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我们检测到您试图屏蔽广告,请移除广告屏蔽后刷新页面或升级到高级会员,谢谢
第122章
场面有点怪异。
对方至少有过千人,人人身泛杀伐之气,目光冷峻,胯下骏马威武昂扬,更添马上之人的威猛和霸道。不过他们却默契地散开,摆出一个扇形的大阵。元越泽与跋锋寒这一方仅得两人,后方的任俊和那批逃亡者还在赶过来的途中。这其中当然有元越泽的震慑作用在,更主要原因是他们的首领并没有下达围歼的命令。
那狰狞壮汉持枪卓立,发出凌厉气势与元越泽对抗,目光森寒,罩定元越泽,以突厥话一字一顿地道:“原来是元兄,的确好身手,可惜与传闻相去甚远,看来你真的元气大伤。在下劝你莫干涉我等的事,否则后悔莫及!”
元越泽轻描淡写下的强悍实力已经引起他的注意,不自觉间说话也客气了起来。
这正是草原人的特点。
元越泽心感诧异:这人一眼就认出自己,难道自己这么好认?看来自己在北霸帮总舵时的表现已被他知晓,否则不会说出刚才的话来,更不会有如此夷然不惧的神色。跋锋寒见他脸色变来变去,上前道:“你的画像都传到突厥了,你说这契丹的呼延金会否不认识你呢?”
元越泽恍然,以杜兴和颉利的关系,很可能早就将他的画像以飞鸽传出,杜兴与呼延金关系不浅,呼延金提前知道了也没有什么稀奇。面对上千凶悍马贼,元越泽不但没有惊慌,反是心中庆幸这伤天害理的混蛋终于自己送上门来了,于是以学了个把月的突厥语答道:“中原有句话叫‘路见不平有人踩’,何况你听不出跋兄乃是我的朋友吗?”
任俊和那一批逃亡者此时已经赶了过来,他们听到刚才的对话,都露出尊敬的神色,那首领似的队长前行几步,举起右手,对元越泽行了个古怪的礼,以汉语道:“元兄弟好,我叫越克蓬,是吐鲁番车师国王座下护驾将军,多谢救命之恩。”
元越泽仔细看了他几眼,但见越克蓬身型强悍壮实,肤色黝黑,面容忠厚朴实,但一对眼非常精灵,该是智勇兼备之辈,虽然腰上的马刀已经因狼狈逃亡而扭到背后,却不减其威风半分。他想起越克蓬的中义与热情,长笑道:“蓬兄客气了,何况此事牵扯到跋兄,我怎会不理?”
呼延金见元越泽几人亲密聊天,根本不把自己一方人放在眼里,怒火大盛,厉声喝道:“名大于实的家伙,让我来教训一下你,好教你知道大草原上有多残酷,也顺手为杜兄报仇血恨!”
任俊单膝跪倒,面色凝重地以突厥话道:“请大哥准许任俊出战!”
跋锋寒与越克蓬仔细打量了任俊几眼,心中赞叹一句,跋锋寒沉声道:“这位小兄弟相当不错,前途无可限量,不过……”
他本想说不可给呼延金逃跑的机会,所以自然是元越泽亲自上阵最保险,因为他根本不相信元越泽会如传言中那样受了重伤。
元越泽一手按上跋锋寒肩膀,真气立即渡了过去,助他恢复体力的同时微笑道:“好!小俊你若能将平时与我操练时的水平发挥出来,两个呼延金也不是你的对手!”
任俊喜出望外,他实力虽然飞速增长,但实战经验匮乏,一时手痒下冲动请战,不禁有些汗颜,怕自己会误事,哪料元越泽这样褒奖他。于是长身而起,昂然道:“小弟若斩不下呼延金的头颅,愿自刎以谢罪!”
他说得慷慨激昂,毫不在意生死,车师国几十个手下大受感染,且对对手恨之入骨,立即大声欢呼喝彩,人数虽不多,却别具一股“风萧萧兮易水寒”的壮烈味儿。
真气入体,跋锋寒眼中闪过惊讶的神色,聚声成线道:“你真受伤了!”
元越泽知道他察觉自己内力不如当初雄浑,始有此言,微笑着摇了摇头,望向龙行虎步,昂然前行的任俊道:“待事后再与跋兄说,你们就看看小俊如何胜利的吧,他可是小仲以外,中原最有机会攀上刀道极峰的人。”
任俊来到呼延金身前十步站定,缓缓抽出直砍刀,刀尖遥遥指着他,发出冷若冰霜的凌厉刀气,死死罩定他,道:“你这人人得而诛之的贼子,明年的今日就是你的忌辰!”
呼延金脸上的不屑神色褪去,变得凝重起来,他是那种看似粗犷,实则谨慎的人,元越泽当日在北霸帮连上千帮众都敌不过,被迫杀死杜兴的的消息传进大草原,更成为草原各族嘲笑中原人软弱的话柄。亲自与元越泽比拼过,确定他的确虚有其表,呼延金战意大盛,若能将此人斩杀与此地,影响极为深远,无论是他的个人名声的升涨,亦或是对草原将来南侵,都可起到积极作用,颉利恐怕还会奖励他一个将军的头衔呢!现在可倒好,元越泽根本看不上他,且派出个完全不知名的后生应战,这教极重荣誉的草原人生出强烈的不满,但亲眼见识任俊的不凡,他自然不敢小觑,受起轻敌之心,大笑道:“这位兄弟既然这样急着投胎,某家怎会不成全你呢!”
上千马贼受他感染,立即也欢呼起来,双方气势开始持平。
呼延金又道:“元兄既然不想动手,某家也不为难你,不如我们来赌一场如何?”
不待元越泽开口,跋峰寒冷喝道:“若你胜了这位小兄弟,跋某人的人头亲自奉上!”
任俊心生感激,以跋锋寒的名声和自负,竟对自己这样信任,肩上责任立刻增重,突然又想起元越泽平时的教导,立即开始将收敛心神,进入浑浑融融的望我境界,不再理会任何事。
呼延金大喝一声“好!”
后,如一道闪电般射至任俊身前两丈处,手中长枪忽地弹上半空,化出万道子影,虎虎生风,周遭满是寒芒,光耀眼目的枪尖反光射着耀眼的光芒,使任俊立时陷入重重矛影里,仅此一招,当知他的实力不在杜兴之下。
他身后的马贼欢呼声更大。
满天枪影倏地收去,变成一枪,直刺任俊面门。
任俊猛地沉腰,刀横身前,沉雄杀气骤然消去,立刻教呼延金生出浑身难受,仿佛堕入没有落脚处的虚空一样的古怪感觉。接着举腕劈出全无花巧的一刀。
呼延金面色大变,立刻收枪后闪。他身经百战,怎会看不出任俊虽是毛头小子,可这一刀将刚刚的刀气全部收回灌注刀身,又将任俊本人的精、气、神全部承载,直有惊天动地之威,实已臻大成境界,令他生出无从抵抗的可怕感觉。
其他人中,只有高明如元越泽,跋锋寒才可看出这一刀的玄虚,任俊的刀气收放极快,心理优势立刻变大,且这一招是他在元越泽鼓励下悟自黑王的盘旋翻飞动作,毫无章法,却别具天马行空,浑然天成的创意,呼延金为保险起见,立即后退。
因为任俊收回气势灌注刀中,气机牵引消去,再难追击,二人重归对峙,气机感应再起。
呼延金手中长枪不断震动,抵抗着任俊的强大气势,落了下风,正是动则不能久,郑重地道:“任兄武功高明,不知是何家何派的高徒?此刀非寻常凡品,可有名字?”
任俊坦言道:“敝师是偷林‘大刀’关长就,此刀乃大哥所赠,名为‘长空’。”
就在他回答的当,呼延金无声无息间欺近,长枪以刁钻至无法形容的角度连刺数下,袭向任俊周身大穴。
此人极为狡猾,看准任俊没有多少实战经验,于是以言语吸引他的注意力,任俊上当,趁遥指自己的“长空”发出的杀气减弱几分,立即抢攻。
任俊受元越泽苦训,下意识再次进入致虚守静的心境中,心境缝隙瞬间弥补周全,看得跋锋寒都点头赞许。
任俊双目厉芒剧盛,凝注对手,同时舌绽春雷,手中直砍刀化作长虹,暴起点点碧芒,在暗含奥理的步法配合下,连续做出变化,金铁交击之声不绝如缕,最终沿枪身刺向呼延金握住枪尾的手。
呼延金心中骇然,深知对手看似随意的每一个刀,不但可迷惑敌人,还借之加速增劲,使攻至自己时气势力道不断增加,在臻达最巅峰的一刻,正是最后这一刀。
呼延金侧开身形,撤掉一手,堪堪避过这断手一招。
任俊得势不饶人,疾速前闪中,“长空”化为迅雷疾电,刀气滚腾,带起破空的急啸声,如惊涛骇浪般乘势攻了过去。一时间刀光电闪、刀气横空,将呼延金的气势完全压死。任俊整个人都裹在一团碧芒中,人刀融合得淋漓尽致,越克蓬等人疯狂呐喊助威。反观马贼虽人数众多,都一副不敢相信,瞠目结舌的表情。
任俊刀招既是悟自黑王,刀名“长空”自然取自“鹰击长空”只见他展开领悟得来的刀法,一口气辟出十八刀,刀刀角度刁钻诡异,像一道道的激电闪劈而来,在刺耳的刀风呼嘹中,刀枪不住交触,呼延金面色煞白,给杀得只有招架之力,不住后退。
跋锋寒叹道:“任兄弟果非等闲角色,元兄怕是在他身上下了不少工夫吧?”
元越泽微微一笑,收回手,跋锋寒体力已恢复了九成。
“锵!”
最后一声震天巨响过后,二人位置互换,以背对立。
喝彩声骤然消去,天地似乎停了下来。
任俊左臂染血,收刀回鞘,转身大步走向元越泽一方,面上激动之色难掩,可见这一战对他帮助之大。
行至呼延金身后三步时,一直直勾勾地瞪着元越泽与跋锋寒的呼延金嘴角露出一丝苦涩笑意,身躯前后跄踉几下,“扑通”一声栽倒,手中长枪化为数段。
群龙无首,且气势一失再失,马贼们竟没有乱成一团,反是眼中射出炽烈的仇恨神色,纷纷拉弓,对准元越泽一行人。
跋锋寒如电前射,面罩寒霜,口中大笑道:“真是不到黄河心不死啊!”
同时长剑不知怎的到了手上,爆起一团耀人眼目的异芒,先发制人。
元越泽留下一句:“蓬兄请带手下后退,这里交给我们即可!”
后,紧跟跋锋寒出击。任俊虽负了点伤,但诛杀马贼的兴趣却不减,转身跟上元越泽。
马贼纷纷大骂,如雨点般的箭雨射了过来。
三人都非平凡角色,岂会受伤,抵挡一轮箭雨后,如虎入羊群般杀进马贼群中,惨嚎声接连响起。
眨眼间,马贼已死近半,哪还敢恋栈,纷纷逃向四面八方。
三人分头追击,又杀数百人后,才赶了回来。
在谷口等候的越克蓬一众人已清理了一番,再无颓废感,见三人归来,欣喜迎上,献上最高的敬意。
燃起篝火,越克蓬将跋锋寒顺路打回来的野狼架到火上,众人互相介绍后,围火而坐,心生劫后余生的欢欣感。
任俊奇怪道:“突厥人不是信奉狼神吗?跋爷怎会这样狠?”
洗了一把脸后的跋锋寒露出有若大理石雕刻般的英伟相貌,失笑道:“突厥人饿时,连人都可以吃,吃只狼又有什么好奇怪的。”
接着望了元越泽古怪的一眼,道:“任兄叫元兄大哥,叫我跋爷,是否可以说元兄也该叫我跋爷了呢?”
越克蓬等人哈哈大笑,任俊嫩脸烧红,支支吾吾无言以对。
跋锋寒为人孤高冷傲,只有对着元越泽、寇仲、徐子陵、侯希白几人方会有这样随和的表现,元越泽给了他一拳,对任俊笑道:“小俊可别把我拉下水,我与跋兄乃是同辈。”众人再次大笑,任俊脸更红,笑声消去后,元越泽道:“呼延金为何会追杀跋兄与篷兄?跋兄的刀又到了哪里去?蓬兄汉语说得真好。”
他回想起越克蓬一行人该是奉王命送贺礼到东北的龙泉去,但这种情形下说出未免惊人,于是问了这么一句。
跋锋寒道:“你问得太多啦,要一个个地回答。蓬兄先请。”
在忙碌着拷肉的越克蓬微笑道:“在中原的汉明帝统治中原的时期,贵朝大将班超领兵前来,驱走欺压我们的匈奴,成立西域都护府;后来汉朝覆亡,屯驻的汉军归化我国,娶妻生子,我本身也有汉人血统,故对中土文化非常倾慕,自少学习汉语,我这群兄弟几乎都会说汉语。”
说到这里,他停了一下,目光先是黯然,接着闪过杀机,道:“小弟今趟是奉王命送贺礼到东北的龙泉去,在出国前,我们收到在契丹做生意的族人消息说,契丹恶名着著的马贼头子呼延金得到契丹势力最强的阿保甲全力支持,誓要截劫我们送往龙泉的贺礼。”
跋锋寒好奇道:“蓬兄没有选择不经契丹,而过室韦,是否因室韦人因反对拜紫亭而和契丹人结盟,南室韦的深末桓夫妇,比呼延金更难应付?”
只这一句,元越泽已知跋锋寒定是半路救下的越克蓬等人,否则不会没谈论过这等琐事。
越克蓬点了点头,他旁边那位叫客专的威武大汉继续道:“在没有选择下,我们只有硬着头皮前行,甫进契丹境内半日不到,就见队伍前方以三根长木杆分别挂着三个刚斩下来的血淋淋的狼头,那是呼延金威慑大草原的标记‘血狼印’,见狼头者若不立刻把所有财货留在狼杆旁,他们会把对方杀得一个不留。哪知还未等我们来得及商议对策,呼延金的埋伏好的人已四方八面地攻来,人数少说也有三千上下。我们护着车队与宝物,边战边退,损失了上百兄弟,无奈之下放弃累人的宝物,才勉强撕开马贼的包围圈,逃了出来。尚幸中途遇得曾为我们除去横行吐鲁番绿州的两股马贼,义薄云天的跋兄相助,始能保命,后再得元兄、任兄相助,才算真正安全下来。三位是真正的好汉子,我们族人永远铭记三位的恩德。”
他越说越激昂,其他同族人亦面现愤慨,可见对马贼痛恨之深。说到最后,齐齐对元越泽三人施了一礼。
客气几句,跋锋寒道:“在长安与元兄分别后,我回到草原继续历练,一次偶然的机会下,得知颉利欲引元兄来到草原,不惜任何代价也要杀死你的消息后,立即日夜赶往山海关方向,准备与你汇合,赶了几日收到消息说你在山海关干掉了杜兴,我心中更急,哪知路遇呼延金一伙人追杀蓬兄,无法袖手不理,干掉两百多人后,我体力消耗极大,惟有边战边退,岂知竟遇到了你,世事果真无常。”
元越泽恍然,难怪跋锋寒最初会说出那种古怪的话,喜自是因见到自己,悲的则是自己真的中计,来到草原。再想起那些悍猛的马贼和弓箭,元越泽意识到塞外幅员辽阔,马贼往往空群而出袭击,故此骑射之术比刀剑近距搏斗更有效,心中生出回到洛阳后,立刻要给沈落雁和寇仲说说这件事。再想到以跋锋寒之能,只身杀掉二百多人的损耗都大得惊人,中土士兵的战斗力确实要差上太多,此次亲来草原,见识和收获确实不小,与听人讲述或是读书相差甚大。
任俊忙着与一名车师国士兵正在忙着烤肉,闻言道:“跋大哥还没说你的刀究竟去了哪里?”
跋锋寒嘴角逸出一丝苦笑,叹道:“被暾欲谷给折断啦!”
元越泽奇道:“跋兄的刀乃采深海精钢和极北玄铁所打造,凭暾欲谷的本事怎能折断它?”
跋锋寒道:“我过燕原集时曾遇到过他,一言不合下动起手来,他被我杀了几十个手下,气得亲自出手,那一战我与他不相上下,但我深知从前小看了他,他的实力最多只比毕玄逊色一筹而已。由于我着急赶路,他好象也有急事在身,所以没继续战下去。”
说到毕玄时,他眼中闪过一丝无奈,皆因元越泽两招大败毕玄的消息早已传遍草原,跋锋寒的目标就是挑战毕玄,虽说他也曾败在元越泽手上,可这么多年来不断苦修,修为日益增长,元越泽无意间击败毕玄,令跋锋寒心生无奈。
元越泽突然想到由于自己的出现,跋锋寒根本未接受过和氏壁改造经脉,能有今天这样的修为,已属难得,于是对任俊道:“小俊,把你怀里的东西给跋兄。”
任俊微一错愕,立即取出两张叠放整齐的布帛,跋锋寒接过来打开一看,神色渐转凝重,雄躯都开始颤抖。越克蓬等人纳闷是什么东西能让跋锋寒都这样激动。
元越泽道:“这两张纸上分别记录着家师传给在下的‘凝神诀’以及两百多年前曾破碎虚空而去的‘荒剑’燕飞所创的半部‘日月丽天大法’,可以这样说,若没这两样心法,就没有今天的小仲、子陵以及小俊。”
跋锋寒乃个中大家,缘何看不出这两种心法的高深,他听到自己头一次以颤抖的声音道:“这样大的礼,小弟怎受得起。”
元越泽抬臂搂上他的脖子,道:“小弟只想跋兄快快进步,好让我再一次体会虐待你的感受。”
他的话虽然不敬,但跋锋寒与越克蓬等人都知他在说笑,车师国等人为元越泽的胸怀而喝彩,更对二人间的亲密友情生出羡慕之心。
跋锋寒回手给了他一肘,没好气地道:“以一人之力独抗四大圣僧,又两招败毕玄,我很想知道你是否已是大地游仙级别?又是怎样在三十不到的年龄练就这一身本事的?”
车师国一众人也露出关注的神色,在元越泽一次次展露强悍实力后,外人再不会在相信王世充当初大肆宣扬的他是什么邪帝的传人,以一人之力独斗全力出手的四大圣僧,天底下再找不出第二人。
元越泽微笑道:“并非小弟刻意隐瞒,只是事关重大,跋兄只要别把小弟当成平常人即可。”
边说边拔出跋锋寒的剑,对自己脖子上狠狠地来了一下。
众人大惊失色,一声震撼大地的巨响过后,元越泽脖子上留下一道红痕,在众人惊呆的神色中把剑还给跋锋寒。
红痕渐渐消去,过了许久,众人才回过神来,目光中满是崇敬,跋锋寒苦笑道:“怪不得当初我不敌你,你这小子不会真是仙人下界吧!”
元越泽耸了耸肩膀,道:“今晚再给跋兄一个更大的惊喜。”
此时在篝火上野狼已经烤熟,香气弥漫,惹人肚鸣。黑王恰好在此刻回来,元越泽为诸人介绍后,任俊分割狼肉,分发众人。
任俊边嚼边道:“蓬兄与诸位兄弟失了宝物,是否被呼延金早派人运走了?”
越克蓬面泛苦笑,眼中闪过茫然的神色,点头道:“他们追来的只有一千多人,其他人该运财宝去了。”
元越泽知道他们失了宝物才会茫然不知所措,开口道:“那批宝物都有什么?”
客专答道:“有一小部分西域珠宝,大部分是我国特产的上等布匹和丝绸。”
跋锋寒还在猜测元越泽所说的“惊喜”会是什么,闻言沉声道:“既然大部分是货物而非金银,那么我们去找的‘脏手’马吉好了,专做接赃的生意,利钱丰厚得教人难以相信。”
越克蓬愕然道:“我在国内时也听过此人的名字,但他又在哪里呢?”
跋锋寒微笑道:“蓬兄该知西北百里外有座大湖,湖旁是著名的燕原集,位于小戈壁东北边缘,是各地民族交易的大墟集,更是各方势力倾轧的战场,从没有人能取绝对的控制权,所以流血事件无日无之,马吉是那里的名人,此人居无定所,燕原集只是个随季节定时交易的墟集,更是像马吉那类人活跃的地点,从他这人便大概可想象到燕原集是个怎样的地方。”
得知宝物有望追回,车师国众人精神大震,纷纷掏出怀中的铜制小酒壶,在大草原清寒的微风中,互相传递品尝着清醇美味葡萄美酒,说笑声远远传开。
元越泽深切感受到众战士的真诚与热情,心忖进入室韦前若能帮他们追回宝物,也是功德一件,而且翟娇的羊皮很有可能也在马吉手上,若能夺回,确是两全齐美。蓦地心念一动,道:“就我所知,蓬兄此行到龙泉该另有任务吧?”
第123章 南阳公主
车师国众人愕然,越克蓬点头道:“没想到元兄如此神通广大,元兄三人为人真诚,又救得我们性命,小弟也不欲隐瞒,小弟今次到龙泉去参加粟末部的开国大典,确实另怀目的,早存舍命之心。”
跋锋寒和任俊都露出好奇的神色。
越克蓬简要地将伏难陀在吐鲁番八国犯下的罪孽说了一遍,道:“两年前,我们有人到龙泉作买卖,凑巧碰上伏难陀,他虽剃掉胡须,仍给一眼辨认了出来。”
任俊恍然道:“你们今趟是借送礼为名,其实却是去找伏难陀算帐。大哥说过拜紫亭亦不是好人,他应该是与伏难陀狼狈为奸,骗你们的财富作开国之用。”
面对诸人的不解神色,元越泽将翟娇羊皮被抢一事和自己所知道的拜紫亭为人讲出。
客专一震,道:“同样的事曾在我们身上发生过,约三年许前,我们向拜紫亭买过百车著名的响水稻,途中被人夜里劫走!有几个人侥幸逃生,其它惨遭杀害。一直以来我们只以为遇上马贼,没有怀疑到拜紫亭,看来并非如想象般简单。”
元越泽冷哼道:“只要证据拿到,我要他的立国大典变成亡国丧礼,什么大王,魔僧,这等祸国殃民的人,老子一并干掉。”
跋锋寒欲言又止时,一声怪异的叫声惊动众人,齐齐望了过去。
十多丈外,站着一个衣着古怪的大汉正跪朝惬意享受美味的黑王叩头。
众人面面相觑。
叩过十多个头后,那人方站起,虎步生威地走了过来。
他长相中等,年约四十,威武昂扬,至少比元越泽高出一头,皮肤黝黑,浑身肌肉结实,好似一尊铁塔,身着紧身的赤色皮衣,胸前绣着一只张牙舞爪的展翅雄鹰图案,腰系弯刀,肩胯长弓,靴插匕首,威风凛凛。
元越泽记起任俊曾说过的话,再见此人对黑王这般尊敬,推知他十有八九是白霫族人。
来到近前,恋恋不舍地将目光从黑王身上收回,环视众人一眼,将目光放在跋锋寒身上,左手横到胸口,以突厥话道:“你们好,我是部日固德,欢迎来到白霫。”
众人连忙起身请他入座。
部日固德微微一笑,客气后坐下,接过任俊送上来的狼肉,眼睛依旧不离黑王,道:“这位突厥兄弟竟可驯服神鹰,真是难得。”
跋锋寒笑道:“这‘黑王’可不是我的,而是他的宝贝。”
部日固德顺着他的手指望向在草原人看来很是瘦弱的元越泽,仔细打量他一番后,惊讶道:“汉人确不简单,小弟佩服。”
他语气平和,让人无法与他的外形气势联系起来。
元越泽微笑摇头。
部日固德抬头望天,天色已晚,一轮红日已沉西山,道:“几位兄弟看来无处可住吧,可以来我家里,我家里尚有一些空房。”
越克蓬等人一路逃亡,围帐等物早就掉落,正为此发愁,目光却望向元越泽,似是等他开口。
元越泽深切感受到对方的好客与淳朴,连名字都还未问就邀请他们做客,于是以突厥话道:“德兄如此热情,我们就不推辞了。”
跋锋寒大笑道:“蓬兄后又来德兄,‘部日固德’是突厥话里‘鹰’的意思,你硬是分开称呼!”
部日固德微笑道:“我的全名是部日固德乌敦契苾,契苾是族名,乌敦是祖姓,部日固德是我的名字。德兄叫来也很好听啊!”
越克蓬在一旁点头,道:“我的全名是越克蓬他古鲁那,鲁那是族名,他古是祖姓,越克蓬是小弟的名字。像元兄的叫法,我觉得也很不错!”
元越泽老脸一红,抓头道:“你们名字太长了,请两位不要怪我才好。”
接着对部日固德道:“想不到在这里可以遇到契苾部的后人,易勿真莫何可汗的大名,在下也有耳闻。”
契苾部乃铁勒诸部之一,约二十年前,铁勒诸部奋起反抗西突厥暴政,共推契苾部首领歌楞为易勿真莫何可汗,不过没持续多久,歌楞败亡,又推薛延陀部首领乙失钵为野咥可汗,于是乙失钵率部立庭燕末山,遂成为铁勒中强部。
部日固德神色一黯,岔开道:“天色已晚,我们起行吧,到我家里,还得走一个时辰的山路。”
来到部日固德家所在的山谷内时,夕阳的余晖只余一线。
一路上众人一直闲聊,说的都是些不着边的话儿。
小谷内的情景教人啧啧称奇。
房屋都是沿墙壁凿出来的,在外面只可看到一扇扇大小不同的木门,部日固德解释说这是为了抗拒北方严寒天色而设,一路上遇到不少男女,男的打扮大都与部日固德相似,只是皮衣颜色不同,清一色胸前绣鹰,可见这一族人对鹰的崇拜。女子大都长头发梳成一根根细辫,又以花布裹头,着宽松的长袍,上面绣满各式怪异好看的花纹,衣襟上下悬小铜铃,走起路来响声不断,极具民族特色。年青女子更大大胆热情,路过时频频对洒逸的元越泽和俊伟的跋锋寒大送秋波。男人们的注意力则都放在站在元越泽肩膀上闭目养神的黑王身上,若非元越泽有先见之明,早对部日固德提过此事,恐怕那些人都要过来叩头。
部日固德一一位众人解释,跋锋寒性走大漠草原,还真的没来过这种依旧保留极浓厚原始社会风气的部落,更不用说很少离开车师国的越克蓬等人了,众人边听边看,津津有味。
部日固德的家在这勉强可以称做“村落”的小村中段,将马匹安置在洞穴外,推开平凡的大门,众人彷佛进入另一天地,从外面看上去毫不起眼的屋宅,事实上占地颇广,本是凿出的洞穴内又以夯土筑墙、将诺大的空间分成数个小房间,他们现在所处的该是客厅,方圆至少有五丈的空间里,设施虽简陋,却也齐全,天棚上挂着一盏大油灯,光线充足。沿墙而凿的窗户边的墙壁上,小到手工小饰物,再到皮衣皮帽等衣饰,大到弓箭刀剑,应有尽有,大厅一角有一个燃着火的方坑,上面架着一个微冒热气的大铁壶,旁边还放满釜、炉、盆、碗、筷等煮食工具。
部日固德请众人坐到大厅正中央的虎皮软席上大木桌前围坐,这木桌虽然不小,却只可围坐十几人,元越泽一行三十多人,一些战士主动坐在后排,这才坐下。
一把清脆的声音响起,唤了一句元越泽根本听不懂的话后,西侧的木门被推开,一个窈窕身影出现在门内,吃惊地望着一屋子的外人。
众人眼前一亮,出现在门内的是一个清秀艳丽的少女,她高过六尺,却不显半分臃肿,一头褐发,轮廓分明,高鼻深目,与莲柔颇为相似。一双凤眼澄蓝深邃,好奇地盯着众人。
事实上部日固德同样有着一双澄蓝的眼睛,不过是元越泽等人根本没注意到罢了。
部日固德以突厥话介绍道:“这是我小妹其其格。”
接着又对其其格道:“这些朋友来自各地,无处可住,我邀请他们来我们家,你去请阿爹出来。”
其其格应了一声,转头去了。
部日固德到墙角将热水注满陶制的茶壶,为众人泡上自制的山茶,开始介绍起自己家的情况来。他父亲名叫朝鲁,母亲叫乌兰,下有三子一女,部日固德是老大,与二弟阿木尔早已娶妻,只余三弟额尔德木图以及小妹其其格尚未婚配,依族内俗例,他们都住在父亲家中,以狩猎和种田为业。
喝着浓香的茶水,众人纷纷称赞,元越泽心忖文明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他在后世虽未下过天山,接触过的书籍却让他对人类为追求更高档的物质生活而大肆破坏自然生态平衡的情况了解甚深,眼前自然气息浓重的场景,可绝非看点什么古代电影就可以感受得到的,老子的“小国寡民”、“老死不相往来”观点并非一无是处。
跋锋寒见元越泽一副心醉的模样,道:“元兄在想什么?”
元越泽不假思索地以汉语叹道:“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凿井而饮,耕田而食。帝力于我何有哉!”
越克蓬放下茶杯,道:“这是中土‘五帝’之一的帝尧所做的《击壤歌》元兄怎会突然念起这首民谣?”
元越泽眼射憧憬神色,叹道:“或许受这里的原始风气和德兄的淳朴感染吧,我憧憬的太平盛世就是这样的。”
跋锋寒深有感触地道:“这种情形永远都不会出现,因为人心与欲-望是与日俱增的,得陇望蜀,正是最好的写照。”
元越泽苦笑道:“是啊!若要人人都有这样的理想,那么时代也不会前进了,文明这东西还真是一把双刃剑,千年,甚至万年后,也无人可以真正的平衡得失。”
一声长笑声由西门传来,一个大胡子老人走了过来,身边跟着两个与部日固德长相有几分相似的男子,一三十上下,一二十上下,旁边还有个较为精灵的孩童。不用说也知三个大人就是部日固德的父兄了,那孩子该是部日固德的儿子。朝鲁瘦高却不佝偻,他另外两个儿子都是健壮雄伟之人,额尔德木图健壮中更带一丝文秀,与跋锋寒颇为相似。
互相介绍后,又另摆一桌,三十多人入座畅谈。这一家人根本不懂汉语,所以他们对于元越泽这名字完全没有印象,但听说是跋锋寒来做客,都表示出极大的欢迎,可见跋锋寒在草原受欢迎的程度。不过元越泽长相俊美,气质飘逸,言语虽少,眼神却深邃不见底,闪耀着无上的智慧光华,且又听日固德转述黑王之时,父子几人立刻觉得此子在中原肯定也是个英雄人物,于是对他同样热情。
部日固德的儿子巴音靠在父亲怀里,好奇地用黑白分明的清澈大眼睛仔细打量着元越泽,以稚嫩的声音道:“这位叔叔长得比德雅家买回那个女人还要好看。”
众人哄堂大笑,元越泽微笑道:“那个女人是你们这里最好看的?”
巴音被笑得小脸通红,赧然点头道:“那人也是汉人,听德雅说是他阿爹救回来的。”
元越泽微一错愕,对朝鲁道:“老丈可否解释一下此事?”
朝鲁还以为他身在异乡,生出与同乡间微妙的联系,道:“德雅是村口猎户苏德的女儿,我们这里很少有人会外出,苏德狩猎本领最高,收获最好,一年会南下一两次,将上等的兽皮卖给你们汉人,再换些生活用品。那汉人女子是他几个月前救回来的。”
额尔德木图面露古怪的笑意,继续道:“她很可怜,我曾看到她被苏德的妻子打骂。”
大家都是男人,有些话不说也可猜出几分,苏德该是对那女子不轨,但妻子是个河东狮,教他肉在嘴边吃不得,不痛苦死才怪。
小巴音当然不懂大人们在想什么,又奶声奶气地插口道:“十多天前还有一个汉人来到这里呢,年龄只比阿爷小一点,我们都看到他在村外盖了间草屋住下了。”
元越泽突然生出想去见见这两位同乡的感觉。
看着失魂落魄品茶,眼角一直偷望西门的任俊,跋锋寒调侃道:“小俊在看什么?”
任俊一张嫩脸憋得通红,手足无措,明眼人都知道他是看上人家闺女了,但按人家的规矩,这种场合的出席者只限家内成年的男性,所以他才会有怅然若失的表情。
此刻女眷们开始端着烧好的美味上桌,其其格也跑了几次,看得任俊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朝鲁父子并未说话,只是仔细打量了任俊几眼,发觉此子虽是不及元越泽和跋锋寒,却也算得上好男儿一个。
酒菜上满,巴音也被抱走,民族风极浓的晚膳在热闹的气氛下开始,宾主互相敬酒谈笑,朝鲁父子对他们都非常热情,招呼周到,充分表现出塞外民族的好客作风。朝鲁家中女眷不少,她们以各种原始手法制成的肉类和以山间佐料腌制的苦菜吃得众人胃口大开,赞叹不已。
历史上对于白霫族的记载极少,元越泽在席间听到不少有关这一族的奇风异俗,大感有趣。
又干一杯,元越泽突然道:“若我猜得不错,老丈一家人该是铁勒契苾部的后代,怎会住在这里呢?”
朝鲁父子面现骇然神色,又望向部日固德,部日固德惟有苦笑以抱,谁知道元越泽联想力会这样丰富,事实上连跋锋寒这土声土长的草原人以及越克蓬等车师国人,对契苾部的了解都极少。
跋锋寒大手拍上元越泽肩膀,大笑道:“各位莫要惊慌,我跋锋寒以人头担保元兄绝无恶意,你们可是听说过毕玄被人击败一事?”
