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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七)
余蓓打电话的时候就点好了炒菜和饭,魏凌允到的时候,东西都已经凉透。
他赶忙对着红了眼睛和鼻头的女友解释。
余蓓听完,默默端起那些东西,去窗口请阿姨帮忙热了一下。
“你也还没吃呢?”魏凌允等到饭菜端回来,拿起筷子,有点紧张地问。
“嗯,没吃。”余蓓抿了抿嘴,眼泪啪嗒又掉下来几颗,带着浓重的鼻音说,“我还以为……你真不来了呢。”
“怎么会,蓓蓓,我……不可能想跟你分手的。”
余蓓抽抽鼻子,拿出纸巾擦了擦脸,“吃吧,边吃边说。”
看他吃了几口,她没动筷子,而是小声问:“乐乐,咱们是不是说好了将来要结婚,一起过日子,一起生活很久?”
“嗯。”他点点头,知道自己其实理亏,没说话。
“我说咱们俩的事情,应该一起扛的时候,你是不是也答应了?”
“嗯。”他低头吃饭,塞了满嘴。
“那我现在给你花一点怎么了!”余蓓眼里又滚下两颗泪珠,拿手背一抹,“你以前家里一个月生活费给你六百,你舅舅给你恋爱补贴五百,还断不了有零花打卡上,买点贵的就能从家里要,我一个月生活费就三百多块,你愿意给我花,我是不是什么也没说过?”
魏凌允没什么底气地说:“我给你花那是应该的,你是我女友啊,就是将来结婚,老婆花老公钱不也很正常吗。”
“现在你一个月生活费不到三百,课又忙,家教就剩一个了吧?我跟家里说不够花,我现在一个月生活费五百,兼职算下来还能补贴起码六百多,我就不能心疼心疼你吗?乐乐,你到底把我当成什么了啊?”
魏凌允叹了口气,“我……心里其实知道,你对,我错。这不……就是个面子问题么。我拉不下脸,心里不舒服,才故意跟你找别扭。对不起,是我犯浑了。”
余蓓这才又拿起筷子,“吃饭,今晚不许回宿舍了,咱们出去住。到外面好好说。”
他想到了床头吵架床尾和这句俗话,探头小声问:“就光为了说话啊?”
余蓓在桌下踢了他一脚,默默吃饭,没理他。
她饭量小,很快就吃饱了。
她放下筷子,把炒的肉菜往魏凌允那边推了推,抽抽鼻子,才小声说:“不是,是我想你了。可想可想了。”
(三十八)
开好房后,俩人说话的时间一共也没用多久。魏凌允知道自己不占理,一个劲儿认错,而余蓓经期刚刚结束,正是从心灵到肉体都很想念他的状态。
这场双方都被荷尔蒙干预的谈判,很快就达成了一致。毕竟,青年男女之间的关系,往往是需求更旺盛的那一方来做出让步。
最后达成的协定,很有点小家庭的感觉——他俩从今往后,把开销的钱混在一起,不分是谁的,只做支出账,花钱的时候商量,生活费在各自的卡里不动,兼职的收入则全部放在以魏凌允名字开的新银行卡下,谁用谁去取。
因为卡就塞在魏凌允的钱包里,这实际上相当于余蓓把所有的打工收入都给了他。
说定之后,她就迫不及待催他去洗澡,等着一解相思了。
当初开销基本由魏凌允负责的时候,他也没想着塞张卡给余蓓,所以在浴室里哗啦啦冲水的时候,他心里还在隐隐约约闹别扭。
但那点小别扭还没真冒出泡,就跟着香皂沫一起,被哗啦啦冲进了下水道。
因为余蓓进来了。
她什么也没穿,只拿了条毛巾。
虽说以前也叫她给帮忙搓过背,但她都是穿着衣服进来,几次三番申请一起洗,也都被驳回了。
她给的理由,是女生洗澡的时候,有些动作不好看,不想给他看到。
魏凌允对此不屑一顾。虽然都说距离产生美,可俩人如今的熟悉程度,他只要愿意都能数清楚余蓓屁屁沟里有几根毛,隔三差五距离就要拉近成负数,他一样觉得她超美。
“一……起洗?”他把满头水拨拉到后面,小声问。
余蓓红着脸点点头,也不知道是不是打算说服自己,找了个很假的理由,“这样洗得快点,都……挺晚的了。”
“噢。”他脑子有点短路,下意识往旁边让了让,“正好,我冲好了,打洗头膏,你来。”
“嗯。”她把毛巾挂起来,把装着自己洗浴用品的塑料袋放到旁边打开口,站进水流里的时候,呼吸稍微有点急促。
她喜欢热一点的水,散开辫子晃落已经能遮过肩胛的发丝后,就伸手调高了几度。
但他喜欢凉一点的水,打洗头膏低着头闭着眼啥也没看见,等余蓓说让他冲,听着声音一伸头,嘶的抽了口气,“好烫。”
“有吗?”她伸手摸摸,“让你平常老冲凉水澡,正好的水你都受不了。这叫体寒,肾亏的征兆,你可得注意点了。”
肾亏这个词威慑力十足,魏凌允当即就为了表现自己的阳气充盈,咬牙钻进热水里,后脖子都被冲得发红。
蒸气氤氲而起,他擦了把脸,拿香皂在身上乱涂,望着水流中站着的余蓓,觉得自己像是看到了什么秘境中的仙子。
距离是不是产生美他不知道。
但他很确定,距离会积累性欲。
因热水而活络的血液,呼啸着冲向海绵体,转眼就让睡狮昂首,巨蟒复苏。
“蓓蓓……”他忍不住凑过去,双手放在她还没打沐浴露就已经十分细嫩滑腻的肌肤,“我、我帮你洗?”
她挪开两步,偏头用手拧着垂下的长发,红扑扑的脸蛋上,表情颇为微妙,“你先洗好吧。我用毛巾包一下头。”
他能感觉到,这熟悉而又陌生的环境下,他们俩其实都有点紧张。
余蓓在紧张什么他猜不到。
他紧张是因为在想两个很严肃的问题。
一个是应该怎么说服她在这儿就先来一次。
一个是如果她同意的话,这么小的卫生间该在哪儿用什么姿势。
一边想,魏凌允一边飞快洗掉身上的沫。就在他双手横搓胸前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了柔软而温暖的压力。
余蓓站在后面,张开双臂抱住了他,小巧酥软的乳房,紧紧压着他宽阔的脊梁。
纤细的手指张开,在他紧绷的腹肌上乱摸,上摸几下,下摸几下,很快,就滑过他的肚脐,轻轻握住了仍在勃起状态的阴茎。
“你变的好硬啊……”她贴着他的后背,小声说,嘴唇里的热气,把他的皮肤搔得痒丝丝的。
“嗯,我……这不是好久没见你了么。”
“你没用手自己……弄一下啊?”
