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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颜家从前是声名赫赫的望族,生意涉及甚广,据说账上每天流动的银子能让一百户人家一整年衣食无忧。直到民国初期,这个名门世家不知道为什么开始子嗣凋零,当时的颜老太爷有三位小少爷,其中两个都先后夭折了。
民间有人说是报应来了,早些年,颜家为了做大生意,沾过不少脏东西,不知有多少人的性命被无辜牺牲,因果轮回,如今劫数终于报到了子孙头上。
再说那位颜三少,被众人捧在手心里长大,嚣张跋扈,荒淫无度,最大的爱好就是逛窑子。后来娶了亲,又娶了几房姨太太,依旧成天往脂粉堆里跑。那时颜老太爷已经离世,老夫人又宠他,拿他没有办法。有一天,从外地来了一个将二代,脾气大得不得了,在窑子里和颜三少抢姑娘,没争两句就打起来了。人家是军营长大的,能用胸肌夹着毛笔写字,三拳两脚就把弱不禁风的颜家少爷打趴下了。兴许是喝了酒,又在气头上,那人竟把他的命根子给踢废了。
此后,这位颜三少自然再不能逛窑子了,据颜家的下人们谣传,说三少爷性情大变,阴沈怪癖,成天关在屋子里,不爱见人,伺候他的丫鬟们都怕他怕得要命。
“后来呢?”我缩在舅舅身旁,咽下一口唾沫。
“后来这个宅子里就开始死人了。”
一开始,是某个夜里,从颜三少的房间里传出一声惨叫,把下人们都惊醒了。那是一个女人的声音,似乎承受了极大的恐惧和痛苦,听得人毛骨悚然后背发凉。没有人敢去问是怎么回事,只有老夫人放心不下,想去看看,走到他的厢房,一片漆黑,又什么声响都没有了。
第二天,丫鬟琴儿不见了,过了半个月,后院的井水腐臭难当,大家都预感到那是什么,没人敢去打捞,最后老夫人下令,叫人把井给封了。
一年后,又死了两个丫鬟,燕儿喝砒霜自杀,百合在柴房上吊,死状惨不忍睹。
老夫人只能用大笔银两打发二人的家眷,并谎称她们不知与哪家男子私奔,去向不明。可事实上,燕儿和百合都被秘密埋在颜家大宅的后花园里,下人们被勒令不许议论此事,更不许泄露出去。可世上哪有不透风的墙,这种骇人的秘辛,坊间早就传得沸沸扬扬,说颜三少变成了怪物,不知躲在那深宅大院里干着什么恐怖的勾当。
再没有丫鬟敢伺候他了,包括他的几个姨太太,颜家上下对他恐惧万分,就连老夫人也不愿靠近那阴气沈沈的厢房。可是颜三少不能没有人服侍,尤其是女人,他自己说了,要有个女人帮他洗澡。
于是,长久以来备受忽略的三少奶奶自愿承担了这个职责。他们自幼相识,她对他是有情分的。那天晚上,所有人都在为她担惊受怕,老夫人吩咐家丁,如果有什么情况,立刻进去把少奶奶拉出来。
那天晚上相安无事。
第二天早晨,下人们看到少奶奶娇弱的身影从屋里走出来,都松了一口气。老夫人自然很想知道自己的儿子到底在干什么,可儿媳只是苍白着脸,勉强笑笑,让她不要担心。
此后,颜三少的饮食起居都由他的正房妻子照料,没有再出人命,也没有再听到夜里可怖的惨叫,大家都觉得这样已算阿弥陀佛了,尽管,他们的少奶奶越来越沉默寡言。
第二十四章
舅舅说到这里就打住了。庭院深深的幽凉夜晚,古琴意境深远,让人有一瞬间恍惚,仿佛身处一百多年前诡异的颜府。
我半挂在舅舅身上,小声问他,“然后呢?你怎么不说了?”
他往我碗里夹菜,“先吃饭吧,再说你会吃不下了的。”
“很吓人吗?这是真事吗?”
“不知道,当时民间流传就是这样的。”他一边说着一边把筷子放到我手里。
我说:“那你是怎么知道的呢?”
“图书馆里有文献记载,我以前上学的时候无意间看到过。好了,吃饭吧。”舅舅说:“把你的腿从我身上放下来。”
“哦……”
吃过饭回家的路上,舅舅继续给我讲这个故事。
据说,在三少***自我牺牲下,颜家貌似相安无事地过了半年。此时,颜三少的几位姨太太开始有想法了,尽管她们知道这个男人已经废了,但身在偌大的颜家,依旧要靠他的喜爱,才能过得舒坦,就像少奶奶,如今已是家里举足轻重的角色了。
当然,也有人顾虑这两年出的事,不敢乱来。最后进门的姨太太柳胭说,少奶奶不都没事么,怕什么,你们瞧瞧老夫人现在多疼她。
于是那天晚上,趁少奶奶身体不适,柳胭妖娆打扮一番,偷偷溜进了三少爷的房中。
她看到她的男人坐在窗户前面,脸色发青,手里拿着一把小工刀和一个木棍,正在把顶端削尖。屋子里到处摆放着奇奇怪怪的东西,都是他亲手做的。柳胭试着唤了他一声,他转过头来,狰狞地看着她笑。
那天半夜柳胭疯了,凄厉惨绝地叫着,浑身鲜血地从屋里逃出来,不,不是浑身的血,是半身的血。
后来的后来,颜老夫人去世,颜家四分五裂,整个深宅大院逐渐荒废,只有三少奶奶和三少爷始终住在里面,一直到死,一直到这段秘辛渐渐被人遗忘。
……
舅舅讲完这个故事,我们刚好到家,我抱住他的手臂往电梯里走,心里认真琢磨着,忽然想起了电影《七宗罪》里的某个片段,胃里一阵恶心。
夜里醒来,打开台灯,望了望黑漆漆的洗手间,把舅舅推醒,说:“我要上厕所。”
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什么?”
