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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棒槌 / 2022/10/09 14:34 / 2459 / 15
【小说】战无双

大棒槌 / 发表于: 2022/10/09 14:38:13

第十二章 剑圣(下)
  随着木柴被点燃,水温渐渐升高,那些蛇开始活跃起来,不一会就真的沿着桃时芹的大腿向她双腿间隐秘之处游去。桃时芹紧咬着嘴唇,忍着不叫出声来,拚命合拢双腿。无奈她双腿间撑了铁架,试了几次也未能如愿,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青色水蛇一前一后钻进自己的阴户和屁眼。血混着黄褐色的屎尿开始从屄里和肛门里流出,将木桶中的水变得一片浑浊。
  怪蛇在桃时芹肠子里来回钻爬,彷佛无数把小刀切割搅动,疼痛难忍下她终于杀猪般惨叫起来,面容一点点变得扭曲。随着越来越多的蛇钻进她的肚子,在里面横冲乱闯,桃时芹所遭受的痛楚也到达了极点。她本来平坦的小腹此时却高高隆起,彷佛怀胎数月的孕妇,不断的上下起伏,隐约可以看到里面有东西在蠕动,说不出的诡异。
  为了减轻腹中的疼痛,桃时芹发疯一样扭动着身体,胸口剧烈起伏着,带动两个雪白的奶子上下晃动,映得人眼前白花花的一片。同时,她的双眼开始从眼眶里凸了出来,嘴巴一张一合的喘着粗气,血不断的从咬破的舌头上流出。嗷嗷的尖叫渐渐变成了呜呜的呻吟,桃时芹停止了挣扎,身体一抽一抽的痉挛起来。
  如果桃时芹能活动,一定会毫不犹豫的把肚子剖开,将那些怪蛇杀死,然后一刀结束自己的生命。但不幸的是她的手脚都被牢牢绑住,无论她怎样挣扎也无法挣脱,更无法减轻半点痛苦,只能默默忍受,直到神志变得模糊。肚脐处的一个凸起越来越大,噗嗤一声,一条青蛇终于咬开桃时芹的肚皮,破体而出。随着更多的蛇从她肚子里钻出来,粘稠的血混着大量花花绿绿的内脏碎片像浆糊一样流了出来,将桶中的水彻底染成了红色。
  「师妹,你这又是何苦呢?」看着奄奄一息,一张俏脸已经扭曲的不成人样的桃时芹,一个不知何时进屋的女子发出一声轻轻的叹息。桃时芹用尽最后的力气抬起头,艰难的睁开眼睛,看着她面前那张熟悉的脸,猛地喷出一口鲜血,怒喝道:「你……叛徒……」她话还没说完,眼睛突然一翻,头一下子垂了下去,气绝身亡。那女子轻轻抬起她的下颚,用两根手指一按,将她的眼球按进了眼眶,勉强合上了她眼皮,幽幽的说道:「师父若是一意孤行,必然导致自在天阁被毁,我这样做也是为山庄着想。」
  这一年的冬天异常寒冷,刚过冬月就天寒地冻,飘起了鹅毛大雪,这种坏天气本不是赶路的日子,但长安城南郊外的官道上却出现了一大队黑甲骑兵,顶着怒号的北风向城门的方向缓缓行进。骑兵队伍中间,四匹马拉着一辆如凉亭般巨大的马车,叶青萍坐在车中闭目养神,心里却盘算着如今长安城中的局势。随着决战的临近,巨大的压力开始压的叶青萍喘不过气来,让她心烦意乱。马车在城门口停了下来,一个亲兵禀报:「将军,有人来接我们了,好像是张文彬大人。
  」
  「你看错了吧,他这时候恐怕还醉卧在哪个姑娘的怀里,怎会记得我们娘俩儿?此次回长安的奏章我前几日才发,今天早上皇上恐怕才看到,他又从哪里得来的消息?」叶青萍嘴上虽说不信,却忍不住揭开车帘向外望去。呼啸的寒风中,一个浑身裹在大衣中的男子正踩着厚厚的积雪一路跌跌撞撞的走来,正是张文彬。
  叶青萍没想到他竟然真的如之前所说的那样,在南门等自己回来,一瞬间心中转过无数奇怪的念头,突然觉得鼻子发酸,不知不觉中几滴泪水在眼眶中打起了转。她用力抽了抽鼻子,止住了想哭的念头,紧了紧身上的裘皮大衣,穿上靴子走出马车,向着丈夫迎了上去。张文彬看妻子来迎自己,一路小跑着来到她身前,责怪道:「你马上就要做妈了,怎么能这时候受风寒,赶紧给我回去。」说着扶住妻子向马车走去。
  「相公,你怎么知道我今日回来?难道你能掐会算?」叶青萍好奇地问道。
  张文彬笑道:「你若回长安必过潼关,而你身子不便不能骑马,从潼关出来就算赶路也要次日才能到。入冬以来我每日便让人在城门口打探你的消息,昨日听城门官说有从潼关来的快马,便猜是你回来了,这才来城门口碰碰运气,果然迎到你了。咦,你的眼睛怎么红了?」
  「傻瓜,你自己在家里等着就好,来城门口吹风受冻做什么,看你冻的。」
  她一边心疼得抚摸着他冻得通红的脸,一边随手擦了一把脸上的泪水,往他身上靠了过去。
  「我身上冷,别把你冻坏了。」他正要推开她,叶青萍却一头扎进他的怀里,紧紧地抱住了他。马车在风雪中从南门进了长安,向着张府行去,车中叶青萍慵懒的靠在丈夫身上,将头贴在他的胸口。而张文彬则用捂暖的双手轻轻抚摸着妻子的肚子说道:「你说这小家伙会不会听到我们讲话?」
  「怎么不会,刚才你说到它的时候,它还踢我呢。这次我去洛阳,专门找了上好的裁缝给它做好了衣服,鞋子……」叶青萍一说到孩子就来了精神,双眼放光,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张文彬等她说完,犹豫了一下说道:「无双,你也是做母亲的人了,以后就别争了,我真怕有一天祸从天降,到时候悔之晚矣。如今天下太平,依我看,你不如趁这个机会退出这场争斗,你若不再掌兵,平宁也不会再为难于你… …」
  「平宁是什么样的人我再清楚不过,若是我不掌兵,立时便会死无葬身之地。」
  「可是你这就要生产了,怎么再和她斗?太后如今一病不起,若是她不在了,你又怎么能赢?」
  「不管能不能赢也要试试,总好过束手待毙,你以为就凭你和她之前的那点旧情,她会放过我们一家?我和她的事相公就不必操心了。」叶青萍的声音又恢复了往日的冰冷。张文彬没想到妻子早就知道自己和平宁的那段风流往事,愣了一下才郑重的说道:「无双,你把我看成什么人了,我和平宁之间早就没什么关系了,如今你才是我的妻子,我的一颗心都放在你母子二人身上,我劝你是真心为了你好。我若是有害你的心思,让我遭天打雷劈……」
  叶青萍赶紧伸手捂住了他的嘴,叹了一口气,说道:「别乱发这种毒誓,我若是不相信你又怎么会冒险给你生下这个孩子?再者说,嫁夫随夫,不管怎么样你始终也是我丈夫,能对我好是我的福气,若是对不起我也只能怪我命不好。其实我也有事瞒着你,我的真名叫叶青萍,十岁时母亲就死了,我和姐姐被大姨收养,受尽了欺侮。我可以忍受她的打骂,却受不了她那种假惺惺的怜悯和骨子里的鄙视与轻蔑,所以一气之下和姐姐流落江湖,跨越千山万水到利州寻找父亲…
  …」
  叶青萍像讲故事一样诉说着自己的过去,从千里寻父讲到在利州战乱中痛失亲人,再讲到投军从戎,一路由一个小兵一直爬到如今的大将军,除去被卖入妓院等事略过外,其他的经历都一五一十的说了。张文彬还是第一次听妻子讲起过去的事情,越听越是心惊,他做梦也没想到她竟然有如此悲惨的经历,几乎是在生死边缘挣扎着长大的,双手沾满了鲜血。看着目瞪口呆的丈夫,叶青萍轻轻嘘了口气,彷佛放下了心中的一块大石头,轻松了许多。
  张文彬沉默了一会才缓缓说道:「我不管你是战无双还是叶青萍,也不管你过去曾经做过什么,我只知道现在你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是我张家的人。如今你在这世上只有我一个亲人,只要你日后不再做那些伤天害理的事,我会疼你爱你照顾你,和你携手到白头……」叶青萍歪着头,翘着嘴角调皮的问道。「那若是我为了你我还有孩子,做了些伤天害理的事呢?你就恨我一辈子吗?」
  「娘子,人活一世不能光想着自己,圣贤人说……」张文彬一番耐心劝导,可谓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说完后才发现妻子早已靠在他怀里沉沉睡去。
  在叶青萍离开长安的这段时间里,平宁公主开始了疯狂的反击,双方在三省六部以及禁军当中的重要职位上你争我夺。谏官们更是纷纷跳出来对政敌们笔征口伐,斗的不亦乐乎,连叶青萍当年在汝州纵兵劫掠的事情也翻了出来大做文章,惹得皇帝大发雷霆,接连查办了数人,事态才平缓下来。
  然而随着太后入冬后突然一病不起,朝中形势急转直下,平宁步步为赢,将朝中大半文武大臣都收拢到自己帐下,而更多的墙头草们一看势头不对,也纷纷靠上了去,太后一党的势力已经到了岌岌可危的地步。青萍一回到长安,他们彷佛看到了救命的稻草,纷纷上门拜访。可这位手握实权的大将军却声称路上染了风寒,闭门不见。那些大臣吃了闭门羹,无奈下也只能诚惶诚恐的苦苦等待,只盼着太后能转危为安,早日康复。
  腊月中旬,太后终于迎来了她最后的日子。当太后病危的消息传到叶青萍耳朵里时已经是后半夜,这一次她不敢再装病,赶忙从床上爬起,穿了厚厚的保暖棉衣,跟着传令的太监进宫。张文彬虽然担心,却不在被传的人之列,只能留在宫门口等待。青萍走进太后寝室,发现屋子里除了太后以外还有三个人,一个是皇帝,一个是田公公,还有一个竟是负责宫中禁军的张灵隐张大人,连皇后和丞相也不在场。
  只见太后平躺在病床上,抓着皇上的手有气无力的作着最后的嘱咐,脸色惨白,眼中已经失去了往日的光彩,显然已经到了灯枯油尽的地步,全靠各种大补药吊着一口气才支撑到现在。太后见叶青萍进屋,挣扎的向上挪了挪身体,冲她招了招手,把她叫道床边,说道:「无双,你总算来见哀家了,你这几日就要生了吧?
  」青萍点了点头,安慰道:「等我生了,就把孩子带进宫来给您冲冲喜,让您早点康复。」
  「无双,我的病好不了了。哀家活了这一把年纪,看着皇儿坐稳龙庭,天下太平,心里也没什么牵挂。我走后,你要好好辅佐皇上,莫要让蔡忠那样的奸佞小人把持朝政。」太后见她连连点头应承,脸上却是一副不置可否的样子,突然沉下了脸问道:「现今平宁公主大权在握,朝堂之上党羽遍布,不把陛下放在眼里,你怎么能斗的过她?」
  叶青萍心中一惊,知道这是太后最后的考察,双腿一弯跪倒在地,郑重的说道:「臣只知道天无二日,家无二主,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只有陛下才是大唐万里河山的主人。平宁也好,我和张大人也好,都是陛下的臣子,她权势再大也是陛下给的,若是哪天陛下收回了,她也只是一个普通庶民。」太后听完满意的点了点头,说道:「话虽这样说,若是她不愿意把大权交还呢?」
  「敢违抗陛下者就是叛逆,与黄巢那些反贼无异,只要陛下下令,臣就是拼上这条性命也要让她伏法。」太后突然伸出消瘦的手,一把抓住叶青萍的胳膊,双眼冷冷的盯着她,一字一句的说道:「战无双,你听好了,哀家之所以选择了你而不是平宁,就是因为你更懂得这个道理。你记住,你的一切都是陛下给的,只有陛下的江山稳了你的位子才稳,若是你有了二心,陛下一句话就能收回你的一切。」
  叶青萍吓的一个激灵,慌忙如捣蒜般磕头,诅咒发誓永远忠于皇帝。太后闭上眼睛缓了一会,突然睁开双眼,转过头对李儇厉声说道:「陛下请下旨。平宁公主李慧暗中与反贼勾结,私藏兵器,图谋不轨,祸乱朝纲,大逆不道。今特封李无双为六军辟仗使统领长安北衙禁军,张灵隐为神策军大将军统领禁军千牛卫,共同诛杀反贼李慧……」
  干符五年腊月十七,在李儇登基五年后太后暴病而亡,享年只有四十六岁。
  当晚长宁公主李无双因为伤心过度,哭的昏了过去,被用软轿抬回了张府,之后一病不起,经过太医诊治,虽无大碍,却可能导致早产。果然,两天后叶青萍就破了水,张府中顿时乱成了一团。张文彬见接生婆进进出出,一个个满头大汗,神色紧张,直忙了两个多时辰也没个结果,心中急的像火烧一样。
  在张文彬一再的追问下才知道妻子天生骨盘狭窄,无法顺产,一时流血不止,性命垂危。听到产房里声嘶力竭的叫声越来越弱,他再也坐不住,站起身准备冲进去看看妻子。他只走到门口就被叶青萍的亲兵横刀拦了下来,说什么也不让他进去。又经过一个时辰的煎熬,一声婴孩的啼哭终于从里面传出,张文彬这才松了一口气,虚脱了一般,一屁股坐在凳子上。
  只是那哭声持续的一阵就莫名奇妙的消失了,不一会接生婆走了出来,哭丧着脸说道:「张大人,小公子不幸夭折,夫人因为失血过多,恐怕已经不行了。
  」张文彬只觉得脑子里轰的一声,彷佛一记晴天霹雳,眼前一黑,身子晃了晃,险些昏过去。他此时再也顾及不了许多,一把推开两个守在门口的亲兵,硬闯了进去。屋子里,叶青萍双眼紧闭着躺在床上,牙关紧咬,早就不省人事。床单上都是殷虹的血迹,地上的一个大盆里放着一个死去的胎儿。
  「老天阿,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我?」张文彬仰天大喊一声,再也支撑不住,双膝一软,摔倒在地上。
  太后新亡,长安城中一片缟素,就在群臣为太后的大丧忙得团团转时,张府上下也在忙着给时日无多的张夫人操办后事。这期间,平宁公主李慧特地带着御医前来探病,御医对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的叶青萍仔细检查了一番后也是连连摇头,让张文彬节哀顺便。而平宁则装模作样的掉了几滴眼泪,一脸欢喜的走了,看得张文彬怒气横声,心中对这个空有一副美艳容貌却心如蛇蝎的女人厌恶之极。
  腊月二十七,太后出殡,在皇帝和平宁公主的带领下,满朝文武群臣一大早就跟着太后的灵柩向长安西北的皇家陵寝进发,而长安城中只剩下守卫城防的几位将军。就在群臣都离开长安的同时,张府后花园一处密室里,叶青萍顶盔贯甲,一身戎装坐在桌案后。虽然她的脸上仍然没有血色,但却一改前几日奄奄一息的样子,双眸中闪烁着骇人的精光。李云儿,秦亮,张奎,魏青等人神情严肃的站立在左右,静静的等待着她的命令。这一幕与数年前平宁公主在密室中密谋造反的情景是如此的相似,只不过此时她已经由一个任人摆布的参与者变成了密谋的策划者。
  叶青萍面沉似水,用低沉而有些沙哑的声音说道:「张大人负责大明宫,余大人负责承天门……秦亮负责朱雀门,延平门,张奎负责明德门,李云儿,你带领一千御林军负责诛杀龙武卫大将军何琳,魏青随我去对付骁卫大将军余敏,夺得兵符后,立即带三千御林军出城追杀平宁……」一道道命令如流水般发了下去,等所有的命令都发完后叶青萍霍然站起身,目光缓缓从屋子里每一个人身上扫过,一拱手,沉声说道:「诸位,生死一战就在今日,多多珍重!」
  长安城西郊外浩浩荡荡的送葬队伍顶着寒风极为缓慢的行进着,一些年纪大的老臣经受不住折腾,已经累的气喘吁吁,只能在家人的搀扶下步履蹒跚的勉强跟上大队。在他们的拖累下,直到中午时分,队伍也才走出不到五里。看着那些坐在路边石头上唉声叹气,颤颤巍巍的老头子,平宁公主不禁皱起了眉头,自言自语的小声抱怨道:「早知道如此,就不该让他们来,城里可别出什么乱子。」
  她似乎想起了什么要紧的事情,对身边的亲随问道:「我怎么没看见张文彬张大人,难道他没来?」
  「回公主,张夫人病危,张大人还在家中守着……」他还没说完,就听到一阵如雷般的滚滚蹄声由远至近,紧接着旷野上烟尘滚滚,一大队足有数千人的骑兵飞驰而来,将送葬的队伍包围在中间。面对着这些满脸杀气,手持刀枪,张弓搭箭的凶恶士兵,满朝文武均是大惊失色,有些人已经隐约猜到发生了什么,心中迅速盘算着一会该如何表现,好能抢得先机。
  为首的将军翻身下马,几步来到李儇面前,跪下禀报导:「陛下,长安城中有反贼作乱,还请陛下速速回京平乱。」平宁见这些黑甲骑兵中没有一个自己认识的将领,知道大事不妙,但她仗着皇上在身边,还抱着反戈一击的希望,于是瞪着眼怒喝道:「胡说,反贼远在南方千里之外,天子脚下哪里来的反贼?你分明是在这里妖言惑众,居心叵测,给我把此人拿下!请陛下降旨给骁卫大将军余敏,令他彻查此事。」
  「谁说反贼都在南方?俗话说家贼难防,我看陛下身边就混着不少叛逆。」
  随着一驾马车从骑兵后面转出,叶青萍掀开车帘走了出来,几步来到李儇身边说道:「陛下,这送葬的队伍中混有叛逆,请陛下到臣的马车中暂坐,这里交给微臣来处理。」她刚一说完,不等平宁插话,田公公就抢着说道:「广宁公主说的极是,请陛下以社稷为重。」一边说一边扶着李儇走向马车。
  看着皇上远去的背影,平宁也知道大势已去,狗急跳墙,怒喝道:「大胆战无双,田令孜,你们敢挟持陛下,犯上作乱吗?把他们给我拿下。」暗藏在她身边的几个江湖豪客纷纷拔出兵器冲上。叶青萍冷笑着拍了拍手,自有魏青,袁茵珊带人迎了上去。虽然平宁的手下武功也不弱,却如何比得上魏青这种江湖上数一数二的高手,没过数招就纷纷被砍翻在地。
  叶青萍从怀中取出圣旨,朗声说道:「平宁公主李慧营私结党,祸乱朝纲,暗中与反贼勾结,私藏兵器,养死士三千,欲图谋不轨,大逆不道,按大唐律当凌迟处死。皇上有好生之德,特将你贬为庶人,赐三尺白绫。另有刘福,张浪,何春……等人协同平宁谋反,十恶不赦,斩立决!」她「斩立决」三个字一出口,耀眼的刀光顿时如雪片般满天纷飞的砍向了群臣。
  一时间鲜血四溅,人头滚落,转眼间平宁在朝中的那些死党就横尸当场,躺倒了一地。即使那些活下来的大臣此时也吓得浑身瑟瑟发抖,有几个竟然尿了裤子。皇帝还是第一次亲眼见到如此血淋淋的场景,吓得躲在马车中连头也不敢冒出。叶青萍杀完了人,伸手一指平宁,说道:「你如今已经不是什么公主,一阶庶民怎能还穿公主的宫服?来人,给我脱掉她的外衣,赐白绫给她。」她也怕夜长梦多,不愿再拖下去,准备快刀斩乱麻,索性在西郊解决了平宁。