朝鲁惊讶地点头道:“苏德上次在室韦南边听说过此事,回来后说起,大家都只以为是谣言,毕玄谁人不知?他可是大草原上的神,谁能击败他?莫非……”
跋锋寒自豪地道:“就是我这位汉人兄弟作的,他英雄了得,我跋锋寒也是他手下败将,试想他若真想害人,谁能挡他?还有小俊,呼延金就是被他亲手斩杀的,尸体尚在野外,不知有否被野狼吃掉。”
越克蓬亦在一旁点头,朝鲁父子几人齐望元越泽和任俊,脸上神色已转骇然。以跋锋寒的信誉,以及车师国将军的身份,怎可能说谎?
元越泽被夸得老脸一红,给了跋锋寒一拳,诚恳地举杯道:“在下言语有失,几位若有难处,就请忘掉这个问题。”
朝鲁父子连忙举杯,又干了一杯后,阿木尔盯着任俊道:“我们的人虽然很少外出,但呼延金的恶名确是有所耳闻,任兄弟竟可杀掉他,定也是个绝顶高手。”
任俊连忙客气。
朝鲁猛灌一杯酒,怅然叹道:“众位都是英雄人物,教人佩服。没错,我们是契苾部的后代,当年歌楞大汗文武双绝,被推为铁勒首领,率众反抗西突厥,八战全胜,西突厥步步后退,岂料一天夜里,被人刺杀于万军保护的帅帐中,我当时就在侍奉大汗夜读,若非因胆子小而被吓昏,恐怕早丧命了。之后我军大败,再到后来才有乙失钵崛起,率部立庭燕末山之事。大汗死后,忠于他的一部分人开始迁移,行了近一年,我们才找到这里,于是在此定居,一晃时间已过快二十年。”
看着他痛苦的表情,众人深深感受到他至今想起当时自己的无能,仍旧捶心痛恨。
越克蓬愕然道:“小弟生在西域,对铁勒也算了解,却从未听人提起过贵部。”
跋锋寒点头道:“我出生在回纥的高昌,也只是偶尔才听人提过一两句贵部。草原上一个部落的没落,代表另一部落的兴起,像贵部这样快速陨落的,确是极少数,若再加以人为阻止消息传播,不为外人所知也非难事。”
朝鲁擦了一把眼角的浑浊泪水,道:“我们当时都认为是西突厥派高手做的,不过听二位一言,又觉得好象与乙失钵也有脱不开的关系,此人我当年也见过,虽有雄才大略,但为人狡诈,权力欲极重,有与西突厥合谋害大汗的可能。”
元越泽心忖那时候该是云帅刚刚落脚西突厥,不要说那时他根本没有能力在万军中刺杀一人,由时间上推断,可能统叶护根本都还没动身去请他。脑中突然闪过一人,他沉声道:“老丈可否为我描述一下此人长相?”
朝鲁眼中射出深刻的仇恨之光,狠狠地道:“一辈子我都忘不掉他,那人身材魁梧,一身黑衣,头带狰狞面具,浑身都是死亡的气息,一双眼睛凌厉得足可以杀死人!但他说话时却是温文尔雅,没有丝毫盛气凌人的感觉。”
元越泽暗叫不是刘昱尚有何人!突然又想到怪不得统叶护对他如此推崇,原来二人认识日子比云帅还要早。
心念电转间,只听朝鲁继续回忆道:“当时大汗身死,士兵们舍生忘死地杀上,那人腾空而起,与另外一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同伙击掌后借力逃走。那同伙面色土黄,长相平庸,嘴角有颗大痣,鼻子又大又扁,我从未见过那么大鼻子的人,大汗的禁卫过千人,全是好手,午夜后我醒来事,发现他们全死了,全死了……”
此时他已说不下去,显然被勾起了脑海最深处的记忆引起了难过与惊惧。
三个儿子立即安慰他。
元越泽皱眉道:“那同伙可是用的一把金枪或是巨斧?”
朝鲁伏案摇头道:“他用的确是一把枪,却不是金枪。”
话虽如此,元越泽几可肯定是席风,面相虽是不同,但想到他曾扮过太监混在长安,当知此人在易容方面很有心得,至于为什么不用金枪,或者是那时还未得此神兵,又或者是掩人耳目吧!
朝鲁情绪失控,酒也喝得差不多了,为他渡气静心,等他睡去后,众人被阿木尔安置在东宅的一列空舍住宿,越克蓬等人逃亡一日,一头扎上土坯砌成的大铺热炕上的松软厚裘席,借着酒劲,昏沉沉睡去。
元越泽三人由于被人尊崇,安排同室,先拉单琬晶出来为跋锋寒洗髓伐毛后,再哄她回去,三人躺在温暖的土炕上,毫无睡意地开始聊天,面对跋锋寒的不解,元越泽也不隐瞒,将能讲的都讲了出来,听得跋锋寒连抽冷气,接着又苦笑道:“虽说你现在以‘怪物’自居,但我真的怀疑你的韧性,要知道颉利因毕玄受挫一事而被牵连,受辱极重,若不能成功报复,他在草原人心中的形象将一降再降,所以他必会出动大批金狼军,你今日见过契丹马贼的强悍了吧,金狼军至少比他们强上一倍。你能杀得过来吗?”
元越泽同样苦笑摇头,道:“你知道毕玄回到突厥后都干了什么吗?”
跋锋寒摇了摇头,不屑道:“败军之将,何足言勇,他毕玄年事已高,且习惯了高高再上,一经打击将再难翻身。”
元越泽不知怎的又想起宇文伤那晚的话,接着是朝鲁说过的话,脑中开始混乱,瞟了一眼双目失神望着天棚的任俊,对跋锋寒道:“跋兄教教小俊如何恋爱吧,这小子毫无经验,又是个情种,我要先去拜访两位同乡。”
说完,丢下失笑的跋锋寒和窘迫的任俊,起身穿衣离去。
跋锋寒心忖老子又不像你是这方面专家,见任俊眼泛激动,惟有硬着头皮开讲。
元越泽踏着月色,很轻松就找到朝鲁口中位于村口的猎户苏德家,朝鲁一家所住的房子已是村中较大的了,但苏德家所住的地方较朝鲁一家还要阔气,平滑的石壁上,硬凿出两层小楼的样式,门外的小园中沟壑纵横,似是种下了可供自己自足的粮食蔬菜。二楼处窗口仍有亮光透出,隐约传来一把粗声粗气的女子声音。
元越泽暗叫天助我也,飞身而起,俯在窗边,只听那粗声粗气的女声以突厥话不停地骂着,都是些脏话,什么小贱-人,只会勾引人的婊-子等等,另外一个女子在轻微的抽泣着,不敢答话。一楼处传来一把洪亮的声音,那粗声粗气的女声又骂一句,脚步声响,下楼去了。
刚刚三人的身份,元越泽已可肯定,暗骂那妇人口中无德时,窗口突然传来抽泣声,他可以想象得到这苦命女子泪洒双眼,对月悲叹的情景,一个翻身,灵巧入内,大手飞速按上她的小嘴,贴在她耳边低声道:“不要怕,我是汉人。”
那女子立即点头。
二人身体贴紧,这女子全身柔若无骨,香肌丰-满,充满弹性和青春活力,元越泽尚未看清她容貌,已领略到她的魅力,趁着原始反应生出以前,他迅速拉开二人距离,一看之下立即呆住。
她身着有些脏的粗布长褂,却无损半分清丽迫人的美貌和动人身段。精致的五官完美地镶嵌在脸上,盯着元越泽的大眼睛里满是恐慌。
让元越泽惊呆的并非她骨子里透出来的那股仿似与生俱来的高贵气息,也不是她微微鼓起的娇嫩脸蛋儿上的红手印,而是她的相貌,竟与萧琲有七分相似!
第124章
将那高贵女子偷偷带出来,召萧琲出来确认,果然,那女子竟是她的亲生女儿,旧隋南阳公主杨妟。(注:此名字为笔者个人杜撰,原本想根据《新隋唐演义》中她的亲妹杨吉儿之名来为之撰名,可杨吉儿之名也是人为杜撰,还不如我自己来一下的好,此名字是根据她三个兄弟的名字而来,如有雷同,纯属巧合。
母女俩抱头痛苦,晃若隔世。
元越泽只在一边静静地看着。
只有这样,萧琲才能宣泄被深深埋藏内心最深处的那份担忧,杨妟也能将这段非人生活中所积压的悲愁与凄苦释放。
隋唐时期,有许多出名的宫廷女性,上至隋朝两代国母独孤伽罗,萧琲,再到大唐开国皇帝李渊的原配的窦皇后,太宗李世民的原配长孙皇后,隋室的南阳公主,唐室的平阳公主,任何一个都是在后世史书中留下美名的女性。更不用说后来的历史上唯一女皇帝武则天,“文佳皇帝”陈硕真等等人了。
母女哭累了,萧琲心疼地看着女儿身上青一块,紫一块,向来恬静的玉容上罕见地泛起煞气,起身就欲寻苏德老婆的晦气。
杨妟香肩依旧在轻轻抽动,柔弱地拉住萧琲,摇头低声道:“母后不必如此,若非他们相救,我早已死在河北,这几个月就当是还了他们一家的救命之恩吧。”
她声音哀婉动人,模样楚楚可怜。似是短时间无法改口,所以还下意识地称萧琲为“母后”元越泽一双亮赛星辰的眼睛仔细地打量着她。
史书上如此评价她“美风仪,有志节,造次必以礼”杨妟十四岁嫁予宇文士及,公公宇文述重病快死的时候,她以千金之身亲自调饮食,手自奉上,足见其孝顺。不要看她一副手无缚鸡之力的样子,实际上这位皇室贵女的性格极为刚毅。
史书有记载:宇文化及为窦建德所败,士及自济北西归大唐。当时河北最强大的势力就是夏王窦建德,当时隋朝的旧臣引见建德,莫不惶惧失常,只有唯南阳公主神色自若,见窦建德时公主自陈国破家亡,不能报怨雪耻,泪上盈襟,声辞不辍,情理切至。建德及观听者,莫不为之动容陨涕,咸敬异焉。后窦建德因要治宇文家的罪,曾对她说:“宇文化及躬行弑逆,现在将族灭其宗。公主之子,法当从坐,若不能割爱,亦听留之。”
,南阳公主竟任窦建德杀死她只有十岁大小的孩子宇文禅师,这点放在后世看,简直是不可理喻,对古代礼法忠诚到了愚蠢的地步。此后不久,南阳公主剃发为尼。一直生活在窦建德所控制的势力范围内。及建德败,南阳公主回到西京长安,后来复与宇文士及遇于东都洛阳。公主决意不与相见。宇文士及就之,请复为夫妻。南阳公主拒绝了他,说:“我与君是仇家,只恨不能手刃君,只是因为令兄谋逆之际,君并不预先知情罢了。”
士及知不可屈,乃拜辞而去。
萧琲非是冲动下就会忘掉一切的人,闻言止住身形,为二人介绍。
事实上杨妟早已猜出元越泽的身份,萧琲凭空出现,已说明了一切,而且像他这样英伟的人,怎会横冲乱撞也可以撞死几个那么多?但她向来高高在上,别说从前,就算被苏德救回来,也未被男人这样狠狠地盯着看过,心中生出不悦时,反观元越泽气度淡雅,眼神清澈,一点没有色眯眯的样子,反有种说不出的尊敬味道,教她没来由的脸红心跳,不自然地扭过头去。
元越泽回过神来,仰天叹了句“遥夜微茫凝月影,浑身清残剩梅魂”不理呆望过来的杨妟的惊呼,直接将二女收起,转身飞驰向巴音所说的另外一个“老乡”所住的方向。
一切都交给萧琲慢慢解释好了。
来到那所临时搭建起来的窝棚前,内里隐隐透出灯光。
元越泽轻轻敲门,以汉语朗道:“在下路过此地,可方便进来?”
屋内灯火光倏地消去,一片漆黑中,一把充满敌意的苍老声音响起,同样以汉语道:“老朽已经睡下,请恕不方便见客,兄台请了。”
元越泽手上用力,推门而入,大笑道:“人说‘久旱逢甘霖,他乡遇故知,洞房花烛夜,金榜提名时’,大家好歹都是同乡,先生为何这般见外?”
他虽是不屑礼法之人,但也不会做出这等没礼貌的事。只是刚刚隐约听出屋内老者语气内带着恐惧,令他心中隐约泛起一个轮廓,一时间却又把握不到关键,惟有硬闯。
小屋内虽然一片漆黑,但一切事物都被元越泽的一双亮眼看在眼内:这小屋内除了一处角落里的火坑和简单炊具,以及墙角处安放着一简陋的木床与床边的小木几外,再无他物。发霉的棉絮上,坐着一个五十岁不到的人,他半秃大脑袋被似是不堪负荷的长颈脖独力承担,留着两撇灰白的胡子,眼神疲倦而若有所思,面上皮肉松垂,眼肚浮肿,一副长年沉迷酒色的衰颓样子。
上前点着灯,元越泽在他对面席地而坐,掏出两支香烟,点着后递给他,深吸一口,道:“先生勿要害怕,在下元越泽,此来并无恶意。”
那人起初只是木然地接过香烟,借着昏暗的灯火,看清楚元越泽的长相时,双目亮起精芒,接着又回复那种万念俱灰,心如枯木的疲惫神色,学着他的样子吸了一口。再听到他的自我介绍,立即跳了起来,瞪大双眼,浑身颤抖地指着他,失声道:“你……你……”
元越泽吐出个烟圈,耸了耸肩膀,洒然道:“不会先生与在下有仇吧?”
那人剧烈呼吸半晌,才坐下,淡淡道:“元兄找本人有何贵干?”
元越泽微笑道:“说来奇怪,本来我只是听人说这里住着个汉人同胞,想来看看,但来到门前时,又觉得脑中有一丝未明朗的线索,只好进来探求答案。”
那人神情凄然,喃喃道:“同胞!同胞!”
接着双目亮起精光,盯着元越泽道:“外界传言看来是真的,元兄的灵觉竟已臻至此等凡人无法企及的玄奥境界,请问阁下为何来到草原。”
元越泽完全没义务回答他无礼的问题,闻言却直言不讳道:“在下一为鬼煞而来,二则是为日后的统一大业。先生若是有遇到什么不平事,大可对我说,元某人专爱管这样的闲事。”
事实上只要不是傻子,谁不知道元越泽是志在天下的人,任谁都可猜到他此来是要为日后踏平草原大漠做准备。
那人双目射出沉痛的神色,口中却哈哈大笑,心中的痛苦与愤恨就像深藏地内的溶岩,再压制下下去,要从火山口喷发出来,眼角也溢出两行浑浊的泪水,笑声中满是凄凉,在昏暗的油灯映衬下,使他佝偻瘦弱的身影愈发显得孤寂。
元越泽一边吸着烟卷,一边淡然地望着他。
许久,那人笑声渐渐转小,伸手擦干泪水,狠吸两口烟,道:“本人真名早就忘记了,人人都叫我‘箭大师’,元兄这等大人物,自是没可能听过。”
元越泽摇了摇头,讲自己从山海关赶来,听到的“百花惨案”一事讲出,最后道:“想不到竟可在此地见到先生,真是教人惊讶。”
箭大师恨声道:“我怎会那么轻易就被他们抓住或是死去!”
顿了一顿,继续道:“元兄出过关吗?”
元越泽摇了摇头,口中却道:“我知道先生的仇人就是室韦的深末桓。”
箭大师一愕,接着像苍老几年般,面上血色尽褪,点头道:“从此地北行四百里外,就是室韦的地盘,我的大仇人就是室韦人。”
接着他静了下去,良久,方缓缓道:“那是七年前一个夏天,我当时在山海关开工场,专制弓矢,刚娶得如花美眷,生活如意。一天有位自称室韦王族叫深末桓的人领着大批随从来向我买货,我见他长得一表人材,言谈风度雍容慷慨,兼之他买货又是用来对付我最痛恨的突厥贼徒,加上他刻一镪迎,竟引狠入室,把他视为知己,岂知……唉!岂知此人狼心狗肺,唉!”
元越泽沉声道:“深末桓既是室韦沙帮的帮主,与妻子木铃并称‘夫妇恶盗’,他们在塞外臭名远播,率领群盗来去如风,没有人能奈何他们,据闻他们还得颉利暗中支持,肆虐辽北,杀人无数,先生怎会给他愚惑的?”
箭大师痛心的道:“那时他确是南室韦的王族,恶名未彰,至南室韦被大室韦所败,他始沦为剧盗。有一晚他蓄意把我灌醉,奸-污了我妻子小娟,把我珍藏的弓矢一掠而空,去如黄鹤。可怜小娟自此一病不起,终含恨而逝。”
元越泽点头道:“这是旧事,听先生的意思,前段时间的‘百花惨案’也是他做的?”
箭大师道:“沙帮的人,打死我都认得。幸亏他们并不是来强抢我藏好的两把神弓,否则我也没命逃出来。”
元越泽道:“请先生细说一下。”
箭大师一双老眼射出深刻的仇恨之色,道:“他们是借‘安乐惨案’突发,北疆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安乐才会突然对我发难,听他们的意思只是要生擒我,交给颉利。哼,任他们再凶残,斗智又岂是我的对手?逃出来后,我想到有人说过白霫族族风原始,人人爱好和平,就想到来此隐居,以图异日报仇,看来真是天怜我也,教我今日得遇元兄。”
元越泽心中一寒,他已可肯定颉利派人来抓箭大师的目的,草原人人擅长骑射,“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若能有箭大师这样的人物为突厥人制造弓矢,那么突厥人的实力无形中将得到大幅度提升。由此更可见颉利是绝不会放过中土这块肥肉了。甚至再推测下去,颉利见赵德言已失踪,定会担心多年大计泄露,于是计划改变,打算趁即将到来的李唐入关大战浑水摸鱼,一举南侵。
当然,这只能是推测。
再吸一口烟卷,元越泽道:“就是没有先生的大仇,我也不会放过深末桓夫妻,先生若不介意,可否与我回中原住些日子?”
箭大师愕然道:“当然可以,我甚至还想多造些弓箭,好好‘报答’颉利。但我若跟在元兄身边,怕会脱你后腿。”
元越泽引领他进入手镯,在他的震惊神色中简单介绍,安排他先休息后,独自出来。
回到朝鲁家中时,任俊不知跑去了哪里,只有跋锋寒与额尔德木图在闲聊着。
见元越泽进门,额尔德木图立即起身,恭敬地道:“元兄竟是多年前声震天下的人,小弟真是看走了眼。”
元越泽拍了一下他的肩膀,没好气地看了一眼趴在被窝里的跋锋寒,知道是他又在为自己吹嘘造势了。
二人坐上炕沿,元越泽环视道:“小俊去了哪里?”
跋锋寒枕上胳膊,叹道:“你那好兄弟一见人家姑娘就双眼冒光,刚刚图兄鼓励了他两句,他连老爹叫什么都忘了,跳着去骚扰人家了。”
额尔德木图欣然道:“任兄为人豪爽,且又斩了契丹恶贼呼延金,乃是大英雄,小妹一向眼高于顶,我看他们也挺配的。”
元越泽摇头失笑,接着道:“图兄英武非凡,恐怕是不甘心在此地终老吧?”
入世久了,他也有点相人的本领。
额尔德木图闻言怅然道:“小弟确实很想出去闯荡,顺便找到当年刺杀大汗的恶人,怎奈家父与其他长老定下族规,不许我们后辈再出此地。”
说到这里,他停了一下,才又苦笑着道:“跋兄刚刚已对小弟讲明那刺杀大汗的人修为之高,小弟心生颓然。”
跋锋寒突然道:“按令尊所讲,你们一族人不过是二十年前才到此地,就我所知,白霫人存在的时间远超百年。”
额尔德木图解释道:“这是跋兄误会了,在我们一族人未来到此地前,这里确实住着白霫人,当时大概有六个部落,其中最强的是距此地一百四十里外的都伦纥斤部落,族长霍伦都,有众四万户。那时我还小,听家父说当地的百姓大都靠原始生活方式生存着,渐渐的,契丹、奚族、室韦等地开始有一些厌倦战乱的人移居过来,带来一些新习惯,融合十几年,就成了现在的白霫族。比如苏德,他原来就是契丹人。”
跋锋寒沉吟道:“那就是说这个村子只是白霫族的一小部,霍伦都就是你们的头领?”
额尔德木图道:“差不多吧,但受前几年暴雨影响,这一片区域内暗沼处处,暂时无法真正建立起军队,所以他还没法与奚族现在的阿会氏相比。”
奚族从前也称库莫奚,与契丹同是东胡鲜卑宇文部的一支,共分辱纥王、莫贺弗、契个、木昆和室得五部,各部酋称俟斤,由阿会氏任群长。
元越泽心忖原来此地竟是有无数暗沼,难怪没人来犯,自己白天时的推断明显过于武断,口中道:“图兄该已知我与刺杀贵族大汗的人是死敌,所以可以放心,只要我还有一口气,那人就一定会自食恶果。”
额尔德木图面泛喜色,但眼中飞快闪过一丝黯然。元越泽二人都知他是因无法离开此地而苦恼,可这事情谁也帮不上忙。恰在此时,任俊眉飞色舞地回来了,看来收获不小,少不了被几人调侃几句。
翌日,为感谢朝鲁一家人的款待,元越泽留下不少金银,教他们多去买些生活用品,改善生活后,一行人告别上路。
经过商量,越克篷一行人继续使节团的行程,元越泽已暂时为他们准备了一批稀世珍宝,可先到龙泉充数,就算追不回那批货物,他们也可以交差,越克篷等人无不感激。而元越泽则与跋锋寒、任俊三人要先到燕原集找马吉。
跋锋寒牵着马儿,叹道:“若说最令我惊讶的事,绝不是你自投罗网到草原来,而是你竟连马都不准备。”
元越泽望了一眼跋锋寒的爱马“塔克拉玛干”笑道:“我还是喜欢靠自己双腿走路。”
接着又对闷闷不乐的任俊道:“小俊定是舍不得其其格,你还是回去陪她吧!”
任俊脸憋得通红,手足无措地解释道:“不……不是的,大哥误会了,我……”
他显然不是撒谎高手,连个借口都找不出来。
跋锋寒大笑道:“温柔香是英雄冢,小俊谨记这一点,哈!元兄是个例外。”
元越泽没好气地道:“我哪是例外?只不过分清形势罢了,小俊勿要担心,待我们此行结束,我陪你去说亲。”
任俊嫩脸依旧通红,眼中却闪过感激的神色。
跋锋寒道:“颉利意图引你来草原,怎么至今也不见行动?”
元越泽失笑道:“计划永远也没有变化快,可能颉利发觉惹不起我了呢!”
跋锋寒知道他是说笑,无奈地耸了耸肩,又道:“村子里突然少了两个人,会否被人察觉到呢?尤其是苏德。”
元越泽沉吟片刻,道:“苏德对公主心怀不诡,我当时恐怕好好说,他也不会放弃,唉,听你这么一说,我突然生出不好的预感。”
跋锋寒以一个优美的动作翻身上马,道:“苏德就算知道人不见了,应该也不敢宣扬的,他家里母老虎那么可怕,应该巴不得公主早点消失呢。”
接着双腿一夹马肋,塔克拉玛干人立而起,一声长嘶,如电向前射去,就听跋锋寒长笑道:“元兄不会对公主也起了什么心思吧!”
元越泽一愕的当,跋锋寒已前驰十几丈。
摇头失笑后,他与任俊运起轻功,紧随跋锋寒之后。三人一马,尽情地奔驰在直伸往大地尽头的无垠绿茵上。
燕原集不可以被称为一座城县又或村镇,她只是个大湖捕鱼儿海东岸附近各地游牧民族交易的墟集,以一片广阔的空地为中心,四周围着近百个不规则分布的营帐,各色具备,色彩缤纷,蔚为奇观。
三人抵达时,空地上满是人群,喧哗热闹,观其服饰,以契丹、莫族、突厥、回组族为主,有男有女,均着意打扮,颇有节日的气氛。
三人卓立在一座小丘上遥望过去,跋锋寒道:“我们有点运道,碰着他们交易的日子,这情况会继续十多天,不断有人前来。亦不断有人离开,对草原上的人来说,这是个重要的时刻。不但可换到自己所欠缺的物品财货,甚至可换到女人。”
任俊正瞧着一队牛车进入燕原集的外围,后面尚有一群数百头羊组成的壮观羊队,叫声不绝。元越泽若有所思地道:“中原人常说塞外是蛮荒之地,其实也只是由于地理因素不同而形成的不同风俗而已吧,比如草原上有部落巢居树上,更有藏身土穴,或将泥土掺和牛羊血筑室。事实上谁想这样,只是受自然影响。”
跋锋寒点了点头,道:“草原上习俗多得数不胜数,有些恐怕是你们中原人难以想象的,比如兄弟共享—妻。或以妻待客。甚至荒诞的都有。在一般的情况下,女人的交易只限与本族之内,但遇有战争抢回来的奴隶,则会带来这里换马、中、羊、貂等更有用的东西。现在元兄该明白小弟为何不远千里的跑到中原去,正因仰慕你们的文化。在大隋昌盛时,塞外各国的王族和部落酋长。都学习你们的语言。”
元越泽坏笑道:“你的汉语是否由芭黛儿教的?”
跋锋寒先是一愕,随后沉默下来,许久才痛苦地道:“你这混蛋知道的事情太多了。唉,怎说才好呢,从前我只认为孤独才可修成武道极峰,遇到你以后,却有些迷惘,更要命的是会不时地想起她。”
当年芭黛儿只有十五岁,是突利可汗钦定的妻子,随着突利和他麾下高手在大漠追杀跋锋寒,却遇上一场大风沙,使她在迷途落单的情况下为跋锋寒所擒。她苗-条而丰-满的美丽胴-体,妖媚得像会说话的大眼睛,不屈而充满挑战性的眼神,都强烈地吸引跋锋寒,撩起他深藏的情-欲。使两人发生了最亲密的关系。事后芭黛儿死心塌地的爱上他,还随他在大漠草原上流浪了一段日子。
芭黛儿是赵德言的弟子,武功得他真传。跋锋寒的汉语就是跟她学的,也是在那时使他对中原博大精深的文化生出向往之心,决定南来。为了武道的追求,在一个神伤魂断的晚上,他终于悄悄离开她。芭黛儿是唯一能令他感到歉疚的女子。
在遇到元越泽这个妻子成群的人后,跋锋寒开始怀疑起过往的所作所为。
元越泽油然道:“关于此事,我无法给你太多经验,我只是觉得,若用心,实不用考虑周围的人与事,因为那些都是幻象,亦只有在这种情形下锻炼出来的心,才是最坚强的心。”
任俊听后若有所思,跋锋寒则虎目神光闪闪,道:“你说得确实有道理,这或许与佛家的一些观点相似吧,但七情六欲岂是那么容易控制的?”
元越泽没有答他,反问任俊道:“小俊以为如何对待‘感情’才是最高境界?”
任俊听出他所说的感情绝非单纯制儿女之情,思索道:“小弟以为无情为最高,像跋大哥这种,有些类似于‘绝情’,跋大哥原谅小弟口无遮拦。”
跋锋寒又怎会怪他,闻言苦涩一笑。元越泽摇头道:“人的感情确实难以控制,古往今来,欲修天道,参透生死者,无不是孤独的。这当然不单单指小俊所说的‘无情’,而是以一种超然眼界去看待天地万物,比‘绝情’要高上一线,但我以为,最高明者乃是‘空情’。我坚信人一定有能力随心所欲地控制自己的感情,这一刻沉浸在缱绻缠绵中,下一刻可抛弃一切。”
任俊道:“大哥提倡的还是修心,心态若摆好了,迷障不挥自去,我则自在逍遥。”
跋锋寒长叹了口气,心忖要做到这点,那还是人吗?还不如我的法子来得方便,策马驰下丘坡,大笑道:“元兄的说法请恕小弟难以作到,先入集吧!”
第125章 东北形势
三人一马,边走边看。置身在燕原集核心的墟集中,体会着塞外草原民族的风情。不论男女,人人背弓带刀,坐在马背上就像坐在椅内那么安详舒适。不同的民族,有不同的方言,衣饰、装扮,看得人眼花缭乱,听得一塌糊涂。
来这里做交易的既有一般牧民,更多的是各方酋长,土豪、恶霸,但人人依成规办事,讨价还价,不见恃强欺弱的情况。交易的货色应有尽有,除各类牲口、牛皮、羊皮、鹿皮、土酒、皿器等外,尚有中士来的丝绸、陶瓷等,看得人目不暇给,大开眼界。墟集没有其它汉人,使得元越泽与任俊份外惹人注目,也有许多面色不善的大汗欲上来找麻烦的,但他们看到任俊背后造型独特的直砍刀后,立即走开。
跋锋寒叹道:“我们昨天没杀完的马贼应该已把呼延金死掉的消息散播开了,小俊一战成名。”
任俊被赞得脸红,唯唯诺诺地点头。
元越泽道:“看得出这些人中大部分都对我们极为厌恶,他们眼睛里都射着仇恨的火焰。”
任俊嘟囔道:“那也该怪杨广,他坐龙庭的年月,把汉人和草原诸族的关系弄得极差,我们又没干过什么坏事。”
元越泽怅然道:“世上又有几人能以客观的目光去对待共性与个性呢!”
说话间,跋锋寒引领二人来到马吉那组营帐前,十多名突厥武装大汉从营帐间拥出来,拦着去路,刚要开口怒喝,蓦地瞥见刚刚扭过头来的元越泽长相,不禁面色大变,发出一声怪叫后,从最接近的那组营地中涌出上百个魁梧的武装大汉,杀气腾腾地围上三人。
六十步外的主帐门帘突然揭起,门口出现两道魁梧的身影,缓步走了过来。
左侧一人作契丹人的打扮,背负双刀,虽说不上英俊,但身型伟岸笔挺,肤色黝黑闪亮,最惹人注意的是双目似开似闭,开时精芒电闪,闭时莫测高深,赋予他一种看不起任何人,自命不凡的感觉。他额宽而眉骨高耸,尽显其坚强固执的个性,微向侧弯的唇色像永远挂着一丝对人不屑和自信的笑意,使人一见难忘。
右侧那个手握长矛,年纪轻轻,长得轩昂英俊,气度动静处处表现出第一流高手的风范和自信。二人只数步就来到战圈外围,冷眼凝视三人,利比刀刃。
握矛年轻人以汉语道:“不知元兄与跋兄前来,拓跋灭夫有失远迎,还请恕罪。”
跋锋寒看出此二人非是平庸之辈,面容冷静如岩石,不见丝毫波动,道:“拓跋兄好说,我们三人只想见马吉。”
对于跋锋寒小觑自己,拓跋灭夫眼中闪过怒色,口中依旧客气道:“不知鄙主上哪里得罪了跋兄?”
契丹大汉双目喷火地盯着任俊,以突厥话冷哼道:“在下呼延铁真,是契丹大酋王阿保甲的首名武士,听说任兄武艺不凡,可否教在下见识一番?”
跋锋寒瞧向他,赞许道:“听说阁下被誉为契丹新一代最杰出的高手,果真不俗。呼延金与阁下是何关系?”
呼延铁真丝毫不惧跋锋寒的迫人气势,依旧死死盯着任俊道:“呼延金与我并无关系,但他乃大酋的手下,被任兄杀死,在下自要为他讨个公道,否则大酋面目何在?”
周围人越围越多,许多人已经搭弓瞄准三人,闻言更是大声喝彩叫好。
元越泽开始时尚冷眼观望,突然察觉到不对劲,眼前二人罗嗦个不停,明显是在拖延时间,马吉该是趁机跑了,电目环视,察觉到东南方隐有烟尘飞扬,立即飞身追去,口中喝道:“动手!”
在下意识反应下,漫天箭雨追着元越泽而去。
下一刻,所有马吉一方的人皆目瞪口呆:元越泽如刺猬一样眨眼消失几十丈外。
只这一口气的时间,已足够跋锋寒二人抢尽先机。
“锵!”
“长空”与“斩玄”一同出鞘,只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
绿、白两种电芒以电光石火的高速划过虚空,跋锋寒与任俊杀入人群。
寻常角色哪是二人的对手,刚刚劈翻两名党项族勇士,任俊心生警兆,杀气刀气,一时把他完全笼罩其中,两股凌厉的刀气从右后方上空分袭头背而来,速度惊人。
来不及暗骂自己自大过头,忘记元越泽说过的每一刀都要留余力的话,他身体旋动,回刀舞起一团刀花,化作漫空碧芒,紧护全身。
“铛!”
一个预谋而来,一个仓促回击,高下立判。
任俊不敌呼延铁真看似只两刀,实则变化万千的猛招,被硬迫退四步,阴寒的真气也刺入经脉中,难受异常。
呼延铁真大笑道:“什么中原高手,也就只能欺负呼延金那种小角色罢了!”