“没。”
这答案似乎取悦了她,她伸手关掉水,唇瓣贴着他的背,轻轻啃咬,吸吮,那双小手攥住了他昂扬的肉棒,熟练地捋动。
“蓓蓓……”魏凌允情不自禁地呻吟出声,好一阵子没有射过,仅仅是包皮在龟头周围滑动,他都会感觉到一阵阵酸痒,更何况,她的小手还在不停地刺激他最敏感的冠沟。
“不舒服吗?”她踮起脚尖,用力在他后脖子上吸出一个吻痕,发出啧的一声。
“舒服,舒服。”他双手扶着湿漉漉的墙,瓷砖有点滑,不得不把两个巴掌都牢牢按死。
她轻轻娇喘着,双手开始交替从肉棒顶端往根部套弄,龟头在她的刺激下更加充血,胀大,变成了深紫色的肉蘑菇。
他正想提醒她稍微加点润滑,她的手就离开了。
她那火热的,湿淋淋的裸体,也跟着离开了。
“蓓蓓,别、别做一半啊……”
他嘟囔着转过头,就看到自己的女友正用像是要哭一样的湿润目光望着他,白白的上门牙咬着红红的下嘴唇,往旁边挪了半步,转过身,站在那个白瓷蹲坑上方分开腿,弯腰扶住了墙。
“凌允,我……想先……先……一次……再洗。”她结结巴巴地说着,白嫩的肌肤上泄满了红晕,也不知道是羞涩还是热水蒸的。
“呃……蓓蓓,怎么忽然换叫法了,我还有点不习惯呢。”他抓了抓湿漉漉的头发,先过去站到背后,调整了一下高度,把早就迫不及待地小兄弟,缓缓推入温暖柔软的腔道之中。
“就是……突然想换了。总觉得,以前那么喊……还跟小孩子一样……”她轻声嘟囔着,身体随着他刺入的动作缓缓前倾,“嗯嗯……凌允……慢点……里面,还不怎么……湿呢。”
好吧,也挺好听的,八成没两天就适应了。他抛开了其他无聊的念头,抚摸着她水嫩青葱的腰肢,在分泌了少许爱液的膣口轻轻抽送。
她的经期才过去,正是欲望最旺盛,也最安全的状态。
不用戴套,感官变得直接而清晰,魏凌允甚至觉得龟头能一点点体会到余蓓肉壁从干涩到湿润的细微变化。
那复杂的褶皱,收缩的嫩肉,富有生命力的蠕动,都让他情不自禁绷紧全身的肌肉,努力往深处钻探,祈求更多滋润,更多包裹。
“哈啊……”当子宫颈的特殊触感出现在龟头前,余蓓张开嘴,叹气一样呻吟了一声,柔顺的裸背,本能地扭动了一下。
那水润的肉体,终于隐隐透出了一股属于女人的风情。
爱液已经充足,抓握的嫩壁留不住急于活动的阴茎,他大口喘息着,大腿绷紧,胸腹发力,只摆动身体的中心,让那根欲望的象征一下下冲击着她柔软的臀部,拍打出令人血液沸腾的脆响。
“啊……啊啊……凌允……呜……”
积蓄的精液,就这样在余蓓娇柔的轻喊中,水箭一样射进了她的体内。
魏凌允舒服得都有些脱力,感到浴室里似乎有点缺氧,赶忙过去给门开了条缝。
这十多分钟并不足以让余蓓高涨的情绪平复,一起洗澡之后,她围着浴巾趴在床上,很快,就把他正在休息的小兄弟拽出来加班。
这次她用了最喜欢的骑乘位,自己掌控着出入的角度和深度,愉悦地扭腰,让两人湿润的器官,密不可分地结合在一起。
这一夜之后,很多事情,都有了微妙的不同。
其中最明显的变化,就是余蓓不再喊他乐乐。
那甜甜的嗓音,现在只是轻柔地喊他凌允。
就像,在提醒他什么一样……
(三十九)
那之后,魏凌允和余蓓重新连体婴儿似的黏糊在了一起。
他很快就适应了崭新的经济模式,毕竟,承认生活是两个人的事,对于早就做好把余蓓娶进家准备的他来说,本来就是理所当然的发展。
余蓓并不是那种公主梦做到发公主病的女生,他不是不知道。
可能成长就是这么一种需要外因刺激的东西,那次之后,两人的关系仿佛又进入到了一个新的境地,恋爱中稚嫩的部分,渐渐被排挤出了他们的生活,属于真正大人的世界,缓缓敞开了大门。
大二暑假,魏凌允报名参加乡村支教活动,余蓓打工一个月的薪水,都填进了互诉衷肠的电话费里。
回来第二天,她坐在他的枕头上,用白生生的小脚丫在他胸口爬啊爬啊,脚趾头一夹,捏住了他的乳头,嘲笑他被晒得好黑。
魏凌允抓过她的脚丫,吻了几下,一翻身爬起来,用行动向她证明,自己下了一趟乡村,可不只是黑了,还壮了。
俗话说,小别胜新婚,这一番恩爱,他恨不得把自己整个人都榨成汁,全射给余蓓收下。
家里剩的三个避孕套用完,他累得直不起腰,还是不舍得宣告结束,最后硬是软磨硬泡让余蓓给他含硬,拖着酸软双腿用脚给他套出了第四次,才算是意犹未尽的作罢。
魏家的状况好像渐渐爬出了谷底,虽然不如以前那么殷实,但在他们家乡这样的小城市里,已经绝对够不着困难的边。
余蓓挺好奇到底是怎么回事,魏凌允也追问过爸爸妈妈,但最后能得到的答案,就仅仅是说和舅舅有关而已。
后来有一次他看妈妈在客厅沙发上抹泪,才稍微知道得多了一点。但也仅限于,知道舅舅差点就去蹲监狱,一蹲好多年。
为了保住舅舅,他父母此前奋斗的积累,一朝归零,不得不背着债务,从头来过。
他也是那次才知道,原来爸妈还找余蓓家借了十万。
开学前的一个午后,余蓓躺在他怀里数他肚脐眼周围的毛,听说这个后,翻身趴在他胸口,很认真地说:“要不算成嫁妆得了。”
“那怎么行。”魏凌允眉头一皱,那股子大男人劲儿又冒了出来,“咱这儿都是先给彩礼……再说了,那是债,肯定要还的。”
“我就是觉得,咱两家迟早是一家嘛,左手倒右手,怪没意思的。”
“蓓蓓,咱们结婚,也不意味着咱俩的爸妈能混到一起成一家人。那不乱了套吗。你看人家小品里电视剧里演的,那些媳妇不都玩命从婆家往娘家搜罗东西,哪儿有反过来挖墙脚的。”
“我才不,”她很坚决地说,“等咱俩结婚了,我从我妈那儿搜罗,你从你妈那儿搜罗,咱都搬咱自己家来。”
“哈哈哈,那像什么话。”他笑着捏她的屁股,亲了她几下,“咱们的日子,咱们自己挣。没看报纸杂志正批判咱80后出了好多啃老族,咱不说争气点孝敬两边,也别这就打算开啃啊。”
余蓓歪着头想了一会儿,笑着说:“可我家又没别人,最后多少都是我的呀。”
“爸妈不养老了?”
“咱们养啊。你还能不管我爸妈?你要不管他俩……那我就跟你离婚。”
魏凌允脑子有点懵,怎么还没结婚呢就讨论到离婚了。
“那不可能,叔叔阿姨看着我长大的,就是咱俩……呸,不管怎么着,我都不可能不管他俩。”
“你差点咬舌头了哎。”她偷笑着嘬了他乳头一口,扭啊扭啊缩进了毛巾被里。
刚才说好了再来一次就去书店看新上了什么小说,他知道,余蓓这是估量着他差不多恢复,开始为下一次加油了。
“蓓蓓,秋老虎正发威呢,咱晚点出去,不晒得慌。你晒不黑,我可快成煤球儿了。”他忍不住掀开被头,冲里面嘟囔。
余蓓抬眼看着他,已经握住了还软绵绵的鸡巴,垂下舌尖轻轻舔了一下,“你不急啊?亏人家还说……今天把脚洗香香新抹了指甲油呢。”
“呃……好吧。”他顿时放弃抵抗,安心准备享受。
从节约体力的角度考虑,余蓓明显更倾向于口交,但当不那么在乎体力消耗的时候,她其实也更喜欢用脚。
他对那双娇美的玉足爱抚、亲吻的时候,能明显感觉到她的情欲会被迅速唤起。
和湿润温暖的口腔相比,每次都需要润滑剂辅助的脚丫,反而更像是替代用的性器。
不一会儿,那灵活柔嫩的舌头,就把血液吸引到了膨胀的龟头,她侧转脸,用腮帮内侧摩擦了两下,吸溜一声吐了出来。
魏凌允喘息着坐起,分开双腿,看着她。
她靠在床头,挪动屁股坐好,在这个最熟悉的距离,缓缓把酥红的后脚跟贴着床单滑了过去。
这是两人多次实验过的各种足交方法里,省力程度能排到第二的那种。
仅次于躺下让魏凌允抓着她的脚丫呼哧呼哧喘着气在缝里乱捅。
他低头望着那柔润的足弓曲线,沾染着透亮的润滑剂从两边夹击上来,情不自禁缩了一下会阴,鸡巴跟着跳了一跳。
她盯着那晃动的龟头,咬着嘴唇呻吟了一声,脚趾灵活地动作,轻轻夹住龟头的两侧,然后,前半脚掌也贴了上去,仗着脚腕的柔韧性不错,把他半根阴茎都用足肉裹住。
润滑剂被挤出到缝隙两头,很快,就被挪上来的脚尖压住,柔润浑圆的趾豆从马眼两侧开始往下缓缓蠕动,敏感的脚心,也跟着滑过了肉棒两侧突起的青筋。
电流一样乱窜的快感中,魏凌允忽然感觉有点愧疚。
余蓓这么一个正当青春好年华的女大学生,跟他一场恋爱谈下来,怎么手淫足交带吹箫,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了?
“不舒服吗?”她向前探头,有些担心地问。
她的心思在专注的时候非常敏感细腻,这种情绪的变化,逃不过她此刻的观察——她还要根据他的反馈来调整力量和速度呢。
“舒服。我……怕射得太快,走神算了两道数学题。”
“你直接说多好,我动慢点不就行了。”她低头羞答答地笑了笑,两只脚换成轮流上下。
他抚摸着她纤细的脚踝,缓缓爬向小腿,“没事儿,早点就早点吧,咱还去书店呢。”
“嗯。”她甜甜一笑,拿出了他最受用的手段……或者说,脚段。
之前节省的力气在此刻得到了妥善应用,她用脚掌把阴茎合抱,只从花骨朵一样拢着的脚趾中露出小半个龟头,接着往前挪了挪屁股,倾身半躺,以非常快的速度,小幅度摩擦。
就像是,他在那美丽的脚掌中心,飞快地抽插。
很快,魏凌允就喘息着达到了高潮,膨胀的龟头在脚丫之间像是要逃出去一样弹动着,把稀薄的精液,全喷射在了她等待着的足背上。
她眯着眼睛,满足地哼了一声,小心翼翼用一只脚压着他的龟头上沿,脚背托着下面,为他把尿道里残余的精液挤出来,这才噙着笑舒展身体,伸胳膊去抽纸巾。
这时,家里的门锁响了。
哗啦,咔哒,客厅传来魏凌允爸爸颇为疲倦的嗓音:“乐乐,大白天的你拉着窗户帘子干什么?这样玩游戏多坏眼啊!”
