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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高潮在亲弟弟嘴里
他的手顺着她的手腕上滑,不意外的,皱皱巴巴的袖笼里露出了一段愈合中的血痕。
“姐,谁都不能伤害你,你自己也不能。”他一边说着这样脉脉温情的话,一边粗粝地用手搓挤她的伤口,直至她流出血珠来,“所以你是想偷偷自杀吗?”
他笑的有些让人发冷,“如果你死了,我会吃掉你的尸体,然后带着你在我的身体里一起死,一起消亡。你开心吗?”
“——那你就去死吧。”他的手随着他的话语一起带上了狠意,面色却没有一丝动容。
一道闪电骤然从窗外划下,黑暗中映照着他沉寂到凶戾的脸,触目惊心。
而他恍若不觉,只盯着她面沉如水。
沈琼瑛被他那一瞬间的压迫感撼住了,吓得急剧往后瑟缩了一下,却被他一拽手腕背靠怀抱拉进了怀里。
她在他怀里像是即将被杜鹃推下巢的幼鸟一样,瑟瑟颤抖着飞不起来的翅。
他一只臂弯像蟒一样勒着她的脖子,迫得她不得不仰着头呼吸,另只手继续挤压着她的伤口持续渗血,但她已经感觉不到疼了,她只觉得冷,彻骨的冷。
他用舌头舔去她新鲜渗出的血珠,又在她脸上缓缓舔了一下,留下一道胭脂痕,“你早晚会意识到,在这个世界上,不会有人比我更爱你。”
她头一次感觉到,沈瑾瑜可能真不是个正常人,他是个怪胎!
她一直想也想不明白,在这个家里,有沈思这样的知识分子,有梅芳龄那样的贤妻良母,有自己这样与世无争的姐姐,沈瑾瑜可以说想得到的一切应有尽有。为什么沈瑾瑜还不满足,他为什么会变成这样面目可憎的怪物……现在她好像有点明白了,没有为什么,他或许天生就是个怪物!
正因为这种毛骨悚然的害怕,她这次少见地没有跟他对抗,主动迅速说了实话,“我只是怀疑被亲弟弟上了是做梦,所以用刀片试了试,我没有想自残……还是你见过自杀割这么浅的吗?”
沈瑾瑜有趣地抓住了她话里的重点,“以后离刀子远点,我会用我的‘刀子’告诉你是不是在做梦。”
沈琼瑛想不到这种时候还能被他持之以恒地痴汉调戏,又羞耻又愤怒地别开了脸。
他却极其喜欢她的羞恼,认真地把她的脸强行掰回来,“主动给我一次吧!我想听你叫,想让你回应我,想让你舒服。”
沈琼瑛本以为这种匪夷所思的要求,她会纠结痛苦很久,但是事到临头她自己都没想到,自己竟然很快就说服了自己。
她不想承认自己是被他恶鬼般的样子吓到了,他的舌头上还染着她刚刚融化的血珠。
她强忍住肌肤上的鸡皮疙瘩,心里泛起破罐子破摔的涩意:反正已经被他干过那么多次了,也不差这一次。
她想得到那个答案——到底还有谁毁了她的人生?
她最近越来越频繁的想轻生,可是每每想到这个问题,都觉得死不瞑目。假若她能得到答案,她是不敢报警,但是她可以和那些恶棍同归于尽!
假若她不同意,他难道会放过她吗?并不会。他想要这一身皮肉?那就给他!
她脱下被他揉皱了的睡衣,解开半散架的胸罩,抓住他的手按上了自己的胸。
动作之快,几乎是行军打仗一样就脱光,即使赤裸相呈,也不想给对方任何旖旎的想象。
她忍住恶心,闭上眼,机械地送上自己的唇吻,跟他贴在一起。
她原本笨拙地紧闭着唇,可是却被他执着强硬的撬开了齿,用手温柔扣住她的后脑,把舌头顶了进去。
舌头在口腔里嬉戏,她对亲弟弟的湿吻避无可避,第一次放任自己放纵肉欲,不去思考面前人的身份。
她觉得很恶心,皱着眉本能想要把他驱逐出去,可是他异常执着,用舌头灵活追逐着她的,而且把她的嘴堵得严丝合缝,强迫着她把所有交融的口水吞掉。
可能是因为被动承受和主动索吻的区别,她自己都无法原谅自己。被动的时候,她无法挣扎,主动的时候,她却不得不去感受。
她拼命用指甲挠他,想要调转头向床边,喉咙里发出抑制不住的干呕声,感觉快要支撑不住就要呕吐。
沈瑾瑜的脸色阴沉下来,“都亲多少次了还嫌我恶心?那你吐吧,你吐出来,就下次重来,我看看你可以吐多少次,让我干你多少次。”他简直像个流氓,“反正,我不吃亏。”
他抱着臂,还真不缓不急起来,看着她难受。
沈琼瑛痛苦地把酸意咽了下去。都脱成这样了,总不至于不做吧?
“你做就做,能不能不要那么多事儿?”她平复着干呕的喘息,只想速战速决,不想跟他画蛇添足地亲吻。
沈瑾瑜捏着她的下巴,眯着眼,“你知道什么叫‘做戏做全套’吗?你不愿意可以走。看看自己这辈子能不能查得出那些人是谁。”
她迟迟没有动作,十指握紧了又松开,恍若说服了自己。
或许,她可以把自己当成妓女。那面前是谁,似乎也就无所谓。
她心一横,又主动凑了过去,这一次,她没有做任何抵挡,随便他自由出入。
口舌咂咂作响,两人的唇舌带出黏腻的唾液。他仿佛不会够一样,气喘呼呼吃了她好久,像是饮下了伏特加,眼神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极速狂热起来。
沈瑾瑜唇舌向下走,在她颈侧吮吻出一个个颤栗。他还恶劣地轻轻啃噬,留下发麻蚀骨的酥意。
“知道什么叫‘主动’吗?”他不甚满意地盯着她,随即目光往下,暗示性移到她的胸部,“不知道我可以教你。”
她知道他的意思,也知道自己的妥协意味着什么,但是临到头来做的时候,却发现每一步都很难,难得像踩着刀尖起舞,难到要突破自己的底线。
他像是被她束手无策的羞涩迟滞取悦了,用自己的大手包住她的,带着她的手托起她自己不大却坚挺起来的胸部,然后手把手往前送入他口中让他吸吮。
“保持这个姿势,不许动。”他维持了一会,就把手收了回去,就变成了她自己托举着乳房,送给他吃的淫辱样子。
她一低头就可以看见,自己正托举着自己的两个小乳房,让弟弟品尝。
他一边吃一边用幽深的眼神看她,黑夜中没有开灯,但他的眼睛分外明亮,像是有火光跳跃。这情景实在是淫靡荒唐,连她自己都对自己都忍无可忍,避开眼去。
可是他偏偏吃的很认真,很温柔,很细致,跟以往那股狠劲都不一样。
“我……不行……”她维持了没一会就受不了这种煎熬和耻辱,终于是难以忍耐地皱着眉缩回了手。可他已经牢牢叼住了她的乳头,即使她缩回手,却缩不回胸。相反,随着她下意识含胸后退的动作,他嘴里叼住不放的乳尖被嘴巴拉扯出长长的形状,他甚至突然用牙齿咬住了乳晕,让她尖叫一声。
而他似乎被她的惊叫取悦了,也不再跟她的乳房拉锯,他的嘴顺着她后退的力道也前移过去,迫得她一点点往后仰倒,直到避无可避彻底仰躺在床上。
“啊……”沈琼瑛忍不住呻吟出声失重仰倒,身体也再次猝不及防地摊开。
沈瑾瑜伸出手指在她下面轻轻抠弄,带出之前被射进去的精液。因为刚才的两次交媾,他们的体液已经杂糅成了白色的细沫,分布在她阴穴红肿的周围。
他低下头,含住她的小豆豆,舌头绕在周围舔了一圈。
不管伦理上的关系如何,这样直接作用到这里的生理快感都是无法自控的。她睁开迷离的眼睛,想要说什么,沈瑾瑜却不给她这个机会,不停制造着一波更胜一波的快感。
沈琼瑛在极致的口舌体验中拼命想要抵制,可是不行,他根本不给她那样的机会,他又叼住中间被揉的鼓起的豆豆吸吮,舌尖在花蒂上放肆弹跳,又扫过花蒂下敏感的尿孔,似乎想要顶进去。
他现在用嘴巴玩弄她的下面已经很有一套了,轻易就可以让她在耻辱里忘我的要死要活。
她被刺激的几乎快要尿了,双腿乱蹬,却被他伸出双臂坚决又温柔地按住了。
“我用嘴帮你清理干净。”他说着就伸出了舌头,绵绵密密地舔舐,一个角落一条缝隙都不放过,登上了山丘,又滑进了山谷,甚至钻进幽深隧道,所过之处,风卷残云,将所有浊物都一滴不剩吃进嘴里。
如果光是他自己的,他会觉得恶心,但这是混合着他和她爱欲结合的证明,他可一点也不嫌弃。
隽永的少年趴在她的下面,深沉的眉眼一错不错地凝视着她,嘴巴却一点一点舔舐着她花穴上被肉棒带出来的黏腻白沫,把她那些曾被肉棒填进去又带出来的浊液全部清理干净。
随着他的舔舐,她的花穴不由自主抽搐,又不时挤出汁液来,一开始是奶白的浊物,到了后来就仿佛提纯般的,渐渐变得清澈透明。他眸光一暗,吃的更欢了。
直到她的汁水几乎被吸干,沈琼瑛完全无法自控的高潮了。她的阴花在抽搐中溢出大量汁水,从阴道和尿孔中又冲出一股蜜水,全悉数被他贪婪地吃进嘴里。
那种四肢百骸无一不酥的感觉,就像她的人生一样浪荡然失控,她甚至短暂地随着失控吟哦了一声。
她听着他得意洋洋的宣判:“姐,你高潮了,我让你高潮了。”
第二十七章 姐,我爱你
沈瑾瑜却偏偏要她更羞耻,“喜欢吗?”
