚鲜少的没什么胃口,有一口没一口的喝着甜酒。身边的同事胡蔚完全没有话要说,能说上的,一个跟高层管理人员那桌,一个跟后勤部门那桌。这饭,没法吃也不想吃。
整个酒店的宴会厅热闹非凡,胡蔚却嗅到了久违的孤独的味道。
继母又像往年一样打了电话过来让他回家过年,胡蔚却再一次拒绝了。在他看来,他仍旧没有回去的资本。电话里母子二人相谈甚久,近况啊、身体健康啊等等等等。继母说不让他每月再给家里汇款了,胡蔚笑笑说,这是债。继母说怎么叫债呢,你要还多久啊。胡蔚说,有钱就还着,因为你才是我妈,我不欠你十个月房钱,可其他方面我欠你太多。胡蔚是依依不舍挂断电话的,他是多么想回去啊,回到那座他出生长大的城市;他是多么想回去啊,多么想看看多年未见的母亲的容颜。可,他一步也迈不出去。
一年又结束了,对胡蔚来说,这一年也和过去的很多年一样,过的像一场梦。
先是混着漂着的闲散日子,再是认识齐霁自以为安定,接着什么都失去。工作找了一个,可做的总是马马虎虎。钱挣到的不多,认可得到的也没多少。岁数还大了一岁,青春又踏远一步。
影响胡蔚食欲的还不止这些,还有餐前开胃菜= = 各个相关行业的同僚送来了喜庆花篮,也有一些较为亲密的商业伙伴亲自前往。熟悉的名字,熟悉的面孔,迫使胡蔚一直低着头,他不想跟她们或者他们再有任何交集,寒暄招呼也免了吧。
胡蔚灌了一肚子甜酒,等到出现第一个人离席,他马上跟着离席了。
晚上的风凉的刺骨,但胡蔚还是觉得走一走比坐车舒服,就一路往温屿铭家走去,反正也没多远嘛。
甜酒度数并不高,可架不住胡蔚没吃什么东西又喝了不少,这会儿再加上风一吹,竟觉得脚下犹如腾云驾雾。
进门,胡蔚先接受小纯的迎接,家具自打上了‘套儿’最近都幸免于难。再又陪小纯玩儿了会儿,接着去收拾的猫砂盆。等都打点利索了,胡蔚觉得晕的厉害,就去洗了个澡,出来小纯又围着他转,叼着小耗子跟他起腻。胡蔚就躺沙发上,扔小耗子出去,等小纯捡回来。他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就知道睡的时候天旋地转。这酒,后劲儿不小。
寒暄、应酬、无聊的话题,温屿铭离开酒店时头还在疼。可他熟悉并深知这是他工作中一贯一成不变的定律。更何况,马上就要步入更高一层的圈子,这些都在所难免,以后,此类饭局会只多不少。
上了车,温屿铭没有马上发动,而是倒了几粒口香糖出来咀嚼。酒没喝多少,但对不胜酒力的人而言,半滴都算多。
微微放下车窗,温屿铭靠在了驾驶座上,一点点的凉意让他备感舒服。
胡蔚是一早就离开的,温屿铭知道,温屿铭看见了。他迟迟不能决定让胡蔚顶替他的位置,一是胡蔚进入公司时间不久,二是这人不爱交际应酬,三是这位跟设计部的名声越来越糟。
这个胡蔚啊,孤傲却有才。
等那一点点的酒气消散,温屿铭将车驶出了停车场,一路往家的方向开去。
进门的时候房间内很安静,客厅的灯大亮,却一点儿动静没有。温屿铭脱了外套挂好,换了鞋踱步往卫生间走,路过沙发,瞅见胡蔚了——这一位浴袍松松垮垮的罩在身上,仰躺于沙发之上,幸亏那小纯趴在他小腹上,遮住了重点部位。
温屿铭叹了一口气,进卫生间洗手去了。出来胡蔚还跟那儿睡着,温屿铭特别想推醒他让他回房间,后来想想算了,这些天忙的他够呛,于是就拿了换洗衣服去洗澡,准备看看资料也睡。
胡蔚是被电话闹起来的,刚想挂了翻身继续睡,可窥见来电显示是芬姐……
醒了,不睡了。
“喂?”
胡蔚一声‘喂’之后,就听见了芬姐哈哈的笑,接下来这位说的话也云里雾里。不用想——喝大了。胡蔚想挂电话,无奈芬姐丝毫不想收线,絮絮叨叨一直说,什么都说,从高跟鞋穿着不舒服影响脊椎到春季服装发展趋势一直到‘胡蔚,你再给我拍一次宣传海报吧’。这一声胡蔚惊着了,连忙问你喝了多少,芬姐却正经了起来,说的有条不紊。胡蔚什么话还没插上,这电话就以‘那就这样了’告终。
胡蔚举着电话没处说没处闹的,愣了半天,点了颗烟,正赶上温屿铭从浴室出来。
“我跟你说……”胡蔚这一声儿吓了温屿铭这一跳——他以为他还睡着呢。
“你……”
“嗯?”胡蔚见温屿铭捂脸,不得其解。低头浑身上下看看……哪儿就让这位捂脸了?