  平宁见两名黑甲武士过来抓她,突然一翻手从怀中掏出一把匕首,仰天长啸道:「我堂堂大唐公主,天可汗的子孙,焉能被你们这些奴才欺辱,我的命自有我来了结。只怪我当时瞎了眼,没将你们这些狗奴才斩尽杀绝,才有今日之祸,天亡我矣!」说完手腕一翻,一刀刺向自己的心口。眼看她就要死在自己的刀下时,突然一道电光闪过,当啷一声轻响,短刀齐柄断裂,众人之觉眼前一花,一个人挡在了她的身前。来人身高七尺,身材清瘦,几缕长髯在胸前飘摆,身上白衣如雪,手提一把通体湛蓝的长剑,飘然若仙,正是紫微剑圣李摩醯。
  「李摩醯,你不过是一介平民,也胆敢干预国政吗?平宁谋反,你若是帮她便也是反贼,人人得而诛之,你就不怕我带兵踏平你的自在天阁?」叶青萍虽然嘴上强横,但在对方两道有如利剑的目光前,她只觉得胸腹上彷佛压了千斤巨石,一口气喘不上来,俏脸涨得通红。
  李摩醯见她居然能坦然面对自己的威压,微微感到有些意外,冷冷的说道:
  「老夫一生快意恩仇,杀人无数,若是在以前恐怕要将这里所有的人都杀了。今日我为了天下苍生不想大开杀戒,不如我们作个交易,我带走慧儿,从此不再插手尘世纷争,你也放下屠刀,不要再滥杀无辜了。」
  「我若是不同意呢?」
  「那就先杀了你。」
  「你自身都难保了,又能杀得了谁?」叶青萍猛地一挥手,顿时乱箭齐发,射向的对象却不是剑圣,而是不会武功的平宁。李摩醯一声冷笑,将平宁拉到自己身后,神剑青冥轻轻挥出,剑气到处,十余名弓箭手被拦腰斩断,鲜血喷洒了一地,而那些射向他狼牙箭则彷佛撞到一堵看不见的墙上,在他身前一尺纷纷掉落。
  「就凭这些雕虫小技也想困住我?你未免……」李摩醯的话只说到一半,笑容突然凝固在脸上。一片阴影在他心中迅速扩大,转眼间就变成了遮天蔽日的黑幕。世间万物在霎那间都消失的干干净净,变成了一个漆黑如墨的诡异世界。这里到处都燃烧着绿色的阴火,地上遍布血池,散发著浓浓的腥臭,无数怨灵飞舞盘旋,发出刺耳的尖啸,如同修罗地狱一般。
  突然,一点蓝光亮起,彷佛一盏明灯照亮了漆黑的世界,转瞬之间那一点萤火般的蓝光已经变成了接天连地的巨大光柱,无边的黑幕顿时碎裂成无数碎片,瓦解消散于无形。散发著柔和蓝光的青冥神剑犹如无边无际的大海,迎上了那把缠绕着滚滚黑气,破空而来的屠佛魔刀。在一瞬间,刀剑也不知相交了多少次,每次相碰都会发出一声如雷的闷响,带着大地微微震动。
  交手的两人对攻数招后同时悠然后退,李摩醯还未落地,便听到背后风声劲疾,一侧身避开了斩向他后腰的巨镰,左脚后踢,逼退了另一个高手,同时反手一掌拍出,与那个胖和尚对了一掌。他掌拍脚踢,挥洒自如,毫不费力的化解了袁茵珊,魏清和九不戒三大高手连手发动的偷袭。
  猎猎寒风中,李摩醯傲然而立,神剑上的光芒黯淡了许多,但他身上发出的杀气却越来越强。他对身后偷袭的三人看也不看一眼,只是冷冷的盯着面前的瘸子,说道:「你铸造这魔刀,又害了多少生灵?真是造孽!」李桓一脸不屑的说道:「你剑圣做得久了,怎么变得如此虚伪。当年你杀的人可比我多的多,若是不想生灵涂炭,你自己了断好了。」一边说一边晃动着手上的魔刀,只见随着缠绕在刀上的黑气被吸入裂纹,布满刀身的裂纹竟然渐渐弥合消失。
  「好好好,既然如此,你我二十年的恩怨,还有这神剑魔刀之间也要做个了结,想来你也进入了天人合一的境界,今日就让我看看你的进境。」两人嘴上相斗,却都在不断提升着自己的力量,他们周围的空间开始渐渐扭曲,罡风霍然而起,绕着二人盘旋,地上的碎石也被激的乱飞。当世两大绝顶高手对决,所发出威压如狂涛骇浪般冲向四周,袁茵珊只觉得内力滞涩,气息不畅,不由连退了数步,疾运内力才调匀气息。而魏清和九不戒也纷纷运攻相抗,脸上的神色越来越难看。
  突然,两人同时出手,魔刀神剑再次碰撞在一起。惊雷暴起,天地变色,一道道巨大的闪电凭空劈下,阴霾的天空更是变得如黑锅底一般。一黑一蓝两道光芒盘旋飞舞,将恶斗的二人罩在其中,根本看不清身形,只有一朵朵火花不时喷溅四射。眼见天生异象,叶青萍也皱起了眉头,她本以为靠着四大高手合力围攻,李摩醯就算武功通天也只有束手就擒,哪想到一旦进入天人合一的境界,一招一式都会牵动天地之气,那些没达到这个境界的高手根本帮不上忙。
  叶青萍眼看两人斗的凶险,也怕师父有什么闪失,突然大喊道:「别管李摩醯,先杀了平宁!」话音未落,袁茵珊手中巨镰一抖,合身扑向了平宁。然而就在她抢到平宁身前,正要下毒手时,李摩醯突然飞身冲了过来,青冥平伸,一剑直刺。袁茵珊可不敢硬挡剑圣手中的神剑,巨镰回收挡在胸前,同时猛地向后跃出,只盼着能在千钧一发的间隙躲开这致命的一剑。
  当啷一声轻响,巨大的镰刀碎裂成无数碎片,四散纷飞,而剑尖上那点蓝色光芒已经轻轻点在了她的小腹上。袁茵珊只觉得肚脐处一阵撕裂的剧痛,一声尖叫,随后腹部一片麻木,下半身竟然一点感觉也没有了,身子不由自主的倒飞了出去。李摩醯一招得手,却殊无半分欢喜,刚才他为了救平宁和李桓一记硬拚,虽然将对手刺伤,但自己腰间也被魔刀砍中,划开一道大口子,伤口处传来一阵火辣辣的疼痛。
  叶青萍眼尖,一眼看到了从他腰间渗出的鲜血,叫道:「李摩醯受伤了,快杀了他。其他人射杀平宁……」还未说完忽觉眼前一花,剑圣已如离弦之箭般冲向了她,神剑青冥随着他的突进拖出一道美丽的蓝色尾焰,生死攸关之际,叶青萍再也不敢保留,双眼转瞬间变成了红色,强行进入天人合一的境界。然而她产后身子虚弱,虽然境界有所突破,功力却没有跟上,只觉得眼前一黑,猛地吐出一口鲜血,一跤坐倒在地上,双眼又恢复了原来的清明。
  「怎么会这样?难道我就要死了吗?」面对离自己胸口近在咫尺的蓝色光芒,叶青萍头脑里一片混乱。就在这生死一瞬,魏青飞身扑了上来,用自己的身体挡在了她,大喝一声,双掌猛然拍出,直击李摩醯的前胸。与此同时,九不戒和尚也从后面赶到,双掌击向他的后心。在前后夹击下,李摩醯微微叹了口气,手中剑光暴涨,蓝光瞬间从魏青胸口穿过。魏青重伤之下双掌还未拍到对方身上就软绵绵的瘫倒了下去。
  李摩醯虽然一剑重创魏青,却无法躲过九不戒的双掌,只得运气于背,硬接下了他这开碑裂石的一掌。砰的一声,他的身子晃了晃,猛地吐出一口鲜血,再也无心恋战,连攻数剑逼退了李桓和九不戒,一把抱起平宁,施展开绝世轻功,飞一样的逃遁而去。直到李桓和九不戒追的不见了踪影,叶青萍才回过神来,连忙将魏青抱起,只见他胸口有一道一尺多长贯穿身体的伤口,伤及心肺,鲜血呼呼直冒,她连忙用手按在伤口上,却怎么也止不住血,急的眼泪簌簌流了下来。
  「没用了…」魏青的双眼渐渐失去了光彩,突然一把抓住叶青萍的手,说道:「小姐,我以后不能在你身边了……你要保重……」弥留之际,他竟然把叶青萍当成了已经死去多年的李师音,叶青萍紧紧抓住他的手,哽咽的说道:「你还有什么心愿?我去替你完成。」然而她却没有等来响应,再看魏青,但见他面无血色,双目紧闭,已经咽了气。
  叶青萍脱下自己的大衣盖好他的尸体,又来到袁茵珊身边,发现她早已气绝身亡。她四肢瘫软着伸展开,一手高举在头顶一手平伸,双腿叉开着,裤裆处是一大片羞人的湿迹,嘴巴大张着,双眼中都是眼白,一脸惊恐绝望的表情。没有凝固的血仍然从她的鼻孔和嘴嘴角流出,沿着脸颊流下,滴答滴答的滴在地上。
  在她肚子正中是一个拳头大小的血窟窿,边缘都是的被割烂的皮肉,浆糊一样的血夹杂着内脏碎片缓缓从里面流出,在她身周形成了一个红色的血池。
  一场决战下来,叶青萍出动的四大高手两死一伤,而李摩醯虽然也受了伤,却全身而退,这一仗她可以说是损兵折将,大败而归。望着地上的尸体,叶青萍欲哭无泪,再加上刚才强行使用修罗血瞳所受的内伤,只觉得头中嗡嗡作响,一阵眩晕。黄昏十分,如血的夕阳下,叶青萍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了张府,她刚走进前院,突然看到寒风中静静的伫立着一个熟悉的身影,他的脸冻得通红,嘴唇铁青,双眼死死的盯着她,一言不发。
  「文彬,你听我说……」啪的一声脆响,叶青萍话还未说完就挨了一个响亮的耳光,被打的坐倒在冰冷的地上,面颊顿时高高肿起,血顺着嘴角流了下来。
  「你骗得我好苦啊!你可知道,当我得知幼子夭折你命不久矣时我心里是何滋味?父亲为了你急的背过气去,我傻傻得守在你身边彻夜不眠,心如刀绞,我甚至想过陪你们母子一死了之,可这一切不过是一场精心策划的骗局。」
  「相公,我有我的苦衷……」
  「相公?你心中何时曾把我真正当成你的丈夫。从醉芙蓉到荐福寺, 再到巡视河南,你那一次真的对我坦诚相告?为了对付平宁,你处心积虑,机关算尽。只是我做梦也没想到你连怀孕生产也要做假,可笑我竟然信以为真,空欢喜一场,还为你担心……这世界上还有什么东西是你不能利用的?还有什么人不能成为你的工具?……」张文彬的眼中欲冒出火来,越说越气,多年集聚在心中的愤怒一下子爆发出来。
  叶青萍缓缓从地上爬起来,等他说完才平静的说道:「你打也打了,骂也骂了,可否听我说两句?我问你,若是我把一切都告诉你,以你的性子又怎能瞒得过平宁?那时我躺在床上,无法活动,她趁我最虚弱的时候下手,我必死无疑。
  那天给我接生的其实就是之前你见过的刘凤琴,她受平宁之命潜入张府下毒害我,让我因难产而死,这样一来罪责自然扯不到她身上。我是处心积虑,机关算尽,可若不是这样,我母女二人早就死的不明不白,焉能活到今日?」
  「好一个巧舌如簧,我说不过你,也罢,从此我二人恩断意绝,再无关系,我这就去写休书给你。」张文彬说完一甩袍袖,转身就走。
  「文彬,你不想看看我们的女儿嘛?」听到此话,张文彬的身体猛地一僵,肩头耸了耸,转过头,怒道:「都这时候了,你还骗我?哪里有什么女儿?那日我都看到了,是个死婴,也不知道是你从哪里找来的。
  」
  「我没有骗你,当我知道自己怀孕时本想做掉,可我毕竟也是女人,实在狠不下心对自己的骨肉动手,只能咬牙冒险将她生下来。此时,我们的女儿正在一个安全的地方,我可以带你去见她一面。」
  「可笑!你以为我还会相信你吗?」张文彬恶狠狠的从嘴里挤出了几个字后扭头就走,再也不看她一眼。望着张文彬的背影,叶青萍突然觉得心中空空的,一阵头重脚轻,全身一软,晕倒在地上。漆黑的虚空,燃烧的城市,刺目的红光,巨大的广场,被纵横交错的铁链绑在火刑柱上的女人,一幕幕是如此的熟悉,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在梦中一次次见到这个诡异的场景。
  叶青萍自言自语道:「这不过是个梦,一会就醒了。」可是她又无法说服自己,这里的一切是那样的真实,她甚至可以清楚地感到烧红的地砖灼得她脚底板嘶嘶作响。受刑女子的肚腹被剖开,肠子拖了一地,一边抽搐,一边发出痛苦的呻吟。她强压下心中的不安,忍受着脚下的灼烧之痛,踩着滚烫的地砖一步步走到她面前,轻轻揭开了遮在她脸上的长发,露出了下面那张清理无双的面容。下一刻叶青萍突然呆住了,并不是被女人绝美的容貌所震惊,而是因为这是一张她无比熟悉的脸,那正是她自己。女人突然抬起头,用血红的双眼直视着她,她笑了,笑得很灿烂,也很无奈,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齿。
  叶青萍猛地从梦中惊醒,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张大床上,张文彬坐在旁边一脸焦虑望着自己。看到她醒来,赶忙转过头去不再看她,站起身就要离去。
  「你等等,别走,陪我待一会好吗?」叶青萍艰难的张开嘴,却突然发觉自己用全身力气发出的叫喊变成了细不可闻的呜咽。张文彬犹豫了一下,叹了口气,终于还是坐了下来。
  荒凉的河谷中突兀的伫立着一座高大雄伟的山城,彷佛一个蹲坐的巨人,俯视着长满荒草的谷地,很难想象在这个与世隔绝的地方它是如何被修建起来的。
  城池三面临山,一面对着河谷,位置险要,易守难攻。城墙都是用山中的青石筑成,异常的坚固,城头遍布垛口箭楼,将整个城市变成了一座巨大的堡垒。这正是剑圣李摩醯用尽毕生心血建造的老巢,自在天阁。正是因为有了这座坚城,他才最终下定决心凭借天险和叶青萍带来的数万唐军一绝胜负。
  呼啸的寒风中,李摩醯站在城头,忧心忡忡的看着天边层层迭迭压过来的黑云,以及河谷中那黑压压一眼望不到边的敌军军营。他虽然武功通天,却并不擅长行军打仗,对此战能否退敌心中也是没底。他身边一个柳眉杏目、相貌清秀的女子说道:「师父,此时敌军刚刚扎下营寨,立足未稳,不如让我去杀他们个措手不及,灭灭他们的锐气。」
  「尤师姐说的极是,那些普通士兵大都没什么武功,怎能挡得住师姐的神剑?若是等战无双手下的那些高手到了,再要偷袭恐怕就难了。」说话的正是平宁公主,此时她只穿了一件寻常白色长裙,虽然一颦一笑间仍难掩丽色,却早已没有了往日那雍容华贵的派头。李摩醯点了点头,嘱咐道:「芳竹,两军对阵不比江湖上的拚杀,你要多加小心。」
  尤芳竹俯首称是,心中却暗想:「我十三岁进入自在天阁练剑,历经二十年的苦功才有了今日的成就,这天下恐怕除了师父和几个前辈高人,也没什么人是我的对手,更何况那些武功粗陋的寻常士兵。」她幻想着自己在敌军营中所向披靡,来回驰骋的情景,嘴角边不禁露出了一丝得意地微笑,当即带领五十名山庄中的好手,打开城门,向着唐军的大营冲杀了过去。
  城头上,李摩醯眼看着一众山庄弟子在尤芳竹的带领下,如一把尖刀插入了敌军之中,转眼间就消失在重重迭迭的军营里。随后,唐军大营中一阵大乱,但这种混乱也只持续的一炷香的功夫就平静了下来,那五十名弟子彷佛投入平静湖水中的一粒石子,在激起一层涟漪后就沉入湖底,再也没有半点动静。李摩醯转过头与平宁对望一眼,发现她的眼中同样充满了惊讶与忧虑,两人都是一样的心思:「以尤芳竹的武功就算无法搅乱敌军大营,怎么连逃也逃不出来?」
  唐军大营中,尤芳竹被一大队身穿黑色重甲的长枪步兵层层围困在中间,左冲右突,却始终冲不出去。她一声长啸,疾运内力,剑锋上剑芒陡然一亮,破开对面士兵的铁甲捅进了他的胸膛,随后用力一搅,将长剑拔出,纵身后跃,在间不容发的空隙里躲开了两条刺向她腰间的长枪。这已经是第十三名死在她剑下的唐兵了,然而成百上千的敌人却源源不断地围了上来,让她心中生出一阵绝望。
  尤芳竹带来的五十人不是被杀就是被俘,只剩下她一个还在苦苦拚杀。敌人身上的铁甲出奇的厚重,她每一剑都要运上全部的内力才能破开重甲,杀伤敌人。尽管她内力深湛,一番拚杀下来,在连续杀了十几个人之后真气也濒于枯竭,浑身脱力,双腿如灌了铅般沉重,几乎站立不稳。
  「怎么会有这么多铁甲兵?他们身穿那些笨重的甲胄如何能爬城?难道……
  」尤芳竹喘着粗气思量着。突然她心中一惊,一下子明白了过来,这些铁甲兵不是用来攻城的,而是专门用来对付师父的,这次唐军兴师动众前来的目的只有一个,诛杀李摩醯。在绝望的大吼声中,尤芳竹人剑合一,纵身扑向了那个离她最近的敌人。
  红艳艳的太阳从山后升起,雾气像幕布一样被拉开,阳光刺穿了厚重的蓝灰色云块洒向河谷,将谷中照得通亮。一队队身穿黑甲的唐军已经整齐的列好阵势,静静的站立在寒风中,等待着攻城的命令。层层迭迭的数万军士肃然而立,杀气森然,军阵中旌旗如云,刀枪如林,端的是长风飞兮旌旗扬,大角吹兮砺刀枪。军威如此,看的李摩醯脸上也微微变色,心中升起一种不祥的预感。
  谷中一处高地上,叶青萍骑在宝马云中墨上,冷冷的望着远处的自在天阁,面色凝重。不一会,二十多辆囚车从唐军阵中推了出来,每个囚车上都立着一根一丈多高的木桩,上面绑着昨日被俘的自在天阁弟子。尤芳竹全身赤裸,双手反剪被绑在为首的一辆囚车上,在寒风中冻得脸色发青,浑身瑟瑟发抖,眼中充满了痛苦与羞愧。
  一个大嗓门的女兵骑马跑到城下,冲着城上大喊道:「反贼李摩醯,你听着,快把平宁交出来,不然我家将军就把自在天阁夷为平地。」然而她得到的响应却是一根呼啸飞来的长矛,她还来不及反应就被长矛射入前胸,穿了个透,从马上摔落下来,被死死的钉在了地上。偏偏一时断不了气,痛苦的扭动着身躯,发出一阵杀猪般的惨叫,双手紧紧握住插在胸口的矛柄,徒劳的把长矛向外拔,同时两脚在地上乱踢,大量的鲜血从她身子下面不断的流出,染红了大地。
  叶青萍本来也没指望李摩醯能妥协,见他出手狠辣,丝毫不留余地,不禁怒气上涌,举起手挥了挥。一名手持长鞭的亲兵走到尤芳竹身前,长鞭舞动,啪的一声,狠狠的抽在了她的耻丘上,那鞭子由牛皮编成,浸足了水,抽在屄上如刀割一般,饶是尤芳竹定力过人,身体最柔嫩的骚屄遭此酷刑摧残,也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一瞬间压过来那个垂死女兵的叫声。
  随着鞭子狠狠抽在尤芳竹的阴部、奶子上,她开始从喉咙里发出接连不断的惨嚎声,每一鞭子抽下都会让尤芳竹疼得背过气去,几鞭下来,她的外阴已经变成了一团血肉模糊的烂肉,鲜血夹杂着稀稀拉拉的碎肉沿着她纤长雪白的大腿淌下,不一会就在她脚下流了一大摊。没过多久,在一通狂风暴雨般的鞭打下,她两个高耸的乳房也被抽的稀烂。
  没有叶青萍的命令,那亲兵不敢停下,又取来一柄木锤,狠狠的打击在芳竹疼的小腹上,只砸了几下,便见一大团血糊糊的肉块从她两腿间滑出,掉落在地上。她的子宫竟然被生生从身体里挤了出来,尤芳竹双眼一翻,猛地咬断了舌头,一口鲜血夹带着断舌喷出了老远。叶青萍见尤芳竹咬舌自尽,冷笑着来到她面前,说道:「看来在你师父心里你也不过是一个可以牺牲的棋子。」
