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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九)
其实这种单选性质的问题多少有点狡猾。
就像是“你妈与我掉河里你先救谁”一样,是个主观上把选项彼此对立起来的不合理行为。
但越是平常讲理的姑娘,关键时刻的不讲理越需要谨慎应对。
因为这意味着她主动放弃了逻辑和理性,通常来说,这就代表着决心。
魏凌允知道,余蓓在逼他做选择了。
可毕竟相处了太久,关系好到让他稍微有那么点肆无忌惮。于是,他犹豫了一下,还是点出了这个问题的症结,“蓓蓓,我说句实话,你别不爱听。”
余蓓擦了擦泪,“那就别说,我这会儿听见不爱听的,肯定要跟你吵架。”
“呃……”魏凌允挠挠头,“可不说我憋得难受。”
“那你是准备好跟我吵了是吗?”
“不是……可……蓓蓓,你肯定比面子重要,重要得多,但我不觉得我两个只能选一个啊。你就让我奋斗几年,奋斗几年,我一定风风光光回去娶你。”
“几年……”余蓓侧身展开细细的胳膊抽出包里的面纸,用力擤了一下鼻子,泪汪汪看着他喊,“你在这地方过这种日子,还跟我说要几年?几个月我都受不了!而且我们女生有多少个几年能拿出来挥霍啊。我从首都车站出来,这儿到处都是好看姑娘,个儿比我高,打扮比我时髦,过上几年你在这儿拼出来了,我不想离开老家,你不想回去,你是不是该就地换个年轻的了?”
“你、你这扯到哪儿去了……我脑子都被你栓鞋带儿上了,别的姑娘知道我这臭德性光剩下觉得我变态了,也就你肯要我。”魏凌允赶紧陪着笑脸说好话,想逗逗她。
“你说得好听,谁知道是不是认识这么多年看烦我了,转回头就嫌我是小地方的土妞,上不了台面。”余蓓定了定神,放出另一个杀招,“再说,你等得了我,我也不知道等不等得了你。”
“啊?”魏凌允一个激灵坐直,脸色都不对劲儿了,“蓓蓓,你什么意思?”
“办公室大姐一直张罗着给我介绍对象,我们上头大大小小那堆领导,有仨托人问我能不能跟他们儿子见个面互相了解了解。我说我有男朋友了,就是暂时在外地,人家都不是很在乎。说啥现在的年轻一代思想开放,上学时候谈个恋爱都很正常,还暗示我结婚就要慎重考虑,毕竟那是以后的生活。”她叽叽咕咕带着怨气说了一通,摸出手机解锁,递到他脸前,“喏,你自己看,单位迎新有人给我拍照片,完了就一直有人打听我手机号发短信约我吃饭。里头有一个,我爸都说不能拒绝得太生硬,不然以后要穿小鞋。”
魏凌允愣住了,但转念一想,他女友大学文凭长得漂亮性情还好,又已经进了编制工作稳定,在他们家乡那种小城市,一个人在外地的男朋友恐怕还真没什么威慑力,就是说有未婚夫,不在身边一样有人要蠢蠢欲动。
狼多肉少的地方,一块鲜美肥膘足以引发流血事件……
余蓓观察着他的表情,口气放软下来,“你别急着阴沉个脸跟要杀人一样…
…你知道的,我这人认死理,一时半会儿,我肯定顶得住。我跟他们说了,我说我和男友约好了毕业就结婚,我说我俩现在正准备呢,至于之后……穿小鞋啊不给机会啊,我都无所谓,我不在乎那个。咱们家乡地方虽然小,但我相信你要是回去了,一样会很拼命不让我吃苦的。”
“我当然会,但……我就怕回去之后没有机会,我拼命……你还是要吃苦。”
“那就一起吃。”她抓紧他的手,很用劲儿攥着,“哪儿有一起过日子,不能同甘共苦的。”
看魏凌允不吱声了,余蓓小声继续说道:“乐乐哥哥,以前你家比我家好,好得特别多,我老去你家吃饭,阿姨有事儿没事儿就带我逛街,给我买过好多新衣服,好多漂亮的小首饰,别人都说待我跟对亲闺女一样。我……不是都乖乖穿着拿着了吗?我觉得,这是没把我当外人。”
“我爸妈其实也已经没把你当外人了,我这次来,我爸还说,小魏在大城市要是太辛苦,不行就回来吧,早点结婚,省得那些爱做媒的老娘们不消停。我爸又不是不知道你家的情况,他这么说,肯定也有心理准备啊。”
“结婚是两个家的孩子,在外面建立一个新家,这个新家从此就把两家人联系成了一家人。咱们两家一起吃饭的时候老是说跟一家人一样,那真的要成一家,为什么你还要计较那么多呀?”
“你说你要奋斗,需要几年时间,那……咱们打个商量,这样好不好?你回老家,咱们一起奋斗,或者,你奋斗,我照顾你。老家机会是少一点,可……可起码咱们不用分开了啊,这样……好歹……好歹咱们还能在一起……在一起……
我就什么都不怕了……”
心尖儿一抽一抽的疼,魏凌允低下头,抱住余蓓,钻进了她的怀里,那柔软的、温暖的胸膛,承托着他满是硬毛茬的脑袋。
她抱住他,紧紧搂着,小手恨不得陷进他的后背里,唯恐他能呼啦一下飞走似的。
“乐乐哥哥,你总说你都是为了我好……那,好不好,是不是应该以我高不高兴为标准啊?”余蓓低下头,轻轻亲着他的后脑勺,“哪有说着为我好,最后让我哭得稀里哗啦,整天难受得不行的啊?”
“我不是……不想……那么没出息吗。”工作的压力,家境变故的难过,对未来的迷茫,一股脑倾泻在女友暖融融的怀抱里,魏凌允玩命地忍,可话里,还是带上了浓重的鼻音。
“我也没盼着你特别有出息啊……”
“男的不就应该有出息吗?”
“那我允许你没出息,我不歧视你。咱家男女平等。”
“那咱家以后谁做饭?”
“我。”
“别了吧……”
“你讨厌!”
抱在一起的两人嘀嘀咕咕嘀嘀咕咕说了个没完,仿佛要把这些日子没见面的思念,都说个干干净净彻彻底底。
到最后,魏凌允依然坚持认为,余蓓那种好像活在浪漫故事里一样的想法太不现实。
但他也承认,奋斗并不是只有一种形式。
被消磨的志气渐渐抬起了头,他告诉自己,离了大城市,他一样可以让余蓓过得很好——即使初期可能需要忍耐。
不过不要紧。
她愿意陪着他。
这就够了。
第二天,魏凌允办理了辞职手续,用这段时间玩命节俭攒下来的钱,买了一个挺便宜的戒指,在出租屋收拾好的行李前,当着笑呵呵的同屋大哥面,单膝下跪,向她求婚。
余蓓愣了三秒,拽起来他拍拍裤腿,“你忽然发什么疯呢,地上多凉啊……
发票呢?回去前赶紧退了,瞎花钱。”
“呃……蓓蓓,我求婚呢。”
余蓓又愣了三秒,跟着一扁嘴,“我愿意我愿意。那……戒指也得退了,我才不要这么小的。等你将来有钱了给我买个好的,我再要。”
这次,魏凌允没让步。
回去的火车上,余蓓那白白细细的手指,已经被他的小金属环,牢牢圈住。
不过,后来她也没舍得让他再买好的,有需要戴戒指的时候,就乐呵呵从柜子深处翻出来那个小盒子,喜滋滋戴上,盯着上面那个几乎看不清的小碎钻,笑得满眼都是春天。
(五十)
辛苦三个月换了枚戒指,辞职前也没通知家里,一回去就说想结婚,魏凌允面对的困境可想而知。
但余蓓真的和他坚定不移地站在一起,为了让他不至于打退堂鼓,回家第二天晚上下班,就把魏凌允抓去了家里。
之前他也经常去,但身份定位始终模模糊糊暧昧不清,这次倒是挑明了,男朋友的头衔还没得到过余家爸妈认定,就直接跳级成了未婚夫。
也不知道她是怎么跟父母说的,魏凌允进门后喊完叔叔阿姨坐下,就觉得氛围不对,一下子紧张到手心都在出汗。
余叔叔近些年已经很少在家里抽烟,这次却点上了一根,余阿姨虽然在皱眉,但也没让他掐了。
余蓓没嘟囔爸爸,进门换好鞋,就过来坐在魏凌允身边,搂住他胳膊,靠得很近,宣示意味十足。
余叔叔夹着烟拉过茶几边的垃圾桶,往里磕了磕烟灰,寻思了半天,扭头小声跟妻子说了两句悄悄话。余阿姨眉头皱得更紧,嘟囔了一句:“这不好吧?”