“我以为你还睡呐,这一家伙吓得我……”
“呃,是睡呢,结果被芬姐叫起来了。”胡蔚给沙发腾了点儿地儿出来,小纯自始至终趴在他腿上。
“哦?这会儿找你有事儿?”
“我看她是喝大了,说什么让我给她拍海报。”
“这个事儿啊……她没大。”温屿铭靠在沙发背上,伸展着慵懒的身体。
“啊?”胡蔚叼着烟眉头骤然缩紧。
“她前些天跟我提过,并试图让我问问你的意思。”
“你没问啊。”
“对,没问,因为觉得你大约不想。”
“……你……”
“难道不是么?我感觉上是。”
“你还……挺知道我的。”
“这么点儿个你我都看不透,白活这么些年了。”
胡蔚笑了笑,酒醒有些渴,就去伸手去拿桌上的杯子。他舔了舔嘴角,撩了一下头发,叼着的烟烟雾袅袅上升。
温屿铭一直看着胡蔚:他喝过酒的脸颊泛红,睡醒起来的头发柔顺的垂着,那不经意间扫过嘴唇的淡粉色的舌头,喝水时候上下起伏的喉结……
胡蔚放下杯子回过头,直接对上了温屿铭的视线。这回他也意识到了他可能要亲吻他,只是,小纯跳开了,他却没有躲开。
那双唇很暖,口里有淡淡的漱口水的味道,那舌很灵巧,非常擅长挑起人的情欲。胡蔚被吻着,手勾住了温屿铭的脖颈,试图给自己找一个支撑点。
被这个吻袭击上胡蔚就大脑空白了,任何动作与回应似乎都是本能。一种兽性或者说原欲。
再次呼吸到大量的氧气,胡蔚喘息着,看着温屿铭的眼睛。他也在看着他,看进他眼底更深的地方。
温屿铭再度吻上来的时候,胡蔚很服帖的躺了下去,他抓着他上衣的领子,魑魅的笑了笑。
睡袍的带子轻易的就被拉开了,那双大手握上了胡蔚的腰。胡蔚闭着眼睛,感受着细腻的吻以及温柔的爱抚。他不得不承认,温屿铭是个精通此道的人,他把他弄得舒服的不是一般二般。很久,没有过这样的对手了。
胡蔚伸手拽着温屿铭的衣服,迫不及待的勾上了那宽阔的肩。他微微欠身,湿润的唇亲吻着他的肩膀,而后整齐的牙齿细密的硌着那里的皮肤。
胡蔚的肌肤给温屿铭的感觉就像一块儿上好的丝绸,光滑、有弹性。他完美的曲线伸展着,给人以无尽的诱惑。
是的,他被他诱惑了。最简单、最直白的性欲此刻赤裸裸的萦绕在两人之间。
手,下滑的越来越低,它流连在他平滑的小腹、腰际。而后,温屿铭放低胡蔚,人压了上去,嘴毫不犹豫的咬上了那挺立的樱桃。
胡蔚哼了一下,腿弓起来有意无意的摩擦着温屿铭的下体。
意识是在一瞬间复苏的,这舒适的性爱竟然在一霎那提醒了胡蔚有什么不对。
这不是半年以来他熟悉的方式,这不是半年以来他熟悉的那个人。他身上没有那股水果浴液的味道,他口中没有那丝浅淡的烟草味道。他……
不是齐霁就不行吗?
这问题基本要将胡蔚击垮。他是什么时候多了这种毛病?做爱还要分人?
这简直太荒唐了!荒唐到无以复加!
像较劲一般,胡蔚热情的迎合着身上的男人,可,却在几十秒后宣布失败。
他推开了他,毫不犹豫的。
温屿铭还在与胡蔚对视,他从那双眼睛里看到了迷茫。
“抱歉,酒喝的上头了,想吐。”胡蔚说着裹上浴袍就进了卫生间。
唉,你干嘛还非要把自己裹严实了?你怕人看吗?
尴尬,尴尬坏了。这辈子头一遭如此的尴尬!
缓缓的蹲下来,胡蔚看着面前的马桶,懊恼的不是一星半点儿。
你这是在干嘛呢?你疯了吗?
你当你是十七八岁的黄花儿大姑娘啊?
矜持?
有病!
胡蔚的脑子是非一般的乱,体内还没来得及疏散的酒精此刻也在跟他作对。
我一直都盼望早上起来有个人听我念诗。
今天的油焖大虾太地道了!
胡蔚,你几点回来了啊?我困死了。
不睡,等你回来。
胡蔚,起床啦,你迟到了!
胡蔚……
胡蔚……
齐霁的声音在这个时刻仿佛于卫生间内连续的回响,可那声音不在别处,那声音在他的内心深处。
糟糕透顶。
怎么就过不去了呢?
跟那么一个如此看不起自己的人就过不去了?
你是日子不想过了吧你?
温屿铭点了颗烟,一般来说他鲜少抽烟,可这颗烟他却不得不抽。一是让身体平静,二是让心平静。
他不知道自己怎么就……
明明,他还在等待另一个人。
是空虚了太久吗?是缺少温暖吗?是单纯的性欲使然吗?是……
相爱的人,他们的心是彼此最温暖的。虽然这颗心的另一半大约冷却了,可,难道他就要选择这么不负责任的生活下去?