  「畜……牲…… 」尤芳竹看到她不禁目眦欲裂,无奈咬断了舌头无法说话,心急之下将嘴里的血猛地喷向了她的脸。叶青萍侧身避开,反手一刀,砍断了她的玉颈。一颗美丽的人头高高飞向空中,鲜血从她断颈处如泉水般喷涌而出。
  尤芳竹只觉得脖子上一凉,随着一阵钻心的疼痛,天地突然翻转旋转起来,她最后看到的就是有人用一面大旗裹住了,她失去失去头颅后还在微微抽搐的身躯,任由她的一腔热血染红了旗面。可怜尤芳竹貌美如花,武功高强,在武林中声名颇佳,最终却惨遭百般酷刑羞辱,落得个军前斩首的下场。
  叶青萍用尤芳竹的血祭了旗,又命人用长杆从她下阴插入,将她的头和裸尸高高挑在阵前,这才将血染的战旗举起,高声说道:「李摩醯谋反,天地不容,斩杀此逆贼者赏黄金一千两,官升三级,若有后退者,杀无赦。破城之时,给我屠尽城中反贼,杀!」「杀」「杀」「杀……」数万人同时发出的喊杀声震天动地,随着隆隆的战鼓响起,在一队队持盾士兵的掩护下,唐军士兵带着云梯,推着攻打城门的撞车如潮水般冲向了城墙。
  与此同时,叶青萍特地带来的二十余辆投石车也开始全力运转,将裹着燃烧稻草的巨石抛向空中,一颗颗呼啸的火球飞过天穹砸进自在天阁,山庄中火光冲天,哭喊声响成一片。李摩醯想象中的恶战并没有发生,在唐军压倒性的人数和优良的装备面前,山庄里那些『武功高强』的弟子完全不堪一击,一个接一个倒在了铺天盖地的箭雨中。
  一声凄厉的惨叫,一个女弟子同时被三只火箭射中胸口,浑身起火,双手乱抓乱舞着从城墙上摔落下去,转眼间变成了一堆烧焦的黑炭,惨不忍睹。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弟子被屠杀,李摩醯怒不可遏,浑身热血沸腾,他突然发出一声震天长啸,飞身从城头跳下,中途脚尖在城墙上轻轻一点,化解了下落之势,如一片树叶般轻飘飘落在地上。他人一落地,身形陡转,没有了之前的潇洒飘逸,转而化作一只离弦之箭,挟带着雷霆万钧之势冲向了叶青萍所在的高坡。
  呼啸的北风中,只见一个清瘦的身影在苍茫荒原上飞驰而来,一席白衣彷佛风帆一样被吹的向后鼓起,青冥神剑散发出让人不敢逼视的光芒,如流星般拖出一道美丽的尾焰。他每一步踏在地上都异常的沉重,带着脚下的泥土四散飞扬,在令人心悸的脚步声中大地都在微微震动。这是不折不扣的冲锋,只不过发起冲锋的只有一个人,而他的敌人则是数万持刀戴甲全副武装的大唐精兵。
  叶青萍面无表情的看着那个打算以一人之力硬捍数万大军的狂人,马刀直指前方,高声喊道:「拒!」看的目瞪口呆士兵们如梦初醒,纷纷举起盾牌和长枪,指向那个飞奔而来,如战神一样威猛无双的敌人。
  「破!」李摩醯一声怒吼,神剑青冥带着呼啸的风声,毫无技巧的一剑平平刺出。一瞬间,一道如太阳般耀眼的蓝色光华自青冥上发出,片刻间形成了一道连天接地的光幕,凡是光幕斩过的地方,无论是枪盾盔甲,还是战士马匹皆被劈为两半,大蓬的鲜血混着破碎的内脏和断臂残肢喷射而出,如暴雨般洒了一地。
  只一剑,二十多名重甲武士就永远的倒下,成为一地碎肉,大军阵中被生生切开了一道裂口。
  李摩醯发出这一剑后脸色也是一白,身形一窒,但他随即深吸一口气,剑上光芒重燃,从被劈开的裂口中冲入了军阵。手持长枪的重甲武士一层层围了上来,将李摩醯困在当中,四面八方的长枪一起往他身上招呼,同时外围的弓弩手们对准他乱箭齐发。剑圣一声冷笑,也不和他们正面接战,只是以快的让人眼花缭乱的身法高速运动,一剑剑随意刺出。
  每一剑都会有一个唐兵倒下,在那把闪烁着蓝光的神剑前,厚重的铁甲如纸片般被轻易的撕碎,下面的血肉之躯甚至还没接触到剑锋就被剑气割碎搅烂。那些弓箭手们则根本无法索住他飘忽不定的身形,只能胡乱的射箭,大多数的羽箭都射到了自己人的身上,却伤害不到他分毫。看着手下士兵一个个倒下,站在后面的又前扑后继冲上去送死,李云儿的嘴唇微微抽动了一下,脸色变得铁青。而叶青萍则仍是面无表情的看着李摩醯像杀蚂蚁一样屠杀这些唐军精锐,他在军阵中缓缓前进,留在他身后的尸体越来越多,然而李摩醯快若风雷如鬼如魅的身法也渐渐慢了下来,青冥上的光芒暗淡了许多。
  「他正在变得虚弱,他毕竟是人不是神,我这里有六千铁甲,我倒要看看他能杀到什么时候?」叶青萍伸手把令旗一挥,唐军大阵缓缓转动,将紫微剑圣里三层外三层的围在中心。李摩醯看着杀红眼的士兵一波波冲上来拚命,杀也杀不完,心中突然泛起一阵无力,胸腔中隐隐作痛,之前所受的旧伤又有复发的迹象。
  李摩醯轻叹一声,不愿意在多杀这些前来送死的寻常兵卒,突然纵身而起,如大鸟般飞到了空中,下落之时脚尖在刺向他的枪尖上一点,借力向前飞出数丈。他就像玩杂耍一样在刀枪上不断跳跃,离叶青萍越来越近。就在李摩醯冲到离叶青萍还有二十余步,高高跳起准备刺出绝杀一剑的时候,十余名身穿亮银甲的军士突然从叶青萍身后转出,排成一排挡在了她身前。
  在刺眼的太阳反光下,李摩醯只觉得眼前白花花的一片,什么也看不清楚。
  与此同时,慑人的尖啸声赫然响起,四道黑光直奔他的胸腹射来。李摩醯目不能视,只能靠听风辩位,猛地一拧身,在间不容发的一瞬躲过了破空射来的四根铁矛。他脚刚一落地,还没站稳,风声再起,又有四根铁矛带着呼啸的风声射到,这一次他再也无法躲开,只能将全部真气都运在右臂,大吼一声,挥动青冥挑在矛尖上,将那些如闪电般疾射过来的铁矛一一挑飞。
  虽然李摩醯用了巧劲以拨代挡,但这些铁锚都是用攻城弩车发射,连城墙也能穿透,绝非人力可挡,连挑四根铁矛后他只觉得眼前一黑,浑身乏力,身子微微一晃,竟然险些摔倒。就在一口气提不上来的时候,突然一片阴影罩上了他的心头,李摩醯不由一阵苦笑,转过身再次挥出暗淡无光的青冥,挡住了那把飞斩过来的魔刀。
  刀剑一相交就黏在了一起,李桓好不容易偷袭得手,便再也不给他喘息的机会,一上来就与他毫无取巧的比拚内力。面对敌人排山倒海般攻过来内力,李摩醯只能咬牙苦苦支撑,只盼着守住第一波攻击后能缓上一口气,好伺机脱身。当世两大绝顶高手比拚内力,真气激荡下,身周自然而然生出一堵气墙,将那些冲上来的军士推开。一名士兵由于冲的太靠前,被两股真气一起击中,前后夹击下,立即口吐鲜血,倒飞了出去,倒在地上扭动了几下就再也不动了。
  叶青萍冷冷的看着比拚内力的两人,伸手从背后摘下了那把魏清送给她的巨大长弓,从剩下的七蛇之箭中取出三只,一起搭在了弓弦了。弓弦绷紧,长弓缓缓被拉成满月,叶青萍双眼也变成了血染一般的浓浓红色,将修罗血瞳运转到了极致,战场上数万大军的人喊马嘶渐渐离她远去,她的世界安静了下来。
  叶青萍轻轻闭上了眼睛,摒住了呼吸,她彷佛化作一阵清风在天地间盘旋,变成几片云彩飘上了九天,又好似腐朽的落叶归于泥土与大地合为一体,在那一瞬,她终于真正进入了天人合一的境界,完全融入了茫茫天地宇宙之间。当叶青萍双眼再次睁开时,她的眼中已经恢复了清明,如一汪清水,清澈的没有一丝杂色。随着一声轻轻的叹息,她松开了手指,手上的巨弓经受不住压力断裂成数段,散落了一地。
  没有呼啸的风声,也没有闪动的寒光,当七蛇之箭离开弓弦的一霎那,彷佛跨越了一切空间与时间,突然出现在李摩醯背后。在巨大的气场下,箭杆在一瞬间爆裂成漫天的木屑,而三根精钢所制的箭头却破开了气场,射进了他的身体。
  李摩醯只觉得背心一阵钻心的疼痛,真气立泻,再也无力抵抗魔刀的侵袭,手中的神剑青冥碎裂成无数的碎片,掉落在地上,而魔刀锋利的刀锋则毫不受阻的刺进了他的胸膛。
  从李摩醯胸中喷射而出的血立刻被吸入了刀中,他的容颜也在以看得见的速度衰老下去。李摩醯突然仰天长啸,猛地一掌挥出,将李桓打的倒飞出,用尽最后的力气拔出插在自己胸口的魔刀,一反手向叶青萍飞掷而出。面对飞射而来的魔刀,叶青萍轻轻伸出了那只如凝脂般白嫩的右手,将它稳稳的抄在手中,如对待自己孩子般温柔的抚摸着染血的刀刃,锋利的刀刃竟然没有在她手上留下分毫伤痕。李摩醯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眼前迅速的暗了下去。
  「魔刀认主。你到底是谁?这怎么可能?你……」李摩醯喃喃嘀咕了几句,然后猛地向后倒了下去,气绝身亡。天下无敌的一代剑圣竟然死了,自在天阁的弟子眼睁睁的看着那个他们心中高高在上的神灵倒了下去,一时间如木雕泥塑般呆立在当场。片刻后,他们纷纷扔掉了刀剑,跪在地上,无助的或哭或笑,彻底放弃了最后的拚死抵抗。叶青萍缓缓走到李摩醯的尸体边,挥刀砍下了他的头颅,高高举起,仰起头发出一声怒吼,声震四野。
  「战无双……战无双……战无双……」数万大军发出的欢呼声惊天动地,压倒了战场上的一切声音,在河谷中久久回荡不绝。叶青萍举着李摩醯的人头走向城门,两边的士兵纷纷将手中的刀枪高举向天,呼喊着她的名字跪倒在地,城门在她面前缓缓打开。城楼上,十余名黑虎卫将平宁公主李慧围在当中,她的手里拿着一把匕首对准自己的心口,随着刀尖微微扎进她那几乎从领口突破出来的饱满胸脯,一道艳红的血线沿着她的白裙流下。
  叶青萍站在她的对面,冷冷的看着她,说道:「事已至此,你这又是何苦呢?难道你到现在也不肯认输?」平宁咬牙说道:「是,我就是不甘心输给你这贱人。我生下来就是大唐公主,身上流着高贵的血,而你只是一个粗陋潦倒的民女,你凭什么和我争权夺利,连文彬也要从我这里抢走?老天真是瞎了眼,竟然让你得逞。」
  「你输给我,正是因为你生下来就是公主,没有经历过我所经历的种种苦难,你输在了自己的骄傲上。」
  「我输给你是因为没有你狠。我一直不明白你生产的时间怎么就那么巧,正好赶上太后过世。其实这又有什么难的?有田公公做内应,找几瓶毒药带进宫中简直易如反掌。只是太后对你如女儿般疼爱,你却也真下得了手?」
  叶青萍摇头叹道:「太后不是我害死的。」
  「这又有什么什么区别?你手上还不是沾满了太后的血。只是你以为你赢了吗?你以为我死了就天下太平了?你就可以独享大权了?」平宁突然张狂的笑了起来,一脸嘲弄地说道:「你本来就是位及人臣的大将军,就算你除掉了我又能得到多少好处?你在西郊杀了那么多人,空出的位子都是给谁留的?你以为你如此做别人就不会记恨你?皇上心中就不会防着你?好处是人家的,罪责由你来背,你也不过是被人利用,被当作一只咬人的狗而已。等你没用的时候还不是和我一样的下场,我在地府等着你……」
  叶青萍静静的等她说完才淡淡的说道:「如果能活着,和自己心爱的人在一起,做一条狗又何妨。在你手下,我连狗也做不了。若不是你非要趁我生产的时候派人害我,欲置我于死地,我又怎么会下了诛杀你的决心?事已至此,多说也无用,我看在你是大唐公主姓李的份上就赐你个全尸。」说完将一个装着毒药的黑色小瓷瓶扔了过去。
  就在叶青萍转身准备走开的时候,平宁突然一声怒吼,身形晃动,一瞬间冲到她的背后,手中的匕首直刺叶青萍后心,快如闪电,完全是一流高手的风范。
  在这危及时刻,嗖的一声,一只狼牙箭破空而至,不偏不倚射在了平宁的右胸上,精钢所制的箭头毫不受阻的射穿了她的身体,从后心透了出来。
  平宁被一箭穿心,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一个趔趄,倒退了一步才止住身形。她低下头,不敢相信的看着插在自己右胸乳尖处的羽箭,箭杆已经有一大半没进了她的丰胸,只有不到一尺长还露在外面,箭尾的羽毛仍然在寒风中微微晃动。
  「为什么会这样?我是高贵无比的大唐公主,死也要死的体面尊贵,怎么能像动物一样被射杀?」火烧一样的疼痛迅速从箭射入的地方蔓延到整个胸腔,由于肺被射穿,平宁忍不住剧烈的咳嗽起来,血开始从她的鼻孔和嘴里不断喷出,洒满了前襟。她紧咬牙关,一把抓住插在胸口的羽箭,用力向外一拔。然而在她全力一拔下,箭也只被拔出了不到一寸,而箭杆上的倒钩却将她的右肺撕烂,令她痛彻心扉。
  平宁发出一声痛哼,停止这种自杀式的尝试,大口的喘着粗气,眼中充满怨毒的看着叶青萍。血从箭杆拔出的地方渗了出来,片刻间就在雪白的长裙上染红了一大片。叶青萍转过身,无奈的叹了口气,平静的说道:「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会武功?那瓶子里装的是五毒散,剧毒无比,吃下去立即五毒攻心,顷刻毙命。
  你又何苦非要受这乱箭穿心之苦,死前还要出丑?」
  「你……」平宁见她一脸蔑视的盯着自己的下身,心中一惊,不由低下头观瞧。她大腿根处的白色长裙上是一大片湿迹,甚为显眼,一条淡黄色的娟娟细流夹着着褐色的污物正沿着她的鞋子流下,在地上形成一个小水潭。在剧痛的刺激下,她再也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竟然排空了肠子,大小便一起失禁。胸腔深处传来的剧烈疼痛让她五官扭曲,浑身抖如筛糠,然而真正让她无法忍受的却是被一个粗陋的下等女人羞辱。平宁的脸涨的通红,竭力加紧双腿,然而她毕竟无法阻止身体的本能反应,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丑态尽出,屎尿流了一地。
  「我是公主,怎能如此肮脏的死去?还要在这么多人面前出丑?」平宁再也顾不得胸口的伤势,突然发出一声绝望的嚎叫,挥舞着匕首,迎着满天的箭雨,毫不躲闪的冲向了叶青萍。几乎是在短短的一瞬,她的胸口腹部就接连中了十余箭,五脏六腑纷纷被撕裂,搅烂。在箭矢的冲力下,她被射得连连后退,直到退到城墙边,才扶着垛口停了下来。望着如乱草般插在自己身上的羽箭,平宁轻轻的呼出一口白气,惨笑了一声。过度的疼痛已经让她麻木,她只觉得身体轻飘飘的似乎飞到了空中,胸腔里都是沸腾的血液,从她身上的每一个孔洞中不顾一切的喷涌而出。
  「不,我不要就这样死……我身上流着高贵无比的血液,怎么能死在一个下贱人手里……」平宁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艰难伸出手在空中胡乱抓着,双眼眼白上翻,身体一抖一抖的抽搐,虚弱的双腿拚命蹬在地上,阻止着自己的身体沿着垛口滑倒。渐渐的,她的眼前变得一片黑暗,头脑中也一片空白,平宁终于停止了徒劳的垂死挣扎,突然张大了嘴,用力呼出了最后一口气,然后猛地瘫软了下去。失去支撑的身体翻出了垛口,如一片落叶般从数丈高的城墙上掉落下去,摔在乱石堆里发出砰的一声闷响。这位曾经权倾朝,野野心勃勃的大唐公主就这样黯然陨落,她的一切阴谋算计和野心也随着肉体的毁灭在一瞬间灰飞烟灭。
  叶青萍终于打到了这个一直将她踩在脚下的劲敌,从这一刻起她真正站在了这个世界的顶点。站在城头上,她默默地俯视着脚下荒凉的河谷和谷中数万高声欢呼的唐军,心中却没有半点胜利者该有的欣喜,反而多了几分寂寞和兔死狐悲的忧伤。夕阳沿着山边缓缓隐去,云朵霞光的余晖洒在河谷中,在她身上罩上了一层红光。晚风吹乱了叶青萍秀发,她却顾不上梳理,只是愣愣的看着手上那如血的红光,心中一阵疲惫。轻轻的一声叹息后,她抬起了头,失神的望着远山,目光彷佛穿越了层层迭迭的沧浪山,跨过了千山万水,望到了长安。在那里有她牵挂着的家人,那里才是她的归宿。
  接收自在天阁的工作一直持续到半夜,除了几个做内应的弟子和他们的家属,其他人均被斩杀或发配流放,自在天阁则被付之一炬。熊熊大火中,山庄里的房屋纷纷倒塌,发出劈里啪啦的响声,彷佛一只洪荒巨兽临死前发出的呻吟。冲天而起的火光照亮了整个河谷,使得空中的星月暗淡无光,就连深蓝色的夜幕也染上了一层淡淡的红色。在焚尽万物的大火中,这座伫立在大山深处世外桃源般的隐修之地终于也没能逃过化为一堆瓦砾的结局。
  在一座大帐里,叶青萍一身便服坐在一张木床前,床上横陈着平宁公主李慧的尸体。她身上插满了箭矢,左右胸各中四箭,腹部中了三箭,阴部和大腿上中了四箭,白色的长裙已经被鲜血浸透,完全染成了红色。由于摔在乱石堆里,她的头严重变形,后脑深深的凹了进去,一块头盖骨从头上脱落,懒散的挂在头发上。已经凝固的深红色脑浆将她一头秀发黏成了几条小辫子,散乱的披在头上。
  她的头颅内空空如也,只有几块凝固的血块,里面的脑子也不知道掉到哪里去了。
  平宁的双眼仍然睁得圆圆的,失去了神采的眼珠彷佛石子一样暗淡无光,直瞪瞪的望着帐篷顶。死前剧烈的疼痛使她口鼻歪斜,一张脸上都是干涸的血迹,显得格外狰狞。叶青萍伸手轻轻将她像金鱼一样凸出来的眼球按进眼眶,合上了她的眼皮,将她的口鼻扶直,又用毛巾小心的把她脸上的血擦去,然后才把干草塞进她的头颅内,用针线将她的头皮缝好。随后取过一桶清水将平宁一头如瀑布般的长发完全浸在里面,一点点为她洗去上面的脑浆和血污。
  「平宁,我其实并不恨你。我以前流落江湖的时候从来没想过有一天能触碰到一位公主。你和我完全是来自两个不同世界的人,在我眼中你曾是那样的尊贵,高高在上,让我连仰视的机会也没有……」叶青萍一边将她湿漉漉的头发拧干,为她梳理整齐,一边自言自语的说着,似乎是在向最好的朋友诉说着心事:「
  你知道吗?是你让我进入了那个世界,让我有了对权利的渴望……」