语毕,整个人猛弹空中,双刀如两道闪电般凌空下劈,直取任俊天灵。
跋锋寒砍翻如狼似虎的几十人后,一口真气已快用完,他实战经验可比任俊丰富得多,展开他最擅长的一心二用之术,杀敌的同时,分出部分注意力去盯着渊亭岳峙的拓跋灭夫。就在拓跋灭夫气势凝聚至最强点,身躯稍微前倾,引得跋锋寒略一失神地当,身前一手持长剑的大汉剑势一转,挽起破空而来的一球剑花,不但影响了跋锋寒的左侧视线,更对分心的他造成极大的威胁。
几乎同一时间,拓跋灭夫化做一缕轻烟,闪电欺上,手上长矛如怒龙出洞,带起的劲气把呼啸生风,幻化出象征着力道臻达极峰的凌厉轨迹,似拙实巧,毫不留情地全力攻刺跋锋寒面门,威猛至极。
跋锋寒一声长啸,长剑稍往右移,再沉肘拉后。接着猛扭身躯,长剑在怀内爆起一团因反射着五彩光芒的气团,倏地爆炸开来,不但卸去那影响他视线的剑网,更是连消带打,光雨围着似幻实真的一剑,迎上拓跋灭夫的长矛,变化之精微神妙,堪称神来之笔。
“叮!”
只一声刺耳声响过后,拓跋灭夫全身剧震,往后挫退,控制不住的连退两步。跋锋寒不给拓拔灭夫任何机会,闪身追击。
呼延铁真的双刀变化精奇,凌厉无比,确实对得起契丹最杰出的武者称号,他的双刀有若两条欲寻隙而入凶恶的毒蛇,丝毫不给任俊任何机会,疯狂噬来。
任俊有如老僧入定,心静如水,气机交感下,他清楚察觉到呼延铁真一起攻来的双刀不但有轻重先后之别,切攻来的角度、力度和攻击点都是完美无暇,不变中寓万变。
一声尖啸,碧芒再盛,化作漫天虚虚实实幻影,似水银泻地,无孔不入的迎上呼延铁真的攻击。
金铁交击之声不绝如缕,一轮攻势毫无效果,呼延铁真心生惧意,只退了小半步时,就见漫天刀影突然消去,任俊正双目神光电设,双手握刀直砍下来。
呼延铁真心胆俱裂,因为对手本是平凡不过至乎有些笨拙味道的一刀,却令他生出千军万马厮杀得血流成河、尸横片野、日月无光那种惨烈的感觉。直觉告诉他:此刀绝对接不得。
“铿!”
沉若闷雷的声响过后,呼延铁真口喷鲜血,整个人被任俊的一刀带得横飞十几丈。
另一边的施尽浑身解数,矛势屡改也无法对抗跋锋寒如天马行空一般浑然天成剑招的任拓跋灭夫亦是一声惨叫,被抛出战圈,不知死活。
战斗描写起来慢,实际上都只发生在电光石火间。
跋锋寒二人虽是杀了上百人,怎奈敌人太多,又一轮箭矢飞了过来,迫得二人易攻为守,错失追杀良机。
但二人经历过元越泽洗髓伐毛,实力与从前自是不可同日而语,且围攻他们的人是马吉的手下与呼延铁真手下的混合体,呼延铁真夹着尾巴逃了,他的手下哪还会愚蠢到自己送命,加上大部分人士气被夺,纷纷开始逃窜。
二人连手干掉数百人,真气也快耗费完,任俊一屁股坐到地上,喘着粗气,道:“大哥究竟能否追上马吉?”
跋锋寒没有答他,反是目光灼灼地望向那孤立的主帐。
此刻周围哪还有半个人影。
元越泽气急败坏的声音响起道:“马吉,还不给我滚出来?”
人影一闪,元越泽已出现在装备华丽的营帐前。
内里连滚带爬的“滚”出一个肉球。
元越泽惊讶地望着他。
无论在塞外甚或中原,他从未见过有人比马吉穿得更豪华,更珠光宝气,无论里衣外袍的汉服,不但剪裁合度,且刺绣精巧,以日、月、星的纹样,造成色彩缤纷、富丽堂皇的效果。马吉头顶的高冠,腰围的玉带,均缀满宝石,在阳光下闪闪生辉。举凡可以挂链戴环的地方,均无一幸免。让人看上去就生出累赘的感觉,他竟怡然自得。
这大草原最著名专收贼脏的人长相绝令人不会恭维,既肥且矮,顶着个大肚脯,面容肥肿难分,眼肚浮凸,一副酒色过度的样子。他垂着肉,如斗败的公鸡一样摊倒在元越泽身前。
跋锋寒二人围了上来。
元越泽对二人道:“他娘的,这混蛋竟敢玩我,派人故意把我引走,准备先迅速干掉你们,他再离去。嘿!我元越泽的兄弟岂是那么易与?你死前还有什么话要说?”
马吉肥躯剧烈颤抖,抬头对上元越泽慑人的双眼,以流利的汉语惨然道:“我认栽了,愿以秘密情报交换元兄饶我一命!”
他说话时习惯眯起像两道线般的眼睛,异芒乍闪,不但显示出其深厚的功力,更让人感到他的精明厉害,极有城府,非是易与之辈。
他的修为在元越泽三人面前如同小儿,但观他在这样劣势的情形下,依旧不失方寸,当知多年在江湖上摸爬滚打,确实不是白混的。
跋锋寒不屑道:“你一个为生活奔走的小商人,能知道什么值得换你一条狗命的大秘密?干脆现在就干掉你。”
说完,擎剑下劈。
马吉也不求饶,傲然面对跋锋寒这鬼惧神惊的一剑。
元越泽心中暗暗点头,跋锋寒非是冲动的人,他这作法就是想检验马吉说的话是真是假。
顺势接住跋锋寒这一剑,元越泽心忖看来此人确是有所恃,于是道:“若消息教我满意,我答应放你一条生路,只是别让我再看到你。而且,这诺言只对我一人生效。”
马吉想都不想就道:“那你还是杀了我吧,否则以跋兄与任兄的修为,哪个不可以杀掉我?”
这家伙确实不一般,瞬间反客为主,令元越泽几人乱了方寸。
跋锋寒沉声道:“你若发誓后说的消息确实珍贵,我们三人十二个时辰内绝不动你,否则不得好死。”
马吉大喜,立即发下毒誓。跋锋寒素来说一不二,谁都无法怀疑他的诺言。一天一夜的时间,他自信可以逃到安全的地方,待避过风头后,再回来兴风作浪,以图报此奇耻大辱。
元越泽过去一把提起他,揭开门帘,对跋锋寒二人道:“到里面谈。”
四人在宽敞的帐内坐下,满铺的地毯柔软舒适,帐壁以挂毯刺绣装饰得色彩丰富,瑰丽堂皇,中间放着一篮篮各种鲜果,来自波斯的名贵饮食器皿,盛着大盘香喷喷的羊肉,显示其主人奢华讲究的生活习惯。
马吉拔起插在烤羊肉上的匕首,割下三片羊肉奉予三人,叹道:“三位兄弟武艺不凡,崇尚侠义,我马吉突然后悔这些年来的作为……”
元越泽喝道:“你若还敢罗嗦,耍花招,我宁可不听你的消息,我既然敢孤身前来,就没将颉利放在眼里!”
马吉气势顿失,勾起了内心对元越泽的恐惧,颓然道:“若我猜得不错,元兄此行目的该是要将草原闹得更乱,在内讧下无法南下入侵中土吧。”
元越泽道:“有点脑子的人都能猜得出来,休得废话。”
马吉又道:“我只一个消息,自认足以换回自己的小命,元兄可知东西突厥就要重新合为一体?”
元越泽三人愕然,跋锋寒道:“颉利和统叶护政见不和,为何会同意合为一体?谁为大汗?”
马吉摇头道:“详细的事,我也不清楚,但此消息千真万确,元兄恐怕还不知道颉利本来准备要引你来草原杀死你的,我也是这几天才收到突厥重新一统的消息,不知颉利会否把杀你的计划取消?”
元越泽脑海中瞬间闪过刘昱的身影,心忖此人若还活着,的确有能力说服颉利与统叶护二人,东西突厥根本没可能再统一,可只要说出一个颉利与统叶护的共同目标,比如中原,将来合作侵入中原后,瓜分完战果,是战是和,到时候再说。这样好的机会,颉利与统叶护没可能会错过。要真是这样,自己那国师岳父云帅回西突厥看来是没什么作为。
跋锋寒沉声道:“你可清楚颉利原本准备围杀元兄的计划?”
马吉苦笑道:“说出来恐怕跋兄不相信,我恨死了颉利,与他合作只是表面上的,他当然也不会透漏什么重要机密给我。”
此话元越泽绝对相信,拜紫亭、伏难陀、契丹、室韦、高丽等各大势力其实都是反对颉利的,颉利为人凶残,在草原上横行霸道,横征暴敛,人人敢怒不敢言,正如箭大师的遭遇一样,很可能深末桓就是手颉利强迫而去缉拿箭大师。想到这里,他心念一动,道:“颉利的事暂时不谈,阁下先说说你们与拜紫亭的计划吧。”
马吉道:“伏难陀已强迫美艳将五采石交给拜紫亭,渤海国立国已成定局,所以我才说颉利可能回取消围杀你的计划,因为迫在眉睫的事是如何解决掉即将一统的靺鞨。我今日清晨才收到消息说,突利已与颉利停战,准备联合起来先灭掉渤海国这个共同敌人。”
美艳指的是马吉的亲生女儿,伏难陀的情-人,伊吾族的美艳夫人,她行踪飘忽,居无定所,貌美如花,毒如蛇蝎,在北疆艳名远播,吸引了大批围绕裙边的不二之臣。
元越泽没有想到事情竟会发展得这样快,五彩石竟已落入拜紫亭之手,难怪突利会与颉利讲和,因为他们均会不择手段的阻止任何人凭五采石统一靺鞨八部。
任俊好奇地道:“五彩石是什么东西?能影响草原上的形式?”
元越泽不假思索地答道:“五彩石是波斯正统大明尊教立教的象征,原名‘黑根尼勒’,意思是‘光明之石’,五十年前被光明使者拉摩带到大草原来,拉摩本要对付一群从波斯逃到大草原来的叛教者,不过他的务失败,因为那些叛徒在回纥落地生根,创立另一个大明尊教。而在南北朝时代,勒銮未分裂为七部,总名靺鞨。后来其主从拉摩手中得此异宝,遂以之饰大族长的冠帽,五彩石从此成为靺鞨领袖的象征。再后来契丹入侵,靺鞨灭亡,族人散逃各地,形成靺鞨七部,最强大的就是北面以黑水靺鞨和南部的栗末靺鞨,其它五部均弱不足道。五彩石从此落入契丹人手上,它本存在阿保甲的牙帐内,数年前忽然失窃,不知所踪。拜紫亭得到此石,等若中原人得到和氏壁,会令他声势大增,顺理成章的借机立国。”
马吉呆望元越泽半晌,叹道:“元兄竟对此事如此了解,令人佩服。”
顿了一顿,继续道:“我在伏难陀到龙泉前就与他认识,此人口才无双,心机深沉,可怕已极。五年前,拜紫亭仍安安份份做他的粟末族大酋,年年忍受颉利对他的苛索,到伏难陀西来传法,为他占得著名的立国卦,才把他的命运,也是粟末全族的命运改变。占得此立国卦不久,契丹阿保甲传来保管多年的五彩石失窃的消息,此事更增拜紫亭的信心,认为是应卦之象。又兼突利和颉利在很多事情上发生磨擦,而颉利重用赵德言,苛索无度,更使一向靠拢颉利的人萌生离心,在此种种情况下,拜紫亭遂大兴土木建设龙泉,扩军备战。其实真正有野心的人是伏难陀,拜紫亭只是他的扯线傀儡。照我猜,纵使渤海成功立国,伏难陀亦会害死拜紫亭,再把他的儿子捧作傀儡皇帝,自己做太上皇,时机成熟后更取而代之。可惜拜紫亭一世英明,待到两年多前伏难陀和高丽的盖苏文开始来往,他才生出警觉时,一切皆晚矣。更可怕的是伏难陀已变成粟末人心中的神,就像毕玄之于突厥,傅采林之于高丽,即使拜紫亭亦无法动他。”
跋锋寒沉吟道:“就算渤海立国,伏难陀拿什么对抗金狼军与黑狼军?”
马吉道:“这是伏难陀策划的一场豪赌,最理想是拜紫亭战死,伏难陀代其领队击退狼军,盖苏文则借势取高丽王高健武之位而代之。至不济伏难陀亦可与盖苏文瓜分拜紫亭多年敛聚的金银珠宝,拍拍屁股各自回国。死的只是粟末族的人,他们不会少半根汗毛,如若成功,得益将是难以估计。”
元越泽心道盖苏文早被废掉了一支胳膊,看来他在高丽政局以及军队的影响力不降反升,教人百思不得其解。顺口问道:“鬼煞一事,你了解多少?我可是知道他与伏难陀有些关系。”
马吉愕然道:“这件事我真的不知道,大家本来是连成一线,准备反抗颉利的,但伏难陀为人太阴险狡诈,彼此间一直有隔阂,各自为政,合作起来怎可能亲密无间?”
任俊插口道:“马老板也该吐点货出来了吧?我们就是为车师国和大小姐的货而来。”
马吉眼中闪过一抹凶光,道:“车师国那批货是呼延铁真今天才送来的,还没分批运走。大小姐的羊皮是我从拜紫亭那里接来的,只处理了一小部分,货都在右后方的仓库里,唉,三位来得真是时候,要随我去检查一遍吗?”
三人同时想到他是记起了呼延铁真临阵逃跑,不顾他的死活一事。
元越泽摆了摆手,示意没必要,接着好奇地道:“拜紫亭现在处于一种什么样的状态?”
马吉茫然摇头,道:“可能是还在与伏难陀做最后的死斗,也有可能早被伏难陀控制,我也不清楚。”
元越泽淡淡道:“阁下请吧,希望我们再无相见之日。”
马吉垂着头,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低声应了一句,转身就欲离去。
元越泽喝道:“把屏风后那女人带走!”
跋锋寒与任俊下意识地瞧向远处的大屏风。
元越泽进来时就已察觉到屏风后有一个女子,他的精神修为已进入一种神鬼莫测的玄奥境地,当然不是现在的跋锋寒和任俊能比得上的。当时以灵识查探,发觉此女口鼻呼吸之气断绝,体内经脉也没有丝毫真气往来之象,只有微弱的元神活动迹象,他虽好奇,却未在意。
马吉头也不回地道:“小弟自己逃亡都要累死,哪有心思照顾她,况且救回她时,已是半死不活,就送给三位吧!”
看着他肥胖的身影离去,任俊道:“难道就这样放过他吗?若能干掉此人,等于断去马贼一个把脏物脱手的捷径。”
跋锋寒答道:“一鸡死一鸡鸣,杀他没有多大意义。”
任俊思忖半晌,道:“但此人心机不简单,不会就这样认输的,总不能留下祸害。”
元越泽起身走向屏风,道:“我同意小俊的说法,他离开那一刻,我清楚地感受到他的杀机,我们的承诺只持续十二个时辰,一切交给小俊,解决后立即到室韦来会合我们,我会派黑王与你联络。”
任俊应了一声,长身而起,奔出营外。
元越泽转向豪华的大屏风后,一眼看下去,立即呆住了。
铺着厚厚锦被的长塌上,躺着一个只着单薄中衣,曲线玲珑的娇俏女子,如云长发松散,秀美的瓜子脸上,两颧各有一堆像星星般的小斑点,予人俏皮野泼的感觉,长长的凤眼紧紧闭起,双手交叠按在胸口,仿佛一个沉睡多年的美丽女神。
她没有半分呼吸与心跳,与死人无异。但元越泽可以清楚感受得到她仍是柔软的身体所散发的青春火热气息,皮肤也是润滑而光泽照人,没有半点死亡的气息。
刚赶过来的跋锋寒也是一呆,脱口道:“淳于薇!”
第126章 黑山干戈
元越泽虽心感奇怪此女为何会在这里,但手上不停,以真气探察她体内的状况。
淳于薇中了一种极诡异的邪法,与种魔大法的“囚神术”走的是同一路子,但高明许多,以他的本事,若不动奇力,都无法解开此术。
元越泽当然不会释放奇力,否则要数日才可恢复,会耽误行程。
单如茵虚弱地伏在元越泽怀里,淳于薇清醒过来,美眸好奇地环顾众人。
发觉到有元越泽及跋锋寒这两个教她永生难忘的英雄人物也在,她脸上闪过一丝喜色,随即又黯淡下来,声音嘶哑地以不太地道的汉语道:“多谢救命之恩。”
除了萧琲母女依旧在叙旧外,其他几女都过来了,众人团坐,将淳于薇围在中间。或许昏迷了许久,她浑身无力软弱,骨子里的野性与外表的柔弱两种相反的气质混合而成一种特别吸引人的魅力。
元越泽一个失神,就听跋锋寒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单琬晶见她苍白的脸上浮起两朵红云,立即闪身过去扶起她,真气暗渡,道:“妹子勿要怪我们无礼,连休息时间都不给你。”
淳于薇呆望她美过天仙的清丽脸庞半晌,才摇头道:“你们有大恩于我,突厥人绝不欠人恩情。”
顿了顿,仿佛回忆似的道:“突厥内有一存在多年的神秘邪教,听家师说几十年前开始,此教换了新的主话人,开始不断暗中派手下潜入高层,影响大汗的决断力,其野心不用想也可知晓。经过家师与大汗一番周密计划,决定以雷霆之势扫平此教。过程我就不说了,春节前时,此教位于都斤山上的总坛被被金狼军一夜踏平,他们的手下大都殉教而死,有一些早潜入汗庭的人则是投降。”
说到这里,她停下了,美眸射出痛恨与恐惧混合的神色,呼吸剧烈起来。
众人都是安静地盯着她的俏脸。
几息后,缓缓平复下来,继续道:“后根据投降的人招供,家师亲自出手,找到其教主藏身之处,在大汗前将其重创,那教主并不简单,最终重伤逃掉,家师因要奉命前往中原,就着我与二师兄带北塞十八骠骑一同出来找寻那教主的下落。”
元越泽几人听得入神,立刻知道她口中的“教主”必是红衣法后无疑。
跋锋寒见淳于薇说起那教主事,脸上神色开始变得极为古怪和复杂,连他都看不懂,心念电转间,问道:“毕玄是否认为以你们这些人的力量,可以杀死那受伤的教主?”
淳于薇神色更加古怪,垂头没有答他。
素素在一旁开导她几句,淳于薇才又仰起俏脸,呆望跋锋寒半晌,苦笑道:“师傅好狠心,唉!可怜二师兄等人白白送了性命。”
众人这才知道原来拓拔玉一行人早死了,淳于薇是惟一生还的一个。闻言不禁面面相觑,不明白她怎么突然说出这样摸棱两可的话。
良久,淳于薇复又叹息道:“等到师傅决战那教主时,我们才发觉原来她是我和二师兄认识了十多年的知交好友,二师兄对她颇有好感,情急下被大汗发觉要异样。当初师傅派我们出来时,他曾在船上对我说此行九死一生,要我半路离去,我还不明白是怎么一回事,现在都明白啦!”
众人恍然,淳于薇虽性格天真,却不愚蠢,种种蛛丝马迹联合起来,她已猜出毕玄必须表明自己与法后并无关系,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派出拓拔玉等人缉拿法后,无论什么样的结果,都不影响毕玄在颉利面前的尊崇地位。拓拔玉跟随他多年,当然也能推测出其几分心意,所以才有劝淳于薇离开的话语,只是淳于薇视他为兄长,怎会轻易离去。
元越泽沉声道:“姑娘一行人遇到了法后?拓拔兄与十八骠骑就是死在她的手上?”
淳于薇冷哼道:“不是他还能有谁!跑到东北来兴风作浪,盗人胎盘,妄图以邪法恢复功力,好报复师傅与大汗!”
元越泽几人心中大讶,素素立刻问道:“妹子说的是鬼煞,我与他交过手,可以肯定他不是女人。”
面对素素及众人的疑惑神色,淳于薇肯定地道:“我从小与她相识,只一个简单眼神和与师傅异常相似的灼热真气就可以肯定鬼煞就是她,但她为何突然变成个又瘦又老的男人,我也不明白。当日我们一行人在室韦黑山头附近的粗鲁海图码头上岸,当晚休息时就遇到他的偷袭,十八骠骑牺牲了三人,后来我们追至百里外的望建县,他又趁我们休息时突袭,将师兄等人全部杀死,擒住了我。”
元越泽垂头深思,许久才得出一个令人哭笑不得的答案,那法后本就是阴阳人,根本不是个真正的女性。这答案并非胡诌,因他想起当日云芝被掳的遭遇。
跋锋寒又问道:“那他为何没有杀你?”
淳于薇爽快答道:“因为他不舍得,又说他从不杀女人,大家姐妹一场,不会轻易杀掉我,我的体质可结出圣胎,令他不但可恢复从前修为,更可能大胜从前,随后使我失去知觉,醒来就在这里了。”
众人闻言鸡皮疙瘩掉了一地,更知淳于薇为何如此肯定鬼煞就是法后的真正原因,元越泽心道难道是因为他从不杀女人,才有云芝能保住小命的事?他乃花丛老手,一眼就看出淳于薇依旧是处子之身,法后把她藏起,马吉等人应该是在机缘巧合下遇到她的,而那法后想来该是寻找合适的“播种人”去了。
素素眼珠一转,娇笑道:“那我们就来个将计就计如何?”
众人都明白她的意思,淳于薇略微一愕,美眸盯上元越泽,射出信任的神色。
元越泽对她微笑颌首,说不出的潇洒俊逸。
第二天,元越泽与跋锋寒出得帐篷,一路北行,往室韦方向奔去。燕原集的人对这种情况见惯不惯,很快就恢复了往常的热闹,满地尸体被打扫干净,只留那个隐隐散发死气的主帐篷,无人敢靠近。
夜空上明月斜挂,照得草原迷蒙美,晚风徐起,夜凉如水。周遭一片寂静,气氛诡异已极。
十三天过去了,燕原集的集会早散了,空旷如野的平地上只余一座孤零零独竖平原的营帐。长风吹来,门前布帘飘飞,在这格外幽深的黑色里,予人一种说不出的毛骨悚然感觉,倍显萧索阴森。远方狼嗥声传来,似在提醒他们表面看似宁静和平的美丽大草原,实是危机暗伏。
元越泽与跋锋寒藏身那帐篷后近百丈外的一处天然小山丘后,凝神望着前方。
守了这么多天,二人也感厌烦,于是开始聚声成线闲聊。
元越泽道:“小俊怎么还没回来?”
跋锋寒答道:“马吉被吓破胆子,在草原上若一心赶路,一日一夜足可奔出六、七百里,小俊脚力不够,往返花的时间自然要长一些。是了,你的功力恢复地怎么样?”
元越泽叹道:“连三成都不到。”
现在已是三月初,祝玉妍还没有赶来,他虽对自己的恢复速度很不满意,却也很无奈。
跋锋寒也叹道:“要是真可在此地解决鬼煞,元兄就没机会到室韦走一遭了。”
元越泽道:“我只知道室韦位于黑水上游,占据的是出海的黑水下游,黑水乃塞外第一大江。室韦源于东北九夷的封稀氏,又名豕韦,是以养猪为生的一个氏族,下有五大部、数十小部,语言与契丹同。”
跋锋寒点头道:“五部就是室韦、大室韦、北室韦、南室韦和蒙兀室韦,其中最有名的当属蒙兀室韦,大草原的氏族均称他们为蒙人,据说是是钵室韦的分支,钵室韦的先民是西周前的彭或发的分支。此族在室韦人中勇力最著,他们每年举办的摔跤节和赛马节。吸引很多人去参加。有人说将来统—大草原的最有可能是他们。”
元越泽同意道:“不过在颉利面前,蒙兀室韦充其量只能算是室韦中潜力最大的一族吧。”
跋锋寒双眼神采飞扬,道:“这一族高手辈出。其中别勒古纳台和不古纳台两个兄弟,称雄准额尔古纳河。据闻从未遇过能在他们手底走上十合之将,他们都是小弟心仪的人,希望有朝一日不会令我失望。”
元越泽皱眉道:“鬼煞跑到室韦做乱,别勒古纳台竟没能阻止住他。”
跋锋寒失笑道:“室韦地域极广,只看鬼煞把淳于薇藏好,当知此人特别注意隐匿行踪,且他本事不俗,连拓拔玉和善于联击的十八膘骑都死在他手上,恐怕别勒古纳台兄弟也很难干掉他。”
元越泽微微点头,心忖必须要生擒住鬼煞,好从他口中问出萧戈的下落。
提起大草原,跋锋寒来了兴趣,又道:“大草原地势高而平坦,地域广阔,区内有以千计的大小湖泊,东起兴安岭,西至阿尔泰山,南抵阴山山脉,北达贝加尔湖和叶尼水河、额尔齐斯河上游一带。东西较长,超过三千里,南北二干多里,就算以跑得最快的骏马,日行百里的高速,而全不歇息的赶路,且无任何障碍阻隔,没有一个月时间,休想横渡这大草原。从肯持山至兴安岭,从斡难河到怯绿连河、阴山山脉的广大地域,是由起伏不大的丘陵、平原、沙漠和山地组成。黄沙浩荡的戈壁沙漠位于大草原南半部和西部地区,严重缺水,成为这片平原最令人望而生畏的不毛之地,气候更是变化剧烈,春季多风,夏季北部多雨,南部干旱炎热。”
元越泽点头道:“在这自然风光独特的辽阔区域,最珍贵的东西一是草,二是水,乃生存的基本条件,缺一不可。每当一地的水、草耗尽,就是转移草场,以解决饲养牲畜的问题,形成水草而居的游牧生活。”
跋锋寒接着道:“牲畜是生计,水草是基本条件,在大草原上的民族,是环绕这两要素展开你争我夺的争霸战。从匈奴开始,鲜卑、柔然和今天的突厥,此兴彼继地成为大草原的霸主,有些民族被兼并,与兼并者融合为一,有的则避难远方,其变化之快,恐怕是元兄难以想象的。”
元越泽暗暗点头:在这情势下,能存在的民族无不悍勇成风,祟尚武力,以保障水草牲畜,故高手辈出,能人无数。毕玄,跋锋寒就是最好的例子。
跋锋寒的声音继续响起道:“大草原最富饶的呼伦贝尔牧场,位于阔连海和捕鱼儿海两大湖泊间,现时是颉利的根据地,那里就相当于你们汉人的皇宫,如若有人能成功侵占此区,他将取颉利而代之,成为草原新一代的霸主领袖。”
接着双眼泛起憧憬的神色,叹道:“呼伦贝尔草原辽阔富庶,被誉为游牧民族摇篮,我曾经到过那里,大小湖泊像一面面明镜般点缀其上,长短河流交织在绿草如茵的地面,野马成群结队的纵情驰骋,处处草浪花香,置身其中,仿如陷进一个作不完的美丽梦境里。”
顿了一顿,又道:“最大两个湖泊就是俱伦泊和贝尔湖,由乌尔逊河连贯起来,从东面流入草原,河道的位置像游牧民族居无定所般常起变化,致河水亦会不时变咸或变淡,但却渔产丰富。元兄若不能亲眼去见识一下,确是遗憾。”
他讲的都是这个时代的草原,教元越泽这只读过后世界书本的人心生羡慕,道:“此事以后再说吧。”
顿了一顿,他继续道:“杜兴对我说过,鬼煞很有可能与伏难陀关系不浅,跋兄如何看待此事?”
跋锋寒沉吟片刻,摇头道:“我暂时推测不出什么有用的线索,不过任谁都可想到他们最多只是狼狈为奸,互相利用吧!”
蓦地,二人身躯一震,停止对话,齐齐望向东北方。
他二人都是不世出的年轻高手,对话同时分心注意周遭形势的变化,几百丈外隐约传来一阵嘈杂的脚步声,立刻将二人吸引过去。
跋锋寒功聚双目,道:“来人只得两人,脚步不稳,若是穷途末路的鬼煞就再好不过。”
元越泽神色一凛,沉声道:“来者最少也有三人。”
跋锋寒愕然道:“我听出是一人脚步声,两人呼吸声,一人急促,一人时断时续,可能将死之人,被人背着,元兄如何知道还有第三人。”
元越泽没有答他,示意他继续望过去。
眨眼间,两道人影出现在二人视线内,前方一人身材矮小,背上背着一个大汉,后方几十丈外另有一壮汉在奋起追击。
跋锋寒瞳孔一缩,那身材矮小的人健步如飞,好似在草地上滑翔一样,浑身更是不带半分气势,这份修为已臻化境,难怪可逃出跋锋寒的耳朵。后方壮汉也是实力不俗,但他此刻已近强弩之末,呼吸紊乱,脚步凌乱,与那矮小的人差距有如天壤云泥。
眨眼间,二人已来到营帐前十几丈处,那身材矮小者突然停下身子,旋风般转了过去,以背对着元越泽二人方向。
二人互相交换了个心领神会的眼神,都明白那矮小者十有八九就是鬼煞。元越泽心生诧异,他从前见过法后一面,怎么看都是个纯正女人,若没有淳于薇的提点,他肯定认不出眼前这人与法后是同一人,更遑论只是有耳闻的素素。
那追来的壮汉疲累至极,立即也停了下来,二人遥遥相对。
一个气喘如牛,一个气定神闲,不用动手,高下已判。
元越泽二人再次对视,均隐约明白到那矮小身影肩上的大汉一定就是被选中的“播种人”而那追来的人自然该是其亲朋好友。
那矮小人开口了,只听他阴恻恻地以突厥话道:“要我解决掉你,还是阁下自己了断?”
他声音尖细低沉,却予人一种直透壮丽的星空,震得山野草原的古怪感觉。
那壮汉气息稍微平复,同样以突厥话恨声道:“鬼煞,你无缘无故抓我大哥,又重创见义勇为的任兄弟,我不古纳台就算修为不如你,也绝不会低头!”
元越泽二人愕然,不用说,眼前二人身份已经明了,鬼煞肩上的人该就是别勒古纳台,追来的是其亲弟不古纳台。更令二人惊讶的是,不古纳台提到的“任兄弟”很可能就是任俊,或许是任俊半路遇到此事,才插手被鬼煞重创。
元越泽心境波澜不惊,不古纳台的话表示出任俊只是重伤,并没死去。虽是如此,他对鬼煞的恨意已提升到一个新的阶段。
二人仔细望向气息平稳下来的不古纳台,只见他身材不高,壮如铁塔,宽阔厚实的肩膀把他整体变成方方形,腰挂马刀,眼神凌厉,头发修得只寸许长短,硬如铁针,似个猪鬃刷子,容貌不算好看,却有一股强悍豪雄惹人好感的味儿。
鬼煞嘿嘿笑道:“我找了好久才找到你大哥,他是我圣教的转世童子,当要为我尽力,况且我又不是害他,只是要他去享受一个动人的美女而已。”
元越泽心道你说的话确实是真的,但从手段和行事方式上看,任谁都无法相信。
果然,不古纳台眼中寒芒暴闪,跟着瞳孔放大,射出奇光,这是功力运集的现象。
暴喝声中,不古纳台左肩向前微倾,右脚弹起,左脚前跨,整个人如炮弹般射向鬼煞,一声清脆的声响过后,双刀已来到手上,一上一下划出两个小半圆,牵引所有生机死气进入刀身,刀尖闪闪发光,有若两点寒星,分袭向鬼煞的咽喉和气海。
凛冽的刀气充塞整个空间,只这一招,足见他非是浪得虚名之辈。
这更是他推动十二成功力的一招,一往无前,萧煞惨烈,不成功则成仁。
鬼煞一声低啸,不退反进,干枯的右手从宽大的衣袖中探出,瘦小佝偻的身影像魔法变幻般移到不古纳台左侧尺许处,一掌击出。
他这一掌没有丝毫掌风呼啸之声,亦不带起半分劲气,可是不古纳台清楚意识到自己不但师出无功,且所有反攻路线全给对手封死,惟一的结果就是任人鱼肉。
鬼煞心中还在思索如何耍弄不古纳台时,突然心生警兆,两股至强至大的剑气正一左一右的攻来。当下心中不敢大意,甩远别勒古纳台,回掌就挡。
双掌对上双剑,奇怪的是,竟没发出半分声响。
“噗!”
元越泽二人合力一击,强如鬼煞亦抗不住,喷出一口鲜血,连退两步才站稳。
元越泽与跋锋寒已一前一后将他所有退路封死。
以二人的性子,当然不会轻易合击,但眼前情况特殊,且元越泽又不是万全状态,二人遂一起动手,绝不给鬼煞任何溜走的机会。
双方打了个照面。
鬼煞年龄看起来至少已有五十,一脸皱纹,皮肤紫红,两眼似开似闭,时有精光电闪,似是在提醒人:这不是个普通的老人。
横看竖看,他都与元越泽当日见过的女子没一点相似处。
看清楚元越泽的长相,鬼煞眼中闪过讶色,冷哼道:“元越泽!听说你们早已离开,没想到还会出现在这里。怎么?想管闲事?那可要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趁机跑过去扶起兄长的不古纳台呆望元越泽,想不到竟在最危险的时刻,接连受到一向不被草原人瞧得起的汉人帮助。
鬼煞提也不提跋锋寒,看似激昂,实则是心虚,他无非是要迫元越泽与他单打独斗,因为他察觉到背后的跋锋寒凌厉的气机锁上他的全身,肯定不是好惹的人。
元越泽微微一笑,道:“我上次见到你时,你还是个女人,怎么突然变成男人了?还老成这个样子?”