胡蔚还是个孩子吧,他的心里还装着那个不知道是谁的谁吧?你是想跟他玩儿吗?还是想什么别的其他?可无论是什么,都不合时宜啊。
香烟燃烧到尾部,温屿铭碾灭。开了窗,看了看窗外一片漫无边际的黑和星星点点的亮,他走到了卫生间前,轻敲了几下门。
“抱歉,刚才不太理智,不太能抵挡你的魅力。”
给自己找个台阶,同样,也给对方一张结实的梯子。
Act 36 与王子死磕
“总舵主:我大概是初二回来。”
“奇迹:嗯”
“总舵主:今年你确定不过去叔叔阿姨那儿了?”
“奇迹:嗯”
“总舵主:关键你一人跟家干嘛?”
“奇迹:待着”
“总舵主:……”
“奇迹:呵呵”
“总舵主:胡蔚的事儿……我觉得吧,你还是找他当面问清楚吧”
“奇迹:不了”
“总舵主:关键你怎么知道他就跟别人好了?”
“奇迹:显而易见”
“总舵主:唉”
“奇迹:你叹气什么?”
“总舵主:有点儿烦”
“奇迹:哦?”
“总舵主:不明白为什么现代人还这么热衷于过年”
“奇迹:这是文化的传承”
“总舵主:时代都变了,过年就直接等于消费了,这哪儿还是咱小时候过年那样儿”
“奇迹:纵然时代更改,古时候的传承仍旧需要后人来继承,以此来维持一个民族性,作为民族特色”
“总舵主:……我看没什么意思”
“奇迹:总有吸引你的文化传承吧?”
“总舵主:走婚算吗?”
“奇迹:= = ”
“总舵主:你这么严肃干嘛,这不是逗你笑笑嘛”
“奇迹:我笑了^_^ ”
“总舵主:你啊你”
“奇迹:谢谢你哄我”
“总舵主:你就窝着较劲吧,往死里较!”
“奇迹:你这个建议好~~~我努力做到!”
“总舵主:……”
齐霁圆满的把杭航气走了。圆满的。
杭航过年要跟梁泽回家,说是初二回来,但齐霁根据以往的经验感觉,不到破五大约很难见着杭航
过年是种传承,齐霁刚如此教育了杭航一番。过年是什么?就是家人团聚、年夜饭、炮仗、年糕、饺子……等。总之,喜庆、富足、安康。
齐霁在脑子里想了十八遍,也没发现今年春节他能跟哪一项沾边儿。
于是乎……
那就都别痛快吧。
心动不如行动,广告词如是说。齐霁碾灭了烟,开始‘大扫除’。之所以加个引号,是因为,实际上小时工来过了,齐霁家里已经焕然一新了。而现在齐霁所谓的这个‘大扫除’其实扫的没啥,他就是把胡蔚的东西都整理出来了。
不就是过年么?过年怎么了?过年我舒服不了,我也不让你舒服!
齐霁决定了,今儿年三十也不怕,他,登门拜访!
自从目击了胡蔚与温屿铭住在一起,齐霁的内心经历过几个阶段:揣测、观摩、不甘、懊恼。
揣测是说,他闭门不出来回来去的分析他俩的关系;观摩是说,他不懈的一次次的‘跟踪’他俩;不甘是说,齐霁虽然得出了结论是他们在一起了,可仍旧没办法放弃;懊恼是说,面对这样弥足深陷的自己,竟然毫无办法。
齐霁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了,现在事实摆得很清楚——无论他是不是误会了胡蔚,胡蔚也已经另有伴儿了。你说你还较劲个什么意思?你把他赶走了,你让他伤心了,难道你还期盼他能回头再跟着你?可虽知希望渺茫,齐霁却无法让自己停止。故事里不都是那么写的么,历经磨难,有情人终成眷属。齐霁明白现实不是故事,可内心殷切的期盼却难以打消。
他是这么规划的:一会儿收拾好胡蔚的东西,送到他的‘新家’去,很朴实的承认自己的错误,并配以温情说都是自己的错,最后祝他幸福。
嘛,你说嘛?齐霁想放手?
怎么可能?可能的话能有之前那念头吗?——我不好过,你也别好过。
齐霁的构想是需要胡蔚配合完成的。
当他敲开的门的时候,胡蔚要惊讶,并百感交集;当他朴实的承认自己的错误的时候,胡蔚要细致聆听;当他配以温情说都是自己的错的时候,他要落泪感动;当他转身离开,他要在一分钟之内快步追上来;最后,他们抱在一起;最后的最后,胡蔚毅然决然的离开温屿铭。全剧终,还是happyending。
齐霁想着想着就乐了,他很久没乐过了。
是的,这些天,齐霁想了很久。他爱胡蔚。因此,他要‘宽容’的忽略他的过去,他要‘毫不吝啬’的表现他的痴情,他要‘大度’的‘包容’他的现在,他要……
总之,齐霁决定委屈自己,以此换回胡蔚。
阿嚏。
“今天晚上第几个了?”温屿铭扭头看着胡蔚,“感冒了?”