魏凌允心里顿时就是一紧。
余叔叔叹了口气,把烟放到嘴边,没抽,又悬在膝盖边,晃悠了一会儿,抬头说:“小魏,要说啊……叔叔是看着你长大的,咱两家这关系,我看有话就别憋着了,我直说吧。”
魏凌允紧张得心脏都快跳出嗓子眼儿来,下意识抓住余蓓的手,说:“叔叔你说,我听着。”
没想到,余叔叔从兜里掏出一叠钱,放到茶几上,推了过来。
魏凌允傻了眼,“啊……啊?”
这什么意思?让我拿了钱滚蛋别再骚扰蓓蓓吗?
余叔叔神情有些局促,咳嗽两声清清嗓子,说:“你看这个事儿吧,我跟你阿姨也没经验,跟街坊打听吧,又有点拉不下脸。再说,这一家跟一家的习俗不一样,犯不着问那帮老碎嘴子。”
“嗯。”魏凌允完全懵了头,之能讷讷应了一声。
“我听蓓蓓说了,她跟老魏两口子一起回你们老家那回,就拿了见面礼。那你这第一次换身份登门,我们也该给你准备个见面礼,是吧?”余叔叔神情尴尬地抓起那叠钱,“小魏,叔叔阿姨跑了好几个地儿,实在是蓓蓓说得忒突然,我们没买着红包,你就直接装兜里吧,都是自家人,别玩那么虚的了。”
“呋呋……”余蓓扭开脸,抿着嘴用鼻音憋着笑了两声。
魏凌允赶忙摆手,“没有没有,没这个说法吧?我没听我爸妈说过,而且这么算,他俩也还没给蓓蓓呢。”
“那就是他跟嫂子的事儿了,蓓蓓去你家再说。”余叔叔硬把钱放在他手里,“我这儿抹不开脸问,也不知道咱这地儿一般见面礼是给多少,这是两千,你拿着,回去跟老魏说清楚,给蓓蓓别比这多,自家孩子,一视同仁,都一样,啊,都一样!”
推让几下,魏凌允涨红着脸收进兜里,不过比起刚进门的时候,确实不那么紧张了。
作为男友……啊不是,作为未婚夫登门,他最大的压力就是怕余蓓父母不认可,没了这个顾虑,他作为这家的常客,可以说就算是放下了心里最大的那块石头。
余叔叔回去原处坐着,旁边余阿姨给了他一肘子,小声嘟囔:“都跟你说了找点红纸包一下,直接给钱多难看啊。”
余叔叔嘿嘿一笑,弹掉烟灰,往前一探身,“小魏,孩子结婚呢,是两家的事儿。大的问题,回头咱们两家人坐到一起,吃着饭,慢慢谈。今天就不多念叨了,我就说一点,你仔细听好了。”
魏凌允赶紧扶住膝盖,正襟危坐,“叔叔您说。”
“将来一起过日子,不要让蓓蓓哭。”
余阿姨照他背后就拍了一下,“你个大老粗突然文艺啥啊,蓓蓓那有事儿没事儿就掉泪的,你让人乐乐咋答应?”
她抢过话头,“乐乐啊,叔叔阿姨的要求很简单,你俩……这么多年了,都挺好的,将来呢,希望你们一直都能好好的。蓓蓓被我从小惯坏了,这个不会那个不行的,将来生活里有了磕磕绊绊的呀,你稍微让着点儿她。她真过分了,你跟阿姨说,阿姨训她。”
魏凌允的眼眶已经有点酸,点头认认真真表态了一通,跟着双手握紧,说:“余叔,阿姨,我……我家……这个情况,您二位也是知道的。所以我……”
“别,别别。”余叔叔一挥手打断了他,“你俩孩子别操心这个,过好你们的小日子。大人都还没死呢,轮不到你搬砖扛水泥去。”
余阿姨满脸无奈,“你咋说话的,不会说就抽烟去。乐乐,你们家的情况,我们当然知道。但更重要的是,你的情况我们也知道,你对蓓蓓怎么样,我们更知道。这不是以前,嫁汉嫁汉,穿衣吃饭,现在再怎么说,你们结婚也不可能需要担心吃穿吧?你一个大学生,有脑子,肯吃苦,暂时没工作不是什么大事。你不要钻牛角尖,你是什么人阿姨难道不清楚吗?你都不舍得让蓓蓓做饭。”
不是,阿姨,这个是误会,主要还是不敢,健康重要。
结果,这一晚上下来,魏凌允除了拿到见面礼两千块,什么大事儿也没定下来,但又和定下来了基本没有分别。
毫无疑问,他和余蓓的婚事,不太可能有来自父母的阻力。
唯一的阻碍,大概就是他家当前的状况了。
这周六,就是双方父母见面的日子……
(五十一)
尴尬的是,两家大人没让小两口参与。
两对未来亲家找了个小饭馆的包厢,就把俩孩子扔家不管了,让他们自己吃饭。
魏凌允蹬着车子跟余蓓去以前的老校区门口小吃街怀念当年的牛肉板面,顺便消解一下紧张情绪。
不过收效不大,手一抖醋都倒多了,干脆让老板又多加了一堆辣椒,他一边跟余蓓闲聊,一边吃得哈哈抽气。
吃饭溜达了一会儿,送余蓓回去,家里还是没人。
魏凌允忐忑得满脑门冒汗,她看着还以为热,只好开了家里窗户让暖气为世界做贡献。
等到九点多,余家爸妈还是没回来,魏凌允只好先回家。
将近十点,他接到电话,下楼扶老爸上去。
他爸喝多了,听说余叔那边也差不离,就是担心余蓓搀不动,保持在了能自己上楼的程度。
安置好醉醺醺的爹,扶着他拍背顺气等他吐完,清洗了盆子给他换好衣服,魏凌允才算是能坐下听妈妈说最后的结果。
当然,婚事定下来了,下周末,魏凌允一家带着他爸一个同事作为主管,登门下聘,新年之前找好办婚礼的酒店,把订婚宴办在那儿,顺便试菜。
婚礼暂定次年劳动节假期,明天余叔开车过来带小两口去算个好日子,让他俩提前把证领了。
婚礼前这大半年,抓紧时间解决魏凌允的工作问题。
这就是商谈的结果。
魏凌允听完,思考了好一会儿,才小声问:“妈,这婚……怎么结啊?”
