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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棒槌 / 2022/03/11 15:06 / 638 / 7
【小说】花满楼岁月

1 ★花满楼岁月之归乡的杀戮者
  土地是我们的情人,土地是我们的母亲,土地是我们的生命。我们是耕种黑土,痴迷地看着玉米苗每一天长高的中国农人。我父亲那个输光了土地的赌徒大哥——我的大伯,是我们家族中永远的反面榜样,「……否则你就会像你大伯一样!」从我三岁那一年起,如果我踩脏了父亲的帐册,打碎了母亲的镜子,这是一场暴打后我一定会听到的教训。
  土地所遇到的灾难就是农人的灾难。当第一个无雨的年份结束的时候,你会欠下你所租种土地的地租,有时我们会不幸地遇到同样的第二年,那时你恐怕已经买掉了你的儿女,或者妻子,在第三年里无所顾忌的你就是一个强盗了,你的目标就会是我们家的大院。
  我的祖父率领着家族中的各支子弟在这样的灾荒中英勇地保卫了他的妻女、他的粮仓,和宋家的宗祠。不过那是在清朝年间,而现在时代已经变了。
  我们家的青砖砌成的三进深的大院依旧耸立在盐坪村北,苦松山下,只是带着烟熏火燎的沧桑的痕迹。我家的高大的堂屋中空旷寂静,现在贴墙放着的是两张农家的条凳。酸枣枝木的桌、椅、案、几早已在五年前我的由於贫穷饥饿而疯狂的乡亲们点起的大火中化为灰烬,遭到同样命运的还有我年幼时连翻三个跟斗才能到头的雕花大床。在碎裂的青砖地面上,我也已经找不到妈妈和妹妹流下的血迹。
  我离开省城回到了我山清水秀的故乡,带着我的赌徒大伯,县保安团团长交给我的两个排的士兵。我像沙漠中渴水的旅者一样渴望着更多的血,宋家人以外的血,我要重新夺回理应属於宋家的土地。我是宋家的长子,这是我的命定的责任。我默默地走完了沿墙的走廊,推开曾经是宋家大院柴房的木门。
  泥地上凝结着暗红的血,滑腻,腥膻;赤裸着悬吊在房梁上的女人身上流溢着鲜红的血,皮肉绽裂。「宋,宋家少爷……」年轻的女人舔着她自己肿胀的嘴唇,微弱地说。
  我弯腰从地上拣起一根柴棒,打量着它的表面。它粗糙结节,裂着缝。我把它在空中轮成一个半圆,它带着风声沉闷地落在女人因为身体被拉长而凸露的肋骨上。女人惊人地惨叫,身体在空中努力地弯曲着。
  人肋下的皮肤紧紧包裹着骨头,没有肌肉做缓冲,遭到重击非常痛。这在我八岁和大伯的三小子打架的时候就已经知道。我反过手来,再打她的右肋,这一下更狠,我听到一点谙哑的断裂声,女人的整个身子向另一面飘荡出去。
  她在吐,吐出来的是混杂着星星点点污物的清水,她已经在这里吊了两天两夜了,没有吃过一口东西,当然会是这样。
  当兵吃粮的张大场上前挥刀砍断了从屋顶垂下的绳索,让赤身裸体的倪家的新媳妇小竹「扑通」一声摔到地下,像是一个沉重的大口袋。
  我用柴棒把她匍匐向下的脸拨起来:「小竹妹子,我们说好的日子到了,你的新土哥没有来。」
  「少……少爷,」她吃力地说:「我,我连他家的门都没有进呢,放……哎呦……你放了小竹吧!」
  「少爷今天就让你进他家的门,然后放你归天。」
  当我们走到大院门边的时候,陈排长朝东边厢房里喊了两声,又叫出来两个兄弟。赤裸裸的小竹在门柱边回过头来看着我,露出哀求的神情。我只是朝大场看了一眼,棍子正提在他手里,他抬起它来捅在女人的乳房上。
  「*** ,你以为你还是人的媳妇吗?已经被老子们干到现在了,还装什么烈女,你现在还怕人看吗!」
  小竹垂下了眼睛,她低着头看着自己小巧的赤脚,然后轻轻地跨出高高的门槛。
  我们沿着青石板铺成的小路穿过盐坪村,我不记得这是我第几次驱赶着赤裸的女人走过这条路了,但是我的眼中永远闪动着的是我的十七岁的妹妹走过这座村子的幻像。五年了,我梦魂萦绕的是包围在暴民中的我们宋家姑娘的脸,她的血,她的赤裸而纯洁的身体……我整夜整夜地陷落於冥思苦想之中,我的追赶在我身后放风筝的、银铃一样笑着的小妹,在最后的那一天,在最后的那一分钟,她偶尔地想到过她的大哥吗?
  在那样的夜结束的时候我已经对我所有的宋家先祖立下了重誓:在复仇的杀戮中我决不会让我的女性牺牲品有一点点的遮掩,那是她们必须得到的耻辱。
  可怜的牺牲品小竹姑娘是相邻的李村的女儿,我们盐坪村的新媳妇,我不知道这是她第几次走在盐坪的青石路上,但是可以肯定这将是她的最后一次。
  在和我们村家境尚可的倪新土定婚之后小姑娘并没有确定过门的时间,直到今年,山区的情况发生了巨大的变化,曾经被土匪赶走的乡绅们返回了家乡,决绝地剿灭在过去的五年中试图改变传统秩序的匪徒。在这样的战乱中,家里有着小竹这样成长着的姑娘,她的父母的确面临着困难的选择。
  倪新土是带人烧毁宋家大院的主要头目之一,自从我回到了家乡,我就一直在寻找着他。小竹当然也知道倪新土已经跟着他们所谓的县书记逃进了林海茫茫的大青西山,但是在政府军的那个小军官三番五次嬉皮笑脸地去敲她家的门时,他们最终请小竹的表哥把姑娘送来了盐坪。他们想,这总是一个已经定亲的姑娘名正言顺的归宿吧!
  我站在宋家大院二楼的回廊里注视着村口,我看到一个俊俏的女孩骑着一头毛驴出现在弯弯曲曲的山路上,青衣青裤,有些不太习惯地抚摩着自己新梳起的发髻。
  我问身边的陈排长:「她是谁?叫两个弟兄下去问问这丫头是谁。」
  他们后来上来告诉我那丫头是谁,我哈哈大笑起来。
  在那天的整个晚上,倪家的新媳妇不休不眠地体会到了新婚的甜蜜乐趣,只不过是在宋家大院的东厢房里,在我那两个排的保安队士兵当中。
  我沉默地坐在我的书房里,我听着年轻女孩凄厉的哭叫:「放了我吧,求你们……爸爸,妈妈呀,救救小竹啊!……」她的声音很快就谙哑下去,被士兵们淫荡的笑声和吵闹所淹没。
  在天亮起来的时候,我走出大门去见倪新土的爹,在知道小竹被士兵们抓进了我的院子后,他已经在那里跪了一整夜了。
  他说不出话来,用劲地磕头,只是磕头,把他长满花白头发的头颅猛烈地向地上撞。
  「去,找到你儿子,告诉他下山来换他的媳妇。」
  「宋少爷,宋、宋少爷,我哪里找得到他呢,谁都找不到他啊……」他向我爬过来,像是要抱住我的腿。
  「我给你三天。」我向后退,陈排长的传令兵狗子挡在前面,用枪托砸翻了那老头。
  现在是第四天早上了。十八岁的小竹姑娘饱满的裸臀在我的眼睛下晃动着,女孩捂住她被打伤的肋骨,却勇敢地袒露着她小得只有两个青苹果那么大的乳房和柔软的阴户,她圆润染血的小腿一步一步结实地跨向前去。山里的女人是坚韧的、无所畏惧的,如果命运已经被决定了,她们便会沉着地去接受一切。
  有些脸在木头房子黑暗的小窗后面闪现,迎面而来的乡民退到路边,偏过了头。「快点,快点!」得到了一个表现机会的大场挥起柴棒抽打在少女的背上,小竹摇晃着,他再把粗糙的木棍捅进姑娘光裸的腹股沟中摩擦着。
  最终我们站定在倪新土的木屋门前,陈排长拎着老倪的后脖颈,把那乾瘦的老家伙拖出屋来扔到地上。
  「老狗,你儿子呢?」
  「宋、宋少爷……宋、宋家少爷……」他皱缩的老脸上涕泪交流。
  「他的新老婆已经被我们玩烂了,告诉他,在我找到他之前换个老婆吧!」
  跟着的士兵把小竹推到门边去,有人从他们家里找出了几根绳子。他们关上那扇双开的木门,把赤裸的姑娘拉开手足分别捆紧在四个门轴上。小竹大大地分展开她的身子挡在门的前面,咬着嘴唇一声未出。
  「老狗,我早就想杀了你的,今天我却改主意了!上去,干一回你儿子的女人!」
  大场扭曲着脸露出了一点奇怪的笑容,他把老家伙的破裤子往下拉到了底。
  他们把他推向前去,老家伙使劲地挣扎着,力气出人意料地大,但是最终还是被按到了他儿媳的身子上。
  「姓宋的,你这条狗!」老家伙「呜噜呜噜」地叫骂着,最后摔到了姑娘的脚下。大家一起围了上去,用劲地踢。
  「爸爸,爸爸!」小竹在上面喊了两声,眼中流出泪来。
  我拿过大场手中的棍子,走上去朝下看着老倪那张沾染着泥土和血污的脸:「老狗,你搞她一回,少爷一高兴说不定就放了小竹,你对你儿子也有个交代。
  我不逼你,你看看我手里这个,你要不干,我当着你的面用这东西活活捅死这个小屄。」
  「想一想,干,还是不干?」
  「我操你宋家的祖宗!」
  很好,骂得好。事关失节大事,老倪丝毫也不怯懦。我轮圆了手里的棍子拼命地砸在倪家屋子的板壁上,「卡嚓」一声,它的上半截飞了出去。我转过身来面对着小竹,左手伸进少女两腿之间稚嫩的生殖器中,我把她柔软湿润的肉瓣向两边分开。我笑了笑,眼前的姑娘把她的口水吐在我的脸上,然后她就在空中跳动起来,猛烈地拉拽着她自己的四肢。
  这是我的另一只手,把那根露着尖锐断叉的柴棍向上插进了小竹的身体,软软的像是在捣一团潮湿的棉花,我拉出一点,再狠狠地捅回去……热辣辣的血流在我的手上,女性尖利而颤抖的嗓音在我耳边惨烈地回响。我拔出了柴棒,向下看着它鲜红色的尖端,和少女因为疼痛而抽搐着的腿。
  一个士兵用枪托砸开了窗户,他笨拙地拱着屁股钻了进去。
  「老狗,你好好看着她。」
  我们等待着,我用木棍拨着女孩的头:「再见了,小姑娘,不跟你公公说点什么吗?」
  「杀你们……报仇!」她咬着牙说。
  重重的撞击在门上,那个兵在里面踢着门。门扇「嘎嘎」地响着,在小竹的身后张开一条缝,小竹惊叫着,门往里弹了回去。但是「咚」地一声,门再一次裂开,把女人赤裸的身体向两边剧烈地拉伸开来。
  这一次小竹的身体又荡了回去,但是她的一双手臂翻向身后,显出了一个奇特的姿态,只有肩关节已经拧断的手臂才可能转成那样一个角度。「爸爸,救救小竹呀……」姑娘低低地说,血水从她的唇缝里满溢出来。
  这是倪家的新媳妇说出的最后一个完整的句子,破门板上发出「砰砰」的响声,一次比一次开得更大,你很难想像一个女人的肢体可以被拉伸得那么长却还没有断裂。她白白的身体几乎像是一阵海浪似的冲向我们,又急速地收缩回去,在她的肉体剧烈的开合之间,我只是注意到她的脚腕大概也已经被扭断了骨头。
  在女人千奇百怪的惨叫声中,陈排长的脸在变白,大家的脸都是那么的白。
  「二娃子,老子要扣你这个月的饷!还不快点!」他还没有喊完这句话,从小竹左腋下开始出现了一道红色的裂缝,并在一瞬间穿过胸脯向下延伸到了她的双腿之间,一整块皮翻卷起来滑脱了她的身体,和小竹的左臂一起挂在了轰然大开的门扇的一边。她的左乳还保留在了她的主体上,但是就在这一瞬间被完完整整地撕掉了全部的皮。
  正如我所观察到的那样,在小竹的下半部份断裂下的只是她的左脚,露出白色骨头关节的断足孤零零地跌落在泥地上。她的髋关节太坚固了,二娃子没有能把她清晰地均分成两半。
  血从小竹撕裂开的体侧喷涌出来,洒遍了倪家的门板和墙下的土。分裂成了不对称两半的姑娘小竹似乎还在没有休止地惨叫,然后她的口鼻中冒出了血泡,她在咳嗽中窒息下去,斜挂在门边,半睁着眼睛看着天空。
  几点滚烫的液体溅在我的脸颊上,我摘下眼镜擦拭着,慢慢地。「第七个,你看到了吗,小妹?」我轻轻地说。


大棒槌 / 发表于: 2022/03/11 15:06:13

2 ★花满楼岁月之阿娜妲的故事
  孩子,你的妈妈现在是大周皇帝终生的家奴。十六年前皇帝有一道圣旨决定了妈妈后半生的命运。这么多年了他始终没有忘记他的仇恨,为了折磨一个亡国的,已被罢黜了王位的女人,他设计出了许多非常复杂周密的可怕的方法。
  你当然已经知道,妈妈十六年前是娜兰国的国王。那是一个距离这里非常遥远、温暖的,一年四季开着鲜花的国家。从这里往南一直走下去,也许要走三千里路吧。如果不骑马,不乘船,靠步行大概要走上半年,而妈妈光裸着双脚和全身,带着手足上的这些锁链,走过了不止一个来回。这么多年中妈妈几乎已经走遍了大周的国土,按照皇帝的意愿,用妈妈赤露的身体给他的人民展示他文治武功的伟大业绩。
  妈妈并不是一个软弱无能的人,但是大周是太强大了,即使它已经立国了三百年,贵族都已变成了纨绔,它的皇帝们也一代一代地在宫廷阴谋中出生,并在篡位的杀戮中死去,他们一生中所到过的距离皇宫最远的地方只不过是皇家的猎场。但是只有几十万人的南方小国娜兰仍然不能与大周对抗。
  在反叛的山国巴和巨大的大周之间,娜兰从来只能是小心谨慎地委曲求全。
  在十七年前,大周皇帝可能只是听从了他的臣子侍从的鼓动,认为娜兰是巴国的附庸。他们从来没有成功地征服了巴,需要一个象娜兰这样容易的胜利鼓舞士气。
  你的妈妈那一年是十八岁,妈妈在十五岁时接受了你外公的禅让,成为了娜兰第二十一任的国王。与礼教约束的大周相比,南方的娜兰是既可以传位于王子也可以传于公主的。妈妈做了十四年的公主,四年的国王,还有十六年的奴隶。
  妈妈并不怕死,但是在大周的大军进入娜兰的国境后妈妈就愿意投降,这是保存我的人民的唯一方法。可是大周是过于骄横了,他们从占领娜兰的第一个市镇便开始没有限制地烧杀劫掠。我们只能抵抗。
  由于妈妈的智慧和顽强,娜兰的军队比妈妈预计的要坚持得更久。在曲碧山青草谷的那场战斗中妈妈身边只有两千个勇士,而且其中还有三分之一是妈妈的女兵侍卫。妈妈带领他们用巨石原木堵住了山谷两头,放火烧焦了大周的三万甲兵,那其中还包括了大周皇帝的第六个王子。他被他的父亲任命为进攻娜兰的讨虏大元帅只是打算让他增加一点实际征战的阅历而已。
  这只是使大周皇帝更加愤怒,他的下一支大军达到了十万之众。妈妈把你年老的外公外婆和年幼的舅舅姨妈们送到了巴国的境内,自己带着仅剩的一千战士,还有无路可逃的屿陵的人民,退守京都屿陵城。一夜之间,屿陵城外密密地围满了大周军的营帐。
  我派出了我的大臣出城求和,我并没有希望这能有什么结果。但是大周军的新统帅,曾在大周北疆的战争中赢得了赫赫声名的将军骆文均却勇敢地跟随着我的使臣进入了屿陵。
  我在我素雅的书房里会见了骆文均将军。出人意料的是,骆将军虽然是一个传奇的战士,却是一个身材瘦小的、文雅的男人。他也没有佩剑。在南方炎热的气候中,他的严整的锦袍渗出了点点汗迹。与他相比,那时是十八岁的妈妈只是一袭垂至脚踝的白绸长裙,长头发盘起在头顶。他是大周的使臣,也是即将赢得胜利的将军,年轻的妈妈没有要求他下跪晋见。
  「陛下,」他说,「大周会接受娜兰的求和。但是丧子的仇恨是可怕的。」
  妈妈斜靠在屋角的软榻上,默默地注视着条案上大花瓶中满把的缅桂花枝。
  「臣子的皇帝渴望血洗屿陵以复仇,但是他更希望得到您,用您的身体来复仇,陛下。」
  「因此大周的条件是:明天开城投降,您和您的官员,贵族,军中的战士都将是任由大周处置的俘虏,但我们将宽恕普通市民。」
  「如果不开城门,或者,如果陛下英勇地自刎,在明天午时之前陛下没有站到大周军中主帅的那顶帐篷前面,那么屿陵将不会剩下一个活着的人了。」
  说完这些他便不再开口。我们在寂静中对坐了很长时间。妈妈抬起脸微微地笑了:「我们有什么办法能够确定大周会履行不伤害市民的承诺呢?」
  「您没有办法,陛下,不过骆文均会尽力的。」
  十八岁的妈妈仍是白裙,徒手,但是散了发,坐在马车的中央,旁边是我的贴身侍女,二十岁的小环。她佩着我的兰蕊剑,红衣如火。从外表没有人能看出她竟然是一个英勇的战士。残酷的战争使少女学会了杀人,一切都发生了变化。
  屿陵的城门在我们的马前「轧轧」响着打开,迎面是大周军容严谨,队列整齐的骑兵军团。大周的军旗在飘扬,长矛的矛尖在太阳下闪耀着光芒,在整支军队的最前面站立着身着铠甲,面无表情的将军骆文均,他将乘骑他的栗色的马第一个进入已经投降的,但却是充满了敌意的城市。妈妈和小环从他的军团正中疾驰而过,脸不变色。
  我们停止在距离大周中军那顶装饰华丽的巨大帐篷百丈之外的地方,如陶俑一般凝然不动的卫士分立两排从我们身边延伸前去,他们手中的戟立的笔直。妈妈那时已经知道接受娜兰女王投降的将是大周皇帝宠爱的太监郑熹。他代表皇帝在远征的军队中负担着监军的重任。
  妈妈平稳沉静地向前走去,走向百丈之外的娜兰王国的终点。小环连鞘摘下妈妈的剑,平举着双手把它托起在胸前,小环阿姨一步一步地紧跟在年轻的妈妈身后。我们渐渐地看清楚了大帐门下,贴金嵌玉的大椅上端坐着的那个细眉秀目,白面无须的男人。
  妈妈和小环阿姨最后在两支戟交叉着挡下的地方跪倒,俯伏下身去,以额触地:「郑监军,我阿娜妲,娜兰的王,向大周的皇帝交出她号令军臣的剑。请皇帝凭他的意愿惩罚罪无可赦的阿娜妲,娜兰第二十一任的王。」
  「但请宽恕娜兰的人民!」
  他抬起一个手指,紫衣的侍从接过了小环阿姨手中的剑。「是小环吗,那红衫的姑娘是小环吗,那在柔白的手指中托起着兰蕊剑的姑娘就是小环吗?」
  如火的小环盈盈再拜:「奴婢是娜兰的邢小环。」
  「邢小环,站起身来,脱掉那双红鞋,那绣着银丝桂枝的红鞋。」
  「哦,就是这双轻薄如晨雾的白足吗?在虎豹岭侍君巡猎的时候将一匹失群的白狼踢下了悬崖,就是这两簇娇羞得如同青莲子一样含水的足尖吗?」
  「是的,郑监军,奴婢能踢死一头花豹。」
  「你以后不能了,今天我要砍掉她。小环,脱下你的裙衫。」
  小环的手在她高耸的胸侧摸索着,一粒一粒地解开斜襟上的盘花纽扣。她的腰肢象挽起弓,象挥舞剑一样轻捷地扭转,翻滚的红云盘旋着向她青丝散漫的头顶升上去,她从自己的头顶上挥开她的衣和裙,让她们洒落在三尺之外的野菊丛中。
  「这样的玉兰花瓣一样的臂膀杀过人吗?在你抬手过顶的那一瞬间我看到淡金色的柔毛在你的腋下闪着光,她们沾染过人的血吗?」
  「奴婢十六岁那一年杀了娜兰的侯爵木桑措,他在给新登基的娜兰王进贡的菠萝蜜果中竟然注入了浸泡过七七四十九天夹竹桃叶的毒汁;奴婢十八岁那一年杀了回龙寨的盘鹰盘鹊兄妹,他们占据了首吉岭,自称替天行道,但只是抢夺百姓。奴婢遵从女王的命令杀了他们。」
  小环挺直了她颀长的身体,裸着她的肩臂,腰腹,她竹一样修长灵秀的腿,和如霜的足。在她的腋下紧束着一围贴身的抹胸,在她的脐下是纯白而短的,稍稍掩了腿根的下衣。
  她提高了她的嗓音,抑扬顿挫如同闪耀着光芒的金环在互相碰撞:「自大周进军娜兰以来,奴婢杀已知名姓校尉者,凡一十八人。及至无名小卒,则难以胜数。」
  「哦——」太监郑熹长长地叹息,他的视线越过了小环的头顶,投向我们身后黛色的群山。
  「很多年以后你都会记住这个数字。」他终于开口说,「因为从你柔滑的腕子开始,你的右臂将被一段一段地锯下,很短的小段,第九道的时候锯在你窄而美的肩膀上。你的左臂也是一样。你会永远记住一十八次裂肉断骨的痛,你不能再挽弓挥剑了。」
  「解开你胸上那最后一抹红艳的遮掩,那上面金线的花纹,是两头凤吗?把你从未哺乳的少女的胸裸露出来。今天以后,站立在你身边的男人和女人都会看到在你的乳上盘旋着两条毒蛇,那是我为你挑选的刺青。无论是夏日还是冬雪,无论你跪立还是仰卧——我恐怕那是你今后唯一被允许的两种姿态,每一个人都会清晰地看到那蛇,和你赤裸的乳,因为从今天以后,你玉润脂白的肤上决不会再有一丝一缕的锦缎或布片遮掩了。」
  「现在拈起你腰间亵衣的丝带抽开她的相思结,让她象一片蝶的断翅那样飘落下去……哦,柔嫩的女孩,我嗅到了初春早开的花,和朝露的气息……处女地上无人涉足的草坪溪流。在我陪伴着大周的王子策马走进青草谷,曲碧山那条入口幽深的,弯弯曲曲望不到尽头的青草谷的时候也是这样的气息……后来就是火,和粗大笨重的滚木,它们燎光了山坡上丝绒一样的草叶,阻断了溪流。你还记得那悲壮一战之后的青草谷吗?她焦黑崩塌的样子,她血肉四溅的样子?」
  「小环,娜兰勇敢的姑娘小环,在我中军大帐的后面已经磨快了刀、斧、钩、叉,还有比狼和豹的牙更加锋利的钢锯。为了清洗你血污的残肢而准备的油也已经沸腾着飘起烟来了,以滚油灌注创口将使你不会轻松地死于流血。」
  「当然首先会是那些从青草谷幸存下来的大周的老兵们……他们立了誓要走通你们的山谷的。现在,赤裸的姑娘小环,走上前来,向着我的身边过来,我要牵着你的手把你带到他们中间去……」
  「那么,阿娜妲妈妈,小环阿姨死了吗?」
  " 妈妈现在已经不知道了,但是那一天她没有死。很多年以后他们还带妈妈去见过她,我想,她该是多么地希望能够死在那第一天啊。"沉默下来的女奴阿娜妲裹紧了从她肩膀上披下的整匹未经裁剪的白锦。火光的影在她身边少年的脸上跳跃。
  「去吧,孩子,妈妈的故事还有很长很长。也许,下一个月的初七,妈妈还有见到你的机会……听文均伯伯的话,非常用心地读书。」
  「文均将军,」看着那少年磕头,起身,无声地退出暖阁去的背影,女奴阿娜妲对一直沉默着端坐于暗影中的便装的将军说:「奴才也要告辞了。」她从炕沿上站起身子,让那身白绸从胸上滑落下去,在她的胸乳上深红地开遍了点点五瓣梅花一样的烙印,而自肩至臀的整片裸背上是密密地交织着的皮开肉绽的鞭伤,血尚未凝结。她重新赤裸地走到门边掀起遮风挡雪的棉门帘,粗重的脚镣在地下「叮当」地响。
  大雪已止。清冷的星星下,寒流如舞妓柔滑如意的手指,自将军皮袍的衣襟中曲折地渗入,摸索他的全身如尖利刺戟的针。寂静无声的院中积雪盈尺,女人交叉着赤臂在自己胸上,她的赤足在雪上踩出清晰的趾和掌的印记,并被拖拽于后跟随上来的铁链抹乱。
  在他们前面有一座高大稳固的大门的暗影,马场的管事和两个牧奴还等待在点上了灯的门房里。他们一直等在那里,准备着在风雪中穿过整座小镇小河坝,把女奴阿娜妲领回她服刑的牧场。
  正月,初七。小镇小河坝的东西南北四面是一望无际的冰封的荒原,大周的重装军团驱虎军长期地驻守在这里,警戒着王朝的北疆。
  在大周漫长的北部边境,那些高鼻深目的色目人骑在他们的马上可以日行百里,劫掠财物和人口后又飞快地逃遁而去。在漫长的历史中,彼此争斗不已的各支游牧民族还会突然地结成同盟,在某一个横空出世的骁勇的头领指挥下挥戈南下,饮马黄河,使得中原的半壁河山沦陷于一片血火。
  由于驻扎着驱虎军的统帅部,北方小镇小河坝即使是在冰雪的覆盖下仍然显出了一点点年节的喜庆。原木搭起的大屋子上挂着灯笼,清扫开了积雪的黑土大路上偶尔有一辆厚重尼绒遮掩着的轿车辚辚驶过,马蹄踏踏。高级军官的随军女眷们怀抱暖炉蜷缩其中向外张望着,从窗帘的缝隙里露出一点点鼻尖。
  低着头慢慢地走在路边的女奴阿娜妲并没有引起她们的特别注意。即使是在刀子一样刺骨的北风中,阿娜妲仍是象平常那样,赤裸的身体上一丝不挂。她拖带着手腕和足踝上系着的粗重铁镣,已被冻得既青且紫的一双赤足踩踏在深没脚背的积雪中。女奴的身后跟着那提了马鞭的管事,和两个紧裹着粗布棉袄的牧奴,他们手中举起写有「御马」两个黑字的灯笼。
  躲在羊毛大氅或者棉袄中瑟缩的路人们漠然地扫视着赤裸的阿娜妲,然后匆匆地走过她的身边。身为大周北方御马场的女牧奴,阿娜妲已经裸身带镣在小河坝外的马场生活了许多年,并且,按照大周皇帝的意愿,她必须要终生如此。被允许的例外是当每年冬天河面冰封的那些日子,她才可以披上一条毛毡。当然,永远没有鞋。
  在今天也不能有毛毡,每个月中有两个日子阿娜妲必须完全地赤裸,即使那是在一月的冰原中,鹅毛样的雪在漫天地舞。十六年前的有一个初七,大周的王子殁于娜兰曲碧山青草谷;从那以后的十六年中,女奴阿娜妲在每一个月的初七必须身受鞭一百零八,烙三十六的酷责,这是大周皇帝对他第六子的永远的纪念。
  她刚在守军统帅骆文均将军和监军的高太监监督下接受了这些。
  那另一个日子是屿陵都城为大周而开的日子,每一个月的二十五,在那一天阿娜妲的责任是在集合起来的全城军民面前,用她赤裸的身体当众抚慰皇帝的牡马和猎犬。