“没,不知道怎么搞的……”
胡蔚靠在副驾驶上,眼睛闭着。大年三十儿,他跟温屿铭俩人在外面订的年夜饭,吃饭的时候就打了几个喷嚏,这会儿吃完出来还三五不时的打,关键没一点儿别的感冒迹象。
无奈的想点颗烟缓解一下打喷嚏打的险些脑震荡的头颅,没想到烟盒刚掏出来就被温屿铭收走了,“别抽了,要是真感冒了容易起嗓子。”
胡蔚无奈的看了看温屿铭,握在手里的打火机又扔回了上衣口袋。
温屿铭与他接触过的各类男人是如此不同。这是胡蔚随着两人接触渐深体味到的。工作上,他注重细节一丝不苟;生活中,他随和并具有绅士风度。而无论在工作还是生活中,都能体现出他的真诚与成熟。
之前的苟且未遂事件被这位解决的非常之好,不过分解释也不回避,自然而然的就避免了尴尬。
三十儿之前胡蔚曾问过温屿铭是不是要回家过年,温屿铭浅笑着说家里没人了。他的事,胡蔚是一点点知道的,这人鲜少提及自己的私人问题,但被问到也不会刻意回避。在得知这一情况之前,胡蔚很难想象温屿铭同他一样成长于单亲家庭。据闻,他母亲生下他后不久就因心脏衰竭过世了,后来父亲一直没有再婚,就这么一家两个男人将他带大,他27岁父亲因肝癌过世,走之前看起来幸福并满足。在温屿铭的叙述里,胡蔚感觉到他对他家庭发自内心的挚爱。他说,虽然我对我母亲并没有自身的记忆,可是我父亲总会拿着影集跟我说起母亲,青梅竹马的两人,一起经历了很多年的时光,即便动荡的年代也没有将他们分开过,母亲从小就心脏不好,结婚后医生也建议不要怀小孩儿,可惜自己就这么来了,在母亲的坚持下,自己拥有了生命,父亲说,他是母亲留给他的礼物。
胡蔚觉得他们是很奇妙的一家人,相亲相爱,至死不渝。
温屿铭说,他从父母这里感受到了很多情感上的微妙之处,这也坚定了他渴望结婚并有个幸福的家庭。只是,很久之后,他才发现他喜欢男人,很久之后,他才发现,他把他的婚姻经营的破败不堪。人生一定没有从来一次的机会,它不是华丽的演出,而是一场非正式彩排,只是彩排失误也难能更正。
胡蔚不知道为什么温屿铭的事给他这么多的触动,他开始感悟到情感在人的一生中的重要性。虽然它一样逃不开万事万物的定律——有始有终,可期间的过程,却让你良久回味。
为什么自己喜欢的那一个是齐霁而不是温屿铭呢?
这事儿胡蔚也不明白。
毫无疑问,温屿铭睿智、成熟、有魅力,这魅力包括外在与内在。虽然他内心深处有个人,可胡蔚相信他们并不是没有开始的机会。
齐霁有什么好呢?任性、自以为是、多疑、幼稚。可……
就是这个人,就是这张脸,绊住了他的脚步,他仍旧站在他的身边,无法离开。是因为这是第一个打动他的人吗?到底怎么就被打动了呢?是他温和的笑?
是他满腹经纶的儒雅?是他精心营造的浪漫情调?是他发自内心的跟他投入同一段生活?是他……?
“还有什么想吃的零食么?”快到便利店,温屿铭问。
“不用了吧,超市买了不少。”
“那行,宵夜也给您准备了,一会儿踏实看晚会吧。”
“唉,咱俩怎么像俩老头子?”
“……”
车驶入小区往地下车库去,胡蔚在空空如也的地上临时停车位那里看到了一辆帕萨特。他笑了一下,自己居然以此联想到了齐霁。
齐霁在温屿铭家门前坐了俩小时了——没人。他不相信自己找错了地址。虽然这是第一次上楼来,可楼下信报箱上的名牌总没错吧?
那个男人果然是温屿铭。毫无疑问。可这会儿这俩人呢?温屿铭过年回家了吗?那么胡蔚呢?
齐霁现在才开始意识到自己把问题想简单了
过年,你知道人家两人什么安排?
可是门缝下泄露出的灯光又是怎么回事儿?出远门的话会不关灯吗?
可能性太多太多,齐霁毫无头绪只有孤注一掷的干等。
他本以为三十儿这天两人是要在家里吃年夜饭的,然后一起守岁。虽然这么想很自虐吧,但齐霁就是这么以为的。并,想到胡蔚会亲自下厨伺候另一个男人齐霁就咬牙切齿,再想到他揽着他坐在沙发上一起看春节晚会他就抓狂。
现在这些都没有出现,齐霁一方面舒心了些,另一方面又更加不安起来。未知总比已知的可怕。齐霁现在已经想到没准两人一起回了温屿铭父母家,或者搭乘飞机去哪里旅行了
灯没关怎么了?就不能是匆忙中忘了关吗?