鬼煞脸色微变,眼中闪过寒芒,显然无法保持平静如水的心境。
这正是元越泽希望看到的。
但他此问也正式也是他无法理解的。
轻哼一声,元越泽趁势闪电出手,邪剑与整只胳膊仿佛消失了一样,继之而来的是千万道寒芒,一时天地间尽是剑锋和激动的气旋,啸啸生风。口中喝道:“你若能在赢我,今日我再不管闲事。”
从他出现,就开始以种种手段营造气势,一步步削弱对方的斗志,掌握主动。鬼煞先是对他突然出现而心惊,继而被他侮辱性的语言挑起怒火,心境缝隙越来越大。这倒不能怪他,因为元越泽提到的事情正是对他这种不男不女的人最大的侮辱。
元越泽一声轻哼并不简单,全力催动真气下直传入鬼煞耳内,他蓦然呼吸不畅,像有千斤大石压在心头,全身有若刀割,对手突然爆发剑锋的寒气使她像浸进万年寒冰里一样。他原本是听人说过元越泽受伤才到草原的,哪知元越泽眼下表现根本不像受过伤的人,先机已失下,惟有勉强守回心境,捏指成剑,指尖颤动,连续以诡异刁钻的角度刺出,迎上元越泽这铺天盖地的一招。
别勒古纳台看得目瞪口呆,以他的修为和眼力,都只能勉强看出元越泽和鬼煞在空气中留下的气痕,自忖若换自己上阵,早被大卸八块了。
一连串沉闷密集的气劲交击声音响过,人影倏分。
光点散去,二人站立原地,仿佛没有动过手的样子。
鬼煞面色转为苍白,却是眯起双目微笑道:“元兄不去担心大明尊教的人,却来草原管闲事,起也怪也!”
元越泽英俊的脸上闪过一抹红晕,旋又消去,持剑卓立,表情淡然,道:“不要白费力气了,谁也不能阻止我今日杀你。”
鬼煞嘿嘿笑道:“是吗?尊夫人,噢!杨广的原配恐怕不会允许你轻易杀我吧?”
元越泽表情微变,正是被说到了心里,鬼煞意随心动,只踏前一小步,就如鬼魅般行过数丈空间,双目喷火,当胸一拳击来。
观战二人骇然,就在鬼煞说话瞬间,他浑身暴起充塞天地的狂飚,气场灼热沸腾,直可煮铁焚金,比诸毕玄的炎阳大法还要恐怖。他这一拳虽看似简单,实是以惊人的高速和力道推进,不但连续做出变化,热度不住递增升温,无可测度,更无法掌握,但又像全无变化,返本复原地集千变万化于不变之中,如此武功,尽夺天地之造化。
这才是鬼煞,萨满教红衣法后的真正实力。
气场中心的元越泽长发狂舞,衣袂飘飞。心中暗叹:刚才的一剑,他已通过劲气伤了对手的经脉,哪知鬼煞丝毫不受影响,这一招的杀伤力依旧惊人。
电光石火间,他心境恢复如初,缓缓刺出笨拙的一剑。
不古纳台顿觉怪异,元越泽虽然只出一剑,但他却什么也看不到,只觉眼前尽是漫天剑影,耳内满贯虎啸龙吟的破风声,有那么有一刹那,他甚至觉得天地间一片静谧。
那是一种难以形容的感觉。
跋锋寒双目神光大盛,将眼前之战的任何一个细节都印在脑海里,以便日后回忆琢磨。
一拳一剑,竟引发出过百声紧凑连串的刺耳声响。
两人交手的时间,似乎在瞬息间完成,又像天长地久般的无尽极。
人影再分。
元越泽面色惨白,后退一步的瞬间,鬼煞突然向后弹至半空中,飞退二十几丈,虽狂喷鲜血,却大笑道:“我去也!多谢元兄相……”
话音未落,他面色立变。
胸口不知何时,已被斩玄剑惯了个通透。
他再无力前奔,一头栽倒。
第127章 白云苍狗
鬼煞倒在地上,双目喷火,怒视悠然走来的跋锋寒。
口中道:“跋锋寒纵横草原,英雄了得,想不到也会乘人之威,卑鄙无耻。”
跋锋寒甘之若饴,直接坐在他面前,欣然道:“跋某人从来没以好人自居过,不过阁下的行径连我都看不下去,若论无耻,我只敢称第二。”
鬼煞哑口无言。
元越泽被阳气侵体,五脏如焚,半天才迫出阳气,立即拉出萧琲母女,准备询问鬼煞关于萧琲侄儿萧戈的事情。刚刚疗伤时,他的灵觉通天彻地,已察觉到鬼煞生命力虽是顽强,但最多也只能再活一刻钟。
简单与母女说了几句,二女大喜,害人的鬼煞终于要死了,萧琲立即奔往跋锋寒的方向。
来到那半卧在地,依旧试图运功延缓生命消逝的鬼煞面前,萧琲的喜色瞬间被震惊所取代,娇躯剧烈地颤抖着,呼吸急促地张口结舌道:“你……你就是戈儿?”
她的目光落在鬼煞胸口处,那里正是斩玄剑穿透的位置,周围衣衫都被凌厉的剑气震碎,鬼煞紫红色的恐怖皮肤露出大片,胸口处一个明显的黑色“卍”字刺青,正是萧琲震惊的原因。
元越泽对打扮得大方得体,表情木然的杨妟施礼后,二人也跟了上来,恰好听到萧琲的轻呼,二人对视一眼,均看出对方眼中的惊讶神色。
不古纳台也背着并无大恙,只是被特殊手法制住穴道的兄长走了过来。
目光落在那个印记上,元越泽想起当日萧琲说过的话。
鬼煞睁开双眼,但见其中神光涣散,正是生命消逝的迹象,艰难地望上萧琲的俏脸,眼角开始湿润,语气却异常的平静,道:“姑姑!”
萧琲母女悲呼一声,扑上去将他瘦弱佝偻的身躯紧紧抱住,放声大哭。
元越泽与跋锋寒面面相觑,世事虽无常,但此事太过离奇了,任谁事先也无法看出一点苗头。
鬼煞,也就是萧戈没有流泪,扭头瞧向元越泽,表情平静得有些诡异,道:“栽在你们手上,我认了。元兄可有兴趣与我做一笔交易?”
萧琲颤抖着道:“不,戈儿一定有救的,只要有半个时辰的时间,姑姑就可救活你。”
萧戈眼中先是闪过兴奋,随即黯淡下来,道:“我感到生命的火正飞快地消逝,自己最多只能活一刻钟不到。”
萧琲岂会看不出这点?不过是由于方寸大乱才会说出这样的话罢了,而且这种恶人救活过来才是真正的造孽。闻言泪如雨下,嘴里呢喃不休。
元越泽跪坐他身前,大手抚上萧琲母女母女的双肩,渡过真气住她们冷静,沉声道:“只要不是损人利己的事,当然可以。”
萧戈刚刚凝聚起几分神光的眼神再度涣散,喃喃道:“损人利己,损人利己……”
接着放声大笑,穿透胸口的长剑上,连续滴下黑色的血液,可见他情绪激动。
笑声过后,他呼吸急促地道:“我有今天,就是刘昱害的?你们可知此人是谁?”
元越泽一怔,没想过他与刘昱关系似乎不简单,于是简单扼要地把自己知道的事情说了出来,萧戈愕然,半晌方苦笑道:“原来你们都知道得这样详细,但任你们怎么想,也猜不到武家兄弟是我派去的。”
一直在聆听的跋锋寒突然大喝一声:“何方高人,还请前来见面!”
一阵若有若无的脚步声响起,一个娇俏挺秀,纤美修-长的美丽身影出现在远处,盈盈巧步,似慢实快地幽雅走来。
师妃暄。
她依旧是一副男装打扮,气质得比春节那段日子还要清逸恬淡,仙化得更为厉害。
眨眼间,她已来到众人面前,目光在萧戈身上一顿,道:“这位该是鬼煞吧?”
元越泽理也不理她,心思急转:他明白萧戈与刘昱定是有极深的渊源,否则不会派武家兄弟去告密,目的也再简单不过,只想刘昱与元越泽拼个两败俱伤,他好坐收渔翁之利。过去的事情瞬间闪过脑海,元越泽甚至还把握到了一丝不太明朗的线索。
萧戈就像没意识到师妃暄到来似的,仿佛对众人诉说,又好象喃喃自语地道:“当年故国被破,我与父皇在乱军中失散,后来濒死被刘昱救下。”
他口中的故国自然是西梁,父皇则是指萧琲的大哥,西梁后主萧琮。
萧戈继续道:“刘昱对我极好,后来他……唉!只是没想到他事后竟……你们该知我为何做女装打扮了吧!”
众人听得一阵恶寒,他虽说得不明朗,元越泽几人想起王世充说过的话,都知道萧戈被刘昱那个变-态亵玩后阉掉,萧戈在那之后心理开始大幅度转变。
师妃暄由于知道此事细节过少,听得迷迷糊糊。
萧戈声音开始低了下去,断断续续道:“这是我一生最大的耻辱,但在死前,我竟觉得荣辱,面子什么都不重要了,只要元兄答应替我亲手杀死刘昱,我就把其他事情都告诉你。”
元越泽想也不想就答道:“我答应你!”
萧戈苍白的脸上露出一抹欣慰,又道:“后来我逃出他的控制,机缘巧合下被萨满教主所救,他见我可怜,资质上佳,便传我教内的‘烈阳真功’绝学,后来我坐上教主位置,开始反击大明尊教,中途也对你们这一方势力毫不留情。”
萧琲抽泣道:“姑姑不怪你,你也是受害者。”
萧戈勉强一笑,咳出一口鲜血,道:“你们或许不知道,我和刘昱为什么对和氏壁志在必得,那是因为除掉外层能量,里面藏着‘战神图录’的拓本,这是我从前跟在刘昱身边时偷翻他的古典时看到的,必须以独门手法方能学到此无上秘籍。我得到和氏壁后,以独门手法对壁数月,刚要开启时,却被一个气息与刘昱很相似的中年人闯了进来,趁我虚弱击伤我,然后把宝壁抢走。我好恨!”
师妃暄露出用心的神色,可见四大奇书中最神秘的一本引起了她的注意力。突然想到元越泽当日在酒楼里抱着她所说的那番话,师妃暄不禁幽幽地瞥了他一眼。
元越泽剑眉紧蹙,刘昱离奇学会“战神图录”的缘由竟是这样复杂,由此推知,在广成子后,北胜天与传鹰前,一定还有高人进入过战神殿,继而将四十九幅图以精神烙印或是其他玄奥方式保留在和氏壁中,等待有缘人习练。可以说,萧戈彻头彻尾的是个失败者,人生更是悲剧得一塌糊涂,回想当日细节,元越泽明白刘昱到洛阳的目的根本就不是抢和氏壁,他一直都在利用萧戈,心机深沉至此,天下再无人可出其右。
元越泽把刘昱受创,已将元神移入许开山体内一事说出,萧戈放声长笑,鲜血狂喷,使人再不忍多看一眼,更可知他心底对刘昱有多恨,长笑过后,萧戈道:“我重伤未愈,毕玄找上门来,内贼和外患下,萨满教一夜消亡,我情绪失去控制,走火入魔,最终想起教内古籍中提到的一种以紫河车为引子的功法,就练了起来,自己的样貌也变得衰老。后来面对元兄时,信心大受打击,才有此死劫。”
元越泽道:“你与伏难陀是何关系?”
萧戈道:“不过是互相利用罢了,他暗地里用二十个孕妇换了我神秘的精神大法,不知拿去害什么人。”
脑中突然想到宇文伤说过的话,元越泽又道:“萨满教内,嫡传武功只有你一个人会吗?”
萧戈勉强点头,接着像想起什么事来似的,道:“我有一个手下,叫无相,负责掌管教内所有典籍,又奉我命潜伏在汗庭,灭教当日,未见此人出现,我想他可能太恨我,背叛我了吧!”
他说起无相来,眼中含情脉脉,看得元越泽几人汗毛倒竖。
元越泽隐约推测出这可能就是毕玄重振雄风的关键。
萧戈双眼突然大睁,神光汇聚,仿佛不像个死人,吓得泪眼迷朦的萧琲母女手足无措,谁都知道他此刻是回光返照,生机马上就要断绝。
萧琲自开始时就在不停地渡真气到他体内,见状忙加强把真气输进他体内。但萧戈的身体不住转冷,吸纳不到半分她精纯的真气。萧琲惊得魂飞魄散,狂呼道:“戈儿!戈儿!”
萧戈像听不到姑姑的呼唤似的,继续道:“我作孽太多,死有余辜,姑姑勿要为我伤心难过,死并没有那么可怕,起码我第一次有了忏悔的念头。我死后,姑姑请将我做女装打扮火化,身后那个该是慈航静斋的弟子吧?我告诉你一个消息:你们斋内早有刘昱混进去的奸细。”
接着剧烈地咳了起来,双眼也开始缓缓闭上,呼吸忽然急促起来,喃喃道:“人生无根蒂,飘如……”
话未说完,微睁的双眼中神光完全消没,眼皮无力地垂下来,头一歪,浑身变冷。
萧琲母女悲叫一声,把他紧搂起来,伤痛像江河般狂泻滚流。
元越泽心中凄然。
萧戈本非大奸大恶之人,只是在刘昱的影响下,走上了邪路,一发不可收拾。死,无论对他本人还是对那些被他害过的人们来说,都是最好的结局。
他最后想说“人生无根蒂,飘如陌上尘”就是他自己的最好写照,其实哪个人不是这样!生命,就像路上扬起的尘埃,随风而动,不由自主。
元越泽仰望灿烂星空中的几朵变幻默测的淡云,叹道:“天上浮云似白衣,斯须改变如苍狗。世事变幻无常,不过如此,不过如此!”
风从一望无际的天边不住拂来,吹得浸湿了火油的柴火闪烁腾跃,不住传来急骤的辟啪声,每一次都送给虚空一团烟屑火星。
众人眼看着火中被萧琲打扮过的萧戈的遗体化作飞灰。
元越泽不理自己的动作有多惊世骇俗,请众人入手镯歇息。
素素几女围了上来,见萧琲母女神色惨淡,也不多问,扶她二人休息去了。
一番努力后,救醒别勒古纳台,已熟悉这里形势的淳于薇带着二人梳洗去了。
师妃暄玉容虽然平静,内心确实翻起滔天巨浪,环视着这一片人间仙境许久,又将目光定在元越泽身上,接着又忍不住环目四顾。
跋锋寒苦笑道:“我究竟是做了件好事还是坏事呢?”
元越泽知他心意,安慰他道:“萧戈虽是琲儿亲侄,但他的行径却是令人发指,人人得而诛之。跋兄勿要愧疚了,他既能在死前大彻大悟,已属难得,此事就此过去吧,罪魁祸首还是刘昱。”
跋锋寒感激他的理解,默默点头。
三人皆不言语,气氛立时生出微妙的变化,一片奇异的沉默。
跋锋寒看了一眼深思模样的元越泽以及好奇扫视的师妃暄,哈哈一笑,起身往门外走去。
半晌,元越泽才抬起头,入目是师妃暄灵秀优美的轮廓线条,秀发半掩着的小耳朵晶莹洁白,更传来健康的发香,一时如履仙境,使得他心神荡漾,开口道:“妃暄为何来到草原?”
在他知道师妃暄并未出卖宋玉华后,对她印象已是大转,无形间用上了这样亲昵的称呼。
刚扭过头来的师妃暄正好对上元越泽深邃无垠的双眼,闻言更是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心中却隐约升起一股莫名的喜悦感,左右玉颊立时被红晕全占,美艳得不可方物,充盈女性的温柔娇美,下意识地垂下螓首,答非所问地轻声道:“公子是否真是神人降世?”
元越泽同样答非所问:“若你说是为除掉鬼煞而来,我第一个不相信。”
师妃暄抬起头,香唇逸出一抹苦涩的笑意,没再开口。
元越泽沉声道:“若我猜得不错,妃暄该是受师门之命,对付的目标则是我。你说过春节后不再入世,现在又入,必是有不得已的理由。”
师妃暄美眸闪烁着谁也看不懂的神秘色彩,灼灼地盯着他。
元越泽一个失神,又道:“我刚刚就在想这个问题,事实上你也上当了,颉利果真不简单。”
师妃暄眼中闪过惊讶的神色。
元越泽知道自己的推测八九不离十。他的意思是说有人暗中通信,不远千里的把师妃暄引到草原来,肯定不怀好意。在中土慈航静斋乃白道武林景仰的圣地,要对付静斋派出来的传人师妃暄,确是谈何容易,但在这远离中原的草原则是另一回事。而且元越泽又在此处,一旦师妃暄出事,玄门第一个要怀疑的自然是他这个魔门的盖世大魔头。
人心永远没有最深,只有更深。
玄门既知元越泽的行动,当然会加以阻挠,只是他们并不知道自己只是螳螂,捕蝉的同时,也被黄雀紧紧盯死。
师妃暄淡淡道:“公子竟不关心自己的生死吗?”
元越泽哈哈大笑,道:“当然关心,可惜没有能杀死我的人。”
师妃暄眼中闪过质疑的神色,她的“剑心通明”已臻极高境界,清楚地感觉到元越泽内气并不如从前雄浑,只是不知是否如传言所说那样受了重伤,还是和鬼煞一拼后留下后遗症。若现在动手,师妃暄可能会占得上风。不过想到他并无多大恶迹,一时竟下不了手。
脑中天人交战半晌,师妃暄得出一个让自己都吃惊的结论:若杀了元越泽,她将愧疚一生,再无可能进窥天道。
微抬螓首,正对上元越泽足可透视人心的清澈眼神,师妃暄芳心一阵慌乱,她意识到元越泽似乎已把握住她的想法,更将她心内的思想交战了然于胸。
她心生异样的感觉,二人通过玄妙精湛的精神交流,竟已成知己。慌乱下语无伦次地道:“请公子放我出去,鬼煞事情既了,妃暄也要告辞。”
元越泽微笑道:“人死如灯灭,萧戈虽作恶多端,但他也是受害者,临死又有悔悟,希望妃暄勿要对外人提及此事,就让它过去吧!”
师妃暄心地善良,怎会乱嚼耳根,闻言点头答应。
她前脚刚走,一阵雄浑的笑声传了进来,正是有说有笑的跋锋寒与别勒古纳台兄弟。
别勒古纳台个头比元越泽还要高上少许,四肢粗壮而体型均匀完美,长发披肩,年纪不过三十,满脸须髯,轮廓清晰突出,英伟古朴,浑身散发迫人的霸气。仿似一株能永远屹立不倒的大树,不惧任何风雨的吹袭。
见得元越泽后,他眼中闪过感激的神色,施礼后以突厥话道:“别勒古纳台谢过元兄救命之恩。”
他提也不提被萧戈强行抓走一事,可知是个心胸开阔的汉子。不过元越泽心思玲珑剔透,隐约觉得别勒古纳台这人颇具野心,城府深沉,不像他的弟弟不古纳台那般率直坦白。
客气几句,几人落座,听说任俊正在百里外静修疗养,元越泽点头道:“两位接下来要回室韦吗?”
别勒古纳台摇头道:“我们本来也打算出来的,既然发生此事,就顺便到龙泉去看一看。”
说到龙泉时,他眼中闪过慑人精芒。
接着又目光灼灼地盯着元越泽,道:“不知元兄对黎阳陷落一事有何看法?”
元越泽微微一怔,道:“黎阳陷落了吗?自从出得山海关,我再没有收到中原的消息。”
别勒古纳台道:“我们也是最近才收到的消息,窦建德挥军近二十万,趁着李唐在太原一带地域刘武周的狂攻,连攻三天三夜,将黎阳取到手中,李唐只逃走了几个将领。”
元越泽明白过来,这家伙原来已经开始“进攻”面色不变,叹道:“我有些后悔救了阁下。”
别勒古纳台面色微变,接着憋红,抱拳道:“小弟服了,请元兄恕罪,为了自己的族人,我们也不得不这样,唉!”
不古纳台在一边缓和气氛道:“请元兄体谅大哥的苦衷,每个人都有身不由己的时候。”
元越泽毫不介意地道:“两位有所担心,我明白,因为自古以来,每到中原统一强大起来时,就是塞外诸族噩梦降临的时候。不过塞外人不也如此吗?只要草原一统,中原的噩梦也就到了。”
跋锋寒插口道:“这是人性,与种族国家无关。”
元越泽暗自叹息,塞外诸族不仅英雄辈出,且支支劲旅,精锐如李阀的唐军,相比之下亦大为失色。他们等着一群凶猛的恶狼饿狮,正在庄稼外徘徊,等候扑进来择肥而噬,而庄稼内的人仍在拼个你死我活,内斗分裂。
天下必须一统,政治改革再难,也要实行下去。
别勒古纳台的声音再次响起,道:“元兄若能统一中原,会怎样对待外族?”
元越泽对他的直接挑起大拇指,点头道:“平等对待而已,就是这么简单,民族习惯保留,汉人与诸外族人均可享受平等权利。”
言语中已表明自己的志向。
另外三人一阵沉默。
良久,别勒古纳台长笑道:“不瞒元兄,我们到龙泉有两个目的,一是要破坏拜紫亭立国,而是杀掉深末桓,此人勾搭颉利,是我们室韦人的叛徒,人人恨之入骨,只要我两兄弟斩杀此人,会立时声威大振,顺其自然的统一室韦。原本想那时就向元兄归降,年年进贡,想不到元兄理想这样远大,人人平等,好!若元兄异日真的一统中原,我两兄弟也一统室韦,那么定全力支持你!”
识时务者为俊杰。
不论他这话是否是发自内心的,对室韦一族都是有百利而无一害。自前段时间突利和颉利分裂,使东北形势剧变,除靺鞨外,阿保甲和别勒古纳台兄弟都有统一契丹和室韦的心。谁能趁这时机冒起,就可往向外扩张,安内攘外,故而没有人愿见邻国转强。元越泽不论出于什么目的,肯定是来草原捣乱的,这对别勒古纳台兄弟不会产生任何坏的影响,且可获得他这个两招败武尊,震慑草原人心神的不世高手支持,若真的一统室韦,扩张后甚至一统草原,部族强大起来后,他们则可为所欲为,哪还用再看元越泽的眼色。别勒古纳台确实是个目光长远,可忍辱负重的人。
这就是一个合格政客必须具备的素质。
元越泽再笨,也能猜出几分,闻言微微一笑,话题一转道:“五彩石使拜紫亭变成众矢之的,现在龙泉是个什么样的形势?”
不古纳台答道:“现在大草原之争,已演变成东西突厥、铁勒诸部、靺鞨八支、吐谷浑、契丹大酋们和室韦各族之争,识时务者均晓得若不想丧家亡族,首要是先团结内部。所以拜紫亭不得不在条件尚未完全成熟下行险一博。事实上拜紫亭实为东北最有远见和雄材的领袖,他摆出因仰慕中原文化而建设小长安的姿态,实质上却是针对邻国的骑战,以守城代替平原野战。契丹曾三次攻打龙泉,均无功而回,能守然后能攻。何况拜紫亭背后有高丽王鼎力支持,否则邻国何用联手来攻他。”
从他犹豫的神色中,元越泽大概推知草原其他各族的心态:他们一方面希望靺鞨强大起来,借以对付突厥狼军,另一方面又怕靺鞨过与强大,以至于成为第二个突厥。这种矛盾的心态使他们做起事来根本不会顾及道义。
跋锋寒沉声道:“还是想想如何对付颉利才好。”
别勒古纳台兄弟点头称是。
早知与金狼军一战在所难免,元越泽微微一笑,道:“我自有主张,大家先休息吧,我们明日上路,顺便接小俊一起。”
天色已晚,众人睡下后,元越泽来到萧琲的房间。
其他几女都已睡去,只有一袭素白长裙的杨妟依旧坐在床头读书,一边守着她。
这个前段日子才找回失散女儿的可怜女子今日丧失至亲,没能保住兄长的血脉,心情起伏过大,早已昏沉沉睡去。
元越泽对杨妟极为尊重,见面必施礼。杨妟淡淡回礼后,元越泽坐在床的另一头,细审萧琲憔悴的玉容,她在熟睡中似乎还受噩梦困扰,修-长秀眉微微蹙起,看得元越泽心中一阵爱怜,温柔地为她梳理略显凌乱的秀发。
杨妟捧着书,轻诵道:“风住尘香花已衰,日晚倦梳头。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间说双溪春尚好,也拟泛轻舟。只恐双溪舴艋舟,载不动许多愁。”
元越泽抬起头,正与她柔和的目光相对,长叹口气,道:“亲戚或余悲,他人亦已歌。死去何所道,托体同山阿。公主是否恨跋兄杀了你的表兄?”
杨妟摇了摇头,轻声道:“其实我从未见过他,只听娘讲过他的才华,他做了那么多错事,世间不容。”
一段日子下来,她已改口,不再称呼萧琲“母后”元越泽肃容道:“公主深明大义,远胜许多世间男子。”
杨妟粉面微红,摇头谦虚,不敢再正视元越泽的目光。
第128章 松江春色
二人没再言语。
屋内只余萧琲绵长的呼吸声。
杨妟偷偷望过去,但见元越泽仿佛欣赏一件艺术品一样深情地注视着萧琲,仿佛天地间再没事物能令这名动天下的男子动心。
经过一段日子相处,她最初不理解萧琲,甚至有些讨厌元越泽的心态尽去,对元越泽的尊重产生极大的好感,连她自己都不知从何时起,她已有些喜欢上了此人,甚至有些嫉妒自己的母亲。
她当然不会是羡慕什么长生,只是心中最自然的情愫在作怪。她曾为一国公主,好男儿看得多了,但绝大多数男人都是自高自大,自私自利,迷恋征服女性的快感,得到她们动人的身体以后,很少再去顾及女性细腻的心思,更遑论打心眼里尊重她们。
元越泽却是个例外,他性情温和,待人有礼,妻子虽多,但对待每一位都不偏袒,只看素素,单琬晶几女完全放开胸怀的洒脱自由模样,就足以令这时代的任何女人羡慕。时代的礼法枷锁虽是沉重,但哪一个正常的女人内心最深处不渴望自己的丈夫不束缚自己?
杨妟自然也不例外。
屋内寂静无比,但她却没有一丝尴尬的感觉,反倒是觉得此情此景温馨惬意,就算可以持续到宇宙的尽头,也绝不会厌倦。
时间不知过了多久,她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哈欠,惊动元越泽瞧了过来,她俏脸再度飞红,赧然垂头。
元越泽起身道:“时间不早了,公主请早些安歇。”
杨妟轻声应了一句。
元越泽转身离去。
他知道这些天来都是母女同住,他当然不方便留下。
杨妟失神的目送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外。
路过一间灯火依旧亮着的屋子时,元越泽停下脚步。
门大敞着,淳于薇正茫然呆坐,美眸无神地望着窗外,不知想些什么事情。
她习惯了胡人打扮,这几天一直穿着一件宽大罩袍罗衫长裙,裙下却露出一对小巧的赤足。身旁的小几上,放着一顶垂以珠翠的帷帽和腰刀。
元越泽轻咳一声,淳于薇立即扭过头来,小脸上一片欢喜,向他甜甜一笑,起身道:“公子请进。”
她的声音既娇且甜,又带着外族口音,形成一种奇异的味道。
元越泽对她那双乌灵灵充满不驯的野性的美眸异常着迷,客气一句后,来到她面前。一阵香气,似兰非兰,似麝非麝,气息虽不甚浓,但幽幽沉沉,矩矩腻腻,闻着不由得心中一荡。
坐下后,元越泽的目光落到那腰刀上,此刀在灯笼光掩映下,熠熠生辉,寒光浸浸,一看就非凡品。刀型微弯,前锐后斜,没有护手,刀柄处扎着布条,自刀起平铲平削,刀刃平磨无坑,由于刃身只有寸许阔,极为尖利。
淳于薇解释道:“这种在突厥人中非常流行的刀子,最利马戏。”
顿了一顿,又低声道:“这是师傅送我的……”
元越泽开始明白她刚才为何而茫然,毕玄或许会很宠爱她这个徒弟,但在当日情形下,牺牲个把徒弟证明自己的清白,实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于是叹道:“姑娘若喜欢这里,可一直生活下去,反正外人眼中,你已经死了。”
淳于薇没想到他说得这样直接,闻言愕然半晌,才低声道:“那人家该怎办才好?”
元越泽听出她纯粹是由于茫然才会下意识说出这样的话,草原女子中,真正自主的读是极少数,她们早习惯了被当成货物,淳于薇多年习惯听从毕玄的命令,经此一事,好象失去了主心骨,未来的人生都变得茫不可测起来。
元越泽微笑道:“那还不简单,从今天起,你就是淳于薇,不属于任何人,只凭自己的意志而活在这天地间。”
淳于薇俏目一亮,恢复平时的娇俏野泼,欣喜道:“真的可以吗?”
元越泽立即鼓励她几句,淳于薇欢呼雀跃,露出一个迷人的甜美笑容,喷着香气的小嘴直接贴上元越泽的俊伟容颜,响亮的声响过后,水汪汪的大眼睛波光流转,一眨不眨地盯着他,没有丝毫的忸怩。
这娇俏可人的少女让元越泽再次领会到塞外的的开放风气,啼笑皆非地道:“我是否可以理解为姑娘爱上我而不是单纯为了感谢?”
淳于薇俏脸凑了过来,二人直隔半寸,少女独有的清幽体香入鼻,元越泽怪手哪还老实?顺势揽上她纤细如柳的小蛮腰,火辣辣的温香软玉入怀,淳于薇娇喘细细地道:“你那么了得,连师傅都不是你的对手,人家喜欢你又有什么不可吗?”
元越泽笑道:”
按你的理论,姑娘是否欢喜的人多不胜数呢?”
淳于薇充满青春活力的娇躯贴在他身上,闻着清新的阳刚气息,俏脸微红地道:“今趟是不同的!从来没有男人碰过人家的身子!”
接着“嘻”地露出雪白整齐的可爱贝齿,眼中射出迷醉神色,道:“其实人家自从你几年前声震天下后就喜欢上你了,要不是你的夫人各个都比人家美,我早就按捺不住了呢!”