大棒槌 / 发表于: 2022/03/11 15:06:23

3 ★花满楼岁月之碧翠与小红
  就算餐饮业的战争已经发展到了你死我活的惨烈地步,对於我来说,礼祁路上的「山顶洞人」上周推出的「壮士烤」还是一种过份异类的路子。我懂得这涉及到山顶洞人的老板,那个在菲律宾的一个小岛上住过十多年的家伙对目前市场的判断,他似乎认为已经存在着这样一个富裕的女性消费群体,她们会有兴致在周末出门去切开并且品尝一个烤得焦黄趐脆的、类似施瓦辛格那样的大东西。
  在烹调女性方面,我的花满楼的口碑一直还算差强人意。可这真是一个血泪斑斑的战场,我并不是说在我的大厨房里乱七八糟地堆积着少女的鲜血和抛弃的内脏,这是仅就它的比喻的意义而言,我们流出的血是老板们的血。
  每个人都知道,花满楼一楼临街的那排二十米长的玻璃幕墙,你只要在外面站上十分钟,就能够看到一个白静的姑娘经过去毛、放血、剖腹,切割的完整过程,而且这一切都是在不?钢的水槽、轨道和网格之中,由面目和善、制服整洁的厨师们专业技能十足地完成的。
  我当然记得它开始起用的那个晚上的空前盛况,可是才过了三个月,现在那外面仅仅只坐着两个乞丐,还是脸朝大街而背靠着玻璃,根本就不在意里面正在同时处理着十多个漂亮的女孩的胴体。
  它花掉了我开业以来最大的一笔贷款,国民银行审管放贷的黄襄理会怎麽说呢?该做的我都做了。
  花满楼从一楼到三楼各占三百平米的散客厅中挂着灯笼,漆成红色的柱子上雕着龙和凤。在一天中的任何时候都会有二十个──或者五十个,视客人的多寡而定──以上的年轻女孩,赤露着全身巡回在每一张台面之间,尽力吸引着客人把她娇媚的粉色肉体列入菜单。
  踩在大厅里猩红的地毯上,她们梨花般柔白的两足是不着鞋袜的,只在上个月以前,注明她的身高、体重和肥瘦标准的白卡纸片还用一条金色缎带挂在她们的脖子上,而现在已经是用一根襄珍珠的小针横扎在她们的左乳尖上了。
  食客当然应该仔细研究他们打算选定的肉食,我们也一直鼓励大家抚摸姑娘的表皮、按捏姑娘的乳房和双臀、试探她们身体上隐秘的洞穴,一般认为这都是些有助於增进食欲的举动。原则上我的女孩们被要求使用任何办法达到目的,哪怕她精赤条条地坐到客人们的腿上去嘴对嘴地喂他们白兰地。
  由於我的女孩在工作时间是完全赤裸的,她们的唯一装饰是她们的头发,花满楼中早已特聘了专业的发型师为她们设计出场的发型。有着白净而修长脖颈的姑娘可能会做出高高盘起的发髻,为了搞点新意思,在那些奶油色的裸背上披散着蓬松秀发的女孩们中间,有时甚至会出现一根乌黑油亮的大辫子,辫稍一直垂到她的主人圆肥温润的屁股下面。
  很抱歉,那些出场後没有让自己被吃掉的女孩,在当晚打烊後是要受到电击的,电极会被插入从外表看不到损伤的隐秘之处,我指的当然是阴户内和肛门深处。电击的时间会很长,受到惩罚的姑娘的确十分痛苦,但是这就是市场竞争下的生活,如果我是一个具有更多怜悯的人,下一个被吃掉的就会是我自己,当然这又是仅取其比喻意义上的说法。
  我恭敬地跟在黄襄理身後穿过这些热闹的、可口的场面,旁边是他的长得像是个太监似的行政助理吴先生。一个体态玲珑的女孩正在纠缠着他∶「先生,你不想看看我的舌头用花雕酒浸透之後切成小薄片的样子吗?」她吐出鲜红的小舌头做了个有趣的怪相∶「还会按你的要求撒上些花椒,那是来花满楼的常客点的最多的开胃小吃之一。然後在你品尝我的清炸小排的时候就一点也不会觉得油腻了。」她乖巧地握起他的手摸她乳房下面的细嫩的肋骨∶「您试一试,就是这些小条条。要是您到工作间里来看我的话,在他们锯下这些来的时候我会叫得很轻的,我保证。」她说。
  的确常有客人希望参观烹饪的过程,也许是为了确保他点的肉排不会被换成小羊身上的吧!这就是我下决心举债也要把厨房变成乾净的、宽敞的、开放式的原因。
  小姑娘跟着我们一直走到楼梯中间,我朝她挥了挥手,她才不太情愿地靠在扶梯上停住了脚,挺失望地眨了眨她杏子似的圆眼睛。
  四楼是我刚刚装修一新的、尚未开始营业的包厢,是我用以对撼「壮士烤」
  的秘密武器,我希望黄襄理会看到一些真正能使他放心的东西。
  正对楼梯的过厅,四围清漆松木,墙边有两个面容清丽雅致的姑娘,一坐一立、一琴一萧,一色的古典瘦肩纤腰,寸缕不着的光裸身体腻如凝脂。拨琴的姑娘左臂上环了一圈朱红的玛瑙臂钏,吹箫的少女却在细巧的脚踝上俏丽地套着一支碧绿的翡翠镯子。伴随着婉转起伏的箫声,她的笋尖一样清秀的足趾在柚木地板上轻微点动。面对贵客,她们只是乜斜巧目,清浅一笑而已。
  「黄襄理,碧翠和小红是为牡丹亭准备的,一进後面第一个门。十个人的台子,带休息间。今天这样清净些,正式营业後考虑再加一具琵琶、一副古筝。」
  老黄是花满楼的常客了,这一下也有些受到震撼。我看他的目光在碧翠和小红之间游移了片刻,很有点打算上去仔细考察一番的样子。
  「老黄,」我拉过他的膀子∶「今天是为你一个人而彩排的,先转一圈再下单。」
  包厢蘅芜院的门边是石?石凳,两位可爱的女孩托腮相坐,对弈纹秤。玉一样滑的两人,全身仅有的物件便是黑发上插着的两支银钗。
  转过立柱,斑驳毛糙的鹅卵石铺了一个小湾,一具高挑结实、油光闪亮的浅棕色女体被紧束手腕悬吊在天花板下,下面一对健壮的裸足只有最前两三个脚趾略略着地,极力支撑之下已是青筋绽露、肌肉抽搐。女人一头乱发从脸前披散下来遮住了她的面目,但却从中传出丝丝缕缕苦苦压抑的呻吟和喘息。发稍拂在她那对十分罕见的丰隆厚重的乳房上,就像椰树的叶片掩着它们成熟欲坠的椰果一样,我知道那肯定被注射过了大量的食用速凝脂肪。
  在她脚边的另一个女孩反剪两手,双膝跪地,手腕脚腕各自缠紧了一条金色的锁链,胸前的细乳温软娇羞,几乎以一只手掌就可轻松地包容得住。娇小的裸体上从肩到肋横斜交错着十多道轻浅的暗红色鞭伤,在屋顶的聚光灯下闪着粼粼的水光。
  在她身上,以两大粒珍珠为柄的钢针是竖起来插进她小梅骨朵一般的乳头中的,另用一支俏丽地打横穿透她狭窄轻薄的鼻翼,大珠沉沉地落在左侧。全身微颤的女孩抬起泄遍泪痕的尖削的小脸,面对我们露出一丝凄楚的笑容来。
  「老黄,你知道我们的包厢都是专做过隔音的,不会有什麽声音传到过道里来。白公馆里面的休息室还特地用大理石铺了地,排污和清洗的设备也设计得很完善。当然,那里面准备了一切DIY可能会用到的东西,我猜这里会有很好的定座率。」
  两个装扮成黎族的少女在南海船的高脚屋下面织她们的筒裙,因为筒裙还没织好,所以她们也就什麽都没穿,只在颈子上戴了一个大金环。为新的一代准备的水晶之恋前暗淡的灯影闪烁迷狂,三个一丝不挂的裸体一刻不停地甩发扭胸、摆臀顿足,除了她们由於灯光的缘故一会儿变红一会儿变绿以外,就看不出什麽来了。
  重峦叠铺张着丝绒的床上斜靠着一个丰满的少妇,乳头饱涨溢露,七、八个月的身孕使她腹大如鼓。她微蹙黛眉,一手扶腰,一手抚乳。这是就连我都厌恶的把戏,可是我的市场总监却坚持认为值得一试。
  在最里面老黄甚至看到了一个和一头花豹搂在一起的黑种女孩,她特别注意暴露出来的饱满的阴户上挂着一个雕饰着精美图纹的小铜铃铛,设计者向我保证说那有宗教含义。她的另一个伴侣是一个高大冷艳的白人姑娘,金发碧眼。这差不多只是招牌,我决不会答应把那头豹子的脚掌和一黑一白的另外两对炖到一起给老黄端上来的,豹子太贵了,除非他答应把我借款的利息减掉百分之八十。
  正式营业後,这里可能会准备一些越南人,让她们戴上她们的斗笠,光着所有其他的地方玩玩蟒蛇,花满楼对於蛇女羹之类的东西还是颇有心得的。
  「好啦,」我把老黄推到楼梯口边去,一边狡猾地笑着∶「我知道你以後会常来我的白公馆的,今天还是端庄些吧。你要碧翠,还是小红?」
  两纸洒金笺上用行草誊出她们的标准,这里可不会用白卡纸。一米六十五还是一米七十一并不特别重要,对於内行来说,要看的是肉质的肥瘦比例,一般视个人的爱好在一比九至三比七之间,到了四比六就有些丰腻了。
  老黄当然是行家,他只是走到吹箫的碧翠身前捏了捏她的大臂,按了一把碧翠荔枝肉一样晶莹的背肌便说∶「二八吧?」他当然没错。
  姑娘们略略整理了下乐器,引领大家转弯、开门。她们上灯、拉帘、摆台、沏茶,一左一右敬候在主客身边等待点菜。从光洁的身躯直到美丽的脸庞,仅只那一弯红唇就蓄满了全部的恭谨与顺从。历经过了多少的学习与训练,只是为了今夜三、五个钟点而已,餐饮业真是个吃人的地方。
  讨论、争执、调笑,终於确定了一份雅致的菜单∶《冷艳双唇》凉拌冷菜。
  取上红下棕四张唇片,生切细丝注意保留天然皱摺纹理,腌渍以酱酒,上台时配香菇、春笋、豆乾、香菜,俱切细碎。
  《花腰》处女肾,划纹切片,下滚水略略川过浸入浓烧酒中,加调料,配姜。
  上台前撒葱花。
  《嵌玉阁》割取绝未生育子宫,清洗尽净,填入已蒸熟的糯米、豌豆、火丁,外刷酱醋调料,入炉上下烘烤至表面黄脆。
  碧翠柔声插嘴问∶「黄先生要带我的卵巢吗?」
  可以选择带或者不带卵巢,有的人不喜欢有附件。
  「啊,当然要。」老黄在碧翠的小蛮腰上掐了一把。
  《心肝盅》一细沙小罐,一片心,一片肝花,一圆香菇,一泓清汤。
  《翠叠双峰》少女两乳齐根切下,形状丰满秀美者佳。抽弃乳腺,留外层脂肪置霉菜上用文火蒸透。开笼後霉菜油亮有光泽,竖向剖乳肉成极细片,仍原形挺拔,软糯不腻。
  《蛇女羹》眼镜王蛇,剥皮,剔肉成丝。少女脊边瘦肉,按纹理划条切丝。
  入锅以中火煸熟,注清汤、勾芡,杂以虾仁、火丁、碎蘑菇。
  「好啦,就是这些了。」老黄把菜单递还给小红。以老黄这样的水准,当然不会去清炸人家小姑娘的排骨。本来《金银双踵》尚可供选择,用火腿脚踵去配姑娘的脚圈,就是她一双玉足之上的那两小段横截面。以女孩汤汁的滑爽来煨筋缔组织的浓稠。另一道偏门的菜式是《趐心小馆》,是将少女下体十公分长的那截管路熬透、填料,烤趐切段而成的。不过这都要随老黄高兴,他并不是每一次都有兴致把我们吃得一乾二净。
  为了酒水又说笑了一阵,争辩美女胆是不是真的可以明目,最後决定不要,只要蛇胆。「可是,」碧翠稍显委屈地说∶「那黄先生干吗还把我的肉和蛇煮到一起?」
  两位姑娘静静退下,小红去门口交单,碧翠独自走到了包厢一侧。
  与包厢的装饰格调尽量地保持着统一,在那里从地到顶竖着一格「井」字形的花架。碧翠靠着它背过手臂,挺直了苗条的身体,调皮地冲着我们曲起一个膝盖问∶「先生们要把屏风拉上吗?」
  先生们要求拉屏风,但只是中间的那片刻就可以了。小红回到花架边,温柔地拥住了她甜美可人的伴侣,四只冰清玉洁的乳峰相依相偎在一起,真让人心旷神怡。只是五、六秒钟而已,我们允许、甚至是鼓励姑娘们可以有片刻的感情流露。
  碧翠像是要旋舞起来似的高举起修长的臂膀并拢在头顶,踮起足尖。小红拉下原本是悬挂吊兰的纯钢细链扣住了她的手腕,再向她的脚前跪下轻轻拨弄,两个钢环「铮铮」地弹开来,束住了碧翠纤弱的脚踝。碧翠垂低了长睫毛往下看,一边拧动着她嫩碗豆似的十个楚楚可怜的脚趾头,试着把自己在地毯上放得舒适些。
  看得出来,花满楼的传统是在切割女孩时将她们悬吊起来,并且强调保持略微触地的足尖。市场部的心理学家们说,这可以使顾客们从视觉上感到他的选择比实际上的更高、更细,也更柔韧些──通过女孩不安定的、扭动的赤足。
  两位身穿对襟布衣的男人毫不引人注意地进入房间,在束缚着的碧翠身後放下他们携带来的、绘有工笔牡丹的黑漆食盒。小红离开他们向桌子这边走来,一手在身後拉开了坐卧着浮世绘风格裸女的屏风。
  「嗯──嗯──哎呦──哦──痛──很痛──」屏风後传出碧翠的声音,柔弱婉转。
  女性烹饪业的操作标准与顾客的要求之间始终存在着难以逾越的技术障碍。
  顾客们希望,既然选定了一个美丽可人的女孩,并且为此付出了一长串数字的帐单,他有权希望这个女孩能够陪伴自己渡过一场欢宴的整个时光,即使他已经吃掉了她的心肝、她的肋条和她的脚圈,他仍然想看到她是活的、怡人的,而不是变做了一堆平摊开来的冰冷的生肉。
  但是,在这里人类处理肉食的禁忌造成了极大的妨碍。我们是天生地要求沥清血液後才开始烧煮烘烤的种族,茹毛饮血直到今天仍然是一句贬语。这样,当你在选定了一块看来是美味的臀肌之後,你也就告别了连接在它上面的腰、胸、肩、颈,直至它的秀目美眉──它立刻就被送进不?钢的大厨房去割脉放血了。
  直到今夜,我希望我已经开创了烹饪女性的新的历史。
  很难看得出来,走到屏风後面去的男人之一是已经具有了五年执业经验的外科医生。他久经实践,能够在几分钟内切开人体脖颈的一侧,理出并且分断颈动脉和颈静脉,将它们与一具人工心肺机的尼龙管连接起来。
  我们都知道,在医院进行心脏手术时,心肺机已经起到了非常重要的作用,它可以维持病患数个小时的体外循环。今夜,它也能为碧翠姑娘提供数个小时的含氧血液,不过仅只针对她的头部和大脑。在她全身的血液被心脏泵入心肺机之後,连接她身体其馀部份的血管系统会以负压的方式吸空,其乾净快捷的程度要远胜於把人倒吊起来排清体液。
  添过一圈绿茶之後小红将屏风推拢,重新露出悬吊在花架前的碧翠。女孩脸上闪烁着星星点点的泪水,柔美的颈子上缠绕了一道浅绿的纱巾,这是不得不添加的唯一修饰,用以遮掩维系着她脆弱生命的机器的管路。她仍在坚忍地面对我们做出微笑,一个可以注意到的变化是,她在架子上拉伸开的肉体已经像是极地的冰霜一样乾净澄明。
  「──哦──哎呦──」她说,皱了皱眉。男人正在她身後忙碌着,在与她的脊椎平行的地方切开一个纵向的刀口。按照菜单,需要从这个切口中取出她的心脏、子宫、半片肝和一副肾。
  在她身後所做的最後一项工作是剥离下紧附在她脊柱上的竖向的肌肉条,这正是老黄试过的地方。它由於取自少女,因而是娇嫩的;由於取自腰背,因而是柔韧的,是能够满足蛇女羹所需肉质的最佳选料。
  男人们转到碧翠身前,打开一个手提式的电锯,锯条平贴在碧翠的乳房根上轻微地「嗡嗡」响着,突然地陷没进去。碧翠像被电流击中了似的,试着将一直骄傲地伸展着的裸体勉力地弯曲起来,由於手足的束缚,弯曲的程度虽然是紧张的、引人怜悯的,却只能限制於一个小的范围。她所能做到的主要的事,只是不停地颤抖。
  经过实验,我们知道人的神经系统将在失血的一个小时之後完全失去功能。
  也就是说,神志仍然清醒的碧翠在一个小时之後就不会再感觉到她自己的身体,也不会再被身体上的伤痛所困扰了。可惜现在还不到时候,切割开的粉白色的肉面新鲜光润,丝毫没有血迹污泄,但是女孩很痛。
  她的一对大阴唇被掀起来用薄刃的厨刀齐根划下,这就是开始时需要把碧翠的双脚分别固定在井形架两柱的原因,这样姑娘的阴部舒展暴露,操作方便。而且,虽然餐饮界并不愿意过份强调,但是在即将持续下去的进餐过程中,能够吸引客人们厌烦起来的目光偶尔在此停留片刻,也并不是完全不必要的。
  现在碧翠的腿根处不仅仅是绵软的、湿润的、深邃的,而且是真正地没有遮掩的,虽然她两股内侧圆润的肌肉正在因为剧痛的刺激而有节奏地抽搐不止。
  小红搂住碧翠的肩膀,另一只手用一条绸巾擦拭着女伴额头上沁出的汗珠,这转移了她对肉体被割裂的注意。挤进来的厨师分开碧翠的嘴,由於插进了一把剪刀的缘故,红唇和银光扭绞在一起。
  大家退下,小红也退下,独自留下碧翠急促地从鼻中吐气,抿着嘴,斜含着一束三支绛红玫瑰,这是小红适时地递上去的,遮掩住无唇之唇。
  这里会有一点血,碧翠的颈以上的部位是被供血的,另外,无唇的少女也不是一个好的少女,玫瑰只是一个有点勉强的主意。毕竟被剪下的唇只是小小的两条,一个刀工入於化境的厨师也只能用它们各切出四、五条细丝而已。在这时,碧翠的训练就显得尤为重要,她可以把伤口完全抿进口腔内侧,并且保持整个晚上,像一个生气的小姑娘有时会做的那样。
  所有配料被放入食盒,盖好,切割者像他们来时那样周到而谨慎地离去。碧翠在一边偶尔发出几声悄悄的呜咽,从她的咽喉深处,晶莹的肢体上滑过一阵冷颤。我们坐等上菜,小红开酒。花满楼通常建议在食用女性时饮用温黄酒,但老黄今天要了乾红,酒液清冽,色朱如血。
  我送老黄和小宋下楼出门的时候他们已经是醉的、打着嗝的,但是这个老狐狸最终仍然没有乾脆地答应我的要求。在回到四楼包厢里的时候,我还在假笑并且愤怒着。庭席已散,杯盘狼藉。
  市场部的四十多岁的老姑娘许小姐已经到场,带着她的电击器。粗黑的电缆像蛇一样盘成圆圈,分头插入小红的阴户和肛门。後者已被鞣制的皮带缚紧了手足,瘫软在地上悲吟着,酷烈而持久的折磨使这个一向温文的少女完全丧失了她原有的娴静仪容。
  「──我──我──许小姐──明天──明天──我一定让他们吃了我──哎呦──吃了我──」她痛不欲生地说。
  「这不好,不够好!」许小姐尖锐地质问∶「要检讨∶为什麽客人挑了碧翠而不是你?」她再一次按下电击开关,小红也再一次迸发出绝望的惨叫,纤长白晰的躯体在地毯上千奇百怪地扭折起来。
  即使是为顶级包厢准备的女孩也要接受纪律约束,必须要有足够的压力使她们保持充沛的竞争意识。小红出场了,被选用的却是碧翠,企业花费惊人的代价提供了绝好的工作环境与工作条件,你却辜负这一切成为了一个失败者,你应该为此感到羞愧。没有成功地推销出自己的小红,将在持续整夜的可怕痛苦中反省她必须进一步增强的职业道德。
  在包厢的另一头,厨房里上来的人手们正在忙於整理碧翠剩馀下来的可用部份,拖拽出青白色的大小肠子,堆到塑胶筐中,分解开她的脚腕、腿关节和髋关节,电动锯条正卡在她的腰锥上「吱吱」地响。
  一个程序上的错误是∶没有先关掉她的心肺机。碧翠在坚持了四个多小时以後已经神智恍惚,她可能已经弄不明白身边正在发生的事情,朦胧的眼睛像是飘着一层薄雾,茫然地注视着从自己嘴边撒落一地的玫瑰花瓣。