铺天盖地的假想一轮又一轮的袭击齐霁的大脑,除了他们俩一起去火星,齐霁把能想的全想了。却,仍不甘作罢。
再一次看了看表,七点四十五。
电梯叮的一声响是在之后的七点五十。
随着门开……
温屿铭先走出的电梯,径直往自己门前走,然后声控灯亮了,就看见了两只硕大的行李箱,再往前走点儿……还一个人。陌生的、素未谋面的一个男人,坐在他家门前。要知道没看见人之前,温屿铭心跳了一下,看到行李箱他就觉得…
…是不是他回来了?可现在显然不是。这不是他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那张脸,这是一个看起来文质彬彬的男人,岁数不大,戴个眼镜。就说天底下没有这种好事儿嘛,他……绝不可能毫无征兆的回来。
这也是齐霁第一次正面目击温屿铭。这是个散发成熟气息的英俊男人,高大强壮,却并没有头脑不好之感,并,时尚与艺术之感浓重。与跟在身后的胡蔚组合在一起……如此合衬。
败了,败了……齐霁几乎惊慌了。这可跟他脑子里勾勒的温屿铭完全相左。
由于嫉妒与愤恨,他勾勒的温屿铭……各位看官你往恶毒里想吧,什么麻子脸啊,老人斑啊,豁牙子啊……唉,你也不想想,但凡胡蔚要能甩了你跟他,他只能够是比你好不比你差吧?你见过有人先找个青蛙后找个蜥蜴的嘛!
“齐霁……”胡蔚看见齐霁就呆滞了。
温屿铭听见胡蔚这声儿,看了看齐霁又看了看胡蔚。
“你……怎么……跟这儿?”
不能认输,不能认输,齐霁一个劲儿给自己打气。这会儿没人能帮他了,他要是自己都不帮自己,那不是擎等着败北呢嘛!
按计划行动!
“我……把东西给你送过来。”齐霁稳定着情绪。
人生不是一台有剧本的戏,这我们都深知。胡蔚没问出齐霁设定的那句‘为什么’,取而代之,他问:“你怎么知道我住这里?”
齐霁愣住。
“你,你跟踪?”这是胡蔚唯一能想到的理由。
温屿铭闻到硝烟味道了,温屿铭也大致明白这个人是谁了,温屿铭更加意识到马上他们就要进入糟糕局面了。
“你们……进屋说话吧。”他无奈的说。
“你是不是跟踪我了?”胡蔚再想到楼下看到的那辆帕萨特……这叫一个气。
“我……不说这些,我就是把你的东西给你送过来。我知道你们……在一起了,挺好的,他应该比我适合你,比我好多了……我知道我误会了你,我也知道你很难原谅我,都是我的错,我不该无端揣测你……我是真的很喜欢你,所以我愿意你更好……不用太在意我,跟你在一起的时光,我觉得非常幸福……”
胡蔚听完,没有齐霁预料中的惊讶与感动,并,要不是温屿铭眼疾手快拦腰抱住他,他的拳头现在已经落在齐霁身上了
“你知道你是什么吗?你……你比混蛋还混蛋!你他妈……齐霁你……”胡蔚使劲的挣脱,他非要给他一拳不可!还有比这人更操蛋的人嘛?跟踪他,继续臆测,说的自己跟一圣人似的,我操你大爷!
齐霁这叫一个惊慌,胡蔚……胡蔚居然要打他?这这这……跟原计划半点不同啊!
“齐霁我告诉你,你他妈就是一……王八蛋!你以为你是谁啊?你摆什么姿态啊?是,你干净我不干净,但是,我不比你低贱!谁都有走错路的时候,我经历了太多你所不曾经历这辈子也不会经历的,我自己以此羞耻,我有资格,你没资格!我怎么会喜欢你这种人?你这种自私自利、毫无善心可言、自以为是、想当然的王八蛋!”
“胡蔚!别说了!”温屿铭拦着胡蔚,伸手去捂他的嘴。多数时候,言语上的伤害比行为上更难追回。
“你别拦着我,今天让我跟他说清楚。齐霁,我告诉你,我不用接受你的制裁,我就是我,我对我自己负责,我做过什么我清楚,我这辈子后悔的事儿太多,但现在最后悔的就是,对你这么一个王八蛋动情!我嘲笑我自己,我嘲笑我前几天还想再去找你,还想跟你解释!现在什么都不用了!你比我更恶心!”