元越泽也不计较,事实上塞外人都崇尚强者,女子更因地位低下而逆来顺受,对强大男人的憧憬可非一般人能想象得到的。但她后面的话却教元越泽哭笑不得,这么大胆开放的女子,他还是第一次见,比莲柔还强悍许多。且此女性情天真,大胆表述衷肠时,把刚刚被师傅出卖的事忘了个一干二净。
元越泽哪还管其他,低头痛吻她的嫣-红丰润的朱唇,淳于薇虽然大胆,但还没与男人这么亲密过,立即娇吟了一声,闭上美眸,迷失在热吻中。元越泽的怪手抚上她极具有弹性的翘臀,只觉手感极佳,动作幅度开始变大。
塞外女子确实不一般,淳于薇热情大方,吐出生涩的丁香小-舌,与元越泽纠缠起来,玲珑娇躯更是来回扭动,配合着元越泽的怪手,小巧可爱的瑶鼻轻哼连连,喷出一股股如兰似馨的湿润香气,动情已极。
不知不觉间,淳于薇已被剥了个精光。
一具活色生香的动人身体呈现在了元越泽的面前:玲珑纤腰如同水蛇一般柔嫩,两颗突出的乳房虽然不能和任媚媚那样的豪乳相比,却是大小适中,随着淳于薇微微颤抖的娇躯而摇晃着,看起来就像是两只活泼的小白兔,粉红色突起的乳珠随着乳房的晃悠就好象红色的宝珠滚来滚去的,配以秀丽绝俗、充满野性的轮廓,不但魅力惊人,更予人一种楚楚可怜和娇柔婉转的感觉。
淳于薇丽靥晕红,娇喘连连,美眸半开半阖,慵懒地仰躺在元越泽腿上,把酥-胸高高挺起,将自己最美丽的一面骄傲地展示出来。
元越泽瞥了一眼她浑圆玉腿间那抹油黑的草丛,用力搂着她的滚烫娇躯,只觉触手温软,柔若无骨。闻着她身上的细细幽香,贴着她的柔腻嫩颊,不由得神魂飘荡。
淳于薇春情勃发,呼吸开始沉重起来。眼前男子俊俏的面容、高雅的风姿无一不是世间罕见,令她芳心尽醉。
元越泽伸手搂着她的纤腰,低头往她香唇上吻去,舌头灵巧的推开她洁白整齐的贝齿,吻进她香气四溢的温热口腔,挑逗起她那条生涩的丁香小舌来。淳于薇学习能力还不错,很快就学会了舌吻,小舌反客为主,边追边躲,甚是诱人。
唇粉,元越泽爱怜地注视着她清丽脱俗,绯红似火的脸庞。淳于薇再大胆也依旧是个未经人事的黄花闺女,一颗心怦怦乱跳,红晕生颊,娇羞无限,更增及分艳丽。
元越泽又吻了下来,大手也开始对她娇嫩柔弱,充满青春活力的身躯展开轻柔的抚摸。火热膨胀的巨物直顶在她柔嫩的纤腰上,仿佛带着一种奇异的电流,不住地传到她的身体里。让她有一种既像呵痒,又有一种肌肤拂挲的舒畅,本就灼热的娇躯入火一样滚烫,口干舌燥。
元越泽一边吻着淳于薇修长的玉颈,一边把手移到她弹跳力十足的美丽玉峰,只觉得柔嫩滑溜、柔软舒适,令人爱不释手。淳于薇柔顺地任他恣意妄为、胡乱揉捏把玩。揉揉捏捏中,淳于薇脸颊更红,朱唇微开,气息渐急,意乱情迷。她虽然有点怪异的感觉,更多的却是舒坦和空虚,下体的蜜壶中似乎也开始有一丝骚痒潮湿。原因当然是因为元越泽那双怪手在她一丝不挂的玉体上到处摸索挑逗,而她的处女之身怎堪如此挑逗?不由发出娇媚的呻吟,扣人心弦、勾人魂魄,粉腿间玉露汩汩,滋润着那条迷人的幽谷。
淳于薇明亮的双眼好象也迷蒙着一层湿润的雾气,娇艳的檀口微启,贝齿轻舐着樱唇,轻轻呻吟着。她开始轻扭纤腰,试图寻找点磨擦来减轻下体那古怪的骚痒和难受感觉。元越泽一边含住她胸前勃起的乳珠,舌尖在上面打转挑逗;一边温柔地分开她那两条圆润修长的白皙玉腿,位于腿根的桃源蜜洞也呈现在元越泽的眼前:标准的倒三角形黑森林柔软地覆盖在鼓鼓的阴阜上,嫩嫩的大花瓣上毛发微少。凄凄芳草中,粉嫩娇艳的小花瓣中间的鲜红肉洞流出淡白透明的淫液,将白净的大花瓣上的杂草丛弄得好象雨打过后的凌乱模样,被淫水浸湿的整个蜜壶闪闪发亮,显示着身体的主人已经欲念高涨,就等着心爱男子的临幸了。
元越泽大手攀上她丰盈雪白的玉腿和翘挺柔软的臀瓣,恣情地享受着。浑圆光滑的臀瓣被轻抚揉捏,时而向外剥开,时而又向内挤紧,一下下来回揉搓。
“恩……”
元越泽的中指轻按住淳于薇那含羞欲滴的娇嫩阴蒂,轻轻打转抚弄揉搓,淳于薇娇躯一震,被那强烈的刺激震憾得心头狂颤,情不自禁中娇哼出声,秀靥上丽色娇晕。
元越泽又亲吻上淳于薇娇艳欲滴,喘息急促的红唇,左手在她的玉乳上摸索起来。他的手比较大,故用力张开巴掌后,中指和拇指的指尖可以同时触到身材娇小的淳于薇胸前两个坚挺突起的粉红乳头。大拇指按住一个猪头,来回打转;中指指尖则平行晃动,反复捻动着另一个乳头。他的右手则淳于薇玉股间小花园的泛滥肉缝中上下运动,时而按几下阴蒂,时而拨弄着湿润的小花瓣,甚至还将小拇指指尖探到她粉嫩的肉洞口搅动。
淳于薇神智完全失去,彻底被欲火控制,对方老练的手法给她带来抓心挠肝的莫名刺激。酥麻酸痒的快感震撼着她全身的每一根神经,她周身的血液滚滚沸腾起来。
在元越泽的逗弄下,淳于薇娇喘吁吁,失神呻吟的同时,还伸出那小巧的香舌舔舐着微张的樱唇,彷佛十分饥渴一般。由淡红转为艳红的肌肤上布满细细的汗珠,更显得晶莹如玉,纤细的柳腰如蛇般款款摆动,迎合着元越泽三方爱抚,浑圆笔直的修长美腿用力分开,小花瓣一张一合地缓缓夹缠,尽情享受情欲的快感。 “前戏大师”元越泽间时机成熟,立即翻身来到星眸半闭的淳于薇玉股间,扶着火热的巨物,分开柔软肥厚的大花瓣和娇嫩润滑的小花瓣,沿着那闪亮的肉缝上下摩擦几个来回,惹来淳于薇大声的呻吟后,“滋”的一声,慢慢挤入她处女的窄小花道内。
长枪突破阻碍后,进入窄小湿热的滑腻小甬道内。一丝温热鲜红的血液从淳于薇被粗暴撑大的肉洞口处渗了出来,沿着会阴流下,在洁白的床单上绽开了一朵可怕的小血花,还有少许沾到元越泽的黑色长枪上。
处子落红,淳于薇痛地发出一声凄艳娇婉的呻吟,大脑立刻清醒了少许,芊芊玉手不由自主地在半空中向前推拒着,哭求到:“啊……慢……慢点……疼……要死了……”
她的处女宝地虽然湿润无比,却依旧紧缩异常。
元越泽只好停下,展开各种手法。双手抚摸着她每一处敏感地带,逐步挑起她的欲望。
剧痛的感觉渐渐消失,继之而来的是肿胀酸麻感。淳于薇紧咬着下唇,紊乱呼吸渐渐平静下来,但她紧闭的凤眼上的长睫还在一颤一颤的跳动。她终于将自己的贞洁身体献给最心爱的人,这种感觉让她十分自豪。
随着时间的流逝和元越泽的爱抚,淳于薇感觉疼痛渐渐减轻,又开始了稚嫩的呻吟。她的修长玉腿颤抖着盘在元越泽腰间,玉股间的蜜壶再次涌出阵阵热潮。酸痒的感觉让她很难过,纤腰不禁扭动起来。
一阵阵沉重的喘息和嘹亮的娇啼不断传出。
远处可能听不到,但只隔一间房间的萧琲母女却可听到,萧琲因为精神过度疲累沉睡,杨妟却是躺下不久,还在品读后世的诗词,听到这不对劲的声音后,立即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儿,起初暗啐一句元越泽真不要脸,接着自己却被那销-魂蚀-骨的魔音勾得浑身燥热,面红耳赤,本是澄明的美眸也泛起一层水雾,瞥了一眼依旧熟睡的母亲,银牙一咬,闭上双眼,如葱玉指滑入亵裤内,轻轻活动起来。另一手则按上自己的小嘴,勉强不让自己惊醒萧琲。哪知这想法更加刺激她冲上大脑的欲-火,以比猫叫还要细微的声音呻吟起来。
她本是出自宫廷,又是天生端庄守礼的人,与丈夫宇文士及每月也只同床共寝两三晚而已,但经过生死与屈辱的日子,她宫廷意识早已淡薄,且自己母亲放开胸怀的样子也教她十分羡慕,这才有了受不了不远处魔音影响,“自己安慰自己”的“壮举”元越泽缓缓开动,长枪渐渐没入淳于薇娇嫩的花道最深处。
淳于薇的处女蜜壶给了他一种极为紧缩的感觉,狭窄的花道肉壁层层皱褶肉芽频频颤动,紧紧环绕包裹着破体而入的可怕巨物,令元越泽舒服异常,轻轻哼了起来;相互作用力下,肉壁同样给淳于薇带来前所未有的酥酸麻痒快感。满足的娇吟声连绵不断的从这天真可爱的突厥少女的美唇中吐了出来。
巨物终于顶到了淳于薇少女蜜壶最深处的花心上。淳于薇芳心剧颤,感受着玉体最深处从未被人触及的圣地传来的至极快感,在一阵娇酥麻痒般的痉挛中,处女那稚嫩娇软的羞涩花心含羞轻点,与那顶入蜜壶最深处的长枪的滚烫枪头紧紧吻在一起。
元越泽渐渐加大力道,长枪接连不断地抽插,令淳于薇娇喘连连。型号本就特大的巨物手肉芽噬咬按摩,跳动及下后,肿胀得更厉害。越来越大,越来越硬,越来越热。充实紧胀着淳于薇滑嫩的花道肉壁。在他有力的触顶下,淳于薇大声呻吟着,少女花道含羞带露,花心轻颤,不断箍吸着粗硬的长枪。 元越泽的抽插速度渐快,只觉木淳于薇的少女花道嫩肌随着抽插不停地收缩微颤;淳于薇苦尽甘来,扑天盖地的快感涌上大脑,她的意识开始飘移,灵魂好像飞到了九天外一样畅快。她的娇吟声越来越急,被淫水打湿的白皙粉嫩的隆臀开始向前挺动着,配合着元越泽的抽插。
“呀!”
在一刻钟不到,随着元越泽又一次深深的冲击,淳于薇的全身开始绷紧,水蛇腰用力地向上拱起,形成一个优美的弧形,同时发出一声高亢的娇呼,花心深处涌出一股热潮,浇注在元越泽的枪头上。
淳于薇声嘶力竭的娇呼传来,杨妟同时到达灵感极峰。她不敢呼出声来,死死按着自己的小嘴,娇躯开始一阵阵的抽搐。
快感犹枪头迅速走遍四肢百骸,元越泽立即紧紧抱住颤抖不休的淳于薇艳红的娇躯,一阵抽搐打颤,大股滚烫的阳精玉液狂猛喷洒而出,打在她剧烈痉挛的花心上。淳于薇在急促有力的冲击下再次攀上欢乐的高峰,阴精再次疾涌而出,将二人连接处及床单打得一塌糊涂。
平复下来后,又瞥了一眼依旧熟睡的萧琲,粉面通红的杨妟羞涩地抽出玉手,灯火下闪着晶莹亮光,湿漉漉的纤指教她心跳更快,刺激感却也更为强烈。熄灭灯火后,她安然睡去。
淳于薇瞪大双目,看着自己身体发生的巨大变化。对于后面元越泽所讲的身世,她没多理会,因为在她心里,元越泽早就是个神仙,眼前的“怪物”身份又算得了什么?
搂着怀中柔若无骨的动人胴-体,元越泽神驰物外。
翌日,别勒古纳台兄弟率先离去,他们要先到龙泉及附近地区打探深末桓夫妇的消息,这对“夫妻恶盗”向来行藏隐秘,来去如风,在广阔的大草原上,找到他们的机会极为微茫,既然元越泽承诺见到他们一定会为民除害,别勒古纳台兄弟心里自然乐翻天,争取尽快找到他们。
元越泽则因为鬼煞事情已了,准备与诸夫人慢慢享受一下草原的生活,只要在四月前到达龙泉即了。跋锋寒放心不下颉利的阴谋,与元越泽约定三月末在龙泉见面后,洒然离去,再踏历练征程。接回任俊,发觉他伤得并不重,任俊也要求自己出去走走,三月末龙泉再会。箭大师在手镯里迷上了后世的书籍,废寝忘食地读着。
元越泽也乐得他如此,一家人开始东行,游览草原风景,体味自由自在的平淡生活带来的乐趣。
萧琲是个识大体的人,知道萧戈罪孽深重,一定不可活在这世上。又得元越泽与几个姐妹的细心照料,心中幸福万分,十多天后,她忧愁渐渐消去,恢复往常的模样。
元越泽练功勤奋,虽然祝玉妍还没有赶来,他的实力也已恢复近四成,已有七成把握干掉精通生死之道,擅长“梵我如一”精神法门的“天竺魔僧”伏难陀。
走走停停,一家人离开大草原,进入变化较大的山区,沿途尽是疏密有致的原始森林,覆盖着高低起伏的山野,林荫深处清流汨汨,偶尔更可见到平坦的草野,春风吹拂下树声应和,令人神舒意扬。穿出两山夹峙的一座幽谷后,眼前豁阔,长斜坡下草地无垠,林海莽莽,草浪中隐见营帐土屋,既有种青棵、春麦、胡麻的田野,也有大群放牧的牛,展现大草原外另一种半农半牧的生活景像。那些土屋就像土制的帐蓬。
几人一字排开,只觉轻风徐徐,吹得人神清气爽,无比的舒适惬意。
出落得像个小仙女似的淳于薇乃是草原通,只见她指着北面远处悠然躺卧山林间的大湖,道:“那是松花湖,过湖后再走十多里是松花江,据说水流从长白山直流到这里来,与嫩江汇流后形成松花江。”
众人用足眼力瞧去,松花湖沿山势伸展,曲折多变,渔鹰忙碌地盘飞其上,碧波盈盈,映照十多个搭在湖岸色彩缤纷的帐篷,风光旖旎,看得人心旷神怡。这区域的树木种类繁多,樟子松、红松、落叶松和榆树等互争高低,色彩斑驳,绚丽灿烂,几疑是人间仙境。
元越泽喝彩道:“好,我们今晚就在江边安营扎寨,小弟为众位贤妻献上一顿精美的全鱼宴!”
几女纷纷叫好,杨妟窘得俏脸飞红,稀里糊涂就被划分到他的娇妻行列里去了,不过心中却是有些欣喜。
昨晚萧琲已暗示过元越泽不要顾忌什么,该下手时就下手,杨妟是她除了长安的弟弟外,唯一的亲人了,当然不想看她慢慢老去死掉,且有祝玉妍祖孙三人做例子,萧琲哪还会有顾忌?
没人注意到杨妟的羞涩神情,只听淳于薇拍着小手,娇憨地道:“松花湖盛产鲢、鲫、鲤、青鳞,人家最喜欢湖水煮出的鲫鱼,肉质鲜美,绵而不烂,嫩滑可口。”
元越泽一把拉住她的玉手,笑道:“有薇儿的小手嫩吗?”
淳于薇白了她一眼,挥起粉拳示威,几人莞尔。
单如茵率先奔下山坡,嚷道:“那我们快行动吧,看谁抓的鱼多!”
几女先后跟了下去,只余元越泽与杨妟留在原地。杨妟并不会武功,下这样的山坡对她来说是件极难的事。元越泽抓头道:“公主请恕我无礼。”
接着在她一声娇呼声中,将她横抱起,飞身追了上去。
杨妟羞地像鸵鸟一样伏在他宽敞的胸膛上,听着耳边呼啸的风声,心中涌起从未有过的安全感。
数条人影前后奔驰,欢声笑语远远传开。
元越泽大展手艺,将诸女抓回的鱼以各种手法烤制,吃得几女大呼过瘾。
天色晚时,一大一小两个帐篷在江边支起。
元越泽被几女推出大帐篷,只有耸耸肩膀,走向那个属于杨妟的小-帐篷。
刚走几步,他发觉杨妟正独立江边,背影优美,婀娜娉婷,似在欣赏着松花江的夜景。宁静的夜色下,她一袭简单长裙随风轻扬,宛若下凡仙子。
事实上她比元越泽还要大上三岁,只不过养尊处优久了,保养极好,若真在苏德家干上几年粗活,她将衰老得非常快。
听到身后传来沙沙的脚步声,杨妟娇躯轻颤,却没有回头。
元越泽来到她身边,与她一同瞧向江面。
夜色下的江面宽阔平静,对岸则丘陵起伏,以泥土建成的灰黄土屋零散广布,营帐处处可见,有些还亮着灯火,好似镶嵌在大地上的一颗颗明珠。远处的江面浮着十多个亮着灯火的渔船,予人一种说不出的宁静恬淡感。
吸着她身上天然的体香,元越泽心旷神怡,叹道:“松江网鱼亦可观,潭情潦尽澄秋烟,虞人技痒欲效悃,我亦因之一放船。施罟濊濊旋近岸,清波可数鲦鲈鲢,就中鱏鳇称最大,度以寻丈长鬐轩。”
杨妟继续道:“波里颓如玉山倒,掷叉百中诚何难,钩牵绳曳乃就陆,椎牛十五一当焉。举网邪许集众力,银刀雪戟飞缤翻,计功受赐即命罢,方虑当秋江水寒。”
元越泽侧过脸,望上她白静的脸蛋,愕然道:“公主不过读了那些书本一小段日子,竟可将此诗记下,真是难得。”
杨妟微微侧过头,嘴角露出美丽的微笑,首次大胆地对上他灼灼目光,道:“公子谬赞了,我从小就喜欢这些东西。”
她最吸引人的并非精致的五官和优美的轮廓,而是在那种仿佛与生俱来贵气中夹杂的雅丽素淡与玉洁冰清的复杂气质。
元越泽“噢!”
了一声,盯着她的美眸,微笑道:“公主可有兴趣与小弟秉烛夜谈诗词,我也有些心得。”
杨妟立即霞烧双颊,再不敢看他,扭头注视江面,低声道:“公子是否以为杨妟是个随便的女人?”
元越泽一呆,道:“公主当然不是随便的人,不过太过压抑本性始终不是好事,这与放-浪是没多大区别的,都是尺度没把握好。”
杨妟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道:“那公子是否是个随便的人?”
元越泽哈哈大笑道:“我当然不是个随便的人,只不过随便起来,根本就不是人。”
杨妟“噗嗤”一声笑得花枝乱颤,神态动人之极。
元越泽看得一失神,复又叹道:“外人可能觉得我过于随便,其实这只是个人家的事,与外人又有何干?有些吃饱了撑的人总爱管别人的私事,叫嚣什么‘我上管天,下管地,中间管空气;左管你,右管他,中间管大家’,我呸!”
杨妟早听说元越泽的“流氓”称号,见他此刻像个撒野的孩子模样,不禁笑得更是剧烈。
脚下水草茂密,突然一滑,她失去平衡,曼妙娇躯直直地射向江面。
惊呼声中,元越泽强壮的胳膊已揽上她的纤腰,脚尖一点水面,二人开始了低空滑翔。
杨妟大窘,元越泽一手揽着她的腰,另一只手却穿过她的腋下,巴掌正好按在她恰盈一握的纤巧椒-乳上,杨妟心如鹿撞,惊羞交集,全身滚烫酥软,但又不敢乱动,那种感觉说多窘迫就有多窘迫。
元越泽似乎很享受这种感觉,连续在水面上换气滑翔着,可苦了杨妟。
待回到岸边时,元越泽放开杨妟,早已浑身发软的杨妟“嘤咛”一声向后倒去。元越泽立即探手抓上她的柔荑,另一只手环过她的腰肢,低声道:“公主小心。”
杨妟像只受惊的小鸟般颤抖娇躯,丽靥烧红,红透耳根,直贴入他怀里,饱-满的胸-脯紧压在他胸膛上。
两人的呼吸立时浓浊起来。
元越泽稍微垂头,将大嘴靠近她的小耳,道:“公主以为我元越泽可是个值得托付终生的人?”
杨妟意乱情-迷,简直要窘死了,闻言却是心中一喜,不敢抬起头来,轻轻点了一下。
元越泽将她柔弱的双肩推开,杨妟犹豫半晌,终于勇敢地抬头迎上他的目光,并没有移开目光,纤巧浮凸的酥-胸急剧地起伏着,可见她内心的紧张。突然又垂下头去,如蚊呐般道:“公子错爱了,杨妟已非完壁之身,会污了公子之名。”
元越泽失声笑道:“那你想想看,站在你面前这个男人还是童子身吗?”
杨妟哪听说过这样的理论,不禁又咯咯笑出声来。
可惜只笑了一声,元越泽的大嘴已将她的香唇封了个正着。
杨妟最守礼法,哪能受得了元越泽老道手法的刺激,大脑一片空白,闭上双眼,迷失在他的挑-逗下,藕臂不由自主地缠上他的后背,开始了剧烈的颤抖。
元越泽嘴上不停,两手灵活地滑入衣内,侵占上她前后两块“高地”羊脂白玉般的胸-脯,丰柔挺翘的香-臀,尽遭“蹂躏”三-点同时遭受袭击,强烈的刺激和快-感如电流般走遍全身,杨妟呼吸更为急促,抱着元越泽的胳膊也无力地垂了下来,若非被他抱着,早瘫软在地。
分开时,杨妟俏脸红霞满布,秀眸紧闭,小嘴微张,一副情难自已,任君施为的诱-人模样。
元越泽低声道:“公主可曾试过‘野战’的感觉?”
杨妟稍微清醒,她酷爱读书,心思剔透,瞬间把握到元越泽意思,风情无限地横了他一眼,垂首猛摇头,赧然道:“那还不羞死人了!”
元越泽一把将她抱起,走向小-帐篷,道:“你那些姐妹可都喜爱野战呢!公主日后定会喜欢。”
见他没有为难强迫自己,杨妟心中欢喜,想到接下来要发生的事和自己以后将和娘亲同辈,杨妟心中生起莫名的刺激感,直烧得娇躯滚烫。
情欲乃是人类的动物本能,就如元越泽所说那样,强行压抑与过度放-纵都非好事,杨妟就属于前一种,爱-火情-欲积蓄太久,一旦被挑起真-情,便如山洪爆发一样无法控制,狂奔猛泻。
单琬晶带着单如茵、淳于薇趴在大帐篷一角,竖起耳朵仔细听着,不时议论争吵几句。
看得躺在舒适长椅上的萧琲、宋玉华和素素失笑不已。
杨妟被元越泽放坐在舒适的软垫上。她紧闭美眸,呼吸急促,娇躯轻轻颤抖着。心中如小鹿乱撞,俏脸烧得通红。
元越泽深深注视杨妟优美动人的轮廓和傲人玲珑的曲线半晌,大手托起她圆润的下颌,嘴唇压住她的娇艳芳唇。
杨妟久旷,早被元越泽在帐外的挑逗勾起春情,加上她对他芳心暗许,又有母亲在一旁暗示自己放开怀抱,于是大胆地搂上元越泽粗壮的脖子,含羞地吐出生涩的香舌,一阵高贵少妇特有的体香,刺激着元越泽的欲火。
两条舌头相互缠绕,深浅交吻。情动的杨妟探出白嫩纤细的玉手,不停地轻轻抚摩元越泽的头发。元越泽大手搂着她柔软纤细的腰肢,摩挲半晌后向下滑往圆鼓的翘臀,隔着衣服在她弹力惊人的雪臀上揉捏按挤。
杨妟的俏脸红得发烫,呼吸也越来越急促,双手紧紧抓住元越泽的头发。元越泽一边温柔地挑逗着她的香舌,一边拉开她腰间的丝带,长裙滑落地上,元越泽大手伸到杨妟的亵裤内,绕后去抚摸她两瓣白嫩润滑、肉感十足的隆臀和丰润光洁的玉腿。杨妟喉咙发出咿唔的呻吟声,娇躯随着他的爱抚节奏轻轻地扭动。
元越泽放过杨妟的香唇,转而吻上她晶莹的小耳,先用舌头舔着它,又含住耳垂儿轻咬细舔,弄得那里湿湿的。本就是香汗淋漓、娇喘吁吁的杨妟被吻得身体更软,完全贴靠在元越泽身上,螓首无力地搭上他宽阔的肩膀,长长的秀发象瀑布一样散落。
元越泽轻轻地将她柔软的香躯按倒在床上,杨妟春情难耐,芳心羞涩不已,根本不敢睁开眼睛。元越泽又俯身吻着她,大手则开始为他褪去外衣。“外包装”飞快褪尽,元越泽的目光被眼前的美景深深吸引:雪白浑圆的玉乳随着急促呼吸而摇摆晃动;圆润乳晕上两粒嫣红挺立的樱桃如少女般呈现粉红;光洁平坦得小腹;纤细柔美的柳腰;小巧可爱的肚脐;白皙丰润的大腿;优美细腻的小腿;白嫩整洁的脚丫;当然,最吸引人的还要输她紧紧闭合的玉腿股间入于她母亲同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性感三角黑森林。从上面看去,柔软地阴毛向中间聚起,成扫帚形。仔细一看,元越泽心中大乐:再往下去的阴毛明显有湿润的光泽,显然是这保守的旧隋公主因动情而分泌出的淫水所致。
失神的看着眼前这具白皙丰满、美艳动人的肉体片刻,元越泽双手握上杨妟的玉乳。掌心一用力,充血突起的乳头便向上挤凸起来,他一口含住,轻轻地吻着,舌尖轻舔,牙齿轻咬,双掌夹着乳房左右搓弄。杨妟春情难耐,纤细的腰肢扭来扭去,满面通红,呼吸急速,瑶鼻娇哼连连。
元越泽只留一只手揉捏杨妟那两粒缀在圆润圣女峰上不停晃动的乳蕾,另一只手顺着她光滑的小腹往下滑去,同时大嘴咬着轻颤不已的杨妟的艳红耳珠,低声道:“把腿打开。”
杨妟娇躯泛起片片红晕,闻言一震,没有答话,真的将修长笔直的玉腿分了少许。
元越泽宠溺地吻了一下她因羞涩腼腆而烧得火红的光滑脸蛋儿,低头含住另一只乳房,轻轻的吮吸起上面的乳头。杨妟娇躯酸软,无力挣扎。在情欲的促使下,她白皙纤细的玉手抱上元越泽的头,不由自主地压向她的胸前,小嘴中发出了似有若无的压抑轻吟。
元越泽另一只手已来到杨妟微微鼓起的阴阜前,轻轻地抚摸着那片柔嫩的草地,接着向小花园处行进。杨妟分开的角度极小,元越泽食中量指微微用力,杨妟玉腿无力地分得更开。元越泽的手指终于漫过草丛,穿过那颗突起的阴蒂,占领整片黑色森林所包围的小溪。
阴蒂首次被外人触摸到,前所未有的快感在杨妟脑中爆炸开来,她不由自主地发出一声长吟,接着又迅速地压抑下去。
元越泽的手指在那两片被淫水打湿的薄薄小花瓣上打起转来,手指探了一个关节到她充血的肉洞内搅弄。杨妟娇躯剧烈颤抖起来,又娇羞得闷哼一声。她明显感到脸空旷已久的甬道深处都骚痒起来,柔嫩花心处分泌出一股股热流,接着,被元越泽爱抚的娇嫩小花瓣和蜜壶洞口连续蠕动几下,更多的淫水从微启的肉缝口流了出来,有的沾在元越泽的手上,大部分则顺着会阴流到她挺翘的隆臀上,最后渗入洁白的床单上。
元越泽大嘴也开始移动,吐出那沾满他口水,肿胀发紫的坚硬乳头,一路往下,亲吻到她的小花园外。
杨妟理智尚未完全失去,用尽最后一点力气闭合大腿,以微不可察的声音赧然道:“那里……脏……不要……”
她虽然没有享受过男人亲吻私密处,却本能地察觉到元越泽的心思。
元越泽嘿嘿一笑,用下巴分开她无力地玉腿,仔细地欣赏着杨妟神秘小花园:湿黏的芳草凌乱地打着缕,将半现的阴蒂、微微张开的粉嫩小花瓣和汩汩流水的肉洞完全显露在元越泽面前。
杨妟当然明白一个男人若这样对待一个女人,说明他对她身体的迷恋,更说明他对她的爱意。所以她芳心暗喜,没有阻止元越泽,只是浑身不断地轻搐着,玉手用力地抓着床单。
“啊!”
元越泽的舌头灵巧地在整个花园上打了个转,最后吸住杨妟敏感濡湿的甬道肉洞。杨妟如遭雷殛,纤腰微微弓起,樱唇吐出一声高亢欢快的呻吟,旋又低了下去。
元越泽过了一番口瘾,长枪早已肿胀难忍,于是迅速压上杨妟的滚烫娇躯,扶着硬直坚挺的巨物,去摩擦杨妟淫水泛滥的花谷。杨妟依旧羞得不敢睁开美眸,玉手却情不自禁地搂住他的腰身。
灼热的巨物深深进入溪水流淌的河道,前所未有的快感迅速地传遍杨妟的全身,她只与丈夫一人有过男女欢爱,但他的本钱怎能与元越泽相比?
杨妟的花道紧凑犹如处女,故元越泽行进速度缓慢而有节奏,慢慢全根插入身下雪白丰满的玉体最深处,最终枪头顶住颤抖不休的娇嫩花心。
元越泽家中诸女中,最保守的当属祝玉妍,其次就该属杨妟了。当元越泽进入她温湿的体内时,强烈至使人失去理智的快-感袭上大脑,她竟还可保持半分清醒,努力控制自己不呼出声来。
古代这些劳什子礼法真是害人,夫妻行房-事,乃发自本能,天经地义之事,若还被束缚着,人生还有何乐趣?
暗叹一句,元越泽放慢动作,贴上她的脸蛋儿,柔声道:“公主这样压抑本能并非好事,又不会有人笑话你。”
杨妟紧闭的双眸缓缓睁开,微微点头后呻吟道:“你还叫人家公主。”
元越泽嘿嘿一笑,力道加大,杨妟受到鼓舞,倒也放开了许多,她火热的身体开始剧烈颤抖,勇敢地抬头寻上元越泽的嘴唇,献上那条芳香的小舌和香气四溢的唾液,张开樱唇贪婪地与他热吻起来。
元越泽的抽动速度由慢变快,交合处玉露乱飞。
硕大无比的枪头不断揉顶着杨妟娇嫩柔软的花心,杨妟不由自主地扭动着光滑玉洁的白皙胴体,本能地收紧平坦得小腹,蠕动幽深的肉壁。火热幽深、淫濡不堪的花道肉壁箍紧夹住那狂野出入的粗大长枪,火热滚烫的褶皱肉芽盘绕缠卷着硕大的枪头。
元越泽的抽插速度飞快,杨妟娇羞火热地回应着,羞赧地迎合着巨物对花心的顶触。一波波黏滑浓稠的阴精玉液泉涌而出,流经杨妟淫滑的玉沟,流下她雪白如玉的隆臀。杨妟用力摆动纤腰丰臀,乳浪臀波划出漂亮的弧线,迎合着元越泽的抽插,随着元越泽越来越重地在杨妟窄小的花道内抽插,杨妟娇小紧窄的花道越来越烫,淫滑湿濡万分。嫩滑的肉壁在粗壮的长枪反覆摩擦下,不由自主地用力夹紧。敏感娇嫩的肉壁嫩芽火热地紧紧缠绕在来回进出的粗壮长枪上。元越泽越来越沉重的抽插,也将杨妟那哀婉撩人的娇啼呻吟带得越来越响亮,越来越急促。
元越泽沉重的呼吸、杨妟满足的娇吟、富有节奏的身体撞击、在帐内汇合成撩情的音乐。
元越泽枪枪到底,猛烈地撞击她柔软的花心。杨妟的俏脸被春潮完全覆盖,媚眼半张,气喘吁吁,香汗淋漓,一双修长优美、珠圆玉润的娇滑玉腿紧紧盘在元越泽腰间,不时地抽搐一下,显然是快要到高潮了。
“恩……死了……”
销魂的快感疾冲而来,杨妟的玉背弯成一个优美的弧线,浑身开始绷紧,小口中发出一声娇媚高呼,蜜壶里的嫩肉和花心开始急剧收缩,一股粘稠透明的久旷玉液猛喷出来。阴精狂浇在枪头上,元越泽再也无法忍受,在杨妟失神的放荡呻吟声中,大股火热的阳精强烈射向她美妙身体的最深处。
杨妟被打得差点昏过去,只见高潮中的她猛地又是一阵颤抖,洁白如雪的平滑小腹和微微凸起的柔软幽谷一阵急促地律动抽搐,花心处又泄出一股晶莹亮滑的爱液,在高潮中硬攀上另一个高潮。
二人浑身汗水,紧紧地拥吻着对方,身体一下下地抽搐着,消化着灵欲交融的巅峰快感。
透明的淫水和阳精混合成温湿稠滑的液体,流过杨妟抽搐的会阴,顺着她的雪臀淌下,在凌乱的白床单上绣出一大朵淡白色的花朵。
炼化身体过后,在元越泽的挑拨下,食髓知味的杨妟禁不住诱惑,又与他“肉搏”起来。她体质虽然不如习武者,但天生韧性较强,但一次性承受元越泽这种花样百出的强猛攻势,却是从未有过的事,被推上一波又一波的灵感高峰后,杨妟深压的欲-火全部释放出来,再无顾忌,忘情地高声呼叫迎合着。
最后一声嘹亮高亢的娇吟与嘶哑的吼声传过来后,周围平静了下来。
单琬晶边走边伸了个懒腰,甜甜一笑道:“今天终于可以睡个安稳觉了……”
看到眼前情景时,她瞪大双眼。
萧琲三女竟早就睡了过去。
第129章 龙泉上京
太阳没在遥遥可望的绵延大山之后,扇射出千万道夕照的余晖。
在松花江边住了一晚,第二日,元越泽一行人简单制作了一个大木筏,沿江而行。
行了几日,只觉越往西北,林木越趋茂密。
元越泽正在欣赏着远处雾气浓重的山岭上的高涧流泉,青松云海时,宋玉华的声音响起,道:“若沿江走下去,怕是来不及在四月前赶到龙泉了吧!”