  叶青萍轻轻用剪刀剪开平宁的长裙,使她赤裸的胴体完全暴露出来,连最隐私的部位也毫无遮挡的展现在叶青萍面前。作为大唐最美丽的公主,她即使年过三十依然保养的很好,高耸的胸脯丝毫没有下垂的迹象,乳尖上两点娇嫩欲滴的嫣红奶头楚楚动人,小腹结实而平坦,微微卷曲的阴毛乌黑浓郁,双腿匀称纤长,臀部浑圆丰满,再加上紧绷而弹性十足的皮肤,使她即使是死去多时后依然妩媚动人,美艳不可方物,就连一向对自己一副傲人身材十分自负的叶青萍也自愧不如。
  「多好的身体啊!就这么死了,真是可惜了!」叶青萍一边从头到脚抚摸着平宁如缎子般光滑的肌肤,一边感叹着她的美丽。当叶青萍的手滑到平宁双腿间的时候,不禁微微皱眉,原来大腿内侧仍然沾满了失禁后留下的污秽,散发出一股让人恶心的臊臭。
  「看来就算是高贵的公主也未能免俗。」叶青萍摇了摇头,伸手掰开她的双腿,用清水将平宁腿间的污秽冲洗干净,又用毛巾将她下身的各个孔缝一一擦净。自始至终平宁都一动不动的躺在那里任由她摆弄,这位曾经不可一世的公主如今只是一具冰冷的尸体,连保卫最后一丝尊严的权利也被剥夺的干干净净。就在叶青萍分开她小屄门口那两片娇嫩柔软的粉红色阴唇时,突然一愣,她惊异的发现平宁的阴道异常的狭窄,即使是插入一根手指也十分困难,更别说跟男人交合了。而她的阴唇也还保持着少女的粉红色,丝毫没有经历过房事的迹象。
  「照此看来,她还是处子之身。难道说她的那些风流韵事,还有她和文彬的传闻都是假的?算了吧,她人都已经死了,就让这个秘密永远的成为秘密吧。」
  叶青萍为平宁擦净身体后拔出腰间的匕首,逐根削断插在她身上的羽箭,拉住一只胳膊将她的尸体翻转了过来,使她面朝下趴在床上,背上都是红色的尸斑,十几根沾满血的箭头如竹笋般从她背后穿透出来,突兀的耸立着。
  叶青萍用钳子夹住铁箭头,将断箭一根根拔了出来,随着每一只断箭被拔出,箭上的倒钩便从平宁身上撕下一大块肉来,在她洁白如玉的胴体上留下一个血肉模糊的深坑。为了防止尸体腐烂,叶青萍又用匕首将平宁的肚子剖开,从双乳间一直切道阴毛上方。随着平宁的身体如打开的口袋般大大的张开,那些盘踞在她肚子里的肠肠肚肚争先恐后的涌了出来。
  叶青萍将这些杂七杂八的内脏一股脑的放在一个木桶里,又用大刀劈开平宁胸骨,取出心肺,心脏正中有一个拇指大小,参差不齐的血洞,一小段断裂的箭杆还牢牢的插在里面。将她的所有内脏都取出后,叶青萍开始用清水一遍遍冲洗她的尸体内部,直到将她体内的污秽和淤血冲干净,才把事先准备好的稻草都填了进去,用缝牛皮的针线将她的身体缝好。为防止平宁体内的尸臭溢出,叶青萍特意用棉花堵住了她的阴道,肛门和口鼻,用针线将她下身彻底缝合,又为她穿上一层层精致的寿衣才算罢休。
  一些弄好后,叶青萍也累的满头是汗。此时,这位昔日的大唐公主一脸安详的躺在床上,如睡着了一般,除了失去胸骨后凹陷了下去双乳,其他一切正常,仅凭外表完全无法想象她死的是多么惨烈。叶青萍最后取出自己用的胭脂粉黛将平宁浓妆艳抹了一番,把她的双手扣在一起放在小腹上,轻轻说道:「我让你走的干干净净,体体面面的下葬也算是以德报怨,你赶紧去投胎把,莫要误了转世的时辰,但愿你来世不要生在帝王之家。」
  大军在自在天阁整修了两天后浩浩荡荡离开了沧浪山,返回各部驻地。叶青萍的心早已回到了丈夫女儿那里,因此一路丝毫不停,押送着平宁公主的灵柩回到了长安。看到姐姐的尸体,想起过去二人在一起度过的时光,李儇大哭了一场,赦免了她的一切罪行,恢复了平宁公主孝慧的谥号,为她举办了隆重盛大的丧礼。
  待一切尘埃落定,叶青萍被单独招进宫中,和皇帝密谈了整整两个时辰后一脸轻松的走了出来。她地辞去了一切官职,对军权也完全放手,而作为回报,皇帝特封她为靖国夫人,位居一品,俸禄三十万旦,世袭爵位,又御赐丹青铁卷,免死金牌。叶青萍自此退隐,将新生的女儿张依依接回张府,在府中相扶教子,再也不管朝上之事。


大棒槌 / 发表于: 2022/10/09 14:38:27

第十三章 离别 (上)
  清明时节,春暖花开,翠柳莺啼,午后的阳光照在人身上暖洋洋的。湛蓝的天空中飘着几朵淡淡的白云,绿油油的山坡上开满了各色的野花。坡下一条小河蜿蜒流过,清澈见底的河水中几尾小青鱼快活的游着。几匹马儿在河边悠闲地吃草,一副浓浓的田园风光。小河边的草地上,一个老者坐在一辆马车边,半眯着眼睛享受着和煦的春风,满面笑容的看着一个两三岁大的女孩在不远处山坡上的野花丛中玩耍。
  小女孩长的十分可爱,胖乎乎的鸭蛋脸,翘着两个小辫子,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忽闪忽闪的彷佛会说话一样。她在草地上跑了一阵有些累了,于是回到老人身边,一边往他身上爬一边撒娇着喊道:「爷爷抱,爷爷抱。」老人对这个小孙女十分疼爱,一把将她抱起,放在腿上,抚摸着她 的头发说道:「依依玩累了吧?要睡午觉了。」
  「不要,我要听故事。」小女孩倔强的噘起了嘴。
  「好,我们讲你爹爹中状元,金殿对诗,骑着大白马夸官的故事好不好?」
  「不要,我要听妈妈打仗的故事。」
  老爷子没想到她小小年纪就受了母亲的影响,不禁微微皱眉。
  「女孩子家,听什么打打杀杀的故事,给我回马车上睡觉去。」随着话音一个头戴方巾身穿青衫的公子从山坡上走了下来,正是张文彬,这个女孩便是他和叶青萍两年前所生的女儿张依依。看到父亲,小女孩喊了声爹,却依旧缩在爷爷的怀里,显得有些害怕。老爷子瞪了儿子一眼,训斥道:「你凶什么凶,把孩子都吓坏了。依依不想睡觉就别睡,爷爷给你讲故事。」
  「爹,这孩子都被你和清萍惯坏了,小小年纪就学会了撒泼耍赖,以后还得了。」
  小女孩见父亲沉下了脸,心中害怕,赶紧跳下地,跑到他腿前,抓住他的裤腿,瞪着两只大眼睛,一脸可怜的望着他,弄得张文彬也哭笑不得。
  「咦,萍儿呢?怎么没跟你回来?」
  「爹,她好不容易来一次,就让她一个人多待会吧,反正天还早。」张文彬说着抱起女儿,在父亲身边坐了下来。山坡的另一边是一大片草地,地上开满了野杜鹃,奼紫嫣红的花丛中,叶青萍坐在两座墓碑前,一边编著手里的花环,一边轻轻的说道:「娘,姐姐,这次我把依依也带来了。这孩子长的真快,我年前才给她做好的衣服又穿不了了,这样下去,很快就长成大姑娘了。苏茹的儿子也两岁了,听说长的可壮实了,跟他爹一样……我今天去看过魏青了,想来他在那边陪着李小姐,也不会孤单……」
  叶青萍自言自语的述说着,连一些家长里短的事情也不落下,一直到日头偏西才缓缓站起身,将编好的花环放在墓前,恭恭敬敬的跪倒,磕了三个头,说道:「上个月反贼黄巢卷土重来,在淮南大败王建中的数万大军,直逼洛阳。前线军情告急,陛下心急如焚,据说点名要让我挂帅出征,恐怕这次再难推辞。女儿此去前线,必是一场恶战,也不知道能不能尽快回来,明年只怕无法来看娘和姐姐了……」她说道这里不禁心中郁郁,神色有些黯然。
  「清萍,你我身为大唐官员,既食俸禄,国家有难时为国效力也是理所当然。更何况覆巢之下焉有完卵,若是被反贼打到长安,你我的小家也保不住。战大将军神勇无敌,战无不胜,区区一个反贼黄巢何足挂齿,我和依依在长安等着你得胜回来。」插话的正是张文彬,原来他左等右等也不见叶青萍回来,依依又吵着要妈妈,无奈下只得抱着女儿来寻妻子。
  叶青萍从丈夫手中接过已经睡着的女儿,低声说道:「如今与以前大不相同,那时我有太后作靠山,手下都是精兵悍将,别说黄巢,就是王仙芝也不在话下。可现在田令孜大权在握,在朝中党羽遍布,我在河南河北的那些旧部早都被撤换,我孤身一人去前线,兵不知将,将不识兵,处处受监军掣肘,这仗如何打得胜?更何况圣上对我并不放心,时刻对我猜忌提防,此次将苏茹和陆彪请出山为的就是制衡于我,我以前坑害过他们,难保他们这次不会公报私仇。退一步讲,就算这仗侥幸打胜了功劳也轮不到我,打输了却要我来背黑锅,此行实在是如履薄冰凶险之极,若是能想个办法推辞掉就好了。」
  张文彬笑道:「你在家待了三年怎么胆子也变小了,以前你可不像现在这样畏首畏尾。」叶青萍白了他一眼,叹道:「以前我孤身一人,在世上无牵无挂,死也死的干干净净。可自从有了你和依依,有了现在的一切,我怎么舍得离开?
  自然能不冒险就不冒险。」
  「娘,你要去哪里?」依依不知道何时已经醒了过来,睁着大眼睛迷惑的望着她。叶青萍摸了摸她的小脸,笑道:「娘听说南边有好多好玩的东西,准备去给你寻来,依依在家听话,不要惹爹爹生气。」
  「不,我不要娘走。」小女孩一听说她要离开,顿时大哭了起来。叶青萍心中难受,却狠着心冷下脸来厉声训斥道:「娘在战场上受伤流血也没哭过,你是我的女儿,怎么这么没出息?你再哭我就不要你做女儿了。」依依见一向对自己百依百顺的娘亲真的生了气,也被吓得止住了哭声,转过头慌张的看着张文彬。
  叶青萍长叹一声,紧紧地把女儿抱在怀里,亲了又亲,眼泪却不由自主流了下来。
  唐广明元年,皇帝封叶青萍为剿贼大将军,率军前赴淮南平定贼乱,并亲自在长安南郊外赐御酒给她饯行。叶青萍跪谢了皇恩,与来送行的大臣一一道别,最后和丈夫女儿洒泪而别,带着两千名新兵踏上了征途。十年前,她在漫天风雪中义无反顾的走上了战场,建立了卓越功勋,开创了那个属于她的时代。十年后,功成名就拜将封侯的她再次拿起了尘封的刀剑,骑上战马重返沙场,不为建功立业,不为光宗耀祖,只为保护自己深爱着的家人。望着远处凉亭中的丈夫和向自己挥动着小手的女儿,叶青萍心中一阵酸痛,再也不忍心回头去看,紧催胯下战马,云中墨一声长嘶,四蹄纷飞,扬起一路风尘,片刻间就去的远了。
  光州大帅府里,叶青萍面色凝重的看着桌子上的地图,紧咬着嘴唇一言不发,地图上密密麻麻插满了黄色的小旗子,每一支小旗都代表着一路反贼,整个淮南道已经变成了狼烟遍地的战场。此次南征,她经过河南山南两道一路南下,沿途残垣断壁,村落荒芜,本来良田万里、五谷丰登的锦绣中原却变成了赤野千里、饿殍遍地的不毛之地。不堪苛捐杂税农民纷纷离开了家园,忍饥挨饿,到处流浪,已经到了易子而食的地步。路边饿死病死的百姓随处可见,白骨累累,就连她这个杀人不眨眼的女魔头看了也不尽悚然动容。
  叶青萍一路辗转,好不容易才到了淮南前线,却发现这里的情况更糟。掌军的几个节度使拥兵自重,各自为政,根本不听号令。他们为了保存实力不但不和黄巢决战,反而任由他大肆抢掠横行,更有甚者跟在他后面趁火打劫,所过之处寸草不留,民不聊生。更可恨的是那几个掌管军中大小事务的监军,这些宫里来的宦官对军务一窍不通,整日只知道搜刮民脂民膏,将唐军中搞的乌烟瘴气,士气低落。
  其中最为嚣张是一个叫田砷的监军,此人本是一个不学无术的流氓,自从认了田令孜做干爹后一步登天,成了五品游击将军。他仗著有人撑腰在军中胡作非为,胆大包天,当着面就对叶青萍指手画脚,根本不把她这个皇帝亲封的剿贼大将军放在眼里。
  「要不要先拿他开刀?」叶青萍眼中闪过一丝杀机,只有杀了田砷,敲山震虎,把军中关系理顺,再和反贼决战才有胜算。但这样做无异于和田令孜翻脸,如今已经不比从前,她在朝中无权无势,一家老小又都在长安,若是贸然开战后果不堪设想。叶青萍左右为难,心中一急,忍不住一阵剧烈的咳嗽,几滴红色的液体溅在地图上。她连忙伸手捂住了嘴,摊开手一看,发现掌心处多了一抹殷红的鲜血。叶青萍无奈的摇了摇头,一阵苦笑。
  修罗血瞳虽然临阵威力极大,却是一把双刃剑,自从在自在天阁射杀李摩醯后,每到夜晚叶青萍胸口就绞痛难忍,咳血的次数也越来越频繁,而这一次连李桓也束手无策。她心知自己时日无多,无可奈何下只能顺其自然,索性一心一意守在丈夫女儿身边和家人共渡最后的时光。叶青萍本以为可以在家中看着女儿长大,安静的度过余生,哪里想到贼患又起,只能硬着头皮再次披挂上阵。
  「还是算了吧。教训他一下把他赶走,给自己留条后路吧。尽快解决了黄巢,在入冬前赶回长安。」叶青萍微微吁了口气,突然觉得异常的疲惫,只想倒头睡去。第二日她就找了个借口把田砷抓了起来,打了三十大板后赶回了长安。在她看来,这个泼皮无赖只不过是田令孜二十多个干儿子中的一个,她只稍微教训了他一下,算是给田公公留足了面子。
  然而叶青萍做梦也没想到,田砷其实是田令孜入宫前和别人的老婆私通生下的儿子,是他的心腹,这一次她算是捅了马蜂窝,一时的痛快终将给她带来一场弥天大祸。赶走了田砷之后,叶青萍精神为之一震,开始彻夜不眠的着手整顿军队。她凭借着多年在军中积累起来的威望提拔旧部,打压异己,将下放已久的刘牧,张奎等人重新请出山,一番快刀斩乱麻后终于再一次把军权牢牢抓在了手里。
  一切办妥后,叶青萍马不停蹄只身一人前往和州,拜访了苏茹和陆彪。虽然陆彪对这个害得自己家破人亡的女人恨之入骨,却还是以国家大义为重,毅然放下了私仇,和她连手抗敌。于是,叶青萍和苏茹这一对昔日的大唐双壁再次焕发出耀眼的光芒。七月,两人兵分两路,包抄夹击,在贺州观音山大破黄巢,斩首两万余人,首战大捷。八月,叶青萍夜袭扬州,击破黄巢手下大将朱温,斩首六千。同月,苏茹,陆彪连手攻克泰州,与叶青萍合兵一处,兵发卧龙山。
  卧龙山一战,叶青萍用计将黄巢骗入山谷,苏茹,陆彪两面夹击,再一次取得大胜,如摧枯拉朽般将黄巢的二十万甲士打得溃不成军,一路将他赶到了长江边,只等各路节度使的大军调齐就进行最后的围剿。就在叶青萍在前线浴血拚杀时,长安城中却是风起云涌,暗涛波动。
  长安东边明康坊的一座大宅子里,田砷泪流满面地跪在田令孜身前,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哭诉:「爹爹给儿子作主啊!那战无双蛮横无理,根本不把您老人家放在眼里,她这不是打我,是在打您的脸啊。她说大唐能有今天都是她的功劳,您一个宦官凭什么大权独揽?不过是捡了个便宜,她既然有本事让您上台,也有本事把您拉下来……」啪的一声脆响,他还没说完就挨了一个响亮的耳光。
  田令孜呵斥道:「住嘴!你个混账东西,惹谁不好,却偏偏要去惹那个女魔头。自己闯了祸,就编这些瞎话来激我,你是不是觉得我老糊涂了?报仇的事你就死了心吧。」见父亲不给他撑腰,田砷便拿出了泼皮的本事,一边哭一边满地打滚,叫道:「爹爹大权在握,怎么就那么怕一个女人?今后我们田家还有什么脸出去见人?我看爹爹还是赶紧告老还乡,免得被她害了。」
  田令孜也拿这个不成器儿子没办法,过了一会,长叹一声,缓和了语气说道:「砷儿,我能有今天的权势,实是来之不易。那战无双手握重兵,心计深沉,是个极为厉害的角色。若是我公然挑起争斗,就算赢了也得不到什么好处,可输了却要搭上全家的性命,更何况如今剿贼还要用她,孰轻孰重我自有计较。」
  「爹,人无远虑必有近忧。朝中的大权只能由一个人说了算,您今日虽然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可若是哪天她真的动了手,这一切还不是水中月镜中花?你就甘心把自己的一切都压在别人身上?你难道忘了平宁的下场吗?」说到最后,田砷几乎是尖叫着喊了出来。听到儿子最后一句话时,田令孜一下子愣住了,当年在西郊的那些惨烈的场景还历历在目,一想到权势滔天的平宁几乎是在一夜之间灰飞烟灭,他的心不由得猛地一紧。
  看着父亲脸上阴晴变幻,神色不定,一会咬牙切齿一会眉头紧皱,田砷跪在地上,大气也不敢出。沉默了良久后,田令孜终于下定了决心,缓缓说道:「对付战无双这种敌人,务必一击致命,决不能让她缓过气来。只是她做事一向小心谨慎,滴水不漏,看来我们还要从她亲人身上下手……」
  一切计划已定,等到第二日早朝后,田令孜急匆匆找到了皇帝,将一份战无双与反贼勾结,图谋不轨的奏折呈上。李儇看了之后,大怒道:「岂有此理,无双在前线杀敌,却有人在这里嚼舌头,这是谁的折子,传三司,给我严办此事。
  」田令孜早有准备,不慌不忙的说道:「陛下,这是杜大人的折子。」李儇听罢微微一愣,也沉默了下来,心中寻思:「杜威是他最信任不过的亲信,难道他也会对自己说谎?」
  「陛下,所谓无风不起浪。那黄巢已经被围困一个多月,战将军却迟迟不肯用兵,这作何解释?她一到淮南就大力在军中提拔亲信,将陛下派去的监军赶走,这又是为了什么?臣也希望这只是一场误会,只不过战无双手下控弦十万,若她真有不臣之心,后果不堪设想,陛下还要早做防患……」田令孜将昨晚早就想好地说辞一股脑搬了出来,说的李儇连连点头,心中渐渐的也对战无双生出了怀疑。
  最后田令孜说道:「此事事关重大,陛下也不必兴师动众招战将军回来,一来贻误了剿匪之事,二来若是错怪了战将军,让她寒了心就不好了。要知虚实不妨传张文彬进宫,陛下当面问他,若是战无双真有反心,从她最亲密的人身上总能找到蛛丝马迹……」次日张文彬被宣入宫,李儇亲自问他治国治军的事情。
  张文彬不知道是圈套,还以为终于得来了皇帝的赏识,可以一展抱负,于是侃侃而谈,从朝中小人当道,政令不行,到劝阻皇上废除监军,让各路大军放手一战,方方面面,事无巨细,都是他想了很久的真知灼见。在户部侍郎杜威的引导下,张文彬将积聚在胸中多年却没有机会说的肺腑之言一股脑倒了出来,越说越高兴,说的兴起时,旁征博引,言辞异常激烈,完全没有注意到皇帝越来越黑的脸色。望着张文彬远去的背影,李儇气的浑身颤抖,脸色铁青,啪的一声重重拍在桌子上,怒道:「到底我是朕还是他是朕,真是欺人太甚!」
  「陛下,张文彬如此猖狂,还不是仗著有战无双撑腰?他根本没把陛下您放在眼里,陛下若是不立威,恐怕今后难以使群臣臣服……」田令孜趁着李儇怒气攻心,一个劲的火上浇油。李儇生了一会气,冷静了下来,说道:「可若是仅凭他几句话就说无双有反心实在是捕风捉影,太过牵强。她手握兵权,若是应对不当,引起兵变就不妙了。」田令孜微微一笑,凑到皇上耳边,轻声说道:「陛下,微臣倒是有一计,不妨如此如此……」