大棒槌 / 发表于: 2022/03/11 15:06:34

4 ★花满楼岁月之阴阳调和
  某,市井之徒耳。世代书香传家,至某乃投笔从商。趋利避害,攫人而食二十馀载,有时亦锋利如刀俎,时不利骓亦不逝则成羊排。幼读石头之书,曾慕女孩如水,长则持花满红楼,得悟丛林法则。虽风高月黑,放火杀人,吾往矣!及至午夜,须臾梦回,检点心情,所忆所思所馀可痛者,惟粉黛侠骨,荆钗柔肠。
  静似碧翠,豪如菊姐,媚若无名,皆胜於须眉远矣。乃假藉意淫之章,实隐可泣可歌之德,斥粗鄙暴虐之耻。
  同道诸友,不可不察某之苦心孤诣!小子何德何能,於此乱世魔城,竟得一啖群芳香肌,此生必不虚也。
  花满楼主人自识并代无名少女叙事如左。
  ?************赤裸裸地蜷缩在紧挨楼梯口的那扇铁栅门里,每天下午我都能看到被安排出场的食用品类的姑娘乱成一团的样子。她们匆忙地脱光衣服、洗澡、化妆、吹头发,接着争先恐後地向楼梯边挤去。苗条的碧翠、沉静的小红,莫不如此。偶尔也有人是被拖上去的,比方说声名显赫的菊姐。
  我看见她们被送下来,又目送她们从这里永远地消失。在饭店地下二层的备料仓库里,我已经住了一年零八个月了。
  花满楼是一家高档的饭店,它使用的食用类姑娘都很漂亮,不过我是最漂亮的。和菊姐一样,我过去并不属於食用品类,我提供社会服务。我从十五岁起和另一些姑娘住在一起,在一家服务性公司的统一管理下接待来访的男性公民。在我们这个第二等级的族群中,这是所有像我这样漂亮的女孩的唯一命运。
  为了享用我们以身体提供的娱乐,当然是要付费的,付给拥有我们的公司。
  他们在什麽地方保存着一些复杂的合同,规定了在我们三十五还是四十岁的时候公司会向政府注销我们的登记,允许我们返回保留地去。不过合同附带了免责条款∶如果我的营业收入不能达到一个合理的水平,和我的成本的比例显得太低的话,就要把我们交给政府重新拍卖以减少损失,到那时会被拍成什麽品类就很难说了。
  我不太记得合同里要求的最低利润率是多少,大概是在350-480%之间。公司的会计师很有耐心地向我们解释说,由於恶劣的经营环境和名目繁多的开支,若是低於这个数字,公司就没有多少盈利空间了。
  事实上,每天三十到五十次的工作强度使我们在二十七、八岁的时候就有了很严重的损耗,而曾经是我们之中最美丽的阿凤到那时也只是做到了百分之二百多一点的业绩而已。阿凤接待的客人越多,公司为她提供的极其昂贵的化妆用品也就越多,收益的增长意味着更加惊人数额的大投入,我们的会计师就是那麽说的。公司董事会把这个如此微利的企业运作了那麽久,一定觉得十分痛苦吧!
  来找阿凤的老朋友们越来越少,然後她就被调整到农林事业课去了。公司有一个农林事业课在等待着收容那些渐渐地无人光顾的老大姐们,课里配有七、八辆大型的棚车,会带着她们去农村、有时是矿山巡回服务,收费十分低廉,工作也非常辛苦。
  传说在这种巡回中除了常见的正常死亡外,有些大姐还被农林事业课卖给了当地的较为贫穷的社会公民。由於私下的交易往往涉嫌逃税,这是违法的,所以公司方面从来没有人正式地承认过,他们只是向市府的管理部门提出因正常死亡注销服务者的登记就可以了。
  阿凤也许又做了一到两年的巡回服务,然後就被注销了登记。在那之前公司里面就已经没什麽人还提起这个名字了,他们已经找到了新的利润增长点。
  每一夜,每一夜,我在公司的小剧场里妩媚诱惑地旋舞,不,不在台上,我在观众席的中心,让轻纱从身子上一层层缓慢地褪下。我飞得像一只蜻蜓,我懂得我要非常注意控制自己的节奏,要让他们学会等待。
  在我十五岁的小身体终於完全赤裸了以後,你知道的,就是那些电动按摩棒了。我向那些观众分剖开我琴瑟和谐的山光水色,给他们看我是如何粗野地挑逗我自己,如何地凭藉那大的工具奸污我自己,表现出我是多麽地由於兽一般的肉欲而狂喜沉迷。後来大家就会围上来──如果他们足够勇敢的话,那些羞怯些的客人可以晚一些到我三楼的房间里去。
  不过这都是些过去的事了。从一开始,我就知道自己决不会有什麽美丽的未来,却并没有想到结局会来得这麽快。在我才二十二岁的时候就已经属於花满楼了,我现在是一个食用品类的姑娘。
  在我肚脐下的雪一样白的皮肤上刺着「三郎之穴」四个青黑的大字,紧接在下面还加上了一个傻气透顶的箭头,正正地指向我紧密笔挺的大腿中缝。这是一家株式会社的会长喝醉以後干的把戏,准是他的名字就叫三郎吧!
  他在三楼我的卧房兼工作室里把我捆到床上,忙乱了一整个晚上。先是用针刺,以後又打电话到客户服务部,问他们有没有碳素墨水,而他们也就派了一个白领小姐给他送来了。我喊叫了一会儿,是因为怕和痛,而不是指望有什麽人会来帮我。我的公司从来不会阻止客人们做任何事,他们只是满足於在事後开出帐单。
  赤条条地清醒过来的会长先看看表,发现已经是第二天的中午了,然後他注意到了他所造成的特殊局面。他看着屋子里毕恭毕敬地排列着的领班、品管、课长、会计师和两个法律顾问,从扔在地板上的西装口袋里掏出支票本写下一个数字,在後面跟着写上∶0、0、0、0、0,看了看最後一个推门进来的公司业务总监,他又加了一个0,然後他就离开了。
  我的起拍价当然是很便宜,做餐饮的也许认为我还算物有所值。另外一个可能的原因是,当我光着身子在拍卖台上面转圈圈的时候,花满楼的买手完全被我的脸蛋所吸引,根本就没有看到我的肚子上面还刺着字。
  就像总是要挑选那些没有下过蛋的小母鸡一样,餐饮业对於以处女还是非处女入菜这件事是认真的。大多数客人直截了当地要求未婚未育,因此花满楼的雇员,如果凭藉他的优势地位「弄脏了」那些食品女孩的话,立刻就会遭到解雇,而且还要赔上「清洁的」原料与「不清洁的」原料之间的差价,他这辈子也别想在餐饮这一行立足了。
  这些终日在原料库中忙碌着的仓管们也是正常的男人,他们不仅整天围绕着几百个如花似玉的姑娘转来转去,更糟的是,这些姑娘一点也不在乎就把身上的衣服脱个一乾二净,但是他们却什麽也不能做,这时候他们内心深处积聚起来的苦闷是可想而知的。为了适应市场,绝大多数采购进来的原料都是「清洁的」,而我因为前面所说的原因是个例外,仓储部的同事们兴高采烈地把我到来的那一天变成了一个狂欢的节日。
  我做了七年的生理性社会服务,当然是无须大家再为我的清洁或者不清洁操心了,需要操心的倒是∶如果按照正常程序在五到七天内就把我送进厨房,下一次这样的普遍的快乐要等到什麽时候?
  哦,从我住进这间铁笼子里的第一天起就没有断过男人,仓储部有二十多个大小职位呢!第四天半夜在值班室,阿涛用我的前面和後面连做了两次後告诉我说,部里上报的报表说我的状态暂时不适於食用。这倒也不完全是撒谎,「三郎之穴」肯定不能光裸着在花满楼的大堂走来走去,指望食客们会特别地喜欢她。
  仓储的弟兄们告诉我说,厨房多半会把我预先做成浓情玫瑰,然後在哪个包厢意犹未尽的时候把我推荐给他们──因为我的脸很美,而浓情玫瑰到最後剩下的就只有她的脸,女人全身其它的地方腌透了乌黑油亮的调味酱,也就没有「三郎之穴」了。这真是个巧妙的主意,他们说,过去店里弄坏了外观的食用品类都是这麽处理的。
  不过,这一年多来我始终被报告为不适於食用,我成了仓储部的保留节目,一个集体的秘密。没过多久,我就在整座花满楼中四处游荡,要是哪一个部门提到了那个「进来好几个月了还没销售掉」的女孩,仓储部就会带上我去找他们谈谈。
  市场部、财务部、厨房,甚至那些长着青春痘的门卫们,开始还让我在身上披着一条纱巾,後来就连我自己都懒得再收拾它了。餐饮场所的工作气氛从来是很宽松的,我全身上下仅有的穿着只是在赤脚上套了一对细银丝襻的高跟拖鞋。
  如果食用类的姑娘们都不在乎,我当然更没有问题。
  市场部的形象设计老杜在无聊的时候让我给他做模特画素描,我摆出一些怪诞的姿势一动不动站在他跟前,後来他停下笔盯着我看了半天。「让我想想,让我想想…」他敲着自己的头说∶「上次那个黑女孩被吃掉以後剩下的小玩意儿呢?」
  他拉开身边的抽屉乱翻了一阵,找出一个古色古香的小铜铃铛,「你适合这个!」他不容质疑地说。
  这个小东西现在就挂在我的阴阜下面一点的地方,我肚子上的那个箭头正好指着她,有古怪的幽默感。我一动,它就清脆地响。它可是凭着一根簪子似的小钢针横过来卡在我阴唇中间的,两头都往肉里埋得挺深,那天市场部的好几个小夥子紧紧地按着我弄了大半天才弄好,痛得我没命地叫。更坏的是,男人动它也响,而且也痛,我这片小草地可就是为了常有男人动来动去才留着的呀!
  不过形象设计们整天琢磨的是别的事,比方说意趣,比方说和谐,艺术家才不在乎我们在普通的生活中会遇到什麽呢!
  公司的总经理肯定是了解我在他饭店里的普通生活的,考虑到他的雇员所面临的实际问题,我想他实际上是默许了仓储部的鬼把戏。直到有一天老总大半夜从外面公干回来,突然推开人事部的门,里面几个值夜班的小夥子围了一圈在打牌,我正搂着一个小子的脖子看热闹,他们向仓储部借了我来陪他们玩通宵。
  老总朝光溜溜的我看了一眼,皱着眉头说∶「这里不该让食用女孩上来的,你们给我小心一点,要是她从窗口跳出去,你们就没有安全奖了。」
  虽然自杀或者是逃跑的行为在第二等级中很少见,想一想菊姐她们家的遭遇吧。不过公司对食用品类的管理仍然很严格,按照规章制度,在非工作时间我们只能呆在地下备品仓库的铁栏杆里面,在工作时间也只能放出当天出场的人,活动范围仅仅限定於工作场地之内。
  很明显,老板对於我这件事比较宽容,仓储部在掌控他们的原材料方面更是完全的内行。为了表现出老板的提醒已经受到了重视的样子,他们找了一副不算太重的脚镣给我带上,再用连着小链子的手铐铐上我的手。自从菊姐成名之後,弄根铁链把第二等级的姑娘们拴起来可不是一件需要很创意的事。
  我可不像菊姐那样能带着镣铐奔跑和打斗,我的长处从来就是我惹人爱怜的纤弱与娇羞。拖着这麽一长串大麻烦,我就连高跟拖鞋都没法再穿了,只好光着两只脚丫、缩拢起脚趾头在厨房油腻的瓷砖上一扭一扭地走路,逗得人发笑。好处是,这样大家就放心了,我还跟原来一样可以在饭店里到处逛来逛去。
  我刚问过阿涛,原来这几天没见到李医生是因为他已经离职了。新来检验食用品类卫生状况的是一个刚从医学院毕业的年轻人,姓邱。在李医生那里我是决不会有一点机会的,他是个逢场作戏的厌世者。
  按照操作规程我该开始清洗自己了,我认真地洗了一个澡,没有梳头。在走进楼层中的卫生检验室时,我光滑的裸体上还挂着一串串清亮的水珠,满头长已过臀的秀发被浸得透湿,像是一整匹黑布似的紧贴在肩背上。
  「邱医生,检查我吧。」我在门边停住了脚,他桌子上摊开着一大堆准备上报的什麽表格。「我身上都是水,会弄湿您的纸片的,您能借我什麽擦一擦吗?
  您看一眼就知道,我身上什麽也没带。」
  邱医生站起身来从墙上取下毛巾,绕过桌子递给我说∶「用这个吧!」
  我抬手去接,铁链「叮当」一响,我看到邱医生的视线向下落在我湿淋淋的乳房上,在我那小莓果一样颗颗粒粒的乳头尖顶上,正悬挂了一注眼泪似的大水滴,清澄、脆弱,危机四伏。他像是踩到蛇似的跳了一跳,把背靠到桌子上,太阳穴有一根血管砰砰地狂跳不停。
  我觉得有点好玩,恶作剧地面对着他,伸展开修长的肢体,擦拭着自己的脖颈、双肩、胸乳、两腋,然後把厚重的长发拢到胸前用毛巾仔细地抹乾。我的姿态是少有地平和温婉,彷佛是沐浴後的妻子正在丈夫面前从容梳妆。
  妻子们总得不停地唠叨点什麽,我吱吱喳喳地说∶「邱医生,您会怎麽检查我呢?肯定会要我躺到一张床上,把腿分开得很大很大吧?您刚来,说不定还没看过我的质量评定记录呢,我从十五岁起就做社会服务了,您知道那是什麽服务吗?」
  在我对面的大学生差不多就要失去控制了,他朝地板低着头,不敢再看我晃动着的浑圆光洁的髋和臀,粉团团的,像是哪一种玫瑰,或月季。
  我猜这是他自己的毛巾,擦到腰际便停住了手,「下面没关系了,她们总是那麽湿的。」我说∶「我给您挂回去吧!」
  我走到他身边面对墙壁举起手,现在在医生的视界里只有我那双骨肉匀称的赤足,缠绕在一小环一小环脚镣的铁圈中,被温暖的浴液浸泡得柔软红润。珍珠一样闪着小星星的,不知道是水花,还是肌肤天然的光泽?
  「医生,我好像有一点乳腺增生,那就得把『翠叠双峰』从我的菜单上拿掉了。您总得摸摸试一试呀!」我今天真的是很罗嗦,我的时间有一点儿紧。
  邱医生一转身便撞上了我的裸背,我正朝後退呢!他的身体向後让开,可他的双手却穿过我的腋下握住了我的乳,慢慢地,又热又抖。
  静了片刻,我柔声说∶「你在意开着门吗?」
  我转过身去迎面地搂住了他,他还没有完全清醒过来就被除去了衣裤鞋袜,和他对面的女食用肉品一样赤条条地一丝不挂了。
  我引导着他,半搂半推着把他按坐到桌面上,随之在男人的两腿之间盈盈跪倒,我仰起脸把散乱的黑发归到身後,表情复杂地看了一眼邱医生,便把头埋进男人的大腿根处。
  我的舌尖从他的阴囊开始,再加上牙和唇的帮助,我想男人的整个下身就像被火烧着了一样,才过片刻男人便闭眼吸气,把空着的双手插入我的发丝中间撕扯起来。不知不觉地,男人胀大的器官已经连根陷入了我的唇中,我的水乳交融的舌头纠缠着它,尖利的牙齿一道一道地划过它的表面,就像是夜中倏忽而过的流星。
  噙着男人的生殖器,我从轻柔的前後晃动开始,在我的唇中,男人的器官彷佛在清凉的水中穿越过网一样的水藻轻快地回游,接着潜伏的暗流涌动起来,推拉着、撕裂着他,直到瀑布的激流倾注到他脸上。我的双唇紧绷成一个燃烧的火圈,像暴烈的旋风一样横扫过男人的松枝。他在桌面上一抖一抖地蹦跳着,大张开嘴。
  我放松了他,像微风的湖面一样把漂浮的落叶拂向岸边。在我的披撒了下半个男人的浓密黑发深处,我的细长有力的右手潜行着换下了我的唇。
  我的舌头灵巧地忽闪着从男人的耻部开始盘旋上升,我整个潮湿光顺的肉体紧贴在男人身上滑行着跟随其後。我的左手已经环上了男人的背,牵连着腕子的铁链挤紧在我们两人之间,它冰凉地一环一环爬过了我们相互缠绕的阴暗暧昧的灌木丛林。
  锐利的指甲像猫一样轮流地隐现在我的左手和右手,当男人过份焦躁时,我便在左手手掌上稍稍用劲使他平复下来。舔遍他的肩与颈时我已经站起了身,我用环绕他的手臂将他引下桌面,用自己柔韧的身子温和而明确地把他放平在地板上。
  我蜷缩回去重新跪下,再一次用嘴吸吮他,然後跨过他的身体,两脚分立在男人的腰部两侧蹲坐下去。冰冷的刺激让早已昏昏沉沉的邱医生一个寒颤之下睁开眼睛,在他的小腹上横卧着分锁我左右两只脚腕的那条亚光色的脚镣铁链,在它粗犷冷酷的物理结构与我雌性的、饱蓄了汁液蜿蜒外翻的浅红色肉唇之间,前後摇晃着的是刺入皮肉、在我胯下悬挂了大半年的小铜铃。
  这一刻,我们重新听到了本已对大家都充耳不闻的铃铛声。
  我千柔百媚地抚弄着他的下体,用手上系着的链子把他的阴茎一圈圈地缠绕起来,最後我把脚镣正中的一个铁环套了上去,一直串到它的根上,彷佛就是按照尺寸定制似的,既不松,也不太紧。
  在我侍奉男人的七年当中还没有让几个人品尝过这个,我踮起脚尖只是小小地转了半个圈,男人便在对比强烈的视觉与体验的冲击下一连声毫无羞耻地哀求起来。
  我便向他的胸脯伏下身去吻他,呢喃着安慰他,一边摇着头让垂下的散发拂他的脸,一边顽皮地晃动一下小腿牵动他的阴茎。我用下体肥柔湿腻的裙边浅尝辄止地舔舐着男人的尖顶,像一只艳丽的蝴蝶正挑逗着落向草茎。
  突然我奇异地收回手,捧着自己的双乳挺起上身,自然而然,柔腰带着宽臀像夏天的云那样浓淡相宜地落了下去,完全地覆盖在他呼啸低徊的松涛之上。
  男人甚至都没有意识到发生的是什麽,天对他似乎是黑了,夜浓郁粘稠得如同水一样。他只轻轻一跃便向上飞升起来,他一次又一次地从地面上高高挺起,漂浮摇晃得使他晕眩。
  双手扶着男人的腰,我闭目仰脸应合着他的节奏,「哎…哎…哎…哎哟哟哟…亲亲哥哥哟…」柔弱婉转地开始,我低吟得像一只黄莺一样。与此同时,我正非常用心地体会着男人每一小条肌肉的细微活动,及时调整自己的身子稍稍偏转一个角度,或者往上略略抬起四分之一寸──总是能在最後一刻化解这个在我体内已经有些疯颠的男人永远飞离地面的企图。
  如果不是我上万次阅读男人的经验,恐怕只要进出三到四回,这个医学院毕业生就会在我如烹沸汤的身体中像残雪一样化成泥浆了。
  在获得了控制的自信後,我开始主动地挑逗他。我等待着男人又一次进入我夜暗的深处,我让自己的那对肉唇紧紧握持住男人的根基,我把自己的肉壁和溪流摔在男人肉柱的圆顶上,让它们分裂成大块大块的碎片。
  他尖叫着後退,却退不出去。
  「肉肉空了,肉肉空了…」我急迫得像是站立於风中的悬崖边缘,「塞满肉肉…求求哥哥塞满肉肉呀!」我调整自己深处的所有经络血脉阻止着男人爆发,使本已睚携欲裂的男人感觉自己还在无边无际地扩张下去。
  我决心冒一点险,用手在身下摸索着,找到仍然套在他阴茎上的铁链轻轻拉扯起来,同时却又沉甸甸地坠下自己的臀,像被刀子刺穿了似的颤抖地呻吟着∶「哥哥你好大啊…哎哟…哥哥你操死小肉肉了…肉肉的腰酸了…肉肉的小软了…小肉肉爱死亲亲哥哥了…」
  我突然急剧地扭动自己,将男人从体内拔出,眼看着他茁壮的肉柱在我纤长的手指间跳跃着,一下、一下、又一下,从它怒张的口中忽地迸出一滴、第二滴後便窒住了,液珠沿着边缘滚落下去,看起来却是清亮透明。潮水在他体内掉了个头,又再高涨起来。
  「不…我还没有出来,我还没出来…」男人肯定正那麽想。我的下体悬停在稍稍往上两三寸的空中,我自己用手翻捡着它,从中拧出淋漓滑坠的汁液,还不时有意无意地碰触一下悬在後面的铜铃铛。
  我的一直盯在邱医生脸上的细长眼睛更是眯缝得如同丝线一般∶「再来呀,再来!」
  我们再来,我仰躺、侧卧、跪伏,引领男人运用各种方式穿行过各条不同的路径。我伏在桌沿上高高地撅起双臀,夹缝中的铜铃像一条尾巴似的斜伸出来。
  我自己知道这个,我甚至还有趣地把浑圆的屁股左右摇动了两下。我用一只手从胯下伸出去握住铜铃往里收,另一只手却在指引着有些焦躁、有些笨拙的男人开启我的更为幽美的後园的柴门。
  像是雨中赤足走过鹅卵石砌成的山野小径,半是清新,半是越轨。我的柔韧的腰肢像风中的柳条一样旋舞起来,我挣脱开男人的纠缠,转身、踮足,让自己缠绕铁链的苗条的裸体面对男人轻盈地落到桌面上。我用手臂支撑着向後仰起上身,自然而然地抬起修长的两腿,在空中打开、伸直,微翘的足趾从两侧环住男人的後腰,将他拉回我自己身边。
  只向前迈出了一步半,男人便把我丰厚的大腿塞满了他的两腋,还顺便跨过了横荡在他膝盖上方的脚镣链环。他当然已经在我的深处,在我的百般挑逗下,男人已经变得像火山的熔岩那样贪婪,像大洋的涌浪那样蛮横,他一下一下地摧残着我玉润珠圆的徊廊里那些精致的摆设,那些迸裂四溅的珠的碎、玉的髓划着他的表面,像火星一样灼热,像闪电一样锋利。
  我粗鄙地咧开嘴,一连声没命地哀求起来,最後变成了千徊百转的动物般垂死的鸣叫。我仍在体内顽强地坚持着阻止他,让他付出大的代价後才一点点地後退。
  终於,有两到三下男人成功地触碰到了我深藏的中心触点,使我的心肝脏体像受伤的软体动物那样柔弱地抽搐着缩作一团。这对於我,从来是只有刚刚注射过VAGRA 的男人才能做到的。
  我的心软了,於是我又後退,从我失去控制的喉咙中发出一连串权当笑声的「格格」响动,在我脸上秀丽的弯眉细目相依聚散,彷佛一刹那间有着一百种狂喜、一千种悲苦,一万次地飞掠而过。
  男人倾倒在我身上胡乱地扭摆,夜影松岩小屋转瞬间消逝无踪,他在金色夺目的太阳里蒸腾扩展开来。我搂着他轻轻抚摸着他的脸、他的背和胸,让他顺势滑下去摊平在地板上。
  长期社会服务的训练使我跟下来重新跪到他的两腿中间,平缓地把男人舔乾净,从阴茎延伸到整个下体。当他想抬起上身阻止我时,我便用柔软的乳峰把男人压回去。我的左乳在淌血,那是被男人在狂热中咬伤的。
  「痛吗?」他问。
  是的,我痛,我的心更痛。
  「哦,亲亲哥哥,你知道今天晚上他们就要用我做散花汁了──我真的很怕痛,你能悄悄给我一点麻醉药吗?」
  这是真的。早上在厨房里陪大厨玩过一阵子後进来了一个穿制服的胖子,他很严肃,大家对他都很客气。他坐下来抱怨说他肾虚、前列腺炎,等等。後来他盯着我说∶「我认识她,她是什麽什麽公司里第二等级的婊子。」
  「是的,她原来是。因为如何如何,她现在在我们这儿。」大家说。
  「太好了!」胖子从椅子上跳了起来∶「我的保健咨询人一直告诉我说,进补一个调和了阴阳的女人会对我有很大的好处,可找来找去的总是处女,处女!
  我这就去找你们老板──我要吃掉她的性器官──散花汁,对,散花汁!」
  他庞大的身体以奇迹般的速度消失在门外,恐怕根本就没有听见厨师们的招呼∶「处长,慢走,慢走!」
  厨师们高兴地议论起来,说∶这下防疫处不会老是来找麻烦了。