“领证,拍婚纱照,找好酒店找婚庆公司,到时候不用你操心,都有人安排,你照着办就行。”
“不是,妈,我是问,这婚……结在哪儿?新房呢?”
他妈妈有一会儿没说话,脸上的表情,也看不出是高兴还是难过,又好像两者皆有。
她愣愣思索了一会儿,叹了口气,说:“乐乐,你余叔老房拆迁补的那套,已经交钥匙了,本儿上写的蓓蓓的名,要的时候为了大点儿,亲戚朋友间借了十来万。老余的意思,你两口子住着,慢慢把那笔钱还了……就行。他们两口子已经在联系熟人,下个月就开始装修,跑跑味儿晾一晾,肯定赶得上。”
“妈。”
“嗯?”
“我……我要是说我心里不舒服,你会不会觉得我有点不知好歹啊?”
“嗯。”她点点头,“不管你怎么想的,憋着。蓓蓓这样的媳妇儿,是老天爷赏的,你闹别扭,就别认我这个妈。”
“可是……”
“你可是什么?”他妈妈一扭脸,瞪着他,“有多大本事吃多大碗饭,你矫情,那你现在拿出钱来咱们家去买个新房子啊。我不想弄个漂漂亮亮的三间半给你把蓓蓓娶回家吗?我起早贪黑进货做买卖为了谁?不就是你这个儿子吗!蓓蓓不说我都不知道,你可真有出息,北漂住地下室吃咸菜挂面豆腐乳去了?你打算吃几年给你媳妇省出一套房啊?你以为人家水灵灵的大姑娘没人要只能等你?你知道蓓蓓单位多少人打听她吗?连以为她是我干闺女那个曹秃子,都问我能介绍一下让他侄子见见不。”
魏凌允无话可说,只能低下头,摁住心里那股拧巴,噼噼啪啪在脑海里抽耳光。
“这阵子你就忙婚事吧,蓓蓓要上班,装修的事儿你多盯着点,等忙完……
你看看怎么安排未来。”他妈妈一脸疲倦地站起来,拍了拍他的肩,“我知道你好面子,但真正的爷们,不是跟你舅一样,有事儿没事儿就甩钱,除了养家屁也不管,还觉得贡献大老子天下第一。你看看你爸,他单位效益不好,我开店养家的时候,他闹别扭了吗?甩脸子了吗?”
“两口子一起生活,要互相扶持。你爸忙的时候,我做饭收拾家,后来我忙,他闲了,现在不就是他做饭收拾家?家是搭起来的,别老跟个古代人一样想着当什么一家之主,和和气气过日子比什么都强。而且就蓓蓓那脾气,难道你住了她的房子她就能对你横挑鼻子竖挑眼?你对她这点儿信心都没有?”
“行了,别整天瞎想。早点睡吧,没事儿她下班时候多去接接她。她单位领导挺烦的,弄得她压力不小,这才是你该表现的像个爷们的时候。”
可惜的是,那问题根本没轮到魏凌允去解决。
因为余蓓从下周开始,上班就戴着订婚戒指,见人就公布被求婚的消息,直接给自己断了所有行情。不知道是不是这拒绝的方式过于生硬,忘了给做媒的热心大姐们留余地的缘故,之后余蓓又被调去试用期时候就在干的抄表,在那个一般新人最多呆一两年就能熬回去的位置,一下子干了五年多。
但她真的完全不在乎,跟闺蜜逛街买了舒服的软底鞋,保护好魏凌允格外钟爱的小脚丫,就自得其乐地溜达在小区楼里,重复着没什么创造性的工作。魏凌允有时候想劝她,她还觉得忙半个月闲半个月的节奏挺好,让他狗咬刺猬无从下嘴,只好继续默默按摩小腿。
一月初,新居正式开始装修。这个月的第一个吉日,魏凌允跟余蓓起大早去民政局排队,领到了象征着关系发生质变的那两个小红本本。
作为庆祝,俩人一起在商场后面的路边摊吃了一顿麻辣烫。
热腾腾的蒸汽后,余蓓笑着扬起小脸,双眼亮晶晶地望着他,小声说:“诶,我是不是可以改口叫你老公啦?”
“这有啥不可以的,人好多谈恋爱时候就开始这么叫的了。还有在网上老公老婆乱喊的呢。”魏凌允笑着拿了两串她喜欢的鱼豆腐,给她扒到芝麻酱里,“我还是喜欢喊你蓓蓓。”
“为什么呀?”
“老婆总觉得把你喊老了,你看着这么小,穿校服都能混进母校去。”
“哪有。”她笑着插起一块海带,塞进了他的嘴里。
和余蓓的兴高采烈不太一样。魏凌允高兴,但心里那点别扭,始终还是没有消散。
晚上在电脑前搜索各种本地招聘信息,挨个投简历,等面试通知等不到,心里难免烦躁。不知不觉,他又捡起了大学时候玩过一段时间的游戏,但没时间也没心情下副本,只是在湖畔镇烧着点卡钓钓鱼,望着那熟悉又陌生的风景发呆。
这段时间,每夜入睡之前,他都辗转反侧,想很多事情,想得头昏脑涨,然后勉强入睡,全部遗忘。
他常上的论坛有两个,其中一个就是大名鼎鼎的天涯。
天涯的情感天地其实有不少能让他找到共鸣的先例,但那里混迹的女性用户对类似事情给出的回馈远远谈不上友好,虽然不如嘲讽凤凰男那么卖力,但吃软饭的标签贴起来绝不会客气。
而另一个和游戏挂钩的论坛虽然男性用户为主,他一样没勇气跑去大旋涡提问,说自己没工作和女友要在女方的房子里结婚该如何调整心态。
那边的朋友大概会当他是在变相炫耀直接召唤版主。
就在魏凌允时不时浮现的纠结情绪中,婚礼的进程有条不紊地继续推进。
酒店找好之后,订婚宴正式补办,两边家长的亲朋好友坐了三桌,感觉就像是婚礼的预热。
年前余蓓就已经看好了几家拍婚纱照的地方,打算新年后就跑一跑比比价钱。
新房渐渐成形,他跟着看家具,转得晕头转向,偏偏余蓓还总是让他拿主意,而他不知道自己是该关注样子还是价钱,两天逛完东西挑好,嘴角就起了燎泡。
过完年,新居的卧室里进了全套家具——余家出的钱。按照约定俗成的规矩,魏家父母东拼西凑弄来的彩礼交到了余蓓手上,准备为家里购置电器。
这个周六的傍晚,转了一天电器的两人就近到新房里休息,已经有了小家样子的爱巢让余蓓眉开眼笑,躺在床上面滚来滚去,拉着他的手念叨,说她爸正在挑车当陪嫁,想跟他商量,让他趁着有空,去把驾照考了。
余蓓大学毕业前的乱考证时期已经拿了驾驶本,但是胆子小,至今上路经验为零,家里将来要是有车,毫无疑问是魏凌允的责任。
魏凌允后仰躺在床上,把胳膊递过去让她枕着,犹豫了一下,说:“过后吧,我……这阵子可能没空。”
“嗯?你面试有合适的了?”余蓓一骨碌就翻到了他胸前,很高兴地看着他。
“不是,都……不太满意。但我妈最近腰疼,她忙了半辈子,我想跟她学学,替她去开那个服装店。”
她愣了一下,小声说:“你不是……不爱干那个吗?店里主要卖的还是女装,你行不行啊?”