“我想尿尿,你抱我去。”蹭蹭他的胸膛,“我害怕。”
他叹一声气,下床捞起我走进卫生间,放在马桶上,我拉着他的手,把昏昏欲睡的脑袋靠在他胳膊上,尿尿完,攀着他微微站起来,他拿纸巾轻轻给我擦拭,然后把内裤拉上来,冲马桶,背起我走到洗手台洗洗手,再回到床上。
我习惯性地搂住他的腰,腿缠着他的腿,哼哼说:“你抱着我。”
他就把我收在怀里,手指轻轻抚摸我的头发,困乏地说:“好了,快睡,你明天上午还有课。”
我很快睡去,梦里看见了死守在颜家的那个可怜的女人,她穿着一件天青色的旗袍,长发绾起,身段婀娜地坐在廊桥边上,回过头来,朝我微微一笑。
第二十五章
我被这个故事影响了好多天,和舅舅待在一起的时候变得特别老实,什么都顺着他,直到叶子说我最近乖巧得不像人了,像只宠物,我才惊觉自己大概又着了他的道。
中午在一楼食堂吃饭,门口忽然热闹地涌进七八个人,扭头一看,舞蹈社团的漂亮女孩,刚集训完,身上穿着统一的制服,以林若桐为首,青春靓丽,好不养眼。
叶子跟她们点头致意,我说,“真是漂亮啊,我看了都快流口水了……咦?那个女孩子挺眼熟的。”
叶子说,“你也去参加啊,凭你那身材,轰动全校。”
“算了吧,我同手同脚。”
她喝口汤,看我一眼,“你知道吗,前几天我跟他们去K歌,顾安言也在。”
“嗯哼。”
叶子又看我一眼,“他和那个林若桐接吻了,当着我们所有人的面。”
我愣了愣,“灯红酒绿的地方挺迷惑人的,有暧昧的光线,有震耳欲聋的音响,神经被麻痹,什么事都敢做。不过,真没想到顾安言这样的人也会中招。”
叶子说:“其实是林若桐喝多了,主动亲他来着,我看他当时挺尴尬的,这么多人在,也不好伤女孩子的面子。”
我咬了口土豆,没熟,赶紧吐出来,“我觉得他们挺般配的。”
说曹操曹操就到,顾安言端着食盘出现,坐到我身旁,“你们说什么呢?老远就看到鬼鬼祟祟的。”
我呛了呛:“说你呗。”
叶子突然咳了两声,顾安言似笑非笑地瞟了她一眼,“哦?说我什么?”
我瞅瞅叶子,“说你……帅。”点点头,“嗯,越来越帅了。”
他说,“我觉得一般吧,还行。”
我和叶子大笑起来。
过了一会儿,顾安言问我有没有报名参加元旦晚会的节目,我说我正在冥思苦想,要用什么表演来惊艳全场。
叶子说:“你可以上去跳段艳舞。”
我点点头,“其实我准备上台裸奔来着。”
顾安言正喝着汤,被呛住了,哭笑不得地看着我,“如果你真要上去裸奔,我一定在后边帮你伴舞。”
叶子一口饭对着我喷了出来。
我告诉舅舅我参加了学校元旦的文艺晚会,要表演节目,邀请他到时候过来观看。
他躺在沙发上,若有似无地摸着我的耳朵,想了想,说,“那天我要参加宴会,可能抽不开身。”
我从地上爬起来跳到他身上,“人家第一次登台表演,你也不来给我加油打气吗?”
见他正在为难,我赶紧又说:“我想办法把自己的出场压到最后,你那边应酬完就赶过来吧。好不好嘛舅舅……”
软磨硬泡了将近半个小时,他终于答应,他会尽量提早抽身,尽量。
好吧,悄悄练习了一个多月,终于等来了元旦前夕。叶子陪我去沙龙化妆做头发,我对化妆师说,“待会儿我要登台演出,把我化漂亮点,要有惊为天人的感觉,让观众看到我就仿佛看到了范冰冰的那种轰动感。”
化妆师的嘴角抽了抽,“小姐,这恐怕有点难度。”
我说:“没关系,你尽力而为吧,像章子怡也行。”
叶子在一旁恨铁不成钢地跺了跺脚,“你有点出息行不行?”她对化妆师说:“哥哥,别听她的,简单修饰一下就好。”
我着急地瞪她:“我要是不能惊艳地出场,我跟你没完!”
她指指放在台面上的盒子,“你穿上那身礼服都能去走奥斯卡红毯了,相信我,你会亮瞎他们的眼睛的。”
礼服是一个月内赶做出来的,我画好妆,直接到更衣室换上,走出来的时候大家都很捧场地欢呼鼓掌,叶子举着单反对我猛拍,我赶紧把自己的手机递给她,“用这个拍,传给舅舅。”
叶子愣怔地看着我做出夸张的姿势和妩媚的眼神,不由得翻了个白眼,“你事先发了照片,到时候不就降低了惊喜度吗?”
我想想也是,放下插在腰间的手,叹一声气,转身看着镜子,“我不是怕他不来么。”紧紧贴附着身体的裸色长裙高贵性感,不自觉地摸住腹部,轻轻吸气,半露的酥胸呼之欲出,我吓了一跳,赶紧放松下来。
第二十六章
晚上八点半,搭车前往学校,寒冬腊月,我穿的实在清凉,只有肩上披着的大衣可以稍微御寒。叶子给我搓着冰冷的手,说:“待会儿上台,怕吗?”
我缩着肩膀发抖,“不怕,我想让舅舅看到我在舞台上闪闪发光的样子。”
“你可不是只表演给你舅舅看的,”叶子再次提醒我,“今晚全校出动,你可别临时出什么岔子。”
正说着,手机响了,我请来的乐队已经到学校大礼堂了,但现在被挡在外边进不去。我赶紧给顾安言打电话,请他帮我把人带到后台。
不一会儿,我和叶子也到达学校,晚会演出已经过半,后台人山人海,叶子说:“我去找主持人,看看还有几个到你。”
我在人群里穿梭着,大家不停在打量我,让我有些不自在。
“苏艾惜。”
胳膊忽然被拉住,转头一看,是顾安言。
“在找你的乐队吗?我带你去。”他的眼睛带笑,看着我,似乎还想说什么,张张嘴,“……很漂亮。”
我冲他笑笑,“谢谢。”
正准备跟着他往里边走,后脚跟忽然疼得厉害,我停下来,一边从手包里拿出创可贴,一边张望着哪里有凳子可以坐,顾安言担心地问,“怎么了?”
“高跟鞋打脚,把皮给磨破了。”
他低头看了看,“你穿着裙子不方便,我帮你吧。”他说完,拿走了我的创可贴,在我没来得及阻止之前就蹲下身,握住了我的脚踝,“把裙摆拉上一点。”
“那个,不用了……”
“听话。”
我没料到他忽然用这样宠溺的语气和我说话,在周围无数双眼睛里我感到万分的尴尬,只能依言露出一只脚,看他半跪在地上,帮我把鞋子脱掉,撕开创可贴,小心翼翼地贴在被磨破了皮的地方。
“艾惜,”叶子这时跑了过来,看见顾安言在给我穿鞋,愣了一下,随即便说:“还有三个人就到你了,准备得怎么样?”