她脸上还残留着高潮过后的兴奋悸动,带着与之矛盾的自厌麻木望着天花板,没有吭声。
沈瑾瑜一边感受她每一寸滑腻的肌肤,一边欣赏着她在自己指下的颤栗。
她长睫卷翘,紧抿的菱唇被自己咬的像果冻,狭长的眼尾因为无尽的羞意而微微发红,让他迷醉,忍不住想让她更羞恼一点,“姐,你的小穴是喜欢我的,每一次都跟我的嘴热情湿吻,吐出好多水来……”他又用手捏了捏她的小阴蒂,成功迫得她“嗯哼”出声,“三次哦,我舔过你三次了。姐,你好甜。”
他的污言秽语简直没完没了,“虽然你嘴上总说不要,但你这里每次都湿成一片告诉我,它喜欢极了我的嘴。”
沈琼瑛因为高潮而驼红的脸,瞬间因这连绵不断的羞辱而失了血,她难掩烦躁,连声音都拔高了两分,“你到底做不做?废话那么多?”
沈瑾瑜把坚硬无比的分身伸过来,期待的看着她,“那你也舔舔我,好吗?”
沈琼瑛停顿了一下,难以置信地近距离看着杵到脸颊的龟头。而似乎感觉这样很刺激,龟头几乎在她瞳孔凝住的同时沁出了邪恶的露珠。
她以为她的“主动”就是不呼救不反抗,没有想到他那么多花样,始终超出她的认知下限。
他的生殖器就火热地抵着她的腮帮子,粘了她一脸前液的黏水。
他委屈似地说,“姐,我都给你舔了,你为什么不能舔舔我?”
是啊,她刚才都到那一步了,好像确实没什么可坚持的了。
既然决定要一个答案,都想要去死了,还在乎什么呢?
他是弟弟吗?他不是,他只不过是一个嫖客!他是一个变态!他是一个面目可憎的怪物罢了!
她沉下头伸出舌头,缓慢地含住了他的龟头,机械地前后吞吐。
可是他偏要撕碎她最后的自欺欺人,他用手攫住她的下巴,强迫她仰头对视他那张一辈子忘不掉的脸,和比夜色更深的眼睛,还要用言语羞辱提醒着她和他是怎样的血缘关系,“姐……你的嘴真棒……你觉得亲弟弟的棒子好吃吗?”
她的技术真不怎么样,但是他却总能在这种廉耻逼迫中找到快乐。
她闭紧了眼睛不看他,也不回答他,只机械地重复嘬着口中的东西。
他逼视着她,眼神越来越深,里面的墨色像是要流泻出来,“姐,你要是不回答,我可不知道今天我要坚持多久了……”
“……好吃。”她听见自己这样不要脸地说,还伴随着情急之下说话时吞咽口水的声音。哪怕是被逼学舌,她依旧痛苦得想要原地蒸发。
是的,她在吃着亲弟弟的生殖器。这个认知让她每时每刻都要强迫自己放空不去思考,无论是不是被迫,此时她都无法抑制对自己浓浓的嫌恶。
想到这根东西蓄势待发,待会还会进入她的身体,她加快了口腔舔舐套弄的速度,一吞一咽,想要把他吸射,这样好歹不用插她下面。
她本以为她已经说服了自己,可是等到最后一步,随着他尺度越来越大,她还是无法容忍清醒的和亲弟弟乱伦!哪怕已经发生过一百次。
沈瑾瑜光是看着这景象,已经快要爆炸了,她的头颅就在自己的腹下,低头可见她鼓着腮帮子吃自己的样子,吃的那么努力。他陶醉地用手覆上她的发,随着她的节律缓缓抚摸……随着沈琼瑛加快速度吸舔,他几乎要控制不住腺体中传来的那股麻意。
他很轻易就洞悉了她的意图,果断从她嘴里拔了出来,而沈琼瑛显然并不想让他进行下一步,还下意识吸住不想松口,于是他的分身拔出时带出了“啵”的一声。
他的眸光变得愉悦,“姐,你爱吃吗?以后吧,每天都给你好不好?”
她还是受不了他这样形同变态的赤裸裸的话语,别扭地侧过脸去,十指下意识在自己腿上抓住了肉,指甲深陷。
沈瑾瑜眸色一深,用双手扣住她的手腕,一边掰开她的手指,防止她自虐,一边在她颈侧轻轻呼气,啃噬着她敏感的脖子,“不要紧张,我现在技术很好,会让你快乐的。”
沈琼瑛后悔了。
她本来觉得自己随时可以去赴死了,死前答应这样的交易也无所谓,至少她死能死一个明白,再多拉一个也不亏。
可是到这一刻,她又疑惑自己为什么答应了这么蠢的交易???
自己是没脑子了吗?死的这么没下限,死的也不干不净,她的身体脏了,现在心也要脏了吗?那是她的初衷吗?是否本末倒置?
沈瑾瑜眯起了眼睛,眼神变得有些可怕,压迫性跟她无限贴近,“你想反悔。”
沈琼瑛犹豫了一下,“不如,让我喝点酒吧,或者安眠药,我……”
沈瑾瑜残忍驳回,“不可以,你必须清醒,你一定要清清楚楚看着我肏你。这样你的身体才能记住我。”
沈琼瑛被他话里的笃定无耻吓到了,想要临阵脱逃,“可是……我……我觉得……”
可是他根本不给她后悔的机会,就果断掰开她的大腿,将坚硬如铁的肉棒一步到位塞了进去。
沈琼瑛那些未尽的话语也随着肉棒有力的抽插被憋回了肚子里。
完了。她都干了些什么事,她竟然放任亲弟弟的肉棒肏进了自己肚子里。
那种感受强烈而真实,根本容不得她自欺欺人把他想象成嫖客。
她像是傻了一样,涣散着眼睛看着天花板,无力地摊开着大腿,任他在身体里出入不停。她的每一寸内壁都吸附感知着他的凹凸青筋。
这是今天的第三次了,她的花穴已经肿成了可怜的桃子。
他的肉棒一次比一次挺进,带出叽咕叽咕的水声。他用手箍住她的脸,将她的头迎向自己,逼她看清楚自己的脸:“姐……你看着我……是你的亲弟弟在肏你……”
她后悔了,她觉得自己实在是一个天字一号的傻瓜,什么都是想当然,以为可以不在乎了,但是根本不是这样。
血缘这种事根本是每时每刻都无法忽视的,容不得自欺欺人。
她一边扭动着身体,一边夹紧阴道,天真的想把他挤出去。
“操……”沈瑾瑜被他夹得闷哼一声,觉得自己快不行了,快要死在她身上了,她怎么能那么天真可爱?知道这会让男人有多么致命的疯狂吗?
于是,他用更加剧烈的冲撞回应她的“热情”。
“感受到了吗?我有多爱你!”他疯狂挺动腰腹,像是要把整个人都撞进她的子宫,撞进她的身体,和她血脉不分,融为一体!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沈琼瑛喘息呢喃,似乎自己都不明了自己在说什么。
她确实感受到了,他粗大地撑平了她的每一处褶皱,他的形状,他的尺寸,他的角度——她的身体清晰地在被迫重复记忆。
她的泪水盈满了眼眶,她闭上眼睛,不想去看他那张脸,她甚至无比渴望那张曾带给她无数次可怕噩梦的、能横亘遮羞的狐狸面具。
他喘着粗气,眯了眼睛,看着她又一次因为逃避躲闪而痛苦的表情。他痛恨她的逃避!
于是他用手捧住她的脸颊,命令她,“姐,你看着我。”
她不想听的。可是他像是发狠一样,一下比一下撞得更深入,更狠,撞得她内脏都跟着害怕!于是她被迫睁开眼睛,看着他那张跟自己迥然不同的英挺面孔。
他的眉眼极俊逸,可是此时只让她感到厌恶。她怕是终其一生都无法忘记这个场景和他的脸了——在她身上驰骋着的亲弟弟和他那张充满诡异占有欲的脸。
他还不满意,甚至摁着她的脑袋去看两人连接在一起啪啪作响的性器:“告诉我……这样……还停得了吗?”
她的眼神涣散地落在不断进出抽插着她花穴、带出一股股白色黏腻的肉棒上——确实是停不了了,也回不去了……
“……我们是世界上……最亲的人……我们的身体……现在……连在一起……永远……在一起……”
沈琼瑛的眼泪屈辱的流出,但是她没有反抗。
直到沈瑾瑜丧心病狂地咬住她的耳朵,“让我射进去……全都射给你……”
“唔唔唔……”她拼命摇头,嘴巴却被他重新用唇舌堵住,他上面的嘴在疯狂的吻她,下面的棒子在疯狂的肏她。
她就像一只落入蛛网的小虫,身体的每一处都在他严丝合缝的贴合掌控中摇摆起落,无法挣脱。
他似乎很爱这种和她肌肤相交毫无保留的亲密,哪怕这样的拥抱会让他下面抽插体位更吃力,他依然跟她合抱的像连体婴一样,而他在这种体位下的抽插也使他整个人都像一枚蓄势待发的炮弹,带动着她,连同着她的整个床,都在哐哐冲撞不停。
到后来,她也完全失了智,为了获取可以呼吸的空气,她在缺氧的眩晕中主动回应他的唇舌,获取短暂呼吸的机会。两只腿无力地挂在他的腰上,好像这样才能勉强随波逐流不被肏到散架。下体更是被他抽插的不由自主要命的夹吸,想要让他快点结束在她的身体里。
毁灭吧!反正尊严已经被剥离到连渣都不剩,就这样彻底沦丧吧!
两人缠绵地吻在一起,头颅彼此交错摩挲,下身亦像是纠缠的榕树根不可分离。
他深深的占有她,疯狂的吻她,在她呻吟中骄傲的好像一个战胜的将军,征服了一个国,最后疯狂倾泄在她的宫颈深处,享受着被她身体包裹着一夹一吸的幸福,死死抱住了她,全身颤栗仿佛飘在云端,“姐,我爱你。”
而窗外电闪雷鸣,却不知何时已是满城暴风骤雨。
第二十八章 乱伦曝光
“你们在干什么?!”