他笑了笑,掀起衣服捏了捏肚皮,“不行就学,学不会就拼,你瞧我这阵子闲得,都快有小肚子了。到时候你一看,我才刚领证就中年发福,反悔怎么办?”
“才不叫发福,你这都比大学时候瘦。我都觉得硌得慌。”她一边说,小手就一边在他衣服里头摸了起来。
魏凌允以为是要嬉闹,可对上余蓓湿润的眼神,才猛然意识到,回来之后,事情发生了这么多,时间过去了这么久,他和她,竟然一直都还没亲热过。
“你……是不是想?”他左右看了看,虽然被褥还不齐全,但应付一场应该问题不大。
“你不想啊?”余蓓的音调都透出了一股娇媚,“今天晚点回去……好不好?”
“好。”他笑着抱紧她,翻身将她吻住。
按说,这是她第一次喊着他老公与他做爱。
她也非常投入,非常兴奋,甚至少有的仅靠体内的活塞运动就到了高潮,在空调的暖风下愉悦得通体发红。
魏凌允卖力地动着,可不知道为什么,一种无法形容的淡淡失落感弥漫在心头,让肉体的舒畅都被干扰,消散。
他不知道自己动了多久。
他只知道,他出了很多汗,到最后也没射出来,就那么在她一如既往销魂紧凑的里面,动着动着,软了。
(五十二)
幸福到有点恍惚的余蓓没有第一时间发现异常,感觉到魏凌允在自己里面猛顶了几下不动,跟着,那股酸软的饱胀感一点点消解下来,还以为他射了,喜滋滋挺起身子抱住他,撒娇一样的亲了好几下。
等到看他摘下避孕套准备扔的时候,她才皱眉一伸手拿了过去,看一看,捏一捏,满脸惊讶地打开口嗅了嗅,一翻身坐了起来,“老公,你、你这……怎么没有东西啊?”
“我、我……”任何男人在这种时候的第一反应都是找借口,魏凌允结结巴巴说了几个代词,笑了笑,“可能今天有点累了,不在状态。”
“可你做了好久的啊。”他的事儿在余蓓这里可没那么容易忽悠过去,她拉起被子先把他肚子盖住,跟着坐在那儿用手捏着那软下来的小鸡鸡,“是……哪里不舒服吗?”
“真就是累了。你看我最后出那么多汗,可能有点虚,没事儿,你舒服了就行。”他把她抱过来一起躺下,用被子裹住,“隔了这么久没做,你那儿对我太刺激了,我不想秒射,就发狠忍,结果可能忍过头儿了。”
“不用那么忍的啊,”她窝在他怀里,嗔怪地说,“我又没要求过你非要动够多少分钟,咱们有的是办法一起舒服。”
“这不是你难得里面特别有感觉吗,我就想……让你多来几次。”
“嗯……我差不多来了三次呢。”她笑了,跟想把自己融进他怀里一样贴紧他的胸膛,“老公真棒。”
魏凌允抱着她温存了一会儿,做足后戏,看一眼墙上几米风格的卡通爱心钟,小声说:“蓓蓓,不早了,路上还有冰,我早点送你回去吧。”
“咱在这儿睡不行吗?”她眯着眼睛小声哼唧,“这明明是咱家。”
“你妈不是说了,婚礼前在这儿一起住不好。”
“哦……”她扭身子看一眼表,“那再歇会儿,半个小时后走。”
以为她是想多抱一会儿,魏凌允笑了笑,点点头,“行。”
可余蓓伸手拿过旁边的衣服套在身上,一拱一拱下了床。
“啊?”魏凌允愣住,“怎么了?”
“你躺着,别起来,等我会儿。”她啪嗒啪嗒飞快跑去卫生间。
听里面滴了一声,似乎是打开了热水器。
一阵水响之后,她红着小脸飞快跑回来,从空调出风口那边爬上床,咬着嘴唇笑眯眯望着他,忽然一伸手,把被子给他掀到肚皮上去了。
“你这是……”
“我舒服了三次,你都没舒服一次,这怎么行。”她撅起红艳艳的小嘴,往下一趴压住他,啾啾亲了几下唇,跟着往下一缩,钻进被子用小舌头飞快舔着他胸前的乳头。
“呃嗯……”酸酸的,还很痒,不过,的确是他喜欢的挑逗方式。
“蓓蓓,咱……今天逛了一天,都还没洗澡呢。我刚才……还出了好多汗。”
他赶紧提醒,“身上不干净。”
“没事儿,就是有点咸。”她笑眯眯换了个乳头,红红的舌尖点在上面飞快的摆动,微小的口水声因舌头和唇瓣的来回触碰而发出,听着就让人心里痒痒。
她把两边乳头交替吸住舔了好一会儿之后,才慢慢沿着肋骨往下吻去,路过肚脐,还用舌尖戳了一下,“你腹肌硬邦邦的,哪儿胖了……”
“有肉,真有肉了。”
“我反正没尝出来。”她牙关轻轻一合,夹着肚脐下面的肌肉咬了一口。
到这儿,皮肤外已经有了稀疏的汗毛,越往下越密,渐渐和浓密的阴毛连成一片。
她的舌头就跟拨草一样,一点点舔开一条路,最后轻轻柔柔刷过阴茎的上侧,舌尖一勾,沿着包皮与龟头的界限左右摆动,歪头绕着棱沟转了半圈,从下方系带的位置托住龟头,就那么不用手,一点点托起来,吸进了她温暖湿润的口腔中。
“唔唔……”她很快就把还没勃起的小兄弟一下含到了根,伸手压平他肚皮上的被子,一边啾啾地吸吮,一边用满含柔情的目光注视着他。
就像是,要把自己的感情化作力量,注入他的体内,成为他的支持。
魏凌允曲起手肘垫高上身,低头和她对视着,在那清澈毫无杂质的眼神中,感到一阵愧疚。
她这么爱他,他也这么爱她,为什么……非要胡思乱想纠结那么多呢?
有好工作买新房下一大笔聘礼娶回家的媳妇,就都能做到蓓蓓这样了?