我点点头,拿出手机给舅舅打电话,依旧无人接听。不由得皱紧了眉头,他还在应酬吗?
音响,灯光,准备就绪,我深吸一口气,一手握住话筒,一手提着裙子走上舞台。叶子在下面拿着DV拍摄,表情比我还紧张。我看着台下密密麻麻的人,努力尝试寻找熟悉的面孔,掌声过后,我心里开始焦急起来,舅舅在哪里?他还没有来吗?
“怎么回事?”
人群开始交头接耳,我一动不动地立在聚光灯下,很久都没有动静,手心微微出汗,舅舅没来,我表演给谁看?
“搞什么啊,上去当摆设吗?!”
我听到有个女生不耐烦地吼了一句,台下嘘声四起,可我竟然还在发愣,样子一定蠢极了。
“门口!在门口!”叶子张牙舞爪地冲我小声地喊,她急得头发都快炸起来了,我抬眸望向正对着舞台的礼堂大门,眼睛瞬间亮起来。
舅舅似乎刚到,他今天参加宴会,穿着非常正式,考究的衬衣、腹扣马甲,笔挺的西服,还有一件色泽内敛的呢绒大衣,他看起来尊贵又英气十足,犹自点了一支烟,站在那里,漆黑的双眸眯起,望进我的眼里。
我抿着嘴悄悄笑了,侧身对键盘手点头示意,暗自做了一个深呼吸,音乐开始流淌,我抬起话筒,认真地开口:forever love, forever lovet我只想用我这一辈子去爱你从今以后,你会是所有幸福的理由……
练习了一个多月的歌曲,同乐队无数次的磨合,找来专业编曲人重新编排,做足了完美的准备,我听到自己的声音,听到台下逐渐沈寂,我知道自己正在发光,强烈的企图涌上大脑,看着那个俊美的男人,我要唱给他听──爱你,不是因为你的美而已我越来越爱你,每个眼神触动我的心因为你让我看见forever, 才了解自己未来这些日子,要好好珍惜爱我,有些痛苦有些不公平如果真的爱我,不是理所当然的决定感到你的呼吸在我耳边,像微风神奇温柔地安抚,我的不安定所以我要,每天研究你的笑容Oh,多么自然……
凝视着舅舅的眼睛,我越发地动容投入,心里涌出一阵阵的甜蜜,台下的同学不知何时都挥动着手臂跟着我一起哼,我想到自己正在上千人面前对舅舅告白,唱着唱着,忽然有些不好意思地低头笑了笑:就让我,再说一次,
I love youI
love you forever
第二十七章
我看着豪华包厢里醉生梦死的俊男美女们,实在搞不懂自己是怎么被他们拖到这里来庆祝的。
叶子和这帮人混得熟,猜拳喝酒,已经醉得差不多了,练歌台上林若桐正在深情演唱,目光若有似无地落在顾安言那边,而后者独自坐在角落,手里转着一杯酒,不知在想什么。
一曲过后,今天晚会的主持人薛瑞忽然过来问我,“艾惜,你上去唱一首呗,刚才的表演太精彩了。”
旁边的人听到他的话,都纷纷望向我,附和着,“是啊,来一首来一首!”
“你们也太见风使舵了吧。”一个舞蹈社的女孩说,“我觉得若桐刚刚就比她唱的好。”
我认得这个声音,不禁朝她望过去,只见她把胳膊搭着顾安言的肩膀,“你说是吧。”
顾安言神色莫名地看着我,不置可否。
我无谓地冲薛瑞笑笑,“算了,你们玩吧,我得看着叶子。”
有些心情烦闷地掏出手机,二十分锺前给舅舅发的信息他现在也没回我,不知道他今天是不是没有带电话。
借口上厕所走出嘈杂的包厢,给他打过去,依旧没有响应。我今天出尽了风头,里边那帮人不会轻易放我走的,我也不能太不给面子,毕竟以后要常常见面……
正暗自焦急,忽然听到有人在叫我,回过身,看见顾安言朝我走过来,“你在跟谁打电话?”
我愣了愣,笑说:“哦,男朋友啊。”
他莫名盯了我一会儿,忽然也笑了,“艾惜,你别骗我了,你说你有男朋友,他是谁?叫什么?为什么从来都没有出现过?”
我说:“你问题太多了,我脑子转不过来。”
他忽然抓住了我的肩膀,目光直逼视着我,“别装傻,艾惜。”顾安言有依稀醉意,靠得很近,“你是知道我喜欢你,所以才故意这样说的对吗?”
“你在说什么?我们好像是哥们吧?”我推了推他的手,没推动,“而且,林若桐好像挺喜欢你的,我觉得你们很般配。”
“我跟她没有关系。”
“那是你们的事,与我无关。”
顾安言微微皱眉,一瞬间静了下来,我被他看得很不是滋味,还在想着是不是话说得太重了,他却忽然展眉,若无其事地笑了一下,把我肩上的大衣整理拉好,轻声说:“别感冒了。”
他回到包厢,我站在那里呆了片刻,心烦意乱地转身朝洗手间方向走,刚走三步,陡然顿下,我看见舅舅靠在走廊尽头的房间的门框上,嘴里叼着一根烟,懒懒的样子正望着我。
他都看到了?
我恍恍惚惚地朝他走过去,立在他跟前,大脑有些迟钝地说:“你怎么在这里?”
话音刚落,舅舅突然一把揽住我的腰,将我带入房间里,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房间里暖气开得很足,歌曲自动播放着,他的大衣和西服外套搭在沙发上,我看见他有些不耐地扯了扯领结,垂眸眯眼睨着我,从齿间拿下香烟,轻轻吹在了我的脸上。我虚着眼睛,别开脸躲了躲,他的嘴唇亲在了我的耳垂,我双手抵住他,发出微微的嘤咛,听见他在我耳边喃语说,“那小子喜欢你?”
我不知怎么答他,下一秒脖子就被咬了一口,肩上披着的衣服掉落在地,舅舅的手张狂地游走在我曲线毕露的臀部和腰间,我晃晃悠悠地偎在他怀中,心跳剧烈。
“舅舅……”我拉回一丝理智,“今晚的表演,你喜欢吗……”
他的手指插入我的发间,呼吸急促地吻着我的脸颊,“喜欢……但是他们也喜欢。”
“什么?”