这突如其来的意外,直接导致了两个结果。
魏凌允被吓得性能力减弱了一截,直到开学一个多月,才被余蓓变着花样在床上治好。
而余蓓,直到大学毕业之前,都没再在魏家脱光过衣服……
(四十)
魏凌允小时候趁爸妈不在家偷偷玩游戏机,练出了一身光速收拾的本事。
只要听见家门外钥匙响,就能起身冲到电视前一手拔变压器一手往回调台跟着摁掉电源把机器往柜子里一塞,躺到床上装看书。
然而那种小把戏父母一摸电视屁股,就一清二楚。
到后来玩电脑,这种斗智斗勇的历程,他也很少获胜。
所以他一直都很相信一句话,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听到爸爸在客厅的话,他脑袋嗡的一声,感觉头发都竖了起来。
“电、电视屏幕反光,我……拉上帘子才看得清楚。”
魏凌允结结巴巴回答,手忙脚乱拿纸巾把黏乎乎的地方匆忙擦干,抓起地上包着避孕套的纸,一时间没地方放,索性拉开床头柜抽屉丢进去。
余蓓也涨红着脸慌了神,赶紧拿衣服裙子匆匆忙忙往身上套,一个不小心,还把吊带背心穿反了。
“嗯?蓓蓓也在?”魏爸爸似乎是看到了玄关换下来的凉鞋,口气也跟着阴沉了下来,“你俩在屋里呢?”
“啊,我俩……玩……玩游戏机呢。”他顾不及穿上衣,一边提大裤衩,一边蹦着去把卧室里的小电视连着插在上面的PS2一起摁开背黑锅。
余蓓已经羞到没办法开口,紧张地摁着裙子的侧扣,在那儿连连点头。
魏凌允回头看见,忍不住小声说:“你点头我爸又看不着!”
当当当。
门敲响了。
其实门没锁,但魏爸爸没直接进来,而是站在外面问:“你们真玩游戏机呢?”
“真玩呢!”魏凌允几乎是喊了出来,只盼着这破PS2读盘能快一点,赶紧把游戏界面弄出来。
“那你们玩吧。外面没那么亮了,把帘子拉开。不然坏眼。我回家拿东西,晚上跟你妈说声,我有应酬,不回来吃饭了。”
“哦。”魏凌允心有余悸地应了一声,“我知道了,爸。”
砰,大门关上的声音传了过来。
余蓓蹑手蹑脚踩着拖鞋溜达过去,打开门,探头看了一眼,跟着长出口气,小手拍着并不算丰满的胸膛,“吓死我了……”
魏凌允却瘫坐在床边,垂头丧气地说:“我爸肯定知道了。”
“啊?不……不会吧?”
“从小我耍心眼儿……就没一次瞒得过他。我才不信他真认为咱俩在里头玩游戏机呢。”
“为什么啊?”
“每次我玩游戏机你在旁边都抱怨无聊,我爸听见过好几次了,他又不傻…
…”
魏凌允当然没猜错,当天晚上,等他妈睡了,他爸爸就敲开了他的门,很严肃地看着他坐下,说:“儿子,蓓蓓的事,咱们得好好聊聊。”
“嗯。”他乖乖放下手里的掌机,坐起来,一脸“我随时认错道歉”的表情。
“咱两家的关系,你不是不知道。你俩的关系呢,我们大人也不是不知道。
基本上,你们俩孩子要是没啥变化,将来我跟老余做个亲家,那是板上钉钉的事儿。”
魏爸爸应该是喝了不少酒,脸庞很红,但眼神很凌厉,也很清醒。
“嗯。”魏凌允不敢说话,只能轻轻应一声。
“说吧,你跟蓓蓓……到哪一步了?”
他背后一紧,屏住呼吸小声嘟囔:“这……怎么说呢……”
“戴套了没?”
“戴、戴了!”他一挺身,赶紧坦白。
“妈的臭小子!”魏爸爸伸手就照他脑袋上甩了一巴掌,但没真用劲儿,“算你还有点心,知道不搞出人命来。”
“我、我知道。”魏凌允缩着脖子,不敢多说话。
魏爸爸摸出根烟叼在嘴里,靠在椅子上跷起二郎腿,摸出打火机晃了一会儿,塞回兜里,叹了口气,“时代不一样了。你们这些孩子……和我们那时候不能比了。我说的,你不一定听,听了,也不一定往心里去。就不废话了。”
他站起来,斜眼瞪着他,“蓓蓓是咱们家看着长大的,你妈可喜欢她,恨不得收了当干闺女。你要是对不起她,不用老余家动手,我跟你妈就打断你的腿。
听见没有?”
魏凌允赶忙大声说:“不会,绝对不会。我就爱蓓蓓一个人儿,别的女生我压根就看不进眼里。多漂亮我也没兴趣。”
“哼。”魏爸爸鼻子里哼了一声,打开门往外走去,“以后你俩在家悠着点,别没个样子。街坊邻居都看着呢,传到老余家那边,脸上都不好看。行了……快开学了,早点睡,把你那夜猫子生物钟修理修理。”
走到外面,他又回过头,指着他说:“还有啊,不是我说你,你有点大人样子行不行?蓓蓓喜欢你,你就整天拖着她在家陪你,有空也干点儿人家喜欢的事儿去。多大个人了,谈恋爱还得教你啊?”
“我、我知道了。”
(四十一)
余蓓所在的独立学院要求并不高,从大三开始,课表上就已经有大片空白时间可供挥霍。
于是,她就成了魏凌允走到哪儿带到哪儿的小旁听生。
和尚院系里忽然蹦出来一个漂亮妹子,不光拉仇恨效果MAX,老师们想不注意都难。
从留意到课堂上老是会多出这么一个看起来听得很认真的“小家属”,有些性格不那么死板的老师,就动不动把余蓓叫起来回答问题。
看着白布上投影的公式分子式,余蓓的大脑通常会选择直接宕机,可怜兮兮地说:“对不起,老师,我不会。”
也没老师会真罚她,通常都是笑着让她坐下。
有一门课的男老师每次都要在下课前点她起来回答一下问题,点到第八次的时候,余蓓终于忍不住踩着下课铃啪嗒啪嗒跑过去,问:“老师,我……我是来蹭课的,您干嘛老是点我起来回答啊,我都还听不懂呢……”
那年轻老师一推眼镜,笑着说:“我们系男生很少能见到你这样的好看女生过来一起上课,讲了一节大家都累了,叫你起来回答个问题,大家都看一看乐一乐,放松一下嘛。”
魏凌允在旁边听着,满脸不爽。
那门课,直到考试前,他都没再去过。
“我都没生气呢,你干吗拿自己的分儿置气啊。”余蓓拉着他的手,一边摇晃一边哄。
可惜魏凌允的驴劲儿上了头,她说自己不跟着去也没用,反正他就是不去那个不正经老师的课了。
幸好,他卯起劲儿来学,最后考试,在40分平时分只得了8分的情况下,总分65低空飞过。
那老师巡视考场走过他旁边,还用手指敲了敲他的卷子,皱眉小声对他说了句:“你也太小心眼了吧?”
魏凌允没理他,护崽儿狼似的瞪了他一眼。
那年寒假,他们两家父母过年前一起吃了顿饭,聊的主要是做小生意的事儿,捎带脚提了提俩孩子。
年后,正月初八那天,魏家父母开着车,征得余家同意后,接上余蓓一起,跟他们回了一趟乡下老家。
到了那儿,魏凌允才知道在老家这边,原来女朋友第一次登门还有个长辈要给见面礼的说法。
估计是他爸提前打过招呼,余蓓足足装了一大口袋红包,叔叔伯伯姑姑姑父一声一声叫得头都是晕的,回来车上靠着他肩膀头拿着数码相机里拍的照片,一个劲儿小声问:“凌允,这是谁啊?这又是谁啊?这个我该怎么叫?这个你叫他啥来着?”
魏凌允认啊认啊,最后一拍脑门,“不行不行,我都懵了,我一年到头跟他们也见不了一面,村里辈分又乱。哎呀你别记了,记这个干吗?”
余蓓白他一眼,把相机伸到前排座位,小声问:“阿姨,这个人凌允喊她什么啊?”
“小姑姑。”
“哦,那这个呢?”
“这是他堂伯,喊伯伯就行。”
等把她送到家楼下,魏凌允跟着一路送进楼道,忍不住小声嘀咕:“那么多人,你都记住了?”
“差不多吧,记不住的……下次再见一回估计就可以了。”
看着她颇为得意的小表情,他忍不住捏了捏她脸蛋,“你说你费这个力气干什么啊?”
“那都是你亲戚哎。还给我发红包了呢。”她拍了拍沉甸甸的羽绒服口袋,跟着满怀对幸福的期待说,“等我成了新娘子,再去看他们,我一个一个都能叫上来,叫得准,他们肯定高兴。”
“呃……然后呢?就为了他们高兴啊?”
她笑了笑,“他们会觉得我重视他们呀,然后就会知道,我有多爱你。”
虽然一时间没搞懂这其中的逻辑关系,但看着余蓓此刻无比迷人的笑脸,魏凌允什么话也不想说,就只打算凝视着她,把她此刻的模样,好好揣进心里,收藏一辈子。
(四十二)
那次见过亲戚之后,魏凌允有了种大事已定的感觉,偶尔发短信,也开始管余蓓叫老婆。
他习惯对较长远的未来进行仔细规划,大三下学期刚开始,他就在一次出去开房后,躺在床上跟余蓓聊起了未来。
然而两人一个现实,一个浪漫,一个是认认真真构思计划,一个是对未来各种胡思乱想,微妙的有些对不上频段。
魏凌允知道她特别喜欢那种小处不经意的示爱,正好寒假快结束的时候参加了一个初中同学的婚礼,听人聊起了给孩子起名的事儿,就在这儿跟余蓓规划,说:“蓓蓓,咱们两家都是独生子女,你说孩子将来跟哪边姓啊?”