  数天后,张文彬就因为去年科举中的舞弊案受了牵连,被参了一本,于是龙颜大怒,将他直接交由刑部审理。刑部主审何元生的哥哥在数年前平宁谋反事件中被叶青萍在西郊杀害,正好藉此机会公报私仇,很快就判定了他徇私舞弊,营私结党之罪。这样一来事情可闹大了,以张文彬的罪名,轻者抄家流放,重者杀头连坐。连皇帝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只得下令他暂押大牢,等待处置。
  淮南大营里,叶青萍看着面前的密信,眼前突然一阵天旋地转,手上一抖,茶碗摔得粉碎。当晚,她就将刘牧等人找来,准备把帅印留给他,自己返回长安。哪知刘牧听罢,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厉声说道:「将军,此事大有蹊跷,恐是田令孜下的圈套,长安去不得。陛下一时不明才将张大人下狱,早晚会回心转意。将军以静制动,耐心等待方是上策。只要将军手握大军,皇上绝不敢为难张大人。」
  叶青萍微微叹了口气,摇头说道:「你说的我都知道,可文彬一生衣食无忧,哪里受过这样的委屈,若是一时想不开寻了短见,或是死于酷刑之下该如何是好?再者说,家里没人照顾,依依怎么办?若是我女儿有什么闪失,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刘牧见她不听,急道:「将军若是回去,请带上张奎将军和六千铁骑,让秦亮带兵近逼潼关,以备万全。」
  「若是带兵回去就真成了造反,事情还没到那一步,陛下还要靠我剿贼,只要将误会解释清楚,清除陛下对我的怀疑,无需担忧。」
  「将军,那田令孜不同于平宁,此人鼠目寸光,胸无大志,是个无赖,大唐的兴衰存亡他根本不放在心上。若他真有加害之心,将军孤身一人去长安必遭其毒手,恐怕凶多吉少……」两人你来我往争执不下,都无法说服对方。叶青萍好话说尽,刘牧却执意不肯接帅印,苦劝不停。
  最后叶青萍也急了,一拍桌子跳了起来,喝道:「刘牧,你连我的命令也不听吗?」刘牧丝毫不让的直视着她的双眼,一字一句的说道: 「将军,别忘了是你请我们出山的,你若是有什么闪失,你叫我和这里的诸位将军如何处置?」
  面对下属的质问,叶青萍一下子泄了气,萎顿在椅子上。她突然意识到刘牧是对的,此时的她已经不再是独身一人,还有一大群因为共同利益聚集到她身边的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他们绝对不会允许她拿自己的性命冒险。
  空空荡荡的大帐里,摇曳的烛光映的叶青萍脸上忽明忽暗,叶青萍苦笑着看了一眼那两名刘牧留下来监视自己的女兵,缓缓站起身。一名女兵突然跪在地,说道:「将军,您若是执意要走我们也不敢阻拦,只是我二人任务无法完成,没脸去见刘大人,只有以死谢罪!」
  叶青萍见二人也只有十六七岁年纪,生得俊俏美丽,楚楚动人,轻叹一声,心中大骂刘牧用这两个小姑娘的性命来要挟自己。叶青萍伸手将她扶起,说道:
  「你二人还没嫁人吧,更别说做妈妈了,哪里知道一个母亲的心思。你们放心,有我的书信,刘牧不会真的为难你们。
  」
  「将军……」那女兵话未说完,突然眼前一花,叶青萍已经从原地消失不见,紧接着后心一麻,全身酸软无力的瘫倒了下去。叶青萍出手如风,点倒了二女,又偷了两匹战马,借着浓浓的夜色离开了淮南军营,只身北上。她一路马不停蹄,身不离鞍,两匹马换骑,日行百里,风尘仆仆的回到了长安。
  叶青萍赶到长安时已是夕阳西下,暮色黄昏,叶青萍一颗心早已飞到丈夫女儿身边,一进南门就直奔张府,叫开大门闯了进去。她一进前院顿时愣在了原地,只见丈夫抱着女儿坐在大树下,正在喂女儿吃饭。张文彬猛然看到妻子也是大吃一惊,一脸茫然的问道:「清萍,你怎么回来了?」
  「还不是为了你?你不是被收押在刑部大牢吗?」
  「那都是小人诬陷,圣上早就查明,三日前就将我官复原职了……」
  叶青萍脑子里翁的一声,眼前一片黑暗,身子晃了几晃,险些晕倒在地上。
  「妈妈,你怎么了,抱我…」突然见到妈妈回来了,张依依从父亲怀里挣脱了出来,跑过来一把抓住了她的裤腿。
  「我真是笨蛋,明知道是圈套还要往里面钻,真是自作孽不可活。」叶青萍头脑中一片混乱,丈夫和女儿说的话都如天外之音般飘到了远方。正在这时,一个家丁慌慌张张的跑了进来,禀报导:「少爷,不好了,有好多官兵把张府围了,谁也不准出入。」
  「慌什么,别吓到孩子了,天塌下来有我顶着,砸不到你们。」短暂的失神后,叶青萍已经恢复了平静。张文彬突然不安的问道:「清萍,你这次回来可有圣旨?」
  「我给皇上发了奏折,想来是被田令孜扣住了。有没有圣旨又有什么关系?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张文彬听她如此说也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武将没有皇帝的圣旨私自返回,形同造反,是灭九族的大罪。他一时慌了手脚,赶忙说道:「
  青萍,你赶紧走,以你的武功,那些士兵拦不住你。」
  「我走了,你和依依怎么办?我为大唐征战四方,披肝沥胆,行的堂堂正正,问心无愧,我若是现在逃走岂不显得做贼心虚?陛下虽然贪玩,却不傻,只要他还想保住他的江山就不会对我怎样。这一次我正好和陛下谈谈,去了他心中的猜忌。」
  叶青萍一把抱起女儿,温柔说道:「依依在家想不想妈妈?我们一家人好久没一起吃饭了,走,我让人给依依做最爱吃的南瓜丸子去。」饭桌上一家人团团围坐,叶青萍一个劲儿的给丈夫女儿夹菜,说些前线上的趣事,时不时摸摸女儿的小脸,却对自己的处境只字不提。
  张文彬见妻子强颜欢笑,心中一酸,温言安慰道:「青萍,也许事情还有转机……」叶青萍只是轻轻叹了口气,反问道:「文彬,你可曾记得我说过想去一个世外桃源之地和你们一起度过余生?」张文彬微微一愣,不知道她此话何意,答道:「如今朝廷软弱,盗贼横行,各地节度使独断专权,弄得民不聊生,这天下虽大,却哪里有什么世外桃源?」
  叶青萍微微一笑说道:「这世界无边无际,大唐也许只是其中一角。我曾听一个叫哈姬丝的异族女孩说过,在大漠西边很远的地方有一个叫条支的国家,那里有一望无际的蔚蓝大海,雪一样白的沙滩,能停下千百艘大船的海港,还有白色大理石筑成的寺庙,那里的人友善好客,会拿出最好的烤鱼和美酒招待客人…
  …」
  叶青萍说着说着,缓缓闭上了眼睛,嘴角微微翘起,似乎陶醉在她幻想出的美好世界中不能自拔。过了好一会儿,她才睁开双眼说:「文彬,繁华浮世不过是过眼烟云,为了我,为了依依,你可愿意放下这里的一切,随我去远方找个清静的地方共度余生?」
  张文彬心想:「我满腹学问,十年寒窗苦读才有了今天,本当大展拳脚,建功立业,如今抱负未得施展,怎能就如此归隐?长安乃是天下的中心,繁华似锦,为了一个飘渺虚无的传说,谁又舍得离开这花花世界?更何况女儿还小,她如何能受得了那些漂泊之苦?」
  叶青萍见他不答,也是轻轻摇了摇头说:「依依还小,经不住这些折腾。况且以我师父通天之能去寻找条支也是一去两年音讯全无。我看还是等依依长大了再说吧,我只是怕我等不到那个时候了… …」两人正说话间,外面突然一阵大乱,随着盔甲碰撞之声,一队杀气腾腾的军士押着几个家丁侍女闯了进来。他们一个个弓上弦,刀出鞘,眼露凶光地将张家众人围在了中央。
  张依依一见到这些凶神恶煞的士兵顿时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张文彬赶忙把女儿抱在了怀里。叶青萍常年在千军万马中拚死搏杀,这种阵势连自然不放在心上,怒道:「一群混蛋,连饭也不让人吃安稳,还吓唬孩子,你们的头领是谁。」
  「是我。战无双,想不到你也有今天。」田砷一身白色长袍,手里拿着一跟玉如意,摇头晃脑的走了进来。叶青萍一看是他心中一凉,暗想:「难道陛下真的要杀我?他不想要他的江山了?」
  「战无双接旨。」田砷怪笑一声,伸手展开圣旨,念道:「战无双居功自傲,目无法纪,私自回朝,有违臣礼……特宣其入宫,等候发落,钦此。」叶青萍听到圣旨中没有提到谋反的罪名,心中稍定,冷冷的说道:「好,我也正想和陛下说个清楚,我们这就去面圣。」
  田砷见她面不变色,显然没把自己当回事,心中不禁大怒,骂道:「陛下哪有功夫见你?你一个罪臣还猖狂什么?来人,把她给我锁了。
  」几个武士闻声走 上前去,不由分说,抖开铁链就要锁拿叶青萍。叶青萍哪里吃过这样的亏,勃然大怒,喝道:「我现在还是堂堂的一品靖国夫人,有御赐的丹青铁卷,免死金牌。你们算什么东西,也敢来抓我?圣旨上宣我入宫,你们却私自抓人,这才是造反!」说完豁的一下站起身,正要出手反抗,却突然觉得一阵天旋地转,浑身酸软无力,一点真气也提不上来,眼前渐渐变得模糊起来。
  田砷见她一脸怒色,却摇摇晃晃,无力反抗,只能乖乖束手就擒,哈哈大笑道:「吃了我的十香软骨散,任你有天大本事,还不是手到擒来。」叶青萍知道这是对方早就设好的圈套,转过头看了一眼送菜的丫环小翠,见她面色慌张,低头不语,心中已经有数,无奈的苦笑一声。张文彬此时也猜出是小翠在饭菜里做了手脚,冷下脸说道:「翠儿,你十岁便进我张府做事,这十年来我张家可曾有哪点亏待过你?你为何要下毒害我们?」
  小翠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眼圈一红,哭道:「少爷待我如自家人一样,从未把我当下人,张家对我的好处,小翠一直紧记在心。上个月,这些凶徒把我全家抓了起来,以他们的性命相要挟,可怜我两个弟弟妹妹还小,却遭此大祸。我一时胡涂,恩将仇报,简直猪狗不如,我也不求少爷少奶奶原谅,只有一死谢罪,张家的大恩只有来世再报了。」说完突然从袖子里掏出一把剪刀,反转刀尖,对准自己的心口猛地戳了下去。
  「不要!」叶青萍大喊一声,却还是晚了一步。噗嗤一声轻响,那剪刀竟有大半截完全没入了小翠的胸脯,只有缠了红线的把柄还露在外面。她一心求死,这一下用了全力,剪刀的刀刃从两根胸骨间穿过后直接插进了肺里。小翠一声惨叫,猛地把剪刀拔了出来,鲜血顿时从伤口中飞喷而出,洒了一地。她本想再给自己心口上补一刀,无奈重伤之下手上失去了准头,剪刀向下一滑却扎进了上腹部。
  这一次小翠再也无力把剪刀拔出,身体一阵乱晃,突然双眼一翻,小嘴一张呛出一大口鲜血,向前栽倒了下去,她面朝下趴在地上,双手瘫在身体两侧,腿像婴儿一样蜷曲着,膝盖抵住胸口。随着身体的抽搐,小翠的腿有节奏的一蹬一蹬,将两只粉红色的绣花鞋也踢飞了老远。血开始从小翠的口鼻和身子下面源源不断的流出来,转眼间就在青砖地上流了一大摊。小翠在血泊中痛苦的挣扎着,呻吟着,声音越来越弱,直到从喉咙里发出最后的一声叹息,才渐渐停止了抽搐,紧握成拳头的双手缓缓摊开,再也不动了。
  叶青萍没想到这个平时温文尔雅,连说话都细声细气的女孩内心如此倔强,竟会以死相报,血渐当场,不由得叹道:「傻丫头,你也是身不由己,我又没怪你,你这是何苦呢?」张文彬眼见小翠惨死,想起她多年服侍自己的好处,心中一疼,指着田砷骂道:「她是被你们逼死得!连一个弱女子也要欺负,你们还有良心吗?」田砷冷笑道:「大胆反贼,死到临头,还不知道悔改。都给我拿下。
  」
  叶青萍眼见事情就要闹得不可收拾,也怕女儿丈夫受到伤害,大喊道:「我跟你们走就是,不要为难不相关的人。」可那些兵士哪里肯听,几个人走上去绑张文彬,另一个人却抓住张依依的领子,企图把小女孩从父亲怀里拉出来。张老爷子眼见他们几个大汉对宝贝孙女动手,气的浑身发抖,大骂道「连孩子也不放过,你们这些畜牲!」举起了拐杖就向田砷扔了过去。田砷没想到他居然敢打人,毫无防备下正被拐杖砸在头上,顿时鲜血直流。他抹了一把脸上的血,怒不可遏的从下人手里接过钢刀,飞起一刀将张老爷子砍翻在地。
  「爹!」张文彬一声大叫,一个箭步抢上,抱起了倒在地上浑身是血的父亲。
  「你们这些禽兽,我跟你们拼了。」大管家张丘怒吼着冲了上去,却被砍翻在地。就在屋子里一片混乱的时候,只听当啷一声清脆的响声,叶青萍手上的镣铐碎裂成无数碎片散落在地上,她的双眼不知何时已经变得殷红如血。一声震天动地的咆哮震的众人双耳发聩,叶青萍纵身而上,直扑田砷。
  所谓擒贼先擒王,叶青萍知道只有抓住他,事情才有转机。面对势若癫狂,如出笼猛虎般冲过来的叶青萍,田砷吓得大叫一声「妈啊」,却仍然呆立在原地,连逃跑也忘了。就在叶青萍将要得手之际,一个黑衣老者飞身而上,挡在田砷面前,一手阴一手阳,双掌一上一下平平推出,拍向她的胸腹。眼见对方的双掌如棉絮般轻飘飘拍了过来,软绵绵的似乎分毫不带劲力,叶青萍知道遇上了高手,面色异常凝重。
  叶青萍柳眉倒竖,不躲不闪,将全身真气都灌注在手臂上,一脚踏下将地上的青砖踩得粉碎,双掌一分,带着呼呼的风声迎了上去。一刚一柔两股劲力碰在一起发出砰的一声轻响,两人的手掌一交即分,那老者闷哼一声,倒退了一步,一道细细的血线从鼻孔中流下,显然受了些内伤。叶青萍也同样不好受,她清晰的感到一股无比阴柔的劲力沿着手臂上行,侵入她的胸口,不由得一阵眩晕,五脏六腑彷佛翻了个底朝天,胸中气血上涌,难受之极。
  叶青萍却一步不退,反而再次大吼一声,深吸一口气,又是双掌齐出,转守为攻,硬碰硬的击了过去。那老者见叶青萍仗着一身深湛如海的内力毫无技巧的死拼硬碰,心中大骂一声疯子,就欲闪开,但突然想起背后就是田砷,自己一走岂不把他让了出去,无奈下也只得硬着头皮去接叶青萍的双掌。
  就在双掌尚未相交之际,叶青萍突然听到脑后风声陡起,不及多想猛地一甩头,一条黑色的链子钢鞭擦着她的耳根飞过,只差一点就在她后脑上插出一个大洞。叶青萍虽然躲过了偷袭,身形却为之一滞,那老者藉此机会喘过一口气来,柔身而上,变掌为抓,施展开小擒拿手与她缠斗在一起。叶青萍精于刀法,在掌法拳法上却没什么造诣,全凭长年生死搏杀练出的敏捷身手和无坚不摧的霸道真气支撑。此时赤手空拳独斗两大高手,十余招一过便渐渐落了下风,到了后来更是险象环生。
  叶青萍很清楚强行发动修罗血瞳实为饮鸩止渴,虽能一时冲开经脉却不可持久,一旦失去效力就只能束手就擒任人宰割,于是索性把心一横,使出同归于尽的打法和对方以命相搏。那两人都是成名已久的武林名宿,自然不愿意拚命,只是绕着叶青萍游斗,打算把她活活拖死。这时田砷回过神来,没想到叶青萍居然还能反抗,多亏了父亲安排的两位绝顶高手才没被擒住,但即便这样,刚才却出了大丑。
  一想到这里,田砷又羞又恼,伸手一指站在屋子中央哭泣的张依依,大喊道:「给我宰了那个小崽子!」眼见一个大汉上前抓住女儿,恶狠狠的举起了钢刀,叶青萍心中一阵大乱,再也顾不上许多,猛地转过身,冲到他的背后,双掌狠狠地拍在了他的背心上。雄浑无比的掌力下,那黑铁塔一样的大汉一声惨叫,五脏俱碎,身子如断了线的风筝般飞了出去,砰的一声撞在墙上,立时七窍流血而亡。
  叶青萍虽然救了女儿,却空门大开,将自己的背心毫无防御的暴露在敌人面前。那黑衣老者怎能放过如此良机,手腕一抖,一柄闪着寒光的短剑从袖子里探了出来,直刺她的后心。叶青萍救女心切,一掌用尽了全力,此时浑身脱力,根本无力闪躲,无奈下只能拚命一侧身,只盼着能让开心肺要害。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张文彬猛的扑了上来,一把推开了妻子,用自己的身躯将她挡在身后。
  「滚开!」黑衣老者一声暴喝,却来不及收招,剑锋刺入了张文彬左肩。黑衣老者刚要把短剑拔出,叶青萍已经反身扑了上来,老头只得松手弃剑,一手横挡在胸前,一手拍向叶青萍小腹。砰的一声闷响,叶青萍双掌结结实实的击在老者挡在胸前的小臂上,手臂顿时连同胸口一起凹陷了进去。黑衣老者一个趔趄,连退了三四步才定住身形,张大了嘴,眼球从眼眶里凸了出来,手指前方,支支吾吾的低语了几句,最终还是没能说上一句话就栽倒在地上再也不动了。
  叶青萍一招击杀了劲敌,却也付出了惨重的代价,对方一掌不偏不倚的打在她的小腹上,同时那条黑色的钢鞭也狠狠地抽在她的背心。前后夹击下,叶青萍肝肠寸断,五脏欲焚,再也支撑不住,猛地吐出一大口鲜血,双腿一软瘫倒在地,血红的双眼也恢复了清澈。看着不远处一脸狞笑的田砷,叶青萍知道今日必然无幸,于是咬牙强忍着胸腹中撕裂的痛楚,爬向了倒在血泊中的丈夫。
  短短的几步路此时对她来说却显得无比遥远,叶青萍几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艰难的爬到丈夫身边,伸手抓住了插在他身上的短剑,犹豫了一下,却又不敢拔出,泪水不由得滚滚而下:「为什么要为我挡那一剑?你……这是何苦呢?我是一个坏心肠的女人,处处利用你,我根本不值得你爱……」叶青萍泣不成声的说着,泪水模糊了她的双眼。
  此时的情景与许多年前的那一幕是如此的相似,十三年前,叶青萍唯一的亲人曾经用血肉之躯为她挡下了漫天箭雨,而今天一个深爱着她的人同样毅然决然的用生命去为她换取那一丝渺茫的生机,她突然觉得胸腔中有什么东西正在慢慢裂开融化。看着口鼻冒血,满脸泪水的妻子,张文彬苦笑着伸出手,轻轻擦去她脸上的血,说道:「清萍,你真以为我不知道你有病在身吗?当你偷偷在外屋咳血时我并没有睡着……你知道吗?