舅舅看着我,手指轻抚我的下巴,“以后不许再这样了,我不喜欢他们看你的眼神……刚才我看见你被一群人簇拥着走出礼堂,忽然觉得你离我很遥远,很陌生。”
我一口亲住了他的唇,“……这样还遥远吗?”手臂勾住他的脖子,细细引诱着他的舌尖,“……这样,还陌生吗……”
舅舅表情冷淡地任我吻着他,忽然将我背后的拉链拉开,把裙子从我身上扯了下来,我惊呼一声,被他按倒在宽大的沙发上,手臂被牢牢扣在头顶,他压着我,目光沈沈地凝视着。
我咽下一口唾沫,对他说,“这个月我刷你的卡,刷掉了好多的钱……”
他嗯了一声,舌尖轻轻勾勒着我的唇,“你准备什么时候还?”
“……我没钱。”
他低低的笑了,“没钱?没钱就只有肉偿了……”
感觉他的手开始使坏,我不由自主地浑身颤抖起来。
第二十八章
身上的男人摸到我的臀,似乎愣了一下,他低头看去,嘴角渐渐勾出一抹玩味的笑,我知道他又要乱来了,急忙去推他的胳膊,但他已经抓住了丁字裤的边缘,戏谑地盯着我,然后往上提起来……
“啊──”细细的带子勒进臀缝和花苞,我吓得慌忙挣扎,拼命往上挪,却被他恶劣地困在身下,逃脱不得。
“舅舅别弄……”那里被勒得又痒又辣,赤裸的身子和他的衣料摩擦,激起一层**皮疙瘩,小口小口地喘着气,感觉他的手指贴着细绳,从上到下地磨动起来,我咬紧了唇,看着他带笑的英朗眉目,腿心儿不争气地就那么湿了。
“很乖。”他表扬着我,拨开细绳把中指插了进去,我下身一抖,不由自主地死死吸住它,大腿也抬起来,在他的腰间厮磨,他轻咬我的鼻尖,直起身,半跪在沙发上,看着半遮半露的私处,专心在里边搅动起来。
“啊……舅舅……”一条腿被他架在肩上,脚上还穿着高跟鞋,他亲了亲我的大腿内侧,手指送到深处,阴蒂被按住扭转,我的下半身挣扎起来,舒服地扭动着,“嗯……嗯……那里……”
“宝贝儿,泄出来。”他这样说着,手指加到了两根,在湿润的小穴里抠弄,突然碰到了一块高度敏感的地方,他眼睛一眯,开始像打蛋一样抵着那里疯狂搅拌!
“舅舅!”我惊得支起身来看他的手,“啊……你在做什么……”整个阴户都充血了,那里酸慰得厉害,舅舅直睨着我的脸,手臂剧烈晃动着,我看到自己的私处抖得可怜,奇妙的快感轰地炸开,小穴抽搐着,竟然泛滥地射出来了!
“啊──不要──”我哭着尖叫,颤巍巍地想去阻止他的手,他发了狠,粗暴地刺激着我脆弱的淫穴,液体不断往外飙,淋湿了他的手,甚至溅到了他的脸上。
我拼命摇头,“舅舅、不要!不要!啊!啊!”
他抿着薄唇,左手用力掐住我的大腿,插着我阴穴的那只手臂青筋突起,我的脸和身子烫得要命,被他弄得高潮不止,淫水抑制不住地喷射出来,不知道怎么会有那么多的水……
“不要了、舅舅、求求你……”房间里放着震耳欲聋的歌曲,我肆无忌惮地疯狂尖叫,冰凉的眼泪落下来,舅舅的目光愈发暗沈,他忽然跪到地上去,脸埋到我的两腿之腿间,舔舐起阴蒂来!
我实在受不了了,猛地倒入沙发,“啊……会死的……要被玩死掉了……”
舅舅在那里舔了好一会儿,我已经舒服到了极致,见他起来俯身看我,下巴湿哒哒的,全是我的淫水,“好舅舅……”
他吻住了我的嘴,舌头窜进来,微咸的液体也随之哺入我口中,“唔……”意识到那是什么,身体猛然紧绷,又一波浪潮涌来,感觉舅舅的手指抽出,片刻后,粗大的阴茎直挺挺地插了进来。
“舅舅、啊、舅舅……坏蛋……”小穴被填得满满的,刚泄过的下身脆弱不堪,一抽一抽地吸着他,两条腿依旧大大地张着,根本合不上了。
他含住我的舌头吸了一口,把唾液咽下去,“又在骂舅舅了,嗯?”重重顶我一下,退出大半,再插进去,舅舅轻啃我的下巴,急迫地狠狠撞击起来,“嗯、小骚穴舒服么,泄了这么多水……”
“轻点儿啊……”好想抚摸他的身体,可他穿得那样整齐,我只能抱住他的头胡乱亲吻,下身被他插着,几欲软成了一滩水。“不行了……舅舅……拔出来……”
“又不行了么?”他渐渐缓下,然后竟然真的肯拔出来。我疲惫地喘气,身体不住地颤抖,正要看看他在干什么,却发现他已经跪立在我身体上方,轻轻捏了捏我的下巴,臀部调整着姿势,竟然、把阴茎挤进了我的乳沟!
“啊……啊……啊……”我只能娇弱地嘤嘤啼哭,那里本就贴着胸贴,两只翘峰聚拢,他从下面往上挤,火烫又黏湿,细致的乳肉酥麻得不得了。
“这里好舒服、宝贝。”舅舅沈沈呻吟,大掌罩住双乳,使劲往中间挤捏,我低头就看见硕大的嫩红龟头,忍不住微微向上,伸出舌头,舔到了……
“嗯──这样操、真舒服……”他似乎无比享受,快速挺送着,抬起高贵的下巴,用那双冷峻又迷乱地黑眸盯住我,看我伸着舌头舔他的阴茎。
“哈……啊……”口水不断流出,我的胸膛湿漉漉的一片,阴茎动得越来越快,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畅快地呻吟了一声,浑浊的精液汩汩喷射在我的舌尖和脸上。
“舅舅……”我一时缓不过来,摸着他的欲望,巴巴地望着他,“还想要……”
第二十九章
万万没有想到,舅舅竟然给我裹上外套,直接拉着我走出了房间。我紧抓衣领,两腿虚软地跟在他身后,他的步子很大,我完全跟不上。两条腿脆弱得要命,而他却没有迁就我的意思,自顾往前走着,把我远远落在后边。
我摇摇晃晃地打着颤,一直快走到大门,看到舅舅站在那里,一边闲散的样子看着我,一边点了支烟。
狠狠瞪他一眼,打起精神目不斜视地往前走,经过他身边,忽然被他摸住了脸蛋,还没反应过来,他已经在身后把我揽住,“去哪儿?”