“你这问题问得好奇怪啊,”余蓓还沉浸在刚才被他先舔后戳带来的舒缓高潮中,懒洋洋地说,“我嫁给你,生的宝宝当然是跟你的姓啊。我才没那么多无聊念头,孩子跟我姓,上学都要被以为没爹。”
“不是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他挺兴奋地说,“我是说,把咱俩的姓都用上。我同学他表哥,就上次参加婚礼跟咱俩坐一桌的那个,你没听人家孩子叫啥吗?叫刘林豪,林就是孩子妈妈的姓。这多好啊,一看就知道是夫妻俩爱的结晶。”
余蓓坐起来,拉着被子遮着胸,用很无奈的眼神望着他,扁着嘴,一言不发。
魏凌允眨巴了一下眼睛,“怎、怎么了?你不喜欢?”
她点点头。
“为什么啊?”
“你学理科学傻了啊?”余蓓皱起眉,“你先把咱俩的姓连起来读,读三遍。”
“魏余啊,怎……呃……”他这才意识到,好像这个词的谐音是不太妙的样子。
“我才不要让孩子叫喂鱼呢!”她伸手就拍了他肚子一下,跟着没忍住笑了起来,“再加上个崇拜的崇,可以直接叫喂鱼虫了。”
而聊到现实的具体规划呢,余蓓就成了比较不着调的那个。都已经大三了,她还没想过自己将来要做什么工作,但也不想当全职太太,暂且的打算是毕业之后得过且过,不行就去考考公务员,或者看看爸妈能不能打点一下,给她塞到水电气之类的铁饭碗单位去。
基本上,就是小城市女孩作为最佳选择的那些路。
不好走也没关系,她乐呵呵地表示,真的都搞不定,就随便打个工。她家两套房,她又是独生女,男友过了父母关,对她死心塌地,的确从任何角度讲,她也没什么可担心的,理应无忧无虑。
“可我想考研。”犹豫再三,魏凌允还是说出了自己的这个计划,“我这个专业工作前景不是很好,我打算从这个学期开始好好复习,跨专业考研。”
“啊?”余蓓果然露出了很失望的表情,“我还以为……咱们一毕业就该结婚了。”
魏凌允挠了挠头,忽然发现,俩人不知不觉谈起了好几次结婚的事儿,他却连婚都没求过,好像就这么在一起过着过着,婚姻就如同自然而然的阶段性选项一样出现了。
“研究生可以结婚的啊。其实现在大学生就可以了。”他想了想,说,“我打算考跨校的,我主要目的是转专业,不一定非要名校,到时候,我可以考回咱家那边的大学,那学校是烂点儿,相对应该也好考点儿。到时候不耽误咱们在一起。就是……一下子至少又是三年不怎么挣钱,也不知道这样叔叔阿姨会不会有意见。”
“那然后呢?”余蓓疑惑地问,“你研究生毕业,就能找到比考公务员好的工作了?”
他望着天花板,不太确信,但还是说:“应该可以。我一直在关注着各行各业的变化,将来一定是属于计算机的。等我学成,说不定咱们家那边也要开始有类似的高新产业了,正好就业。”
余蓓犹豫了一下,小声嘟囔:“我还是觉得你让你爸把你安排到他单位就挺好。或者……跟你妈一起做做小生意,咱们高高兴兴过日子,不用那么……拼吧。”
“我拼,就是想让你高高兴兴过日子啊。”他笑着搂住她,“现在经济发展这么迅速,我要是不努力跟上,到时候咱们俩一起掉队,去市场捡菜叶子煮着吃,多惨啊。”
“我有我爸妈呢,才不跟你一起吃捡来的菜叶子。”她撇撇嘴,“真要一起掉队,那咱俩就专业啃老,一个礼拜在你爸妈家住,一个礼拜在我爸妈家住。”
“那怎么行。”他笑着摇摇头,“男子汉大丈夫不担事儿扛家,那不成窝囊废了。”
不过魏凌允知道余蓓是那种感情至上的性子,再加上家里娇生惯养,不太了解人间疾苦,大学这几年做做兼职,就轻松把他手头最紧的时候顶了过去,可以说还处于有情饮水饱无情金屋寒的状态。
所以他也没准备说服她什么,他愿意拼命努力,让她有情还能住金屋。
余蓓对这些也不是太感兴趣,聊了一会儿觉得没意思,小手就不老实地往下面爬过去了。
她正好经期刚结束不久,欲望比较高涨,而魏凌允也很珍惜这种不需要隔着橡胶制品、直接感受她娇嫩包裹的机会,于是,抖擞精神再次上阵,给这场甜蜜约会,画上了一个饱满的句号。
但人生,往往总是要落到一句话上——计划赶不上变化。
一个多月过去,春暖花开,就在魏凌允已经东拼西凑买好备战考研需要的各种书籍资料后,发生了两件让他不得不更改人生规划的事。
一件事,是他家中辛苦维持的假象,肥皂泡一样破裂了。
原来他父母的经济状况并没有出现根本上的好转,舅舅出事引发的连锁反应,至今才正式爆发出来。他妈妈也牵扯在里面,为此,家里不得不动了根基。
为他准备的婚房,只能匆忙出手,和车一起换成救急的现金。现住的那套,也不得不抵押出去,每月还款。
妈妈的小生意彻底完了,他爸爸百般周旋,才算是保住工作,没有被卷入风波。
他妈妈为了保住更多家产,甚至动过先离婚后坐牢,把责任一人扛下的念头。
当然,他爸爸没有答应。
在他家的男人心里,大难临头各自飞的,根本不配叫夫妻。
这样的情况下,魏凌允当然不可能再去上三年研究生。
而同期发生的另一件事,虽然不如家里的变故那么重大,但一样让他焦头烂额,不知所措。
余蓓的例假迟迟不来,她买了一根试纸,测过晨尿,然后惊慌失措打车去医院抽血。
结果,她真的怀孕了。
(四十三)
“凌允,你能别在我眼前这么来回晃了吗?我看着眼晕,好想吐啊。”
坐在校门口日租房破破烂烂的压合板双人床边,余蓓可怜兮兮地小声抗议,双手紧紧抱着小腹,一脸的不知所措。
魏凌允立刻紧张地窜了过来,蹲下就捧着她的腰说:“这么早就开始想吐了啊?是不是得吃点安胎的东西?”
她忍不住拍了一下他那由自己亲手打造出来的光头,撅着嘴说:“是被你晃的啊,我问过了,还不到害喜时候呢。”
“啊?你问过了,问的谁啊?”
“我高中同学,大学半截就被拐去结婚那个。她宝宝都快出肚子了。”
“哦……就以前老给你发高难度菜谱折磨我那个。”魏凌允抓了抓头皮,“那我不晃了,你……让我听听肚子行不行?”
“你听什么啊,里面还……还没什么东西呢。医生说了,顶多就这么大一个小豆豆。”她用拇指在小指尖儿上掐了很小很小的一块,跟着终于忍不住说,“你别光傻乐了行不行啊,怀孕啊,我……我肚子里有孩子了,我怎么跟爸妈说啊。”
“我去说啊。”魏凌允很流利地接了下去,口气天经地义,“我做好准备了,就算打断腿,该说也得说。”
余蓓低下头,小声咕哝着:“为什么啊……明明可以不说的。”
“不说咱们怎么结婚把孩子生下来啊?”
她哆嗦了一下,双手搓着衣角,像中学时被老师从抽屉里抓出了言情小说罚站的时候一样。
魏凌允看着余蓓的表情,从听到好消息之后就一直持续到现在,维持了快要一个小时的喜色渐渐沉寂下去。
他不敢相信地小声问:“蓓蓓,你……不想生?”
余蓓的眼眶红了,蹬掉白色的运动鞋,缩起腿抱成了一团,“不是,也不是……我……就是害怕。”
“不用怕啊,怕什么啊,有我呢,蓓蓓,天塌下来还有我呢。我……”说到这儿,魏凌允的话也顿住了。
他忽然意识到,这才大三下半学期,他实习都还没找到地方,更别说未来的工作了。
而他家里目前正处于严重的经济危机,房子和车都不得不出手变现,父母一下子好像老了十岁。
他知道余蓓有多爱他,也知道她一点儿也不讨厌小孩子。她的惶恐,是对完全未知渺茫的将来。
她有情饮水饱的少女心,还不足以抵消对自己孩子降生后生活的恐慌。
魏凌允一屁股坐到了地上,眼眶又酸又胀,鼻子里堵了个生枣儿一样,忽然难受得说不出话。
两人对着无语了好一会儿,他哽着嗓子开口说:“蓓蓓,我……不行就不上学了。反正这专业也……”
“不行!不行不行,你要是连大学都毕不了业,咱们……以后怎么过日子啊。”
余蓓急忙蹲在他面前,抱住他惊慌地说,“那真的不行……不行的。”
“你那个同学不就是半道退学结婚了吗?”