他现在经济上处于人生低谷,可余家从上到下,说过他半个字吗?他的蓓蓓反而担心他心里难受,处处谨小慎微,以前的小任性,都不知不觉收敛起来。
眼眶有些发热,他想让她停下,一起躺着,剖开自己的心,跟她道歉,彻底丢掉无聊的阴影,好好经营他们未来的生活。
可是……余蓓的小嘴实在是太厉害了。
那缠绕着龟头的快感,轻而易举就把他还没完成任务的小鸡鸡,变成了耀武扬威的大鸡巴。
她上下起伏套弄着,明显有意识地把大量唾液涂抹上来,很快,就让竖起的肉棒变得湿漉漉黏乎乎。
“蓓蓓,你也别太累了。”他不想让她女上位那么辛苦,就打算起来。
但她摇了摇头,吐出昂扬的阴茎,往后一坐,换了个姿势。
她靠着背后的窗台,伸出细细的腿,放下白白的脚,用那还带着洗过之后水气的娇嫩赤足,轻轻夹住了他高昂的龟头。
霜雪白染着胭脂红,美玉一样的娇柔脚掌,熟练地找到他最喜欢的角度,隐隐透出淡青血管的脚背托住一侧,月牙一样弯弯的足弓压住另一侧,不是特别柔软但分外嫩滑的那一片脚心,满含着爱意抚摸他敏感的前端。
魏凌允因为各种原因而中断的炽烈情欲,瞬间燃烧到了顶点。
“老公,舒服吗?”余蓓的眼中也荡漾着水汪汪的情欲,脚掌在他的龟头上下摩擦,那微妙的酸痒与他愉悦享受的表情结合到一起,轻轻戳着她心中的敏感点,让她的情绪也迅速高亢起来。
“嗯……舒服。”他忘了要说什么,只能双手撑在后面坐着,分开双腿望着那新剥煮蛋一样滑嫩娇媚的脚丫,以他最梦寐以求的方式,耐心地摩擦,刺激。
余蓓挪挪屁股,扶着床换了个姿势,灵活的脚趾扒着他龟头的上下两侧,交替蠕动,唾液不够稍微有点干涩,她就用手指抹一些上去。
她的神情专注,动作轻柔,仿佛此刻用双足拥抱着的,就是她今后的整个世界。
当她拇趾分开,用缝隙夹住阴茎中段上下套弄,另一只脚蜷缩弓起在顶上摩擦龟头的时候,魏凌允的满足感,终于膨胀到了极限。
“来……来了……”他挺起屁股,大口粗喘着,坚硬的肉棒穿过她柔软的脚掌之间,颤抖着将积蓄的精液,喷吐在那仍未离开的霜白色上……
后来有一次,魏凌允抓着余蓓的脚丫在中间做到最后,射了她一肚皮,坐在旁边红光满面一脸幸福给她擦的时候,她忽然冒出一句:“老公,我刚才算了算,好像除了要孩子那阵儿,你用得最多的……就是脚啊。”
他躺下抱住她,亲了几下,想了想,决定赖给她,一本正经地说:“没办法啊,一个是你这儿太好看了,我忍不住,另一个……你看咱领证后第一次做,我没坚持到最后那回,就是你用脚给我救回来的。对我的小兄弟来说,这可是救命之恩呐……”
(五十三)
从某个角度来讲,余蓓的确靠自己的努力救赎了魏凌允。
至少,是顺利救赎了他的性能力和性欲。
性爱性爱,对余蓓来说,性就是一种表达爱的方式,对着魏凌允说我爱你,和把他用嘴吸用脚夹弄到气喘吁吁满面通红噗噗射出来,性质上是一样的,都是为了表达有多爱他。
所以领了证也在新房滚过床单后,她咨询了那位婚姻生活一派红火的同学,跟学厨时候一样认真做了笔记,尝试着进行挽救老公大作战。
自卑的种子一旦埋下,最好就别等它发芽,直接挖出来扔粥锅里煮了,免得今后不知不觉就蹿了天。
让她很欣慰的是,床上这些事情她比厨房那些做得好多了,找的是同一个人商量,做饭她就是单方面被碾压,做爱的话,她还是能反过来提点对方两句的。
比如知道脚也能有大用处之后,那同学很快亲自下场尝试,不久就给她寄来一箱足膜以示感谢。
她一边给自己脚趾涂指甲油,一边想,原来喜欢这个调调的男人还真不少。
她还当就他家老公喜好独特呢。
那次发现魏凌允的心态已经到了影响性能力的地步,余蓓就认认真真思考了很久。
一开始她没想把性爱当作最主要的手段。作为小城市思想比较保守家庭里长大的独生女,勾画贤妻形象的时候总会情不自禁想到厨房和围裙。
所以之后魏凌允跟着妈妈在店里学习做买卖的那半个多月,一到休息,余蓓就拖着他转厨具,早早把厨房布置妥当,决心听从鸡汤的训诫,来抓住老公的胃。
然而,做饭这件事可能真的需要一个保底的天赋,几顿下来,余蓓的确抓住了魏凌允的胃,就是攥得比较紧,还隔几秒扭一下。
她最后不得不听从同学的建议,弄了量杯、电子秤等一堆可以把调料份量标准化的东西,贴了一张纸在燃气灶前面,上书“一次只做一道菜”,时时警醒。
可惜这样下厨效率极低,只能不上班的时候起个大早买好东西,九点多就开始准备,叮铃咣啷忙一上午,十二点左右开餐。
所以那些厨具,主要使用者还是成了魏凌允。
余蓓就在旁边打打下手,洗洗菜,磕俩鸡蛋,然后在旁边夸奖老公几句,等着吃。
兜兜转转浪费了半个月,新房浴室彻底布置好,余蓓扶着马桶撅起小屁屁享受挑逗老公成功的美妙滋味时,终于下了决心,还是从下三路来鼓励他吧。
起码给他亲一亲吸一吸夹一夹,情况再糟也不至于肠胃炎……
很快余蓓就发现,还是这样帮他效率高。
别管心态啊体力啊兴致啊这个那个的原因,性能力的问题,就从性上解决。
拍完婚纱照回来在新家休息那天,余蓓端端正正坐在魏凌允的腹肌上,拿出抽屉里之前放好的两盒套套,认真地说:“咱们之后不戴这个了。”
眯着眼睛正享受老婆柔软屁股蛋按压的他一怔,“不戴了?”
“嗯,”她大概是想起了之前明明有可能要却没缘分的那个孩子,眼神很是认真,“你不戴更在状态,而且……五月份就办婚礼了,你今天就让我中奖,婚礼上也看不出来的。至于婚后半年生个娃……咱俩这样,也没人会怀疑我孩子是别人的吧?”
“你不是老嫌自己还小吗?”魏凌允笑着调侃了一句,双手抚摸着她一直夹他的大腿。
“正常做也没那么容易要上的吧,顺其自然呗……”
她不小心给自己下了个言灵,以至于几年后在生殖医学科拿着俩人的体检报告坐在医生面前时,还噙着泪可怜兮兮地问人家,明明哪儿都没问题,是不是当初说错话的缘故啊……
去了碍事的橡胶制品后,魏凌允的雄风稍微重振了两分。
但余蓓的组合拳才不过刚刚开始。
以前她不怎么喜欢的69式前戏,现在成了每次预热的必经步骤。她特别喜欢一口一口吸啊舔啊一直弄到他忍不住喊停进入正戏为止。
而每次射过,她都要给他做后续处理。如果高潮次数多没什么力气起来,就擦一擦放到小嘴里抬眼望着他一点一点舔干净。如果射完她还有力气,就抖擞精神坐起来用仔细打理过的可爱脚丫给他揉揉搓搓,蹭干净再去卫生间洗。
婚礼前的这段日子,魏凌允心里那点儿对新房的小疙瘩,就这样被她一点点瓦解消除。