他在我耳边喷洒着温热的吐息,我别开脸,“要你管。”
听到他笑了笑,那只夹着香烟的手轻轻抚摸我的下巴,“刚才是谁欲求不满要我疼她的?嗯?怎么现在又不要我管了?”
我闷哼一声,“现在不想要了。”
“是么。”他睨着我,“你耳朵怎么红了?”
说着,他一边拥着我往外走,一边含住我的耳垂轻咬了一口,我不禁缩着脖子抖了抖,听见他又说:“那里可别又湿了,流下来会被看到的。”
寒风打在我裸露的小腿上,看着眼前车水马龙的繁华街道,我忽然惊慌地抓住了他的衣服,“舅舅……”
“嗯?”他低头看我,“真的湿了?”
我哀哀看他一眼,下巴被用力捏住,“今天都流了多少水了?想被舅舅操翻那里是不是。”
“你、你还说!”焦急地在他胸口锤了两拳,勉强依附他站着,“快回家……”
他默然盯了我半晌,不知为什么骂了我一句,“小骚货。”
你才是大淫贼呢!
上车后舅舅没再说话,我困扰那些流到大腿的液体,没注意到他根本没往家的方向开。手机突然响了,我见是叶子的来电显示,这才想起自己又不告而别了,她这样醉,也能打电话来骂我?
接通后听到的却是顾安言的声音。他说我一直没回去,找了我好久,我告诉他我已经走了,他沉默了片刻,忽然说,“艾惜,你怎么能这样呢?”
我自觉理亏,不禁放软了语气说:“对不起啊,帮我跟他们解释一下吧,我……我有点事。”
“你有什么事?”他竟然生气地冲我吼:“你不就是不想见到我吗?!你直说,我走就是了,这么冷的天你到处乱跑什么?!”
我的脑子顿时短了路,“你冷静一下……”他喝醉酒以后竟然会性情大变?!我想想觉得不能跟他来硬的,于是下意识柔声地哄他说:“你醉了吗?先回去休息吧,有什么事情我明天再跟你解释……啊!”
话还没说完,突然来了个急刹车,我猛地往后撞到座椅上,脑袋晕了一秒,缓过神来,转头看去,舅舅面无表情地看着我,“手机拿来。”
我被他阴冷的语气吓了一跳,一时呆在当下没有动,谁知,他竟然直接从我手中夺走电话,狠狠扔出了窗外!
副驾驶座的车窗也被摇了下来,他若无其事地继续开车,我傻愣了半晌,不可置信地望着他隐隐含怒的侧脸,“你扔了?”
他没理我,车开得极快,忽的一个转弯,我撞到车门上,这时才发现我们现在居然在半山腰!
“去哪儿啊?!”又不是要抛尸,大半夜的跑到山上来做什么?
冬夜山林的风阴冷刺骨,在我耳边呼啸着,发丝被扫在脸上,针刺一样的疼。我气急败坏地瞪他,然后自己缩在座椅上抱着胳膊发抖。
“冷吗?”他倒是开口了,瞟了我一眼,手伸过来摸住我的大腿,重重揉捏着,下流地从内侧往上摸。“待会儿脱光了会更冷的,你适应一下。”
“你……”我抓住他的手,“我为什么要脱光!”
“你说呢?”他一边镇定自若地开着车,一边用力捏了我一把,我痛得两腿抖了抖,他趁机摸到我的花心,我连忙夹住他的手,他皱着眉头使劲在那里动了两下,“欠操的东西。”
正在这时,车子停下,我们已经来到了山顶。
第三十章
舅舅的手从我腿间抽出来,他解开安全带,一身怒气地下车,“砰”地砸了车门,我心里虚得不得了,缩着座位上看着他走过来,拉开门,“下来!”
我只本能地往后缩,他倾身把我的腿捞出来,将我的鞋子扒掉,接着一手捧着我的腰,一手从衣服下摆伸进去,把那条丁字裤给扯下来,动作有些粗暴,我抓紧衣服尖叫,被他拽下车,又抵在了后面的车门上。
万家灯火的城市匍匐在眼前,温暖霓虹,璀璨烟火,市中心锺楼下面欢呼雀跃的人群,如此繁华美景,此刻却全然与我无关。
身上的大衣本就没有扣子或拉链,舅舅一把将它敞开,我惊呼着,赤裸的身体就这样曝露在他面前,慌忙想要制止,却只能抓着他的手臂做无谓的反抗,“你、你……”
“我什么?”他抓住了我的乳房,“我是你舅舅,是你的男人,摸不得吗?!”
他脱掉了我的外套,让我赤裸裸地贴在车门上,一手按住了我的后脑勺,手指插进去扯住发根,我扬起脖子,望进他深渊般的双瞳,乳房被大幅度地捏揉着,想推开他,又因为寒冷的山风吹拂,手指不禁捏着他的衣襟,“舅舅……”
“你非要刺激我,”他开始往下摸,“当着我的面跟那小子调情,你们在学校整天混在一起,你以为我不知道吗?!”
感觉他的手指陷入花苞搓起来,我点着脚尖,膝盖晃悠悠地并拢,“舅舅,不要……”
遥远的锺声忽然敲响,人群的欢呼隐隐传来,舅舅撩拨着我身下的敏感,放开了我的头发,捧住我的脸,说,“新年快乐宝贝儿。”铺天盖地的吻,狂乱而急躁,吞噬着我齿间的空气,舌头胡乱塞到我嘴里,要我舔他,要我回应他。
那样凶狠的亲吻我实在难以承受,拼命想别开脸回避,发现他掐住我的下巴让我张开嘴,下面的动作也粗暴起来,整个下体被他的手掌握着搓揉,两腿已经废了一样摇摇欲坠。
“唔、唔!”我深知他的脾气,知道再这样下去就要遭殃了,于是赶紧顺从地环住他的脖子,像套弄他的肉棒那样,含住他的舌头,吮吸,舔舐,渐渐的,他掐着我脸颊的手放到了我的腰上,我便把一条腿抬起来,勾住他,“舅舅、舅舅……好冷……”
“马上就让你热起来……嗯、好甜的小嘴……”他情动,深陷迷乱的湿吻当中,感觉我的花穴已经湿润,他拉开西裤拉链,把肉棒拿出来蹭我的腿根,冰凉的大腿被这火烫的阴茎摩擦着,愈发虚弱地颤抖起来。
“啊……舅舅……”
他将我的两条腿架在他的手臂上,他撑住车门,不停地舔我的下巴,巨大的肉茎抵住穴口,挤开层层包裹的媚肉,插到最深处去──“嗯、夹得真舒服……”
被填满的感觉让我心尖儿都酸了,四周竹林随风作响,我望见远处墨色的山峦和夜空一轮皎月,这没遮没盖的地方……想到自己竟和舅舅在这里野战,心头涌出无限的羞意和刺激……
“你想什么呢?!”