大棒槌 / 发表于: 2022/03/11 15:06:43

5 ★花满楼岁月之兰桂舫
  一直下着雨的暖冬。在进入了腊月的时候,星星点点的细雨都变成了纷扬的雪花。
  大运河是大周南粮北运的重要水道,在经过前面那座江南着名的水城的时候,运河会穿过一座桥,环绕过一座挂着大钟的寺院。
  运河的水深黄地向着堤岸翻滚过来,稀疏的芦苇在水中动摇。缓慢而沉重的浪头向着平缓的坡岸上漫过去,在水与土混合成了沼泽的地方,薄脆的冰凌刚刚开始带着花纹显现出来,又被纤奴们冻成了紫红色的赤足踏碎。不过它们的断茬已经正好可以划裂开女人们裸露的小腿。
  女人们的腰向前俯伏得是那么的低,她们从未梳理的长发混淆在泥水中。姑娘的额头几乎已经触碰到了那前一只刚从冰水中抽出的脚后跟上,那只赤足在她眼前带着铁链叮当地响着从泥水中升高起来,挂着透明细碎的冰渣。她抬一条腿,身体自然地向上挺起,前面那同伴光裸的小腿,大腿依次地从她的眼睛中掠过,上面被水洗烂了的伤口象是开败了的美人蕉的瓣,那两爿瘦而紧的臀象一块浸透了冷水的生猪肉。
  她咬紧了嘴唇再俯伏下身去,从她和她们的右肩上向后远远地拖带出去,孟加拉黄麻绕成的一握粗的纤绳联系着的画舫在大河中心缓缓地浮向前行。缀满了木雕,漆上红漆的两层船楼前挂着镏金大字的匾:兰桂舫。
  如果是春天,晴天,那还好些,而在这样的天气里,也得和这群牲口一样瑟缩着的娜兰女人一起趟在积水中。虽然男人们穿着浸透了三回桐油的防水布袜,再穿了麻编的鞋,阴冷潮湿的感觉还是一层一层地渗透进来。赶过骡子的人都知道这些犯贱的东西不挨抽就不肯好好往前走,一定停下来瞪圆了蠢笨的大眼睛发呆,正好象跟前这些瘦弱赤裸的娜兰女人一样。汉子们一肚子的怒气都发挥在手里那根鞭子上,抽着女人的肉钝钝地响。「*** ,要不是你们这些畜生,老子们早就暖上酒烤火扯闲天去了!」
  说要雇的是船夫,结果却是一件不停地打女人的活计,这桩事,叫人怎么说呢?反正也就是个吃口饭的碗吧,三百六十行,哪一行都得有人做不是?排左边第二那个又细巧又瘦弱的小姑娘「哎呦」一声软到了泥水里,你看,立刻就有事情做了。
  汉子们躺着泥水稀里哗啦地围了上去,那姑娘坐在淹到了她肚脐的冰水中捧着自己小小的左脚发抖:脚心正中一个深深的圆洞,头一下还能见到里面的白骨头,一眨眼睛浓浓的血已经流了她满脚满手。「尖的东西……大叔……让我看一看……别打我呀!……」她尖叫起来- ,最先动手的就是最先到的那个,狠狠地踢在她的肋骨上,「小婊子,起来!」后到的两条鞭子交叉着抽她的背,「走,走,走!」多说一个字都懒。
  姑娘淌遍了鲜血的赤脚扑通一声落回水里,她弯下身子抱住头,把前额顶在膝盖上蜷缩起来,忍受着鞭子。可是下一脚就叫她人仰马翻地跌到了水里。手上的劲也不轻,一鞭子下去就翻起一条皮肉,打得女孩抱着胸脯在泥水里来回地滚。
  「好了吗?」大家停下问:「起来吧!」姑娘粘满了黑头发的脸慢慢地抬起来,滴滴答答地尽是泥水。她歪斜着身子站起来,弯曲着那条受伤的腿不敢着力。
  「走啊!」劈头再加上一鞭。
  她把粗的纤绳套拉回到瘦削的肩头上,周围赤着身子的女人们沉默地做着相同的事。腿脚同时地用起力来,几十具皮包着骨头的躯体弯曲着绷紧了。金碧辉煌的兰桂舫的船头下掀翻开滚滚的浪。
  「哎呦……」「哎呦啊……」被扎了脚的姑娘一声声地唤,象是在给大家沉重的步子喊着号子。她走过的地方飘浮起一朵又一朵泛滥在水中的血花。最后一步她把伤腿插进淤泥中用着劲,但是撑不起整个身体了,那条细瘦的光腿拼命哆嗦着挣扎了一阵,完全软了下去。
  「哼!」正好走在她身边的男人说。太冷了,他两手插在棉袄的袖筒里,在腋下夹着鞭子。
  无论年龄大小,身体强弱,娜兰的女人们从被带离家乡的那天起就被铁链锁住了手足,只是因人而异,给她们挑选的刑具有些轻重不同而已。娜兰王的近卫军的女俘们,和曾经战斗过的娜兰战士们的妻女,永远不会得到宽恕。圣旨是:「……自女王以下,或可免死。赐终生裸裎,带镣,世代为奴,永禁赎身……有竟自尽者,凌迟九族。」
  走在小姑娘身边的高挑身材的女人直起腰来看了一眼抱着鞭杆犹豫着的看守。
  女人有着一身形态舒展合宜的骨架,骨盆宽大丰厚的形状可以从她赤裸的髋边结实的突起看得出来,原来大概曾经有过丰腴的肌肤吧。而现在她长长的大腿已经要比下面那一对凹进凸出的膝盖关节更瘦更细了。和周围每一个女人都不相同的是:她的颈上套着铁箍,铁的环从那上面悬垂下来一直连系到盘旋在泥浆中的巨大的脚镣链圈上——谁都看得出来那比别人的要沉重许多。除了她前额上刺着的青黑的字:「娜兰奴」之外,从她赤裸的胸脯延伸下肚腹,上面密密地深印着二十颗星形的烙印。
  一颗烙着的星星是一个她杀了的人,她低俯下身子扶那个姑娘,泥浆从她窄长的脚背周围翻卷起来,埋没住了她细致有力的脚趾头。
  「少夫人,少夫人……」小姑娘低低地叫着。
  「抱住我的肩膀。」女人说,她把姑娘跌落下来的纤绳圈也套上自己的肩膀,「靠着我的身子,走啊,走!」
  那个怕冷的男人这时才算抽出了袖筒里的手,鞭梢重新飞舞起来掠过两个女人紧挤在一起的赤裸的臀。紫红的鞭痕暴突起来,连接过两个屁股。
  「夫人?哼!」他说。
  十丈之后的河岸上传来马的嘶鸣,大船的桅上升起一面镶着白牙边的红旗。
  「停船,停船,过夜!」
  潮湿的田畈里竖立着腐烂的水稻断茬,在稍微干燥些的地方,小雪片有点勉强地铺张开来,泛起了薄薄的白光。粗大的纤绳横七竖八地扔在地下,赤身的女人们瘫坐在地下,胆怯地望着看管她们的男人,在苦寒中不知不觉地紧紧挤成了一团。
  被称做少夫人的女人紧紧搂着那伤了脚的姑娘,她们谁都没有再去管女孩赤足上涂染着污泥的伤口。女孩在她怀中轻轻地哭泣。她们一齐抬起脸来。
  「小婊子,还能走吗?」
  「能……恩……能……」
  鞭杆狠捅着少夫人的脸,「你,出来。」
  「你很有劲啊,你很能走啊。」男人冷笑着说:「少夫人?不就是个猎户的丫头吗,不就跟了你们娜兰什么银月侯做了小老婆吗?知道你们家那个死鬼埋在哪儿了吗?」银月侯的妃子握着手腕上的铁链,散发垂胸,漠然地凝视着他,苗条俊美的裸身在掠过的风中偶尔有一下轻微地激灵。为了在滑腻的泥土上站稳身子,女人的腿稍稍地向两边分开些。
  男人抬腿踢上她的大腿根。「*** ,连下跪都要老子费口舌么?」女人扑通一声向前跪倒在污泥中,双手捂紧了自己的下身,脸上的肌肉抽动着,牙在唇后咯吱地响。
  「夫人?哼哼!」男人伸出手托起她的一只乳房,乳头在寒气中挺立得象一只骄傲的小狗鼻子,他满满地握紧了她柔软的乳:「宋结巴,你那把刀子呢?」
  他退后,一把牛角柄的匕首扔在银月妃的膝盖前:「拣起来,把奶头割了,两边。」
  女人低垂着头看着握在她自己手中的锋利的刃,和这吹拂着周身的风一样的冷。也许她还在看着自己胸前那两粒挺拔柔滑的乳尖,秀美得如同水中养着的玉。
  她用三个纤长的手指轻轻地拈起她来,也许是不自觉地,兰花似的翘起了小指的指尖。满胸的黑发突然地舞动起来,女人的裸体突然急剧地缩成一团,血从她白牙咬紧的唇上淌下来。
  她把那一缕血肉扔在自己膝前的泥地上。
  「好,另一个」
  张老倌的家就在运河岸边一里路外的桑林渡,再往南走上半个时辰便会看到那江南名城的城墙了。桑蚕的生意并不好做,丰收时卖不出好价钱,蚕得了传染病的那些年间茧子又贵得离谱,找谁收去!没有一个铜板是能随便花的,大半辈子过去了,他好歹凭着这些会吐丝的小虫盖起了两进深的黑瓦房,圈起了这个不大不小的院子。过年了,咬咬牙让帮工杀了一头自家养的猪,卖一半,自己留一半。张老倌上过两年私塾,嫌脚冷,他在堂屋里踱来踱去地想,自己写上两笔?
  不用找村里的欧阳秀才写春联了吧。
  帮工老吴在院子里叫「东家,东家!」不就是杀口猪么,怎么也这么地不利索。他拉开板门向院子里看,地下躺着一头死猪,这没错,可死猪对面并排跪着两个白生生的大姑娘,全身上下精赤条条地什么也没穿。
  张老倌活了四十三年,从来没见过这样的景致,头晕,哆嗦,水滴从额上淌进了棉领子里面,不知道是冷汗还是小雪片。他听见一条北方口音说:「当今圣上英明神武,打下了南边的娜兰国!」老张不由地答了个「是」字。
  「小的那姑娘是娜兰国百花书院出了名的才女啊,这大的一个可是娜兰银月侯的小老婆!」老张这才看清了跪着的女人旁边那两个穿黑的粗壮汉子,「圣上说了:」朕!『「汉子挺别扭地从嘴里蹦出这么个文词,顿了一顿:」』令你们带着这些女人到处去走走,凡是我家大周的臣民,见一回,奸一回,见一百回,奸一百回,奸死为止,正好喂狗!『这位大爷,恭喜您那!您是就在这儿来呢,还是让大家伙儿进屋子里头去,也好暖和一点?」张老倌可不是一辈子脸朝黑土背朝天的老实农民,老倌收茧卖丝的这半辈子往南访过天堂苏杭城,往北下过无锡和镇江。不就是光着屁股的姑娘吗,要说这两个女人的脸蛋的确是俏,不是城里那些卖豆腐的女人能比的了的,小时候念过的书里是怎么说的?眼似寒星口如樱桃,还有鼻若悬胆。那个说是将军老婆的女人,跪在雪地上的身子真比雪还白,身子是那么的长。张老倌从来就不知道女人的臂膀,女人的颈子还能生得那么长,看上去那么的顺畅爽气,看上一眼就象是嗖地从房顶上往下溜似的,心里那么咯噔的一下,再看一眼,又是一下。那女人只用两手就能掐得过来的细腰上边,一条一条圆圆的棱,夹着一道一道软和下去的沟谷,光这半边的软肋就象波浪般地晃人眼睛,不知道是女人冻得打哆嗦还是老倌有点站不住。
  张老倌最后看了一眼女人赤裸的胸,那上面两大座雪峰顶尖洒开了片片的大红点点,不知怎么就想起屋子后面那树早开的梅花。先在脸上堆起笑来,回身拉上了门。天保佑那古灵精怪的小孙子可别跑出来看热闹,里面老婆儿媳,还有一大家子人呢!大过年的,这叫怎么个事!抱拳说:「给大哥们拜年了,这女人这事,女人……」
  一边手就往怀里摸,给欧阳秀才封的那几钱碎银子的红包呢?
  黑衣的汉子瞪起了眼睛:「皇上亲笔写着船名的大船就在后面运河边靠着,兄弟们这是给你上门来贺喜的,你是要抗旨?开开门,咱们屋里说去!」
  「哥哥们,各位大哥!好汉!赶着女人大雪天挨家挨户的,真不容易,没有两位这么辛苦,那个什么娜兰还不打到咱家门口上来了!皇帝的旨啊,是,您两位看,我这,这个,一直就有点不方便,您看这,要不老婆一到晚上就跟我打架呢,这一年下来她就没让我上过床!」
  「哈哈哈!老哥真会说话,」接过了红纸包掂了一掂分量,「好了,走了,丫头们起来吧,到下一家给你们找俩年轻后生!老哥,恭喜发财啊,恭喜恭喜!」
  这两男两女才走出院子门就听外面声音:「宋结巴,别抱怨,这三百六十行,打女人也有打女人的用处不是?」
  七个黑衣黑裤的粗壮汉子,看管着二十六个裸身带镣的女人,拖拉着一条装点得流金溢彩的船,从京城,一路往南。船上卖笑的是娜兰的女人,船头拉纤的也是娜兰的女人,沿途停过了每一个州府,每一个县。冬天到底在这半道追上了他们,雪打着船头的大红灯笼,从桑林渡的村口往河边看,在一片沉沉的暮色中灯火辉煌的兰桂舫,就象是一个走错了地方的盛装舞娘。
  一直走到了船舷边才见二楼上了灯的花窗里有个婆子拼命地挥着条红丝帕:「唉呦哥哥们怎么才来呦,镇守使阮大人在翠竹厅里等了多久了,指名要那个王妃哪!」
  高个子的女人走在上船的跳板上,一步踩着一条横钉的木棱。低下头看着自己一对白生生的赤脚,一直是陷在泥里看不清。红的灯笼照着,上面一道又一道红红的裂口,腿细得就象家乡池塘边的白鹭鸶!脚下的水面怎么有点晃荡,链子在下面拖挂着走不稳路。也就是快一年没上过这船吧,一年前不就是在翠竹厅里头,用条粗铁链子拴上,接了多少回男人,挨过多少次打!小厅里还是那样绒毛地毯铺着,还是低矮的家具摆设,大家席地而坐……就是一边光着身子抱着琵琶的姑娘换成佩瑶了,也不知道莹儿被他们弄到哪里去了?娜兰银月侯的妃挽起胸前垂着的链子,端端正正地跪到了小花厅中央,黄杨木的低案前面。案子后就是那个姓阮的男人,她挺了挺赤露染血的胸,并拢住双腿。
  「夫人请起来。」
  「有旨的,只能跪。」
  「哦。」
  「夫人看这,是金陵城的盐水鸭,软,滑,有油,浸在盐水里久了,一点不腻。」
  「夫人请。」
  「夫人看这,是无锡的酱排骨,甜,无锡人最爱放糖。」
  「都是家常菜,让银月夫人见笑了。夫人请。」
  他看着她吃,看着她舔舐着沾了酱汁的细细长长的手指头,看着她谗谗地抿着苍白的唇。
  「夫人,谢谢五年前的青草谷。」
  女人抬起头来,鼓着的嘴里半含着一块肉。她突然甜甜地笑了一下:「你说什么?我没听见。」
  「……夫人看这酒,是好酒,西域的葡萄,法朗西的匠人,橡木的桶里存了一十八年。」
  「一年一年,夫人,生活不易。在下还有什么能为夫人做的?」
  女人看着他,面容水一样的清。醇酒染红的两颊,桃花开了一般。
  佩瑶的琵琶丁冬地响:「……都门帐饮无绪,方留恋处,兰舟催发……」她清丽地唱。
  「妾愿为将军试剑。」
  「好。」佩剑在饮宴时是解了放在一边的,他抓起来连鞘递过去,一边看她身前空着的碧玉杯:「夫人不再饮一杯么?」
  银月妃已经握住了鲨皮暖滑的剑柄,抽出来看,迷茫的光象那空着的杯子一样。
  「不了,谢谢将军。」
  女人整条洁白的身子往后软下去,剑尖的一点寒星却垂直朝上。从侧身到仰天,女人轮流着用她灵巧的肩、背、腰、臀作为支撑,她的长腿在地毯上交错成剪,赤足上五趾紧绷着蹬、踢、扫、踹,女人赤裸的身体满地下翻滚盘旋,满身上系着的铁链子轻得象她的长发一样飘忽着飞。剑的寒气逼得另一头屋角里的烛火一闪一闪地颤。
  「念去去千里烟波,暮霭沉沉楚天阔,」女人的身影突然放缓,「多情自古伤离别,更那堪冷落清秋节。」剑尖走得更慢,「今宵酒醒何处?……」
  「卡嚓」一声,将军身前的低案裂成两半,残羹剩餐散开一地。女人仍是卧着,剑锋从地下向上疾挥起来,划开将军的锦袍。早已瞪圆了眼的侍从小刘决没有慢了分毫,他的剑从出鞘到掠出,已经刺进了女人的肋,一寸,两寸……一只杯子砸在他的腕子上,打得他松开了手。
  女人一声不吭,腰侧插着的剑落下,血慢慢地流,手中握着的剑,凝然不动,尖尖地紧抵着那台案后盘腿坐着的阮将军的肚脐。
  「小刘,退后!」将军说:「夫人要杀我不必等到今天。」
  「夫人请起。我已知你心意,你该知我心意。夫人放宽心。」
  银月妃提了剑站起身,回脸向窗边走,第三步上剑已经平平地横起在了颌下颈上,第四步平平地划过。
  琵琶声音一顿,重起,佩瑶姑娘的嗓子纹丝不变:「……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
  「小刘,佩瑶,都看见了?两位作个见证,这女人是我杀的,与他人无涉。
  去,叫个婆子进来。」
  「婆子,这女人不听招呼,被我杀了。叫个奴才跟我一道回去取赔偿银子。
  顺便问,你准知道误杀个娜兰奴得赔多少钱?」
  「哎呦大人,瞧您说的!」那浓装艳抹的女人手里扭着条红帕子,嗲声嗲气地说。
  夜雾的河面上,远远传来寺庙敲钟的铜声。是新年了。