齐霁是完全愣了,面对胡蔚的指责与怒骂。
猜忌创造了我们生活中的许多敌人,它无所顾忌的树敌,伤人伤己。猜忌,是爱情的一记毒。
温屿铭把胡蔚拽进门的时候,齐霁身边没有一个人,只有两只孤零零的不属于他的行李箱。
门内,温屿铭不停的亲吻胡蔚的额头,抚摸他的背脊,企图让他平静下来。
门外,齐霁被胡蔚的言语责骂的寸步难行。
Act 37 放轻松
齐霁一个年没过好,杭航跟梁泽两夫妇也跟着没过好。杭航他压根儿想不到他前脚刚坐下跟梁泽一家吃年夜饭,后脚齐霁的电话就垂过来了。那也是杭航鲜少听见的齐霁的嗓音——沙哑、压抑、抑制不住的悲伤。
他问:我是不是一个自私的人。
杭航回答不出。
为了不影响梁泽一家人过年团圆的和谐气氛,杭航硬撑着笑着,没事儿人一样的用膳完毕才说出要临时告辞离开,一家人煞为不解,他也顾不上多做解释道了歉就拿了外套出门。直奔齐霁家,猛男憨憨的笑,齐霁肿着眼睛哭。与齐霁认识这么多年,杭航深知齐霁的懦弱,可鲜少甚至在记忆中找不到齐霁哭过的痕迹。
梁泽是一点多到的,进门也是干着急——他但凡说出点儿安慰齐霁的话,就被杭航制止。
整个低压气氛一直笼罩在新年间,杭航就是陪着齐霁。很难描述出他到底是个什么态度,若非要形象比喻的话,大概是这样——万般呵护大了一小闺女,小闺女刁蛮任性,可当爹的仍旧溺爱,依依不舍的送出阁,虽知一定会被退货吧,可真退回来了,说不出道不来的!骂姑爷?不行,自个儿没理。怪丫头?不行,自个儿心疼。
年初八杭航才回的店里,回去了也是每天N个电话的给齐霁打着。
齐霁深知杭航用心良苦挂念放不下自己,可实在很难拿出一副我好了的姿态。
假装也假装不来。
如果一个人仅仅想到自己,那么他一生里,伤心的事情一定比快乐的事情来得多。西比利亚克如是说。
齐霁不想只考虑自己,可他无能为力。对胡蔚对杭航皆是。他总做不到替他们想想。人的存在,就像篓子里的一堆螃蟹,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纵横交错,息息相关,又互相伤害。齐霁明白他伤害了胡蔚,伤害的有多深,可他也没法忽略胡蔚对他的伤害,伤害的有多深。
齐霁总会无力的去想,是,是他去跟他搭讪上的。但,如果他一开始就知道他是这般经历下的人,你打死他他也不去。可怕就可怕在,诱惑,已深陷。但每每想到这儿,齐霁又会对自己产生厌恶,胡蔚明明白白的告诉他了,他以过去为耻、他嘲笑过去的自己,他其实是在改变的,自发自主的。一个人积极向上的时刻,他所信任的人对其泼冷水……这劲头……
胡蔚不想再看见他了,齐霁非常明白这一点。胡蔚有了温屿铭,齐霁也眼见为实。可,他仍旧不明白,自己为什么放不开手,他明明是个挺能压抑自己的人。
与此同时不明白的还有,胡蔚盛怒下当着他跟温屿铭的面儿说:我前几天还想再去找你,还想跟你解释!
他,他是不是原本也放不开我?
可惜,盛年不重来,一日难再晨。
齐霁从不觉得自己软弱,并一度认为自己强大,只是今时今日,雪莱的观点正好印证了他的软弱——由于软弱才能做的事情,倘若在做了之后还感到懊悔,那便是更加软弱。
瞅瞅吧,齐霁。他反复对自己说,你还配当个带把儿的男人么你!
农历正月十二,齐霁仍旧失魂落魄。没有新的工作,没有新的生活。
人生有两出悲剧:一是万念俱灰,另一是踌躇满志。
不幸,两者齐霁连着都经历了
过年期间慰问齐霁的同志的还有一人,那就是易可风。
易可风年初一就打了电话拜年,只可惜齐霁那时候糟糕的要死,寒暄了两句就匆匆收线。初六易可风再次打过来电话,齐霁是在杭航关切的眼神注目下出的门。
拜佛赶早,今年年前齐霁就拉着杭航去过了,可赶晚他也没落下,被易可风架去了潭柘寺。潭柘寺是北京最古老的寺庙,比北京城建城还早八百年。两人拜完站在毗卢阁上纵目远眺,寺庙和远山尽收眼底。易可风还亲自求了符儿给齐霁,并亲手挂在了他的脖颈上。齐霁靠在易可风怀里的时候,百感交集。一切的一切莫不是从那场知晓开始。可是能赖易可风吗?显然,不能。
那天也是齐霁认识易可风这么久以来,第一次见到易可风的弟弟。
拜佛完毕,易可风开车开了一些时候把他载到了爨底下。齐霁知晓这么一块地方,却未曾来过。相传该村祖先于明朝永乐年间从山西迁移至此,建立韩氏家族聚居之地。这里曾是北京通往陕、晋和口外的要塞,繁华一时;也曾是兵家必争之地。经历了数百年沧桑巨变的爨底下村,在保持了居民原始的风貌‘明清古居’的同时,旅游开发的痕迹也逐步凸显。但那些依稀可见历史的建筑与南北方贯通的建筑风格着实让齐霁的眼睛一亮,心情也随之放松不少。
深宅大院内,那抹独到的摄人魂魄的美也让齐霁讶异不已。齐霁从不曾想到易可风家的旧宅落座于此,也从不曾想到,胡蔚口中易可风的残障弟弟能美成那个模样。宛若古画中的仙子,精妙绝伦。他安逸的坐在主屋大堂之内,素黑的衣着虽跟春节的气氛格格不入,却更加凸显出他与众不同的气质。若不是他站起来时手拄拐杖,人轻微的摇晃了一下,齐霁又要觉得胡蔚骗了他。齐霁也鲜少遇到言语谈吐如此得体的男人,他较之于易可风,安详优雅的气质更胜一筹。他的话很少,却自始至终微笑,左侧明显过长的头发时刻被他在意,纤细修长的手指始终遮于黑发之上,大约是为了掩盖伤痕。