门不知何时打开,浑身湿透的父母站在门口,脸色铁青,满眼的惊惧,如遭遇百年海啸般的不可置信。比台风天更可怕的,是眼前一地鸡毛的儿女乱伦!
这对小儿女曾经有多么让他们骄傲,现在就有多让他们瞠目结舌。
沈瑾瑜算来算去算漏了天气,倒也不甚在意。他迅速拿毛巾被挡住了她,自己也囫囵套上了T恤。脸上却依然没有半分要紧,好像也并不是很担心。
一阵令人血液变成负压的窒息寂静。
“我怎么生出你们这样的畜牲!怪物!啊?”梅芳龄已经按捺不住惯有的修养,冲上来一巴掌一巴掌在姐弟身上乱抽一汽。
沈琼瑛仓惶披着毛巾被恍惚发呆,不知是不是今天心脏已经经历太多跌宕起伏,她竟然觉得前所未有的平静,有一瞬间脑子里涌起类似“终于来了”的解脱。但随之而来的责骂像是又把她从那种大麻一样状态里唤醒,让她看到父母这一刻的表情——那是真真切切的失望、绝望和痛彻心扉。
就连她此刻也疑惑了,她怎么如此脑抽,做出了这样和他苟合的决定?
沈瑾瑜阴沉着眉眼抱住她,替她挡去全部的责打。这患难鸳鸯样的一幕更是让梅芳龄气不打一处来,崩溃悲泣地厮打起来。
十分钟后,两个人并排跪在父母面前。
沈瑾瑜挨了一巴掌,沈琼瑛也挨了一巴掌。
沈瑾瑜作为始作俑者,自然是要挨打的。几乎是他一出来,就被沈思连踢带踹,身上肉眼可见的青青紫紫。
沈思和梅芳龄都抑制不住匪夷所思,一边打一边骂:
“你是变态吗?啊?我们家怎么出了你这么个有辱门风的败类?为什么对你姐姐做这种事?”
“沈瑾瑜,那是你姐姐!你亲姐!你这是乱伦,你知不知道!我怎么生出你这么个畜牲!”
“你就是饥渴到饥不择食你去交什么女朋友不好?招妓行不行?你要对你同胞姐姐下手?”
仿佛那些“变态”“败类”“畜牲”的辱骂对沈瑾瑜来说无足轻重,毫无半点往心里去,直到捕捉到“招妓”两个字,仿佛他的关注重点从来与旁人不同,竟然还有心思倔强地否认:“我姐是最好的,那些乱七八糟的女人怎么配跟她相比。”
从小到大,沈思其实更疼爱长女,梅芳龄则对儿子更宠溺。但这也并非无原则的宠溺,而儿子也并没有表现出被养歪的迹象,他只是表现出了恰到好处的聪明、理智和主见。
谁能想到在男女之事上他也这么“有主见”?
他此时的振振有词更是让沈思梅芳龄夫妇气的浑身发抖,沈教授随手抄起茶几上的杯子就砸过去,沈瑾瑜躲也没躲,额头溅开好大一朵血花,他身子晃了晃,坚持住没倒。
听听这畜牲说的什么话?
自家女儿自己了解,那自然是教养得顶好的,在沈爸沈妈眼里也是最漂亮的。但是这是他睡自己姐姐的狗屁理由?
眼看沈教授就抄起花瓶还要砸破这畜牲的狗头,梅芳龄身为母亲,对儿子更疼惜一些,马上拦住了老公,“先消消气,这畜牲的账缓算,再这么打要打死了!”
“慈母多败儿!都是你把这个孽障惯坏了!”沈思喘着粗气,到底也没再下手。梅芳龄疼爱小儿子,他又何尝不是。
而冷静下来的梅芳龄本来不想再打骂女儿,但是从小到大根深蒂固的思想,使她本就对女儿在这方面看的更严苛,本来女儿失贞对她来说都是天塌了的事,更别说……此刻若不在眼前,事后冷静下来还能好好说话,但打眼看去就看见女儿睡裙下,顺着大腿根缓缓流下的白灼小溪,这幕可太刺眼了,简直心脏病都要气出来了!就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忍不住那种快要一命呜呼的刺激,也重重责了她。
“你怎么这么不要脸?”
“沈琼瑛,你是姐姐,弟弟不懂事你也不懂事?你不能教育他吗?为什么由着他胡来?这么大事藏着捂着,不能告诉我们吗?”
沈琼瑛扯了扯红肿的嘴角,还是这样,各打五十大板。即便她不认为自己有错,也不认为告诉他们能解决任何问题。
不过她已经这样了,也懒得多说,不想父母对沈瑾瑜太绝望,活了半辈子的人,余生了无期望,多惨?
倒是沈瑾瑜还算是敢作敢当,他往前挪了一步,“是我强迫姐的,不关姐的事。”沈教授的巴掌又追了过来,“你还有脸说?!”
沈瑾瑜的头再重重偏向一边,这下两边肿的对称,额头还不断淌血,其他地方也各是青青紫紫的瘀斑,可谓是满脸狼狈,形同末世里爬出来的丧尸。
而他还是倔强地继续说,“是我和别人一起欺负了姐,姐问我是谁,我逼她……她今天才……”
“你你你!——”沈教授和梅芳龄哆嗦着嘴唇,脸色越发难看,即使没受伤也没比沈瑾瑜好多少,青青白白惨不忍睹。
还有别人,那事态对他们来说就越发严重了,对于一个要脸面的家庭来说,被外人欺辱比家族乱伦还严重,至少后者家丑没有外扬。
沈教授严肃地看向他,像是不认识这个儿子了,“沈瑾瑜,你和我说实话,是不是有人胁迫你做这种事?”在父母的眼里,自己的孩子永远是好的,坏也是被别人带坏的。
他沉默了一会,最终回答,“没有。”
“我怎么生出你这么个狼心狗肺的怪物!畜牲!”沈教授抄起皮带,一下下往沈瑾瑜身上猛抽。
听听!联同外人欺辱自己姐姐?这是人干事儿?
自始至终,沈琼瑛都跪着不动,眼神麻木,即使被皮带波及,也分毫不躲,好似根本觉不到痛。
沈瑾瑜侧过身,用后背迎着皮带,死死的护住她。
第二十九章 父母抉择
如果说沈瑾瑜强迫自己姐姐还能让爸妈归结于年幼好奇,那伙同外人这件事,就真的是让爹妈都伤心到了骨子里,在他们理解里,就根本无法理解这样的事,问他为什么也不说——那自然是的,先前沈瑾瑜做这件事是为了顶着世俗眼光一直长长久久跟沈琼瑛在一起,现在都曝光在眼皮子下了,他觉得没有必要跟父母复盘了,解释了他们也理解不了,他也不需要别人的理解。
那天沈父到底没忍住,抄起吸尘器把沈瑾瑜的腿打瘸了——到底是骨折骨裂还是脱臼不好说,至少当时是打折了。
最后,一场鸡飞狗跳一直到半夜,以两个人被分开审问告终。
父母先去了沈瑾瑜的卧室,不知道说了些什么,也不知道沈瑾瑜嘴硬是否没说,那边又是彻夜一场歇斯底里的诘问打骂,但其实沈琼瑛知道,以沈瑾瑜那个性子,大概是问不出什么的。
而那边的情形,其实也没有沈琼瑛想得那么极端和僵持。
暴力已经用过了,总不能再打折一条腿,也只能想出一个切实解决问题的办法。
“这件事就到此为止。”沈思看怪物一样看着这个一惯疼爱寄予厚望的小儿子,说不失望是不可能的。
一向妻子最宠爱儿子,他就更疼惜女儿、对儿子严厉些,但是心底里也依然是都疼爱的。
没有想到出了这样天大的篓子,但是日子还得过,而青春期总有些离经叛道,除了包容也没有别的办法。如果连父母也放弃,那他的一生也就彻底毁了。
“以后你和你姐要隔开,你出国去念。三年内不要回来。”
沈瑾瑜冷静地分析,“这是不可能的。确定要我滚吗?出国去哪里?欧美法系跟我们不是一套体系,这是在逼我重新规划人生吗?”
“你——”沈思手捂着胸口半天说不出话来,但是还真是拿他被办法,儿子已经铸成大错,再偏激镇压,确实容易从此走上邪路了,也犯不着毁他一辈子。
尤其是瑾瑜现在显得更不可控,如果出了国还真不如放眼皮子底下,相比之下从小到大琼瑛一直比较省心听话。
“那就你姐走。我们会送她去留学。你不要再去骚扰你姐姐。这个年纪正是读书心用在正道的时候,过几年等你的心定性了,知道了是非好歹,再联系你姐姐。”姐弟总得走一个,琼瑛未来念艺术,这时候出国应该对学业影响不大。虽然这时候提出这个可能会让孩子多想,但是为了整个家,也顾不得了。
但是显然沈瑾瑜的内心其实比他们想的要强大很多,他抬起头,那额头的血污没处理过,还有点狼狈,但是他眼神坚定极了,“不行,我也不同意姐去国外。”姐可以去国外,但最好的时机不是现在。
沈思这就又觉得心脏受不了了,火噌噌的烧心无法控制,“你姐都高三了,你想搞什么?你害了她还不够,还想害她没书念,害她一辈子?你们的人生都必须给我走上正轨!”
沈瑾瑜偏执地抬起头,“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们的打算?你想彻底隔开我们。凭什么?你们为什么不能相信,我就是爱她这个人?跟是不是我姐无关,跟血缘无关,跟乱伦无关?”
梅芳龄也听不下去了,“你们这就是乱伦,乱伦你知道吗?”
沈瑾瑜嗤笑,“我可以不要小孩,那又怎样?碍着谁什么事?”他质问的如此理直气壮:“离经叛道的爱就不是爱吗?”
沈思都给气笑了,他是觉得自己真是今天一夜经受了一辈子的磨砺,导致他心脏竟然也强大了,也能正经跟他谈论这件禁事:“所以爱在哪里?你说爱就爱?你姐爱你吗?”
沈瑾瑜低下头不说话了。
虽然他有信心让沈琼瑛早晚能在这种控制下爱上他,但是他也是有B数的,沈琼瑛现在确实不爱他——哪怕她今天那样迫于威逼利诱稍微迎合了他。
沈思手指着他气的直抖,“好!你说不碍着别人,那你姐是愿意的吗?你凭什么凭一己之私做伤害她的事?谁给你的胆子?!”