身体里的巨棒抽出,又狠狠撞入,我蹙紧了眉尖慢慢消化这猛烈的快意,“哈……舅舅……”
“问你想什么呢!”他开始律动,把小穴插得淫水泛滥,我的手捏成拳头放在他胸口,身子上上下下地摆动,叫声也一下下地被撞出来,“啊、啊、舅舅……我在、想你……”
“想我什么?!”
“想、想让你、舒服……”
那双冷峻的眼睛已经被情欲染得深不见底,他突然握住拳头暴虐地砸在车窗上,我的腿猛地抖了抖,然后听见他一字一句地说,“我现在就让你知道,我有多舒服。”
第三十一章
像是做了一场好累好累的梦,漂泊在无边无尽的海洋,随波起伏,与水交融,将醒未醒时,无尽的茫然和空洞席卷全身,片刻失去意识的能力,不知自己为什么睡着,又为什么醒来。
睁开眼,看到的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场景,幽暗的房间,贴着陈旧日历和海报的斑驳墙壁,一张年岁颇远的雕花大床,房梁上悬吊下来的一百瓦的灯泡,以及窗外影影绰绰的树枝。脑袋空白了好久,我陡然惊慌地一愣,身体有了知觉,发现自己泡在一个大大的木桶里,温热水流泛着袅袅雾气。
“醒了?”
身后传来低沈的男声,我慌张回头,看见舅舅漆黑的眼眸,这才发现自己坐在他腿上,背靠着他的胸膛。他将我调整了一个姿势,让我侧坐着,倒在他的臂弯。
“这是哪儿?”我余悸未定地问他。
“农家乐,”舅舅轻轻地给我揉着后颈,“车没油了,今晚在这里住一夜。”
我心神不宁地点点头,山里的夜晚异常清净,而窗外时而呼啸的寒风也异常骇人。
“我……我晕了?”傻傻愣愣地嘀咕,只感觉他把我收在怀里,吻住了我眼尾那薄弱敏感的地方,没有回答。
脑袋不由自主地拼命想,我为什么会毫无意识地出现在这里?难道我晕了?之前都发生了什么?
想着想着,就想起来了。那些淫秽的画面清晰浮现,是在夜空下,赤条条的我被舅舅抵在车门上疯狂操弄,下身空落落地悬在半空,像个玩偶一样在他手中任他翻云覆雨,他让我趴在引擎盖上,从后面插进来,掌着我的臀,让性器相撞的声音啪啪不绝,后来又让我躺在车盖上,大腿压到胸部,把私处完全曝露给他,然后我叫着,哭着,分不清后来又被他放到了哪里,又被他怎么抽插着可怜的小穴,无休无止的高潮让我神志混沌,只记得身上到处都是他的精液,我被他干得连话都说不出来,最终昏厥过去。
“艾惜?”他低哑的声音唤着我,我实在忍不住了,嗓子堵得发酸,眼泪啪啦啪啦地滚下来,挣开他的怀抱,自己趴到浴桶边上,头昏脑涨地抽噎起来。
他握住了我的胳膊,我一把将他的手甩开,“我恨死你了!别过来!”
最让我难过的是,精心为他表演节目,他竟然还那么凶地命令我不准再跟顾安言来往,好像我一点儿也不值得他信任似的,而且还扔了我的手机!
“你对我一点儿也不好!我不想跟你说话了!”我一边哭一边捶着木桶,沙哑的嗓子哭得脆弱不堪,眼睛根本睁不开,只觉得泪水不断流淌,脑袋痛得厉害。
舅舅贴到我背上,手掌轻柔地捧着我的脸,“好了,冷静些,别这样动怒……”
“不要你管!”犯浑地推着他的手,“你、你……你竟然把我弄得晕过去了……你竟然把我弄晕了……”
“是我不对……”他握住我的手不让我乱捶,薄唇贴在我的脖子上不断亲吻,“舅舅错了,不该那么放纵……宝宝,别哭了好吗。”
“不要你假惺惺的……你只会欺负我……”我抽得上气不接下气,身体又酸痛得要命,舅舅把我转过来搂住,轻轻拍着我的背,“不哭了,嗯?脑袋不疼么?”
“痛死也、也不要你管……”
他叹了声气,把下巴抵在我的额头,“怎么不要我管?嗯?哭得舅舅心疼,你就那么舍得?”
我伤心得根本收不住,费力捶打他的胸膛,“我当然舍得!你都舍得把我往死里弄了,我干嘛还要心疼你!”
“……”舅舅默了一会儿,“我也从不知道,自己会是这么重欲的人。每次碰你,就觉得很快乐,很满足,我控制不了自己,只想要你,再要你……大概因为以前想要又不能要,现在终于得到了,就一发不可收拾了。”
我听他淡淡说着,自顾窝在他怀里抽泣,他的手和唇一直在安抚我,温柔又怜惜的意味,“不哭了宝宝,待会儿把主人家吵醒就不好了。”
我继续一抽一抽地流着泪,他低下头来想亲我,我别开脸不让他碰我的唇,他就细细密密地吻着我的脸颊,幽暗老旧的屋子逐渐静下来。正在这时,骤然一声巨响,把我惊得抖了抖,回头望去,原来是窗户没有关好,被寒风吹撞,外面的树木妖娆摇曳,呜呜的风声像凄厉的鬼叫。
“糟糕。”舅舅这么低吟了一句,起身去关窗,并拉好了窗帘。他把我从桶里抱出来,用毛巾擦了擦,然后抱到床上去。
我钻进被窝,滚到最里边,背对着他,“你不许靠我太近。”
似乎听到一声叹息,舅舅掀开被子躺进来,把灯拉熄,说,“好,我不靠近你,但你不许再哭了,这里本来就不太对劲。”
我翻过身来哀哀地瞪他,却发现什么也看不见,山里的黑夜伸手不见五指。“你什么意思啊,又吓唬我?”
“没有。睡吧。”
“你说清楚!”