“人家出门喝个咖啡都有创业大老板冲上来一见钟情,咱凭什么跟人家比啊。
凌允,我也想给你……生,可咱们是不是……还太小啊。不知道为什么,我一想怀孕生孩子的事情,就怕得浑身发冷。”
“大四就没什么课了。”魏凌允镇定了一下,抱稳她,小心翼翼捧着自己这辈子最重要的宝贝——很可能还是俩,“这都已经五月底了,这样,蓓蓓,你听我的,先不要想堕胎的事情,那个一旦出问题,影响可是一辈子的。我听说过那手术,说是要刮宫,就是把东西伸到你的子宫里,把里面的东西搅和碎,一点一点钳出来。”
被他说得脸上一片惨白,余蓓捂着嘴一阵反胃,差点真吐了。
“考试周之前,我就趁假期回去家里一趟,跟我爸妈沟通。挨揍什么的我认了,我绝不让你受委屈。”他的目光渐渐坚定起来,“我也有同学大学就结婚了的,也是因为怀孕,女的休学了一年,算算好像今年暑假就该办满月酒了。”
余蓓小声咕哝:“你不会是知道那个之后故意设计我吧……”
“我设计你干啥,你还能跑了不成?”他做了个夸张的表情逗她,往怀里越抱越紧,“大四我就去应聘,去找能直接上班的地方,毕业设计抽空趁休息做…
…对,我不能回去,我得北上,我这个专业,咱家那小地方找不到合适的工作。
我去奋斗……我来拼,蓓蓓,我来拼……我发誓,绝对不会让你受委屈的。我要你不管什么时候当我的新娘子,都高高兴兴。我爸妈没意见之后,余叔那儿……
我跟我爸妈一起去说。余叔脾气不好,他要发火,让他打我。咱们订婚,结婚,有证之后,就能赶在你肚子大起来之前给你办休学。不过反正也最后一年了,你要不乐意闹得同学都知道,咱就瞒着,拿毕业证的时候孩子也落地了,你还能请几个关系不错的闺蜜来吃满月酒。”
余蓓扁了扁嘴,抓着他手嘟囔:“你想得那么长远,都不说抱我去床上坐着,地上好凉啊。”
他哎哟一声,赶紧起来扶着她一起回床上坐着。
从欣喜若狂到不知所措,再到强作镇定地安排两人的未来,魏凌允的心情像是坐了过山车,起起伏伏,大回环转得他头晕目眩。
但过山车的轨道早已定好,不论怎么起伏周折,终点也绝不会变——他要让余蓓幸福,为此,甘愿竭尽所能。
等最初的惶恐渐渐被他怀抱的温暖消融,余蓓也轻轻摩挲着还很平坦的小肚子,露出了对未来充满期许的幸福神情。
她包里都已经装好了学校门口随处可见的无痛人流传单。
以她热爱八卦的性子,一早就知道,大学情侣不小心弄出人命来的最终归宿,几乎都是那种冷冰冰惨白色的病房,让不带感情的医生护士,粗暴地夺去还未来得及成长的小生命。
而一想到爱情的结晶要被那样对待,她的心里就疼得像是扎满了针。
她从小就喜欢乐乐哥哥,一直爱他爱到现在,都从没听过求婚的话,就已经很自然在幻想未来一起生活的一幕一幕。
即使理智上知道当下这个孩子来得不是时候,情感却还是对此产生了过于充沛的怨气。
既怨自己,也怨他。
现在,这怨气自然烟消云散。
仅剩的恐惧,也渐渐被将要成为母亲而自然涌出的勇气所压制。
最后,在幸福相拥而眠之前,她想起了很重要的问题,慎重无比地提醒了一下魏凌允。
“孩子不许叫魏余!”
后来,有部家里长短的电视剧风靡一时,魏凌允陪老婆回看下载的高清版怀念新婚生活的时候,忽然就念叨着男主角的名字若有所思。
余蓓赶忙一扭头,又来了一句。
“我还没答应要二胎呢。就算要,也不许叫余魏,难听死啦。”
(四十四)
如果说魏家的经济状况是一条上下起伏的曲线,那么,魏凌允在考试前的复习周赶回去的那一段时间,差不多就是这个复杂曲线上的几大低谷之一。
在这种爹妈都焦虑到寝食难安的当口回去提起把女朋友肚子搞大了的事,下场可想而知。
那一顿男女混合双打,足足抽断了一个鸡毛掸子打裂了一根扫床刷子。
但事情总要解决。
父子深谈,母亲给没敢跟着回来的余蓓打了个漫长的电话,那三天里魏家唯一的话题,就是该怎么在当前的情况下找到最好的解决方案。
直接结婚的难度很大,别说彩礼,现在他们还欠着余家十万块没还,婚房也没着落。
就算余家不是什么大门大户没那么多讲究,人家父母也不可能同意给独生女一场这么寒碜的婚事。
而且,带着余蓓怀孕的消息上门,怎么想怎么有股挟天子以令诸侯的味道,一旦被对方错以为是在逼婚,是想先上车后补票省钱,两家的嫌隙可就大了。
魏凌允只好暂且打消直接上门负荆请罪的念头,按父母的安排,等暑假余蓓回来,一家人凑在一起好好商量出一个妥当的办法。
这段时间他们两口子再联系一下亲朋好友,真要不得不走这一步,那就砸锅卖铁借钱租房,总之,绝不能亏待了这个他们从小看到大当闺女一样疼的姑娘。
不知道是不是孕后激素变化的影响,余蓓这次考试的发挥非常糟糕,不过她的学院管理松散得很,不至于妨碍毕业。
一起回去的火车上,靠在窗边的她聊着聊着又说起了暑假回去要面对的局面,可怜兮兮地说:“我好紧张啊,感觉出站见了我爸,胃都要疼。”
“不用瞒太久的,我爸妈已经在想办法了。”
“凌允,”她抱住他的胳膊,软绵绵靠上来,“你要北上打工,咱俩是不是就该异地了啊?”
“嗯。”魏凌允贴近她,轻轻拍着她的肩,“等我打拼出来,扎下根,就接你过去。”
“我不想离爸爸妈妈太远。”她小声嘟囔,“到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我心里就慌。”
“那我就多存点钱,再回来。”他也是在家被宠大的独生子,漂泊异乡的底气并不那么充足,最大的动力,还是能让余蓓婚后过上无忧无虑的生活。
“在咱家这儿考个公务员不好吗?或者跟叔叔商量一下,让他找找人,安排你进他单位呗。”
“他那单位早不行了,现在就是驴粪蛋子表面光。余叔买断工龄早,反而沾大光了。我爸现在也没别的想法,就是赚几年工资还债熬退休。”
他以前一想到离开校园后的生活,满脑子意气风发挥斥方遒。但真到了要离开象牙塔,面对完全未知的社会,还早早就背上了家庭的责任,要说完全不慌,那怎么可能。
找不到工作怎么办?找到了工作不合适怎么办?待遇不够好怎么办?异地时间太长太忙感情淡了怎么办?他俩的十七年之痒万一因此开始了怎么办?
他忽然意识到,早先心心念念的考研,也许并不是他嘴上说的,为了将来进入更好的行业。
他只是潜意识在怕,想继续延长自己当学生的时间而已。
“我其实没那么多要求。我就想你能一直陪着我。白天出去上班,晚上回来一起坐着看看电视说说话,放假了可以四处逛逛,悠悠闲闲的。”余蓓闭上眼睛,带着倦意小声说,“我没办法看着你,你被别的狐狸精勾走怎么办呀……”
他笑了,伸手悄悄在她小腿上捏了捏,“担心这个干嘛,别的狐狸精又没有你这么可爱好看还贴心的小爪子。”
“那要是有呢?”她开始撒赖,“男的都喜欢新鲜,我你早看腻了吧?”
“别人的我不看,新鲜也和我无关。”
“我同学说怀孕脚会大半个码,说不定就不好看了。”
“那是水肿,我保证天天给你按摩,一生下来宝宝就好。”
“就会哄我。”她把脸钻进他怀里,在熟悉的气味中放松下来,疲倦地睡了。
到站之后,魏家父母没来,余蓓的爸爸开车来接,顺便把魏凌允送去家里。
在家长视线范围内,他俩不敢太亲热,只好并肩在后排正襟危坐,不过开了一会儿,就没忍住在下面偷偷把手指勾到了一起。
下车的时候,魏凌允能感觉到余蓓的紧张,可当着未来岳父的面,他又什么都不敢干。
走进楼道回头看,放下的车窗里余蓓正可怜巴巴盯着他,他咬了咬牙,喊:“蓓蓓,我钥匙是不是掉车上了?”