  当我劝你出征时心如刀绞般疼,我多希望能替你去征战沙场,而不是在家里拖你的后腿。我恨自己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恨自己空读了天下之书,却连妻儿也无法保护……有些东西只有失去的时候才知道珍贵,当我得知你难产后命不久矣时,我才真正知道心中有多爱你……为了我,为了依依……好好活下去…活下去……」他的声音越来越小,最终变得细若蚊蝇,再不可闻。
  「文彬,你醒醒,为了我和孩子,你别离开我们……」叶青萍拚命摇晃着丈夫,却突然觉得后颈上一阵剧痛,紧接着眼前迅速暗了下去。女儿的哭喊声渐渐离她远去,最终,她的世界成为了一片空白。突如其来的大火打破了寂寥的秋夜,在阵阵秋风中火越烧越大,风借火势火助风威,高高窜起的火焰无情的吞噬着周围的一切,没过多久就将整个张府变成了一个熊熊燃烧的大火球。
  冲天而起的火光照亮了大半个长安城,连幽黑深邃的夜幕也染上了一层淡淡的红色。然而令人奇怪的是,既没人救火也没人呼救,更没有人从府中逃出,除了房屋倒塌发出的劈里啪啦声,张府中一片沉寂。大火就这样默默的烧了整整一个晚上,直到第二日清晨才渐渐熄灭。在这场莫名其妙的大火中,曾经因为下嫁了一位公主而繁荣一时的张府永远变成了一堆无法辨认的焦黑瓦砾。
  大明宫清思殿内,一个个太监宫女们垂首而立,噤若寒蝉,连大气也不敢出,他们从来没见过皇帝发如此大的脾气。一向温文尔雅的皇帝此时彷佛变了一个人,暴跳如雷,指着田令孜的鼻子破口大骂,完全没有一点帝王的风度。
  「你说战无双心中有鬼一定不敢回来见朕。结果呢?朕的诏书还没下她就上了奏折,只身一人返回长安。你说她与反贼勾结,家中藏了武士,又说她私造刀枪,我问你,从她家中搜出的反贼和刀枪在哪里?朕只是让你把她招入宫中问问,你却一把火烧了她的家,杀了她的家人,你让朕如何有脸去见她?……」他越骂越生气,最后一甩袍袖说道:「杀人偿命,如今也只有用田砷的人头才能给无双一个交代。」
  田令孜见李儇一脸杀气,额头上青筋暴起,心中也是一惊,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说道:「陛下,事已至此,战无双有无谋反之心都不重要了。若是用臣一家的人头能换得她回心转意,臣甘愿引颈就戮。只是……陛下以为,以她的脾气,可还有挽回的余地?陛下还记得三年前长安西郊外的那场杀戮吗?平宁不过是挡了她的路便招来杀身之祸,如今她全家被害,如此血海深仇岂能善罢罢休。若是留下她必成大患,不如来个斩草除根……」
  李儇默默的听着,脸上阴晴不定,三年前的情景还历历在目,那如雪片般纷飞的刀光,喷洒的鲜血,滚落了一地的人头,临死前绝望痛苦的惨叫,还有那张清丽无双却有些狰狞的面孔,一幕幕从他眼前缓缓飘过,他彷佛又回到了那个寒风呼啸,血流成河的下午。
  「够了!」李儇突然大吼一声,颓然坐倒在椅子上,低声说道:「若是无缘无故就处死她,岂不叫前线将士寒心?以后还能靠谁平定反贼?是靠你,还是靠你那个废物儿子?」田令孜见他动了心,慌忙说道:「陛下,战无双虽然勇猛,却桀骜不驯,野性难改,用她必然反受其害。我大唐万里河山,人才济济,难道还找不出几个能打仗的将军?无论是苏茹,陆彪还是张灵隐将军,哪个不是独当一面的将帅之材?我看足可担当平贼大任。至于战无双,陛下不妨说她在昨晚的大火中烧死了,这样便怪不到陛下头上。」李儇摇了摇头皱眉说道:「这种连三岁孩子也不信的瞎话怎能骗得了天下人?」
  「陛下才是天下的主人,群臣知道这是您的意思,还有谁敢多言?再说三年前她在西郊多杀无辜,朝中大臣多对她恨之入骨,陛下此举大快人心,群臣们只会记住陛下的英明。」眼见李儇仍然沉吟不决,一脸犹豫之色,田令孜也急了,一边磕头一边大声说道:「陛下!战无双在军中经营多年,势力盘根错节,当年她掌管金吾卫,千牛卫,这长安城禁军中不知道有多少她的同党,只要她多活一刻,陛下便危险一分,还请陛下速决!」
  李儇失神的望着窗外,一会咬牙切齿,一会双眉紧锁,神色变换不定,过了好久才长长叹了口气,无奈的挥了挥手,说道:「你看着办吧,不过她为大唐立下过累累功勋,是朕对不起她,你送她走时莫要难为她……」这是一个没有光的世界,深灰色的天空中布满了厚厚的铅云,挡住了日月,只有时不时划过天际的巨大闪电才偶尔会照亮大地。这里没有树木花草,也没有任何活物,除了呼啸而过的罡风外一片寂静。
  整个大地全是由一块块黑色的巨岩铺成,巨石间由岩浆形成的小河如沸腾的血液般翻滚流动,不断有石块滚落到其中,发出嘶的一声轻响,冒出一缕轻烟后消失不见。在地平线的尽头是一座接天连地的巨大山峰,黑黝黝的山体孤零零的伫立在大地上,山顶常年喷射出冲天的烈火,将可以融化一切的炙热岩浆洒向四方。
  叶青萍静静的躺在山顶一块黑岩旁,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来到这里,只是对这片黝黑的大地有一种说不出的亲切,彷佛这里就是她生长的地方。眼前渐渐清晰起来,叶青萍仍然无法说话活动,只有静静的看着天空中铅云涌动变幻,赤红的火流融化了坚硬的岩石后冲刷出一道道沟壑。
  岩石融化凝固,风云聚散,火流喷涌,周而复始,永无止境。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一片七彩祥云缓缓飘过天空,在她头上停了下来,从云中传出一个清亮的声音说道:「经地火千年锻烧过的乌云晶,如此良材扔在这种地方实在可惜。」
  叶青萍感到自己飞上了云端,她拚命的挣扎,然而一种奇怪的力量却始终将她牢牢的束缚,使她无法挣脱。她在云里雾里快速的穿梭飞行,黑色的大地渐渐离她远去,眼前的世界变得亮了起来,然后她看见了光,那光是如此的耀眼,几乎将她融化。
  蓝天白云中,叶青萍自由的飞翔着,将一队队鸟儿远远的抛在了后面。景物飞快的变幻,茫茫大漠,莽莽森林,草原山峦,平原大川从她下面一一掠过。最后,叶青萍来到了大地的尽头,汹涌的波涛拍打在岸边的礁石上形成一条长长的白线,白线之后是一望无际的蔚蓝色大海。
  在远方海天相接之处伫立着一座巍峨的高山,高耸的山峰直插天庭,山的上半部完全隐没在云雾中无法见到。就在叶青萍感叹这壮丽的奇观时,她突然失去了依托,直直的从云里坠落了下去。叶青萍缓缓睁开眼睛,醒了过来,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张大床上。
  这是一间不大的屋子,墙上挂着标准的宫灯,从布置装饰来看显然是在宫中的某一处地方。叶青萍从床上爬起,不小心牵动了伤口,只觉得胸腔中一阵撕心裂肺的疼痛,险些再次昏厥过去。她咬紧牙关,等疼痛稍微减轻一些后,站起来穿上了鞋,扶着墙缓缓向屋外挪去。
  「你到底是什么做的?居然还能走路。」一个阴冷的声音从门边响起。叶青萍向门边撇了一眼,发现说话的正是昨天那个用钢鞭偷袭她的人,这是一个三十岁左右的妖艳女子,一双小眼睛如毒蛇般冷冷的盯着她。
  「我要见陛下。」
  「陛下不想见你。」
  「那让田令孜来见我。」
  「田公公日理万机,哪有时间搭理你。」妖艳女子说着往门边移动了一步,挡住她的去路。
  「你让开。」叶青萍艰难的挪动着沉重的身子向她走去,每走一步都会疼得浑身一颤,但她却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疯子。」那女子不屑的看了一眼这个身受重伤,没有半点反抗能力的女人,举起了手中的钢鞭。就在这时,一个小太监带着两名武士从门口走了进来,手里端着一个托盘,上面是一个金色的酒壶。他冲叶青萍微微摇了摇头,说道:「
  战将军,你就认命吧,这是陛下赐给你的酒。」叶青萍看着那金色的酒壶,心中怒到了极点,突然大笑了起来:「好啊,我为大唐征战十年,醉卧沙场,血染征袍,平贼寇,安四方,想不到换来的就是一壶毒酒!是不是还要让我谢主龙恩,谢谢陛下给我留个全尸!」
  「战将军,您就别难为小人了,这都是陛下的意思,只要喝了这酒一切烦恼都没了,何必再受折磨之苦呢?」那太监说着将托盘送到叶青萍面前,两个武士也跟着踏上一步,只待叶青萍反抗便强行给她灌酒。叶青萍知道再反抗也是无用,心想:「不知道文彬和依依怎么样了?若是我的死能让陛下放过他们,也算死的值得。」想到这里,她不再多说,伸手去拿酒壶。
  就在叶青萍手碰到酒壶时,突然见那小太监冲她眨了眨眼,一颗红色的药丸从袖子里滚落出来。小太监做的极为隐蔽,用身体挡住了托盘,这一切只有对面的叶青萍看在眼里。叶青萍心中一动,暗想:「也不知道这药丸是何物?他要害我还是救我?我一个将死之人又有什么可怕?」她伸手取过酒壶,同时暗中将药丸藏在了手中。
  「愿将军一路走好,早日转世超生。」小太监说着轻轻对着酒壶摆了摆手指,然后站起身退到一边。叶青萍转过身面对墙壁,高声说道:「陛下,臣一生为国,并无二心,如今却落得如此下场。臣死不足惜,只是我死后,还有谁能平定贼乱?大唐社稷危矣,百姓将遭大难啊!」说完猛地扬起脖子,用袖子挡住了酒壶,将小半壶毒酒灌进了袖子里,却将那药丸吃了进去。
  砰的一声,酒壶被扔了出去,毒酒洒在青砖地上发出嘶啦一声轻响,冒起一股白烟,显然毒性极烈。叶青萍满腔怨恨无处发泄,不由仰天一声长啸,声震四野。药丸的药性发作的极快,不一会叶青萍就倒在地上痛苦的翻滚起来,两只脚乱踢乱踹,时不时蹬在墙上发出碰碰的撞击声。大量的白色泡沫从口鼻中涌出,叶青萍的挣扎弱了下来,渐渐变成了无力的抽搐,双手在胸口和脖子上抓挠着,似乎要将自己的胸脯撕裂开。
  又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叶青萍终于完全瘫软下来,在最后一次长长呼出一口气后,便再也不动了。她半跪半趴在地上,头侧着歪向一旁,嘴巴大张着,白色的沫子仍然不断的从里面淌出,双眼半睁半闭,似乎还未完全从睡梦中醒来,手懒散的伸在体侧,屁股倔强的向上翘起,似乎不甘心就这样死去。
  「你莫要怪我,从你走上这条路的那天起,你应该知道这是一场不能中途退出游戏。」田令孜从门外走了进来,在叶青萍的尸体边蹲下,伸手揭开遮住她大半边脸的长发,露出了下面那张充满忧伤与痛苦、显得有些狰狞的面孔。他轻轻用袖子擦去叶青萍脸上的口水和白沫,合上她的双眼和嘴巴,又探了探她的鼻息,确定她已经死透,这才站起身吩咐道:「你们在宫外找个地方把她的尸体烧了,别留下痕迹。」
  「公公,此举不妥。」不知何时一个长着一副美髯的文士出现在田令孜背后,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当年斗场的主人,平宁公主曾经的左膀右臂,那位神秘的张大人。他指着叶青萍地尸体说道:「公公,此女有血色双瞳,实乃凶星下凡,此番又是带着满腔怨恨而死,若是处理不当,恐有冤魂厉鬼作祟。」
  一向飞扬跋扈的田令孜对这位张先生却异常恭敬,抱拳说道:「先生上知天文,下知地理,请教先生该如何处理此女的尸身?」那张先生微微一笑,说道:
  「此事不难,我用缚魂锁捆住她的尸体,等到今夜子时,把她运到城西十八里铺。那里有一座潜龙宝塔,里面有真龙镇着,只要将尸体埋下,我再略施小法,可永绝后患。只是这中间却不得有人接近她的尸体,否则被恶鬼缠住便再难活命。
  」田令孜听得连连点头称是,他做贼心虚,也怕被叶青萍的厉鬼缠上,当即留下两个帮手,自己回去向李儇复命去了。
  深秋的夜晚,夜风呼啸,孤月悬空,惨白的月光下,两辆马车在长安城西郊外缓缓而行,穿过一片林地,在一座不高的石塔边停了下来。张先生从前面的马车中跳出,看了看周围没人,便吩咐两名武士将叶青萍赤裸的尸身从后面的马车中抬了出来。
  只见叶青萍贴着符咒的俏脸上双目紧闭,神色安详,脸色红润,栩栩如生,彷佛熟睡中一般,丝毫没有死人的蜡黄僵硬,赤裸的身体被红色绳索紧紧束缚,一对奶子被绳索勒得前挺突出,她双手反剪,被紧紧反绑高吊身后,双脚从膝到踝亦被交错紧缚,捆绑成屈膝跪地的姿势,嘴里堵着刻着咒符的木塞,阴户和屁眼里也插着刻着符咒的木桩,极其屈辱不堪,两个武士将她抬下车,扶跪在石塔下的落叶堆里,慌忙跳开,生怕被她的恶灵附身。他们刚刚站定,却突然觉得脖子里一凉,两颗人头落地。
  张先生从二人的尸体上走过,来到叶青萍身边,轻轻解开绑在她身上的绳索,每解开一道就在她身上点上一指。随着一指指点出,『尸体』剧烈的抖动起来,同时黑色的淤血从叶青萍口鼻中流出。当所有的绳索都被解下时,她也将胸腹中的淤血都吐了出来,突然张开嘴,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胸口上下起伏的呼吸起来。见叶青萍醒来,张先生终于松了一口气,擦了擦头上的汗,站了起来。
  「张先生好手段,连死人也能救活,若是田公公知道了,想必更加倚重先生了。」随着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一个妖艳女子从一棵大树后转了出来,正是昨夜使钢鞭偷袭叶青萍的那个高手。张先生见到她,不禁微微皱眉,说道:「田令孜到底还是不相信我,不过既然你来了就别回去了。」
  那女子也知道这个神秘的对手高深莫测,绝非易与之辈,又见他有恃无恐,只是冷冷的看着自己,心中也是一惊,索性先下手为强,大吼一声,将速度提到极致,扬起手中钢鞭猛冲了过去。就在女子冲到离张先生两丈远时,却如同踩到烧红的炭火般陡然止住身形,像受惊的小猫一样发出一声尖叫,一个倒纵,跃出一丈多远。剧烈的疼痛从小腹传来,女子伸手在腹部一摸,发现满手都是粘稠温热的液体。
  「为什么?他明明没有动,怎么会伤到我?」女子茫然的看着手上的鲜血,又低下头不敢相信的望着自己的肚子,小腹上多了一道横贯身体的伤口,如同一张大嘴般缓缓咧开。随着鲜血源源不断的流出,一些冒着热气的肠子也从里面冒出头来。女子咬紧牙关,伸手捂住伤口,硬生生将流出体外的肠子塞了回去,抬起头眯起眼睛望向那个可怕的敌人,突然发现在对手身周的大树上布满了极细的黑色『丝线』。
  「不,那不是丝线,而是锋利无比的刀片。只过不这刀片如丝线般极细极薄,又是黑色,在黑夜的树林里若非眯起眼睛仔细搜索绝难发现。刚才自己莽撞的冲上去,便是被这诡异之极的利器所伤。」火烧一样的疼痛自腹腔中传来,女子再无斗志,只想赶紧离开这个布满陷阱的可怕之地。就在她准备转身逃走时,突然感到背后一阵若有若无的掌风飘了过来。
  「难道这里还潜伏了别的高手?他是何时悄无声息的来到我背后的?」虽然发觉有人偷袭,女子已经来不及回身闪避,只得将全部的真气运到背上,硬接对方一掌。砰的一声轻响,双掌结结实实的打在女子后心上,她只觉得眼前一黑,胸腔中五脏六腑彷佛都碎成了无数碎片。
  鲜血从女子口鼻中狂喷而出,而更要命的是,在这柔中带刚的一掌下,她小腹上的伤口突然完全裂开,里面的肠子肚子,花花绿绿各种不知名的内脏一股脑的掉了出来。看着流了一地的内脏和自己瘪下去的胸腹,女子先是一愣,随后发出一声绝望的惨叫,倒了下去,在血泊中痛苦抽搐了几下,最后身子猛地一挺,两腿一蹬,就再也不动了。
  张先生对躺在地上瞪着一双妙目气绝而亡的女子看也不看一眼,而是对那个出手偷袭的老者说道:「长安不是长久的立足之处,我要去西边一趟,叶姑娘就交给你了。记得告诉她,她还有三年阳寿,这期间绝不能再使用修罗血瞳。」说完从怀中拿出一颗绿色的药丸交给老者,又告诉了用法,这才收了布置在周围的乌金丝,飘然而去。
  那老者走到叶青萍身边,将药丸塞进她嘴里,用水灌下,又在她胸口反复推拿了几下,随后在她身边坐下,静静的等待她醒来。过了一会,药性发作,叶青萍悠悠转醒,缓缓睁开了双眼,茫然的望着月光下坐在自己身边的老者,记忆一点点重新回到了脑海里。良久后,叶青萍终于完全记起之前发生的事情,轻轻呼出一口气,说道:「老徐,谢谢你救了我。」那老者正是斗场中的老徐,他微微一笑说道;「叶姑娘不必谢我,要谢就谢我家张大人。」
  「老徐,你家张大人到底是什么人?当年私密训练武士,开创斗场有他,诛杀蔡忠,挑起平宁和太后的争斗也有他,平宁死后他又摇身一变成了田公公的心腹。如今他冒险救我,难道他不知道我要杀田令孜报仇,说不准便会挑起天下大乱?他这到底安的什么心?」老徐也不计较她的无理,只是摇头说道:「如今的大唐就像一个身患不治之症,苟延残喘的病人,已经没有希望了。与其让它一点点耗死,不如快刀斩乱麻,早日开创一个新的时代……」
  「可是这样会死很多很多人。」
  「这些人总会死,为了将来的盛世,现在死些人又算得了什么?」老徐仰起头望着星月交辉的夜空说:「张大人能知天文地理,善会阴阳,通晓六甲风云,能辨三光气色,他说的话总不会错。」叶青萍冷笑一声,不想再去理会这个唯恐天下不乱的疯子,挣扎着站起身就欲离去。
  「叶姑娘去哪里?」
  「当然是去找我夫君和女儿。」
  「叶姑娘,张府已经在昨晚的一场大火中化为灰烬,什么也没留下,你回去也找不到什么了。」
  叶青萍猛地停了下来,她伸出颤抖的手想扶住身边的大树,却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心中茫茫一片,紧接着眼前的世界猛地暗了下去,身体直直的向后倒下。
  老徐一声长叹,纵身抢上,在她晕倒在地前将她抱在怀里。
  第十四章 反贼广明元年,刘牧在得知战无双的死讯后,带领她的旧部投奔了山南东道节度使刘巨容,本不怎么牢固的包围圈更是漏洞百出。十月,就在所有人都以为黄巢会集中兵力突围时,他却声东击西,夜袭睦州,击败了苏茹和陆彪。各路节度见反贼凶猛,又不见战无双之前承诺的种种好处兑现,纷纷以朝廷无信为由退守各地,不再与黄巢激战。黄巢眼看着精锐唐军渡过淮河北还,大喜过望,遂挥兵北上,半个月内连破永州,衡州等六大州县,兵锋所指,直逼潭州。