“……说了你会害怕的,乖,赶紧闭上眼睛睡觉。”
呜呜呜……混蛋!你这样说我更害怕了好吗!
第三十二章
舅舅说,这里其实算不上农家乐,山中人烟稀少,只有几户人家,他找到这家民宿,住下以后才依稀想起,本市两年前报道的某个新闻事件,就是在这里发生的。
我知道那个新闻,当时各个学校的学生们私下都在议论这件事。
前年十一月,一群天文爱好者聚集到山上观看狮子座流星雨,但由于这几年母体彗星远离地球,天顶流量并不算壮观,那天也不例外。于是,自驾上山的人们在凌晨过后就开车回去了,有的带了帐篷在山顶野营,还有另外几个十八九岁的学生,找到山里的农家留宿。
这户陈姓人家是一对中年夫妻,陈先生大约四十来岁,他们家共有三个房间,其中两间作为客房,偶尔接待夜宿的游客。
早前一些驴友在论坛上分享自己的游记,其中有一篇帖子特别提到这位陈先生,说他是个寡言少语、脸色发暗的古怪男人,尤其那双死气沈沈的眼睛,让人不寒而栗。而他们的家,也处处透着诡异,比如,那位从不露面的女主人。
当时,喜欢探险的少年们因为好奇,在这里住了两天,他们见到传说中的陈先生,身形颀长消瘦,面无表情,行踪诡秘地穿梭在屋子里,无声无息。
第二天吃饭的时候他们没有看到女主人出来用餐,陈先生说他妻子身体不太好,在房间里休息。那天晚上,其中一个名叫小瑞的男生出去上厕所,回来的时候特地看了看陈先生的房间,是亮着灯的,似乎还有细微的说话声。他凑近听了一会儿,渐渐又没有声音了,正在这时,房门突然打开,陈先生站在那里,问他有什么事,他支支吾吾地,说老板娘身体不好,想探望一下。陈先生说她已经睡了,不要打扰她。
瑞同学毛骨悚然地回到房间,立马叫醒其他人,悄声说,他确信那间屋子里除了陈先生没有第二个人,房门被打开的时候里边一览无余,他都瞄到了。
诡异紧张的气氛让他们彻夜无眠,第三天早上,几个少年决定一探究竟,他们趁着陈先生到厨房准备早饭,悄悄潜入了他的房间。
果然,根本没有什么女主人,屋子里干净整洁,床头柜上倒是摆着一张照片,是陈先生和一个美丽的女人,想必,这就是他的妻子了。难道,他昨晚在对着相片上的人说话?
少年们面面相觑,猜测着,莫非陈先生精神有问题?
这时,一个女孩忽然说,你们看,这里怎么放了个冰柜?
是啊,卧室里怎么会放冰柜?
他们把它打开,然后看见了一具尸体。
原来陈先生的妻子三年前就病逝了,陈先生悲痛欲绝,不舍得将她火化,于是买了一台冰柜,把她的遗体存放在里面。他每天都会和她聊天说笑,就像以前那样,仿佛在他心里,妻子从来没有死去。
这件事情的结果,只说有关部门劝说陈先生按照国家规定将逝者火葬,后来再没有后续报导,其实面对这个深情又可怜的男人,又有谁下得了狠心去逼迫他呢?
不过当时在学校里广为流传的,却是这件事情背后的诸多诡异言谈。许多人称,自己从前住在陈家都听到过一个女人的声音,就是从陈先生的卧房传出来的,当时他们都以为那是老板娘,而新闻报道却称那个女人三年前就已经死了,那么他们听到的是什么?
我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窗外的寒风如同哀怨的哭泣,一声一声不肯罢休。我不由自主地想,那个男人和一具尸体在一起待了三年?晚上睡觉就摆在旁边的冰柜里?
我小声说:“你见到陈先生了?”
“嗯,他一直住在这里。”
忽然灯被打开,舅舅起身看了我一眼,“我要去下洗手间。”
我后背一凉,脱口道:“我跟你一起去。”
舅舅愣了一下,“什么?”
我起来把大衣裹上,“反正我不能一个人待在这里。”
舅舅一边穿戴,一边指了指椅子上的衣物,“这里有换洗的衣服,你可以穿这个。”
我盯住那套水红色的保暖内衣,脑子顿时发麻了,“……这是哪来的?”
“主人家给的啊。”
“啊──”我尖叫着跳到舅舅身上,四肢紧紧缠住他,“我不要穿这个!”
这是谁的衣服?那个死去的女人?!
第三十三章
就这样被舅舅一手托着臀,一手搂住腰,走出房间。陈旧红漆的木门咯吱作响,外面天寒地冻,黑洞洞的院子,前厅门前亮着灯,可以看清路面,我瞪大了眼睛,生怕周围出现什么动静。
东面厢房隔壁有个洗手间,走过去打开灯,还算干净清洁,我抓着舅舅衬衣的衣角,背过身去,听见他脱裤子的动静,忽然觉得有些尴尬。
“什么声音?”
舅舅说,“……还能有什么声音。”
“不是啊。”我蹑手蹑脚趴到门口,打开一条缝,把耳朵贴过去,“有人在说话。”我悄声对舅舅比口型。
隐隐的,有个男人在唤,“小依──小依──”
是陈先生?!
我毛骨悚然,他在叫谁?难道冰柜还在他房里?尸体还在?藏了五年的尸体?
舅舅拉着我回房间,刚踏进院子,东厢房里走出一个人来,和我们打了个照面。
我被吓得失声尖叫,缩在舅舅身后,魂也去了一半。
那女人长得眉清目秀,大约二十来岁,白森森脸蛋面无表情,她看了我一眼,自顾往正房里快步走去。
我半天说不出话来,舅舅扛起我回屋,“那是陈先生的女儿,瞧你吓的。”
这一夜窝在舅舅怀里大气也不敢出,第二天早上,终于见到了半夜出来吓人的女人。她叫陈小依,是陈先生的独生女,两年前辞掉工作回家照顾父亲。
“我爸爸经常头痛,他的精神状态不是很好。”陈小依微笑着,两条粗辫子显得她特别单纯,“昨晚没吓着你们吧?”
我干笑了两下,“没有,没有。”
舅舅打量了我一眼。陈小依后来说,她母亲已经入土为安了,而陈先生有时会糊涂,常常把她看成死去的妻子。因此她知道父亲离不开自己了,而她也已经做好准备,以后两个人相依为命度过此生,也没什么不好。
世上竟然还有这种事?回家途中我一直在想,一个漂亮的年轻姑娘,竟然甘愿在这深深山谷里过一辈子,而且还要照顾生病的父亲,生理和心理的障碍怎么克服?