易可风送齐霁离开的时候,易水寒笑笑,说,有空再来做客。那种气质一下让齐霁联想到古时大宅的少当家。雅致却不乏深沉,温厚却不乏睿智。
路上齐霁跟易可风也谈到了易水寒,易可风看来心情颇好,话也比较多,齐霁一直附和,温吞的笑。易可风的那一句,希望我把我的生活展示给你还不算晚,让齐霁感动了一下。朋友比情人好处,你总会在恰当的时候自然而然的做出恰当的事。后来齐霁想想,这大约是因为朋友之间的距离要比情人之间宽泛。晚饭杭航挽留易可风,梁泽也跟着挽留,但易可风说家里还有人在等,坐了一会儿就离开了。齐霁只字未跟易可风提及他与胡蔚的现状,那个时刻的他需要刻意制造一场让自己远离现实的幻境。
那一刻,齐霁愿意相信,上帝若为你关上一道门,一定会在其它的道路上,为你开启另一扇窗。爱情关闭,友情铺开。无论是杭航还是易可风,他们会是跟他一生站在一顺边儿的坚定不移的良师益友。
诚然,回避现实的人,未来将更不理想。可,仅仅是一秒钟也好,齐霁想停止自怨自怜,这一秒,自己和旁人都不要来打扰。就当作,没人不幸福。
可惜,一秒终是一秒,初七开始到现在,低压气氛挥散不去。不舍与绝望,后悔与不甘心,交织在齐霁的内心深处。
灯光、站位、pose、鼓风机……
原来果真所有的技巧学会了就不会忘记。模特这行业也像骑自行车、游泳,一旦掌握终生受益。
胡蔚对摄影师的夸赞听的都乏味了,诸如似乎是你在捕捉镜头而不是镜头在捕捉你;诸如每一个动作都构成一张完美的画面;诸如需要的气质浑然天成,妖异又性感;诸如,诸如。
补妆的时刻是胡蔚喘息的时刻,虽然整个流程进行的异常顺利,可拍摄环节总有琐碎的事儿。再加上女模特要先走,且得紧着人家。
烦。烦躁。
终究,他还是没能奈何芬姐的星星眼攻势,她保证完仅此一回并保证酬劳优厚再保证不因此引起办公室更大的争端之后,胡蔚投降。春节刚结束不久,胡蔚就投身于……熟悉的产业
这个春节是胡蔚有生以来的记忆中最糟糕的一次过年。就那么把齐霁骂走了,再开门,门口空无一人只剩下那两只硕大的行李箱。
那份空落胡蔚不知道该怎么去形容,毫无疑问,这一次他算是把自己的郁闷全发泄了,也斥责的齐霁没半分脸面。可逐步平静下来,压抑与愤怒释放出去,心却空了。酷似他晃晃悠悠找不到目标时的那份空落。
温屿铭也被彻底搅和了进来,局外人就这么莫名其妙的变成了局内人。胡蔚也不好再以这是我自己的事儿为借口回避什么,只得一五一十的交代。出乎意料的,温屿铭并有预期中的偏袒他,或是借机诋毁一下齐霁,亦或对他产生什么动作,反而,他说,胡蔚相对的你也不要太苛刻,站在他的立场,他的反应是这样不难理解,并,他愿意一而再再而三的来找你,一定程度上也说明了他放不开。
胡蔚为自己辩驳了很多,甚至问温屿铭如果他是齐霁他会不会在乎,温屿铭坦言不会,但后半句补充很气人——我是多大的人他是多大的人,我是什么样的阅历他是什么样的阅历。
人与人,要的不同。
归根结底,就是如此。
你的性格、思考方式、生活背景,决定了你对待事物的态度。
胡蔚很清楚齐霁与自己千差万别的生活方式与生活体验,他也清楚他与他个性想法上的不尽相同。只是……
胡蔚就是钻在这么一个问题里出不来——为什么,为什么你就不能心平气和的给我一点儿希望的试着去相信我哪怕一点点。
是,虽然我抵制住了诱惑,但过程中必然有所摇摆。那个过程仍能将我引向歧途。并,看在你齐霁眼中,这就是个对过去的重现。
以此,胡蔚也宽容的想,齐霁知道他的事儿并不是这几天,他也闹过脾气,跟他不对付过,可最终还是一个字儿未提,那时候,齐霁是想就这么过下去的,对不对?这是不是一种信任?
你不能否认。
人要为过去承担责任,胡蔚不惧怕担起这个责任,只是,这责任重的让他有些难以承受了。他,也想逃避了。
洗心革面,浪子回头,都是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即便你渴望改变,周遭的旁人甚至你最亲近的人都难以对你付出信任感。
那,还要不要改变?
睁眼看看现在所置身于的这个华丽的世界,胡蔚竟在一瞬间对自己产生了动摇。若做不成好人,不妨继续当个坏人。可难就难在你竟然将自己摆在了一个中间地带。为过去所煎熬为现在所……
“唇彩先别补了,我想去抽颗烟。”胡蔚从椅子上站起来,跟化妆师笑了笑,踱步走出了影棚。
过道里空空如也,因为时间也已晚的缘故,人也看不到半个。胡蔚点了烟,蹓蹓跶跶的继续往前走,走到窗边,推开窗,冷风扑面而来。19层的高度,下面的车辆都像蚂蚁,庸庸碌碌不知道忙着往哪里去。灯光是这个城市夜晚的装饰,它廉价又美丽,冷艳又妖娆。
胡蔚忽然很想听听鸟叫,可这个点儿,怎么可能有半只鸟?