大棒槌 / 发表于: 2022/03/11 15:07:02

6 ★花满楼岁月之菊姐的白公馆
  《等级法》23款第二等级的确定之A条∶「社会公民议会可以经由通过法案的形式将某一特定之种族,民族,体格/精神缺陷者,宗教信仰群体,擅离户籍者,刑满释放分子或者被征服国国民确定为第二等级。若无相反规定,第二等级即经确定之後将永久地涵括他们的所有後裔。」
  24款第二等级的法律地位∶「自法案通过之日起,国家对此法案所确定的第二等级成员的生命,身体及所属一切财产拥有全部的处分权力,该项权力归属於社会公民全体。国家依法为第二等级划定保留地区域,并可制定适当的法律程序从第二等级成员中挑选部份或全体用於提供各类社会服务。」
  24款之B条∶「在国家机构的适当管理之下,既经挑选的用於提供社会服务的第二等级成员,可经由出售、转让、赠予等合法的方式分属独立的社会公民个人。」
  菊姐是一个身材高大、体格健硕的年轻女人,二十八岁。她早已经习惯於在任何场合周身赤裸,因此当她袒露着一双流线型般完美、有金属样华丽光泽的乳房,一丝不挂地挺身站立於拍卖台上时,她骄傲的王族气质是与生俱来的。
  虽然她被反剪了手臂,玲珑如钟乳石柱的小腿更被严酷地夹持於两截平行横置的钢管之间,以交叉焊死的角铁所固定,为了按照拍卖师的命令在台上旋转身体作一展示,菊姐只能呈人字形分展两腿,僵直地负荷这非常规的巨枷从足跟到脚趾艰苦地划出小的圆弧。她踉跄着,筋索肌腱在她紧张的皮肤下流淌如水银。
  她有着宽的肩、长的颈,菊姐的身体不是细的玉石,而是粗的赤铜,她的条块明晰的肌肉使光线在她身上掩映出销魂的明暗区间,带有山与峡的嶙峋美丽。
  收束於她腰间的曲线已是狭窄爽利得令人目眩,却又在臀上放荡地四散开来,慵懒地包裹起圆满成团的,威凛成块的,就像是一座正在熔蚀的沉重的金矿。
  和碧翠与小红一样,菊姐正好落入前述法律的适用范围。因此我的花满楼在今天政府举行的食用品类的拍卖会上拍下菊姐,成为了她的第三个所有者是完全合法的商业行为。可这肯定会给本埠增加一条花边新闻,明天的早报可不会错过和菊姐有关的任何消息。
  菊姐的全寿命质量记录展现了她的非凡经历。为她提供社会服务所作的第一项登记范围是竞技品类的角斗项,所有者是新时空娱乐有限公司。这指的是那种以两个或两个以上的男人或女人,徒手或持械赤裸相搏的娱乐表演节目,只要可能,胜负总是由一方的死亡来决定的。本埠热心的观众们很快就认识到,菊姐可不是那种在正式比赛前光着身子上场表演一圈花拳绣腿的女娃娃。
  在新时空的主场,南十字星万人室内竞技馆,每周五的疯花血夜专场中,菊姐总是最後一个出场的压轴人物,她是晚宴上带血丝的那块牛排。
  在你死我活的角斗生涯中,菊姐的最後记录是以一对二,二是男性。是的,在过去的三年中,菊姐的确一直是新时空的票房保证,她在南十字星接受丛林法则竞技企业联合体首席斗士搏狮之猿挑战的那场殊死苦斗,至今仍是爱好者津津乐道的话题。
  那一夜的开始并不公平。在预定的搏击开场前一个小时,菊姐的药检结果呈现阳性,这意味着她使用了有碍公平竞争的兴奋药物。我们知道第二等级的男女角斗士们一切的饮食起居是由公司方面完全负责,他们自己并无任何权利,因此这只能是新时空的药理学家们的调整失误。公众都相信竞技品类的服务者们一直都被他们的所有者使用大量药物,只是不要被抓住──但是现在菊姐被抓住了。
  显然,如果当晚的表演被取消,犯错的新时空将会被已购入门票的观众们提出大额的索赔诉讼。公平竞技委员会经过紧急磋商,提出了衡平原则的概念,即对违规方加以束缚以抵消她使用非法药物所可能获得的好处,并使得竞技能够如期进行。
  挑战方丛林法则同意了这个方案,新时空再向所有被当场抓获的大人物一样讲述了一个故事,声称菊姐在无人看管的情形下把手伸出铁笼,拣起过道地上的一个药丸吞了下去,药丸一定是外来的访客出於某种恶劣的目的丢弃在那里的。
  因此新时空在事件中虽然失误於管理不严,但却并无使用违禁药物的故意云云。
  这样,在第一场两个天竺女孩彼此抓挠得口鼻流血不止;第二场一名折断了几根肋骨的亚利日尼男子将他对手的肚肠完全经由肛门拽出,一圈圈地缠绕在自己的手臂上之後;第三场的竞技者菊姐进入了绳圈之内,在探照灯灿烂的光柱之下燃烧着肉的火焰,她的一丝不挂的赤裸身体是久已为她的崇拜者所熟悉的,但当它每一次呈现时,你仍然会不由自主地为之血脉贲张。
  那一夜人们所陌生的是束缚着菊姐的械具。在她瘦削而强悍的脚踝之间连接着银白的纯钢链条,那是长的、粗细适中的、滑润的,随着菊姐母兽般弹性的步子拖带出悦耳的碰撞声,同样的物件泠泠地坠系於她细韧的手腕,她将它们团成了圆圈握持於手中。根据公平竞技委员会现场发布的一个公告,认定精确的计算表明,这样的拘束已正好可以抵消掉新时空的选手藉助於药物可能获得的优势地位。
  现场的观众获得的印象是,新时空出於洗刷自己的目的,似乎已经决定把菊姐当作牺牲品尽可能迅速地抛弃掉。身负锁链的菊姐被命令在搏击台己方一角双膝跪地,等待接受自己的公司主动提出的额外惩戒∶五十下鞭笞,邀请挑战方从林法则派员执行。丛林法则准会喜欢这个主意。
  丛林法则的一位助理教练裸露上身,束一条宽松的练功裤,他用鞭杆戳顶着菊姐微翘的下 ,抬起她的脸孔打量了片刻,举起另一只手中的话筒笑道∶「我真希望新时空能允许我使用另一条鞭子。」
  插科打诨总是受到欢迎的,一万名观众大笑起来。
  鞭梢以不可见的迅捷速度掠过空气,溅落在菊姐光裸的胸膛上,只有沉闷的钝响,和她铜色的乳上一瞬间绽放开来的赤红色的裂口,没有女人的呼痛声。坚忍的菊姐只是更深地向下蜷起身子,但在「抬起来,你这吃药女人」的厉声呵斥下,她便在一个冷颤之中重新挺高了丰满的胸和平顺的腹,以便於对方继续给予清晰准确的打击。
  然而行刑者并不轻易满足,他握持住女人的长发骤然发力,使得猝不及防的菊姐倒地前仆,如同一只没有放稳的大米口袋。行刑者一脚踏上她的膝弯,进一步有条不紊地摧毁菊姐展露出来的肩背,以及她自腰以下神奇地急剧圆翘起来的双臀。
  当这一切终於结束的时候,新时空的人把神智已有些恍惚的女人从地上扶起来,不过他们只是来得及给她喂进了两口白开水而已。
  菊姐倚靠在绳圈上,裸着、痛着,手脚羁绊在一大堆冷酷的金属环圈之中,遍体的鞭痕使她显得像是一块布满了青黑花纹的大理石。她紧盯着像一头棕熊一样渐渐逼近的、体积是自己两倍的对手,敏捷地侧脸避开了他的左直拳,长头发飘扬起来迷乱了对手的视线。
  她已退,再退,双手抖动叮当的链环虚晃着,不知道应该如何地反击。她终於忽略了从来不曾存在的问题,她的足踝引领着的一公尺半长的铁镣如同一条垂死的蛇,盘绕在了她身前的地面上。菊姐的眼睛扫过地面──而她的对手已经抬脚踏住了它,他挥出短小的刺拳警告着∶「不要过来!」同时蹲下身去握住了在他的大手中显得细巧的银色链条。
  这时候菊姐开始反击。她并未挥臂作势,腕子上同样长短的环链却已激越而出,直得像一柄剑,击碎了挑战者的左眼。但挑战者的右手已同时向身後甩开,这使得菊姐的脚掌离开了地面,搏狮之猿以他笨重的身躯作出惊人轻捷的一跃,抬腿狠踢已经仰脸朝天的女人的软肋,女人横滚躲闪,但她的雌鹿般秀丽矫健的长腿却高高地滞留在半空──由於挑战者手中勒紧的钢的绳。
  剩下的事情是这样的简单,以至於搏狮之猿几乎是不慌不忙地、姿态优雅地踢中了菊姐伸张开来的大腿末端,女人绝命的狂叫像春雷一样震撼人心。男人紧跟上前两踢、三踢,成效卓着,他再扔开铁链,分握左脚右腕倒提女人於空中,势如破竹地向两边撕扯开去,他怒张为「一」字形的宽肩巨臂呈现出艺术夸张般的肌肉群组结构,恰如展翼的搏兔之鹫。
  他和全场观众一起注视着菊姐肥软嫩润的肉唇之户,分裂似蚌,颤动如白桦树根下盲眼的幼畜,这是勇士斩尽荆棘後见到的芬芳的花朵,他浴血的奖赏。他露出满意的神情高抬脚跟,以孤独的右眼瞄准,重重蹬踏下去──一万名观众发出的野性的嗥叫,真是难以形容。
  时刻警觉着反击,搏狮之猿单腿跪向萎顿於地的菊姐身侧,一瞥见那抽搐散乱的肢体略有挣扎,便毫不迟疑地痛击她的脸、她的乳。
  我们的视线跟随猿的手一起滑过女人起伏的裸胸,收拢於她天鹅般娟好的长颈上,似乎已经没有什麽能够阻止挑战者终结菊姐的神话。我们惊讶地注意到将死的菊姐妙曼的胴体似乎正在溶解开去,肌腱的山岭隐没於神秘的雾一样弥漫起来的光辉。女人微微露舌,舔血,星状的双眸未睁,也未闭,呻吟如丝般绵延不绝。菊姐作为一个受伤的妇女,正在暴露出她娇弱依人的一面。
  搏狮之猿像观众一样注意到了菊姐的变化,因为他松开了卡紧在菊姐颈子上的巨掌,当他重新站立起来的时候,全场都看到了他在生死之战中一直紧缩於浓厚毛丛中的男根,这时是与旗帜一样地高耸向上。
  面对菊姐这样的对手必须是双倍的谨慎,他已作出进一步攻击的正确决定。
  他招式齐全,如封如闭,马步进退,闪电般地以紧绷的脚背再次突袭向女人的左肋,这使他的已经瘫软的对手绕身体纵向为轴翻出了一个一百八十度的圆周,朝向他暴露出另半边的侧翼。面目冷峻的挑战者吐气开声,在数秒钟内便已连续发出五至六下狠踢,每一次都使女人不仅充份地翻滚,并且哀婉地叹息,挑战者优异的搏击素质给全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搏狮之猿用他熊掌般厚重的赤足抹乾净台上倾洒了一路的血迹,那是由於一路翻滚的女人下阴中红色的涌流所形成的。男人也随之步步逼近於菊姐的臀後,他俯身揽起了女人的腰,菊姐一向以来韧如橡胶的腰肢如同折断於风中的柳条,她的整个上体以不可想像的巨大角度垂向地面,悬空中翻飞着断线风筝般的软乳与丝帘状的乱发。
  「吃药的女人,记住你的最後一次娱乐!」挑战者浑厚的嗓音在大厅中回荡开去,在全场观众的惊叹声里,他丝毫也不费力地把这趐软的、泄血的女性躯体向下套入他的器官,我们已经见到了那是罕有的粗大与强壮,并且已经是准备充份。的确,在男女混合的搏击竞技中,先奸後杀的结局从来是我们邪恶的潜意识所期盼的。
  最高法院对僧侣道德基金诉餐饮同业公会的判例确立了「置身於所有者控制之下,第二等级的行为可以不受《社会秩序法》约束」这一原则。最高法院的判词指出∶「众所周知的是∶第二等级并不是社会的一部份,并不享有一般社会公民的所有权利与义务。因此,第二等级成员在其所有者的要求/或放任下於公众场合裸露身体的任何部位/或全体;进行性交过程的一部或全部;接受其所有者施与的可能具有不雅意味的针对生殖器官的肉体/非肉体处罚都并不违反《社会秩序法》关於社会公民应该在公共场合保持合理而体面行为的条款。归根到底,」
  判词略带幽默感地写道∶「毕竟从没有人因为他的宠物狗在马路上交媾而违法。」
  为了满足我们的消费者们,使用第二等级男女提供服务和娱乐的从业人士,一直是尽力地探索着这一判例的极限所在。
  「你这吃药的女人!吃药的女人!」搏狮之猿有节奏地吼叫着,伴随着他不受《社会秩序法》所约束的热血沸腾的狂欢,仅凭粗大的指节钢钳般夹紧菊姐遭受重创的腰腹,天生膂力使他凌空提起他的战利品於自己胯间。而後者在髋部与他血肉相连,像一具断了线的偶人那样柔弱顺从,凄楚妖媚地沿着他的身体上下扭摆与滑行。
  女人的上体被甩出一轮又一轮大的弧线,前一秒钟她的散发还纠缠着自己痉挛的脚趾,下一刻她便彷佛是渴望似的飞扑而上,乳房肉感地撞扁到男人山崖一样的胸膛。菊姐柔若无骨的身子从胸到肩地斜搭在男人之上,应和着他狂暴的冲击荡漾如透明的凝胶,菊姐的脸上显露出悲凉而满足的欢颜,如同是离家出走的女孩返回到了母亲怀中。
  正是在这一瞬间,菊姐猛烈地交错双手使腕上的银链收紧,在此之前没有人注意到那是已经环绕在搏狮之猿的颈上的。她知道自己并不需要久候他的窒息,因为那力量是确定地为了折断他的颈锥。
  作为一个公众人物,菊姐的裸照,正面的、背面的、三点的和四点的,都已在过去的两年中充斥於各类刊物,甚至还包括了《银行家月刊》,但是菊姐的最新的胜利,仍然使得发行量巨大的男性刊物《街角》决定以菊姐生殖器官的特写照片作为它的下一期封面,标题是∶「菊姐的第七种武器?」
  经此一战,菊姐手足间维系的钢链成为了她的标志性饰物。当她有时在公司的安排下屈尊地上场,对敌两到三个扶桑的女武者,一定还要把她的两臂反剪到身後铐住,若非如此,根本就不会有人愿意去试着赌一下结果。
  现在新时空为菊姐特别制备的脚镣更沉重、更灵活,而且是双倍地长,长到足够菊姐能带起它准确地侧踹至对方的胸乳。观众们,不论他们是为哪一边下的注,很快就会在菊姐那坚韧如刀的脚缘下听到胸骨的断裂声,这使得他们如痴如狂。
  坊间的传说是∶菊姐曾经是海以东萨摩福共和国特战部队的女军官。谣言的传播者甚至还津津乐道地指出了在海峡战争中,哪一座沿海城市的哪一次爆炸正是菊姐指挥的典范之作。但是萨摩福现在已经是一个被征服国了,全体国民组成的第二等级正在青藏省边缘的保留地里种场和放牧,那是准许他们为了延续族群所能做的仅有的两件事。不再有电子,不再有统一速食面,不再有任何意义上的工业,只有小麦和牛羊。
  至於像菊姐这样被选中了服务於主流社会的女性或男性,他们全部的公开记录是从全寿命质量记录的第一张表格开始的。在此之前他们并不存在,他们不被准许拥有过去。
  在听到有人提出要为菊姐变更注册的消息时,她的倾慕者们真的是十分愤怒了,可以肯定新时空也不会欢迎这样的事。但是申请人是防卫宫长官长苏将军的二公子,并且他大度地提出了新时空难以拒绝的开价。
  苏公子申请将菊姐转为社会服务类(C项),这指的是被注册人居住在所有者家中,为所有者提供一切「合理的与力所能及的」服务。
  年轻英俊的苏公子接着就在本市开创了一种别致的、玩世不恭的时髦风尚。
  他循例频繁地光顾各类高雅场所,但是随身带领着他的高大秀美的、赤身裸体的新宠物,并让她的手足一如既往地箍套在累赘的铁链钢环之中。
  当苏公子落座於一向要求西装革履的绿洲俱乐部,优游地摸上两圈桥牌时,他会指示赤身带镣的菊姐端正地跪於他身侧,手中托起承放香槟和雪茄的雕花银盘。那时在菊姐一览无遗的身体上随处可见的青肿和瘀血似乎证实了一个传言∶传言说苏公子在家中举办的小圈子的聚会上经常进行一种叫做「战胜菊姐」的游戏,简单地说就是把反绑的菊姐悬吊在他健身房的沙袋旁边,参与者轮流痛击那具没有丝毫自卫能力的女性裸体。
  成功人士确实经常带着他们精心选择的第二等级姑娘参加一些非正式的活动和聚会,以把她们打扮得奇形怪状取乐。例如我本人喜欢带的就是两个扶桑族女孩,穿和服,赤足蹬木屐,仅此而已。
  因此当苏公子开着他加长的旗帜牌轿车以十五公里的时速行驶在城中心的大泽路上,而以狗链牵引着菊姐的脖颈,迫使她一丝不挂地拖带着镣铐紧随其後赤足狂奔时,我是有些不以为然的,这助长了正在侵蚀我们社会的荒淫的气氛。
  现在城中的各类CXO们在会见律师、看牙医、打高尔夫直至出席董事会时,都有可能带上一个第二等级的女性,并且使她光赤得就像她出生时一样。依照传统,这样的乐趣本来应该是在餐饮和娱乐场所才能获得的。
  另一方面,虽然菊姐现在的确隶属於第二等级,但是她以一个服务者的身份凭藉自身的才华赢得了公众的爱戴,更何况她还很有可能是一个曾经的值得敬重的对手。过份的侮辱与凌虐揭示了苏公子作为二代子弟的傲慢与轻狂,毕竟浴血战斗并且赢得了胜利的是你的父亲,而不是你自己。
  在那个雪後初晴的酷寒的中午,旗帜车雍容地停稳於花满楼前,车门启处,苏公子环起了新女友的纤腰。这是一位近来正迅速走红的新进歌手,社会公民。
  她娇媚的小脸隐藏於白羊毛披风的大翻领中,套一双小牛皮靴。
  「哦,还有那个东西。」小歌星娇笑着,提起菊姐颈上的链子∶「走呀,走呀!」而菊姐正两手抚胸,匍匐於轿车的行李箱盖上乾呕不止。就算她是一架筋肉机器,十数公里的长途竞技也不是一项轻松的任务。
  「哦,可怜的大东西!」瞥见了菊姐窒息发紫的脸庞和横扫过荒原的暴雨一样横溢着的汗水,小女孩惊讶地说∶「你热吗?这样的天气你怎麽会热呢?你真的该在门外凉快一会儿。」她从大袖筒中露出两根纤纤玉指,朝着清扫到一边的雪堆挥了一挥∶「到那儿呆着去吧,等我需要的时候来叫你。」她挽起苏公子的臂膀走上花满楼的大台阶,又回过头去吩咐道∶「你知道你该怎麽做的,一定得跪着呀!」
  在那漫长的整个中午,菊姐精赤条条地长跪於花满楼雕龙纹凤的大门旁边,默默注视着进进出出的欢乐人流。在深及脚面的积雪中,她裸露的肤色在第一个小时赤红如婴儿,在第二个小时清冷如水晶。冰点以下的刺骨寒流如水一般倾注过大街,菊姐的唇颤抖如吟唱谣曲,乳头挺拔僵直如同爱欲高峰。
  在楼中暖和的包厢里吃掉了小半个锦绣火锅,感到有些头晕的小歌星走出到门厅来透一点新鲜空气,她突然福至心灵地想起了她的大玩具。
  「BOY!」在唤进了菊姐後,她仁慈地对我的服务生说∶「去厨房拿条骨头来给她啃啃。」
  「嗨!嗨!你…说你哪,不能用手!」她急着用小牛皮靴去踢菊姐的腹股沟∶「把那东西放到地下,你得用嘴把它叼起来!」
  我和我的大堂领班并排站在高雅门厅的一角,注视着跪伏在大理石地面上的菊姐。女人仅凭着她的唇与牙正在进行着一场针对那截血淋淋的臂骨的搏斗,小歌星玩似的往下踩踏着她耸翘的大屁股,在菊姐那一大团被粗野淫靡的裂谷所均分的肥阔肉垫之下,我们看到她套於脚镣铁箍中的脚踝,骨节尖利突兀;还有她的疲乏地朝天摊平了的光脚板,肮脏地沾满了残雪和污泥,惨白、潮湿、宽大、粗俗,十趾乡土气地散开。
  一个梳着马尾巴的油头粉面的家伙推开我们,冲向前去∶「你是菊姐吗?天呐,你一定是菊姐!」他的手中变魔术似的出现了一架轻薄的采访机,一边俯低身体把麦克风捅到菊姐的嘴边∶「我是《街角》杂志的文字记者阿伦。菊姐,你喜欢你目前的新变化吗?在可以预见的将来你有可能重返搏击场吗?作为一个开创者,你怎样描述自己频繁地赤裸於严肃场合的内心感受?告诉我们一些关於苏公子生活方面的事,好吗?」
  菊姐抬起了上半个身子,惊奇地看着他,嘴角挂着鲜红的骨髓,阿伦再加上一个问题∶「比较而言,你是否更喜欢食用男性?」菊姐疲倦地笑了笑,张开嘴说∶「咿咿──呀呀──」在她整齐尖锐的两排白牙之後是一个空洞,我们没有找到常见的舌头。这对《街角》的读者们一定是一个新消息,对我们也是。
  《社会服务法》第五十四款∶「所有者可以使用切除、阉割、药物影响、移场或重组等方式调整第二等级的身体/精神状况,使之以适应所需服务的特定性质。」显然由於菊姐服务的某些特殊性,苏公子不喜欢长舌的妇人,这倒也是人之常情,他行使了法律赋予他的权利。
  经过了不懈的努力之後,小歌星终於挤进到他们两者之间,奋力地掌掴菊姐的脸使她闭住了嘴∶「滚到後面去,滚!」捧着自己碰痛了的小手,泪汪汪地回过身来,歌星露出了甜蜜的笑容∶「你是《街角》的记者吗?Oh!我的三围数字对你的读者一定会是一个大秘密!」
  我叹着气对身边的领班说∶「下一次搏击一赔五十,赌菊姐赢。你呢?」
  他举起两手挡在肩膀前面∶「哦,老板,你知道我从来没在菊姐对手身上下过注。」
  大家在全寿命质量记录的第三组表格中可以看到这出悲喜剧的终局∶矛盾在菊姐提供家庭服务的半年之後激化了。菊姐「未经许可脱离了她的所有者的监管范围」,同时还发生了「针对所有者的暴力伤害并且造成了无法挽回的损失」。
  句子的後半部份是一个矫饰的官方套语,意思是我们再也不会听到关於那个小歌星的任何消息了。事件突发的当晚,防卫宫依照《紧急状态法》出动了直升机和轮式装甲车,使用了麻醉枪和催泪瓦斯。
  发生有如此行为的第二等级所受到的处置必然是迅速的。法律与秩序委员只经过了几分钟的简短讨论,便一致同意将菊姐划入食用品类,同时惩罚性地划入食用品类的,还有她的仍然生活在高原保留地的整个家族。本来在付出了以菊姐提供社会服务的代价之後,他们是有权不受打扰地在那里继续他们的农牧民生活的。
  我的市场部的卖手在拍卖程序中同时拍下了菊姐刚刚成年的小妹梅梅,我想她的另一个大些的弟弟落到了山顶洞人的手里。而菊姐上了年纪的父母就只能归属於美捷速食品公司了吧,美捷速食一向是以原材料和罐装成品的巨大吞吐量而自豪的。
  在这次拍卖的公示中,我们得知了菊姐已婚、未育、丈夫死於海峡战争,等等。
  位於地下二层的备料仓库是一个大面积的广场,由成排的铁栏钢栅所分割,可以同时留置约三百名处於生存状态的食用品类女性。与一出生即已确定了食用划分的碧翠和小红不同,菊姐是未经适当训练的、有危险技能的、而且具有不良的质量记录,因此仓储部谨慎地将她安置在广场一角的单人观察室中。
  没有人敢於解除菊姐背铐着的手,仓管只是将她们穿过墙体上位置低矮的铁环,正好限定着菊姐以一种类似站桩的可笑方式半蹲在冰凉的水泥地上,酸楚地弯曲起她比例惊人的长腿,而她下面的裸足就继续卡扣於那副政府免费奉送的、彻底禁绝了任何下肢活动的框架结构之中。赤身的女人不得不将如此艰苦卓绝的姿势保持了七天七夜,从未得到过片刻的宽缓。
  不得不使用电击器,为了迅速地去除掉她的伤害性,就像用开水浸泡祛除生腥气味。电极扁平的金属圆片用胶带纸粘贴在她的乳房一侧,另一支循例插入阴户。为电击器输入了随机控制时间的程序,从昼到夜,机器毫无规律可循地突然启动,而被紧缚於墙边的菊姐便在一个剧烈的反射冲动中往後翘曲过去,大母兔一样的肱二头肌和石板路一样的腹直肌也在骤然涌出的滚滚汗珠下狂躁地跳跃起来。她从不知道这要持续多久,也不能预知下一个可怖的循环是在半分钟内,还是要等上另一个钟点。
  如果说在前三天菊姐还坚强地用她尖利的白牙紧咬下唇,只发出一点点「呜呜」的痛苦呻吟,到了现在她已经开始放弃。在超出常用功率50%的电流痛击下,她的「啪啪呀──母母呀──唔唔噜噜噜啦──哇吧──哇啊──」嘶声哀嚎表明,她已经显得像是一个食用类了。
  重新调整菊姐的乳房自然又是市场部一夥的所谓整体设计,他们认为她原始的状况是太过自然了,使用了一个大型的注射器,通过乳头将加热至80℃的混合有固化剂的棕榈油注入菊姐体内,并在那里逐渐地冷却凝结。这一工作需要分级的成型和评估,因此控制适当剂量在每一天中多次地进行,以确定她的两乳始终是均匀的、合理的,即使是越来越惊人的饱满和沉重。
  可以想见菊姐的乳头每一次为粗至1。0的针头穿透时的痛楚,以及她的乳腺组织在承受高热油液大量涌入时的强烈反应。但是菊姐光滑的、桀骜不驯的哺乳器官,终於蜕变成了一副只在男人梦中才会出现的球形巨物,她们缓慢摆动的样子,如同正在小心地靠泊码头的万吨轮船。
  在最後几天中被允许与姐姐同居一室的梅梅惊恐地看到了生活严酷的一面。
  梅梅是一个生有一对粉红色阴唇、小脚背上凹陷着三个可爱肉窝的年轻姑娘,如果她曾经因为姐姐的失控反应造成了这一切後果而心生怨恨,在目睹了亲人的刻骨之痛後,她可能已经变得比较地富於同情和宽容了。
  这对姐妹的家庭生活结束於两个小时之前。下午确定了梅梅为今天的晚餐出场,市场部的一班人进入观察室为梅梅作准备。他们从内而外地洗乾净了柔软的处女,按照白公馆的展示方式弄乱了她的头发,最後用细稍的熟皮鞭均匀地抽遍她洁白的身体各处。即使她是一个居住在保留地的第二等级女孩,这也是她从未体验过的,梅梅被抽打得尖声哭叫起来,珠泪四溅,而这正是白公馆所需要的样子。
  在给她背铐上黄金一样闪耀着的手铐後示意她可以向她的姐姐告别,既然她已经原谅了使她落入如此境地的大姐,小姑娘在菊姐身前跪了下去,亲吻了她的脸。
  现在内部呼叫系统中传出职业化的声音∶「白公馆第二次点菜,白公馆,第二次。指定菊姐,仓储部,送菊姐到白公馆。完毕。」
  客人指定要吃掉某一个特定的对象并不是一种非常罕见的情形,你愿意额外付出10%的指定费是会受到欢迎的。菊姐也已经基本接近了可用的状态,我想客人是知道我们为菊姐开出的天文数字的价格的。
  下一次的呼叫是∶「总经理,请来白公馆,总经理,白公馆。苏公子在白公馆,苏公子,白公馆。完毕。」原来如此。苏公子,听起来就像是那个自以为是的狗崽子跟着还要吃掉我似的。
  七天以来第一次从铁环上解脱开来,仍然保持着背铐的状态,在使用气割烧开了那具缺乏观赏性的足枷後,菊姐被换上了一副风格粗犷的脚镣,带有黑色铸铁的全部本色∶两节大的链环,三十公分长短,拖挂重磅黑铁球,这使得她可以非常勉强地行走,但是肯定不能再试着踢人了。刺穿乳头吊上了写有「白公馆选定」的纸牌,仓储部身强力壮的阿涛和小何像是厨师的样子套进白工作服,架起菊姐的两臂以帮助她移上两层地下室,穿过三层散席大厅。像我所希望的那样,菊姐的出场引起了轰动,我需要这样有广告意味的事。
  是的,白公馆中正忙於烧煮着活的小梅梅。右臂为石膏所包裹、被绷带悬挂於胸前的苏公子轻拍着菊姐凝油贮脂的硕壮巨乳,和气地说∶「我用你妹妹做了散花汁,你呆在这里看着我们吃掉她,然後我会告诉你我的下一道菜是什麽。」
  「顺便说到,我更喜欢你的胸脯原来的样子。」他补加了一句。该死的市场部!
  散花汁有一个别致的制作过程,梅梅藕节一样水灵的双腿朝天高擎,分束於花架两侧,她的上身弯折过来仰躺在地下,娇嫩的赤裸胴体上毫发未损。已经对她所做的仅仅是向她年轻纯洁的少女宫腔内填入了红枣、枸杞、薏米、白果,注入了一小杯汤汁,现在再插入连接着电源的绝缘良好的电热丝。
  她的前半身在地下翻滚起来,向一侧,再向另一侧,但是她未经人道的小洞穴是固定朝天的、紧密的,汁水是不会溅洒出来的。「姐姐,我的肚子里烧起来了!我烧得痛啊!」她喊。没错,我们知道,我们正是要烧起来。
  煲煮任何汤汁都是一种修身养性的良方。苏公子悠闲地品茗着茶,机智地引导着闲聊,偶而懒散地瞥一眼正从少女阴唇下飘出的白雾状蒸汽。「该加水了。」
  他说。很长的过程,需要经常地添水,你知道小女人的子宫虽已经过处理仍然是小的,略略沸腾片刻便会熬乾。
  当梅梅阴户周围的大小肉片肿胀着翻起,变成一种熟肉的糊烂状态时,厨师小心地倾倒她的身体,收集起白色的、稠厚的成品,一小碗,盛於青瓷,没有一丝肉末而洋溢着少女的肉香。
  足够细心的食客也许会注意到,在女孩已经松弛凝固的阴道肉壁中襄嵌着一支钢管,我们事前曾经通过这里注入了一束弹性十足的钢丝球,它在里面撑开了子宫内膜。当然,你以为女人的肚子在没有BB的时候一直是空荡荡地大张着的吗?
  地下一层的制作间里并排躺着五个赤条条的食用类女性,她们四肢伸展固定於可以旋转的铁架上,一个二级学徒正忙碌地照料着她们。
  二级学徒有一个大型的扞面杖类的工具,稍有不同的是杖上密集地钉满了半公分长的尖锐的钢针,他用这个工具均匀用力地碾压过女人平铺着的表面。紧接着他赶快摸起刷子,饱蘸了酱汁涂抹於那具赤裸身体的细碎深密的伤口上。第一道是富含盐份的酱油,待观察断定了伤口里溢出的血液已经凝结,并且调味汁已经充份地渗入,他再完整地碾过第二遍,使女人重新变回一个蜂窝状的承受体,这一回刷入的该是烧酒。第三遍是辣椒或芥末,或者客人指定的咖喱。在任何选项後,最末一道调料总是玫瑰花汁。
  她们被遍及身体各处,并且周而复始。想像一下女性生理的那些高低起伏,将那支狼牙棒比照一下她们微妙的阴户褶皱与腋窝,我们就会明白这真是一项既单调又复杂的工作。为了充份地浸润那些曲折回旋的处所,一个具有职业道德的雇员会负责任地用小刀加以来回地割划。同样需要付出如此额外努力的,还有她们过份高耸的两只乳峰。
  学徒戴着紧密的耳塞,否则那房间中此起彼伏的尖利的和沙哑的凄厉叫喊可能会影响他关於产品腌渍程度的判断,在接近完工时那种悠远绵长、痛极欲死的泣血与悲鸣,更有可能使人完全地丧失掉继续工作的勇气。
  那就是现在正从菊姐口鼻中发出的声音,从门边向右数的第二个正是菊姐。
  她已经被成千上万的钢针细密地犁耙了四天,四天中她柔韧的古铜色皮肤饱尝了刺激性调料的灌注。在苦苦忍受过这一切之後她仍然活着,她们都还活着。
  那一天苏公子预定的是四天之後的浓情玫瑰。
  明天他会回来花满楼,我甚至已经卖掉了明天的独家采访权,《街角》会在这里架起摄影机做一个「我们在花满楼吃掉菊姐」的专题。在准备妥当佐餐的面饼、大葱和甜酱後,花满楼的厨师将当众用炭火烤遍菊姐颈部以下的整个身体,他必须非常小心地不使热力过份伤害到菊姐的内脏器官。
  这样在浓情玫瑰制作完成时,菊姐将和我们一起看到她自己全身的浅表皮肤趐松滑爽,闪现出令人垂涎的光泽,那不是焦黄的,而是渍透了蜜汁油脂的琥珀的暗红。技巧地以利刃片起她全身薄脆透光的皮层,五公分长、三公分宽,并有两毫米厚薄,下面裸露出鲜活的肉体在腾开一阵白烟之後,仍然将是半生而渗透着血丝。
  我知道苏公子是个卑鄙的坏蛋,我也是。我同情菊姐,可是我希望苏公子能常来。

史上最强炼气期
李道然
修炼了将近五千年的方羽,还是没有突破炼气期……“我真的只有炼气期,但你们别惹我!”