真是个了不起的女孩。
元旦放假五天,我那晚受凉感冒,一直在家窝着。叶子给我打来电话,问我手机怎么没人接,我说被舅舅扔了,她竟然没有八卦地追问,而是用极其惊恐的语气跟我说,顾安言那个神经病,差点把她给吓死。
“不知道他在气什么,把我的手机给砸了,当时大家正闹得开心呢,那个疯子,突然就发怒了。”叶子又气又惊地跟我告状,“本来我就醉了,他抓住我的胳膊把我拽起来,靠,痛得要死,他竟然冲我吼,问我你去哪里了,又问你在跟谁谈恋爱。我当时傻愣傻愣的,被他吼得想吐,然后我就吐了。”
“……你跟他说什么了?”
“靠,重点是我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吐了好吗?!”
“……”
她控制了一下自己的情绪,“我脑袋晕着呢,但是理智拼命在抗争,我告诉自己,绝不能说出‘艾惜和她舅舅在一块儿呢’,于是我就说‘我不能告诉你’……”
我隐忍着咽下一口气,“然后呢?”
“然后顾安言说他明白了。哎,他明白什么了?我自己都不明白……”
我觉得我也不是很明白,元旦过后再上两个星期的学就要放寒假了,我决定先和顾安言拉开些距离,还能不能做朋友,以后再说吧。虽然舅舅的要求有些不讲理,但我毕竟还是很顾虑他的感受。
可是没想到,就这两个星期,也不让我好过。
第三十四章
难得有这么好的天气,冬日阳光明媚安静,懒洋洋地躺在草地上,脸上盖着一本英语四级词汇,听见远处足球队训练的声音,令人感叹日子像流水一样走得这么快。
“cell, cement, cent, centimetre……”
脸上的书忽然被拿掉了,刺目的阳光使我不禁用手遮挡,眯起眼睛看去,叶子气鼓鼓地盯了我一眼,然后在我身旁坐下。“你倒悠闲。”
望着天空中大朵大朵的白云飘过去,“悠闲什么,这破玩意儿背得我脑袋疼。”
叶子说,“你都快成众矢之的了,还有心思背单词?”
我笑了两下:“又怎么了?”
“你这次是真把舞蹈社的那帮小姐得罪了,她们一个个都为林若桐抱不平呢。”
我把胳膊垫在脑袋下面,“说的我好像罪大恶极。”
叶子叹了声气,“这次元旦晚会你抢了她们的风头,后来又出了顾安言的事,现在你就是她们的眼中钉肉中刺。学校本就是个小社会,你不和大家搞好关系,久而久之就真的会被孤立的。”
“行了,哪有那么严重,又不是小孩子。”
话虽如此,事实上,我确实遇到了不少麻烦。比如在食堂打饭的时候突然被撞一下,整个餐盘!当掉地上,肇事的女孩懒懒地说声对不起,转头就走。又比如排球课的时候莫名被人失手砸了两次,所幸的是,两次都被我机灵地拍开了,否则身上肯定得青一块紫一块。
这么狗血的事情,得看多少韩剧才做得出来啊。
周三下午上了一节大课,偌大的教室上百号人,等他们走得差不多了,我慢吞吞地收拾东西往前门走,没想到,林若桐竟然站在外边等我。
“有空吗,”她冲我微笑着,“一起吃点儿东西吧。”
我想了想,点头说,“好,你请客。“
咖啡屋,二楼靠窗的位置,能看到市中心热闹繁华的街景,临近春节,到处张灯结彩,喜气洋洋。
林若桐坐在我对面,一张精致的笑脸,皮肤白白的,还有一双标准的桃花眼,笑起来的时候嘴角现出两个梨涡,好看极了。
“你最近还好吗?”她抿了一口奶茶,“因为我受了不少罪吧?”
我挑挑眉,“是啊,不然怎么要你请客。”
她笑笑,“你别怪她们,都是一些被家里宠坏的孩子,心智还没长大呢。”又说:“舞蹈社里有几个女孩子和我从小就认识,她们知道我喜欢顾安言很多年了,所以……”
“很多年了?”
“嗯,四五年了吧。”她看着我的眼睛,“你不知道,他以前是我的家教老师。那年我才十五岁,大概情窦初开吧,第一眼看到他就喜欢上他了。”
原来林若桐和顾安言还有这么一段过往。
“顾安言看起来是个挺随和的人,但其实他非常孤僻,我后来去打听,才知道他的父母在他很小的时候离异了,一直对他缺少关心和照顾,那种环境下长大的人一般都比较敏感脆弱,不过他平时伪装得很好,可以跟任何人打成一片,看上去很合群,很受欢迎,但事实上他没有一个交心的朋友。”
我静静听着,“你很了解他。”
林若桐微笑着摇摇头,“当你很喜欢一个人的时候就会拼命去了解他、关注他,我最倒霉的地方就是,越了解他,就越喜欢他,直到现在无法自拔的地步。”
我诧异于她竟然对我这样坦诚布公,先前的那些不愉快似乎都消散了,我说:“其实我一直觉得你们很般配。”
“是么。”这句无用的话并没有给她多少安慰,“可顾安言不那么想,他甚至已经不记得林若桐是谁了。当我再次站在他面前,手足无措忐忑不安地时候,他很礼貌,又很疏远地跟我打招呼,他一点印象也没有了。”
她口中所说的顾安言,和我所接触到的是同一个人吗?
“不过我并没有气馁,我一直以为自己一定能和他在一起。我这么漂亮,性格也好,还对他死心塌地的,他有什么理由不喜欢我呢?”
我嘴角抽了抽,“你还真舍得夸自己。”
她扑哧一声笑了,“真的,苏艾惜,如果不是你的话,我和顾安言早就在一起了。”
我想解释点什么,她却摆摆手,“你什么也不用说了,是我自己没用。”说着,从包里拿出一张纸递给我,“这是病房地址,你有空就去看看他吧。”
“他怎么了?”
“前几天打篮球,手臂骨折了。”林若桐说,“可以的话,你好好和他说说话,他最近情绪很差。”
我叹了一口气,“那你呢?”
“我?”她笑得愈发无奈,眼眶突然有些微红,“他现在连表面功夫也不肯做了,我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竟然让他讨厌到这种地步,只要一出现,他就会发脾气,让我不要再去烦他……”
这话听得我心下一凉,“你放心,我一定会帮你劝劝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