元越泽侧过头,发觉她正手捧地图,蹙起修长的黛眉,望向淳于薇的方向。
正与单琬晶唧唧喳喳聊着的淳于薇闻言先是一愕,接着俏脸微红,娇憨地道:“噢!人家才记起要在三月底赶到龙泉的。”
几人不约而同露出又好气又好笑的表情。
淳于薇那日建议沿江走,到达忽汗河与松花江汇合处再顺流南下,龙泉就在忽汗的东岸,既可观赏风景又省力气。几人中,除了她以外,根本没人熟悉东北的地形,对着元越泽拿出的现代地图,许多地方都对不上号,众人惟有听她的指挥,哪知她神经比元越泽还要大条。今天已是三月廿六,要真沿江走,肯定赶不上渤海国的开国大典了。
坐在宋玉华身侧的杨妟凑过去仔细看了几眼,指着某一点问道:“这个哈尔滨,现在建起来了吗?我们可以加快速度,天黑前在这里上岸,然后由陆路直走,一天内该可以到达龙泉。”
众人围了上来,淳于薇歪着脑袋想了半天,道:“现在还没有这个城市,不过这附近倒是有一个叫阿勒锦的沿江大集。”
众人点头,几日下来,从淳于薇口中听到许多关于草原的事情,比如每个交通方便和特别富庶的区域,都会有一个人和货物集散的中心,之前的燕原集,忽汗河与松花江汇合处的穆丹集,都是这样兴起的。
元越泽坐在筏首练气,内功深厚的萧琲在筏尾处催动内力加速小筏前进,其他几女则是有说有笑。越来越接近阿勒锦集,江面上也出现了许多木筏,上有渔人撒网捕鱼。
阿勒锦位于松花江南岸,是一个绵延不见头尾的狭长市集,集区地势虽缓,依旧是丘陵起伏,土屋营帐零散广布,以靠近江面最宽最平处最为密集,是该集的中心。
天色尚未完全黑下来,众人已经上岸。几女对眼前景象大感新鲜,瞧得目不暇给。
岸上人烟稀少,灯火稀疏,有一种说不出的萧条愁煞感。进入市集的范围,不算热闹却也不冷清的大街上,不时走出一群群外族打扮的人,看到几个貌比仙子,身着汉人服饰的女子,人们纷纷侧目谈论。一些牧民打扮的少女更是毫不掩饰地将目光投在元越泽身上。但他们中更多人都是失神后开始以仇视的目光盯上招摇过市的元越泽一行人,若眼神也能杀人,元越泽他们早死了不知多少次了。
元越泽也不介意,中土与草原诸族的矛盾由来已久,在杨广时期更是上升到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若真要理会,那恐怕得累死他。
杨妟柔弱地贴在元越泽身侧,不敢抬起头来,这一切都是她老爹造出来的孽,身为其女,自然心里也不好受。
“敢问阁下可是元越泽公子?小人恭候多时了。”
元越泽揽着羞涩的杨妟纤腰,走过一处似是饭馆的店铺时,一把恭敬的声音传来,说的竟是字正腔圆的汉语。
说话者是个室韦人,他立在店铺门口,一脸尊敬地望向元越泽,对其身边的几女不多看一眼。他身着汉服,长发披肩,四十岁上下,与元越泽从前见过的强悍的别勒古纳台兄弟有所不同,长得文文秀秀的。
略一停顿,几人走了过去,元越泽抱拳以汉语道:“这位兄弟汉语说得真好,请问找在下有何事?”
那人大喜,连忙侧身道:“请公子进来谈。”
元越泽哈哈一笑,丝毫不担心地与几女鱼贯而入,在那人伺候下围坐在店内土炕上的大方木桌上。
那人对后堂吆喝几句谁也听不懂的话,得到回应后,依旧目不斜视,自我介绍道:“小人名叫术文,室韦人,长年在东北贩马,所以会说汉语,是族长吩咐我在此等候公子与诸位夫人的。”
元越泽几人明白他原来是大室韦族长别勒古纳台的手下,客气几句后,请他也入座。
术文推辞不得,只有回后堂亲自端茶出来后,坐到元越泽身边。
众人喝了一口土制茶叶泡出来的香茶,纷纷赞叹。
放下茶杯,术文肃容道:“请问公子对最近东北发生的事情都有耳闻吗?”
元越泽道:“不瞒术文兄,我这段日子对外界消息一无所知,你可有什么情报要告诉我吗?”
自从来到草原,由于没有情报网,黑王又被派出去找寻祝玉妍,元越泽这一行人对外界的消息几乎一无所知,今日见到术文,几人心中暗赞别勒古纳台的细心。
术文忙道:“公子折煞小人了,叫我名字即可。”
顿了一顿,才道:“有几件大事是必须要告诉公子的,第一就是大约半个多月前,颉利联合突利,契丹以阿保甲为首的众族大酋,靺鞨与拜紫亭势如水火的黑水靺鞨候斤铁弗由,率近二十万军队围向龙泉,誓迫拜紫亭取消立国,否则就踏平龙泉,杀光所有百姓。我们今日下午收到消息说,突利的五万黑狼军已在距此百里外的套环山边延寿集附近驻扎,由时间上推测,四月初一前,颉利等人也一定可到达龙泉外。”
他边说边望向元越泽,但见元越泽表情平静,边听边点头,目光却在注视着窗外岸边沃野千里的美景,其他几女亦是没有色变,似是不把这等事当成一回事似的。
远处草地上,几个戴艳丽小帽的牧民,赶着大群牛羊缓缓远去;向西北流去的江水上,木筏上的渔夫撤网起网,-切一切都充满生活的气息。可惜在塞外诸族间越趋险恶的斗争中,眼前的太平宁洽终无法保持长久。
元越泽暗叹一句,收回眼神,道:“颉利难道没有联合你们室韦那对臭名昭著的夫妻恶盗吗?”
术文双目先是闪起仇恨的火焰,接着露出极欢欣的模样,道:“这对狗-男女在颉利撑腰下,近年不住抢掠我们室韦各族的牲畜,奸yin掳劫无所不为,幸好在族长的调查下,与七日前在室韦与靺鞨边境发觉到他们的行踪,又得路遇的跋锋寒相助,可惜还是被深末桓逃掉了。”
顿了一顿,他眉飞色舞地解释道:“当日跋爷与族长兄弟三人对上深末桓三百多人,跋爷仗义出手,阵前约深末桓一决生死,深末桓向来目中无人,胆大包天,应诺迎战,结果拼过百招后,被跋爷一剑就要取得性命时,他妻子木铃卑鄙地偷袭跋爷,被跋爷当场击毙,沙盗从不讲道义,所有人一起围攻族长三人,最终族长三人虽是将沙盗杀得丢盔卸甲,却给只是轻伤的深末桓逃掉了,沙盗最擅长隐匿行踪和追踪之术,连族长都没任何办法。”
元越泽心忖这深末桓看来真不简单,在跋锋寒剑下都可逃生。术文的声音继续响起道:“另外一个消息是说公子的另一位朋友,斩杀了契丹马贼呼延金的任爷在五日前于湄沱湖边干掉了正在杀人劫货的高丽马贼韩朝安,威震大草原。”
看了一眼术文的尊崇中带点复杂的神色,元越泽再与几女对视一眼,心中失笑,暗忖这两位兄弟真不是吃干饭的,东北三股最强马贼竟在短短时间内全被他们给灭了,同时亦感到术文的不简单,竟对东北的事了如指掌到这个地步。
单如茵急着插口道:“那你们族长人呢?”
术文不敢望向她,垂头叹道:“请夫人准我慢慢说。就在前日,我收到龙泉城内最新消息说,任爷不知为何挑战拜紫亭的国师伏难陀,被当众击败擒下,生死不明,我已着手下人尽力营救……”
元越泽终于色变,拍案大怒道:“伏难陀这妖僧,竟敢大胆至此!”
接着起身就要离去。
宋玉华忙拉住他,道:“夫君不可冲动,若小俊真有不测,现在去也来不及了!”
元越泽颓然坐倒。
他知道任俊绝不会只为提升实力又或是耀武扬威而强行挑战伏难陀,那不是他的风格,这其中定有些别人不知道的原由。关心则乱,想起临行前单美仙与独孤峰等人的嘱咐,他立即平静下来,眼中闪过浓烈的杀机,道:“术文兄请将其他消息一并说出,我必须连夜赶向龙泉!”
森寒杀气弥漫整个空间,术文浑身发冷,咬牙道:“族长就是听到这个消息后,才立即动身赶回族内集结人手,准备硬闯龙泉,营救任爷。至于其他消息,噢!恐怕不用说了。”
众人随他目光望过去,只见门口走入一个威武的配刀大汉,他体型样貌均酷肖突利,却较突利年轻一些,此刻他站在门口,强行运劲抵御着元越泽无所不在的凌厉气劲。
元越泽长吁一口气,平复下来,也不理会门口那个肯定与突利关系不一般的大汉,继续对术文道:“术文兄请继续说。”
术文与门口那大汉都有点尴尬,术文干咳一声,告了声罪,起身以突厥话道:“这位朋友来此有何贵干?”
那大汉简单客气一句,上前对元越泽施礼道:“见过元兄,我叫结社率,是突利可汗之弟,可汗早着人在这一路盯梢,请元兄到延寿集一叙。”
元越泽不屑道:“有什么可叙的?突利既与颉利沆瀣一气,难道是想诱我过去围杀我?”
结社率眼中闪过怒色,却不敢顶撞,勉强一笑道:“元兄说笑了,以你的本事,天下谁能围杀你?”
萧琲拉住元越泽的大手,大方道:“将军勿怪,外子心情极差,适才的话并非有意,我们就随将军走一趟好了。”
踏着月色,结社率一行几十人马在前,元越泽与萧琲、单琬晶远远跟在后面。
其他几女早被他趁无人注意时收起。单琬晶开口道:“刚刚离开是,术文先生对我说颉利请秀芳姐为沉迷中土文化的拜紫亭在立国大典表演,这几日应该就会到达龙泉,肯定也没安好心。”
元越泽的心已经静了下来,就如宋玉华所讲,任俊若真的出了事,现在急也没有用,若失去冷静,将无法继续理性思考。听到单琬晶的话后,元越泽立即答道:“颉利本来就要害我,只是受草原形势影响而暂时将杀我的计划搁浅,以秀芳引我去龙泉,既可灭渤海国,又能以军队干掉我,一石二鸟,他又何乐而不为?嘿!颉利这老狐狸,老子怎可不‘报答’你这份‘恩情’呢!”
二女见他恢复冷静,自是喜不胜收。三人速度提得更快,轻松超越拼命驾马的结社率一行人,往东南方向奔去。
结社率几人目瞪口呆,最初他们还暗自嘲笑元越泽这中原人不自量力,连马都不准备就敢来草原混,现在终于不再怀疑他的能力了。
元越泽三人停在玛延河边的一处山头上眺望,鸟瞰下去,大河对岸的簸箕形冲击平原上,湖泊沼泽星罗棋布,几百丈外的一个大湖边,数千军帐有规则的排列着,篝火处处,照得月光星辉都相形失色。站岗的,烤制食品的士兵分工明确,人多却丝毫不乱,可见突利治下军纪之严。印有黑狼头的军旗高竖,大纛随草原上吹来的长风霍霍拂扬。
许久,结社率一众人终于赶了上来,人困马乏下,他依旧撮唇怪啸,似是在向远方传达信号。
一阵马蹄声响起,远处一个黑影渐渐清晰,正是一身军装的突利。
突利跃离马背,一个空翻,落到元越泽三人之前,抢前一把抓着他肩头,长笑道:“兄弟,终于给我等到你了。”
元越泽微微一笑,一个拥抱后分开。
突利单人前来,似是表明立场。元越泽当然也作好最坏的打算,就是突利会引他入局而围攻他,这与二人交情又或是突利的品性完全无关,因为元越泽是一个可以影响任何种族生存发展的人,在这样的情形下下,个人感情完全没有存在的空间,突利是个枭雄级人物,对此当然也很清楚。
突利似乎发觉到元越泽心情不大对头,忙请他介绍单琬晶,随后肃然起敬,道:“沈城主这个月初已派人为小弟送来适合塞北气候的粮食种子,言及是几位嫂子在天竺附近收集到的,小弟感谢!”
说着恭敬地施了一礼。
单琬晶大方回礼。
元越泽暗赞沈落雁收买人心之高明得体,心中涌起自豪,搂上突利肩膀,大笑道:“突利兄还客气个鸟甚,不请兄弟到你帐中喝几杯吗?”
结社率几人还以为元越泽多么与众不同,听了他的话后,表情开始精彩起来。突利显然对他的粗-口很满意,同样笑道:“小弟今日正好打到一只老虎,拿来招待三位,再好不过了。”
一行人开始走向军营方向。
突利突然低声道:“元兄如此相信我,突利感激万分。”
元越泽微笑道:“突利兄就算设计围杀我,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可以理解。”
突利正容道:“虽是背负族人未来的沉重包袱,但突利若真做出此等事,天地难容!若无元兄当日相救,我哪有今日?”
元越泽摇头道:“突利兄不是傻瓜,当知我救你只是为了牵制颉利而已。”
突利哈哈大笑,用力地拍着他的肩膀,道:“他奶奶的,我就是傻瓜!哈!与元兄这样直爽的人交朋友,真乃人生幸事也!”
走入营帐范围,许多士兵停下来对突利敬礼,争相一睹元越泽这传闻中的人物风采,望上元越泽的的神情都是尊敬感激,当知这名动天下的年轻高手在草原上一样被人推崇,当然,也有可能是突利替他大力宣扬过。
元越泽以微笑回报众士兵的敬礼和问好眼神。
突利的主帐前,十多人分成两排恭候,夹道欢迎,最后众星捧月地将几人请入布置简洁中威严尽显的帐内。
帐中心燃着篝火,已有几名士兵在烤制体型庞大的整只老虎。
众人围坐下来,突利为众人一一介绍。
其他陪客中,几乎都是突利座下的各大名酋,其中还有一个引起了元越泽的注意,竟是回纥药罗族时健侯斤之子,战必身先,所向披靡的菩萨。他个子高大,肩膀宽阔厚实,方形的脸盘长着寸许长的连寞胡须,满脸风尘血汗,浓眉下却有下对与他高颧挺鼻不太相衬的修长漂亮的眼睛,眼神坚定和清醒冷静,看样子是二十五、六岁,令人想起神庙内护法的金刚力士。对上元越泽深邃的目光时,他脸上现出真诚的感激之色。
介绍完了,突利的声音响起,道:“废话不多说了,我突利在此向草原高山立誓,与元兄生生世世均为兄弟,支持元兄统一大地,有需要兄弟的地方,我突利必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元越泽愕然地瞧向他,再瞧一眼全体举杯,眼神却闪烁不定的众人,问道:“突利兄为何会突有此决定?”
正在举杯的突利作了个古怪的表情,道:“小弟前几日与别勒古纳台兄弟见过一面,听他们谈起元兄所讲对待外族的政策后大为意动……”
元越泽没待他说完,就与众人撞杯,连干三杯后,方笑道:“突利兄太不老实啦!”
突利放声大笑。
众人都停了下来,看着说话动作均不正常的二人,都察觉到二人的坦诚和不做作。
笑过后,突利才叹道:“元兄或许知道小弟与颉利和好后,会心生不屑。其实此事并不寻常,当日他找上我,直言如我不肯与他讲和修好,他就全力支持拜紫亭这蠢货。我根本没有能力打一场两条战线的全面战争。假若给拜紫亭统一靺鞨诸部,那时我将俯背受敌,若与拜紫亭斗个两败俱伤,占便宜的肯定是他颉利。虽然毕玄中土之行使他丢尽脸面,但于军队实力上,影响并不大,尤其是内战上。小弟当时被迫与他合作,现在见到元兄,颓气顿消,终于可以掌握主动了!”
元越泽正思索他的话时,一旁的单琬晶插口道:“可汗难道不是因为东西突厥就要合二为一而被迫与颉利合作的吗?”
众人闻言,都强忍笑意,突利失笑道:“那只是从龙泉传出的谣言,不过是拜紫亭用来笼络人心的办法罢了!”
顿了一顿,又叹道:“自突厥于中原西魏时期,大破柔然于怀荒之北,柔然可汗阿那镶兵败自尽,我族先祖阿史那土门建立突厥汗国,称霸草原,幅员比古代的匈奴更辽阔,规模更是空前庞大,可惜其后分裂为东西两大汗国。杨坚一统中原,屡次来犯,又使用离间分化之计令我草原各族内战不休,东西汗国复合遥遥无期,以眼前形势看,恐怕百年内也难实现。”
元越泽与二女听得头大,心忖莫非是被马吉骗了?但他当时发下誓言的,突利又怎会不得到这等大事的半点消息?可他的说法也有道理,拜紫亭立国自然困难重重,最重要的是其他邻族都不想看他坐大,所以他可以制造出这个让大草原任何部族都恐慌的谣言,转移人们注意力的同时拉拢人心,一同对抗颉利。
萧琲问道:“可汗所说的主动,又是怎么一回事?”
突利答非所问地道:“元兄与嫂夫人知道多少最新形势?”
元越泽把从术文那里的消息讲出,突利才道:“那术文应该是奉命一心收集龙泉的情报,事实上还有许多大事发生,比如我四天前收到消息说,宋金刚先大败李元吉,迫得他仓皇窜回关中。接着宋金刚挥军南下,李世民率兵从龙门渡过黄河,迎击宋金刚,唐军数度接战,均为金刚所败,最后李世民采取坚壁清野的策略,闭营筑垒以拒金刚精骑,看准金刚军粮不足,不能作持久战的弱点。宋金刚终于粮尽,往北撤返,李世民全面出击,先在吕州挫败金刚,接着乘胜追击,一昼夜行军二百多里,先后十次交锋,直追至雀鼠谷,八战八捷,大破金刚,俘斩数万人,金刚退至介州,在城西背城列阵,南北长七里。李世民派李世绩与之作战,诈败佯退,金刚追击时,世民亲率精兵绕到后方强攻,两面夹击,金刚不敌溃败,被李世民收复晋阳。”
元越泽若有所思地道:“若按突利兄的说法,颉利不该用计引我到龙泉围杀我才对,因为若我能返回中土牵制李世民,最好来个两败俱伤,才是上上之策。否则若让李世民势如破竹的席卷中原,下一个他要对付的肯定是他颉利。”
突利答道:“元兄真是小看自己了!颉利把你视为第一敌人,若将你除掉,对中原人的士气打击将是无限大,想必你也见识到了突厥骑兵的强大,中土与草原人斗,只能靠人数或死守孤城来取胜。哼,颉利这混蛋,一直将我死死压制,今趟我就将计就计,在他攻击龙泉时,与元兄来个前后夹击,一举干掉他!”
元越泽开始明白突利的想法和态度,在毕玄亲自出手无功而还,宋金刚没能取得李阀的老家根据地,关中的屏障晋阳,使得颉利也改变政策,先与突利修好请和,力图趁此机会统一草原大漠,然后等待最好的时机入侵中原。说什么种族和平,短时间内只能是空想。因为仇恨并不是一天间建立起来的。自嬴政开始,每逢中土国势强大时,对大草原各族均是顺我者昌,逆我者亡。杨广更是最现成的例子,弱肉强食这大草原规条,置诸四海皆准,惟强者称雄。草原人当然不会轻易相信元越泽那近乎空想的种族政策。突利改变态度,一方面固然是有二人的交情在里面,更重要的原因则是无论眼前,还是长远地看,他此举都可为族人争取更多的利益。若真能将计就计除掉颉利,继之而起的必然是突利。
第130章 惊闻噩耗
退一万步讲,就算颉利可以活命,但在元越泽这变态强人的支持下,突利只要能打几场漂亮的胜仗,展示其有能与颉利抗衡的实力,势争取到受颉利政令繁苛影响而人心解体,均有叛意的臣属于东突厥的诸族的大力支持,颉利必将进入一个万劫不复的境地。当然,若元越泽推崇的民族政策异日真的可以顺利实施,突利与其族人则可靠关系及早早投降而受到更多的利益。总之与元越泽站在一个战线上,突利永不会吃亏。这就是他所说的“掌握主动”的意思。
瞬间想通一切,元越泽也不怪突利:在这种年代,实力才可以决定一切,洛阳相对来说,实力并不及李唐,所以人家不完全相信自己,他也没办法,总不能靠一个人的实力和几句空话就博得人的信任和支持,那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想到这里,元越泽凝视被围在中央闪耀不定的篝火,双目亮起光芒,道:“颉利若亲自到龙泉才好!”
众人面色开始不自然,突利自然也听出他话语中的不满,尴尬地从虎背割下一片烧得香喷喷的烤肉,递给他道:“小弟知道元兄本事,但金狼军是草原上最凶残的部队,我们好好计划一下才行。”
任他本事通天,也没人会相信一个人可以抵抗数不清的金狼军,更何况龙泉军会采取什么样的态度都还难说!
元越泽自己也曾怀疑过到底凭一己之力可抵抗多少军队的冲击。他情绪激动,心境却静得有若无波的水面,这一刻,他知道自己终于忘记了那个或许会令他发疯的噩梦,可以放心地面对一切随之而来的麻烦与金狼军。
说到底,还是大唐这个空间的境界太低,传鹰到达破碎虚空的境界时,以一人之力足可抗万人军马,其后轻松击杀思汉飞后跃马虚空。元越泽尚未达到这个境界,但祝玉妍已算是半个大地游仙,若可即使赶来,只凭夫妻二人之力,元越泽自信可将金狼军大半灭在龙泉。
她是否遇到了什么麻烦?为何还没赶来?
元越泽兴趣索然,举杯一饮而尽。
菩萨随后敬酒,说了些感谢他干掉莎芳的话,突利又讲起中土形势,沈落雁积极备战,双龙也大胜沈家父子,将余杭一带收入手中,现在兵力正放在梁都以北,防止刚刚惨胜的窦建德突袭洛阳东最重要的虎牢。
元越泽并未听进去多少,只是默默饮酒。军政根本不是他所擅长的东西,对于沈落雁和双龙,他一百个放心。
众人酒足饭饱后散去,元越泽起身告辞,准备连夜赶往龙泉,营救任俊。
当着突利的面,元越泽木无表情地将萧、单二女收入手镯,起身走出主帐。
突利紧跟身后,二人默默走出很远,突利方道:“元兄是否怪我不直爽?”
元越泽只露出一个冷酷至极点的笑意,望上璀璨静谧的灿烂星空,道:“每个人自然有自己的理念和价值观,且认为那才是最正确的,可汗不必如此。元某人实是幼稚,说什么民族平等,异日不服我者,只要杀掉不就一了百了?”
突利惨然一笑,道:“元兄真是对我不满啦!你可能不知道,中土政权与突厥的政权是不同的,在中士只有君主才能带头作主,但在突厥汗国,领袖由各部落的大酋头推选出来,军队由各个部落组成,部落的酋头都有管事权。至于颉利的大汗,则是通过像小弟这般的小汗去统治庞大的汗国。小弟真的是很希望你说的那种政策可以实施,我自问在草原上没人比我更了解你的为人和实力,与你作对的人只有一个下场,那就是死,区别只在于早晚罢了。所以小弟得你真心相待,心生感激,同样以真心与你相交。元兄若不信我,可以现在就杀掉我,或者小弟会恭候你一统中土,待你驾临草原时,我亲自奉上人头,族众兵士全归你统领,以表诚意,如违此誓,教我不得好死!”
元越泽始知他也是身不由己,旋风般转过来,抓住他的肩膀,道:“那你席间的态度为何是一副利欲熏心的模样?”
突利无奈道:“就像刚才我说的那样,我采取任何行动前,都得与众大酋商量,听取他们的意见才行。我相信你,他们并不相信你,所以我想了这么个折中的办法,席间不过是做戏给他们看,要他们知道我是以族人利益为最高的。只要教他们亲眼见到元兄的本事,谁还敢小觑你?元兄可以放心,小弟今趟全军尽出,一定不会教你失望!”
元越泽长吁了一口气,微笑道:“大草原是个充满血性汉子、英雄豪杰的地方,既易树立死敌,亦很易交到一见如故、肝胆相照的朋友。你突利是跋兄外我惟一的草原朋友,看来我始终没看错人。我从未做过承诺,今日就对你承诺,日后草原的民族自治区老大就是你突利!”
突利雄躯一震,眼中闪过感激的神色,咀嚼“民族自治区”这个新鲜字眼几遍,道:“小弟得元兄此语,虽死亦足矣!”
元越泽奇道:“突利兄为何坚信小弟可以取得中土?”
突利失笑道:“洛阳与少帅军中能人无数,虽军力略显不足,但有岭南宋阀牵制巴蜀,导致李唐战线太长,不敢贸然出兵,若论总体实力,李唐真是不如你。哈!只看你的神色,我就知宋阀一定是暗中支持你的!”
元越泽心中烦闷尽去,毫不保留把当年计划说给突利听,突利听得张口结舌,哪能想到元越泽计划这等周密,眼光那样长远!难怪他丝毫不担心中土的任何形势变化!难怪他对李世民柏壁大捷没有半分惊讶!
同时心中更对元越泽的信任激动不已。
元越泽又问起他准备夹击颉利的计划,言及刚刚心情很差,没听进去几句,突利哭笑不得,却感慨交得元越泽这样快人快语、率直坦白、至情至性的人实是人生一大幸事。
二人席地而坐,突利又讲了一遍。元越泽仔细听着,中间不时给点意见,等天快亮时,才算将计划定下来。
突利伸了个懒腰,望向泛起鱼肚白的地平线,道:“以元兄的脚力,该可在日落前赶到龙泉,希望任兄不会有事,小弟也很想结识这位草原人的恩人。”
元越泽瞳孔猛地一缩,接着舒缓开来,起身告辞。
龙泉上京是大草原东北最具规模的城市,南傍湄沱湖,城环长白山山脉,三面临水,建于一块开阔的冲积平原上,土地肥沃,以农业为主,畜牧为副,所产响水稻,名闻大草原,被视为米中极品。另一特色是城内流的全是温泉水,故遍布石砌水渠,水清量大,无论洗灌戏水,均温热怡人,情趣盎然。
龙泉只有长安四分之一大小,亦分外城、内城和宫城三重,四面开十门,南北各三、东西各二,中央大街把城市分作左右两半,当然亦唤作朱雀大街,直通内外城的正南门。
另外尚有四条主街,纵横交错,配上其它次要道路,像长安般把城内民房划分作大小坊里。内城位于北部正中处,周围九里,宫城处内重。城东是禁苑所在,内设池塘、小桥、假山、亭榭,景致极美。
龙泉城的城防虽远及不上长安的规模,城高亦达五丈,以玄武岩筑成,非常坚固,配合宏伟的箭楼,对付以骑兵为主的各族敌人,已是有坚可守。宫城有五重殿阁,主宫亦称太极,各殿间有游廊相通,为拜紫亭治事所在。
在南门外有座石灯塔,以十二节经过雕凿的玄武岩迭筑,古朴浑重。每到晚上,有专人点燃塔顶的火炬,光耀高丈,成为龙泉的标志和象征。
龙泉城的平民从服装、习俗、文字、文化、制度均与长安如出一辄,置身其中,几疑是回到中土关中的长安。
黄昏时分,一路狂奔,体力消耗掉九成的元越泽终于到达龙泉,大摇大摆地交税入城。
懒得理那些一眼就认出他来的守卫们仇恨的眼神,他转进朱雀大街。只见行人如鲫,车马争道,四周闹哄哄的,颇有寸步难移的拥挤盛况,不同种族的人说不同的话,构成民族大融浑的热闹非常。似是完全不把即将到来的金狼军放在眼中似的。
由于两天后就是举行立国大典,关乎到靺鞨族以至整个人草原命运的时刻,各方使节来贺,靺鞨族中支持拜紫亭的更是络绎于途,所以盛况空前,朱雀大街的热闹几可比洛阳。或许是收到颉利即将来攻的消息,城防大大加强,城门城墙均守卫森严,一队队披甲带盔的渤海军,四处巡逻,以防有人扰乱安宁。看他们的模样,不但没有面临横扫草原的无敌雄师金狼军的恐惧感,反是气势如虹,士气激昂。连元越泽都暗赞一句拜紫亭统领有方。
随便找人问了下路,元越泽走向朱雀大街近内城的外宾馆。
他算计着以越克蓬为首的车师国使节团应该已到了龙泉,对于城内信息,可能他们会更了解,于是首先准备来打探一下城内最新形势消息。
外宾馆有点死气沉沉的感觉,好象没人居住似的,元越泽跃下屋檐,找了个人问个明白,原来是拜紫亭为款待贵客,早将外宾们一律请到皇宫去居住,人人都在赞扬“龙王”的热情。
元越泽立觉事情不大对头。
“谁!”
他刚向皇宫方向走出几步,立即停下,头也不回地低喝一声。
跟在他深厚的一股隐藏得极低劣的真气引起了他的注意。
“公子,是我!”
元越泽觉得这句突厥话的说话者有些熟悉,回头望去,竟是穿着一身破烂衣裳,面色白得吓人,双目深陷,消瘦了许多的其其格。
他心中不安感再度上升。
快步走过去,低声以突厥话道:“姑娘为什么在这里?”
其其格泪水狂涌,无法开口回答他。
元越泽心跳越来越快,拉住她,急道:“你住在哪里?”
同时二指戏起一个石块,向脑后甩去,墙壁后发出一声惨叫。
其其格呆望了一眼被小石块打穿的墙壁,点点头,沿着小巷往前奔去。
一路上,元越泽又干掉三个跟踪他的人。
在城西两里处一处靠墙而建,早被废弃的破庙里,二人止住脚步。
眼前的景象教元越泽震惊万分。
跋锋寒正以掌印在闭目躺在屋角的额尔德木图胸口渡气,看跋锋寒的脸色,该是渡了许久,否则不会如此吃力;额尔德木图衣衫褴褛,不知是死是活;更教元越泽惊讶的是,师妃暄竟躺在另一角的草席上,秀眸紧闭,同样生死不明。
元越泽心中疑问太多,立即快步过去,将手按上跋锋寒的肩头,渡气道:“跋兄何时来到此地?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跋锋寒苦涩一笑,道:“先教几位嫂夫人救救图兄和师小姐吧!小弟力有不逮。”
再次进入手镯,教刚刚炼得身体不久的杨妟和淳于薇释放奇力,救醒二人后,二女去歇息,元越泽等人才开始谈话。
额尔德木图睁开双眼,立即与其其格抱头痛哭,师妃暄则是神色迷茫地望着元越泽。
兄妹二人渐渐冷静下来后,元越泽问起经过,额尔德木图双眼再红,道:“元兄一行人离开后十多天,一群突厥高手来到村里,把所有人都杀了,为了护我和小妹离开,阿爹和大哥二哥都死了……”
说到这里,二人又是泣不成声。
元越泽皱眉道:“突厥人不是从不犯你们族吗?怎会……”
其其格恨声道:“是苏德那契丹狗贼引他们来的!”
额尔德木图突然大声制止她。
元越泽立刻明白了。
内疚感像毒蛇般噬咬着他的心。
从兄妹二人的表现看,他知道害了那宁静小村的人就是他元越泽。
额尔德木图早说过苏德并非他们一族的人,元越泽当时的行踪并没有隐秘,他只住了一夜,苏德家里就丢了个人,还同是汉人,怎可能不教他怀疑,且那人常在外走,与人交流方式自然高明,甚至都可打探出元越泽等人的大概来历,一怒之下去突厥告密,并非怪事,颉利此举无非就是想打击威吓元越泽。看额尔德木图的表现,应该是他们都猜到了事情的原委,竟还不忍心直说出来,这教元越泽内心更是难受。
额尔德木图平静了下来,道:“元兄不必内疚,是大哥主动邀请你的,错不在你,苏德那小人卑鄙贪婪,去告密颉利,是罪魁祸首。”
朝鲁一家人的影象闪过脑海,淳朴的朝鲁,热情的部日固德、天真的巴音,再到眼前丝毫不怪自己的额尔德木图,元越泽双目喷火,脑袋猛垂,“轰”的一声将钢板制成的茶几砸出一个大洞,悲声道:“朝鲁大叔,德兄,我害了你们!”
跋锋寒厉声道:“这笔血债,我们一定要向颉利讨回。”
接着又道:“我只比元兄早来两个时辰,被格姑娘发现后才赶来救治图兄。”
其其格兄妹是知道元越泽等人要到龙泉的,恐怕无法进城才会在外面暂住,其其格每日则混入城内找寻元越泽几人,现在只有他们才是这对兄妹的依靠。
这些事情略一想就可猜到。
元越泽抬起头,对其其格与额尔德木图平静地道:“我害了你们一家,自当为他们报仇,颉利死后,我这条性命任由两位处置。”
兄妹二人只是摇头,更添元越泽的内疚。跋锋寒生死场面见多了,开始安慰三人。元越泽沉声道:“我痴长你们几岁,若不嫌弃,你们以后就是我的亲兄弟和亲妹子。”
兄妹同时跪下叩头。
悲伤情绪渐消,元越泽才又道:“小俊的事,你们都知道了吗?”
师妃暄在一旁静静地端坐,犹如一尊美丽的玉菩萨,自始至终,元越泽没看过她一眼,问过她一句,这使得性情一向平和的她第一次生出被冷落的异样感。
其其格答非所问地道:“我们逃出来时,突厥人还不放过我们,派人来追杀,那人本事高超,三哥为救我而被他打中一掌,若你们再晚来一日,他可能就要去了。”
顿了一顿,继续指着师妃暄道:“幸好路上遇到这位姑娘相救,结果那人说了句我听不懂的汉语,他们就交起手来,这位姑娘将那人打伤后,我们又走了半日,她就昏了过去,一直到今天。”
元越泽扭头对师妃暄道了句谢,继续问起其其格任俊的事。
师妃暄蹙起秀眉,她并不是个在乎礼仪这些无实际意义东西的人,可是对元越泽的态度,却越来越恼火,这种恼火没来由,她自己都搞不清为何会产生这样的情绪。经过刚才奇力贯体,她清楚知道自己的修为在那瞬间就提升了一个档次,这种情况连做梦她都不敢想,却是实实在在的发生了,剑心通明又攀新高峰的她,怎可能会控制不住自己的心境?可这种古怪的感觉究竟又是怎么回事呢?
师妃暄百思不得其解。
其其格面现担忧的神色,道:“就在我们在这里刚住了一天半时,任俊来了,他后来听到车师国的人被请入皇宫,发觉不妥,就出去侦查,结果一去再也没回来。我后来混进城时,听人说他与那妖僧国师比武,大败被擒。”
跋锋寒沉吟道:“除非蓬兄等人真的出了事,否则小俊绝不会这样莽撞!”
元越泽从未如此被动过,气极却放声大笑,双目杀机暴现,狠狠地道:“好!好!好!他奶奶地敢惹上我,老子不将你们抽筋剥皮,怎对得起你们的‘厚爱’!”