沈瑾瑜低着头,刘海挡住了脸色,他依然倔强着,“我不同意,至于姐,我早晚会让她愿意的。”
这份执迷不悟的死不悔改真是快气死了沈思,不难猜到他嘴里的“让她愿意”是怎么个方式,他气的又想冲上来干脆打死这个孽障,被梅芳龄一把拦住,“好了好了,再打就伤了脑子了,本来就够不正常了。”
闹了一夜,两人年纪大了,确实也都累得心力交瘁,别说脑袋破了的沈瑾瑜了,就是他们都快在这冲击下脑子不清楚了。
沈思怒气冲冲,盖棺定论,“总之这件事你同意也得同意,不同意也得同意。”说完满脑子糊涂账地走了,至于女儿那边,他暂时实在无颜以对。
沈教授回避了,梅芳龄给沈瑾瑜包扎之后,又来到了女儿的卧室。
梅芳龄眼睛里有着怜悯,疼惜,爱护,自责,歉意,也有着某种腐朽的、扎根于传统妇女观念里对淫事受害者的迁怒和厌弃。
沈琼瑛知道妈妈是这样的旧观念,她并不意外,甚至能够理解,只是此时敏感脆弱的她难免有些伤心。
她的声音尽量放缓了温柔,“小瑛,我和你爸爸打也打了,骂也骂了,你弟弟已经知道错了,这件事过去就过去了。以后就不要想、也别再提了。妈妈帮你转学,市外国语也不错,可以寄宿。”
沈瑾瑜会认错吗?沈琼瑛觉得他不会的。他要是会认错,就不会一而再再而三欺负她了。
仔细想想,从小到大,沈瑾瑜也是从未认过错的,但凡惹到了她,他事后必定会来哄她,但会用他的方式,讨好卖乖,却从不来不会认错道歉。
姐姐也总是给个台阶就下,用自己的方式包容着弟弟。是不是这样的包容变纵容,纵得他不知深浅,看上的就要占有?
不,他不是不会认错,他是根本不觉得自己有错。
父母意思里的袒护她听得很明白。
从小到大都是这么恰到好处的偏心,因为她是姐姐,他是弟弟,所以她要让着他,即使她平时作为娇养的女儿看上去再受宠爱,家里的主产也毋庸置疑是在沈瑾瑜的名下。
是不是这样才养成了他肆无忌惮掠夺的性子?
第三十章 压垮骆驼的稻草
平时沈家人通通都是傲骨,不看重身外之物,这些利益之争就显得市侩,没人在意这个,全家就像世外桃源其乐融融。而此时遇到这种不可调和的矛盾,所有的不争之下的不公平便暴露了出来,让沈琼瑛血淋淋地痛和在意。
“这也就还有不到一年,你忍一忍,”妈似乎也是做了妥协的,至少考虑到立刻就走也会不利于她的前程,想让她念完高三,“以后你出国了,在国外找个男朋友,国外也不在意这些。”
妈妈似乎在为她的将来考虑,“到时候爸爸妈妈给你一笔厚厚的嫁妆……”
“德荣新街的小商铺楼也给你。”那原本是记在沈瑾瑜名下的。
呵呵,这算什么?给她的封口费吗?她是婊子吗?
“我稀罕吗?”她流着泪反问。
“你这孩子,给你就收着,并不是说……但是事情已经这个地步……”妈也很是为难痛苦,舌尖带着苦涩,“……人总是要向前看的呀。”
“这是你弟……是瑾瑜……给你赔罪的。”虽然是她一个人的意思,但是料想沈瑾瑜也不能反对,也没有立场反对。
对,收下吧,收下多好,收下就一笔勾销。
呵,妈的思虑可以理解,发生了这样的事,以后一家人全都尴尬,再也不可能像一样在一起,粉饰太平毫无意义。势必要彻底隔开她和沈瑾瑜。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她没有做错,被放逐的人要是她?是,她原本的打算也是留学进修音乐,可是她从没有打算过客居异国不回来!
沈琼瑛木讷着脸,没有出声。
像是理解她的抗拒,梅芳龄又解释道,“我和你爸爸商量了一下,让你转学也是为你好,毕竟再呆在罗兰不安全。”
沈琼瑛这才抬起头来,清凌凌的眼神因为掺了太多的杂质而变得黝黑,定定看着母亲反问道,“谁说不安全?我把他们告进监狱,不就安全了吗?”
梅芳龄一时语塞,无言以对。良久,才小心翼翼道,“小瑛,别傻了,我们是什么家庭,这种事能告的吗?”
她也不是不心疼女儿,她的眼睛也早就哭红肿了,现在视线都是一片模糊。可是事情到了这一步,总还是得断尾求生。
“那个人、或者说那些人是谁?他说了吗?”沈琼瑛转了转眼珠,侧过脸去,神情意图显得有些莫测,“我就是要告他们。”虽然想的是弄死他/他们,但是她不打算说出来,她说告,就是想最后看看,自己在父母心中的份量。
归根到底,她心中念着父母的清誉,根本不会去打官司。哪怕他们主张,她也要拼命劝下来。
她其实没有那么勇敢,要不然也不会那么多次被轮暴也没有把事情捅出来了。打蛇七寸,他们早吃准了她的懦弱。
沈琼瑛是一个小胆小鬼。
可是她能为父母考虑,也希望父母能是为她考虑的。全心全意的付出和牺牲,是需要彼此相互的。否则,又值得坚持吗?她也希望爸妈可以无条件袒护她一次啊!
梅芳龄忍不住移开了眼神,避开了她的对视,“小瑛,我和你爸爸经过商量觉得,这件事就不要继续问了。你挖出来后告他们……然后呢,他们也会把你弟弟反挖出来!我和你爸爸这辈子清高,不怕得罪那些达官显贵,但是你弟弟这辈子还长,他怎么办?顶着强奸犯甚至乱伦怪物的名头坐牢吗?”
梅芳龄眼睛里全是血丝,都快哭出血来了,“对不起,小瑛,算妈妈求你,就当被狗咬了,不要再去较真了。”
较真?呵呵,所以她的诉求在妈妈眼里这是在较真吗?
所以,父母最终选择了沈瑾瑜,牺牲了她。
沈琼瑛低着头,嘴角裂开一个淡淡的笑容,竟有几分像鬼一样的苍白吓人,“妈,我不告倒那些人,我这辈子都毁了,走不出来,我不甘心。”
“妈,我不甘心就会抑郁,你看看我,”她露出手腕被沈瑾瑜搓得七零八落的伤口,“我抑郁就会自杀,我会死的。”
“小瑛……”梅芳龄满脸都是泪。
这道难题对于她,不啻于地震中选择救石板两端的儿女,救一个毁一个,她拥抱她,泣不成声,“妈陪着你,妈陪着你啊!妈一定不会让你有事的……”
妈哭的整个肩膀都在抖动,沈琼瑛忍不住就动了动肩膀,想要立刻回抱住她,安慰她,叫她不要难过,说自己愿意,愿意走得远远的……
可是下一秒,她的动作还是被妈坚持不懈的劝导定在了原地。
“听妈的话,你就想开吧,很快这件事就忘了!妈会陪着你走出来,到时候妈给你出国陪读,”梅芳龄用力摁住了她的肩膀,也不知道是在承诺给她听,还是在努力说服自己,“对!国外很开放,尤其是法国是浪漫之都,有谁会在意这种事啊……”
沈琼瑛想不到保守古板的妈妈有一天也会用“开放憧憬”来鼓动她飞的远远的,再也不要回来,真是太讽刺了。
“我不,妈,我一定要告他们。”她低着头,凌乱的发遮盖住了眉眼,让人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语气里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坚持。即使自杀都改变不了被流放的结果,妈宁可放弃最心爱的舞台事业陪读也想要两全其美吗?她这次一定要她选一个。
沈瑾瑜那个人渣他配吗?他配吗?他不配!