后来他甚至被养出了巴甫洛夫实验式的条件反射,只要她往他怀里拱,撒娇说要去床上躺躺休息一会儿,海绵体就乐颠颠开始充血。
这间新居,在他心中那曾经自觉难以挥去的标签——余蓓的房子,终于被温馨的甜蜜的可爱的正常称呼取代。
这里是他们的家,他们的爱巢,他们的小窝。
也许今后他们不会一辈子住在这里,但这里,就是他们携手一生,迈出第一步的起点。
不过余蓓确实念旧得过分,后来搬新居的时候,孩子都上中学了,她竟气哼哼抹着泪,硬说他嫌弃这儿。
他寻思半天觉得不对劲儿,就带她去做了个检查。
然后就放心了。原来是更年期啊……
(五十四)
三月末的时候,魏凌允妈妈的腰痛好了,家里协商一番,连带新媳妇的意见一起听取之后,决定租下另一间门面,让已经学得差不多、甚至有点青出于蓝架势的儿子单干。
余蓓不反对,就是觉得他自己撑一家铺子,感觉好累。
上货的时候他早晨四点不到就得出门,新拿的驾照没半个月就在从舅舅那儿接下的二手车上硬练成了上路司机,晚上总要忙到确实没什么生意了,才舍得打烊。
余蓓早早回家也没事做,上网看电视还不如陪着他,于是忙的时候下班拐店里,不忙的时候就早早溜号过去。她人长得可爱,跟女的聊天又挺擅长,一来二去,卖货的水平变得不比他差,还养出了几个老熟客,专等她在的时候才来。
四月初的一个周末,余蓓专门起个大早,跟他一起去几百公里外的一个大批发市场选品,进了服装箱包的海洋后,就像条快乐的小鱼,游来游去恨不得都要上一点。
女装女包还是要看女孩子的眼光,魏凌允反复考量之后,决定这次主要按照她的推荐来。
结果非常不错,前后三批货,都卖得只剩下一点点尾巴尖儿,余蓓喜笑颜开推荐得上头了,还把她给自己留的连衣裙也小手一挥出给了熟客。
后来进不到同款,让她回家对着衣柜镜子后悔了好几天。
刚订下婚礼日子的时候,两个人都觉得时间还多,不紧不慢地凑在一起做计划,买东西,时不时抽空去怀念一下以前喜欢吃的路边摊。
不知不觉,婚纱选好了,旗袍买到了,鲜艳夺目的红鞋子,也装在盒子里放到了家,看着余蓓带了一大包分成小袋的喜糖在店里给熟客发的时候,坐在桌子后吃面的魏凌允瞄了一眼电脑屏幕右下角,忽然明确地意识到,婚礼,近在眼前了。
心情其实有些奇妙。
婚礼的意义,对他们而言,仿佛只剩下了一个目的,那就是昭告天下,完成一个双方家庭允许他俩此后共同生活不需要再晚上各回各家的仪式。
论流程,他俩小学前认识,中学时交往,大学后结婚,已经被周围亲戚朋友同学传颂为“我又相信爱情了”的代表人物。
论感情,他俩基本上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不钻牛角尖的时候,大都能先站在对方立场上去想,谁也不能想象没了对方之后,那巨大的缺口该如何填补。
论相处,他俩同居过,冷战过,好的时候黏糊在一起连体婴一样,低谷的时候虽然不多,小拌嘴也是常事,彼此的臭毛病了解得比对方家长都全面,做爱的花样姿势也让许多老夫老妻都自叹弗如。
证也已经领了。
所以魏凌允总有种感觉,这婚礼,像是在为别人办的。
他俩要像提线木偶一样清晨起来,表演大半天,主管指挥完司仪指挥,在下面一堆他可能都认不全的脸的注视下,宣告他和余蓓根本无须证明的爱情。
不过他也明白自己这微妙的抵触情绪从何而来。
归根结底,他开始紧张了。
大学毕业后一年内就结婚,好处是还不至于断了联系,能请到很多同学来参加,坏处是还没断了联系,需要请很多同学来参加。
到了婚前那天,来参加的同学先后接站安排住了酒店好几间屋子,魏凌允忙得头大,偏偏按规矩,还不能去见余蓓,拉着她的小手说说话减压。
他还没发短信抱怨,她那边先倒起了苦水,说明天影楼化妆师排得满,要她三点多就过去等着。
他只好先安慰她。
到了晚上,躺在婚房里,看着亲戚朋友同学帮忙粘上的气球,喜字,看着墙上床头到处都是的婚纱照,听着留在这边没住酒店的好哥们嘻嘻哈哈打趣、呼噜呼噜打鼾,他胡思乱想到无法停止,最后,辗转反侧,一夜无眠。
他没能按中学时候幻想过的那样,给余蓓一个与众不同的婚礼。
所有的步骤,和他参加过的那些大同小异。
他跟着接亲的队伍下楼,上车,等到吉时,在鞭炮声中开向余蓓的娘家,开向等着他的她。
不安,紧张,茫然……在他缺乏睡眠的脑海里冒泡,咕嘟咕嘟,搅得他不能很清楚的思考。以至于后来开门塞红包的流程,都全靠伴郎在嚷嚷着张罗。
他就记得他唱了两首情歌,然后在哄笑声中被拥进了房间。
但下一刻,他看到了余蓓。
这婚纱试穿的时候他就在旁边,虽然觉得很美,但没有多少特别震动的感觉。
这一次看到,却不知为什么,忽然心潮澎湃,不能自已。
是凌晨三点就去排队的大化妆师给的造型的缘故吗?
是头纱项链手套各种配饰都带齐全了的缘故吗?
是伴郎伴娘接亲迎亲热热闹闹一大堆人烘托出气氛的缘故吗?
也许那些是原因,但都不是最主要的那一个。
重要的是,她坐在床上,裙边散开,微微仰头,凝望着他。
世界仿佛变得安静,时间也好似变得缓慢,他在这短暂又漫长的对视中,在清澈而温柔的目光里,沉入丰沛的回忆,露出了有些傻气的笑容。
可惜的是,流程紧密的婚礼不会因为他的忽然感怀而真正定格,很快,在主管的催促下,他和伴郎们就开始找鞋。
按照婚俗,找到伴娘藏的鞋子,给新娘穿上,才能带人出门,拍照告别父母,下去乘车前往婚房。
第一只很好找,正红的高跟鞋,就藏在窗帘后面的墙角。
第二只,伴郎和接亲团晃悠了好几圈也没着落,忍不住催促他这个恍惚走神一个劲儿瞄老婆的新郎官。
魏凌允光顾着看余蓓,直到发现老婆眼神一个劲儿在往自己裙子下面飘,才意识到她在提醒他,过来拿鞋。
这地方藏着,除了他这个新郎官,谁好去翻。
再延误下去就要耽搁吉时,一个拿了红包的伴娘都忍不住过来小声在他耳边说:“在蓓蓓裙子下头呢,去拿啊。”
他赶忙过去到床边,抓住裙角差点一下子掀起来,手要发劲儿才意识到不对,憋得满面通红,赶紧趴下伸手到里面去摸。
余蓓抿着薄薄的嘴唇笑,把脚塞进他的手里扭了扭,跟着,夹住剩下那只鞋递到了他的手上。
那双细细白白的腿,接着伸到了床边,等着他完成最后的步骤。
魏凌允稳定了一下有点哆嗦的手,先把胸花给余蓓戴上,手指碰到胸口那一片打了珠光粉的肌肤,还让他有点不好意思。
这会儿,他才算是真正领教到了婚礼的威力。