大棒槌 / 发表于: 2022/03/11 15:07:28

7 ★芙蓉江
  ●(一)
  芙蓉江沿的码头是用厚实的松木板钉起来的,往前铺过去,一直伸到江中水深能泊船的地方。从王国中原各府向南的水路到了樟埠头就算到了顶。不太高可也不算太低的万樟岭从西边连过来,正挡在岭南府的正北。从这边的樟埠头到岭那一侧的岭南府第一镇红石凹,整八十里山路。拦在万樟岭山脊背上的樟树关,从大周往前数上三个朝代立关算起,已经建了足有七百个年头。
  从王国都城方向来的,不管是行色匆忙的客商,游学天下的书生,浪迹四方的行脚僧道;还是扎成了捆的棉布,绑成了担的茶砖,钉进了大木桶中的桐油菜油,都得在樟埠头沿着芙蓉江岸一字儿搭起的木码头上落船登岸。行人,在樟埠街上两边排开的客栈里开房歇脚,货色,雇挑夫挑过樟树关。
  从安徽人在这建起了货仓开始,福建人收购南北货,山西人开出当铺票号,湖南的江西的挑夫们立了帮派,更有不知道籍贯何处的娇言俏语的姑娘们,当然是挤在试春园二楼楼上的酸枣枝窗户里面,莺莺燕燕地往楼下看。
  青衣青裙的女人李素馨站在芙蓉江边的沙上,往西边看,她看到已经挨在了山背脊上的那一溜杂树林尖梢边的太阳,红而且懒地斜照着;因为背了光差不多就成了暗紫色的万樟岭,几乎遮掉了小半个天。
  眼光顺着山势扫下来,山脚下的镇子樟埠头最靠外沿立着高高低低一层两层到三层的木架子板房,中间樟埠街拐出来的口子上,娜兰女奴们脚下的哗哗的铁链声和她们肩背上劈劈啪啪的鞭子声总都是一起响起来的。
  横穿过樟埠头镇子的樟埠街,从南到北,磨得铜镜子一样滑的大青石条左铺一条,右铺一条,才一出了看不见门面店铺的镇子口,就往芙蓉江边转过弯来。
  光赤着胸膛和屁股,手脚都扣紧了长铁链子的娜兰女人在上面走成了一溜。
  她们人有高矮,脸有俊丑,姿势可只能是一种。一人背上一个木头背架,载上八十斤的货色,弯腰,弓背,低着头看清楚自己脚前的路,曲起点膝盖来把整份重量顺着向前的势,自然地摆正在两条腿中间,一脚紧跟着一脚。习惯了就不用再去管铁链子在胳膊下面晃荡在脚后跟上拖着,八十里的山路早上起程,傍晚太阳下山前就能到地方歇下腿脚。
  从岭北的樟埠头,到山南边的红石凹,所有过往南北百货,两边的挑夫们都是用担子担的。分量分坠在人前后两头,跟随着小而且紧的步子,带着韵地浪,好象是泉水淌下小山坡一样的妥帖和顺当。只有樟树关守备万将军营里押着的娜兰女奴们是用背篓背的,南边的蛮族女人,习惯上就都是那样。
  有了那么一会工夫之后,穿青的女人突然发现到她自己的眼睛朝下,正出了神地凝视着迎面而来的娜兰背奴们肉瘦骨凸,青筋绽露的小腿。她想,刚才自己肯定是被她们那种合仄压韵的节奏迷住了。从铁链子吵闹的叮叮当当里面,青衣女人听出了娜兰背奴们的赤脚板啪啪地顿在石板上的肉声。
  她突然觉得有一点点冲动,觉得忍不住想褪出自己脚下蹬着的刺着白水仙的黑布鞋,光着站到沙里去。这么想着,她苍白的脸上有了点点玫瑰红。然后她就看到排第二的那个女人的膝盖不合拍地向一边翻了一翻,身形闪出在队伍外。她在石板上滑了脚,崴了踝骨。
  那个娜兰女人顿住了,抬了抬头,和青衣的素馨打了个照面。素馨只觉得她的两边颧骨尖利得就象是两把刀,她的眼睛,白蒙蒙的,没有黑眼珠子,只是平平的覆着两层眼睑,不管怎么看着总是觉得怪异瘆人。只这一个顿,后面的红缨枪白腊杆子是抡圆了扫到她胯骨上的,在一旁边,看管着她们走道儿的都是万将军营里的老兵,使枪能用尖,也能用柄。
  素馨看到那个女人抱着她自己已经凸显出孕形的,铺铺张张晃晃荡荡的大肚子,扭着腰躲,躲,躲,没一下能躲开也没一下敢躲开,只看着她曲折下关节凹凸的两个膝头,整条赤裸裸的长身子直往下面缩,她就差不多已经蹲下了地。青衣女人看到她的两只赤脚一正一横,上面枯瘦佝偻的脚指头枝枝桠桠地往四下不同的方向痉挛着扒紧,八十斤在后面背架上放着,没有一个女人够胆倒下去。
  「走。」枪杆一收,两条小腿上的一块快鼓出的腱子肉松了一松,胸脯望上挺,又抬了下头。素馨看见了她的白眼睑。乱七八糟的头发散着的拢着的,发脚全咬在了她自己的嘴里了。
  五年前,征讨娜兰建立了功勋的万将军班师凯旋,皇上嘉奖赏赐之外,下旨调他镇守岭南第一关。他随军带下来三十六个娜兰女俘虏,头三年在营中伺候军官士兵,后两年,女人们老了,残了,万将军分派卒长老黑挑上几个兵,把剩下没磨折死的二十三个女人赤条条地拉到了芙蓉江的河滩上。和镇里的挑夫行当一样,收钱,背货,走上八十里山道来回两天翻两遍万樟岭。
  「头半年,这河滩上,热闹阿,真叫热闹。」老黑说,象是有点追忆起了旧日的好时光。「想想吧,在河里飘荡着,走了两个半月的船,一上岸,前面枷着一排光溜溜的大姑娘……」江边是安徽老胡家的货仓,樟埠头,芙蓉江边上的第一家。卸下了背负的女人们正三三两两地从里面出来,走下河滩。
  「樟埠头这地方靠南,湿,热,蛮子女人跟母牛似的,喜欢睡露天……她们在河滩上住了三年了。不过到晚上得用木枷枷起……你!」他抬高了下巴指着方向,一下换了调门:「对,就是你,黛娅阿蓝,过来!」还隔着十来步的路,老黑也不能算是怎么的高声,不过穿青的李素馨看到那个女人全身一机灵,就象是三伏天里突然发现自己站进了冰窟窿。她绷紧了肌肉就象是正等着鞭子往下落,一双腿却晃荡着有点软着想跪。她一边抬起头来朝声音这边看:「啊、啊。」就是刚才走在第二的那个,大肚子女人。她的声音低,哑,粘,象是一种贴着地面爬行的藤蔓,听上去,跟她瘦削黝黑的身体倒是很般配。再有就是她只出声,不说句子。
  大肚子女人挺直了腰,侧点脸听着声,慢慢地朝这边走。每一个上了脚镣的人,走起路来都是一样。两条长腿弯起一点,往两边分开,脚趾头少少拳着划开沙子,往两边绕着不太大的圆圈圈。脚后头的铁链子,哗哗的拖长了出去。
  「想想吧,这丫头会打仗,她会用箭,她不光用箭射人的肚子,还射人的脸呢。」老黑只有半张脸,另一半是花的,好象是给烧热的火铲子印过一道。这一半边的眼睛挤在堆起来的肉疙瘩中间,巴掌上一个深坑,斜出来的肉拉歪了嘴角。
  「她守着娜兰的竹寨,万大人带着我们围了三个月。最后那个晚上,外面给箭头捆上火棉点着了射进城里去,里面也给箭头捆上火棉点着了射下城墙来。」
  西边山顶的太阳已经看不见,整个天上还剩下一点点的蓝,黝黑的女人身体干,瘦,硬,就象是一棵枯了一半的树,走近了才看见,她满身子上疙疙瘩瘩,拉拉杂杂的伤也象是树,象是树的带疤带节的皮。被皮鞭子抽,刀子剜,掀翻起来,又长结实了的肉,就象是牛犁过的田,没种上秧苗又朝天晒了半干。
  她的那副腿脚已经细得跟垂柳树条似的,不用多看,一对乳房倒是又宽又大可就是软,薄,晃荡,耷拉着朝下象两只拔光了毛的死动物。左边那个下面一道伤是新的,红的湿的看着有一指头宽,不知道多深,只看见肉皮筋脉一溜耷拉在外面挂着。
  在两步之外先弯腰,手臂自然地交叉起来,正好扶住了沉甸甸的肚子。她的手指却是细细长长,指头尖得看着都扎人眼睛,好象是,这个上下已经不成人形的女人,只是存下了这么一点点妩媚。
  可就这么一点也不齐整了:她伸张开了的两只手上,应该有拇指的那一侧平平地削下去,各各只剩着四个手指头。瘦高的娜兰女人黛娅阿蓝抿着薄薄的嘴唇往这一男一女的脚跟前跪下了地。已经是黄的褐色的头发向中间聚拢过来,真的是长也真的是乱,差不多遮没了她的脸,发丝一直散到光裸的大腿上。穿青的女人看到发稍停留在那里轻轻的那么摇来摆去,她害怕,抖呢,女人想。
  黛娅阿蓝赤条条的肩背上湿淋淋的,汗。「啊……啊巴。」她说。
  「抬头,抬头,抬起头来。」老黑的好的那半嘴角弯曲起来,往一边撑开他的黑脸盘,他的舌头舔着嘴唇,象是早上一进树丛里就拣着个撞晕的兔子。老黑闲着的右手已经挥起在半空中了还没人注意到,翻过来,甩下去,嗖的一下一阵风。连站在一边的素馨都觉得了凉。
  老黑那么多年兵不是白当的,当然是有力气,他的手分开五指象是把小铁铲子似的拍在底下那个女人的脸上。女人嗷了一声侧了半个身子,往下矮了半截。
  长头发一下子甩起来飞散了一个圈。没举手捂腮,女人闷了一会儿抬起脸来,眼圈是黑的,半边脸颊是肿的,象是往嘴里塞进去了个李子,红的汁水淌出来,挂在嘴角。
  「现在她真用不着弓箭了,现在她只挨揍。」老黑谁也不看,一直就象是在自言自语。他弯一点点腰,大手从下面朝上掐起女人的下巴,轻轻一拧嘴就开了。
  血沫淋漓的嘴唇后面上下不见牙,里面,也没见有舌头。手腕再往上提,女人就象是一头被拉长了脖颈的褪毛鸭子,给从地下直接拽起来,抻直了身子。
  「我常揍她。一有高兴的事就揍她。当然,要有不高兴的事了更得揍她。」
  「你知道的。」铁链叮当地响,娜兰女人的蒙着的眼睑朝向发出声音的方向,轮流着找人的脸,有点象是一头忘了家在哪一边的小母狗。「分开腿。」老黑不废话。女人的光脚掌蹭着地面一点一点地往两边挪,不用再等人说,一边就打开了交错着挡在身前的手。
  两双眼睛看着这个瘦弱的女人,这时候展开的胯还是够宽、够阔,怎么也是上了三十的女人了,那块地方本来该是满满的,软软的,该用个蜜桃来形容。可是在她身子上,毛发长得淅淅沥沥,疏空的地方是受过的伤,露出来的疤结发红发亮,光光滑滑的象是砂皮打磨过的赤褐色的枣木疙瘩。看着她的那两爿门户,干,瘪,皱,打着折子,有点象是零零星星长了野草的旱了的红土坝子。
  老黑的上身虽经常光裸着,可一直穿着一双雕花的黄牛皮靴,后面带铁钉。
  没见他的身体怎样大动作,只是他的左脚背往上飞快地挥起来,在女人光裸的大腿中间闪了一闪……黛娅阿蓝就在站着的两人眼睛底下弓起了身子,她沉闷地「哦」了一声,先象是在原地蹦高,两脚离地朝上跳,然后就双手紧捂着私处蹲到地下去,她紧闭上了眼睛,又尖又窄、颧骨高眼窝深的脸盘仰向上天,转向东边,又转向西边,上面似乎是只剩下一张绝望的大嘴巴,张开着,可等了半天,就是没声音……似乎是,疼全给压在她的舌头残根底下了,挤不出来了,吱吱哑哑的。半天又一甩头,她摇晃着向身体一侧歪斜过去,用那一侧的膝盖顶在地下,她靠这个当支撑晃着自己的肩膀,扭自己的屁股,拧着腰,就好象她是在把自己当作一条毛巾一样地搓揉着,好象这样可以把充盈在自己身体里的疼痛象水一样绞出去似的。
  她这么挣扎了点个烟的功夫。只这一脚,就让她象是被汗水洗了一个脸,又洗了一个身子。又长又乱的头发从赤胸到裸背,前前后后地粘了一身。「哦…
  …哦……」她嘶声说,终于从嘴里换过了气。她蜷缩着趴在地下抬起脸来,没有瞳仁的一张脸,也没有了精神气,空洞洞的吓人。老黑的皮靴顶在了她的尖削的下颌上。
  「起来,站直,我的女勇士。」他笑:「呵呵。呵呵呵。」时间象是是没完没了的长。只是有单调的铁器的声音。这一次重新面对男人站直了的女人下意识地把双手挡在了自己的身体下。
  「手,他娘的手,拿开!」这一脚更重,女人先是往上,再是往斜后方摔了出去。
  「哎呦……呦……」女人沙哑的嗓子哀哀地叫,这一回她毫无抵抗,完全躺平在了沙地下,仰面朝天。她把自己两条细瘦的长腿扭绞成一个奇怪的结,一起往肚子上收回来,一双赤脚板高举在空中,乱七八糟地划过来,又划过去,就象是在水里游。铁链子跟着她们,一起在半空里左右地晃荡。
  「哎……呦……哎……呦……」女人扭曲着脸猛劲地直往后面仰,在沙子里一挺一挺地,蹭着自己的后脑勺。好一阵子,她才呜呜着哭出了声。
  老黑走上两步,往下看着她流了一脸的眼泪,照样是一句话。
  「起来。给我,站直。」「哦……哦……,阿巴……唔唔……,阿……阿娅……哎……呦……」她断断续续地答应。下面疼,哪里还够力气支持起来身子,女人沉默着在地下滚呀滚着,滚到脸朝下了用手撑着地,先拱起脊背来,变成了跪,再抬高屁股,变成了蹲。收回手去重新捂紧了肚子。
  大家默不做声地听着她粗重地喘。「阿巴……哦……阿巴……」一边摇晃着挺直腿,把自己的上身抬起来,抬起来。她的脸就象是一张踩皱了的锡箔,苍白歪斜着,不成正形。
  「阿巴……阿巴……唔唔,唔……唔……」她茫然地喃喃着说。李素馨向下看到她挨过了两脚的身体,鼓出来一团肉块,象发起了的面似的挤开女人的两条腿,红着肿着,湿漉漉的沾着泥和沙。
  虽然是快足月了的大肚子向外挺起来挡在上面,可是被全身晒成了棕色的皮肤一衬,嫩得红得仍是象个熟了的果子一样分外刺眼。挤歪到了一边的肉缝缝含着向外淌着的血,一丝一丝的往左往右分开流在她的大腿靠里的那一边。
  她一直抖抖得厉害,既是疼又是怕。她准是根本没有劲收拢回去两条腿了,至少是,老黑不用再叫她把两腿分开。老黑一声没吭,直接一脚,力气也许是没上两回大了,可撞在肉上的声音,闷闷的总那么让人心里发紧。
  女人就在原地直接瘫了下去,她象一个肉团一样在青衫黑鞋的李素馨的脚边翻滚过来翻滚过去,呜呜的响声憋在胸脯里面闷着,怎么也逃不出来,再要喊她起来,她哪里还说得出话。
  赤裸裸的锁了一身铁链子的女奴隶黛娅阿蓝开合着嘴唇,一脸的沙土一脸的泪,就象是一条往石头地上摔打了两回的大青鱼,扑腾着,抖着,活动着嘴。她还真的试着爬,试了一回两回,膝盖里的骨头关节在皮肤底下滑上滑下的,大腿小腿上的肌肉一阵阵地抽,可是每一回到了最后,总是突然放弃了似的,又松弛地瘫软下了地。
  「我用我那把鬼头刀打赌,要是在春天的时候,要是她肚里还没那么块肉,她还能站起来两回。我知道。我试过,我经常试。」「不过得有鞭子帮忙,屁股上挨上几下爬得才快。今天……算啦。」老黑上前一小步光靠右腿放稳重心,抬起左脚来往下跺,这一下皮靴的跟落在娜兰女人左边的胸脯上,钉子扎进去扑哧一下子,女人嗷的一声,甩头,老黑顺势抽回脚踢上她的肋骨,踢得她在底下又打一个滚。
  再跟上去,左脚踏住了下面那支细细的脚腕,肮脏的光脚板半侧着,朝天仰着,从足跟到脚掌弯进去一个深深的弓子,瘦得象是一根柴,才看到她的五个脚趾头原来已经不齐全了,中间的缺了一个。
  老黑的靴子左右着拧,女人准是疼吧,瑟瑟的只见她在下面哆嗦。老黑再抬腿,一起一落,只听到脆生生的,喀嚓一下子。
  都呆了一呆,一时间没了声音。然后是女人抓人心尖尖的叫,长长的,弯弯绕着,总是不停,总是不见停。女人缩成了一个球,打着滚去搂自己的脚腕子,她早已疼得没了方向,直是往老黑两腿间拱,老黑一边笑着一边退,再往她的光屁股上加上一下子,让她在沙滩上掉了个方向。
  「娜兰奴黛娅阿蓝抗拒约束,自残身体,逃避劳役,皇上圣明!早有旨意,凡娜兰奴隶伤,病,不堪役使者,剐!」老黑回过脸,看了看紧闭着嘴一声不出的,青衣的女人李素馨,再看看身后芙蓉河沿一溜停过去的,大大小小,有篷的带帆的船。
  「虾壳子,还有小顺,去河边喊几声,就说今晚有事做了,干一回女人,能领三个铜板。」
  ●(二)
  一根大树干,从中间正正地锯成两边,一左一右分开着扔在河滩上。朝上的一面,一道一道凿出来半圆的槽子。赤身裸足的娜兰女人们先在前面的沙地上跪整齐了,再前前后后着挪动身体,把身后放平了的小腿凭感觉往那些槽里头填,一觉得放对了位置,就停下不再动弹。老黑手下的四个兄弟两人一边抬起一丈多长的另一半木头,「一,二,三!」往下面一合。
  两头看一看,都枷严实了,拖起来木头上早钉好了的铁链条,左中右各有一道,哗哗的绕上,咔咔地上上锁,把个大木枷结结实实并成了一体。中间夹紧了的十二个女人,膝盖在沙子里跪着,脚腕在木头中间枷着,一晚上不能再挪窝。
  一整条大木头,后面,露出来翘在空中的一排光脚丫,前边,是十二爿女人的光屁股。虽然是初夏,在这个背靠着山林的小镇子边上,凉气好象是一条只见影子不见身形的蛇,从雾蒙蒙的芙蓉江面上慢慢着爬上来。月亮大了。女人们光裸的肩膀,滑溜的背脊,蓝蓝的泛着光。
  再往前边,河滩的沙子地下,仰着面对着天的黛娅阿蓝的脸,在该是眼睛的地方,白蒙蒙的一对合着的眼睑,从底下往上,空洞地盯着她自己的同伴们。青衫的素馨突然打了个寒战——她觉着她象是也有眼神,象是还有一对隐在脸孔下面什么地方的眼睛,正用个什么特别的办法往外看。
  黛娅阿蓝的肩膀搁在一条横放着的长板凳上,头脸其实是倒着挂下来的,手臂拉长了捆紧在凳腿下面的横档,髋却已经悬在了比人膝盖再高一点不到人腰的空中,两条腿往两边大分着张开再往高处斜吊上去,中间站着的赤条条的男人,手在下面环着往上提起她的屁股,自己已经深在了女人的身体里面,竖眉斜眼的往前直撞。
  在男人的肩膀后面,黛娅阿蓝血迹斑斑的一双赤脚,定定地钉在了凌空里的两个点上。那里一直竖着两根相隔二尺五的木头桩子,一人多高,下面一头在沙土里埋得深,立得稳稳当当。
  跟人腋相齐的,女人的光脚背拗起来连着腕子的拐角处,小手指头粗的铁钉直扎下去,牢靠的吃进后面的木柱子里,把一对脚掌硬是压平了紧贴着木头面,就象是,黛娅阿蓝人横了过来,一脚踩着一支独木桥。腕上的链子没解在下面,荡出一个半圆。
  两根柱子通体颜色深黑,象是上过了油漆,能反映出月亮的光。
  「就是这两柱子了。」老黑说,「下来的时候二十三个女人,看看现在,少了的哪儿去了?都是钉在这上头零割了。皇上要这么着的,谁敢不听?」「点火,点火!点两个火把!」中间的男人往前一弓,一声低吼,女人就在板凳那头嗷地一声,脚上的钉子眼里往外涌出一股血水来。男人往后一缓,女人就在那一头呕地喘一口气,双腿低下一低,腿肚子上筋肉软软的一松,钉子眼里又往外涌一股血。
  「啊、啊、啊、啊……!」男人的手越来越用上了劲,从两边掐进了女人的腰,现在只是看他往前挺起不再见退了,屁股上大块的肌肉一颠一颠的只管往前拱,女人脚腕骨头旁边的青筋一跳一跳的象是要炸开,腿绷得象是生铁铸浇出来的那么紧,那么硬,最上面的小脚趾头却奇怪地一翘一翘着……嗷嗷的哀号全变了吱哇的怪叫:「阿巴阿姆啊,哎呀呀呀……」「呜」的一声出气,男人腿软了,膝盖下弯,上身也伏下去了,在女人挺起老高的大肚子上磨着蹭着,一张嘴,软软的咬住了女人的胸脯肉。
  「妈妈的,起开啊!」周围的汉子们盯着等呢。干女人,还再挣钱的机会能有多少?驶船的,水上漂,在乎过什么?本来就不穿上衣,现在,更是连裤头都扯开扔在船舵边上了。一个一个的胯下面,都挺得半天高,还没轮到有肉包裹,只能自己先用手捋着。
  前面这个起开了。举高了松明火,照照,肿起来的大块还是肿,撑起来的肉皮底下象是包不住的一泡水,晃荡着,有波浪的样子,更亮了,也更红。觉得的是,用指甲划一划就能掐出汁来。不同的是原来挤扁了的缝缝,不知道几出几进被撑开了大敞着,象是过过了火的老城门洞,没草,没树,肉扇扇往两边挂着,深处黑得看不到底。
  转过头去问旁边提着两大串铜板,管付帐的兄弟:「几个了?」「十九了。」
  「二十八吧。满二十八了叫我,送她走。」下一个轮到的汉子已经猫腰钻进了两条大腿中间,一手在下面端着自己的东西,顶住了女人的肉,滑上来滑下去的找地方。
  ●(三)
  出樟埠头镇,沿芙蓉江,向北五里地的山缓坡上,一道方二十丈的木围墙,选的都是五十年生的樟树,一抱粗细。
  方城的墙里按东北,西南,西北,东南四方,每一角上各搭了一座原木的大屋,里面长通铺,分住着金木水火四个营的兵丁。场子中间,二丈五尺高的旗杆下是以土为名的将军的中军。马厩在后头,靠后墙,对外号称饲有百匹骏马。马厩旁边还钉起来的又一道木头栅栏,透风,露天。从娜兰带回来的三十六个女俘虏,到那时候,已经在里头住满了两回春夏秋冬。
  分出了一个小队的军士驻扎在前边山顶的樟树关上,放哨,看门,护卫过往商贾震慑零散盗贼。还剩着半边脸的,带队的卒长老黑,是万将军家乡里带出来的子弟兵。万家军把主力摆在山下,以城为据,凭江水做进退。前出可以封闭横锁南北的关口,若是中原方向有事,登船顺水三天两夜就能进击到东南地方。
  娜兰之战以后,大周就一直是太平。万将军的人马守着这道不会有人来攻打的关,渐渐的丧尽了锐气。不打仗,万将军知道他的兵就跟盗贼没有两样,他不知道拿他们怎么办,他也不知道,他该拿他自己怎么办。大周的军纪,驻防的将士不能带家眷随营,可是要有纳妾呢,最靠近的岭南府都在三百里外,谁又会来问上一声?
  从第二年初,万将军就不在城外的兵营大院住了。他在樟埠街南,安徽老胡家青砖大门的隔壁盖了座小楼,围下了一个院子,向试春院的陶妈妈买下了新到的姑娘李素馨。传说素馨是京官的独女,因为谋反罪名家中男丁发配女眷发卖。
  没有人能说准她为什么最终落到了樟埠头的试春园,只是都很肯定的说,她是还没开苞的妹妹,真的没有见过客人。
  隔三差五的万将军还去营里看看。从中军绕到后场,他就是想看看他的马。
  马房门开着,可是他没进去。他先听到了里头在闹腾。男人们嘻嘻哈哈的,夹着女人的哭。从门外往里看,里头十多个他的兵,脱得精赤条条的一丝不挂,被围在圈子中间的那个瘦高的女人,好象是叫个黛娅阿蓝?娜兰竹寨三个月的浴血围城,她就是那个守在城里面的对头。
  她当然也是什么都没穿了,凡是被带回大周的娜兰女人,不论身份贵贱,是官是民,按旨就是得一生一世光着——皇帝就是那么个意思。黛娅阿蓝四肢着地趴在地下往前爬,一个兵倒过来提着红缨枪,一握粗细的枪杆抽着她的屁股。浅褐色的屁股蛋上,横一道竖一道的鼓起来鲜红的肉棱子。
  夏天里,白天,大太阳烤着的时候,叫个娜兰女人出来,说一声:「跑,跑圈!」她就得光着,一直在场子里转,一直晒到满脸满胸脯都大红得象熟虾米一样,不叫停,她还是不敢停。
  冬天,晚上,刚下过雪了,说:「出去,跪外面去。」她就得乖乖的拖带着一身铁链跪到雪堆里去。至于趴下学马跑,学狗叫,这些都是普通功课了。
  「娜兰的小婊子,今天大伙宠你放你自己挑一挑,喜欢要哪一匹公的嫖?」
  爬着的黛娅阿蓝抬起头来,挡在眼前的是一骟马的肩膀,骨架子瘦嶙嶙的,可是轻巧,有点点象是长了两对长腿的飞鸟。青色的马鬃披下来,油光水滑的锦缎一样。她轻轻说:「就这。」粗野的笑。顺手一杆子打在女人腰上:「好,爬进去,爬它底下去舔它!」两年下来,这也不是才十次八次的事。娜兰女人膝行向前,稍抬身子,脸就拱进了小马的胯下。女人左手在上,环着往下捋它的器具,托起来正好就在自己的嘴巴边。黛娅阿蓝的舌头束着探出唇来,尖尖的,一闪一闪,飞快地点着它顶上的那条小沟。空出来的另外一只手,却悄悄向下,伸张开指头,抚住了自己肚脐以下三寸外的三角地。不先弄湿点怕是它到时侯进不去。
  它有多粗啊,比女人张圆了嘴巴还粗吧?女人半开着唇摩挲着它的顶头,用脸颊,蹭着它粗的毛的杆子。它有动物的气味,动物的尿水,动物的汗,跟人一样,也是咸的。对这些,女人早都知道了,早就都熟悉。公马不爱干女人,公马只爱干母马,那是它的天性。可是天性也能改。
  去年冬天大雪的时候,黛娅阿蓝在马厩里爬了整两个月,两个月没准她站直身子走过一步路。只有一句话:「让马操。」她光着屁股,在它们的肚子底下爬过来,又爬过去,摸它们,舔它们。被生气的公马一踢一个滚。
  可是兵们不管马的事,兵们只管揍她。她一被踢出来了就挨揍,一直揍到她抽搭着再爬回去。她慢慢的知道了,时间一长,马认识她了,让她摸着,让她舔着,马们还是喜欢的。
  她跪在那儿,用整张脸跟它们整天腻在一起,玩,玩很久,呲着牙齿磨它,伸出舌头围着它走圈圈,最后再加上自己一双手,拢起来卡紧了它的根子……小马就一挺一挺的,两条后腿支楞起来了,一边嘶叫着,一边喷得她一嘴一脸。可是她还是挨打,挨红缨枪的杆子捅屁股眼。
  当兵的还要看马们干她的屄。
  她拖出来干草捆,先在马肚子底下搁好,慢慢的给马揉着,搓着,等它挺直了,就停下,让它急,急得它在上面跺着小碎步子团团打转。她在底下笑,笑到马伸下脑袋来,朝她看,看半天。她再拱进去,舔舔,咬咬,吮一吮。再回来靠在草垛子上笑。那时候她看到马抖着腰,往下矬了。
  她自己,再往草垛上仰着点,脚趾头再帮一帮,踮起来,把自己的髋往高处送。手在下面找着了它,握住,帮着它蹭啊蹭啊的,顺着大腿朝里一面悠悠的筋肉蹭上来了,她全身仰平在了沙沙响着的棕黄色的干草堆里,两脚离地,凌空了的大腿合起来夹住了它。女人觉得下面半个身子空落落的,整个背脊刺刺的痒。
  一个圆溜溜的头,一个软绵绵的窝,都有点咸着了,前边,有水顺着她的肚子倒着浸润出来,后面,水满出了屁股的沟子流下了地。肉片片牵扯着筋连系着膜的,结着嫩芽苞苞的,用粗拉拉的毛发遮掩着的,她的那个器物,象是一碗里浸散开了的血燕窝,一片一片的滑。它那个,人拳头一样大小的头,往口子里咕涌进去的那第一下子,黛娅阿蓝满心里想要哭出来,说不清楚到底是为了什么。
  将军转身走了,在大营门口停了一停吩咐跟着的亲兵小顺子:「明天早上,找两人把那个女的送到镇子里,送我那去。」「把我的三匹马,也牵到那边拴着吧。」这就有了一年。一年里,素馨住在小楼里生下了一个男娃娃,黛娅阿蓝每天睡在院子后面的墙角边,只管着照看将军的马。一条长铁链子盘在地下绕着圈,一头系着黛娅阿蓝的颈子,另一头,用一把铜锁锁在拴马的桩子脚上,一年里没有解开过。
  可是一年里她也没怎么挨打,也没有什么人不管白天黑夜的,再爬上她的肚子。将军常来看马,可是不看她。马们,在棚里和将军嘀嘀咕咕的,撒着娇,她在棚子外边,铡短青草给马备料。
  这时候总是很安静。一男一女的这两个人,三年前不共戴天的仇敌,现在挨着同一道砖墙的边。黛娅阿蓝低头看自己下面平直的小肚子,网着一道一道有横有竖层叠起来的,泛红的旧伤,自己两条细长的光腿上,尽是磕磕绊绊的骨头节子,外面挂出来一条一条牵连着的青筋。
  娜兰来的女人提一口气按在铡刀把上用力往下压,虽然是冷天,汗珠还是一颗一颗的从额头甩下来,没有约束的乳房往身子两边直是晃荡。刀刃压到底了,抬手背抹一把汗,手肘往下落的时候,突然停在了半空。她觉得掖下拱进来一头湿漉漉的大鼻子,小马从棚子里出来了,正低着脖子蹭她的腰。
  她扭过头去,眼睛扫的却是里面那个男人,只用了一眼,她看到的是,他也正在看着她。回过身来,她往铡刀的木头架子上趴下去,她两手握结实了架上的木头横档,弓步低头分开腿,把光屁股冲着后面的那些公的活物,撅起来,摆到高低正好。
  它们现在已经不用再哄着宠着,不用再花力气搓揉半天了,它们现在自己就能找准地方。两条马前蹄跨上来踏在她脸底下的泥里,热烘烘的马肚子一鼓一鼓的,压上了她的光背脊。她扭着腰往后找,光裸的皮肤在暖和蓬松的马毛丛里头磨蹭,她一门心思在找那条硬硬的物件,好把自己的门户给它送上去。
  三年女奴的日子过下来,她已经不怎么能抬高眼睛看人了,马的胸脯压在她的后脖颈上,就算想抬脸也是抬不起来。她差不多没有听到脚步声,可是突然一下子就知道了,住在楼上面的那个女人,正站在她的头顶前边。楼里的女人好象从来就没有进来过后头的马棚,也从来没有跟她说过话。她一直就象是根本没看见身边还有她这个人。
  她默默的,继续低垂着头。透过瀑布一样直挂下地的黑头发缝里,她往前只是看见了三尺地方外面站着的那双绣着银合欢的藕荷色布鞋,绸的裤脚微微地拂着。
  半天,半天,没见她们动上一动。
  然后小马就狠狠地撞进了她的身子,撞得她整个后半边涨起来烧了起来,象是要往四面八方炸成碎肉碎骨头片片,上天的上天,下地的下地。
  ●(四)
  这一年,大周二百三十六年的秋天尾巴,岭南府沿海各地接连报急,说有扶桑岛国的海匪驾着两桅的快船,杀人,烧屋子,抢劫财物。化外的番地人心狠,手辣,船也快,三天的工夫就能毁掉两座相隔二百里的城池。万将军受命领军出樟树关,防卫岭南府,樟埠头的军营里只留了二三十个兵卒看家。
  半夜里,赤条条的娜兰女人躺在什么也没铺的光土地下,迷迷糊糊地翻了一个身,拖动了拴着脖颈的长铁链子,哗啦啦的响。一天比一天冷了,明早象是要下霜,可活儿还是不能拉下,她揉着眼睛爬起身来,给剩下的唯一一匹小青马添上夜草。黑花和大虎随军走了,那是两匹西域的马,高,大,跑得快,合适在海边的平地上使唤。
  小青是凉族土司凉沙岱送的高原马,腿细,短,身子不比毛驴高多少,可是结实,爬起山路来一窜一窜的,就象一头山羊。小青准是有点孤单了,水汪汪的大眼睛象是个半大的孩子,睫毛那么长,闪一下闪一下的看着女人的脸,隔着马槽,它把整个脑袋拱过来挤进了女人的一对乳房当中。
  黛娅阿蓝有点心软,腕上的铁环磕碰着,两手抬起来搂了它的脖子。毛茸茸的贴在自己的胸脯肉上,膻,可是暖和。
  正是在那个时辰,正是在那天半夜,小楼另外那一边的樟埠街上,突然间,一连串火药爆炸的光焰直冲上了黑的天。