梅芳龄扑通一声,给她跪下了,“妈求求你了小瑛,你弟弟还小,他将来还要读法律系,你让他背着这样的案底,将来如何有脸面走入社会,如何背着案底从事司法行业……妈求你了,求你了,小瑛……”
梅芳龄声泪俱下,几乎要给沈琼瑛磕头,沈琼瑛也哭了。
妈这一辈子台上台下从来光鲜亮丽,而这次“乱伦事件”使她第一次看到妈像一个泼妇样厮打、像一个村妇样乞怜。
妈维持了数十年的体面一夕之间轰然坍塌,现在半夜之间眼看着就生了几绺白发,眼角爬上了鱼尾纹,至少老了十岁。
虽然没见到爸,想来也好不到哪去。
到底心肠还没那么硬,她甚至想,自己真是一个坏女儿,不然为何一定要逼得爸妈进退两难?明明妈也已经很痛苦了。她一直知道梅芳龄是最要体面的一个人。
但是这一次,她不想再做好女儿了,太累了。
反正她想要的答案已经得到,她原本也没想为难任何人,现在只有她是多余的不是吗?她在这个家里现在就是一颗定时炸弹,提醒所有人发生过那样的事。
如果她消失了,一切都可以风平浪静迎刃而解了。
第三十一章 杀了我
“我要德荣新街那栋楼,我现在就要过户,越快越好。”
在这事沉默僵持了两天之后,沈琼瑛的妥协无疑是拨开云雾,好像死局迎来破棋,得以让僵持得死气沉沉的家注入了“生”的活力。
好像一切在往好的方向开始,一切马上就要迎来一个和解后的新开始,一切厄运在大团圆中烟消云散。
说是喜出望外倒也不妥,但沈思夫妇多少在痛苦压抑里得到了一丝慰藉,一袋氧气。
这件事实在带来太大的压力,使他们几乎晚节不保,难以面对女儿,因此也迫切希望尽快翻篇,各归各位。
于是一得到沈琼瑛的松口,夫妻俩说不清是想逃离这种喘不过气的家庭氛围,还是想要尽快把一切扳上正轨,几乎马不停蹄就出去房管局咨询相关的手续和打印一切户籍材料,忙的脚不沾地,恨不得一两天就把这事儿给办好。
父母都不在,沈琼瑛特意去医院看了沈瑾瑜。
他在一间单人病房里吊着石膏养着他那只骨裂的脚。
他睡着了,看起来跟她说话时乖戾的眉眼此刻舒展得像一副写意画,他的眉眼渐渐和小时候那个乖乖叫姐姐的男孩重合在一起。让人想不透这样的少年心里住着一头怪兽,在清醒的时候会做出那样丧心病狂的事。
沈瑾瑜从小就聪明沉静,鬼主意很多。
在最小的时候,他只对姐姐乖巧,然而跟姐姐形影不离,引导着姐姐去跟他玩一切他想玩的游戏。
后来有一阵子大概是小学二三年级的样子,沈琼瑛也开始有了自己的小伙伴,有了自己想玩的游戏,不再能按照他的想法跟他玩到一起去。
于是他换了策略,那一阵跟沈琼瑛争过宠,竞争过父母的宠爱。在发现姐姐毫不在意、而父母也本质性偏向他之后,他就毫无留恋地结束了这个无聊的时期。
也就是在那个时期,他试探出了每个人的底线,并成功地用在了今天。
到了青春期,沈瑾瑜又粘回了姐姐,他再次选择了诱导。他试探着她对未来的可能性,隐晦地伸出触角。
沈琼瑛不是没有意识到过于暧昧的时候,但她认为那是青春期男生正常好奇离谱的想法——因为他的身边最亲近只有姐姐和妈妈,所以等他上了大学就会明白自己的可笑。
沈琼瑛对于自己浑不在意的事可以无底线退让,但是对于某些事又很有坚持,比如婚恋观和孩子,所以她坚守着自己的底线,用自己的原则坚定地回答他那些试探到天边、漫无边际的触角。
在那之后,发现侵蚀洗脑毫无用处的他,才换了另一个方法,织了一张让人窒息的捕食网。
沈琼瑛只是觉得自己蠢,她早该警惕的。
现在他在挂着消炎的吊水,身上还粘了很多处包扎的纱布,他睡的很平静,完全没有负罪感,好像从未对不起谁一样。他的嘴角甚至带着一丝微笑,好像在做着一个甜梦。
是的,的确算是一个甜梦。父母的发现对沈瑾瑜来说也不全然是坏事,以后不管沈琼瑛去到哪里,只要还在这个家,他就可以去拥抱她,甚至因为父母的隔离,他反而更方便去拥抱她。
他甚至已经梦到了这一天,他如计划追去了国外,给了她大大的“惊喜”,然后看着她走进他为她安排的婚礼,在前半生的物尽其用之后,他踢翻了硌脚的石子儿,然后只有他们两个人,他终于完全实现了对她身和心的占有,他抵死要她,要她……
沈琼瑛的眼神厌恶地从他支起帐篷的下半身移开,看向他的脸。
说起来,从事发至今,好像不管怎样的境地,哪怕被父母发现,他都是那么镇定,好像一切尽在可调整的计划之中,没有一丝顾忌。
她更相信,如果她在这个家继续停留,那么这一切远远不是终点。
好像不管一时意外怎样的脱轨,他总有胜券在握的办法。原本该出国的是他,可他就是有一百种方法说服父母,用前途做赌注迫使他们改变了主意。
她的人生被他规划的死死的,如果她留下来,她相信,她要去的国家、要念的专业、要邂逅的人,都会被他拿捏得死死的。
她的手就轻轻覆盖在他的脸的上方,有一个瞬间,她真的想捂死他。
他怎么可以在毁了她的人生之后还睡的这么心无旁骛呢?还做着他乱七八糟的淫梦?
但是手掌的阴影让沈瑾瑜很快从警觉中醒来。
看见她过来看他,他的惊喜一瞬间跃然脸上,“姐!你怎么来——”
但是话还没出口,就被沈琼瑛凉薄的话堵回了嗓子眼里。
“沈瑾瑜,你很高兴吧?”她俯视着他,毫不掩饰刻薄地冷笑,仿佛躯壳里那个胆小怯懦的她已经被驱逐走了。
她边说边自顾自麻利地动作,把他的手机扔进了马桶里,把他的病床推离了床头按铃,然后看着他孤岛一样躺在房间中央的床上。
她就好整以暇,像一个审判者一样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沈瑾瑜脸上跃然的神色慢慢凝住,意识到不对劲,“姐,你想要做什么?”
“别叫我姐!”她看怪物一样看着他,眼睛里是无法遮盖的厌恶,“我多看你一眼都嫌恶心!”
在察觉自己可能将要受到伤害的时候,沈瑾瑜反而镇定了,还是那副浑不在意的样儿,就像当初被她发现真相时一样,好像没有什么能伤到他难倒他,“我说过了,瑛瑛,除了不许你伤害你自己,你做什么都可以。”
他甚至自己一把拽掉了手背上的针管,因为拔得太急,带出了一串血珠,“包括杀了我。”说着,他想去伸手够她近在咫尺的手。
第三十二章 后会无期
沈琼瑛心头一动,错开他的手,双手掐住他的脖子,死死地收紧,一边观察着他的表情和反应。
他果然没有挣扎,就用他肮脏的眼神看着她,好像她是他的所有物。
看的她很烦躁。
她用足了力气,以至于手指因为过度用力而发抖,额头也渗出了细密的汗。
直到他呼吸不畅,脸色泛青、发紫,两只手死死揪住了床单,像弱小的虫子,唯一能动的脚也开始屈伸乱蹬。
原来这就是欺凌弱小、施虐发泄的感觉吗?她心里有一丝夹杂着压抑的病态快意。
可是他的反应又让她的那一丝才刚刚升起、还没咂摸出味儿的快意戛然而止——直到他整个人快要陷入昏厥,他仍然没有反抗。
他甚至溢出一丝满足的怪笑。
沈琼瑛也出了一身冷汗,她又痛快又痛苦,眼神挣扎,她像是意识这才从幻想中抽离到现实,最终堪堪在他昏厥前收了手,看着他像快溺死的鱼拼命呼吸喘气。
“你舍不得杀我,瑛瑛。”他青紫着脸,笑得像个末路狂徒。
“我只是犯不着为你赔一生罢了。”她冷哼了一声,往后退了一步。在他伤害她并且执迷不悟的那一刻起,她就早不再当他是弟弟了。
她突然翘了翘嘴角,揭破了他的打算,“你希望我杀了你,然后我也疯掉了,继而死掉了,我们都死了,我也不能和任何人在一起了。”而现在的她,确实也经不起更多波澜了。
“你觉得这样我就是为你殉情了,是你一个人的了。”她已经能摸得着他的思路了。
“可是我不会让你得意,”她笑了,好多天没笑得这么肆意,“我知道你不怕死,所以我为什么要为你脏了手。”
她亮了亮随身的背包,脸上是没被他侵蚀的、独属于少女的清爽明媚,眼里的杂质驱散后,只剩星空般的澄澈,“拜你所赐,我要走了。”
“你去哪里?”他的脸色沉了下来,想去拿手机,可是才想起手机被她扔了。
好像有什么事情在失控。
“沈瑾瑜,你是不是以为,以后不管父母怎么安排,你终究可以找得到我,掌控到我,让我处于你的阴影之下,按照你的规划生活。你有无数个陷阱在等我,所以你根本就不怕。”
是的,没错,他早已把一切都计划好了,很快就会出国去找她。
这一辈子,她什么时候结婚,找什么样的人结婚,能不能生孩子,生谁的孩子,都已经在他周密的计划筹谋之中,他不容许有意外。
哪怕眼前作为高中生的他还没有这样的能力,可是不出三年,他们就可以稳稳妥妥控制住一切。至于还不周密的眼前——瑛瑛那么懦弱胆小,她保守谨慎到连修学旅行都没有参加过,这样的她,是不会跳出计划外的,她注定只能在股掌之间挣扎。
但是他看到她豁出去了似的笑容,让他感觉很不好。
她一向很内敛,很少这样大笑。
一时间好像有什么脱离了他的操控,让他心跳急剧加速,脸上的淡定再也绷不住。
“你就一个人永远在这里,最好断了你的腿,哪里也去不了,”她的话带着上挑的语音,像是欢乐的出笼鸟,“我要走的很远很远,以后你永远找不到我。”像是想起什么,她慢慢补充道,“哪怕是死,我也会死的远远的,让你连腐烂的尸体都挖不到!”
他的眼睛猩红,死死地盯着她,好像要用眼神把她缠绕在原地,又好像纯粹是听不得她形容的那些糟心场景。
“哦对,还有,”她像是故意说给他听,说得逐字逐句,“像我这种单身女性,去了孤单的异地一个人肯定不方便,我又不丑,很快就会有人来追求我、帮我、关心我……我会在另一个地方,很快就找一个爱我的我爱的人,我会很快就结婚,生孩子,然而……我的未来跟你没有半点关系。”她恶意地微笑着,无视了他拼死想要抓住她的手,给了他会心一击,“最重要的是,我的丈夫一定会很爱我,不容许你这种下流的杂碎靠近我。”
无牵无挂的沈琼瑛可太知道怎么打击沈瑾瑜了。
他的确不怕死。而她现在说的那些话,哪怕知道是她故意用来气他的,光是想象有那样的可能,都让他身上每一处血液叫嚣着倒行逆施和残杀毁灭!
她脸上挂着的刻意幸福的表情,眉眼里活跃着生机勃勃的憧憬,都让沈瑾瑜觉得刺目不已,如果不是现在不能动,他真的想起来身体力行地肏她!看她还敢不敢说这么可怕的话!
“过来。”他眉眼阴沉,脸上的乌云像是要马上凝结为冰雹,恨不得惩罚她一百遍,“乖,你不是想知道那些人是谁吗?”