余蓓愣了一下,跟着双眼一亮,开门下车,一溜小跑进了楼洞里面。
这个位置,驾驶席上的余叔肯定看不到了。
他一把搂住她,贴上去就是一个短暂而火热的吻,恋恋不舍地吮了几下唇瓣,轻声安慰她说:“不会等太久的,相信我。”
“嗯。”她泪汪汪地点了点头,亲了他一下,回车上去了。
然而,整个暑假过去,也没有发生魏凌允预期的那场登门拜访。
两家人倒是在一起吃过三顿饭,但提起婚事的时候,都是半开玩笑的语气。
因为那个在不适宜的时机到来的孩子,仿佛感应到了父母的为难,以一个伤害很小的方式,离去了……
(四十五)
魏凌允永远也忘不了那一天。他还很确信,他爸爸应该也忘不了。
那是他俩暑假回来第三天,前一晚俩人还煲电话粥用情侣号嘀咕了几个小时,那会儿他隐隐觉得哪儿不太对劲,就问了问,余蓓只说自己太紧张,晚上都睡不着觉,让他一口气哄到了快凌晨三点。
这个暑假魏凌允准备做家教赚钱,盘算好一早起来就去市里那个有名的“蹲点儿桥”竖个纸牌子等着路过的家长看中。
日历上七、八月份的大型招聘会他全打上了勾,本地的省会的一共有快十场,他打算起码靠家教自己负担起路费。
听说最近房地产市场挺热,他寻思实在不行先在省会当个销售,一步步跳向首都也好。
他妈靠着之前做小生意积累的人脉打算从头再来,这两天在外地考察货源,不在家。
早晨七点多,爷俩一起随便吃了一口,他爸就穿戴整齐准备出门上班。
一开门,魏家爸爸就吓了一跳——是真的往后小跳了半步,跟着惊讶地说:“蓓蓓,你在这儿干什么?为什么不进来啊?”
魏凌允一口白粥差点呛得从鼻子里喷出来,踢翻了个凳子跑向门口。
余蓓坐在他家门外往上走的楼梯最下面一阶,满脸惊慌,像只被什么凶猛野兽追击的兔子,胳膊都在微微发抖。
一老一少两个男人手忙脚乱把她叫了进来,门才关上,她就哇的一声哭着扑到了魏凌允怀里,连魏叔叔就在旁边看着都顾不得了。
拍背拥抱安抚了足足十多分钟,余蓓才抽噎着冷静下来。
看见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魏凌允他爸皱着眉往里屋指了指,说:“不方便让我听,你们就进去说。”
以成年人的经验,他能判断出来,未来儿媳妇似乎遇上大事儿了。
他只好拿出手机,给单位去了个电话,说今天上午可能晚点儿到。
反正他现在也就是个闲职,去了坐办公室接接电话,晚点儿去让等人接班的小伙儿多呆一会儿没什么。
魏凌允没有爹那么冷静镇定,一进屋就关上门把余蓓扶到床边坐下,紧张地问:“怎么了?你咋这么早就过来了?出什么事儿了出什么事儿了?”
余蓓双手抓着他的指头夹在掌心,还没开口,泪珠就又啪嗒啪嗒掉了下来,哭了一会儿,才说:“我……我下面……见红了。”
“啊?”魏凌允的脑子有点短路,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怀孕了不是就不来月经了吗?”
“对啊,可是……就是来了,颜色也不正常,可深了。”她穿得不多,对他也没什么好羞涩的,掀起裙子把裤衩往下一褪,露出里面垫的卫生巾。
上面的确有一小块暗褐色的血。
“断断续续好几天了,我想跟你说又不敢,结果……昨晚上来得特别多,我半夜上厕所看见,吓得要命,一早就说要找你买书……跑来了。怎么办啊?宝宝……会不会出事了?”
这一天,就在余蓓断断续续的哭诉中,拉开了混乱的帷幕。
简单说了一下情况后,他爸也有点慌神——毕竟就这一个儿子,当爹的还没机会积累经验。
最后的选择,就是直奔医院。
这事儿连公公都还不算的男性长辈实在不好意思全程陪同,魏凌允只好硬着头皮带余蓓在医院里跑上跑下挂号检查。
那个和颜悦色的老大夫最后得出的结论,是精神过度紧张导致的先兆流产。
大概是把他们当成了小夫妻,医生很温柔地叮嘱了许多注意事项,鼓励他们不要灰心,再接再厉,年轻人要孩子很简单,完全不用着急,可以先锻炼身体戒烟戒酒,响应号召优生优育。
在医院里的时候余蓓一直没怎么吱声,就那么神不守舍地听。
等到中午在家,魏凌允爸爸买了点吃的去上班,就剩他们小两口坐在桌边吃的时候,余蓓才小嘴一瘪,扑到魏凌允怀里哭了起来,哭得昏天黑地,上气不接下气。
按说,连胎心都没有形成的孩子只能叫做囊胚,远远谈不上算是一个生命。
可余蓓觉得,都怪她不好,不够坚强,脆弱到失去了一个本该叫她妈妈的小宝宝。
魏凌允百般安慰,也没办法扭转她心情上的持续低谷。
他这才意识到,这个属于他俩的孩子,对余蓓来说,其实远比她表现出来的更加重要。
爱情结晶这四个字,仿佛寄托凝聚了她所有少女年华那些不切实际的浪漫幻想,等着落地之后,让她蜕变成一个足够成熟稳重的女人。
不过余蓓在这之后确实成熟了几分。她知道魏凌允有多忙,便不再舍得让他劳心劳力来哄自己,总是尽力把最好的一面,在难得的空闲约会中展现给他。
她找了一份兼职,考了一本导游证,在少了许多陪伴的暑假里,独自填充着男友不在身边的时间。
一个夏天过去,魏凌允瘦了不少,身体更加结实,性格也沉稳了许多。而余蓓,在魏家妈妈对她先兆流产没坐小月子是不是会伤身的担忧中,一有机会就被塞补品,返校后足足胖了五斤,急忙恢复晨跑控制体重。
主题色调写满了分离的大四,就这样来了。
(四十六)
余蓓的校园生活变化不大,爸爸帮她搞定了实习报告的事情后,她为了将来就业的选择面报了个班,打算毕业前争取拿下教师资格证,顺便把应届地方公务员考试需要的内容认真复习复习。
不过同班同寝的小姐妹家境不太好的已经开始为了未来奔波,屋子里空落了不少,加上魏凌允和她很久才能见上一次,大都靠手机联系,她多少会感到有点寂寞。
趁着空窗期和毕业季,系里有两个男生大着胆子向她表白了,勇气可嘉。
可余蓓是那种认死理一条道走到黑的性子,更何况魏凌允这条道对她而言一点都不黑。她喜欢看的浪漫故事里,女主角也绝不会对男二号动心,即便有多少误会,最后都一定要落在男主角的怀抱。
所以她干脆连让魏凌允误会的机会都不给,乖乖宿舍辅导班两点一线,拒绝告白躲开追求,安安静静蹲守大学生活最后的平静时光。
不好说幸运还是不幸,魏妈妈有时候出差路过这儿,总要跑到余蓓宿舍里来看看,顺便带一堆据说滋养身体的补品,恨不得把她身子里不知道哪儿亏的那一块儿手动拿腻子抹上。不知道被谁听到了什么风声,同学间渐渐有了她流产过的传言。
于是最后那点需要担心的纠缠不休,也就彻底断了来源。
魏凌允的考研规划被家庭变故熊孩子毁积木一样不讲理地推了个稀烂,几次招聘会参加下来的结果也不尽如人意,最后踩着暑假的尾巴,才在省会拿到了一个很累但是管吃住收入也还可以的工作。
只是当成跳板积累经验,而且他都还没拿到学位证毕业证,真想一步到位凭他这过气专业也难,在大城市辛苦奔波熟悉来到社会后的日子,总好过真回家乡找对口岗位——他能想到沾边的,也就是去县城养殖场保障禽类健康了——那岗位他还竞争不过人家正经学兽医的。
没有双休,每个月工作不忙的时候可以安排好打申请休息一共三天,刚上岗那半个月,他走得腿都要断掉,晚上跟余蓓在电话里腻歪着就能睡着。听着他疲倦鼾声的小女友在电话另一头默默垂泪,听上一会儿,才依依不舍地挂断。
第一次用假期跑来跟女友见面,都已经是九月底,魏凌允直接用完了这个月的三天调休,拿着八月份不到一千块的试用工资,黑黝黝笑着在女生宿舍楼下给了余蓓一个大大的拥抱。
她拿胳膊量了一下他的腰,眼眶变戏法一样三秒不到就红了。
短暂的相聚,余蓓刷爆饭卡带他在食堂里把小炒、盖饭挑着贵的吃了个遍,晚上在外面日租房都不准他动,又是口啊又是脚啊又是女上男下骑大鸟啊累得腰酸腿软,给他好好充了两天电。
十月魏凌允忙得不可开交,被上司本着试用期就要往死里用的行规折腾的满省会乱窜,活活蹬烂了一辆二手自行车。理所当然,他这个月的三天假连着用申请不下来,单独用不够回来约会,只好干脆折现换成公司给的“全勤奖”。
余蓓不是耐得住相思苦的女孩,课忙的时候几天不见面都闷闷不乐,大四闲下来日程表几乎是空的,哪里还忍得住,算了算来回的路费也不算什么,就跑去看了他两趟。
那是她第一次主动跟魏凌允很正式地提起,希望他不要这么拼。
他当然不肯答应。
人生规划的未来有太多担子需要他来扛,就算不说家里的债务,没落的境况,就是还跟以前一样红红火火,难道他就能放下面子带着新娶的媳妇一起心安理得啃老?