  先是有喊声,男人粗野的喊叫,奔跑,马蹄,孩子在大哭,还有狗叫。黛娅阿蓝听到大门上撞了三声就哗的倒了,房子里的楼梯上脚步在咚咚的响,她听到李素馨尖细的声音在喊救命,娃娃在哭……转过屋角冲进了后院的另外四个扶桑人突然停顿住步子,他们看到火光底下,一个周身上下寸缕不着,手脚上坠着粗铁链子的年轻女人,搂着一匹小马的脖颈,两双眼睛一齐默默地盯着他们的脸。
  敌进我退,扶桑人绕开岭南,避开了万家大军的锋芒,沿海北上直到福建才登的岸。扶桑人够胆,够狠,抢足了马匹,三天中三个百里奔袭内陆深处的,直是到了山边的樟埠头。留守军营的那么几个兵士根本没有敢弄出什么动静,躲在木围墙里一声不吭,扶桑人对他们也没有兴趣,扶桑人只要能带上走的东西,和女人。这一夜里,樟埠头城中,四面火光冲天。
  「你,娜兰女人?奴隶?」扶桑人问,「马,万的马?大好的马。」他说着中原话,可是怪模怪样的调子。「拉起马,出来,出大门那边来。」手指埋在小青的背上的毛里面顺下去,马在发抖,她轻轻的拍拍,开口说:「铁链,拴着。」
  那人的大手摸上了女人的颈子,拉起垂落下地去,盘来绕去的长铁链,「这个?
  是这个,东西?」刀光闪了一闪,「当」的一声,「可以?走。」转过楼角绕到前头,对面陈记油坊穿起的火苗,已经高过了院子旁边的樟树稍。隔壁胡家外面,箱子小柜,开着盖的,掉了门的,扔了一地。布匹丝绸散开堆成了堆。
  自己的这一边,迎着街的大门大敞,外面街沿下围着一大群黑影,在他们的脚底下,趴着一个雪白的女人身子,肩膀塌在地下侧过脸贴着青石板,膝盖曲起来在肚子底下蜷着腿,光溜溜的屁股翘得上了天。黛娅阿蓝看着她下面那双细巧的脚,脚跟溜圆的就象是两颗珠子,让人心疼。她想,她还真没看见过她光着的脚呢。
  「老万的,女人?」「大好!白!」一个男人贴到那个白身子后面,也跪下,扒开腿…女人挣起来朝前爬着躲…立刻被前面的抬脚跺在了肩膀上:「动?回去!」
  男人换手到前面插进了女人的胸脯底下,握满了两把白的肉,捏着,晃着,往后拽,再拽……一下子赶着另一下子,噗噗的响,一会儿工夫,后面那个心满意足地呻唤出了声音;前面那个,惨白惨白身子的李素馨,哀哀地喘出一口长气。
  下一个上来,满把握住她削的膀子,往边上一掀,给她翻了个脸朝上。女人腿脚大开的躺着,纹丝不动,已经不用人管按她的手脚了。再一个下去,趴到了她的身上边。
  最闹的时候过了,这才有人回过脸来,看到了黛娅阿蓝。「这个女人?来看看……这个女人也长得好,长得,也是好。」一个扶桑人凑了上来,穿着上衣,下面光溜溜的,粗腿。「你,过来,也来。」往旁边推一推小青马,拖起脚下的链子,娜兰女人向街上走,胸还特别挺得高,黑黝黝的眼睛象是什么也没看见。
  大家都扭过了脸来,有点傻的样子朝着她看。杀人就象砍瓜,眼睛也不会多眨一下的扶桑人一时脑子转不过弯,他们准是觉着一个看马的女奴隶应该趴下去哭才对。
  一直走到上了街面,低头看看脚边,下面一个身体,背脊朝上,腰窄肩宽,背上扭起来竖的筋条横的肉块块,吭哧吭哧的正下着死力气;下面,白白的豆苗一样的女人,细窄的一束,给搓揉得颠来倒去的,一副腿脚伸开去,又收起来,收起来夹住了男人的胯,又伸开去,那个怯生生的,特别没了主意的模样,就象是一对还没断奶的白羊羔羔。
  看着,看着,黛娅阿蓝的两只手叠起来,收在了自己的小肚子底下,再朝上面,紧上一紧,自己觉得手腕上的铁器的凉爽,贴紧了唇口子渗进深处去。黛娅阿蓝一低头,曲膝在女主人身边跪得端端正正。喊她过来的那个扶桑男人就站在她跟前,他那个东西挺了半天,一直没有软回去,正在她的脸前晃。
  很久,不知道多久,她闭上眼睛,欢娱地呻吟出了声。咸的粘在嘴里,上下都是,她用力抿出口水来,和着往下咽。很多人,不知道有多少人。
  「看,你的女奴隶会做,比你好,好很多!」另一边说:「看着她,看她的舌头怎么做!」她没有去管他们。又一个男人等在了她的嘴前边,她的舌头伸出去,伸的那么远,那么的转,她想到蛇,想到蛇信子分出的叉。那是个胖男人,圆嘟嘟的一大团,给她刺激得朝上一跳一跳的蹦高,让人想起小时候在池塘边追着玩的青蛙来。
  「噢……头发……我的头发……」李素馨哭腔的叫痛,咚的一声什么东西撞下了地。
  她也没有去管她。用不着偏脸去看,用不着眼睛,她就已经嗅到了,另一个女人的肉的熟香。她自己的赤裸在夜里的全身的肉,都在张开来感觉到另一个赤裸裸的女人的,咸的,腥的,醉的气味,她想到,她的女主人就在边上紧挨着自己,跟自己一样赤裸着,跪坐着,湿的粘的滑漉漉的声音就在她身边,她知道那是旁边的那个女人的嘴。
  她把一门心思只放在自己舌头上的这个男人,这个男人用一只手撕扯着她的头发,一拽紧了就直着用力气一点也不肯拐弯,急着要给自己套上套,套到底,他的肉在她的牙齿中间涨得满满的,噎得她觉得眼睛都合不上,他还嫌不够,还嫌不够。
  黛娅阿蓝抱着自己的胸脯往下坐,脸颊挤进男人的双腿中间去,抬眼从下面往上看,一蓬黑的卷的毛,堵在她的唇鼻耳目四周,一直长上他的肚子上去。
  他的另一只手垂在身侧,松松的提溜着一把雕着樱花的弓。黛娅阿蓝从脚跟上抬高起来,头顶齐了那个男人的肚子,往前拱一拱,再拱,转成从上往下吸,一直到她觉着男人的那块肉已经卡进了自己的嗓子根里头。她的手,绕上了男人的身后,手指摸索着够到了他埋在肥肉底下的,硬邦邦的尾巴骨头,她感觉到他屁股上大块大块的肉正在开始往里面收,一直收紧到象是打起了结。
  脸朝下了的黛娅阿蓝眼睛看着地,地下,正在她嘴里一梗一梗的那个男人的一对大脚,厚厚实实的扒在青石头上,粗短的大脚趾头一耸一耸的,倒是特别显力气。脚边上,团着一条皱起来的黑布裤子,上边搁着本来系在这人腰上的皮箭袋,箭的尾巴整齐的排开在口袋沿上,一簇一簇的,野雁尾巴上的毛。
  「万的女人,杀掉?」有人说。
  「杀掉?带上走,回船去……」「钉到门上去,等他回来看到……哈哈哈……」「那个,小的。杀掉。」这个声音象是个主事的,不笑,冷:「屋的里边去弄他出来,砍给万的女人看。」突然没了什么声音,有人正从后面楼里的梯子上下来,好象谁都在等。安静下了,响起来的一声奶娃娃的哭叫,才特别的扎人:「妈……妈……妈……」,跟着就是李素馨拖的长长的哀叫:「不……别!
  ……别呀!……」黛娅阿蓝上下的牙齿往一起合,切进软的肉皮里面去了。她同时把头向右边甩,那么大个的男人斜着掠过了她的眼睛前面。娜兰女人手往上抬,他拎着的弓就已经落在了她的右手里,她自己的身体,跟着向右转过小半个圆,左手扫过身前的地面,系箭袋的皮绳就绕上了她的腕子,右膝从地下抬起来,五个脚趾头一齐用劲压实,腿稳稳的扎好了弓步,跟跪在原地没动的左膝拉成了直角。
  右臂平直,左肘后掠,从手腕,到肩胛,隐在肉下的每一根大筋一下子凸出起来绷成了直线,跟弦上的箭尖一齐,指向了路后的大门。弓和弦,象是圆了的满月,满抱在她赤裸裸的胸脯前边,杀气,催得这个女人两只乳房象要炸开似的圆、滑、饱、满,乳突勃勃的立起来,直指正前。
  九尺外,雁翎箭直入人身,尾巴上的羽毛,象黑色的花一样散开在他前胸。
  刚从屋里出来的这个扶桑人后退一步,先是靠在了门柱上,接着腿软,顺着跌坐下了地。一手的刀磕在石头沿上,一声脆响,另一手里的娃娃哇的一声,落在他腿边,往外打了两个滚。
  一边上,刚还在黛娅阿蓝嘴里的那个男人,夹紧了腿,号叫着在地下翻着跟斗,黛娅阿蓝的眼睛前边,素馨四肢着地,不管不顾的挣扎往前,她往前伸出手臂去,伸得那么长,到底把娃娃够到了手。
  小青从她们身侧哒哒的冲了过来,第二支箭嗖地才离弦,黛娅阿蓝已经挺直了全身,她就象是踮立在了自己的左脚尖尖上,另一条小腿朝后轻俏的勾起来,娇气的,好象是在玩跳竹竿。脚趾头中间夹住了脚镣的铁环,朝空中一甩……长链子正好绕出一个半圆,落上了小青的背,跟着甩飞起来的是女人紧蹦的赤足,细细长长的光裸的腿,落下来,一左一右,正好紧夹了马的肚子。
  顺着上跃的势头,黛娅阿蓝的上身往马的另一边倒,一转眼她几乎已经倒挂在小青的另外那一面,弓已经换在了左手,腾出来的右臂擦着地面穿进了素馨的腰底下,手腕上拖下的铁链子打在石头路上,激起一溜火光。
  马在跑,娜兰女人的腰,闪得象雨里的蜻蜓,辗转飘摇,素馨闭着眼,只管搂紧了怀里的小娃娃,她觉得自己腾空而起,跌坐下来的地方,已经是在小青的背脊上,黛娅阿蓝的热气腾腾的胸脯前面。素馨象是在做梦,只觉得另一个女人胸脯上肉滚滚的两团,还有上面拧着的两个扭扭的结头,从后往前,紧紧地顶在她自己光裸着的薄脆的肩胛骨头上。
  箭镞的,菱形的面,划出光来朝着四面八方飞散出去;箭镞的,菱形的面,划出光来,从四面八方朝着眼前飞聚过来。弦在娜兰女人的手中,铮铮地抖,溜溜的飞出去的,往路前,往身后,箭箭没有落空。锡兰地方的铁木,雕出来的暗黑的弓,重得象铁,坚韧的弦就象是大树身上缠了一百年的藤。娜兰女人分辨着尖啸的风,她挥弓,点开每一道破空而至的箭,一个晶莹的响,亮起一小点光。
  马在跑,三面的大火在烧,正前的南面是黑洞一样的街口。出了那里,就是转着弯盘上山的路。城南边的万樟岭,四十里山路的山脊梁上,就是建了七百年的樟树关。小青轻嘶一声,抬前蹄,突然朝上一仰。黛娅阿蓝横挡出去的弓扫了一个空,黛娅阿蓝的人正向后侧,她收缩起全身肌肉,感觉着一支箭杆紧贴皮肤横掠过肋下,插进了她的怀抱里。素馨在她的怀抱里尖利地喊了一个长声。
  上山路了,铺的是大的石头阶,小青跃上了它。
  天亮了。看了山下一夜的满城大火,守关的老黑站在砖门楼上,焦躁得不能坐,也不能站。按他的性子是要带着手下这十几个弟兄打下山去,可是这道大门是奉了军令守的,他不能把它丢了。有什么动静让他起了个机灵,他突然觉得,正该要有件什么事。
  轻轻薄薄漫过的晨雾后面,两边参天的老樟树沉寂无声。老黑看到宽一丈余走五步上一个石台阶的王家的驿道上,一个赤着上下身子,手脚拖带着铁链的女人,湿粼粼油光光的一身棕色,牵着一匹矮小的青马。哒哒的马蹄声,清晰的踩出一个点,一个点,叮叮当当的铁链子声,磨着石板一片嘈杂。
  马背上,斜坐着另外一个女人,细白的裸体一样是一丝未挂,一支箭,穿通了她的小臂,扎在她怀中紧搂着的婴儿的胸口。
  ●(五)
  他顺着一级一级的楼梯,走下地窖底下去。最早在军营里挖这个地洞是存火药用的,有时候,也关逮回来的逃兵。现在,下面空着大半,没有什么东西遮挡了,要是有点声音东碰西撞的,嗡嗡的要响上半天。
  现在下面嗡嗡响着的是鞭子声,不急,慢吞吞的。过上一阵子,嗖的一声,是鞭子梢挥起来了,然后啪的一下子,抽在人的身子上。
  这个女人在这底下已经站了二十天。她的两条长腿往两边斜分开,脚腕上,合拢着一扇敦实的厚木头,木头的大枷长四尺二宽一尺五,份量全都架在她瘦嶙嶙的高脚背上。地下,染了一大片红的湿的泥。
  她的两支手腕是被穿透了才钉在一起的,用的是称半边猪肉的铁钩子,钩子的弯绕的大,一钩子能串上两条小臂的骨头缝。打上结,系上船缆,往地窖的顶棚上直拉上去,女人就举手,叉腿,绷直了站在那里等着鞭子。
  他的大军是在樟埠头烧焦以后的第二十天回来的。那么些天,老黑每天让弟兄下来,带着鞭子,抽。开始三天,一班两个人,轮换着动手,几乎把女人活活抽掉了一层皮。从第四天上才开始缓下来了,也许,还不该放她就那么死了吧?
  二十天前,天刚亮,扶桑人就撤到了芙蓉江边,登船解缆扬长而去。回到城里的老黑不管不顾的追出去八十里,别说根本追不上,真要追上了那么几个人大概也就是去送死。老黑直想杀人,可扶桑人也没给他留下个把伤兵残将可以杀。
  其实把黛娅阿蓝枷在地窖里狠揍更是没有道理。可是老黑就是觉得气,不知道气该往哪里出去。
  到现在,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该拿这个女人怎么办。亲眼见过了那一个晚上的事,听百姓们神神叨叨的一宣扬,现在他的兵都已经不敢靠近这个女人的身了。
  虽然是哪个娜兰奴隶若要反抗一定会被凌迟满门,夷平九族,可是那都是后事。谁知她什么时候一时激愤,发作起来,自己的脖子不是已经先折成了两截?
  他回脸招呼:「你们,做吧。」一个老黑带着三个亲兵跟在他身后。他们上前去,解开了绳头慢慢往下放,再是强的女人,站满了二十天也象烂熟的瓜菜一样,绳子松下五寸,人就软低去半尺。一直到全身子平躺下了地,软绵绵的半闭着眼睛,嘴里婉婉转转的哼哼。
  提起猪肉钩子来,连带着女人一双结满了黑血痂的手,搁平在地板上。拉一拉她的手指头,一根根拉直了分开两边,一边四个,一边一个。光砍掉最大的那个就行,让她再也不能够握持东西。斧头重,不用举多高,抬起来喀嚓一下,切萝卜似的,生脆。
  一直合眼不吭气的女人全身一震,拧起了眉头,呜的一声。又翻过她另一只手来,也把她摊平了,都看到一根一根细长的手指头在轻轻的哆嗦,可是她并没有拧着劲要挣脱的意思,也硬是没有睁开来眼睛。看准了,再一下子,这回分开去的大拇指头跳了个高,掉到暗影里去了。
  「上面。」一只大手插进女人散漫四溢了一地的长长头发,绕起来,握紧了往地下按结实。
  「闭上眼,别动!」另一只手掌捂在女人的眼睛上,向下拂下去,压住。
  几支松明火把聚在一起,照得女人的脸白生生的泛光。动手的男人右手捏紧刀柄,薄薄的刀刃象一片竹叶似的,迎上风说不定能飘。叶子一样的刃贴紧了眼窝下面的骨头坎,斜着插进去……轻轻的一声闷响,一股子清亮的粘稠的水从里面涌出来,溅了女人的半边脸。
  抽出来,刃上绕着血丝。甩一甩手上沾的粘浆,按住另外那边,也是一插,一抽。这一回黛娅阿蓝挣扎着扭了两下脸,女人颈子下的筋挣得一跳一跳的,只是拗不过三个男人的力气。一口长气吐出来,女人拧了个之字形的身子软回下了地。
  还剩下最后一件事。那么长时间过来,其实,大家心里也觉得有点堵着,有点别扭,手上也不是那么的有准头了。老黑左右看了看,自己动手提起那把斧子来,那么重的器具他只用一只手转上一转就掉过了头,铁的一边在上,木头把子竖起来向下当成木杵一样,他直舂下去,穿破了女人的薄嘴唇。
  一下紧跟着一下,地下那女人再也合不拢嘴,她的嘴变成了象是捣药的碗,满口里都是粗砺的碎裂声。斧子把提起来,一嘴的鲜血,上下牙床光秃秃的只剩下了粉红色的肉。女人使劲的喘,喘不上气来,她哽咽着直往后挺脖子,咳嗽着把血往下面咽。
  没了手指,没了眼睛,再是真的不能用箭了吧?这女人咬过那东西的,那就连牙也不能再给她留着了。
  「别让她们留在营里了。」他说,「全弄到河边去,给浙江人背东西去。」
  「老黑,你管管这事。」以后,李素馨还是住在老胡家大院子隔壁的那座楼里,不过他再也不去了。
  他就一直住在大营里边。
  以后,听说是李素馨有时去芙蓉河边看看。半边脸的老黑在那里看管着娜兰的女背奴。「瞎了眼的母畜生也一样能干活,」他说,他用铁链子系在她们的腰上,把她们拴成一串,「跟上,往前走就是。」老黑的脾气也越来越焦躁,他要想割下谁的舌头,打断谁的腿,不会有人去拦他。
  白天,赤身带镣的娜兰女人们背上粮油丝茶,石头一样沉实的大块土盐,在山岭两边来回的走,晚上,枷住小腿跪在河滩下任凭过往的船工们闹腾。黛娅阿蓝一天一天枯瘦下去,瘦到两边的肋骨一坎一坎的,就象她们上山的石头路,可是肚子却慢慢的见着挺了出来。怪的是这么五年下来,在她还是头一回。只不过驻防的军营不同京城,军营里的规矩可是从来不让娜兰女奴生出娃娃来的。
  营里就那么些个人,谁都认识谁,谁知道是谁弄正好了?不能出来个万一。
  ●(六)
  要从人身上活生生的割下肉来,可以用铁钳,也可以用钩。切开来的肉是滑溜的,泡着血水里,人手拿不住,再说,也不能总是就光用赤手在血肉里摸来摸去的吧。用钩子能把它掀翻起来拉紧,刀口才能有咬住劲的地方。当然了,更是要有一把刀。
  老黑拣了块鹅卵石磨这把刀。他不是要把它磨锋利了,他是要把它弄出缺口来,把钢刃弄出来毛糙的翻边。扔了石头抬起头来,那一边,两条女人支棱棱的光腿中间,一个男人掐着她站在沙子堆上,还在鼓着往女人身体里头猛使力气,这一边,女人的头仰到板凳底下去,朝上亮出来的是一条长脖颈,和一副尖削的下巴。
  老黑的手伸下去摸,摸到一只纠缠了头发乱丝的耳朵,捏紧了,提上来,提到自己的眼睛底下。女人的头侧向一边,「嗯嗯」着,一下子没弄明白正在发生的是件什么事。
  「试试刀。」他没说完,刀子已经贴着耳朵根子锯了进去,钝,锯得直晃。
  女人自己也在晃,先是短短的啊了一下,受惊多过喊疼,一半了,又啊了一声,带着长长的尾音……这回是疼了。
  「虾壳,抓住她的头。」手上再紧两下,第三下捉住人耳朵的这只手一松,分开两边去了。
  扔开那片软骨瓣子。虾壳把女人的脸转朝上,这一回,他钝钝的划在她的脸上。刀子钝,可是力气重,一片女人的脸颊象活了起来似的,自己拱着起来了,带着锯齿一样毛糙的边角往上边翻。头一眼看上去里面是空的,底下有一个裸出来的嗓子的眼,在红红的肉腔子中间一撑一撑的,吹起来一个气泡……没有几个人敢盯着不眨眼的,眨过了再睁开看,女人半边脸上已经填满了流着的红色,割开了挂下来的一扇巴掌,就象是剥空起来的橘子皮。嘴里面传出来的,满满的是咕嘟的水声,偶而夹进一个尖的哨子音。女人的眼皮子一翻一翻的象是硬要往上睁开……老黑转过来,不再看她的脸。
  「小顺,小顺子!」有点发木了的小顺子打了个激灵。
  「她的奶子,给我提起来!」娜兰女人的瘦泠泠的胸脯仰朝着天,本来已经空口袋子一样的乳房,一只歪到了身子外边去,另一只垮在累累凸起的胸骨上面,摊着,扁着,就象一只大烙饼。小顺子扶起来耷拉下去的那一只,捏紧奶头,提,觉得手中冰凉没有热气。
  刀尖紧抵在这具瘪的皮囊面子上,已经深凹进去一个大坑了,都还没有见到血,刀口再转向下,来回的喇着……软软的皮面顺着下来逆着上去,给带动着来回的翻腾,象是包饺子前正使劲擀着的熟面团。猛一下子,贴着刀边突然冒出来三个红血珠,整把拉出来,下面原来已经呲开了一条裂口,口子内面,透明的汁水里淹着的净肉,白的,突然一下子开始泛红。
  小顺子的手在哆嗦,他只想扔开这个东西。老黑另一只手里的,铁钩的尖斜着扎进了切口底下。女人整个身子突然往一边猛甩,拉歪了下面垫着的长板凳…虾壳飞快抬腿踩住了一头,用劲,把它往沙里压结实了。
  钩子用上了劲往外,连皮带肉的撕出一个空来,动作稍慢了慢,咕嘟出来的血就流的看不清楚了。再撕,撕得空挡更大,刃横着削过去,一刀变成两段。黛娅阿蓝落回去的乳房的一边,留下了一个三角形的大缺口。
  钩子够上了破口的边,再是撕起来,刀子,再抹。
  一头钉在了木桩,一头捆在木头凳子上的,悬在空中的女人身体,狠狠的,扭曲着自己,靠她悬空起来的腰,靠她自己被钉透了的,已经拉来扯去散了形状的两只光脚,狠狠地用着力气。向一边不成,反回来,又向另一边,永远也躲避不开扎进来的铁尖尖。她的嘴里噗噗着响,割穿了的腭下面颌上面都浸着血,喊叫声全都变成了血沫子往外面喷……她往回猛抽自己的手和腿,疯了似的,往腰底下的空地里打着坠,可是她也永远落不到地下去。钩子照样提起来她的肉,提起一块,就切下去一块。带着皮的片片,给钝刀子锯的,边缘上不清不楚的青色的紫色的筋络脉管,牵绊着刚刚分离开的身体。带着肉的卷,朝里一面粘着大块的肉柱,细丝丝的小肉条条,白生生的掉在地上了,还在一缩一缩着动弹。
  一圈人全都向后退。「钱,还有钱。再上,接着上,别让她的屄空下了…
  …照样,还给钱!」正扎在黛娅阿蓝两腿里面的这个男人,眼前一片血光。女人身体在外面扭,里头裹着他也在扭,拐着弯绕圈圈的扭,他不知道她到底是因为外面的锯着肉的刀子,还是因为里面捅着的,他的自己。咬起牙来,鼓起精神再冲进去一回,两回,滑出来了,软了。他的腿也软了,往后坐到沙里,眼睛发直。
  半天,抬起脸来,他看到一个铜板打在另一铜板上,掉在他的,光脚趾头前边。穿青的女人站着,低着脸,眼睛落在他有高有低的光胸脯上,半天不动。突然俏俏的笑了,「再加两个,还行不?」胸脯上的破口已经那么大了,钩子尖尖的掏进去,出来是空的,再掏进去,出来还是空的。进去,打横,到底,拎起来一溜滴滴答答粘着浆水的小泡泡。长长的往外拖……跟出来一蓬扭来扭去的细长管子。
  重新从沙子堆里爬起来的这个男人,一手攥紧了拣起来的两个铜钱,另一只手,狠劲的攥自己下面的东西,攥紧了它,闭上了眼,再是朝着前面胡乱的捅,腰紧贴上去了……「哦!」他胡乱地喊着叫着,急得跺脚:「有了!有了!有……」上半身朝后歪得老远,躲开女人的破烂胸脯。
  嘴里的,脸上的血象是褪下去了?是沥干净了,还是都流到,自己疼得抽起来的胸脯那边去了?
  「哦……哦……」她模模糊糊的试着,好象是找回来了自己的声音。
  要有声音,就得有气,她把自己的肺撑大起来试,只觉得腔子里外四下都是断头裂口,互相牵扯着痛,撕来撕去着痛……她不知道能不能把自己变小,变薄,缩到疼痛找不着的地方?把肋骨,一直贴到自己的后脊梁上去,是不是就没有那么多的零碎去喂着刀子慢慢的割了?
  一声直直的嚎叫,窜了出来,听上去分不出是个女人,还是个猪狗畜牲。半天,半天,终于呜呜地转了调,变成了高一下子低一下子的,飘忽的哭腔。
  胸脯平了。胸脯两边只剩下了挂下肋骨去的参差不齐的皮瓣皮条,中间平摊开的两盘杂碎底下,隐隐的露出一道一道白骨头的圆弧,夹在白骨头中间的,撕裂开来的肉的断茬,红的,嫩的,一路割下来的时候,淌干净了血水。
  肩膀顶头的这一块三角肉是横着长的,一头巴在肩膀一边,往两边翻开来,往两边割下去,露出来肩胛骨头立在中央。手臂臂骨的外边,绕着的肉是竖条,连着皮带着血的钩上,掀起来,一掀是一个长溜,再掀起来,又是一长溜。肋下的,瘦,肉丝一根一根的,得耐着性子从骨头缝里往外面剔。
  肚子那么大的鼓着了,就只能平着削片片,削下去一整个面子,挂出来的,是一个黄的白的大圆口袋,光靠着一层软膜勉勉强强地兜着吊着,悠悠的两边摇晃。
  半透着光能看进去一层,能看进去一层底下紫颜色的血脉盘来绕去的,象是有只蜘蛛躲在里面悄悄结下的网。慢慢的,黄的汁水从这个没皮没肉,红红白白的大肚子四边渗透出来,一缕一缕的绕着腰转到了屁股尖底下,聚起来了再往沙土下挂。
  「没人还能干了?谁还干,说过了,加工钱!」紧闭着嘴没人敢出声音,大家又往外头退出一圈去。
  解开来两只臂膀,两根缠绕碎肉串串的惨白骨头,从后面往上托她的脊梁,人往前翻,拉起女人的冰凉的一双手,一直够到她自己钉在柱子上的脚腕旁边,找绳子,乱着缠上。半身子血肉的这个女人,左手挨在左脚右手挨在右脚,团起了身子悬在了两根木桩当中。
  哪里还有力气抬头,头从两臂之间后仰出去,一捧长头发直垂下地,一根一根浸着血。沉甸甸的另一边,就是她那个有凸有凹,没有皮也没有肉的肚子,松松垮垮的荡在正中间。
  这是为了要能够得着背脊。从后脖颈开刀,顺着脊椎走,往两边钩起来,往两边翻开去,刀刃的方向却是上上下下。一直到,蹲下去割秃了屁股,直到从裂开了大口子的大腿根里,捅出来一对大骨头结子。
  松明闪了一下,突然灭了。可是女人偶然间抽搐一下两下的腿脚,和周围男人们咬着牙齿的油汗的脸还是清清楚楚的看得见。原来天色已经那么的亮了。
  天上的云显出来了一层一层的颜色,西边重,东边轻薄,红得各不相同。江对面小土堤下长着的水绿色的竹丛林里边,突然枝叶摇曳,扑簌簌地飞起来两只白鹭鸶。
  给安徽胡家看货仓的老汪走出了大门,他看着河滩下面这十几个人,有的站有的坐有的枷着跪着,还有一个给吊在了半空中。老汪慢吞吞的往河滩下边走,他要散步,每天早晨雷打不动。雷打不动的还有跟在他后面的一头青骡,不记得是胡家哪一年里为了修码头运木料买的了,反正现在也是老的张嘴看不见牙。它一直跟着老汪作伴,养在江边上的仓库里。
  老汪佝偻着腰身低着头,脚底下却是不磕不绊,也不在上面东张西望。老汪头从胡家在这个镇上开建货仓的时候起就跟上胡家掌柜了,那时候他还是个十几不到二十的青年崽。这道江,和这一面滩,他已经看了四十年了。
  小顺子提来了两桶江水。顺着山边流的活水,在夏天里也是清澈凉爽。老黑在里面洗干净刀子,洗干净了铁钩。再提起来,一桶浇在女人的脸上,一桶算给她冲了身子。他们听着已经昏昏沉沉的女人轻轻的哼出响声。
  扔在地下的绳子盘来绕去的乱了,老黑理出一个头来,缠到铁钩的把手上,抽紧了,打一个结,再打一个结。
  「老汪头,等你呢。借用下,你的那头老兄弟。」「呵呵,用,用就是。」
  老汪一边答应着,没停住脚:「一大早上看到红的云,后半天要下雨了吧。」
  「后半天要下雨了吧。」两根立桩中间,老黑自己的腿脚前头,倒挂在空中离地二尺的,就是这个女人身体下边的那扇门户了,正中间,就是敞得那么大开的一道裂缝口子。可是还不够大。他要拆了这整座围了围墙的院子,不管里头有什么东西,都不给主人留下。
  不用先动刀割出地方了,钩子直着进,横着拧,女人的腰,微弱地退缩。钩尖尖在肉唇面子上抓着挠着,一头钻了进去,刀子的侧边汩汩地紧贴着大腿缝,锯,锯,锯……一整个晚上浸润饱了男人的精,女人的血,剜开的肉里面流淌出来的汤水,重新变回柔媚娇俏,温软嫩润的,这两片片唇,婉转开合着跟身体分离出去,吮向晨光的空虚中。
  老黑鼓起最后剩下的气,眼睛已经不再往下看。他扔开一只手里的铁钩,顺着女人骨肉分离的大腿摸下去,摸下去就找到了他要的洞口,刀尖跟着鱼一样滑溜进去。一开始,绵的粘的裹在里面使不上劲,挣着挣着,从女人身体最里面的什么地方,好象有点什么东西被尖利的痛扎醒过来了,好象是有深长的肉的波浪在女人的腔子里面拍打着……一直就堵在他眼睛底下的女人半透着光的肚子似乎在涨潮,在向着上面涌起来,他好象听到那两条挂在他前面,剔光了肌肉裸露在外的膝盖关节缝里咯咯吱吱的在打滑。肚子深处的湿的粘的浪头往女人的胸骨下面流过去,堵梗了她的长长的还算是齐整的颈子。整后半个晚上一直沉默着忍受的,碎成了一堆破烂的黛娅阿蓝,幽幽转转的,叹息了一声。
  他手下的刀子一轻,突了出去。女人身体最底下的,连接前后两处泉眼的沟渠正在他的刀刃前边分裂开去。
  他感得到刀尖在女人的腹腔深处游荡,擦着骨盆的下缘滑,滑到了一根圆滚滚的管子上。他绕着它,撕扯开了一条筋,又撕开一股肉,快了,就快了,老黑咬着牙想。突然的,整个下面全都漏了空,全都在互相挤着往下面掉。
  女人的肚子好象是正在流淌出去,盘着的绕着的,黏膜包裹着的团团块块,一离开身体就膨胀开来,半挂半落的,带着血浆带着稠汁堆积在女人被割成了两半的屁股里面和外面。喷出来的,铁腥的气味激得人睁不开眼。
  老黑闭着眼睛在乱摸,他拣起钩子在里面扎来扎去,扎进了一个什么东西,赶快往后跳。小顺子牵着老汪头的骡子站在那里等,心不在焉地只是朝天上看。
  他接过来连着铁钩的绳头三下两下绕上老青骡子的尾巴,一巴掌,拍在那头牲口的屁股上:「走吧,走!走!走!」老的牲口,一付听天由命的眼神,朝他看了半天。
  「走啊,走啊!」顺子跺着脚跳着吓唬它。
  「该回家了,该回家去了。」素馨对自己说,可是她怎么也抬不起腿来。
  「在这地方花了一整个晚上了,太久了。该离开这些人了,该离开这个地方了!」她对自己说。
  可是她觉得象被魇着了似的,使了半天的劲,就是挪不动自己的两条腿。而且也转不开眼睛。
  她就是着了魔一般地,定定地看着。看到那个女人剖开成了两边的屁股中间夹着的,本来鼓鼓囊囊塞挤成一堆的东西活动了起来。
  被老青骡子拽直了的绳子,先是,从里头牵出来一个带把的铁钩,再跟着,一股吃着钩的肉管子从底下左着右着,扭过来甩过去的探出头来……突然,绷直了,滋滋地往外抽出来一大截。
  青骡子朝前走。这一根凌空悬了起来的,血迹斑斑的女人的肚肠,跟着它的步子绷直起来往外面抽。一步抽出来一段,再一步,再抽出来一段。
  素馨着了魔似的盯着那个还挂在原处的大肚子,飘飘的空荡起来,好象是抽散了一个蝴蝶结头,刚才还勉强系在里面什么地方的,那一个团团圆圆,红红彤彤的,肉宫裹着的胎,慢慢地朝外翻了一个身子,晃悠着挂了下来,噗的一声落了地。
  那个女人胸口以下剩下来的骨头架子和上面粘连着的千丝万缕好象都在往里头收缩回去,好象在试着找一找,还有点什么东西剩下在自己那个空腔子里头。
  老青骡子老了,走出两步路去,等上一等。拖在他尾巴后面的整个长串朝下坠成了半圆,粘粘连连的往一边甩过去,荡回来,又朝另一边,扭了一个转。那头牲口慢慢的,再迈了两步出去,往沙土里蹲下,半闭上眼睛不走了。
  「还是得上去,得把它给轰起来。」小顺子想,「骡子这东西,总是那么的别扭。」它是头骡子。脑子里到底想的是些什么,谁也说不准。