出笼的鸟还怎么回得去呢?除非她斯德哥尔摩了。
何况她又不傻,已经看透了他故技重施的把戏,“你自己憋着吧,我已经不想知道了。留给你自己慢慢享用吧。”
意识到事情的脱轨,沈瑾瑜第一次尝到了无能为力的滋味。
当布娃娃的脑袋绷不住了,“咯嘣”一声,彻底掉了,她就再也不是那个被他随他心意“制裁”摆布的布娃娃了。
如愿看到他扭曲得几乎控制不住痉挛的脸,沈琼瑛心里简直畅快极了。
“以后这个家、爸妈、还有你死也不肯供出来的那些人,都留给你了,都是属于你一个人的了,我全让给你了,沈瑾瑜。”她戴上了黑色的棒球帽,压了压帽檐,转过身再也不回头,“后会无期。”
在这一刻,她终于能将他脸上无时无刻不在的波澜不惊撕的粉碎。
“姐!姐!姐——!”他的表情终于因为这意想不到的结局,在这一次交锋中破天荒变得绝望扭曲气急败坏,他想去叫医生,可是根本够不到按钮,想去追她,可是脚又痛又沉,根本一下都挪不动。
沈琼瑛把门重重地带上,隔绝了他惊惶失措的喊声。
她听见有什么重物重重落在地上翻滚的声音,可是她一步也没有停顿,走的很安心,再也没有回头。
第三十三章 十年白驹
沈琼瑛无法面对这样有了瑕疵的父母,也无法面对暴徒沈瑾瑜,更不愿意作为受害者被驱逐,所以她选择了离家出走。
她用那种洒脱快乐的方式,买了车票,流浪去往南方的遥远城市,彻底割裂原生家庭。
快乐吗?其实也并没有多快乐。
因为一切快乐的基础都要建立在物质之上。
而离家出走的时候,她身上只有当周还未来及充卡的餐费,她用仅剩的零钱用来买了车票,就几乎所剩无几。
只是那一刹那破釜沉舟的快乐而已,接踵而来的就是铺天盖地的现实辛酸。
她当时只是觉得,死就死吧,反正她也不想活了。
但是流浪还不是最可怕的,被强暴、被轮暴都不是最可怕的,可怕的是——她怀孕了。
她的肚子一天大过一天,忽略那些雪上加霜的妊娠反应,即便不是很懂,她也知道这是怎么了。
她恐慌的无以复加,因为无法预知这个小孩是不是畸形。
她虽然不知道每次轮奸是不是都换了人,但是却也知道大概每次沈瑾瑜都是有参与的,尤其最后的几次都是单独跟他!
她没钱检查没钱堕胎,卖场理货员,市场送菜工、苍蝇馆子刷盘洗碗……什么都做,她甚至寄希望劳累可以杀死这条小生命,可是没有。
无他,它太倔强了。
那时候她住着大排档的廉价宿舍,吃着客人每天剩下来的残羹,哪怕大部分都是烧烤炒方便面之类毫无营养的垃圾食品,可是这个小生命还是一天天健康长大了。
于是她又失业了。因为大排档老板之前不知道就算了,现在知道了怎么敢用大肚婆做体力活?也不敢让她生在宿舍里。尤其是她那副恨不得卖体力动胎气大出血的架势,更是让人暗暗心惊,哪里敢用她。
好在她近六个月下来省吃俭用的钱够她租下城中村的廉价出租屋,也不需要办理麻烦的手续,在那里她安然度过最后三个月,一个人分娩,生下了沈隐。
说实话,就算有钱她也不敢去医院分娩,因为过去的身份早已被她抛弃了。
不幸中的万幸——他是个健康的孩子。
虽然长大后眉眼越来越像沈瑾瑜,尤其是那双清冷如凝墨般的眼睛,更像是跟记忆里那双拓印下来的——但是外甥似舅,也不是没有可能。
毕竟跟沈瑾瑜生的孩子大概率是怪胎,是畸形,是活不成的。沈琼瑛并不认为不幸的自己会碰上侥幸的意外。她始终相信,沈隐应该是其中某个参与轮暴她的人的种子。
她怎么可能给沈瑾瑜那种人生孩子呢?绝对不可能!
这个孩子,也算是给她带来了另类的生机。要知道从离家出走之前,她已经处于抑郁之中,很多次差点结束自己的生命。假如这个孩子是畸形,她大概真的会带着他一起跳河去死。
可是既然这个孩子是健康的,她的责任心不允许她逃避。当生计都成问题的时候,再加上要负担起另一个小生命,她就再也没有时间去发散个人情绪,那些往事也在忙碌间仿佛离得很远,只会在噩梦里登门。抑郁症就这样不知不觉搁浅。
这十年,她倒也不算吃过太多苦,但是头两年却是千难万难的。
幸好没遇到过什么坏人,除了遇到孕晚期赶走她、怕惹麻烦的大排档老板那种冷漠的普通人,她也遇到过,在孩子一两岁她不得不出去赚钱养家时、主动帮她带孩子的房东奶奶,还有总是因为心疼给小沈隐做私房小灶的邻居老阿姨。
不然沈琼瑛一个带着孩子的新手妈妈,是不可能顺顺利利找到工作,在异地活得下去的。
幸好她还有钢琴这个一技之长,还被梅芳龄熏陶过能登台唱两句,在最艰难的时候,她靠着做私教、在餐厅表演、去茶楼唱戏,撑下了艰难岁月,母子俩免于挨饿受冻。她气质好能登堂,免于风吹日晒,免于被生活磋磨吃苦,心思又纯净一如往昔,是以这么多年容貌几乎没什么变化。
而因为很长一段时期没有身份证,她对工资要求不高,还好大部分老板算通情达理,并没有苛扣什么,再加上她形貌条件极好,业务也过关,都对她很是宽松。
好在这些场所格调还可以,遇到的客人也都比较有礼貌。有过追求者,也有过纠缠者,但是大部分还好。
后来沈隐也就慢慢长大了,沈琼瑛偶然遇到了旧人。
十年后。
云台市金鼎写字楼街角的莫兰朵咖啡厅。
一位长发披肩的女士在演奏,她穿着一身水色的纱质礼裙,其实她的表情很婉然,但似乎骨子里却透出冰菱那种、冷到极致反而泛着蓝光的美,让人不敢贸然搭讪。
气质若临水照花般清冷娴静,时而紧闭的眼眸一旦睁开就是一袭绮梦流星。
她的手指弹跳自如,像是为钢琴琴键而生长,一曲《梦中的婚礼》从指下倾泻而出。
她手下的曲子缠绵悱恻,又似乎带着深入骨髓的痛楚,想要捕捉,又觉那种感觉说不清道不明。
美好的事物自然引人欣赏,不时有人往钢琴边的小桌上放置小费。
沈琼瑛渐渐抬起头,手下的曲子刚好滑落尾声。看见旁边站着一位大概四十的外籍先生,抱着一束花似乎在等她结束,花束里还插着二十美金。
“您好?请问您是有期待的曲目吗?”她接过花束鞠躬答谢,礼貌客气地问道,“我可以为您演奏。”
那位先生大概是一位单纯的钢琴爱好者,所以并没有为她周身的疏离清冷所慑:“我觉得您弹得很好,当然气质也非常好,我来过这里十八次了,听到过这首曲子重复三次,只是我有一点疑惑,我以前在别的地方听到这首曲子都是梦幻而伤感的,有轻快又怅惘的,伤感中却不失圆满的……为什么我觉得您弹奏这首曲子总是很让人绝望落泪,甚至心碎使我疼痛,我很好奇——您理解中梦中的婚礼是什么样的呢?”
“梦中的婚礼?——”沈琼瑛陷入了恍惚,她自认为是没有未来的人,圆满?这辈子都不可能圆满了……
曾经16岁的她,自然也是幻想过公主一样被人宠在手心里、满城盛开红玫瑰的盛大婚礼的,有白鸽,有教堂,有水晶鞋和钻石镶嵌的婚纱,还有斯文俊秀的一个他,那真是童话一样美好吧……
至于现在,对于一个无根飘萍的人来说,她梦中的婚礼,大概是“不可言说,永远只存在于梦中”吧!
用情感失败有失专业的措辞歉意打发了那位好奇心旺盛的熟客先生,沈琼瑛合上琴键盖,去更衣室换好衣服,穿过大厅正要离去,就被一道似乎略带迟疑又深感意外的试探呼唤声定在了原地
“瑛瑛?!”
第三十四章 故人叹
她的本地朋友很少,因为她一惯的不安全感,总是跟人下意识保持着安全距离。
关系好到能叫她“瑛瑛”的人太少了,少到这十年几乎没有。
就在她极力思索会是谁的时候,身后穿着齐肩露锁骨小黑裙、曲线窈窕的女人疾走几步靠近,似乎生怕她跑了。
她摘下了墨镜,露出一张妆容精致的脸庞,看着就眼风凌厉气场逼人,却在触及她的那一刻柔软了下来,声音带着十足的不敢置信,“瑛瑛!是不是……你?”
“佩仪,是我。”她一阵恍惚,竟像是感觉两人又在十六岁的校园一起上学放学,穿越了时空。
她不由发自内心笑了,像带露的百合花一样。
十分钟后,两人在餐桌两旁落座,面对面一眼不错地对视,竟都久久说不出话来,索性慢慢平复心情。
对视了一会儿,不需要什么解释和赘述,两人都不约而同哭着笑了。
哭是因为替她心酸,笑是因为看见她真好。
好朋友就是,无论过了多少年,在相遇之时你们依然没有隔阂,还是那份心情。
以为横亘有太多误会,但是见面才发现,一切尽在不言中。
“你还是老样子,跟十年前没差,我都要嫉妒你了。”姜佩仪故作抱怨。
“你倒是变了很多,冲击性太大,如果不是你叫我,我真的是认不出了。”沈琼瑛摇头叹息。
两人再相视一笑,都是唏嘘不已。
姜佩仪揩了揩眼泪,“我托我爸爸问过叔叔,说你出国了,走得匆忙,但是我给你手机打不通,邮箱发信件你也都没回过。”她唏嘘叹了口气,有些难过,“我还以为你生我那么大的气,跟我彻底绝交了躲着我,害我都不敢再过多叨扰你了。”
沈琼瑛光是听她这样说都有些能理解她当时的难受,轻轻地抓了抓她的手以示安抚,“哪有的事,无足轻重的小事而已,怎么会不理你。”
沈琼瑛虽然比较冷淡,但对她这个朋友也算是掏心掏肺,跟小器确实联系不到一起。
姜佩仪松了口气,欲言又止,终归还是问了,“那……你怎么会在这里?”