拿着那双红色高跟鞋,他退到床边,想着一会儿还要单膝下跪献花,就直接先摆好了姿势,让她小巧柔软的脚,踩在他膝盖上。
在旁边的起哄声中,他的手伸向红鞋,却又在半途停下。
一种莫名的冲动,让他双手捧起了余蓓的脚,笑了笑,很认真地低下头,在今天势必要委屈一下呆在高跟鞋里的赤足上,用力地吻了一口。
婚庆摄影师没有第一时间捕捉到最好的角度,觉得这个场景很不错,就让他再来一次。
于是,他捧起另一只脚,微笑着看了看余蓓,在她羞涩的注视下,又吻了一口。
后来,有一次余蓓看到一个明星结婚时候也吻了他妻子的脚,高兴地过来给他看,说他俩感情一定很好。
再后来,那对明星夫妻就离婚了,还是女方出轨。
余蓓念完新闻,很失落的样子。
刚在卫生间刮完胡子的魏凌允笑了笑,出去吻住她,趁着孩子在奶奶家度假,决定用自己的热情来告诉她,相不相信真正的爱,和公众人物的聚散离合,屁关系没有。
体验过,自然就会知道属于自己的答案。
(五十五)
在聚光灯和摄像机的围追堵截下走完舞台上的流程,从此在这世上多了一对要孝敬的父母,之后就是绕着大厅挨个桌子敬酒,即使用的是雪碧,走完下来魏凌允也有点头晕。
不过余蓓换上短旗袍的样子真漂亮,让他情不自禁笑得满面春风。
等到一桌桌敬完,新婚小两口就到了大门送客。
一直到下午一点半,他们才和两家爸妈、来帮忙的亲友、主管,一起坐在桌边吃了些东西。
提前就说好了没有闹洞房的步骤,下午回到家后,屋里就安安静静只剩下了他们俩。
余蓓第一时间换回家里的软底拖鞋,跑到沙发上让他抱着腿揉了好一会儿。
等脚丫子舒服了,她抱着魏凌允亲了一口,起来去打扫满屋子的瓜子壳花生壳彩屑破气球等乱七八糟的东西。
回想当初第一次在校外同居的时候,她还是个拿扫帚动作都无比僵硬的小公主。而这会儿,除了下厨之外的家务,都已经非常熟练。
熟练也不是坐在旁边看的理由,魏凌允笑着起身,也加入了打扫的行列。
两人的小家,当然还是需要一起维护才好。
打扫完,就是收拾,要把用来录像拍照的各种布置去掉,换回正常居家过日子的模样。
等这一通结束,差不多也就到了吃晚饭的时间。
魏凌允去下了一锅家里多包了剩在这儿的饺子,这边水咕嘟咕嘟冒泡,那边卫生间里的洗衣机已经传来的工作的声音。不一会儿,换好居家服的余蓓趿拉着拖鞋溜达过来,从背后抱住他,看着大勺子在锅里搅,笑着说:“看见这饺子我就想起来了,上午过来时候咱姑姑迎的门,夹着饺子往我嘴里塞,问我生不生。”
魏凌允想了想,那会儿自己正在等主管吩咐下一步该干嘛,“按规矩是该说生吧。”
“对啊,可穿婚纱上厕所不方便,上妆后我就一直没吃没喝,当时饿得不行,嚼吧嚼吧咽了,忘了要说,急着吃下一口,姑姑都愣了。”
那是老家来的亲戚表姑,可能之前还没遇到过新媳妇光顾着吃忘了该说啥的。
“我当时差点冒出一句真香来……幸好后来说生,姑姑又喂了我几个。”
他笑着回头用筷子点了点她的小嘴,“这锅煮出来好好吃,管饱。”
“嗯。我去准备醋碟。”
尽管之前这样吃饭也有过不知道多少次,但婚礼之后再坐在餐桌后打开电视一边吃一边看一边聊,心情就莫名有了不同。
别的不说,起码不需要频繁看表担心送她回去太晚了。
久违的一起过夜,一起睡醒,今后,就成为了常态。
去厨房收拾好碗筷,出来坐在沙发上看完了之前的那集电视剧,时间已经悄悄流到了八点半。
余蓓左看看,右看看,趁着广告时间,说:“我累了,我去洗澡,洗了……
咱们早点睡吧?”
魏凌允一扭头,就知道她说的睡,是另外一个比较复杂动作的意思。
“那一起洗?”
“不要不要,”她赶忙摇头,“我今天要好好洗的,香喷喷干干净净,然后好好过咱们的新、婚、之、夜。”
“好好洗我就不能一起了啊?”
“动作不好看啊……以后再给你看。”她拍拍他膝盖,“你随便看点什么吧。”
还真是担心他闯进去,余蓓进去后,竟然反锁了门。
魏凌允神不守舍地看了一会儿广告,忍不住过去门口那儿说:“蓓蓓,你那身旗袍挺好看的。”
“嗯。我和我妈一起挑的呢。”
“一会儿……要不你穿上?”
里面安静了一会儿,传来带着笑意的回答:“好呀。”
这下,他也看不进去电视了,干脆关掉,一边寻思着回门完再开店要上一批旗袍风的衣服看看好不好卖,一边期待着之后的新婚之夜。
尽管晚饭的时候俩人都说好累好累啊晚上一定要早点休息,但吃完饭搂着坐了会儿,显然就都饱暖思淫欲了。
别的不说,魏凌允这种平常再累晚上也要稍微上俩小时网的玩家,电脑都没想开。
不久,余蓓洗好,出水芙蓉一样裹着浴袍进屋,坐在梳妆台前吹头发去了。
他马上接力进去卫生间,结果心急火燎洗得太快,哗啦完只穿着裤衩跑出来准备直接开工,才发现余蓓刚刚把旗袍拿出来,正在对着衣柜挑选搭配的内衣。
“老公,你看看……哪一套和这个比较配啊?”她笑眯眯的一手拎着一种色,在他眼前晃。
“我觉得,不穿最配。”
她犹豫了一下,小声说:“直接穿咪咪头会磨吧?”
“不会。”他已经兴奋起来,坐在床边盯着妻子曲线曼妙的娇柔身体,“等不到磨,我就把它解救出来了。”
“讨厌。”她翘起唇角白了他一眼,“那你转过去,不要看。”
“啊?”
“这样才有新鲜感啊,不然你看我光溜溜穿上,还不如直接光溜溜上床去呢。”
“好好好。”他转过身,乖乖等着。
很快,窸窸窣窣的换衣声就停了。
余蓓没叫他转过来,而是笑着从背后直接扑倒他,把他压在了床上。
婚前这小半年,魏凌允就隐隐发现,自己老婆好像更喜欢主动。
不光喜欢口交,喜欢足交,连做爱时候,都越来越多用女上位。当然,理由很好,他做小买卖那么累,理应躺在下面不动好好享受。
不过看在每次都超级舒服的份上,他决定就这么发展下去也挺好。
他喜欢看她仰起视线和他对望,小小的唇瓣在他最敏感的地带努力活动的模样。
他喜欢看她调整出各种坐姿,白白的脚掌一下又一下摩擦他充满性癖的肉棒。
他当然也喜欢看她要么蹲要么跪,扭动着细细的腰,娇喘着,呻吟着,先高潮一、两次,再陪着他一起走向绝顶时,眼里亮亮的光。
“老公,已经……开始磨得慌了。”余蓓轻轻咬着他的耳朵,用声音舔着他的耳窝。
他扭过身,一粒粒解开她匆匆忙忙结果塞串了眼的扣子,打开那一小片斜侧的白皙,如约解救出娇小而柔软的乳房。
然后,他托着她的臀尖,把她抬高,用柔软的舌头抚慰着嫣红的乳珠,嗅着她身上浴后的芬芳,心满意足地说:“这样就不痛了吧?”