  李儇闻讯后也慌了手脚,遣宰相王铎为南面行营招讨都统,屯兵江陵,又任命李系为行营副都统兼湖南观察使,统帅新招募的十万新兵屯驻潭州,以拒黄巢。然而这两位临时委派的大将都是没打过仗的文官,哪里能调遣那些凶悍霸道拥兵自重的节度使,只能紧闭城门,严守不战,盼着黄巢劫掠后赶紧离去。黄巢见唐军怯战,军心散乱,遂下令攻城,一日而下潭州,十万唐军兵败如山倒,溃不成军,血染湘江。王铎闻讯后吓破了胆,直接弃城而逃。黄巢兵不血刃占据江陵,五十万大军尽集于此,军威之盛,一时无双。
  初春时分,北方大草原上青草依依,牛羊如蚁,到处开满了苜蓿花,一片欣欣向荣的景象。叶青萍站在一处山崖上,凭风而立,极目远眺,静静的望着远处弯弯曲曲流过的小河和青青的山冈。蓝天白云,山风拂面,悠悠天地间一切都是那样的宁静祥和。她闭上了眼睛,感受着阳光,山风,天地万物,心中一片安宁,缓缓将放松下来的身体探出山崖。
  「只要轻轻一跳,世间的一切纷纷扰扰、烦烦恼脑都将化作清风而去,倒也落个干净……」丈夫的身影,女儿的笑容,一幕幕往事从叶青萍心中流过。一声若有若无的叹息中,两行晶莹剔透的泪珠沿着面颊滑落。
  「无双,苦海无边,回头是岸。」一个洪亮的声音突然在她背后响起。叶青萍睁开泪水朦胧的双眼,却仍是望着远处的草原,淡淡的说道「人生初始,便有七情六欲,知酸甜苦辣,这纷纷尘世便是苦海,既然无岸,又何谈回头?」
  「心中无欲无求,凡事皆空,便可脱离苦海。」
  「人非猪狗,怎能无欲无求?凡事皆空?我一刀砍了你,看你怎么皆空?」
  叶青萍回过头,冷冷的看着她身后的九不戒。
  「无双,你莫要怪我,当我收到你的飞鸽传书,快马赶到长安时,张府已经化为一堆瓦砾。阿弥陀佛!」
  「那你还来找我作甚?」
  「无双,天下已然多灾多难,若是你因为个人恩怨再挑起天下大乱……」
  「你找错人了,战无双已经死了,我是叶青萍。」
  「无双,就算你报了仇又能怎样?人死无法复生,更何况仅凭你一人之力,如何对抗大唐,此去恐无善终。」青萍仰天一阵大笑道:「我已经死过一次了,还怕什么?我就是要搅乱天下又如何?你若要杀我就赶紧动手,别婆婆妈妈的。
  」说着踏上一步,恶狠狠地盯着九不戒。
  面对这位已经进入天人合一境界,一箭射杀剑圣的女子,九不戒丝毫不敢大意,浑身真气鼓荡,右掌举在胸前,随时准备击出,在他的掌力激荡下,袖子如同吃满风的船帆般鼓了起来。两人一言不发的对峙着,过了一炷香的时间,九不戒终于一声长叹,收了双掌,无奈的说道:「叶姑娘,你的伤已经深及心肺经脉,若是找个清修之地慢慢疗养,或许还能回复。既然你不肯,我也没有办法,这里是三颗还魂丹可延一年阳寿,还有一本我抄写的般若波罗蜜多心经,当你心里烦乱的时候不妨读读。」说完,从怀里一本经书和三颗黑色的药丸放在脚边,唉声叹气的摇着头飘然远去。
  看着那灰色僧袍在一座山坡后隐去,叶青萍冷笑一声,一脚将他留下的经书和药丸踢下山崖,转过身走到不远处两座并排而立的墓碑前,双膝跪倒,恭恭敬敬的磕了三个头,说道:「李前辈,魏前辈,晚辈并非有意打扰你们的安宁,只是我全家被害,如此血海深仇若是不报枉世为人!请借宝刀一用,他日大仇得报,必将此刀奉还。」说完又拜了一拜,伸手扒开面前的泥土,取出一个布包。布包随风展开,露出一把黑黝黝的长刀,长刀一入她手,彷佛有了生命般轻轻颤动起来。
  叶青萍一边抚摸着刀身,一边喃喃低语道:「你放心,这一次必会让你痛饮鲜血……」长刀挥动,一缕青丝飘然而下。看着自己一头削断的长发随风飘散,叶青萍一声长啸,再无留恋,转过身头也不回的走了。
  饶州城大帅府中,黄巢上下打量着面前这个身材消瘦,如玉兰般清丽无双却形容憔悴的年轻女子,心中万分惊诧:「难道她就是那个当年屠尽王仙芝二十万大军,把我打的落荒而逃的大唐战神,战无双?」叶青萍被看的浑身难受,冷冷的说道:「其实我也没想到那个杀人如麻,把大唐半壁江山搅得乌烟瘴气的恶魔竟然是你这样一个书生。」黄巢听罢哈哈大笑道:「不错,人不可貌相,是我失礼了。不过我记得将军曾发过誓,要将我赶尽杀绝,挫骨扬灰,却不知今日前来拜会所为何事?」
  「我全家被那昏君所杀,此仇不共戴天。你我连手,我助你夺得天下,你助我杀尽李氏子孙为我全家报仇,如何?」
  「我有五十万大军,夺取天下指日可待,不劳将军相助。」
  叶青萍一阵冷笑,毫不客气的讽刺道:「一群乌合之众,不过是为了一口饭才跟着你,哪一天你喂不饱他们,这些人马上就会反咬一口。给我三万铁骑,三日内便可扫平你的数十万大军。」黄巢听了,却一点也不生气,笑道:「我从岭南一路北上,势如破竹,所向披靡,江陵十万唐军也被我一战而破……」叶青萍不等他说完便挖苦道:「黄将军如此威风,想必对高骈,张璘,苏茹,陆彪也是百战百胜了?」
  这一次黄巢脸上终于显出一丝怒色,自从在潭州取得大胜后,李儇就调来了高骈,张璘等悍将,再加上苏茹,陆彪,黄巢如何抵挡得住,七战七败,一路溃逃。好不容易逃到信州,又遇春夏之际大疫爆发,军中死者十之五六,五十万大军只剩下不到十万。叶青萍的话正好戳到他的痛处,黄巢怎能不怒。
  叶青萍见黄巢一张大脸涨的通红,却装作没看见,一脸鄙视的说道:「敢问黄将军如今占有几处州县?灭掉了哪个节度使?何时能渡江杀回?或是将军打算逃回南方当土皇帝去?」黄巢终于忍无可忍,暴跳如雷的抽出宝剑,直指叶青萍鼻尖,大喝道「战无双,你欺人太甚!」
  面对着几乎点在自己脸上的剑尖,叶青萍神色如常,淡淡的说道:「你起事造反却师出无名,一路转战却无纲略,攻下州县却弃而不守,空有大军却无纪律,敢问将军如此作为,如何能取天下?」黄巢脸上神色变换,过了好一会才平静下来,宝剑入鞘,一拱手问道:「将军说的这些我何尝不知,只不过朝廷天天派兵围剿,我到处转战,哪里的饥民多就去哪里征兵,却又怎么有工夫整顿军队,建立根基?若是将军有良策,还请不吝赐教。」
  叶青萍点了点头说道:「我倒是有一个办法……」黄巢听她说完,却一脸阴笑的盯着她说:「依着将军当年的所作所为,你让我如何放心将大军交给你?」
  叶青萍问:「你要我怎样?」
  「我要你成为我的人。」黄巢说着眯起眼睛,目光在她饱满的胸脯上来回移动。叶青萍闭上了眼睛,轻轻说道:「我的心早就给了别人,这身子不过是一副臭皮囊,你若是想要就拿去好了。」黄巢得意的大笑道:「我不要你的心,只要你的人。」说罢纵身扑上,将叶青萍搂住,伸手探进她的怀里,抓住了那两团饱满的几乎无法握住的丰盈温软的奶子。
  叶青萍咬着嘴唇,双眼紧闭,竭力忍住心中的恶心,像木头一样一动不动的躺在地上,任由黄巢在自己身上折腾。黄巢心满意足的把这个曾经让他一败涂地的劲敌压在身下,一只手抓着叶青萍奶子用力揉搓,另一只手扯下她的衣裤,把叶青萍扒得全身赤裸,黄巢不知从哪里抓过一根钢丝和牛皮绞成的绳索,将叶青萍扳肩拢臂,反剪双手,紧紧捆绑起来,然后黄巢用力分开叶青萍双腿,挺着鸡巴,龟头探到了她双腿间的阴道口,撩拨了几下,然后猛地一挺身,鸡巴深深的插了进去。
  叶青萍阴道内干涩无比,黄巢肉棒每一次冲击插入都会给她带来一阵撕裂的生疼,令她的身体不自觉的微微抖动一下,叶青萍被反绑身后的双手十指攥紧,咬着牙,闭着眼,哼也不哼一声,彷佛是一具尸体。黄巢不断发出低沉的吼叫,每一次冲锋都竭尽全力,丝毫不知怜香惜玉的蹂躏着那具美丽无瑕的身体,发泄着扭曲的兽欲。黄巢要将这个昔日里高高在上、令他仰视畏惧的强者彻底驯服,将叶青萍身体里的每一分高傲生生榨干,一通发泄之后,黄巢拔出鸡巴,松开叶青萍身上的绑绳,满足地讪笑着,捏了捏叶青萍的阴蒂,起身离去。
  「为了报仇,失去点尊严又算什么。」叶青萍缓缓睁开眼睛,呆呆的望着院子里的海棠花簌簌落下,轻叹一声,伸手抓起被撕得破破烂烂的衣服穿上,勉强遮住关键部位。叶青萍艰难的站起来却晃了一晃险些摔倒,这才发现自己的最后一丝力气也在之前的那场大战中消耗得干干净净。
  六月,黄巢令人挟带重金入长安贿赂田砷。随后田令孜上书李儇,称反贼不日当平,请遣散诸道唐兵。李儇一怕掌兵节度使造反,二怕再添军费,于是下旨遣归各路唐军。苏茹,陆彪眼看着大军离去,本已奄奄一息的黄巢再次死灰复燃,心急如焚,却也无可奈何。
  黄巢在获得了短暂的喘息后,制定纲略,严整军纪,训练新兵,诏告天下曰:「黄王起兵,本为百姓,除奸惩恶,替天行道,非如李氏不爱汝曹,汝曹但安居无恐。」遂八月出兵信州,卷土重来,高骈手下猛将张璘出阵迎敌,却被一名穿赤甲画鬼面的神秘女将一刀斩于马下,唐军大败,死伤无数。黄巢大军兵分三路,由尚让、朱温和他自己统领,连续出击,一个月内连下睦州、婺州、池州、睦州、宣州等地,大军猛增到二十万。
  同时黄巢大军中出了一名号称鸠盘荼的神秘女将,勇猛无双,经常直接冲入敌军大阵,斩将夺旗,所向披靡,无人可挡,即使唐军中有一些武艺高强的猛将也被均是被她一刀斩杀。广明元年九月,黄巢强渡长江,大败唐朝名将曹全晟,一路北上,势如破竹,同月又渡过淮河,淮北告急。十月,刘牧,李云儿,张奎等人起兵造反,投奔起义军,黄巢声势大振,攻陷申州,颍州,宋州,徐州,汝州,五十万大军直逼东都洛阳。洛阳守将刘允章弃城而逃,只留下苏茹,陆彪带领两万老弱残兵驻守洛阳。
  月色朦胧,夜静无声,秋风催动下树叶微微摇曳,带着地上稀疏的树影不断跳动。洛阳城西的树林中,叶青萍和苏茹这两位昔日的大唐双壁默默的并肩而立,皎洁的月光透过枝叶的缝隙,撒落到林间,映的她二人的脸上光影变换,阴晴不定。正所谓秋风阵阵人无语,心中点点相思泪。
  苏茹见叶青萍眼中泪光闪动,知道她又想起了家人,轻轻安慰道:「青萍,人死不能复生,既然还活着就要好好活下去,我想文彬和依依他们也不希望你这样……」叶青萍一咬嘴唇,抽了抽鼻子,收回泪水,轻轻说道:「姐姐,如今洛阳孤立无援,被攻破只是早晚之事,你和陆彪都忠厚仁义之人,何必为那昏君陪葬?我看你们还是离开战场,一家人找个地方隐居,共享天伦,等天下大定后再出世,岂不更好?」
  苏茹叹了口气说:「我是一个军人,保家卫国乃是我的职责,临阵脱逃非我所为。再说我逃了,洛阳的百姓怎么办?难道任由他们被黄巢劫掠不成?妹妹,我知道陛下对不起你,可老百姓却是无辜的,你如今帮助反贼搅得天下大乱,最后受苦的还是黎民百姓,你于心何忍?」叶青萍冷笑道:「李儇昏庸无道,这天下早就大乱了,你不去问那狗皇帝于心何忍却来问我,岂不是问错了人?」
  苏茹知道这个妹妹性格倔强,一旦决定就再无改变的可能,但她还是苦劝道:「青萍,你在军中多年,想必比我更清楚这场战争你们根本没有胜算。就算你攻下洛阳,潼关,甚至长安又能怎样?难道你能击败那些兵强马壮的节度使?如今各路豪强都在一旁窥视观望,等待时机,只等危机时勤王令一下就发兵围剿,到时候你只有死路一条。且不说刘巨容,高骈,王建中,时溥,李师悦个个能征善战,都是一代枭雄,单单那沙陀人李克用又岂是好对付的?无论碰到谁,你也只有败亡的结局。」
  叶青萍突然发出一阵癫狂的大笑,说道:「我还有三年可活,只要能在死前亲眼看着那昏君和他的大唐帝国一起毁灭,就算将我千刀万剐挫骨扬灰又有何妨?」苏茹听到她如此说,心中不由一酸,暗叹一声,便不再劝,只是道了一声珍重, 翻身上马掉头离去。
  叶青萍望着她远去的背影,心中突然一动,说道:「姐姐,刀枪无情,明日一战生死未知。若是你和陆将军战死,我定会托人好好照顾你们的幼子,请你放手一战,不必挂怀。若是我死在你的手上,请你将我的尸体好好埋葬,别让那些鼠辈糟蹋。」苏茹双肩微微一耸,却没有回答,转眼间已经去的远了。
  第二日一早,苏茹、陆彪就大开城门率军而出,两万人背城列阵,一幅破釜沉舟决一死战的架势。望着唐军严正的军阵,黄巢微微皱眉,说道:「洛阳八门,与其分散兵力防守,不如与敌人一决生死,看来苏茹、陆彪是要拚命了……」
  话未说完,只见对面阵中陆彪跃马而出,一抬手中的八棱紫铜锤,指着他大骂道:「反贼黄巢,你这不忠不义的懦夫,可敢与我一战?」
  「杀鸡焉用牛刀,看我擒杀此人!」随着一声娇喝,一名手持双剑,身穿红袍的女将跃众而出,正是黄巢的心腹爱将王兰,人称铁剑夫人。她本是黄巢的结拜义妹,从起义就一直跟着他,颇受宠爱,只是自从叶青萍到来后就倍受冷落。
  王兰见叶青萍长的比自己漂亮,武功又高,屡屡建功,心生妒忌,今日便欲藉此机会一展身手,也让黄巢对自己另眼相看。王兰纵马上前,二话不说,双剑齐出,一剑刺陆彪咽喉,一剑刺陆彪小腹。王兰暗忖,陆彪手中的铜锤足有一百多斤,就算神力惊人也无法运使灵动,根本无法抵挡自己变化莫测,快如闪电的双剑。
  陆彪见王兰双剑刺到,也不躲闪,气运丹田,猛然一声爆喝,就如晴天里打了个霹雳,吓得王兰心肝乱颤,浑身一哆嗦,一道血线从鼻孔中喷出,手中的长剑一抖,竟然软绵绵的垂了下来。陆彪高举大锤一锤砸下,百余斤的铜锤运转自如,似乎根本没有重量一样。
  面对对方风驰电掣的一锤,王兰根本来不及躲闪,连眼睛也无暇闭上,眼睁睁的看着那一大片黑影砸在自己头上,只觉得脑子深处发出砰的一声闷响,眼前一黑,就什么也不知道了。这一锤结结实实的砸在王兰顶门,王兰的脑袋就如熟透的西瓜砸在地上般猛地爆开,脑浆头骨四散飞溅,大半个脑袋变成了一堆无法辨认的烂肉,而剩下的小半个头连同下吧脖子竟然被硬生生的砸进了胸腔里。可怜王兰年纪轻轻,一身好武艺,却连一声惨叫也没来得及发出就香消玉殒,一缕香魂随风飘散。残破的尸体从马背上滑落,脚却还套在马镫中,就这样被马拖着缓缓返回本阵。
  黄巢做梦也没想到对方一声断喝,一锤直击,就将自己手下数一数二的女将砸的脑浆迸裂而死。但见王兰面目稀烂,头部一团血肉模糊,几乎不成人形,死的惨不忍睹,又想起以往种种好处,黄巢不由心肺欲裂,手指陆彪大喊道:「谁能斩杀此贼,赏金五百两,把我的宝马逐风雪兔也赐给他。」话音未落,已有两员大将从阵中冲出,直取陆彪,正是大将朱戚,朱武两兄弟。这二人使的都是一仗八长的禹王大槊,有千斤之力,勇冠三军,人送外号盖地双龙,实是黄巢麾下顶尖的猛将。
  眼见对方以二对一,苏茹也担心丈夫有失,一拍马冲上阵前,直奔朱武。四人马走盘旋,战在一处。只过了二十多个回合,便听到两声惨叫,却是那朱戚招架不住,被陆彪一锤砸成了肉饼,而朱武见兄弟身死,心中一慌,槊法大乱,被苏茹趁机一枪挑于马下。黄巢连失大将,心中火烧一样疼痛,连声怒喝,只是手下众将都畏惧对手凶悍,无人再敢上前挑战。
  黄巢见众将怯战,转头望向叶青萍,却见她故意把头扭到一边,根本不理自己。一想到涂画成狰狞鬼面的那张幸灾乐祸的脸,他不由怒火冲天,心想:「好你个贱人!我今日就让你看看,没有你我照样擒杀苏茹、陆彪。」想到此处,黄巢一举手中龙吟剑,大喊道:「众位将士,跟我杀敌,斩杀敌将者,赏金一千两。不杀此二人,我绝不收兵。」
  众将见黄巢纵马上前,亲自发起了冲锋,士气大振,全军压上,数万大军一起冲了过去。叶青萍眼见这副阵势,不禁想起了数年前郑州时的情景,知道城头上一定埋伏了弓箭手,心中一阵冷笑,暗想:「黄巢啊黄巢,不给你点颜色,你也不知道自己的斤两。」果然,就在两军初一相交,起义军后队还未冲上时,隐藏在城头上的数千弓箭手突然露出身形,乱箭齐发,一时间箭雨如飞蝗般铺天盖地的射了出去。一阵惨叫声中,黄巢的后军一大片一大片的倒下,死伤惨重。
  黄巢毕竟久经大战,比王仙芝聪明多了,他将精兵都布置在两翼,由尚让和朱温率领,因此虽然后军中的新兵死伤颇多,大军主力却并未遭到重创。随着尚让,朱温带兵从两翼包抄杀上,唐军被围在中心,四周都是敌人,一通搏杀下来死伤者甚重,渐渐不支。但这些军士都知道今日一战没有退路,一心死战,苦苦支撑下一时倒也不至于溃败。
  就在双亡胶着在一起厮杀时,喊杀声从洛阳城另一面传来,原来黄巢趁着唐军主力尽集东门,却暗中派手下大将孟楷偷袭西门。陆彪心中猛地一紧,他知道守西门的都是些临时征集的民兵,无法坚持长久,若是被反贼杀入洛阳,一切就都完了。想到这里,陆彪大吼一声,抡开大锤一路猛砸,只身一人杀入敌阵,向着黄巢的帅旗冲去。
  黄巢在一处高坡上指挥作战,刚好看到杀红了眼的陆彪如出笼猛虎般扑来,如入无人之境,凡挡他路的兵将都被打得筋断骨折,倒地毙命,黄巢不由得一阵惊慌,忍不住偷眼向身边的叶青萍看去,却发现她正在愣愣的出神,清澈的双眸彷佛平静的湖水,没有一丝波澜。
  直到陆彪杀到离他们二十几步远时,叶青萍才回过神来,轻轻叹了口气,缓缓从背后抽出魔刀屠佛,一拍马,云中墨一声长嘶,四蹄纷飞,向着那个手持战锤,如天神下凡般威风凛凛的铁塔大汉冲去。二十步的距离对于云中墨来说不过是短短的一瞬,陆彪听到马嘶后一愣神的功夫,那个身穿赤红甲胄、脸画成狰狞鬼面的女煞神鸠盘荼已经冲到他面前,一点马镫,身子飞离马背,自上而下,如老鹰扑食般一刀斩下。刀未到,有如实质的刀风已将他罩在当中,陆彪只觉得气为之窒,再想躲闪已然不及,但见他头上青筋暴跳,一声暴喝,将全部真力灌到双臂,举锤上撩,迎上了那把似乎要将天地也一起劈为两半的黑色魔刀……


大棒槌 / 发表于: 2022/10/09 14:38:42

第十三章 离别 (下)
  不知何时,黑沉沉的天空中飘起了绵密的细雨,如一层蛛网罩住了天地,模糊了这个灰蒙蒙的世界。战场上的喊杀声已然停止,从洛阳被攻破的那一刻起,这场虽然激烈却早已注定结局的战争就结束了。凄厉的惨叫声却仍时不时划破长空,似乎在提醒着人们漫长的厮杀还在继续。
  城墙边,层层铁甲包围中,一个柔弱的身影默默舞动着长枪,在她身后,唐军的战旗高高挑在空中。没有人知道这名唐军中最后的战士是怎样在数万大军的围攻下支撑到现在的,只有那如小山般堆在她周围的尸体和那把已经扭曲变形的长枪在向所有人宣告着她的战绩。风雨中,单薄瘦弱的女子浑身浴血,摇摇欲坠,似乎随时都有可能死去,然而一个时辰过去了,她却依然倔强的站立着,一次次将长枪刺进敌人的身体,身上的力气似乎无穷无尽,永不枯竭。
  在数万敌军充满恐惧又有些敬佩的目光下,苏茹沉默的拚杀着,她的内力早已用光,偌大的战场上布满了黑压压的士兵,其中却再也没有熟悉的身影,所有的唐军都已战死,只剩下她还在为了维护军人的最后一点尊严孤独的战斗。苏茹用尽全身的力气将长枪一抖,破开一名敌兵的盔甲,将他刺穿,但她也因为抽枪时手上一滑,闪避稍慢,被一刀砍在腰上。刀锋虽然被软甲挡住,但锋利的刀尖仍然透过软甲间的缝隙,在她腰上豁开一道一寸多长的大口子,鲜血一下子流了出来。