沈琼瑛眼神恍了恍,“我那时候……因为跟家里闹矛盾,离家出走了,谁都没有联系。”
姜佩仪伸手握住她的手,“这么多年过去了,我相信你,一定是天大的矛盾,不可调和。”
她似乎陷入了回想:“你这脾气,从来也不会任性,当初我叽叽喳喳麻烦多多,连我妈都烦我,都是你迁就我比较多。我相信若有什么,也绝不是你的错……只是苦了你了。”
好友曾经是多骄傲的人,她的人生本不该这样搁浅。
沈琼瑛从来也不是那种叛逆的人,不是天大的委屈她为什么会离家出走?而沈教授夫妇也很理智有修养,很难想象那样的父母会怎样触犯到孩子。
不过……
她没有说的是,沈家夫妇一直生活如常,除了看起来更加与世隔绝,家庭氛围不大和谐,略显压抑沉闷之外,跟一般的三口之家似乎也没有太大的不同。
在对外说了女儿出国留学移居后,对其它状况缄口不提,也从未听说过他们出国探望女儿,这就意味着——她的父母完全没有寻找过她,又或许找过,但是出于某种考量,藏着掖着没有大张旗鼓,不管是因为什么样的内情,总归都有些过了,也许本心里,是不那么迫切期待好友回去的。
就冲这一点,她也站在好友一边,所以她更不会多嘴劝和了。这其中若有误会,父母的失职也必然是第一位。
沈琼瑛笑了笑,觉得她还是那么熟悉的姜佩仪,忽然又低头落了泪,“谢谢你,佩仪,谢谢你站在我这边。”经历了这么多,才知道一个完完全全站在她这边的朋友是多么难能可贵,跟这相比,血缘亲人又算什么呢?
姜佩仪心疼的看着她,“其实你可以来找我的!我们是好朋友,我也希望你过得好,如果是需要我付出很多,我或许也要为家族权衡一下,但一点钱财,可以帮到你,对我也不算什么。你实在是见外了……你不应该不来找我,你实在是低估了我们的交情。”
沈琼瑛摇了摇头,含糊带过,“我那时候怀了孕,也不知道生下来的是个什么,都没想活着了。”虽说不期待这个生命的到来,但无疑作为一个健康婴儿的沈隐,还是激发了她的生志,让她被拴住了,不得不为了对他负责而活下去,渐渐的,也就走出来了。
而她也似乎从那个胆小懦弱的少女,变成了万事靠自己都可以解决的女人,变成了凭一己之力拉扯一个早慧小男孩长大的母亲。
何况她没有说的是:她离开的时候,处于极度崩溃抑郁之中,几乎不相信身边任何人,包括闺蜜。
连亲弟弟都可以帮凶,连亲生父母都可以选择牺牲她,还有谁不可以?
但是这些混乱失序的怪圈,都已经过去了,她已经走出来了,就没有必要再对姜佩仪说了。
而且……那时候她已经决定和姜佩仪疏远决裂了。谁知道这个傻乎乎的姑娘还是不计前嫌一如往昔?
第三十五章 姜佩仪的帮助
“当年我……”沈琼瑛为难地咬了咬唇,心中认为,虽说真实原因不可说,但是到底算是根毛刺,怕她介怀,“我那么说你其实不是故意的……”多的苦衷她也实在不能透露了。
“我知道嘛,”姜佩仪体贴地打断她,“当初你是为了骂醒我,你难得刀子嘴豆腐心一次,不是对我恨铁不成钢,怎么会那么为我考虑?”
沈琼瑛脸色舒展开来,释然地笑,“你能这样想就很好。”
虽然是另有苦衷,但是她的话也不算无的放矢,当时她确实不看好他们两个。
“你们后来……”沈琼瑛试探地问道。
姜佩仪摆摆手,“我听过你的话没多久,还是觉得你说的或许是对的,当时我心里确实还是有些疙瘩不甘心,我跟我妈也谈了心,她说你这样说才是真正的朋友。”
姜佩仪对自己妈妈和沈琼瑛一直都有种谜之信任,尽管她们两个一强一弱完全没有共性。
既然两个人都这么说,于是她选择了遵从,刚好借着高三复习收心也戒了游戏,跟那个汪云城说了byebye,再后来,她果断处理完后过了扭扭捏捏的别扭期,想要跟沈琼瑛和好,已经满世界找不到她人了。
“说来好笑,当时跟他分手的时候,他还放狠话让我不要后悔,”这时候的姜佩仪已经很有她妈妈的风范了,举手投足也充满沉稳的精明。
嗯,没错,姜佩仪从母姓,姜氏集团是她妈一手打下的江山,她爸爸是一位考古专家,跟沈思还算有几分拐着弯的香火面子情。
所以那时候,她才能借着爸爸的渠道从沈琼瑛家打听些消息。
要知道沈思和梅芳龄原本就不大跟商人权贵打交道,沈琼瑛在罗兰消失后他们就更是对这些人退避三舍敬谢不敏。
“还别说,前阵子我还真在酒会上遇到这个人,皮相倒是不错的,不然当初也不能钓鱼钓到我身上,现在又傍上了富婆拉到了投资,还真的在云台这边拉起了一个科技公司,专门做游戏app,”她抿了口咖啡,眼里带了丝不屑,“他不过一个刚过天使轮的小公司,好像多大的本钱,抖得跟男频男主角似的,还挽着他那位48岁的‘女朋友’过来找我碰酒。”
“结果我妈妈过来,那个老阿姨还不是要给赔笑脸。”她得意的两根眉毛都飞了起来,终于有了几分沈琼瑛记忆中的样子,“你是不知道他当时表情有多膈应多不甘心。”
后来好一阵子,那家伙还想重新攀附她,大概也没想到,当年本以为是个普通富家女,结果是个真集团千金,终归是意难平想走捷径,纠缠了她好一阵子,可算是连她当年那点隐隐的不甘心也全都消磨殆尽。
可惜能看上他的是十六岁的姜佩仪,二十六岁的姜佩仪阅人无数,是绝无可能了。
不过这些不愉快的事,就没必要告诉好姐妹了。
沈琼瑛听她说的生动诙谐,又见她得意的小模样完全就是念书时候的古灵精怪,也是忍俊不禁。
“所以我算是悟了,在这个圈子里,要赢得尊重,还是要自身有能力有实力有权力。”她感慨的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她天生烂漫主义,在那之前,她其实并不想像妈妈活的那么累,抵触逃避却不代表她无法做好。事实上,她一旦上手,就进步飞快。也就是从那时起,她开始认真仰望母亲,她再也不排斥接手家里产业和商业联姻。
沈琼瑛打趣道,“所以我现在得叫你小姜总了?”
“别说我啦,我这虚度光阴没什么意思,成天就是签字签字,出差出差,开会开会,人都变得不可爱啦!”她俏皮地眨眨眼,“你刚才是……即兴表演吗?还是……”她迟疑了一下,显然想到了刚才钢琴边上放置的小费。
沈琼瑛淡笑着摇了摇头,倒也没有被拆穿的难堪,反而淡淡调侃自己,“哪里有什么即兴表演,我现在靠这个谋生呢。有个一技之长也不错,好歹我那时的十八般才艺可全轮番用上了。”
姜佩仪有些吃惊,听她说的奇怪,却知道这是她的伤疤,现在久别重逢,也不是深挖细问的时候,就没有多说,“你这么做兼职也不是个办法,云台市靠南海,经济发展环境倒是比我们亓东市还要活跃许多。”亓东市是北政经中心,也靠海,但是靠的是东海,论通航开放环境跟云台可没得比,而且云台五年前原本还有些历史遗留性闭塞,这两年偏有文件下来,要建成自贸试验区,很是吸引了一批嗅觉灵敏的商人。
要知道,南海沿线港口已经开发的饱和溢出了,唯有云台市,之前因为政策不明,令人顿足观望。如今探到了风声,自然是一拥而入抢占先机。
姜氏主营食品,其中也包括水产类零食,自然也不甘其后,这也是她如今频繁两地奔波的原因。
“钱放在我这里也委实是浪费,我也不大喜欢倒腾理财。我投资一笔钱,算我借给你,你经营一家商铺,铺子我帮你找,刚好我老公在云台市有置产,解决个铺子还是容易的。然后还款按理财利息来,不盈利不用分我红。什么时候盈利什么时候还钱。”
这点钱对她不在话下,但她知道,直接塞钱塞卡的话,沈琼瑛是不会要的。
“就当我懒,你帮帮我!”姜佩仪眨了眨眼。
沈琼瑛知道姜佩仪是好意,却还是没有开口答应。
她自尊很强,十年里最难的时候没有找过她,现在日子过得还算可以,自然也不会觉得有受接济的必要。
她这一犹豫姜佩仪就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又是心疼又是无奈,真是对好友这性子又爱又恨。
十年的时间绝对不短暂,有太多因素和苦衷会把一个人变成另一个人,甚至变得不像人。
而如今跳出藩篱修成正身的姜佩仪眼毒得很,三言两语就看得出,沈琼瑛还是当年那个沈琼瑛。
能把短短三年的友情延续至今毫无磨损,如果不是因为对好友的本性和为人把握至深,姜佩仪也不会是一个到处慷慨解囊的傻大姐。
继承人是继承人,人心是人心。
但正是因为笃定她的为人从来不会变,所以友情也会永远保鲜。
第三十六章 可贵的纯&残酷的真
姜佩仪可都是集团副总了,倒也不算拿她这臭脾气没办法,索性俏脸一沉,“瑛瑛,你自己苦就算了,你还养着孩子,叫我怎么放心?我是帮我外甥,又不是补贴你的,你可不能自作多情替他拒绝。”
她想着沈琼瑛当初怀孕的事,虽说不知道内情也不好问,但世间父母总归也是爱着孩子的,这么说也算是另辟蹊径,“你自己也是吃过苦的人了,也都晓得父母都想给孩子最好的。至少孩子出息的话好歹给准备一笔出国留学金吧?或者孩子更优秀的话,你总不能耽误了他做自己想做的事?创业基金得有吧?万一穷养给养成汪云城那种不择手段的货色……”
得,瞧沈琼瑛这毫不避讳的样子,是真的不在意汪云城了。
沈琼瑛忍不住笑了笑,又叹了口气。她对沈隐倒是没有那么无私的感情,但是佩仪说得对,为人父母者,确实该力所能及,哪怕不喜欢,这也是责任。
责任心,是她生命中持续为之所累、却永远不能抛弃之重。
再想想佩仪和她,十年前距今差距翻天覆地。
十年前,佩仪还因为恋爱的事被她训得痛哭流涕,十年后,她的气场已经判若两人,稳稳压她一头。
说好听些是她沈琼瑛一直延续了少女象牙塔里的天真单纯,不染尘埃,但说的不好听,是她没有足以匹配这十年的积累,且情绪受过创伤又自我封闭,种种不同,两人的人生轨迹和社会阅历都已经不再对等。
密友之间自然不会计较这些有的没的,但她确实不应该拖着沈隐也像自己一样了。
沈隐早慧,即使不喜欢他不爱他,也不该放任他流于平庸。
“行吧,我替沈隐谢谢你这个小姨了。”
姜佩仪这才笑了,还是忍不住白她一眼,“瞧你这清高的小样儿,我都感觉我这是在逼着要包养你、逼良为娼似的。”
沈琼瑛知道姜佩仪是玩笑自然不会生气,也摇摇头感慨失笑:“真是士别多年刮目相看,我也瞧你现在把‘恩威并济’拿捏得死死的,不愧是小姜总了。”
姜佩仪挑眉,“雷霆雨露皆是君恩,那你还不快受着谢恩?”