他不奢求非要能养得起余蓓做全职家庭主妇。
但他希望余蓓嫁给他之后,能拥有最大限度的选择自由——可以去干她想干的事,不用顾虑收入之类的现实问题。
“可我觉得你有更多时间陪着我我才更开心啊……”协商无果,余蓓有些沮丧地耷拉着小脑袋,留长了不少的乌黑头发顺滑地垂落下去。
“可生活不是咱们两个在一起开开心心呆着就能顺顺利利的。蓓蓓,贫贱夫妻百事哀,我……我一想到要是不够努力,以后就得让你整天愁眉苦脸惦记柴米油盐酱醋茶这些屁事儿,我就窝火。”
他很顺手捧起她特地为他洗得软软香香的白嫩脚丫,弯腰亲了一下,过去搂住她,耳鬓厮磨一起倒在床上,“男人辛苦点应该的,再说这才哪儿跟哪儿啊,比起人家搬砖卸货的轻松多了,这都不算啥重体力活儿,你看我还有精神摸你呢。”
“我觉得你精神不好。”
“嗯?”
“平常你可不会摸这么久……还不开始。”
他笑着把碍事的被子扯到一边,“这不是想跟你说话嘛,你要不说,那我这就开始。”
“我给你用脚夹夹吧……”余蓓摸着他脖子下面黑黢黢的三角领口印子,“明天你一大早就要满世界跑,得多休息。”
“那你呢?你不想要啊?”魏凌允隔着薄薄的打底裤抚摸着她恢复晨跑后紧凑了不少的小屁股,巴掌一点一点转着蹭向她的腿窝。
余蓓红着小脸凑到他耳边嘀咕了两句。
“我上班不是光跑,还要推销的啊,舌头累了一样很惨的。”
“可舌头又不会酸。”
“好吧,那……成交。”他笑着一缩身子,捧起了她细细的腰,将碍事的两层薄布,一起翻卷脱了下来,“我先来。”
不等她开口协商顺序,他直接把脸凑了过去,嗅着她熟悉的味道,舔上了她已经微润的柔嫩果裂,尽情地品尝。
这种互相单向取悦的性爱一直是她们情欲生活的主旋律,不会觉得别扭,也没有什么不适,在交替高潮过,都达到彻底的满足后,他们相拥而眠,进入了各自描绘未来的梦乡中。
尽管余蓓没有达到说服他的目的,但回来之后,就对他在那边吃不好的事情有了更进一步的体会。
十一月底魏凌允休假回学校交实习报告顺便恶补毕业设计进度,余蓓思量了一上午,弄了一个巨大的塑料袋,背着双肩包跑去跟闺蜜们在市里新开的好伦哥吃了一顿自助餐。
忙得脑袋大的他只当是女生之间的正常交际,听她叮嘱自己别吃午饭等她,还以为她要买饭带回来给他吃。
结果午后不久,余蓓打来电话把他约去了食堂不引人注目的角落,打开背包,从里面变出了满满一大袋子奥尔良鸡腿和各色烤肉、披萨。
“你不怕被抓住吗?”魏凌允瞪着眼,傻在了桌子边。
“不怕。”她毫不犹豫地说,“叫你去吃你不去,我这样给你带回来,你就能多吃点肉了。”
他低头吃着余温尚存的鸡翅根,微辣的咸香在舌根缓缓绽放。
余蓓托着腮,静静地看他狼吞虎咽。
等他快吃完的时候,才小声问:“凌允,你说,咱们在我家的房子结婚,就不行吗?”
(四十七)
不少男人在被问到面子重要还是老婆重要的时候会很干脆的表示老婆当然更重要,但当实际遇到面子问题的时候,这理所当然的选择并不如说起来那么容易。
余叔对他这个未来女婿不能说不满意,阿姨也是很通情达理的人绝不是那种喜欢刁难的丈母娘,而余蓓……这事儿就是她主动提的。
从各个角度讲,魏凌允用女方的新房结婚,都没有什么障碍。
唯一的问题,就是他过不去自己心里的坎。
所以这次他没有答应。
他觉得毕业后就算再怎么赶进度,订婚订酒店拍照领证一大堆事儿下来,结婚也要一年左右了吧。
既然答应余蓓也要至少一年半之后才能结婚,他为什么不先拼一把试试看到底能做到什么地步?
所以他拒绝了,暂时。
他当然知道凭他自己的本事毕业后想马上买房难如登天,可只要奋斗能看到希望,他就有信心说服余蓓陪他一起度过初期那段比较难熬的时光。或者,让她稍微多等几年。
他又一次钻进了大男人的牛角尖,回去公司那边之后,干得更加拼命,起早贪黑,废寝忘食。
余蓓无可奈何,只有珍惜每次见面的短暂时光,以她一贯的悠闲步调,走完大四的最后一个学期。
过年两家凑到一起吃饭的时候,虽说谈起两个孩子的恋爱还是有几分玩笑的口气,但魏凌允听得出来,余家爸妈,已经在认真考虑婚事的问题了。
他们委婉地询问,想要知道魏家对这个的态度,也想知道魏家如今的经济状况到底怎么样。
他爸妈也是好面子的人,弯弯绕绕一顿饭,最后还是没把事情挑明,让余蓓坐在那儿干着急没办法。
年后不久,魏凌允的舅舅总算从泥沼中脱身,东拼西凑借了笔钱,让姐姐把抵押出去的老房子一次性赎回,之后乘车南下,决定从头再来。
少了一份贷款要还,他妈妈新跟人合搞的服装店也渐渐兴旺起来,看到了曙光的魏凌允拼得更加卖力。余蓓看到这个情况,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有不厌其烦地叮嘱他注意身体,一有空就跑去看他,好让他不必使用假期,多赚一个月三百块的奖金。
繁忙的日子总是过得飞快,短暂的春天即将结束的时候,已经被锻炼出一副好酒量的魏凌允在散伙饭上喝得酩酊大醉,出来后在行道树边哇哇狂吐,仿佛要把内脏都呕到地上。
同学被吓得够呛,赶紧用他的手机叫来余蓓。
后来,据余蓓说,那天晚上醉醺醺的他喋喋不休就一直没停嘴,说着说着哭,说着说着笑,说着说着,就搂着她想亲,说着说着,又要甩开她的手,大声嚷嚷“我有女朋友了你躲开”。
但他具体都说了些什么东西,余蓓一直不肯告诉他,每次都只是微笑着望着他,说内容太多,想不起来了。
在日租房里照顾醉鬼一夜都没睡好,余蓓当然很纳闷,等魏凌允一清醒,就问他到底怎么了。
他这才告诉她,说他已经辞职了。
在这家公司呆着没有前途,在那座城市呆着,好像也是如此。
所以他决定了,这次拿到两证,就带着这大半年存下的工资,北漂。
意识到他急着想要证明什么,余蓓这次没有劝他,陪着他跑完手续一起把档案迁入人才市场后,便回到家中,开始了她没有计划过的生活。
这次开始的异地恋,将两人之间的距离,拉大到了空间的极限。
小城市的生活总能很快找到一个平稳运行的轨道,余蓓不久就在父亲的帮助下花一笔钱进入了一个足以让她干到养老的事业单位,因为长得漂亮人又乖巧,不到半个月就成了单位所有单身汉的目标,还被几个有儿子的领导盯上——有一个儿子还在上大学,非说女大三抱金砖打算把她预订了。
她觉得有点惶恐,但晚上打电话,知道魏凌允才刚刚退了房子,正在往新的住处搬家收拾,累得呼哧呼哧喘气,她就忍住了,什么也没告诉他。
同样隐瞒了情况的,还有电话另一头满身大汗的男人。
他的确搬了新地方,但并不是人往高处走的那种。
为了省钱,他给自己平添了一个多小时的通勤时间,还住进了一个需要跟人合租的地下室。
魏凌允当然不想这样,可他别无选择。
他的专业没用,对口的岗位希望渺茫,只能依靠大半年的工作经验,从另一个赛道起跑。
为了攒下钱,他只有尽全力压缩生活成本。
他批发了整箱的榨菜放在床下,豆腐乳都不舍得买王致和,有空借同租大哥电磁炉吃两顿清汤挂面的时候,只有一碗舍得放荷包蛋。
跟他合租的大哥劝他年纪轻轻不要拼得这么凶,他只是笑笑,用刚学会一点儿的对方家乡话说:“莫得办法,急着回家讨老婆咧。”
晚上睡前跟余蓓褒完电话粥,他还会读书到深夜,看那些复杂的信息技术入门教材。
上班之后一直费心研究,魏凌允认为将来比较吃香,能让他在这繁华到令人心悸的城市落地生根的行业,不外乎金融和电脑两个大方向。
金融的行业门槛太高,他够不着,跳不进去。而电脑方向的大小公司,都正发展的如火如荼。
骑着驴找马,就是他给自己安排的计划。
为此,他压榨出了比高考前还要夸张的行动力。他制定了一个目标,为期一年。只要一年后,他能凭借恶补的知识入行,那怕是和大四那年一样从屁都不懂的纯新人做起,他也敢留在这儿继续拼下去。
他不敢想得太长远,因为这个繁华的首都给他的迷茫感,就像是当年刚进了重点高中之后,他从尖子生一下被打落中游,看到各路精英汇聚的时候。而且,远比那时要大,大得多。
盛夏很快随着时髦女郎身上的热裤一起溜走,十月国庆假期,魏凌允回家和余蓓小聚了几天,一解相思之苦同时,也分享了女友工作转正的喜悦。
在一起的五天里,他们谁也没敢提结婚的事情,紧紧抱在一起的时候,魏凌允莫名感到一阵心慌,忍不住反复思索,他做的选择,到底是不是正确。
十一月初,一个秋风萧瑟的周五,余蓓说好要来看他的日子,魏凌允却被突发事件缠住,加班加得脱不开身。
他不敢让余蓓在火车站一直呆着,只好向同屋的热心大哥求助,请他帮忙把女友先接到住处。
当时忙昏了头的魏凌允还没觉得自己犯了什么错,就想着忙完之后赶紧坐地铁回去,接上余蓓再在附近快捷酒店开房间。
免不了的应酬免不了的酒,为了不让余蓓心里难受,魏凌允硬着头皮冒着被训斥扣奖金的风险少喝了很多,回到家门口,脑子里的酒劲儿也就是让他走路稍微有点飘的程度。
但开门进去后,他脑袋嗡的一下,就彻底清醒了。
床下摆的那些酱料榨菜方便面……等应付生活的食物全被余蓓掏了出来,乱糟糟摆了一床。
合租的大哥抽着烟坐在椅子上,满脸严肃地讲着魏凌允在这里耗子给猫当三陪——赚钱不要命的种种事迹。
而余蓓就坐在床边,手里捏着还剩一点的杂牌豆腐乳瓶子,指头都已经发白,脸上全是泪痕。
看她另一手拿着的半湿毛巾,和那双红肿得和小桃子一样的眼睛,魏凌允心惊胆战地估计,她起码哭了一个小时以上了……
(四十八)
从卫生间洗完澡出来,魏凌允站在玄关愣了一会儿。狭小的便宜旅店房间里几乎没有多少下脚的地方,走进去就是占了大半个房间的双人床,和劣质桌上的便宜电视之间只能容一下一个不太胖的人走过去。
余蓓别无选择,只能坐在床上。空调的热风不是很有效,她把腿伸进被子里暖着,手也缩在厚睡衣的袖子里。
她抬起头,洗了半个多小时出来,眼睛就已经消了肿,但血丝还是挺密,“你酒醒了吗?”