乡村如此多娇
伙夫
周平本是一个平凡小村医,可是村里的俊寡妇,总喜欢上门找他治病…… 水兰溪:“周平,今晚上来嫂子家给嫂子治一治吧?” 周平:“兰溪嫂子,快让我歇一歇吧,这个星期都八回了!” ...

大棒槌 / 发表于: 2022/03/11 15:07:37

8 渔女小鲢
  一九四八年时我的丈夫在市党部做事,但是他突然失踪了,就好象从人间蒸发了似的,从那天以后直到现在,我再也没有见到过他,也没有听到有关他的任何消息。和他一起消失的还有由他保管的一笔党产,我并不是太清楚,不过在当时物价飞涨的情况下应该是金条吧。
  这事可以有很多种解释,其中可能性最大的一种当然就是他卷走了那笔钱,从此远走高飞了。虽然我至今也不相信他会那么做。这件案子交给了某个系统的特务们侦办,显然,他们除了我,那个失踪者的妻子以外毫无线索,于是在把我的家翻的七零八落以后就把我带上手铐蒙住眼睛推进了汽车。
  在询问中我被人用铅笔夹过手指根,有一次被聚光灯对着脸连着盘问了三天三夜。从那以后我知道要叫人说实话只要不让他睡觉就可以了,根本不需要动手打人。到最后你只求能躺下去闭上眼睛就好,完全不在乎自己说了什么,随便什么都行。这样做过几次以后他们相信我是真的什么也不知道,但还是把我关了三个月。
  关押我的地方是一座小院子,大概只有一个篮球场那么大,三面是围墙,一边是一座两层的小楼,楼上朝向院子的那一边有悬空的走廊。这里原来大概是富人的度假别墅,院外是长满绿竹的小山坡。我至今也不知道这座楼院到底是在我们这座小城边的什么地方。
  楼下一直关着三个男人,共住在一间屋子里,听说是他们系统内违反纪律的特务,看守对他们也不严厉。我住在楼上最顶头的房间,房间并不太小,当然经过了改造。最明显的就是后墙的窗户被砖头封死了,而朝院子的窗钉上了铁条。
  屋里放着的是军营中用的上下铺的双人木床。前两个月就我一个人住。
  我晚上不太睡得着,想我那两个被送到了他们外婆家的男孩,也想我的生死不明的丈夫。那天半夜刚有点迷糊,就听到院子门口有汽车声,还有照在屋里白灰墙上的灯光。有些人声,我听出其中看管我们的看守的声音,特别是那个官的哑嗓子,他姓李,我叫他李所长,也不知道这里是个什么所。
  后来就有脚步声响上楼来,有人把走廊里的电灯打开了。脚步声中夹着铁链拖在楼板上的碰撞声,这使我的心加快跳动了起来。我当时闪过的最荒唐的念头是:不会是他们把我丈夫找来了吧?
  当然不是,站在打开的门口的是一个瘦弱的年轻姑娘,上身穿了一件月白色的短衣,下身是裤腿宽大但只遮到小腿一半的黑裤子,赤着脚,而且锁着很重的脚镣。她的手背在身后,披散着很长的头发。
  我很熟悉这样的装束。这座小城边的青水江汇集了西部山区流出的好几条大的溪流,每天上午在江边聚拢着许多竹排,大多是由这样打扮的妇女驾驭的,大姑娘们都梳着单单的一条长辫子拖在后面。她们在那里向居民出售自己一个早晨的收获,在我们这里的溪中还出产一种据说很有名的无鳞鱼。而住在水边的男人们,他们传统的工作则是需要花费更大力气的放木排。
  李所长说:「太太,让这姑娘跟您住几天,也好有个说话的伴啊。」院子里上下的几个看守对我一直都算客气。有人在后面重重地推那个姑娘,把她推得带着脚镣踉跄了好几步,我扶了她一把。那个看守说:「老实点待着,臭鱼婆!」
  小姑娘看起来十分苗条的身体在我的手臂中却显得很结实,肩膀上肌肉的感觉又厚又圆,她的胸脯沉沉地往下坠。原来她文弱的印象是因为她的脸盘小,下巴尖,而且长着长的睫毛。对于一个打鱼的姑娘来说她算是足够秀气了。
  她相当腼腆地对我笑了笑,说:「大姐,打扰您了。」抬起头来看了看上铺。
  因为就我一个人,我睡在下面,我们的小屋里是没有桌椅的。我忙说:「快坐下吧,就这下面,没关系的。」
  她一直背着手,我猜肯定是被戴上了背铐,等她转过身去我才发现她的手上流着一条一条的血。原来她的手腕是用铁丝网上带刺的粗铁丝缠绕着捆上的,吓了我一跳。
  她坐在床边,我扶起她的手来想把铁丝弄开。「他们干嘛抓你?」
  「他们说我是土匪,他们肯定搞错了。」她说,但是她没有问我问题,只是晃了晃身子说:「大姐,他们用钳子拧死的,你弄不开的,算了吧。」
  她没有带铺盖,我们争执了一会儿,我要睡到上面去,让她用我的垫子,她怎么也不肯。我只好管自己爬到上面去假装不理她,结果她虽然不能用手,却抬起一只赤脚来把铺上的东西全都划拉到地下去了。我探出头来,她冲我调皮地笑笑,躺到光床板上,哗哗地响着把脚上的铁链收到床上去。
  头一个晚上我们没有说什么话,我只是知道了她叫小鲢。是个鱼的名字,不是花,她轻笑着说。她的声音有点沙,低低地说着话很好听,象吹过溪畔芦苇的风。她说她的家在我们这个城市郊区的浦沿村。
  第二天一大早李所长就来把小鲢提出去了。
  楼下停着一辆美式吉普车,多半就是管审讯的三处那些人,我跟他们打过交道。他们都到了楼上,就在走廊里再过去几个门,门「砰」地一声关死了。到那时我在这里已经呆了两个多月,从来没见那门开过。
  我知道他们肯定会动手,提着心坐在那里听,可是很长时间什么声音也没有。
  我走动起来,从窗户里看远处的山,突然「嗷」的一声,从紧闭的门窗缝里传出来的,很轻,可是很惨,完全就不是小鲢平常说话的声音。
  这以后就老是有叫声了,停一会,又叫。不过不管我怎么竖起耳朵,一点也听不到屋里说话的声音。
  我已经做足了思想准备,可是等他们把小鲢拖回来的时候还是给吓呆了,我呆呆地看着几个男人把鲜血淋漓的小鲢扔在地下,又往她身边扔了团破布,然后转身出去关上门。好象还有谁对我说了句什么,我根本就没听见。
  女孩在地上缩着赤裸裸的身子,到处都是鲜血,一缕一缕地粘着她的黑头发。
  我麻木地往她身边蹲下,用那团布条擦她身上的血,擦一把又涌上来一层,根本就不知道是从哪里出来的。这时我才知道我用来擦血的布就是小鲢的衣裤,已经被撕成一道一道的条子了。女孩的手仍然背在身后,只是换上了不锈钢的手铐。
  我不知道应该怎么办,我也拖不动她,没法把她弄到床上去。于是我去敲门,叫管我们楼上的看守老林打水,给我找毛巾。他还算听话,都给我弄来了,我们一起把女孩搬到了床上。很久以后,血自己止住了我才用毛巾蘸水给小鲢慢慢地抹干净了。她的身子上满都是皮开肉绽的伤痕,很多地方切进肉里的V形裂口能够埋得进一支铅笔,里面红红的肉都碎成了小条小块,肯定是被带刺的东西打的。
  小鲢平躺在那里,可丰满的胸脯仍是能够很高地耸翘起来,上面尽是赤嫩细致的裸肉,几乎就没有剩下完好的皮肤,只是在旁边翻起些烙焦的小皮卷来。而她的一对柔柔的乳头上布满了密密的针眼,里面汪着血,根本看不出有多深。
  我隔着门上的小窗户骂老林:「你们把个小姑娘打成这个样子,真不是爹妈养的。」他也不生气,唉声叹气地说:「太太,你知道的,这活儿那是我们能干的呀,都是三处那帮家伙。哎,听说这姑娘是是大青西山里土匪的联络员,这几天等在城边上是要接个北边来的重要角色。他们就是急着要知道她等的那个人是谁,怎么联系。她要说了,也用不着挨打了呀。」
  他神秘地朝我招手让我过去,鬼鬼祟祟地看了一眼昏迷不醒的小鲢:「太太,老李说了,让您多费心,听着她都说了些什么,到时候告诉我们一声。老李就是为了这个才把她放到您这儿的。」
  我看了看他,没有出声。
  上半夜小鲢一直在迷迷糊糊地呻吟着,我坐在她旁边守着。后半夜她有点醒了,睁开眼睛看着我张嘴,可是半天都没说出话来。我问她要不要喝水她才勉强地点了点头,一边眼泪就流了下来。我扶起她的上身来把她抱在怀里,只觉得她软软的身子一阵阵地发抖。我还问她哪里疼,这个问题可真蠢。
  结果早上才七点钟那帮家伙就又到了楼下。李所长和老林又来提小鲢,小姑娘的手在背后,我慢慢地扶她下了床,她的腿晃来晃去的根本站不住,两个男人上来抓住她的肩膀就把她给提起来了。架在他们中间走到门口我才想到女孩是光着身子的,我连忙说:「等一等,让我给她穿上衣服!」当初他们还让我多带了两套换洗衣服。老林说太太,等她回来您再给她穿吧。
  我呆呆地坐了一会儿。因为一个晚上没睡,慢慢地迷糊着睡着了。一直到老林敲着门叫我,太太,放风了!
  每天放我在下面的院子里转上一个钟头,洗洗衣服,倒便桶。客气一点他们有时就让我在外面坐上半天。沿着走廊经过那扇门的时候一点也听不见里面有什么动静,我想但愿是小鲢正在告诉他们想知道的事,要不他们是决不肯停手的。
  车还停在院子里,司机戴着墨镜坐在里面抽烟。李所长跑到我旁边来跟我聊天,当然一会功夫就问到了小鲢身上。我跟他说她都快被打死了,哪里还有跟我说闲话的力气。李所长只好耸耸肩膀。才到一个小时他就说,上去吧,今天这里外人多,超过时间被人传出去不好。到了楼上我又老是看着那扇门,结果门正好朝里拉开了,一个瘦高的家伙探出脑袋来对楼下喊,谁谁,把车里那个包拿上来!
  一扭头,「呦,这不是太太吗?你不是没事了吗,怎么还把你关在这儿。」这个当官的就是主审过我的陆组长。
  然后我就看到里面的小鲢,她被赤条条地绑着仰躺在一张长凳子上,几块砖头是垫在她的腰下头的,她的肩膀和臀部都紧贴着条凳的面,腋下和髋上束着的几股黑皮带深深地陷在肉里,可她的肚子被砖头朝上撑得象是一座拱桥。从门口都能看到她全身晶莹发亮的汗珠。
  我觉得我的眼框立刻就在发酸,我想走过去,可陆组长却拽住了我的手臂。
  「进来坐坐吧,他们在干活,我正好没事。」姓陆的过去就喜欢动手动脚,我可真的是不敢违抗他。
  他们两个人本来面对小鲢坐在两张并排着的桌子后面,陆组长让我用他的椅子,他自己坐到桌面上翘起腿来。另外两个人站在小鲢身边,不停手地打女孩的耳光,一个劲地追问派她来的人是谁,她要接的人又是谁。小鲢声嘶力竭地哀求着,「放开我呀,疼啊,腰啊,我是打鱼的呀,我真是不知道呀……」声音已经哑的不象女人了。
  「说了就放开你!」
  姓陆的还在跟我闲扯,说什么太太你已经没事了,我们都报上去了,就是这几天的事了,肯定会放你出去的。可是有一条,出去了碰到你丈夫可一定得叫他来找我们,要不等到我们找着了他……他转头对前面的人说,用电用电。
  我知道他是顺便做给我看的。
  两个管动手的家伙笑着去摸姑娘的下身,下流地说:「还没生过娃娃吧,老子们帮你生一个。」他们拿过去的竟然是一个电灯泡,原来连着一股麻花线挂在窗户边上的。然后他们把电灯掉过头来,用带灯座的那一头顶在前面使劲往小鲢身体里塞。我低着头,只听着女孩一声一声地叫。最后他们说,开开关!
  我一下子站起来,说,我要走了。陆组长随手就搭住了我的肩膀,「太太,不着急嘛。」接着小鲢就沙哑地嚎叫了起来,我从来没听到有人这么叫过,要是勉强形容,那就象是打架的野猫在晚上那样的疯叫。她在长凳上拼命地晃,两个男人按住了她。屋子里的光线很暗,能看见小鲢的小肚子里面有点黄色的亮光,灯泡一点起来,表面肯定是火烫火烫的。
  我的眼泪一颗跟着一颗地流下来,陆组长盯着我看了两秒钟,「好啦,去吧。」
  那天晚上小鲢回来的时候身子上倒是没多少血,可她的手和脚已经不成形状了。她的手象小扇子似的张着,每一个指头肿得象胡萝卜,指尖上挨个插着竹签,就这样还是被照样铐在身子的后面。小鲢的脚趾头也是一样。我让她朝里侧身躺着,试着拔她手上的竹签,小竹子在肉里面裂开了卡在她的骨节里,动一动她就哼哼,而且摇头。
  我把小鲢扶到我的腿上转过身来,看到她做女人的地方从里到外通红通红的一片,和她的乳房一样,全都被烫得没有皮了。我那时能做的唯一一件事就是抱着她哭,一边用分开的指头当梳子,毫无意义地梳着她的长头发。小鲢也哭,可是除了流眼泪,她根本就哭不出声音来,只听到她喉咙里「咯咯」地响着,整个人抽成一团,半天半天才从嘴里吐出一口血沫。
  「哎呦,哎呦……」她哑哑地叫着,象是用砂纸在擦着木器,「大姐,小鲢疼死了,」她象我四岁半的小儿子一样,不说我怎么怎么的,而是叫着自己的名字说自己的事,「小鲢受不了了,怎么办啊?小鲢实在是忍不住了呀,小鲢明天肯定要说出来的……谁能帮帮我啊!大姐呀!」
  她抽噎得憋住了气,喘了半天又说:「他们明天还要来的,我害怕,我真的怕呀……」
  第三天小鲢姑娘被陆组长他们通上电电击到中午就崩溃了,整个下午大概就是在供认情况。这是以后小鲢自己告诉我的,她给我看她的乳头上留下的两块电流灼伤的黑斑。这天晚上三处的刑讯专家们没有回去,也没有把小鲢放出来,为了核实口供,他们仍在断断续续地打她,抓住她的手指往墙上撞,一直把小鲢折磨到再一天的下午才结束。小鲢手脚里的竹签不但没有拔出来,反而被往肉里钉到了头,齐齐的陷进在小鲢的手指和脚趾甲缝里面,把她的指甲都挤得翻开了。
  而且完了以后也没给她解开手铐。
  这以后就没人管小鲢了,她和我一起又在这个院子里关了一个礼拜。女孩跟本就站不起来,双手也一点不能动,那几天小鲢吃饭全是我喂的。最惨的还是她下床方便的时候,我扶着她,她只敢用脚跟着地,往上翘着脚尖,可一用劲血还是从脚趾头的伤口中往外流。
  我帮着女孩从脚镣的铁圈中套进绕出地穿上了一条我的裤子,可是手铐太紧,衣服怎么也穿不上。我去找李所长,开头他耍赖说他也没办法,是三处的人干的,其实这些械具肯定是这个院子里的东西。最后他还是让老林给打开了手铐,只是等小鲢刚套进两只袖管他就又把姑娘背过去铐上了。那几天小鲢说话也不多,整天看着窗外的青山发呆。我想逗她高兴,要听她唱江上的渔歌,女孩惨淡地笑笑,用鼻子轻轻地哼出旋律来。
  有一天晚上小鲢的精神稍微好了些,她坐起来靠着我,听我讲我的丈夫。她还是不愿意说她自己。楼下响起了汽车声,我停了下来,我们互相地对望着。我心里想的是他们是来放我的,还是带走小鲢?结果他们带走了小鲢。
  又过了几天,我刚从下面放风回来,老林又是一副装神弄鬼的神情,从制服口袋里掏出一张城里的小报来,给我翻到社会新闻版。
  「一裸体女尸昨日清晨被弃于城边鱼市,死者曾遭挖眼割乳,伤痕遍体,死状极惨。经辨认该年轻女子过去曾在鱼市兜售鲜鱼。警局方面称可能是江上渔民争风吃醋所为,正加紧侦办中云。」
  老林说:「三处的那帮家伙好象被这丫头骗了,他们按照她说的在河边守了好几天,连抓了三个穿长衫的人,没一个是对的。陆组长气得要命。」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