记忆中的鸟叫非常的好听,而且随处都可以听见。胡蔚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起,这些声音都逐步消失了。可惜吗?可惜。但即便你可以去买只鸟来听,他想那滋味一定也是大打折扣的。
凡事,不能刻意。
就好像他从不刻意的去想念齐霁,所以想到的时候,内心总有一种幽暗的疼。
“这是哪位美人儿啊。”
恍惚而至的声音惊扰了胡蔚的宁静,他叼着只剩小半截的烟回头,吴凡那张熟悉的脸就这么映入他的瞳孔之内。
“你……怎么出现了?”胡蔚拿下烟,挑了挑眉。
“这话该我问你吧?上次之后打听了一下听说你在可洛干橱窗设计?这会儿怎么出现在棚里了?”吴凡笑。
胡蔚不屑,“讨生活呗。”
“不误入歧途了?”吴凡的大手捏住了胡蔚的下巴,“总想那么多有的没的干嘛,从以前开始你就多愁善感。”
“这叫思考,可惜你人高马大就脑仁小了。”胡蔚呵呵的笑,嘴里那口浓重的烟拜访了吴凡那张棱角分明的脸。
吴凡并不在意,捋了捋胡蔚的长发,唇压了下去。倒是那狠狠的一咬让他皱了眉头,“你怎么这么野?”
“我有多野你还领教的少吗?”胡蔚推开了吴凡,将燃烧着的烟蒂扔在了地上,伸脚碾灭。
“我就说你有意思吧,要不怎么床伴一来二去的我谁也不大在意倒是时常想起你。”
“我们的超模唉,快别把心思放故人身上了,及时行乐吧。”胡蔚说着转身往棚那边走。
“几点完?”吴凡跟在他身后。
“不知道。”
“几号棚?”
“3。”
“我1号,完了过来找我。”
胡蔚呵呵的笑,默不作声。
“肯定让你爽的不想下床。”吴凡凑过去,贴着胡蔚的耳根说。
“免了,我最近迷恋豆芽菜,难不成你想把你底下那儿来一次再改造?”
吴凡脸绿,胡蔚侧脸哈哈大笑。笑得发自肺腑,笑得浑身舒畅。
他从不是一个能抵挡诱惑的人,这一点胡蔚对自己毫无办法。可,当诱惑不再是诱惑了,一切就都迎刃而解。情感取代了性欲,成功取代了钱,对自信的渴望取代了毒品。原来一切都没有想象的那么难。
他有你要的。
他。
这个那个,那个这个,竟都是因他而来。
胡蔚抓着头发回的影棚,看得造型师吐血,慌忙给唇补色给头发梳理。
这样的生活,我回不来。
胡蔚对此无比的肯定。
收工到家三点都过了,温屿铭仍旧和往常一样也是刚进门不久,洗过澡靠在沙发上看资料。见胡蔚脸上挂着笑的进门挺惊诧:“心情不错?”
“哦?有么?”胡蔚换鞋,看向温屿铭。
“感觉上是。我还以为……去拍摄你肯定脸更灰的进门。”
“呵呵,没,物极必反。”
“啊?”温屿铭一愣。
“想想你说的还挺有道理,我也挺……钻吧。”
“哦,开窍了?果然无所谓的人钻起来比有所谓的强度还大。”
这次换胡蔚愣了愣,“你如何洞察出我是个凡事无所谓的人?”
“我对自己的观察能力挺有点儿信心。”
“我去洗澡了,你也早休息。”
“还跟我这儿赖着?”
“怎么能叫赖着呢,往好听里说是劫富济贫,往难听里说至多也就是吃大户儿嘛。”
“……”
“纯,小纯~~”胡蔚弯腰逗猫。
“难道我误解了?我听你这话里的意思……怎么感觉你是原谅那孩子了?”
“也谈不上什么原谅吧,不大想跟他治气了。没意思也没必要,白搭工夫。”
“那……”
“等他情情儿再来求我,我再考虑考虑给他一梯子吧。”
“你怎么知道人家还能再求你?”
“直觉。”
“……”
“你还有什么想说的?”
“没,没什么想法。”
“你其实是想挽留我吧?”胡蔚抱起小纯,蹲在了沙发侧面,仰头看着温屿铭。
“我没事儿挽留你干嘛?”
“唉,我也挺难做的,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胡蔚摇头。
“……”温屿铭直接拎起了胡蔚。
胡蔚哈哈笑,“你这人怎么这么不禁逗啊?”
本以为他会辩解什么陈述什么挤兑什么,但,让胡蔚料想不到的是,温屿铭挺严肃认真的说,“你要是再大个几岁,我惦记。”
胡蔚这下又是一愣。
“洗澡去吧。”
“你是说我很幼稚吗?”胡蔚皱眉。
“还好,但在我眼里,离成熟还有些距离,变数,还太多。”
胡蔚转了转眼睛,放下小纯进了浴室。
其实他也不明白,为什么他在齐霁面前就总督促自己成熟,而面对温屿铭,尤其是生活中的温屿铭,他就不那么刻意了,更像他这个年纪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