魏凌允嗯了一声,过来坐下,头还有点疼,但脑子里清醒得就像刚挨完老板的臭骂。
她抿着软软的嘴唇,吸了两下鼻子,看来是在控制着自己尽量不要掉泪,“从你上班儿到现在,咱俩打了得有一百多个电话,加起来几百个小时了吧?”
“嗯。”他知道余蓓在愤怒什么,但他无话可说。
他以前还抱着一丝侥幸心理,觉得这样隐瞒现实的奋斗特别爷们特别帅气,说不定能把她感动得眼圈发红甚至大哭一场。
结果上而言,余蓓的确大哭了不止一场,但,和感动没什么关系。
彼此之间已经有了足够的了解,所以魏凌允清楚,她是三分生气和七分心疼。
所以他也清楚,这次,他的麻烦大了。
倔劲儿不上头的时候,余蓓除了偶尔有点小公主脾气外,简直是天下最可爱最乖巧的女朋友。
可一旦上了头,她认准的那件事,办不成,就没完。
他猜得到余蓓这会儿认准的事情是什么。但他还想再挣扎一下,也许,答应换种活法,不那么拼命不那么节俭,事情就还有转寰的希望?
“我几乎每个电话……都要问你在这边过得好不好,吃得怎么样,有没有好好休息,你怎么跟我说的?”余蓓的话说到最后已经在发颤,鼻尖又有些发红。
明显,那不是冻得。
“蓓蓓,北漂……又是我这样的专业,刚开始肯定没那么好混啊。而且,你刚才看见那些都是我应急用的,我也不整天吃那个,我在外面跑业务,断不了要应酬,那吃喝的我都想吐,偶尔自己在家,吃点简单的,也算洗洗肠胃。”魏凌允慢悠悠说着,心里抓紧盘算,“至于住的地方,你来之前我就跟你说了啊,我说我住的地方小,还是跟一个大哥合住,说你来了咱们就开房在外面睡,我……
也没特别瞒着你什么。”
“你过来,坐我旁边儿。”余蓓往里挪了挪,吸吸鼻子,拍了拍身边腾出的地方。
他乖乖过去,不知道她打算干什么。
“这儿是热风口,不冷,你把上衣脱了。”她皱着眉,盯着他,不容拒绝地说。
余蓓很少用这种口气跟他说话,这让他觉得,事情可能比想象中还要严重。
但让脱衣服,这不是床头打架床尾和的路数吗?他忍不住做了个提肛动作,有点担心今晚状态不佳哄不“好”她。
把衬衫一丢坐在那儿,他开始酝酿情绪,说:“呐,脱了。”
她抿着嘴一侧身,拉起他胳膊,小手张开拇指和中指,在他腰上爬了一圈,带着哭腔大声说:“魏凌允!你出来这才不到三个月,你腰围少了快半拃!你是不是当我傻啊?我做梦都想着你,你瘦了超过五斤还能瞒住我?”
她拿起衬衫往他身上一贴,一边擦泪一边说:“这是咱俩一块儿买的那件吧?
买的时候明明正好的……呜呜……现在都松垮垮的了,呜呜……你还说你……过得好……这好个屁啊!”
“上班刚开始是这样的。”魏凌允抵赖不了,虽说他也没称过自己又轻了多少,但酒量暴涨肚子反而露出腹肌,肯定不会是胖了,“大城市,不拼命加油,就要被淘汰了。”
“咱主动被淘汰不行吗?”余蓓一张胳膊抱住了他,把眼泪往他光溜溜的胸膛上一个劲儿的蹭,“我不想让你这么拼,我又不求着……过什么大富大贵的日子。咱们回家吧……呜呜……”
“不是,蓓蓓,你说……我一个大男人……”
她一下子抬起头,恶狠狠瞪着他,“大男人怎么了?咱老家市区也百十万人呢,里头大男人少吗?”
“那不一样,那种小地方……没有前途。我回去考个编制,或者接我爸的班,以后几十年的人生一眼就看到头了。咱结婚时候过什么日子,可能以后永远都…
…”
“那不好吗?”余蓓又一次打断了他,“安安稳稳生活哪里差了?”
魏凌允闭上眼,终于还是说出了自己不愿意讲明的真正理由,“我知道你喜欢那样,可我……现在什么都没有。”
余蓓坐在那儿,斜着身子,屁股压着一边的脚丫,被压的那个发红,旁边的赤足发白,并在一起,却不再是同一种颜色。
她泪汪汪看着他,可怜兮兮地问:“那你爱我吗?”
“爱,当然爱,这话你问一百年答案都一样。”他毫不犹豫表态。
“咱俩要一起过一辈子,没错吧?”
“没错。”
“那,我爸妈下面只有我一个女儿,他们将来养老,是不是指望咱俩?”
“嗯。”他没办法否认,明知道之后就是他避不开的那个话题,也只能硬着头皮撞上去。
“我家的东西,都是我的,我的,就都是咱家的,你什么都没有,我有,不也一样吗?”余蓓很慢很慢地说着,每一个字都说得异常小心。
毕竟,她也知道,魏凌允很在意的面子问题,其实就是当前最大的症结。
至于父母的阻力,她反而不太在意。
她这辈子既然认定了她的乐乐哥哥,那么,爸妈不要魏凌允,就等于不要她。
魏凌允低下了头,心里又甜又酸,既想抱住她大哭一场,又想狠狠捶自己一顿。他的情绪复杂到有些超出了思维运算的极限,难过、自卑、厌弃……种种负面情绪藏在起伏的爱意波涛下汹涌纠缠。
他其实不是天生就想凡事拼到最好的性子,只是……好像从小学因为头脑的优势奠定了尖子生这个概念之后,他就被那些赞许的目光和称颂的客套话推着屁股,跑得停不下来。
他当然知道,余蓓需要他已经如同需要吃饭喝水一样自然而然,因为他也是这样需要她。所以,他完全可以用这份爱作为筹码,把一切负担都丢给她,回去安心做新郎倌,花她的嫁妆,住她的房子。
可那样别人怎么看?又会怎么说?
目标是他,他想像一下就会觉得浑身难受,要是再换成说她……他觉得自己头皮都要炸了。
魏凌允已经跟余蓓去参加过两场她同学的婚礼。
她高中那个笑起来很好看的班花境遇不在正常百姓碰得到的范畴,只有文学价值没有参考意义,姑且不论。那她另一个毕业就结婚的大学室友呢?
男方出财礼,买房买家具,女方带嫁妆,陪车陪电器。不说婚礼风光皮相下的实质如何,至少在明面上,要讲究个“门当户对”的匹配。
这是他即使经历了家庭变故,也想要给予余蓓的底线。
他不想让人说余家招了个上门女婿,更不想让碎嘴子们在余蓓背后指指点点,说她瞎了眼。
他半夜累瘫在床上,累到睡不着的时候,就会想想她,来激励自己。
不给奋斗找一个足够的动力,他在这陌生的天地真的有些难以坚持下去。
之前他一直憋着不说,这会儿借着还没消干净的酒劲儿,干脆一五一十,原原本本,前言不搭后语想到什么说什么,一股脑儿,都告诉了她。
余蓓默默听着,这次没有打断,也没有插言,等到他把苦水倒了个干净彻底,说到没什么话可说,最后甚至有点尴尬地坐在那儿,才伸出手,抓住他的胳膊,抱在自己怀里,靠在他身上,认认真真说了一句话。
“乐乐哥哥,我别的什么都不在乎,我就想问你一句,你的蓓蓓和你的面子,哪个更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