跋锋寒双眼神光电闪,接着望向师妃暄,道:“以师小姐的修为,什么人可以伤你?他对你说的又是什么话?”
师妃暄秀眸一黯,淡淡道:“那人对我说‘赶得好不如赶得巧’,他的武功很邪门,真气比我深厚许多,习武年龄至少也在一甲子之上。我被他邪气侵体,强行以最强的‘剑凌寰宇’击退他后,靠着师门独特的法门进入龟息境界,准备慢慢驱除那些邪气……”
说着说着,她神色古怪起来,会说话的大眼睛似乎在向元越泽探求为何淳于薇能轻易唤醒只有自己师傅才可解开的龟息秘法似的。
元越泽知道她定是记起自己当日对她说过的话,听到后面时,心念一动,不理她的眼神,问道:“他长得什么模样?用的什么兵器?”
师妃暄露出一个极为人性化的娇俏表情,会说话的美眸紧盯上他的俊脸,仿佛在说:“你不是不关心人家吗?”
元越泽一向瞧不起这有形无神的美女,却被她盯得老脸一红,师妃暄方仙音轻吐,道:“那人蒙着头脸,从眼眶周围的肤色看,他的面色该是比平常人黄上许多……”
其实她说的这些小细节,额尔德木图兄妹根本未发觉,只是呆呆地望着他。
元越泽立即插口道:“他用的是否是一杆长枪?”
师妃暄愕然地瞧往他,幽幽叹道:“是一把黑色长枪,不过妃暄感觉他的兵器似是不称手,无法发挥出真实水平,否则我可能真的死在他手上。”
元越泽几可确定此人就是席风,从前的猜测一点点清晰起来,现在他想明白为什么突利不认为东西突厥可能合一,又或是暂时合作的事会发生了。皆因东西突厥就算合作,那么突利也只是颉利的眼中钉,因为突利绝不可能臣服在颉利之下,甚至再深推测下去,颉利这趟进军龙泉不单要对付拜紫亭和元越泽,极有可能连突利也一起算计,金狼军若要全出动,将突利也灭在龙泉并不是空想。这一石三鸟之计若是真的,颉利可真是阴损到家了。
“咕……”
师妃暄和其其格的肚子竟像约好了似的同时叫了起来。
从小到大,师妃暄从没这般窘迫过,羞得快将脑袋埋到挺秀的玉-峰间了。反倒是草原上长大的其其格没有半点羞赧,抚着肚子对元越泽道:“怎么嫂子们不做点吃的呢!”
元越泽与跋锋寒正哭笑不得时,宋玉华的脚步声在门外响起,接着端着木盘走了进来,笑道:“刚做好,可别烫着了。”
宋玉华服侍饿坏了的三人用餐,元越泽与跋锋寒来到龙泉城门前。
一路上将各自经历讲出,二人已来到龙泉城下,城门紧闭,墙头上巡逻士兵不断。
跋锋寒道:“为了防止颉利的来袭,恐怕龙泉早就进行宵禁了。”
对视一笑,二人运起轻功,如鬼魅般骗过守卫,落在城内,黄昏时喧闹繁华的朱雀大街此刻空荡无人,周围更是连一点灯火都没有,气氛寂静诡异得令人毛骨悚然。
伏在靠邻皇宫外最近的一栋房檐处,二人全神观察灯火通明的皇宫的动静,半晌,元越泽才叹道:“我们今晚恐怕只能熟悉下皇宫的布局了。”
跋锋寒颔首点头。
皇宫的防卫有点夸张,比三步一岗,五步一哨都要厉害,即便以元越泽的本事,也不敢夸口来去自由而不被人发觉。更重要的是,他们都察觉到了这是拜紫亭或伏难陀用来对付元越泽的把戏,且跋锋寒与元越泽的关系同样为人所共知,他们均为名震天下的高手,战绩彪炳,甚至变态。任何人想把他们杀死,纵使他们状态并不万全,亦必须利用环境、地利,布下绝局,始有成功可能。所以任俊死的可能性不大,该是被囚禁,位置当然不可能是地理位置明显的龙泉大牢。
二人思忖许久,最终放弃,决定明日再行动。
在城内找了个僻静的角落,二人直接钻入手镯。
额尔德木图兄妹受苦多日,已睡了过去,元越泽不知怎的竟来到师妃暄的房间。
仍作男装打扮的师妃暄端坐小几前,美眸一眨不眨地盯着桌上的夜明珠,明亮的珠光照得她像一尊完全没有瑕疵的雕像。凸显她有如山川灵动的美丽轮廓和白如美玉的脸色,充满青春的张力和生命力。
元越泽来到她身旁,师妃暄却似完全不晓得有人到来,依旧盯着光华流转的明珠。
沉默许久,师妃暄率先道:“公子为何会来这里?”
她目光依旧动也不动,语气却带点娇嗔,其中更好似有元越泽也读不懂的成分。
第131章 久别重逢
元越泽没有答她,只是注目细审她的如花玉容。
他的心神在那一刹那进入最幽深静谧的境界,像一潭清澈的湖水,灵觉清晰至从未有过的境界,这一切要拜师妃暄所赐。
师妃暄仿佛察觉到他眼睛虽盯在她脸上,“心眼”却在大胆地巡视着她的周身,使她生出自己早被剥了个精光的怪异感觉,立即玉颊烧霞,微嗔道:“公子!”
元越泽回过神来,微笑道:“噢!你问我为何会来这里?只是过来看看你吧,毕竟你伤得也不轻。”
师妃暄露出漫不经心的表情,应了一声,继续问道:“公子从这颗明珠上看到了什么?”
自始至终,她的视线没移动过半分。
元越泽微垂目光,道:“只看到了一颗珠子而已,妃暄又看到什么?”
师妃暄叹道:“以清净目,观晴明空,唯一晴虚,迥无所有。其人无故,不动目睛,瞪以发劳,则于虚空,别见狂华,复有一切,狂乱非相。色阴当知,亦复如是。是诸狂华,非从空来,非从目出。”
元越泽愕然道:“妃暄是否想以《圆觉经》中的‘翳目见空华’、‘动目摇湛水’、‘定眼回转火’等典故来‘点化’我?”
师妃暄坐直娇躯,轻轻地抬起螓首,深黑如夜空亮星的美眸迎上他灼灼的目光,浅笑道:“公子怎可能会被人‘点化’?”
接着若有所思地轻声道:“妃暄只是一时想起了南朝的傅大士说过的一首小诗,空手把锄头,步行骑水牛。人在桥上走,桥流水不流。”
元越泽皱起剑眉,沉默片刻,道:“妃暄迷茫了,是否因我而起?”
师妃暄香唇溢出一丝苦笑,目光落回光华百转,似乎蕴涵无限玄奥义理的明珠上,花容回复恬静无波,轻柔地道:“从记事起,妃暄便一心向道,对我来说,世间一切都是虚幻的,譬如生死,亦只是不同的站头,生死之间只是一次短促的旅程,任何事物也会过去,任何事物也终会云散烟消,了无痕迹。再比如男女的缱绻缠绵,生死不渝,无论使人如何颠倒沉迷,到头来仍像生命般只是一场春梦。”
元越泽用心地倾听着。
他或许不是个合格的建议者,却敢自夸是天下最优秀的聆听者。
师妃暄微微抬头,以澄明清澈又深不见底的眸神凝视着他,继续道:“ 从敝斋的典籍上,妃暄知道每一代的武林顶尖人物,无论走了多远和多么迂回曲折的生命旅途,最终都无可避免回归到这条追寻永恒的路上。若想堪破生死,必须不能受到任何世情影响,但祝后活生生的事实摆在眼前,妃暄想起了孟子的‘尽信书不如无书’,心生疑问:男女之情对堪破生死是否真的有影响?”
元越泽露出一个恍然大悟的神情,笑道:“妃暄勿要将自己与我家中的人相提并论,我并不是贬低你,而是我们有些特别,嘿!大概就是这么个意思。”
师妃暄神秘如星夜的美眸紧盯他,追问道:“公子是否就是那关键所在?”
元越泽耸肩默许,他也不想说谎话,事实上以师妃暄超乎常人的智慧,怎可能发觉不到什么!
师妃暄却没有露出该有的震惊神色,反是平静地像在对元越泽诉说,又像自言自语地道:“一直以来,我对世间的男女之情,不存任何期望。可是长时间下来,总被公子触动心里某种说不出来的情怀,时间越长,妃暄越觉得自己陷得越深。”
她的声音开始转低,俏脸上露出娇羞的女儿羞态,缓缓垂首。
面对她这近乎是表白的话语,元越泽静若磐石,垂目沉思良久,倏地睁亮瞧向师妃暄,爆出无可形拟的奇异精芒,缓缓伸出左掌。
师妃暄玉容平静,仿佛刚才那番对中土女子来说已是极大胆的话语并非出自她那张红润檀口一样,秀眸闪烁着圣洁和智慧的采芒,深注进元越泽奇异的眼神里,微微一顿后,探出纤美的素手,递了上去。
完美无暇的小臂遮挡住明珠的光彩,她半边脸庞陷进半昏暗中,明暗对比,使她本已无可比拟的美丽,更添上难以言达的秘境。
师妃暄玉指轻柔地触碰到元越泽的手心,二人同时剧震。
明珠似是活了过来,发出一闪一闪的光芒。
在那一刹间,除了对方外,二人再感觉不到天地间的任何事物,一对手掌交接处自成一个独立的宇宙。
两手一触即分。
明珠亦好似受到影响,恢复前一刹那的柔和光采。
师妃暄热泪狂涌。
泪眼迷朦中,元越泽伟岸的身影已消失在门外。
二人都是精神修为超凡入圣之辈,就在两手相触的瞬间,他们的心灵紧紧连接在一起,她就是他,他就是她,再也分不开彼此。
元越泽从记事起,到刚才的所有记忆如潮水般涌入师妃暄的心灵,同样,师妃暄的所有记忆经历亦一丝不漏地传入元越泽的脑海。
二人的思想变得广阔无边,完全脱离了时间,空间的限制。
虽只一瞬间,师妃暄却清楚地感到他的整个精神,他在天山上十多年以及入世数年来生活的每一个细节和任何一个细微的心理活动,更有一种亲眼看着他慢慢成长,身临其境的感觉。
刹那即是永恒。
没有哪一刻比现在更能让她了解他,明白他。
通过心灵交感,她知悉了元越泽的所有事情,更知道他刚刚垂目深思的原因。
首先是在面对她这“仙子”时,他会下意识的保持最冷静的心态,以他的精神修为,心境的确可以臻至与“剑心通明”同一级别的层次,自然可以察觉到师妃暄说话的言不由衷;其次,师妃暄的表现与素常有种说不出的洒脱和不受任何人事羁绊的自由自主的她大相径庭;再次,这个空间里,任何人都有可能犯花痴,对他一见钟情,惟独四个人不会:梵清惠师徒和祝玉妍师徒。这与自信与否,又或是个人魅力大小扯不上半点关系。她们四人心志之坚,以及对感情的控制能力,已超越凡人的层次,若非他元越泽奋力争取,以不属于下界的超凡力量强行夜夜入梦骚扰,再遇到后面的一系列事,祝玉妍又或婠婠岂会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遑论本来就是处在敌对立场的师妃暄!最终他选择坦诚相对,是因为他没有耐心和心情与他们再“玩”下去了。
她不由自主地落泪,是为元越泽不次于她的高尚情怀,为创造太平盛世努力却居功不自傲的态度而感动?抑或是知悉自己师门绝无可能斗得过他,完不成师傅的理想而难过?又或是清楚地感受到元越泽对她并无敌意,反是早生丝丝爱意而激动?还是为元越泽知悉她的一切后,心灵上突然传来的“目的不同,手段不同,规则自然也不同”的理解信息而悲喜难分?
她的大脑一片茫然。
她的确是奉师门之命来草原接触元越泽,经过一系列事后,佛道两家似是察觉到再与元越泽硬碰硬不会取得任何效果,所以改变策略,若以师妃暄把元越泽拴住,将再理想不过。
可惜千算万算,人心难算。在师妃暄心中那丝不明朗的情愫的作怪下,这懵懂仙子虽是说了一系列让人挑不出毛病的话,却因掩饰不住内心的矛盾波动而露出惟一的马脚,恰好被元越泽察个正着。导致她内心矛盾的正是对元越泽产生出的那丝情愫。
她从前奉命支持李世民,在与元越泽多次接触后,她心中矛盾和疑问越来越大,她认为其实元越泽若为皇,也不是件坏事,他的所作所为都是被人看在眼里的。但师傅却引经据典,讲述元越泽出身不正,心机深沉,一切都是为了满足他的个人欲-望而营造出来的愚民假象,她才又坚定了支持李世民的信心。
但所有的信心都在刚刚完全了解元越泽后宣告崩溃消散。
她骇然发觉:在与元越泽灵魂水乳交融后,心中那丝莫名情愫隐有如燎原的野火一样疯狂燃起的势头。
惊慌无助下,她娇躯剧颤,惟有紧闭双眸,默念清心咒,迫使自己守稳道心。
光华流转的明珠射出一道道水纹般的光线,映照着她恬静无波的圣洁玉容和横放几上的色空剑,说不出的静谧详和,仿佛从未经历过刚才的震撼。
翌日清晨。
元越泽独自逛上朱雀大街,沿途被无数人注目,他怡然自若,问清路后,走向以最地道的响水稻著称的稻香馆方向。
稻香馆坐无虚席,两层近五十张桌子全是客人。喧闹震天,聚满各族豪士美女,充满异国风情,击桌高歌,猜拳对酒,大有中土之风,却又截然有异。
他的身影一出现在一楼门口,整个大堂立即安静了下来,各种目光都投到他的身上,大胆的外族女子更是毫不掩饰崇慕。
外族打扮的店小二第一时间奔了过来,元爷前元爷后地殷勤将他请到楼上。他知道自己昨天来到龙泉的事不但被拜紫亭知晓,更是大肆宣扬,否则普通百姓绝不会这样快就认出他来。
坐在上层临街的一处桌前,随便点了几样有特色的酒菜,他透窗下望人马往来的朱雀大街。无视右后方数道可以杀死人的凌厉目光和森寒杀气。
他的计划是与跋锋寒分工合作,由他吸引拜紫亭等人的注意力,顺便到这种热闹地方打探些城内最新消息,跋锋寒则趁机摸入皇宫调查一番。
气氛渐渐热闹起来,人们又开始喝酒吃肉,大声谈论。
许多语言是他听不懂的,不过他依旧听到几桌人以突厥话在讨论尚秀芳已到城外,拜紫亭亲自除区迎接。那些人边说边瞥过来几眼,似乎是想看他的反应。
元越泽动都不动,就像一尊大理石雕刻而成的完美塑像。
很快,一个老板模样,身着汉服的中年人走了过来,伙计跟在他身后,端着一个特大号木盘,老板施礼后以流利的汉语自我介绍,接着为元越泽开始介绍酒菜。
饭自然是响水稻米饭,酒则是响水稻米酒,响水稻是这个地区的特产, 是因为稻田下为玄武岩凝成的石板,板上是腐植质的肥沃泥土,石板间隙间泉水作响,水温较高,自然灌溉,得尽地利,故米质特别,并以响水为名。主菜是一尾湄沱湖特产的湖鲫,较诸松花江出产的鲫鱼要大上许多,配以几样当地特产的青菜和一大碗热汤,看得元越泽直流口水。
那老板恭敬道:“元公子来到咱们稻香馆,若有不周的地方,还望海涵。若能给点意见则是小人的荣幸!”
瞥了一眼面前中土样式的杯碗盘筷,元越泽心忖旧隋当年乃中土罕有的盛世,上承汉魏以来优秀的文化传统,又集魏晋南北朝民族大融合的成果,为中外经济文化的中心。经过南北朝三百多年的分裂割据,然后重归一统,且统一后的国家再非以前秦汉般的国家,而是融和入侵各族后的新国度。除了宋缺般少数人外,受到影响的始终是绝大多数人。拜紫亭年青时曾在长安逗留过一段颇长的日子,故深受大隋全盛期气象的影响。学习中土文化,建立龙泉,不但可制造一种凝聚力,先统一靺鞨,后统一草原,更是为将来入侵统治中土铺路。可惜,这野心勃勃的家伙确实高瞻远瞩,路也走对了,不过时机没选择好,因突厥仍是极盛之时,卧榻之侧怎容他人酣睡。其子大祚荣建国亦要在突厥衰败后,可知草原上振兴一族绝非容易的事。
旋即又想道:自古以来塞外诸族一直缺乏中土文化的向心力和凝聚力,即使出现霸主,以武力征服大片土地,旋又趋于分裂,这是地广人稀和逐水草而居的大草原文化的必然结果,近千年的草原诸族入侵中原最终都未能得尝夙愿已是最好的例子。就算入侵中原成功,他们也因没有能力去统治那么广大和地理形势复杂的土地,最后只能被同化融和。不过梦想着成就春秋大业的野心家任何时代都有,只有在野心被抹杀的瞬间,他们才会醒悟。
思绪电转,他举杯品了口酒,果然入口清醇香隽,甜不腻口,赞叹道:“好酒,我看贵馆大门两侧空空,接略改曹秉浚先生的一联送给老板吧!客至共欣然,别来河洛烟波,故里关情频问讯;人生如寄耳,话到龙泉风月,他乡聚首亦前缘。”
名人效应,任何年代都有,元越泽当然猜得出老板的意图,所以赠他一联。
虽没听过这曹秉浚是何人,老板依旧大喜,认真记下后,施礼欣然离去。
嚼着稻香浓郁的米饭,元越泽大呼美味,一把冷哼声却在右后方传来,以突厥话道:“还以为是什么了不起的英雄人物,哪知只是个见识短浅的瘦弱汉狗!”
上层立即静了下来,众人注意力全集中到两桌人身上。
元越泽瞥过去一眼。
那桌上围坐四五个面容凶悍,袒臂露胸、身穿革服,腰配马刀,一看就是的契丹人打扮的魁梧大汉。他们脸上带着不屑的神色,眼泛杀机,一眨不眨地盯着元越泽。
见元越泽瞥了过来,一皮肤黝黑的大汉立即站了起来,指着他怒喝道:“草原不欢迎你,滚!”
老板及其他客人都不敢插口,静观元越泽如何应付,也好看看他是否真的名不符实。
元越泽本来就打算在打探消息后闹出点事来,没想到有人率先找茬,怎会放过这等机会。于是不再瞧他,回过头来,冷哼道:“只第一句,就足够你死百次,你没听说过祸从口出吗?”
就在他话说至一半时,那大汉一声暴喝,声震整个酒楼,接着手握马刀,斜冲而起,如猛虎般扑向元越泽。
他同桌的几人不屑神色更浓,仿佛元越泽必死无疑似的。
元越泽依旧未回头,只以食指轻点桌面,杯内的米酒化成酒箭,快如闪电的朝那大汉疾射过去。
那人喝声未止,酒箭准确无误地刺入他的眉心,尚未落到地上,身躯就如断线风筝一样疾射向墙壁,硬生生将墙壁砸出一个大洞,又拋跌了数丈方掉到地上,当场毙命。
众人无不惊骇动容。
元越泽只露一小手,足以说明一切。
让他奇怪的是,另外几人既没有露出大惊失色的模样,也没有狂叫着扑上来为同伴报仇,反是没再望过来一眼,在众人嘲弄的哄笑声中,狼狈下楼,去抬同伴尸体。
老板立即着下人紧急补墙。酒楼内众人似是对这等小场面见惯不惯,气氛不一会儿就回复前状,像从没有发生过任何事。
元越泽悠然饮酒,众人依旧不时偷望他,眼中都是畏惧的神色,草原上只重有实力的人之风气尽显。
龙泉始终是个秩序较好的城市,很快,几名手提兵器的士兵杀气腾腾地来到上层元越泽桌前,为首那人表情木然道:“阁下无故杀人,已是违法,请与我们走一趟。”
接着做了个拿人的手势。
他手由最高点落下两寸后,突然一震,软软地向后倒去。
元越泽动都未动,那兵头已被他雄浑浩瀚的气劲绞碎内脏,七孔流血,立毙当场。
其他士兵训练有素,齐齐攻了上来,只是实力差距太大,一招未完就已全部归西。
上层一片死寂,外族人终于见到这传闻中无法无天的“邪皇”的冷血一面。
由于惹到了军队,人们再不敢呆下去,纷纷结帐离去。
元越泽若无其事地开怀大嚼。
那老板走过来,担忧地道:“公子本事通天,小人佩服,但惹上龙泉军却是不智……”
元越泽心忖要的就是这效果,若能引拜紫亭和伏难陀亲自来才最好,于是微笑道:“老板不要怪我吓走你的客人才好。”
那老板连连摆手。
那老板像突然想起什么事似的道:“小人听说斩杀了契丹呼延金与高丽韩朝安的任公子与元公子关系不一般……噢!小人多嘴了。”
元越泽请他坐下,道:“老板不必惊慌,任俊是我兄弟,请问你对他被擒一事了解多少?”
那老板有点心虚地扫了一眼周围,压低声音道:“此事知晓详情的人极少,我也只知一点而已,听说韩朝安是奉命到湄沱湖边劫持马吉手下的一批箭矢,结果被任公子发现,当场将其诛杀,此事轰动龙泉。然后是几天前,任公子突然闯到皇宫门前,要求与大王想见,结果入宫后的事情就没人知道了。后来传出消息说他与国师公平比武战败,也有人说他失手杀了大王座下的宫奇大将军,惹怒大王被囚禁。”
元越泽好奇道:“老板既是本地人,韩朝安该是听命你们的大王,你们为何不痛恨小俊?”
那老板双眼杀机倏现,旋又敛去。面露难色,没有开口。
元越泽看得迷迷糊糊的,也没为难那老板。直觉告诉他,游戏恐怕是越来越复杂,越来越有趣了。
蓦地,他面色一沉,道:“老板请到安全的地方,至少有上千人军队正在包围此地。”
那老板不敢怀疑他的本事,面色镇定地离去。
一阵轻微的脚步声响起,数十个身着亮银铠甲的彪悍武士大步来到上层,接着又迅速散布开来,动作整齐一致,不但可以保护后面上来的人,更将元越泽的去路封死,由此可知他们都是训练有素,武技高强之辈。
又一阵轻微至不可察觉的脚步声传来,两条人影渐渐现出全身。
左侧一人只看装扮就知是“龙王”拜紫亭无疑。他生得方面大耳,悬着两个大耳垂,狮子鼻,中等身材,仪态优雅得像中土高门大族的世家子弟,谦和中隐含高人一等的傲气,并拥有一对使人望而生畏精明而眸神深逢的眼睛,肩色玄董,满脸堆旧固不动的微笑。年纪看上去只在三十许间,只有气势亦给人有点霸道的感觉。最使人难忘的是他的装束打扮,头顶有垂旒的皂冕,身穿的龙袍用萁丝黑缎缝制而成,绣满云龙纹,就像统一战国的秦始皇嬴政从陵苌复活走出来,回到人间。
右侧与他并肩而行的瘦高枯黑、高鼻深目的天竺人自然就是“天竺狂僧”伏难陀,此人身穿橙杏色的特宽白袍,举止气势绝不逊于龙行虎步的拜紫亭。头发结髻以白纱重重包扎,令他的鼻梁显得更为高挺。看上一时间很难确定他是俊是丑,年纪有多大。但自有一股使人生出崇慕的魅力,感到他是非凡之辈。最令人难忘的是他的双眼,乍一看平平无奇,仔细看才发觉其眼神的深邃难测,其中偶闪电光,像看透了人世间的一切生死,没有任何一点事物能瞒过他,骗过他。
自伏难陀双眼出现在楼梯线的瞬间,元越泽恰好望过去,二人目光一触,有若闪电交击,凌厉的眼神紧锁交击,已开始了精神气势上的角逐。
对于元越泽的无视,拜紫亭利目凶芒一闪即逝,大步朝坐在桌旁的元越泽走去,抱拳呵呵笑道:“未知元兄驾临,本王有失远迎,还请恕罪。”
伏难陀垂下双目,率先收回气势,从容对抗着元越泽继续摧发的气劲。
人质还在人家手上,且对方又是先礼后兵,元越泽当然也不宜立即发作,于是微笑起身道:“几位请座。”
利目一扫,他注意到拜紫亭与伏难陀并肩而行,再远几步,一男一女分列左右护持着二人。
拜紫亭右后方的是一腰佩长剑的年青女武士,个头与元越泽不相上下。最有特色的是她把秀发结成两条发辫,先从左右角垂下,弯成半圆,再绕往后颈拢为一条,绞缠直拖至后脊梁处,姿色虽只能算中上,却另有一股活泼轻盈、充满生命力的气息,颇为诱-人。她的脸庞在比例上是长了点儿,可是高佻匀称的娇躯,灵动俏媚、又亮又黑的美眸,却掩盖了她这缺点。
护在伏难陀左后方的是个比元越泽还要高上一头的魁梧青年,他一身银铠,下穿青色劲装,长相虽与英俊无缘,但轮廓硬朗,一对眼深邃莫测,腰挎长刀,予人威风八面的昂扬铁汉印象。
拜紫亭与伏难陀入席位,另外那一男一女站在原地,可知伏难陀地位之高。
元越泽无视那一男一女敌视的目光,盯着拜紫亭的双眼,淡淡道:“大王将我兄弟任俊困在何处?”
拜紫亭几人没想到他这么直接,面色微变。
第132章 梵天禅那 奸雄本色
拜紫亭不愧是枭雄级人物,微变的脸色顺势转为笑脸,予人毫不做作的感觉,拍手赞叹道:“真是闻名不如见面,元兄的直爽,教本王亦心生敬佩。”
元越泽耸了耸肩,淡淡地瞧着他。
伏难陀单掌立在胸前,目光微垂,嘴角微动,似在默念什么咒语,周围的事情与他一点关系都没有似的。
拜紫亭又道:“斟酒!”
那女武士上前为三人倒满酒后,木无表情地回到原位。
拜紫亭举起酒杯,脸上笑容消去,冷声道:“大丈夫行走世间,讲的是一个‘理’字,元兄认为拜紫亭所言可有错?”
元越泽脸上现出一抹冷酷至极的笑意,微微颔首。
拜紫亭拍桌赞叹一声,悠然起身,来到几步外的窗边,负手傲立,背对着桌子道:“既然如此,本王何有‘困’住任兄之举?元兄可知任兄冲动下不问缘由就杀掉我派去接货的人?又可知任兄蛮不讲理地冲到皇宫内欲见本王之事?这些本王都可以谅解,还佩服任兄的豪气,但他在皇宫内无故杀掉我手下的宫大将军,元兄可否告诉本王,若你是我,该如何处置任兄?”
他的声音越来越冷,说此话时神态睥睨,自有一股君临天下的气势,其躯体似可长往虚空,与天比高。
元越泽固然吃惊于他话语内容,心中更生出一种难以言喻的怪异感觉。
一声长笑后,他厉声道:“本人不敢自夸,但我相信小俊绝非大王所讲那般蛮不讲理,且现在只是你的一家之言,如何教我相信?”
拜紫亭转过身来,双目精芒剧盛,灼灼地盯紧元越泽,道:“草原人哪个会睁眼说胡话?本王还没下-贱到胡乱编造谎言的地步!”
这人连消带打,不但把话题转移到品行问题上,更是暗讽元越泽的无法无天作风只是恃强凌弱的幼稚表现。
元越泽怎会轻易就被他激怒,失去冷静,微笑道:“大王说得好,在下佩服。我不习惯说废话,究竟怎样才放小俊?”
略一顿,他望向伏难陀,双目闪闪生辉,道:“是否可与大王赌一局?”
说完望向拜紫亭,拜紫亭眼中飞快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古怪神色,恰被元越泽以精确至分毫不差的时间速度捕个正着。
迎上元越泽电射而来的目光,拜紫亭淡淡道:“赌什么?”
元越泽懒散地靠向椅背,一脚搭了上来,漫不经心地道:“就以小俊的性命为赌本,我与国师来一场生死对决,如何?”
“锵!”
只一下声响,那对男女与围护在周围的那些武士们的兵器同时出鞘,遥遥指向元越泽,人人目泛凶光,不断催发凌厉的杀气向他卷去。
元越泽怎会将他们放在眼中,目光像两道闪电般扫视,那群武士立即被他眼神气势所慑,浑身剧震,胸闷难受,握着兵器的手亦微微颤抖,但依旧可以保持动作,可见他们意志的坚定。
气势一放即收,元越泽迅速恢复淡然的模样,再瞧向伏难陀。
那群武士立即轻松许多,但姿势依旧。
拜紫亭拍手道:“元兄好手段!”
接着目光亦落在伏难陀身上,似是在征求他的意见。
元越泽明白对方看穿自己的意图,只要将伏难陀杀死,龙泉立时军心涣散,拜紫亭亦变成孤家寡人,别说抵抗突厥大军,就是如何保住他自己和族人的性命都是个大难题。刚刚元越泽对拜紫亭出言不逊时,那群御前侍卫模样的武士都没什么动作,仅说了一句挑战伏难陀权威的话,他们就有那样激烈的反应,伏难陀在龙泉军民心中的地位,可想而知。
想到这里,元越泽心中不明朗的感觉清晰起来:拜紫亭对他当众杀死龙泉士兵这样的大事提都不提,大概只是想挑-拨元越泽对付击败伏难陀,又不顾龙泉即将到来的危机,可见他被伏难陀压得很惨,该是察觉到了就算真的可以立国,伏难陀也定会取而代之的意图,当务之急自是除掉这妖僧,但又不能有失体面,恰好元越泽这么好的棋子出现了,他怎会不利用?
伏难陀低声念了几句谁也听不懂的梵语,缓缓抬起头,枯黑瘦瞿的脸容露出一丝莫测高深的笑意,以柔和沉郁,非常悦耳的低沉声音道:“元公子的状态似乎很差,不如待你功力恢复后再战如何?”
他的说话虽是简单,却将自己的眼力与才智表露无遗,且语调铿锵动听,掷地有声,充满强大的感染力,生出一语夺人心的奇效。只看元越泽微变的神色,当知他所言非虚。
元越泽双目厉芒一闪,掠过杀机,仰天长笑后肃容道:“听说国师最擅长谈论生死之道,所以才来到没有一天安宁的草原,你是否透过所谓的梵天看清楚我的身体状况与每一丝细微的心理活动?不是本人自夸,若仅凭‘梵我如一’心法,国师恐怕胜不了我。”
拜紫亭目光闪烁不定,其他人则是脸目含煞,似对元越泽的藐视极为不满。
伏难陀没有面色平和,丝毫不动怒,欣然客气道:“公子耳目确是灵通,我的武功心法并无足论道之处,但梵天却是真正存在的,是创造诸神和天地空三界的力量,神并非人,而是某种超然于物质但又能操控物质的力量,是创造、护持和破坏的力量。在宇宙仍处于混沌的时代,没有光暗,没有虚无,更没有实体,只有‘独一的彼’,那就是梵天,万物发生的一个种子。若我们不认识梵天的存在,就像迷途不知返的游子,永远不晓得家乡所在处。”
元越泽终于领教到这怪人不分场合传道说法的习惯和举世无双的口才,也不打算继续纠缠下去,摆手道:“战还是不战,国师给个痛快话!”
伏难陀垂下双目,凝视荡漾杯内的响水稻酒,道:“请大王赐示!”
拜紫亭略一犹豫,点头道:“好吧!此战就在皇城正门外的大街进行,不过何用分出生死,只要胜败分明,我们依约交易。”
谁都听得出拜紫亭只是说的场面话,元越泽更知他的犹豫只是在做戏,因为自提出赌约那一刻起,元越泽与伏难陀已注定只有一人才可存活。二人若同归于尽,才是拜紫亭这奸雄最希望看到的结局。
拜紫亭又道:“元兄身体真的不要紧?”
元越泽暗笑你会关心我?不过是怕我干不掉伏难陀吧!于是笑道:“大王生在草原,该知在草原上,受伤的狼才是最凶险的!”
拜紫亭立即挑起大拇指,接着面露难色地道:“不过决战可否推迟到明日晌午?因为本王刚刚迎得秀芳大家进城,她说曾对元兄的乐艺修养十分欣赏,所以本王才来请你参加今晚为的宴会,也算是为元兄与秀芳大家接风洗尘。”
元越泽心忖老子除了会摆弄两下吉他,哪有什么乐艺修养!对方提都不提他故意闹事,眼看前的情形,谁又猜想得到双方的紧张关系?瞥了一眼宝相庄严的伏难陀,同时又想到外面埋伏的军队很有可能就是拿来做样子,又或受伏难陀威胁,不得不如此,并非真是来围杀他的。龙泉现在形势紧张,就算可以围杀掉他,损失自然也不会小,相反若伏难陀能以一人之力干掉元越泽,那么他在龙泉军民心中的地位将上升到一个无法想象的程度,更可为击败突厥军后取代拜紫亭造势,正中伏难陀下怀,他又何乐而不为?