“还有另一边呢。”她双手扶着床头,轻喘着撒娇。
可旗袍的设计是侧开的如意襟,好看是好看,但不完全解开,另一边的小白鸽掏不出来。他只好把手伸进去,垫在了会摩擦她的丝绸与乳头之间。
手揉,口吮,指捏,舌勾,那两颗熟悉的蓓蕾,在他轻柔的抚慰中,渐渐变得硬挺,妻子悦耳的呻吟,也掺入了渐渐浓稠的娇媚。
“老公……老公……”余蓓娇美的呻吟声越垂越低,双脚翘起回勾到他的身上,摸索着钩住他内裤的边缘,往下扯去。
一想到因为自己的性癖,让妻子的脚趾练得越来越灵活,魏凌允就既甜蜜又愧疚,还欲望勃发,恨不得把所有的体力都换成快感,注入到她小巧玲珑的身躯里。
裤腰下滑,被压低的肉棒在最后脱离了束缚,反弹起来,碰在她旗袍翻卷高的下摆上。
“嗯嗯……”似乎感觉到了阴茎的热度,余蓓呻吟着把旗袍拉到更高,小巧的臀部往后下沉,娇嫩的私处带着她满溢的爱意,温润地贴着龟头缓缓磨蹭。
丝滑的爱蜜,转眼就染在了他的顶端。
接着,那熟悉的包裹感,终于渐渐吞没下去,吸住了他酸麻的肉菇。
余蓓双手扶着他的胸膛坐起,凌乱的发丝,敞开的旗袍,卷起的下摆垂落了一些,两侧的开叉伸出了她雪白的腿,最终,组合成妖娆而充满风情的画面。
她沉下,绞紧的柔情蜜意将他彻底包围。
她起身,结合的部位依依不舍地彼此牵挂。
她扭动,火热的欲望就在摩擦中不断迸发。
魏凌允喘息着向上挺腰,新婚之夜,他不想只是让妻子为他服务。
露出一边的乳房性感地晃动,而另一边,无可避免地接受着绸缎的摩擦。
他卷腹抬身,索性将侧面的扣子全部解开,撩到两侧,然后,转为相向坐拥,搂紧她双脚蹬着床垫,从下方勇猛地冲刺。
根部撞击着敏感的阴蒂,龟头轻吻着颤动的宫口,湿润的褶皱留下被他反复摩擦的愉悦,迅速将余蓓的情欲推高到亢奋的浪潮之巅。
“老公……呜……老公……我、我好爱你……一定……一定要……一直在一起……唔……呜啊啊——!”
“嗯,一定!”他抱着她向另一个方向压倒,分开她颤抖的大腿,亲吻雨点般落下,伴着他粗重喘息间忘情的回应,“我也爱你,咱们……一定……永远在一起!”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老公……我……又……要……来了…
…”
魅人的双足在他腰后交勾,细长的腿将他的身躯紧紧缠住,她的内部紧紧地吸吮着他,像是在催促他也加入这美妙的一刻。
甜美的爆发,就在下一秒来临。
连接的部位仿佛在感应着彼此的心跳,急促的脉动。
一次属于新婚之夜的愉悦,就此结束。
但漫长的新婚之夜,才刚刚开始。
情绪高涨的余蓓非要让魏凌允和她有一样的高潮次数,扳着指头算了算之后,躺着休息了一会儿,就让那销魂的口舌上阵,给他吸吮出了第二次。
因为她说她去了三次,所以睡觉之前,他们又做了一回。
而且,是魏凌允最喜欢的方式。
在这到处都充斥着新婚红的房间里,他看向自己的下面,看着那一抹迷人的霜白色,温柔而灵巧地包裹住他的欲望,给他带来仿佛享受不够的快乐。
莫名的,他在脑子里拼凑出了两句歪诗。
郎骑竹马来,满床屐上霜……
(尾声)
生活中总是免不了会有许多起伏坎坷,再甜蜜的爱侣,最后要一起应对的,都是时间长河里的柴米油盐。
所以,什么样的神仙夫妻,也不可能回忆的时候只剩下幸福。
余蓓一如既往爱掉泪,让魏凌允很庆幸当初没有承诺婚后不让她哭。
在单位被人背后嚼舌头,哭。
帮卖衣服时候不小心收了假钞,哭。
魏凌允上货去太早迷迷糊糊不小心撞车,下巴破了个口子,哭。
要孩子要了三年多一直没着落,哭。
看见验孕棒上有了两道杠,哭。
生孩子疼,哭。
喂奶被咬破乳头,哭。
妊娠纹消不掉,哭。
艰难恢复体重结果亲妈想让她要二胎,哭。
好不容易熬够五年回了办公室遇上个可气领导,哭。
……林林总总,不胜枚举。
但大多数掉的泪,都有魏凌羽为她接住。
孩子的事他尽可能分担,在她产妇情绪最不正常的半年多里恨不得化成贴身小狼狗,顺利帮她渡过。
而工作的事,在他转战电商足够宽裕之后,就让她辞职回家帮忙,一起经营夫妻档了。
孩子长大,他们搬家,科技越来发达,日子越来越充实,不知不觉,时光飞逝,直到如今……
“看,我说你老让我哭吧。这是我更年期那会儿,孩子顶嘴,我气得掉泪,你倒好……拿手机拍我!”
不知不觉相册就换成了微型电脑投射到墙上的大画面,余蓓推了推鼻梁上的老花镜,不满地嘟囔。
魏凌允哈哈笑着,辩驳:“你都说孩子顶嘴气得你掉泪,怎么也能算是我让你哭啊?”
“就算。你要不拍,我还不哭那么久呢。”她挥挥手换了下一张,跟着看一眼时间,“啊哟,不跟你在这儿忆苦思甜了,孙女要下学了,我去做饭。”
“要不都说隔辈亲,咱孩子都没吃上过你这份手艺,全便宜他闺女了。”
“我这是退休了,有空慢慢来,不会分心了好不好。”她扭头抗议,把他从沙发上拽起来,“走,给我打下手去。”
“哎哎哎,咱俩把店儿转手退休时候,你说之前我做饭多,以后都交给你的啊。”
“对啊,那我也没说不让你打下手啊。你刀工好,切菜来。”
走进厨房,絮絮叨叨的闲聊还是没有结束。
“我说你个老不修,一把年纪了,干嘛还存着那么多我、我脚丫子的照片啊,也不怕孩子看见了,丢老脸。”
“丢啥啊,我喜欢,怎么了?我还就不乐意喊你老伴,就愿意喊蓓蓓呢。”
“你还说,去接孙女你喊我蓓蓓,学校门口七、八个女孩儿回头,我真想装不认识你。”
“你本来就一辈子是我的蓓蓓。我管他们看不看哩。”
梆梆梆,切菜声响了一会儿。
“凌允,我昨晚洗脚,才看见,都皱巴巴的了。”
“你还想一直美到棺材里去啊?最美的时候照片都给你记下来了,没事儿回忆回忆就得了。”
“以前你还老说我是你的屐上霜,现在……光剩下头发白咯。”
“那就换个词儿。换……唔……对,咱年轻时候不都喜欢周杰伦吗?以后就不说屐上霜了,就说……发如雪。”
“讨厌,我头发才白了几十根啊。”
“哈哈哈……”他把菜拨进盘里,抱住了她。
他俩从不像父母那一代般吝于表达,即使已经有了孙辈,都已不复青春,依然在私下有着直白而热烈的小浪漫。
比如,拉一拉已经粗糙起皱的手,互相吻一吻不再年轻的脸,然后,相视而笑。
直到……
“哎呀哎呀,糊锅了!”
“哈哈哈……”
“你还笑,孩子快回来了,糊成这样,丫丫肯定回去给爸爸告状。”
“告呗,她爹又不是没吃过。”
“哎,哎哎……你拿手机干什么?这也拍?我没哭,没哭!”
轻轻一摁,急忙从脸上往边蹭泪的余蓓,被他定格在可以保存很久的高科技设备里。
放在桌上,手机打开的程序,播放起了他刚才悄悄预设的音乐,发如雪。
投射在空中的立体影像,虚拟歌手表演的舞台背景图片,是余蓓大学时带着草帽坐在石阶上侧目望着他的一张抓拍。
她抱着膝盖,脚尖翘起,阳光从枝叶的缝隙间落下,洒在她凉鞋细带缠绕的脚掌。
一行小小的标注,就写在右下。
屐上,足如霜。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