沈琼瑛心知姜佩仪是铁了心帮她,话说到这个份上,自然无有不应,长长叹了口气,“佩仪,我……”曾经她不相信全世界,怨恨提防着所有人,没想到姜佩仪对她还是和念书时一样的真。
姜佩仪不怕和她恶声恶气开玩笑,但怕煽情惹她伤心,哈哈一笑揭过,“可别谢我,你做这样儿我还以为你仙女下凡爱上我了呢!”
沈琼瑛忍笑,也好奇谁能拿捏得住她,“仙女下凡再送上门,那也要你俏董永未婚才行,所以你结婚了吗?老公……对你还好吗?”
姜佩仪轻松又讥讽的一笑,“妈妈老朋友的儿子,能怎么样?各玩各的呗。”看沈琼瑛吃惊的样子,她又满不在乎道,“他私下经常出入商业应酬,养生会所,可没少玩女人。”
其实妈倒也没强求过她联姻维持现状,只不过现在的姜佩仪野心勃勃,并未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妥。
看着好友有些担忧不忿的样子,她又嗤笑一声,“不过我也没闲着,我包了个小明星,就是最近演《问道修仙路》的那个男三号魏笙,喏。”
她拿出手机翻照片给沈琼瑛看,沈琼瑛瞄了一眼,挺眼熟的,一个看起来人畜无害的男生。
“他看起来比我们小?”沈琼瑛咬了咬唇,有些迟疑,“适合结婚吗?”
姜佩仪捂着嘴咯咯直乐,“我的小瑛瑛你怎么这么可爱,都社会这么久了你还是这么保守天真,结什么婚的,多俗!”她将新上的甜品挪到沈琼瑛手边,“尝尝这道杏仁哈沙,好像是这家招牌,看起来不错。”说着又再次端详了下好友看起来玉雪懵懂的面孔,“啧啧,我倒是放心了,看来你这些年虽说吃苦,却也没有吃亏。”
沈琼瑛红了脸,不知道说什么好。不得不说,姜佩仪从一个烂漫主义变成利益至上,这反差太大实在令她吃惊。如果不是联姻,如果是自由恋爱,她那样的女孩子,一定会过的像风一样自由自在的,很快乐吧。
但也难说,瞧她现在也挺乐在其中。只不过作为密友总会觉得彼此方方面面都值得更好的。
“那些演员都是很现实的,你不要陷进去了。”沈琼瑛只能这么劝她。
“放心,”姜佩仪笑了笑,透着几分女商人的精明世故,“我也不是当年的我了。”
不得不说两个人似乎调了个个,十年前,两人之间姜佩仪天真,沈琼瑛更像个姐姐,而现在,沈琼瑛似乎还保留着几分单纯,姜佩仪却超速成长圆滑起来。
于沈琼瑛而言,这种落差时刻提醒着她野草样自由生长毫无规划的十年。
纯然固然可贵,却也意味着在她人生最好最有意义的阶段,时光的停留和人生的断层。
若不是她灵魂本我的自尊和坚韧,换一个人都也许会因为这种落差而自怨自艾郁郁寡欢。
这是她难能可贵保有的纯,也是残酷现实赋予她的真。
第三十七章 梦醒时分
因为这个梦太长太长,醒来已经是九点半了,她很久没有起的这么迟。
沈琼瑛从梦中醒来,抱着膝盖看着窗外,那种恍恍惚惚的不真实感,险些使她以为,跟佩仪的邂逅重逢也是她美好愿望所化作的绮梦,是来覆盖掉她那个可怕噩梦的。
她的目光落在窗外,外面的流动早餐摊位刚刚要准备收摊,城市的公交车载着一辆辆为生计劳碌的人们奔向不同的站点,他们都是生机勃勃的,有着明确未来的人。
她有些茫然,忍不住想象着,如果没有当初那些事,她的人生会怎样?
大概会出国留学成为一名钢琴师,然后回国争取进入国家高等乐团。虽然父母希望她做钢琴家,但是她其实没有那么大的野心。
一个不算是上流社会,但是处处充满饱满色彩的人生。
不过想到这里她驱逐了脑海里的不甘,与其想着“当年的事没有发生会怎样”,不如想着“如果没有遇到佩仪会怎样”,她遭遇了坏事,也总是遇到好人不是吗?
太斤斤计较的人会不幸福的。
32岁,在陌生的城市有着自己的房子,还算喜欢的自由营生,连那个儿子也马上就要成年脱离关系,她应该感到前所未有的放松。所以她应该想想好的事,为什么总要钻牛角尖呢?
能够摆脱那些恶魔,获得自己的人生,走上了梦寐以求的正轨,难道不是最大的成功了吗?
直到她的目光切切实实落在房子里每一寸墙壁上,才完完全全确定了梦中一切的真实感。
如果没有六年前佩仪的出现,她不会在她帮忙下落下一份新的、易名为“沈琼璎”的身份和户籍,也不会有能力开了属于自己的书吧,买下这栋属于自己的房子,更不会在衣食无忧后义无反顾地读了云海大中文系自考,现在她的学业已经到了尾声,她又在为提升学历充实自己而努力。
而夜深人静的时候,她也没有闲着,她像海绵一样不停的读书充实自己,在看过了那么多书之后,作为一个娴静不善言辞的人,她又闲不住尝试着用文字写作勾勒自己的心语。
这一切都是真的,她的生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她得以隐姓埋名,真正在这个城市重新开始。
所以她的人生,出现过人渣,也出现过天使。她更不该总是守着噩梦画地为牢出不去。
趁着从梦里带出的那种真实感,她忽然涌起一股强烈而悲壮的豪情士气,一鼓作气打开电脑,将一个word文档命名为《荆棘地狱》,也不知抱着怎样的心情,开始敲下一串串流畅的文字……寇寇号:二三0二0六九四三0文字里,润色了她曾经的经历,饱含女主人公在那种经历下的坎坷磨砺和真实心境。
借着噩梦后的阴翳一口气敲下数千字,也不知是这个梦太真实,还是因为写作又加深了感触,她摇摇头,想要把那些负面情绪割裂出脑海,心想:大概是断药太久也没有去看心理医生,所以情况又有所恶化,加上谈了恋爱之后生活有了很多新的变动,这些刺激或许对她有利,又或许不利,她今天是该抽出时间再去检查一次了。
想到这里,沈琼瑛立即拨通了宁睿的电话:
“喂,宁医生吗?我是沈琼瑛。”
“对,是好久了,我觉得最近情况似乎又有点不对劲,我想待会过去看看,有没有必要再开些普萘洛尔。”
“好的,我这就打车过去,大概十点二十左右到。”
挂了电话,她洗漱完毕,收拾好自己,准备出门,就见沈隐也起迟了,一向整齐的头发有点散乱,细碎地随着薄汗贴在额角,他正站在客厅拿着一杯凉开水在喝药。
她的脚步顿了顿,用平板的语气述说着程式化的关心,“你生病了?”
他有些无语地看了她一眼,像是不能理解她为什么还能这样若无其事地粉饰他们名存实亡的亲子关系。
沈琼瑛又问,“要不要紧?需要请假吗?去不去医院?”听听,简直条理地像一个管家。
晨起的沈隐已经恢复了平时的冷清,跟沈琼瑛的气质竟有些如出一辙,好像昨晚求抱抱的人不是他一样,“不用你管。”
沈琼瑛皱了皱眉,想要用手去探探他的额头,被他格挡开了,语气有些不耐烦,“我又不是傻子,要是发烧我会自己去看校医。”
这女人简直可笑,昨天冷酷无情地跟他划清了界限,现在又装模作样释放母爱了。
如果她昨天没有说出那句断绝关系的宣判,他会愧疚、自责、检讨……尽自己的所有心疼她、理解她、爱护她。
可是现在这样算什么?
她心肠那么硬,还需要他的可怜吗?他并不需要她机械虚伪的关心,而他想要的母爱,她却一丝一毫不会给他。
哪怕她自认为这是她的责任义务,可是他不需要她这样,给了人希望又让人绝望!
倒还不如一直不管不问得好。
沈琼瑛顿了顿,也没有强求,他们学校的校医院其实比外面普通的诊所还要好些,一般的发烧感冒也没什么不放心的。
“那行,如果有事随时给我打电话。”她换了鞋冲他点点头,又在鞋柜上特意给他留了几百零花钱,这才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