这一战,虽说各人目的不同,但都乐于接受。
定下战期,表面客气几句,拜紫亭率众离去。
午后,跋锋寒回来了,从他沮丧的神情,元越泽知道定是没查到任何有关任俊的事情,安慰几句后,把自己遇到的事说出,跋锋寒精神大震,既为元越泽故意示弱而叫绝,又为他的当众约战而喝彩。
随后二人又详细讨论一番,跋锋寒不太喜欢宴会这种场合,遂自告奋勇地去龙泉周围侦察情况,元越泽只有同意。
华灯初上时,重穿起淡紫长衫的元越泽抵达宫门,在恭候的礼宾司带领下,穿园过院,向今晚的宴客场栖凤阁走去。入口牌楼处挂着一副石雕漆金对联,上书“玉阶三重镇秦野,金殿四塘抚周原。”
联中描写的是中土长安威镇关中平原的情景,亦看出拜紫亭的抱负,是要把龙泉造就成镇慑东北平原的军事战略据点。
走过牌楼,眼前豁然开朗,挂满彩灯的栖凤阁清静幽雅,位于内宫西园一个引进温泉水的人工小湖畔,与一环湖水长廊连接,四周桐木成荫,柏树参天,温泉池热气腾升,和天上弯月交映成辉,为曲槛回廊,水榭平台,平添无限诗意。元越泽见尽中土三大名都的皇宫,亦觉此处另有一番况味,韵趣盎然。
片刻就已来到四名宫女迎候的大门外,避往一旁的礼宾司唱喏后,元越泽跨步入间。
宽敞的厅堂建在雕栏玉砌的临湖大平台上,当中摆着一张铺锦缀绣的大型圆桌,围坐着四人,分别是拜紫亭、有过一面之缘的男女武士,另有一名四十来岁文官陪在拜紫亭身侧,他虽是文官装束,但观其体型气度,两边太阳穴高高鼓起,可肯定是一流的武功好手。此人五官端正,长相颇为不俗。
“天竺狂僧”伏难陀和才女尚秀芳都没现身。
见到元越泽的身影,拜紫亭立即起身迎了上来,面带微笑地道:“据说元兄最喜欢穿这颜色的长衫,今日一见,果然比其他颜色样式的服饰更适合你。”
或许是受原书影响,无论他奉承得如何高明与得体,元越泽却总有一种笑里藏刀的感觉,暗暗警惕,就像对待李世民和从前的沈落雁一样。
一番客套场面话后,元越泽被请入席,他环顾四周道:“为何不见尚才女与伏国师?”
拜紫亭双目凶芒大盛,神情冷酷得可怕,毫不掩饰内心的杀机,低声道:“伏难陀正在做每日功课,无法出席。”
只看他的神情和直呼伏难陀的名字,当知他二人的关系已十分僵化。
顿了一顿,才又道:“秀芳大家许是旅途劳累,沐浴过皇宫的温泉后无力来参加宴会,不过她着本王转告元兄,若有时间,请在宴会过后去与她叙旧。”
尚秀芳本是中土人人崇敬色艺双绝的才女,纵使战火燎天,可是她却是超然于争斗之上,到那里都受到王侯般的礼遇,即管在塞外,凶残强横如颉利者,亦要侍侯之唯恐不周。拜紫亭更是如此,她是名副其实的国宾。可惜在国家民族灭绝的危机面前,任何野心家都不会再把这才女当成一回事。话虽如此,也没人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公开陷害尚秀芳,否则必成千夫所指的举世公敌。
元越泽点头答应,刚要再开口时,却见拜紫亭对他使了个眼色,轻拍巴掌,内侍宫女们流水般奉上美酒和菜肴,接着全部退下,厅内只余四人。
拜紫亭又为元越泽介绍另外三人,文士是右丞相客速别,那武将是其手下最得力的将军革爰,女武士则是其座下的首席女剑士,御卫长宗湘花。
元越泽一一对他们颔首致意,出奇的是,革爰与宗湘花对他再没半分敌意,反是用心地打量着他。
拜紫亭依旧以极低的声音道:“元兄不必担心任兄和你那些车师国的朋友,他们很安全。但人都不在本王手上,明日决战时,本王会着人趁伏难陀无暇分身去营救他们。”
元越泽见他一副小心翼翼,如履薄冰的样子,听到任俊与越克蓬等人并无生命危险,也放下心来。
几杯酒下肚,虽是只得四人,但在拜紫亭的客气殷勤招待下,气氛在表面上还是热闹起来。
再饮一杯后,拜紫亭不动声色地道:“不知元兄知否窦建德大破黎阳,李世民柏壁大胜宋金刚之事?”
元越泽答非所问,漫不经心地道:“听说每个月初一十五,大王都会接到从中土送回来有关最新形势的报告,将‘军情第一’贯彻得很好。””拜紫亭微微色变,接着苦笑道:“拜紫亭服啦!”
元越泽微笑摇头,道:“大王可否为我解释一下关于小俊以及车师国蓬兄等人的疑问?”
拜紫亭没有答他,压低声音道:“元兄有几成把握战胜伏难陀?”
元越泽知道他已不隐晦内心的想法,自己也没必要继续做戏,沉吟道:“决战讲究的是实力、状态、信心、气势等诸多因素,以我目前状态,至少有九成把握可以干掉此人。”
拜紫亭闻言并没有出现预料中的喜色,反是面色凝重地沉声道:“元兄勿要小看他,今日你见到的伏难陀,只是他的一小部分实力而已,本王绝没有说笑。”
元越泽愕然道:“那就请大王为我解说一下,我知道的只是他擅长生死之道,精通‘梵我不二’奇功和天竺瑜伽奇术。”
拜紫亭等人虽是表情不变,心中却在暗暗吃惊于元越泽竟可对草原上的重要人物这样了解。微微一笑后,他才道:“伏难陀的梵我不二源自于古老的宗教这里,后演化为武学心法,形诸于内是五气、三脉、七轮的修行,他的内功心法与中土道家的‘龟息’较为相似,能把一口真气做出惊人的延长运用,爆发力刚猛至难以想象;形诸于外则是艰苦卓绝的瑜伽锻炼,内外参透,开发人的潜能,最终将潜能推至极限,继而超越极限。经过长时间的苦修,使得他骨骼的柔韧度,肌肉的弹性远比常人出色,能够做出超越肢体限制的任何动作。几年前,他曾在湄陀湖畔,当着本王、文武群臣、千计百姓的面,把自己的身体‘塞’进一个三尺见方的铁箱之内,再锁上重锁,沉入湖底,三天后捞起,他出得铁箱,不见一丝虚弱疲态,自从那刻起,他就盖过本王,成为龙泉军民心中的神。”
元越泽默默听着,拜紫亭虽是老奸巨滑,此刻却绝不会说谎,因为他看得出元越泽目前的实力恐怕难以杀死伏难陀,所以借自己之口助他“知彼”伏难陀的本事他还是听过,但没想到对方竟已强到这等骇人听闻的境界。不过依旧笑道:“若仅凭这些,他最多也只能与我斗个旗鼓相当。”
拜紫亭嘴角逸出一抹苦涩的笑意,有些痛苦地道:“当然不止这些,他还有一种据他说是悟自藏密大法轮的可怕的精神异术,被称做‘梵天禅那’,已远远超出一般互斗争雄的武技范畴。”
说到这里,他的瞳孔猛地收缩,呼吸渐转急促,仿佛陷入回忆中,面上的骇然表情,绝非装出来的,似要在一个噩梦里挣扎醒来。良久,才长吁了一口气,继续道:“当日本王以为他的话只是夸大,要以自身证实,他只是运功淡淡瞥了我一眼,我立刻全身无力,生不出任何抵抗的念头,继而他加深功力,我的灵魂开始有被强行拉出身体的感觉,只一瞬间就好似经历过自鸿蒙初开到玄黄尽毁间的千万世轮回的喜怒哀乐。”
他停了下来,表情数变,似是无法从痛苦的回忆中拔足,又似是咬牙切齿地痛恨伏难陀,接着又露出一丝愧疚,最后才道:“其后他更是将‘梵天禅那’催至顶峰,我的灵魂真的出窍了,整个人置身于恐怖的修罗炼狱中,若他不想释放我,我的魂魄永世也休想离开那里半步。”
元越泽神情凝重起来,本来修行瑜伽的人因为挑战人体潜能,肯定拥有超于常人的精神力,就好似他听过的有古怪门派为了提升精神修为,不惜自残身体,只有经过这样长期的艰苦锻炼,精神才方有可能臻至驾驭一切的境界。但听拜紫亭讲到中段时,他心中不期然的想起萧戈曾说过的数月前曾传精神奇术给伏难陀,转又发觉时间上不吻合,说到最后时,他思绪豁然开朗,这不是与当日自己中了刘昱旷古绝今的的幻术邪法时的情形一模一样吗!
刘昱曾说过全天下懂得这种他糅合了武学的幻术者不超过三人,伏难陀来自天竺,刘昱亦曾远赴波斯……
想到这里,他心念一动,沉声道:“伏难陀是否与颉利勾结过?”
众人愕然,他对伏难陀恐怖的精神异术丝毫不在意,反是问出这么一句话来。拜紫亭迅速恢复过来,点头道:“元兄竟可知晓这样机密的事,拜紫亭佩服!”
元越泽哪可能知道此事,他这一问很高明,通过拜紫亭的表现,他更加肯定如下几点推测:第一,伏难陀的精神奇功极有可能真的传自刘昱;第二,突厥一统绝非谣言,而是真有其事,推动统一的十有八九就是从前预测的刘昱;第三,为统一草原入侵中土,伏难陀在刘昱的联线下,与颉利扯上关系。岂知这妖僧势力权威越来越大,开始摆脱刘昱的控制,不但反对他的大明尊教,为自己的学说造势,更不甘心再臣服颉利,于是另起炉灶,霸占渤海国就是他建立自己权势最重要的一步。今趟突厥联军围攻龙泉,虽有拜紫亭的原因存在,更大的原因可能是颉利无法容忍伏难陀这个被神化了的人物坐大。或许刘昱真的未死,只是不再露头,转到幕后翻云覆雨去了。
心念电转间,他推测完一切,口中道:“若我猜得不错,大王该有把柄落在伏难陀手上,对吗?”
拜紫亭苦笑点头,怅然道:“本王的五岁爱子大祚荣就在伏难陀手上。不过我这几年受他威胁的原因还不至于此,这妖僧辩才无碍,法理精深,故深得人心,龙泉军民几乎都对他盲目尊崇,唉!若非还得客卿家三位忠心本王的人假意混入伏难陀阵营,不但大祚荣,就连任兄等人的下落,我也不会有半分头绪。”
元越泽这才想起最初的那个问题,道:“大王有他们的下落了?”
拜紫亭道:“暂时还没有,因为要躲过伏难陀的眼线,十分困难。但明日决战之时,我就派手下全军出动搜索,相信定可有结果。”
元越泽岂会轻易相信他?心中冷笑,道:“那就请大王为我解释一下小俊被擒的经过。”
拜紫亭点头道:“实际上任兄是触动了伏难陀的利益,因为我们本来打算与马吉交易一批箭矢的,却不知马吉的手下为何突然拒绝交易,分头运走货物,伏难陀当然不能失去这批箭屎,于是派韩朝安去抢劫,结果被任兄干掉,恰好此前伏难陀打听到元兄与越可蓬等人的关系,借口接外宾来皇宫住而暗中囚禁他们,进而要挟元兄,好继续提升他在龙泉军民心中的地位,谁知当时跑掉一人,后被伏难陀派人追杀致死,结果当日任兄就找上门来,应该是与那人见过一面,宫奇大将军本是我的手下,后成为伏难陀的忠实信徒,与怒气冲冲的任兄斗了两招,不知怎的竟当场中刀死去。原本就因计划被破坏而怀恨在心的伏难陀有了出手的理由,便擒下任兄。后来本王查知宫奇是大明尊教的人,他的死极有可能是对大明尊教特别厌恶的伏难陀暗中下手。”
元越泽大概明白了任俊冲动的理由,马吉之死并没有外人知晓,他的手下或许是后来得到消息,准备携货而逃,以安余生,结果任俊误打误撞下杀掉了韩朝安。也知悉伏难陀的企图与自己猜测的相差不远。同时心中却暗笑拜紫亭睁着眼睛说瞎话,他明明早就与大明尊教勾结,对付势大的伏难陀,不过是由于元越泽对大明尊教严重打压下,使得拜紫亭借力无从,怎会后来才知道宫奇的身份?不过是想说明他的清白罢了。沉吟片刻,他才道:“我自会为小俊讨回公道,不过……就算我明日可将伏难陀杀死,大王准备如何面对突厥人?”
他一言正好击中对手弱点上,因为他发现由于突厥大军来犯,整个龙泉的粟末族人就似一条绷得紧紧的弦线,稍有风吹草动,立即全面动员。龙泉城的大部军民早成为伏难陀的信徒,认为死亡只是另一种提升而非终结,人人皆是不畏死的勇士,若在这种情形下,伏难陀率军与拜紫亭提都未提过的援军高丽合击,确实有击败横扫大草原的突厥狼军的可能,只因他已见过靺鞨兵的如虹气势和激昂士气,狂热崇拜在这一刻起到了最好的效果。一旦失去精神上的支柱,军心必散,届时哪还有能力去反抗凶暴强悍的突厥联军?
第133章 决战长街
拜紫亭几人沉默下去,气氛有点不太正常,好一会儿后,拜紫亭道:“若元兄是我,又会怎样做?”
元越泽本是对战争一窍不通,闻言却微笑道:“只有取消立国。”
拜紫亭闻言并不吃惊,饶有兴趣地问道:“哦?元兄可否为本王解释一番?”
元越泽道:“大王的优势有两点,一是时间选择得好,四月是龙泉最多雨的季节,利守不利攻;二是龙泉一向自给自足,不怕围城。但相对来说,劣势更大,伏难陀一死,龙泉军心定乱,这只是其一;其二是近年颉利为进军中原,肯定会花许多工夫研究攻城的战术,大王该知他以前的国师赵德言正是著名的攻城兵法家,颉利学到的手段自然不会少到哪里去。只说这两点如何解决,就是大王面对的最大难提。”
客素别、革爰、宗湘花三人面色剧变,齐齐望向沉着的拜紫亭,拜紫亭面色数变,最后深深地吁了口气,双目射出悔之莫及的伤感神色,道:“都怪本王被妖僧蛊惑,一意孤行,一错再错。现在终于醒觉,但已错恨难返,因为就算我们肯放弃立国,献出五采石,突厥人仍不会罢休,元兄该听过颉利那赶尽杀绝的作风。”
接着望向客素别,叹道:“客卿三人当日曾苦劝本王勿要信任马吉和伏难陀,却给本王痛斥,我拜紫亭悔不当初啊!”
客素别三人同时一震,被他的忏悔感动得眼圈泛红,一齐失声道:“大王!”
拜紫亭举手制止三人,面上现出英雄末路的伤情神色,惨然一笑,仿佛忽然苍老了许多年,缓缓伸出左掌,道:“为我族人的生存,拜紫亭必须竭尽全力,希望颉利不要输掉这场仗,否则大草原的历史将要改写。多谢元兄的指点和为我族人诛除妖僧的善行,明日行动如约进行吧!”
元越泽暗自摇头:通透的灵觉告诉他,拜紫亭绝非是真心检讨自己的过失,且到现在为止,他也没提过半句为立国而敛财的事情。更重要的是,以他的智慧,岂会猜不出元越泽来到草原的目的?若是真心,早就与元越泽谈谈关于日后两方如何相处的问题了,而不是单说一句感谢的话。元越泽明白到草原上最可怕的枭雄并非颉利,而是眼前此人,无论野心还是心机,他都远在颉利之上,若给他称霸草原,会对中土造成更深远的伤害!因为在大草原上,没有人比他谙熟中土的政治文化。
至于此人会否像原著中对待双龙那样出尔反尔,元越泽暂时并不关心,无论是出于什么目的,伏难陀都必须要死,通过刚刚的握手,他更发觉到了一个惊人的秘密。
再谈几句,拜紫亭着宗湘花带着元越泽往见住在内宫西苑的尚秀芳。
壮丽迷人的夜空下,二人一前一后而行。
元越泽突然道:“姑娘怎样看待这场战争?”
宗湘花头也不回地道:“宗湘花正在当值,请公子叫我‘侍卫长’,宗湘花只负责执行王命,其他事一概与我无关。”
她的态度虽虽还算客气,却有种冷冰冰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感觉,且隐含敌意。
元越泽只是从读过的书中记起此女乃性情中人,大是大非面前立场坚定,才有此一问,岂知讨了个没趣。想到塞外人对自己的警惕心,他也不介意,因为从实质上看,他与伏难陀,颉利之辈并没多大区别。
“今古山河无定据。画角声中,牧马频来去。满目荒凉谁可语。西风吹老丹枫树。从前幽怨应无数。铁马金戈,青冢黄昏路。一往情深深几许。深山夕照深秋雨。”
从厅堂传出来的熟悉清唱声动人依旧,尚秀芳不含半丝杂质洒丽而略带伤感的声音,配上旋律哀伤,幽怨无穷的唱词,在这样一个晚上,别具精瓷白玉般的冷凝美感和清怨苍凉意味。
宗湘花香肩微颤,似是看到了即将到来的大战所引发的惨烈场景和妇孺老弱在突厥狼军铁蹄践踏下生灵荼炭的可怕景象。
元越泽快步上前,推门而入,油然道:“千年往事已沉沉,闲管兴亡则甚。打扰秀芳大家啦!”
尚秀芳一人席地坐在布置奢华的厅心,专心地捧书阅读,听到推门声,别转娇躯瞧了过来。
元越泽立即呆在当场。
她上了点淡妆,更加突出了清丽脱俗的绝世玉容,头梳高髻,上面几支发饰闪闪生辉,身着华丽的淡黄色绣纹外族女装,长裙曳地,随意的坐姿将她玲珑浮凸线条所呈现出来的优美体态完全展露。
这副打扮虽是将她的真实气质掩盖大半,却没有令人怪异的感觉,只会让人觉得她雍容高雅,天香国色。可见尚秀芳对于打扮极在行。
淡妆浓抹总相宜。
尚秀芳的清柔声音再度响起,对门外道:“宗侍卫长不进来坐坐吗?”
宗湘花客气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却没有了冷淡,道:“多谢秀芳大家,我还有军务在身,如有事请尽管吩咐。”
元越泽扭身来到门前,呆呆地目送她足有六尺两寸,修长优美的健康背影消没在黑暗中。
尚秀芳不依的娇嗔声在背后将他唤醒,道:“夫君眼珠子要掉下来了呢!”
元越泽尴尬地挠了挠头,仅一步就移至尚秀芳身旁坐下,却没有动手动脚。
嗅着她天然的体香,一股醉人的感觉涌上心头,元越泽忘我地闭上双眼,用力地吸嗅着。
尚秀芳粉面微红,探出光致嫩滑、闪闪生辉,使人目眩神摇的两截藕臂,玉手为他轻掸几下衣襟,皱起挺秀瑶鼻,道:“一身酒气!”
元越泽依旧未睁开双眼,笑道:“尚才女的香气这样神奇,自然可冲淡酒气,”
尚秀芳动人的火热娇躯凑了上来,偎进他的怀中,喃喃道:“秀芳暂时不能像姐妹们一样陪在夫君身旁,你可有怪人家?”
元越泽睁开眼睛,双手圈出,搂着她的玉背纤腰,轻抚她的如云秀发,爱怜地道:“怎会怪你?像你这样崇尚自由的女性,若给整日关在屋中,也就不是从前的尚秀芳了。而且我现在俗事缠身,自己都觉得烦,异日理想达成,便陪你游遍世界,如何?”
边说边托起她圆润的下颌,与尚秀芳梦幻般的深情目光紧紧缠上,融成一片,温柔无限。
这一刻,二人同时生出奇怪的感觉:他们同时感受到对方全身的血脉,就像置身在一个最甜美的梦境至深处一样,本身已具圆满自足的境界。
二人间深刻真挚的爱情在紧贴在一起的两具身体间来回激荡。
时间不知过了多久,尚秀芳才梦呓般地道:“自从离开长安,秀芳从未有过难过,甚至觉得与夫君能否再见都不关紧要,因为我们的心灵早就连在一起,纵使相距万里,又或生死阔别,也没法分离驱隔我们。”
元越泽心生激动,大嘴向下印了过去,尚秀芳的玉指立即收回,抵住他,嗔道:“先让秀芳伺候夫君洗去酒气如何?”
元越泽嘿嘿一笑,一把将她火热软柔的娇躯横抱起,道:“龙泉的温泉我还没体会过,今晚就来个鸳鸯共浴好了,秀芳觉得怎样?”
尚秀芳虽与他有过男女之实,依旧脸嫩的很,闻言玉颊泛起的红晕,迅速红透耳根,狠狠地横了他风情万种的一眼,闭上双目,娇躯轻轻颤抖着,藕臂却自然地缠上他的脖子,羞不自胜地将螓首伏在他的胸口,一副任君处置的模样。
浸在热气腾升的温泉池中,身无寸缕的二人口舌纠缠,尚秀芳热烈地迎合着,在肉-体的摩擦和急促的喘息呻吟中,这对分开数月的男女,竭尽所能地把爱意和思念借着这一吻传送给对方。
尚秀芳跨坐在元越泽腿上,娇躯颤抖得越来越剧烈,唇分后方呻吟道:“夫君,你的手……手……”
“yin皇”的怪手哪会老实?早顺着她浑-圆的香臀滑到她那片最敏感地带。
元越泽闻言停了下来,欣赏着她春意媚人,艳绝无伦的美态,故意逗她道:“好象春节在长安时,秀芳也说过类似的话似的?”
尚秀芳早已意乱情迷,此刻俏脸更红,知道他在逗自己,同时也想起当日他曾以那什么“嘈嘈切切错杂弹”的手法挑逗自己,玉手无力地拍了他几下,啐了一口后,轻扭纤腰,发出不依的娇吟声。
元越泽将她轻轻提起,二人顺势连成一体,随着元越泽的有力动作,尚秀芳的理智被欲-火烧化,清丽的玉容上现出冶荡娇媚的神情,由起初矜持娇羞地娇喘呻吟,变为毫无顾忌地狂呼乱叫,意态狂恣,修长的玉-腿紧缠上他的腰际,开始掌握起主动来。
尚秀芳柔美似凝脂的玉体掠过一阵强烈的痉挛后,二人同达情-欲的顶峰。
娇喘细细地伏在元越泽怀里回味半晌,才央求他抱早就没有半分力气的自己回到秀榻。
接着,尚秀芳将数月来的见闻及遭遇讲出。
当日离开长安,她先拜访突厥汗庭,后婉拒颉利请可达志亲率高手护驾的建议,先往访西域吐鲁番诸国,在乐舞堪称举世无双龟兹小住了一段日子,后接到颉利的请求,才动手望渤海国而来,行了一个多月才到达。
因她对军政大势完全没兴趣,所以元越泽也只是简单扼要地为她说了一遍自己的经历。
尚秀芳冰雪聪明,只简单几句话,她已想到了许多,蹙起秀眉道:“秀芳上午与拜紫亭闲谈过几句,发觉此人野心极大,夫君怎可与他合作?”
元越泽香了一口她春意未消的嫩滑脸蛋,笑道:“我什么时候与他合作了?不过是他害怕我会输给伏难陀才提醒我不要小觑那妖僧吧!若我猜得不错,他最希望我们两败俱伤,届时他轻松出手,可将我们二人都除去,坐手渔翁之利。我更不会相信他会营救小俊等人,此事得交给跋兄去做我才放心。哈!我几乎可以猜到他的手段,若我杀掉伏难陀,他或许会搞点什么天命说出来,鼓惑人心,龙泉士气不但不会降,更可干掉力疲的我,来向本族和其他部族公布此举是破釜沈舟,不惜战至最后一兵一卒,也要反抗突厥人的勇气和决心,以激起将兵的死志,来个置诸于死地而后生。若他这种不惜一切的精神能感染整个部族,加上五采石的神话,高丽的奇兵,说不定真能创造奇迹,令部取突厥代之,成为新一代草原霸主。不过秀芳过于担忧了,伏难陀归天的时候,也就是拜紫亭的死期。因为我察觉到拜紫亭已中了伏难陀的精神秘法,只是他还不知道!”
尚秀芳依旧一脸担忧地道:“可是……”
元越泽双目异芒大盛,断然道:“是否想说我如何面对金狼军?放心吧!”
尚秀芳拥被在床上坐起来,露出了柔美的香肩和大半截雪白的胸-肌,美眸泛起泪光,探出玉手抚摩着他的脸,喃喃道:“古时的‘人屠’白起,‘杀神’冉闵虽然也杀人无数,可亲手被他们所杀的毕竟还是少数,夫君的杀孽恐怕一辈子也难洗清,后人不知会如何评论你。”
元越泽放声大笑,道:“天下悠悠众口,别人爱怎么说,与我又有何干?只要不教我逮到他们故意侮辱我就好!且人生在世,若不能早给自己定下的目标,放手而为,有何痛快可言?”
边说边将她拉到怀里,为她拭去泪水。
尚秀芳闻言秀眸采芒大盛,迷人至极点,欣然道:“是非黑白永远也没有一个固定的尺度,大丈夫立身处世,自应因时制宜,只要行心之所安,便无愧于天地。”
元越泽点头赞许,怪手不自觉地又摸上她峰峦起伏的胜地,又惹起了一轮激-情风暴。
云消雨散,将尚秀芳哄睡后,元越泽独自去找跋锋寒。
在城西那处约好的那处自带温泉的小院落里,二人相见。
跋锋寒正惬意地浸温泉水,听到元越泽的脚步声,也不睁开双眼,随手摸到池边盘子内的葡萄,抛高后接住,大嚼道:“元兄身上隐带香气,是否于尚才女幽会了?”
元越泽一声大笑,钻入热气腾升的温软中,道:“可有什么发现?”
跋锋寒神采飞扬地道:“当然有,而且还不小,小弟不但找到了小俊等人的藏身之地,还另有发现!”
元越泽大喜,立即追问。
跋锋寒道:“皇宫今晚防卫较昨晚少了许多,我在宫内看到了被称为‘东北第一井’的龙泉八宝琉璃井。”
元越泽插入,扼要把自己的遭遇说了一番,跋锋寒恍然道:“难怪拜紫亭这样肆无忌惮,皆因他已决定与伏难陀彻底决裂,皇宫守卫变少恐怕也与此有关。噢!我说到哪了?当时我也有些口渴,趁没人便去井边喝水,望下去才发觉这井的独特,井壁上部横断面是呈八角形的。到了中部,横断面才呈圆形,同时逐渐加宽,到下部才开始变窄。我溜下去检查了一下井壁,发觉井壁虽然是用经过精细打磨的规整玄武岩石条砌成,对缝严密,对角卡合,十分牢固。但中部上明显有人为触动过的痕迹,可惜机关在哪里,我一时找不到,后来抓了个来打水的内侍,以独特的封穴手法逼供,才知道伏难陀经常挥退所有人,亲自来这井边念咒,我便怀疑小俊等人的藏身之处很可能与这机关有关。今晚来不及了,只有待到明日龙泉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到你们的决战中时,我再动手。”
元越泽点头沉吟道:“还有什么发现?”
跋锋寒笑道:“我在龙泉东以渤海湾码头和造船厂为重心而建的小镇小龙泉上打探到消息,那人说今天上午,一伙高丽人分成几波离去。我猜该是你说过的来支持拜紫亭又或是伏难陀的高丽人,一见你来,全吓得逃了。”
元越泽不理他的狂笑,自言自语道:“他们应该是高丽王高健武派来支持拜紫亭的,应该不会是被我废掉的盖苏文。高丽这么支持拜紫亭,除了是希望有个强大的渤海国作他和契丹和突厥间的缓冲,更须在新罗与中土间取得贼船维修和补给的海口据点。”
二人都知晓被任俊干掉的的韩朝安就是高丽王高健武派出来专在海上拦截打劫新罗商旅的“海盗”目的是破坏新罗的经济。因为朝鲜半岛虽小,形势却很复杂,半岛上有三个国家,高丽、新罗和百济,自杨广三征高丽惨败后,半岛上的国家自身间展开变化无常的复杂斗争。新罗王金真兴是个既有野心又雄材大略的君主,力图统一半岛,故不断扩张。新罗位于南部偏东处,占有汉江口之利,遂大力发展海上贸易,主要与中土沿岸名城大做生意,使国力大增,惹得居半岛南部偏西的百济和国力最强占据半岛北部的高丽联手对付他。
高丽退走的理由或许有许多,比如不再看好伏难陀或拜紫亭;再比如受到一向亲中土的金真兴牵制,不得不回防等等,暂时无法猜得到。
元越泽又道:“跋兄莫非用的你那独门的封穴手法?否则怎会这样轻易就得到有用的情报?”
跋锋寒得意地道:“我这套封脉手法可以限制气血上脑,问过问题后将其弄昏,后面醒来时,会对失去知觉前的事会变得模糊不清,什么都完全忘记。”
元越泽大喜道:“快教教我!”
翌日。
自清晨起,龙泉上空阴霾满布,一片愁云惨淡。
辰时起,毛毛雨下起,整个龙泉平原浑成茫茫一片,迷糊混乱。
午时初。
皇宫前一大段的朱雀大街两端早被龙泉兵封锁,但观战者络绎不绝,伏难陀的忠实信徒们,粟末士兵们分别挤在大街两端和再远一点的高楼上,虽是人山人海,却无人作声,气氛沉凝紧张。
拜紫亭率领客素别、革爰等文臣武将占着皇宫正门旁的一处阁楼,既可遮风挡雨,又不会漏掉决战的任何一个细节。
穿的仍是橙杏色的宽阔长袍,头扎重纱的“天竺狂僧”伏难陀神色从容自然,负手卓立长街中心,全身真气弥漫,雨点来到他头上五尺处,便向四周激溅,一滴水也不能沾到他的身上,无论在气势上和真气的运行上,都已臻达骇人听闻的颠峰境界,直有君临天下、睥睨众生的超然气度。
气场中的伏难陀虽傲立如山如岳,却予人静中寓动,动中有静,似在那里,又似只是个幻象的古怪感觉,如拜紫亭等修为不低的人均可感到他就像与某种超自然的力量结为一体,故如幻似真。
梵我如一。
他的那些信徒们无不心生激动与尊敬。
“国师是否准备好说法了?”
一把虽然是低沉柔和,却好似可传遍大地的声音响起后,元越泽的身影出现在大街的另一侧。
他神情淡然,单手负后,左手握着那柄象征他身份的“邪剑”缓步走来,浑身亦没发出半点气场,雨点尽数打在他的身上。
龙泉军民大都面带鄙夷,只有修为到了一定境界的人才看得心惊肉跳。
元越泽虽是渐渐行来,却予人一种他根本就没有在移动的奇怪感觉,若非眼睛告诉他们元越泽正在赶过来,他们绝不会感觉到他的存在。他就像融入了宇宙里,雨点虽是打在身上,他的衣服却没有半点湿渍。
两位主角形成鲜明的对比:一个身动,神不动;一个身不动,神动。
整条大街静得落针可闻。
伏难陀全神贯注地打量着元越泽的每一个动作,淡淡的微笑、空灵的眼神,优雅地跨步,随意地摆臂,腰脚肘膊的每一分配合,都不放过。只见其动作与动作间,浑然天成,使人亳无可乘之隙。
自从他的身影出现起,两人眼中锋芒毕露,在虚空中电闪交击,平分秋色。
伏难陀单掌竖在胸前,面带微笑,目光如电,欣然地看着卓立面前,意态自若的元越泽,出奇地没有“说法”气机纠缠下,他清楚感觉得到元越泽此刻精神以臻超凡入胜的化境,任何言语行为都无法动摇其坚若磐石的心志和杀死他的决心。
元越泽悠然道:“据说国师提倡自我以生气为质,以生命为身,以光明为体,以空为性,以梵为本原,遍布一切,贯通一切,其细小处如米黍,大处比天大,万心空大,心万有大。但在本性而言则毫无所异,皆因梵我不二。故死前之念最为关键,元某人今日就是为助你还梵归一,发见真我而来。”
伏难陀仰天长笑,真气澎湃激射,凛冽邪气震得雨点乱飞,目光散发出强大的精神异力,犹如两把刀锋一样直盯元越泽,似要把他卷进恐怖的深渊,再不掩饰实力。
气机牵引下,元越泽生出感应,自然地功聚双眼,精光大盛,就如从灰色的天际迸射而出的金色闪电,丝毫不让地与他对视。
凌厉的眼神不断地纠缠着,其中凶险只有当事人才可知。
伏难陀深感元越泽昨天故意示弱的计谋高明时,元越泽亦暗自庆幸幸好拜紫亭为他透漏过这妖僧身负“梵天禅那”精神奇功之事,否则一个不小心下禅心失守,定会中招。
伏难陀目光灼灼,以悦耳和充满感染力的声音道:“透过梵天,我已看到公子身体的虚弱,你还要硬撑下去吗?”
元越泽右手慢慢握向剑柄处,稳定而轻松,接着衣衫开始逆风拂动,左脚轻轻前踏,却发出有若响彻云霄的雷鸣声,轰传百丈,大地更是被震得一颤,威势慑人已极。
长剑无声无息间出鞘,化作一道长虹,缓缓刺出,速度蓦地激增,好似离弦之箭,电射向伏难陀咽喉。
伏难陀的枯槁容颜不透露分毫内心的秘密,眼中却闪过讶色,显然没料到元越泽剑术高明至此,以他的修为,都看不清对方的剑是如何出鞘的,遑论其他人!心境瞬间恢复,伏难陀催发出强劲气场,形成一个巨大的无形风暴,周围雨丝却未受半点影响,远处观战的众人只觉耳际狂风呼啸,皮肤上更产生出刺痛感。可见他真气运用出神入化到何种骇人听闻的境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