  苏茹无暇顾及新添的伤口,倒退一步,背靠城墙大口喘着气,嘴里一阵干涸,一股甜甜的带着腥味的粘稠液体从喉咙里倒灌上来。整整一天的拚死搏杀,数不清的敌人倒在了那条神出鬼没的银枪下,但她的身上也多了大大小小十余处伤口。其中左肋,后腰和右肩上的三处伤口最为严重,每一次牵动这几处伤时都会让她痛彻心肺,而她却完全没有包扎伤口的机会。身上的战袍早就被血浸透,也分不清哪些是自己的哪些是敌人的,有些血迹已经凝固,而那些新的血迹又盖了上去,在雨水的反复冲刷下,在银色的战甲上留下一道道狰狞的红色痕迹。
  伤口处传来的火辣辣的疼痛让苏茹一阵头晕目眩,她的血已经快要流光了。
  背后的唐军大旗仍然屹立不到,一如既往,只是她还有多少力气捍卫这血染的战旗呢?丈夫已经死了,人头被挑在远处的旗杆上,贼军正在洛阳城里烧杀抢掠,而她舍生忘死的战斗却连最微小的一点战局也改变不了。苏茹突然想到了臻儿,孩子还小,还没有迎来美好的生活,却要在乱军之中结束幼小的生命……这一切真的值得吗?苏茹的眼睛突然模糊了,湿滑的液体沿着她的脸颊流下,也分不清是雨水,汗水,泪水,还是血水,她只觉得胸中异常的憋闷,恨不得一刀将自己的胸膛剖开。
  「叶青萍,你出来,与我一战!」一声震天动地的嘶吼从她喉咙里发出,苏茹猛地一抬掌中银枪,纵身冲入敌军,左刺右挑,连杀数人,勇不可挡。但就在她将长枪深深插入一名敌兵的胸口时,一根长戟也毫不留情的从肋下刺入了她的小腹。一阵撕心裂肺的剧痛从腹腔深处传来,苏茹只觉的肚子里的内脏一瞬间被搅的稀烂,忍不住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倒退一步,任由那长枪将她的肚子豁开,拔了出去。
  看着一大串冒着热气的肠子从小腹上的伤口流出体外,软软的挂在身侧,她苦笑一声,猛地吐出一大口鲜血,身子晃了几晃,单膝跪倒在地,神志一阵恍惚:「难道我就要死了吗?不……叶青萍,你出来!」苏茹大喊着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伸手将自己的肠子强行塞回腹腔,步履蹒跚却毅然决然的最后一次冲向了敌人的千军万马……
  绵绵秋雨中,苏茹在泥泞中艰难前行,虽然已经没有敌人在她周围,但她仍然拚命舞动着手中的长枪,似乎在和看不见的敌人战斗着。越来越多的肠子从她肚子里流出来,拖到地上,她的伤口已经不再流血,黄色的油脂从苍白的皮肤下翻了出来,显得格外刺眼。她突然停了下来,猛地睁圆了双眼,死死的盯着对面,只见密集的敌军缓缓分到两边,让出一条路来,叶青萍从人群中走出,在她身前五步长枪攻击范围之外停了下来。
  两人面对而立,就如十三年前斗场小院中那些秋雨连绵的日子里一样,只不过那时姑娘家有说不完的私话,而现在却相对无言。苏茹一边咳着血,一边用沙哑的声音说道:「青萍,你终于来见我了!」
  「没想到你还能支撑到我来。」叶青萍看了一眼她小腹上的伤口,知道她命在顷刻,想起过去那些依稀零碎的往事,不由轻叹一声说道:「还记得吗,我们结拜时曾发誓同生共死,做一番震惊天下的大事,谁想到会有今天。」苏茹用力将一口鲜血咽了回去,淡淡一笑道:「岁月东流水,一朝发如雪,十年梦一场,我们已经老了,再也没有当年的雄心壮志,也许这战场便是我最好的归宿。」
  叶青萍点了点头说:「你儿子陆臻安然无恙,我会把他养大成人,就算我死了,也会托人照顾好他,你安心上路吧。」苏茹终于放下心,低声自语道:「我苏茹一生征战,今日死于战场也算是有始有终,这枪也陪了我许多年了,今日就与我一起上路吧……」她话未说完,突然一拧身,长枪陡然出手,如闪电般刺向叶青萍的咽喉。
  一道黑光闪过,银色的长枪从中折断,缚魂毫不受阻的刺进了苏茹的胸膛,染满血的刀锋从她后心穿了出来。苏茹低下头看了一眼插在自己胸口的长刀,嘴里喃喃呜咽了几声,伸出手抓住刀背用力向外一拔,然而她重伤后手上无力,只将刀拔出一寸多长就停了下来,殷红的血开始从刀插入的地方喷涌而出,沿着战甲簌簌流下。
  叶青萍见她双腿颤抖,全身瘫软了下去,同时感到刀上传来的力量猛增,知道她再也支撑不住,赶忙一把抱住她的后腰,缓缓将她平躺着放在地上。苏茹两只无神的大眼睁得浑圆,呆呆的望着天空,眼中的光彩渐渐褪去。世界变得一片黑暗,剧烈的疼痛在胸腔内如同烈火般熊熊燃烧,将苏茹五脏六腑一一焚成灰炭。苏茹不由自主的一挺一挺抽搐起来,在泥地里痛苦的扭动,带着两只脚有节奏的蹬踹,双手无助的伸向空中乱抓。
  突然苏茹抓住了一只柔滑细腻的小手,紧接着一阵暖流沿着手臂经脉流入了身体,所过之处疼痛立时减轻,变为一阵麻木。苏茹的神志渐渐模糊,她彷佛离开了自己的身体,飞上了云端,来到了一个充满白光的世界。一幅幅景像开始在她脑子里飞快的流过,大槐树下一个漂亮的小女孩正依偎在母亲的怀里听着儿歌,喊杀震天的战场上一个倒提银枪的少女缓缓走来,冲天的大火中父母的身影渐渐离她远去,愤怒与怨恨充满了她的心……
  冰冷的监狱,结拜的誓言,战场的厮杀,爱人温暖的身体,还有孩子那天真的笑脸,生活中曾经经历的点点滴滴在这一刻是如此的清晰……叶青萍紧紧握住了苏茹的手,将她抱在怀里,一边轻轻擦去她脸上的雨水和鲜血,一边将一股柔和浑厚的真气源源不断的送入她的体内。
  苏茹用细如蚊蝇的声音断断续续的说道:「妹妹,放下吧……当年我全家被杀,整日想着报仇,可我一天也没快活过……后来我想通了……人这一辈子就要好好的活……忘掉过去,开始新生活吧……」一阵呻吟声从苏茹喉咙深处发出,她突然张大了嘴,拚命蠕动着嘴唇艰难的说道:「把我和他葬在一起,臻儿就交给你了……」苏茹的声音终于变得细不可闻,在身体最后一次猛地绷紧后,她的两腿用力一蹬,僵硬的身子如一团烂泥般瘫软了下来。一阵咯咯的轻响从苏茹胸腔内发出,她的头缓缓歪向一边,又不甘心的喘息一口气,胸口才永远的停止了起伏,静静的躺在泥地里,再也不动了。
  雨越下越大,绵绵的细雨已经变成了瓢泼大雨,叶青萍沉默的站在苏茹的尸体边,任由雨水把自己淋透。为了报仇叶青萍亲手杀死了结拜的姐姐,为了报仇她放弃了尊严人格,将自己的一切都毫不保留的献出,这样做真的值得吗?叶青萍突然觉得活着很累,心中一片迷茫,一时也不知道该何去何从。
  「既然已经反了,再也不可能回头,还去想它作甚?自己一个人无牵无挂,不去报仇还能做什么?」叶青萍索性不再去想这些烦心事,一把将魔刀从苏茹胸口拔出,扯下唐军的战旗,裹起她的尸体,放在自己的战马上,向城中走去。
  当晚黄巢在洛阳大帅府中摆下庆功宴,犒赏三军。宴席间众将抱着新抢来的美女痛饮美酒,畅快淋漓,一直喝到后半夜,酩酊大醉,在大堂上躺倒了一地。
  黄巢睁着朦胧的醉眼四处寻找,却发现叶青萍不见了,心想:「这贱人哪里去了,今晚一定要好好收拾她一顿,让她心服口服。」黄巢一路摇摇晃晃的来到后院,却见叶青萍正坐在廊檐下发楞。
  黄巢见叶青萍双眉微蹙,面带忧伤之色,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不禁怒气上涌,暗想:「明明打了胜仗,她怎么不欢喜?是了,这小娘贼一定是怕我连战连胜后一脚将她踢开。」黄巢几步走上前去,一把将她揽在怀里,伸着大舌头说道:「小娘子放心,我当了皇帝就封你做贵妃,绝不会冷落了你。」说着伸手在叶青萍脸蛋上轻轻掐了一把,另一只手却不安分的去解她的裤带。
  叶青萍被黄巢满嘴的酒气熏得一阵恶心,一把将他推开,骂道:「都醉成这样了,还想着那事,恬不知耻。」黄巢一上来就被泼了一盆冷水,心中大怒,骂道:「你这小贱人,当初你可是说将身子给了我,如今要反悔吗?」叶青萍瞪了他一眼,咬牙说道:「你若是不怕弄掉你的孩子,就来吧。」黄巢一听顿时酒醒了一半,却仍不大相信,瞪着眼疑惑的问道:「你说什么?莫不是在骗我?」
  叶青萍冷冷的重复道:「我怀上了你的孽种,现在做掉还来得及。」黄巢见她神色凝重,不像是撒谎,心中不由得信了八分,急忙说道:「小娘贼胡说什么,你我生的孩子是龙凤之合,将来定然能继承我的大统。」叶青萍哼了一声说:
  「怀胎十月,我拖着这臃肿的身子如何上战场骑马拚杀?」黄巢嘴一撇,不屑的说道:「我手下精兵猛将无数,难道我堂堂七尺男儿,打江山还要靠一个女人?
  」
  「朱温,尚让都是见利忘义之徒,你把军中精兵都交给他们,若是有一天他们背叛,你如何是好?」
  「我们都是生死之交,我带他们不薄,他们如何会背叛我?」
  叶青萍见他不听,只是无奈的叹了口气,便不再劝。
  「你就安心生下孩子,莫要再去冒险,待我大军杀入长安,夺得天下,就封你做皇后,封你儿子做太子。」
  「你怎知是儿子,没准是女儿呢?」
  「我就是知道,我们就叫他黄兴,让他继承我的大业,兴旺天下……」黄巢眉飞色舞的说着,越说越时兴奋,最后竟站起身比划起来。叶青萍看着面前这个手舞足蹈的男人,突然想起几年前当丈夫听到自己怀孕时也是如这般欣喜若狂,心中一疼,张嘴便想告诉他,这场战争绝无打赢的希望。叶青萍张了张嘴,却又想起了自己的血海深仇还未得报,终于忍住了没有做声。
  黄巢大军在洛阳整修十余日后便挥兵西进,一路攻城略地,高歌猛进。十二月初,叶青萍在潼关内的旧部叛乱,杀死守将张灵隐,大开城门迎接黄巢入关。
  黄巢入关后马不停蹄,一路攻下华州,抵达霸上,五十万大军直逼长安。大明宫内,李儇知道潼关失守的消息后吓得面无人色,方寸大乱,慌忙找来田令孜商议。田令孜此时也没了计较,于是劝说李儇逃亡蜀中,投奔老丈人王建中去。
  李儇无可奈何,只得就范,连夜带着王皇后仓皇逃奔成都,却将一众大臣和后宫三千佳丽留在了长安。得知皇上逃走后,后宫中乱成了一锅粥,消息灵通的宫女太监赶紧捡了些值钱的东西连夜逃出宫去,随着众多侍卫加入抢劫的行列,昔日繁花似锦的大明宫被弄得鸡飞狗跳,乌烟瘴气。
  后宫中,战无双面无表情的看着面前的六尺白绫,紧咬着嘴唇一言不发,秀满牡丹的锦袍下,娇柔如水的身子微微颤抖着。对面的太监见她不说话,拉下脸来冷冷的说道:「清妃娘娘,您就别难为小人了,这都是皇上的意思。」战无双咬牙切齿的问:「是皇上的意思还是王皇后的意思?」
  「娘娘,陛下也有苦衷,陛下此去成都,总要给王娘娘三分面子。再者说,黄巢马上就杀到长安了,与其被反贼侮辱,还不如了断了干净。」
  战无双听了,心中愤怒之极,冷笑道:「好啊,他有苦衷,便要我去做替死鬼。我是不是还要谢主隆恩,谢谢他让我免遭侮辱?若是怕侮辱他自己怎么不了断?」她突然站起身对着西南大声说道:「陛下,你忘了吗?当你还是太子时天天担惊受怕,是谁陪你度过一个个寂寥的寒夜?当你遇到危险时是谁用血肉为你挡住利剑?你真的都忘了吗?你难道忘了你说过要和我携手白头,永不离弃!…
  …」
  泪水顺着脸颊簌簌而下,战无双一咬牙拿起白绫,转身对着那个来行刑的太监说:「你出去,让我一个人清清静静的走。」那太监知道她不愿意让人看到她死去时的丑态,心想如此一个千娇百媚的绝色女子就这样死了确是可惜,不由叹了口气说:「娘娘走好,小的在外面候着。」说罢,带着两个武士走了出去。
  屋子里只剩下战无双一个人,她竭力想止住哭泣,可眼泪却仍如断了线的珠子般吧嗒吧嗒的落下。十余年前进宫时的那一幕仍然历历在目,一晃这许多年过去了,战无双费尽心机讨得皇上欢心,成为了后宫中说一不二的主人。可如今看来,这荣华富贵,三千宠爱集于一身的日子不过是镜中月水中花,一片浮云随风消散。难道那些甜言蜜语,山盟海誓都是骗人的?难道到头来自己仍逃不过被欺骗抛弃、凄惨死去的结局?
  战无双轻轻的将白绫系在梁上,打了个死结,将脖子套了进去。白绫触碰到肌肤,冰冷滑腻,谁又能想到如此柔软细腻的对象竟也能成为杀人的利器。
  「人心难测,情比纸薄。算了吧,死了也好,可以彻底离开这个肮脏龌龊的世界……」一声轻轻的叹息中,战无双一脚踢翻了脚下的圆凳,整个身体猛地向下一沉,悬在了空中。白绫勒进了脖子上的肉里,战无双的脖子发出喀的一声轻响,悬空的身体微微前后摆动起来。战无双只觉得脖子被勒的一阵难受,忍不住伸手去拉扯缠在上面的白绫,然而她此时浑身上下酸软无力,无论怎样拉扯,白绫始终没有半分松动。随着白绫完全勒紧,战无双胸口中憋闷异常,再也喘不过气来,忍不住将一段粉红色的小香舌吐出口外,双脚前后摆动的乱踢,将一双软底绣花绸鞋也踢飞了老远。
  战无双在空中徒劳着挣扎着,淡绿色牡丹锦袍彷佛彩蝶一样上下飞舞,如凝脂般洁白无瑕的大腿带动着小腿和纤纤玉足拚命舞动,可无论她怎样挣扎,双脚始终距离地面一尺多高,这一小段距离此时却变成了不可逾越的天堑。战无双的脸慢慢变成紫青色,五官因为痛苦而扭曲不堪,口水顺着肿胀的嘴唇流出,混着稀稀拉拉的鼻涕沿着下巴滴下,浸湿了前襟。绝望的挣扎渐渐耗光了战无双所有的力气,她终于停了下来,变为一阵阵有节奏的抽搐,不断将脚尖向下伸出,脚背一次次绷直放松,垂到身体两侧的双手则紧紧攥成了拳头。战无双头脑中一片模糊,世间的一切正渐渐离她而去。
  「一切痛苦就这样结束了吗?」最后的念头从战无双脑海中一闪而过,她的眼前变得一片黑暗。战无双双手缓缓摊开,全身完全放松了下来。噗哧一声轻响,一道黄色的涓涓细流沿着战无双大腿流下,顺着脚尖滴到地上,在她脚下形成一个小水潭。尽管战无双竭力想保持着最后的尊严死去,却最终还是无法和身体的本能抗衡,在一滩肮脏的污迹中香消玉殒,一缕香魂随风散去。战无双双眼仍然大睁着,眼中充满了哀怨、凄凉,彷佛在诉说着自己的不幸与不甘。
  数日后,黄巢大军杀到长安,金吾大将军张直方率众大开城门,迎接黄巢大军进城。在叶青萍的建议下,黄巢破天荒的做出了一副贤君的样子,严明军纪,不剽财货,并晓谕市人:「黄王起兵,本为百姓,非如李氏不爱汝曹,汝曹但安居无恐。」向贫民散发财物,百姓列席欢迎。
  中和元年十二月,黄巢即位于含元殿,开国大齐,年号金统,遂对自己的部下大加封赏,于是众多大字不识的草寇反贼一夜之间变成了宰相尚书,翰林大学士,弄得朝中一片乌烟瘴气。为了给叶青萍报仇,黄巢大开杀戒,将没来得及逃走的李氏子孙和朝中众臣四百余人押到平康坊,男的斩首,女的挖心。
  刑场上寒风凄凄,哭声阵阵,这些亲王公主金枝玉叶做梦也没想到会有一天像猪狗一般被宰杀,吓得纷纷瘫倒在地,哭着抱成一团。黄巢高高坐在监斩台上,一脸得意,叶青萍坐在黄巢身边,表情麻木,眼中不经意间闪过一丝凄然。黄巢一把搂住她说道:「爱妃,今日朕便给你报仇,让你出了心中一口恶气,以后你可要踏踏实实的跟着朕。」
  叶青萍轻轻点了点头,心中却想:「你如此大开杀戒,人心背向,只怕这龙椅坐不了几天。」黄巢一声令下,刀光纷飞,一颗颗人头滚落,鲜血立时染红了大地。杀完男人后,轮到了女人,这些可怜的女子均被扒光了衣裙,反剪双手绑在木桩上,赤裸的娇躯在寒风中被冻得瑟瑟发抖,楚楚可怜。
  刽子手走到一名颇有姿色的年轻女子面前,见她抖如筛糠,哭的如泪人一般,出言安慰道:「姑娘,事已至此,哭也无用,一会我手上的刀快点,决不让你受苦。」那女子听了,心中害怕,哭的更厉害了。刽子手叹了口气,取出一把一尺多长的厚背短刀,刀尖在女子左乳乳头上方比划了一下,随后取过一瓢冰水,猛地泼在她身上。寒冬腊月,滴水成冰,刺骨的冰水顿时浸透肌肤,那女子不由自主的打了个激灵。刽子手趁此机会手起刀落,一刀插入她的胸膛,用力一撬,砍断她的两根胸骨,直插心脏。刽子手常年从事杀人的把戏,对人体的结构十分熟悉,就势向下划开她的胸脯,一剜一挑已将一颗血淋淋却仍在怦怦跳动的人心取了出来。
  刽子手动作极其利落,开膛挖心不过一眨眼的功夫。那女子只觉得胸口一凉,一阵剧痛,就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心被掏了出去。她一时未死,一脸诧异的低下头,看了看自己胸口血肉模糊的大洞,又看了一眼刽子手掌中还冒着热气的人心,突然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剧烈的扭动起身子来。她只挣扎了两下就瘫软了下去,头无力的耷拉在胸前,再也不动了。呼啸的寒风吹起女子秀发,遮住了她苍白扭曲的面孔,她的双手仍被反绑在木桩上,身子以一个怪异的姿势向前倾倒,大量的鲜血沿着她的双腿流下,在地上缓缓流淌向周围。
  杀人的头一开,剩下的刽子手再无顾及,纷纷挥刀动手,将这些可怜的女子开膛破肚。在撕心裂肺的惨嚎声中,一颗颗鲜血淋漓的心脏被无情的掏出,一个个鲜活的生命随之逝去。大多数人都只是抽搐两下就断了气,只有一名女子胸骨坚硬,刀子竟然折断在胸腔里面。她已然被开了膛,一时半会却又死不了,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内脏一点点流出体外,拖到地上,大喊大叫,拚命挣扎,惨烈无比。
  便在此时,只听得下面待斩的人群中,一个尖利的声音大骂道:「黄巢,你这懦夫,对柔弱女子也要下此毒手,枉为男人。」黄巢循声望去,却见说话的是一名只有十六七岁的少女,生的明艳端庄,雪肤花貌,身穿一套淡黄色鹅绒锦袍,眉目间隐隐透着一股君临天下的傲然,正是李儇的表妹,平阳公主李钰。
  「黄巢,你这不要脸的反贼,生在大唐,不知报效国家,却行此大逆不道之事,祸国殃民,我恨不得食汝肉,饮汝血,若非女子我定要在阵前斩杀你这恶贼……」平阳公主李钰虽然虽然年纪幼小,却没有一丝怯懦,面对刑场上鲜血淋漓的惨状,瞪着两只杏目,横眉冷对,大骂不停,越骂越是难听。
  黄巢没想到这时候还有人还敢骂他,心中大怒,暗想:「你一个阶下囚也如此猖狂,还想食我肉,若不整治了你,我威严何在。」脸一沉,说道:「李儇昏庸无道,横征暴敛,致使天下民不聊生,我救黎民于水火,正是顺行天道之事。
  你在这里大言不惭,可知你身上这锦绣宫服却是多少百姓用血汗制成?来人!给我扒光她的衣服,吊起来。」
  话一出口,立时走上两名武士,将平阳公主扒得精光,赤身裸体,勒颈缠乳,反剪双手,五花大绑,高高吊在空中。李钰出生在皇家,从小说一不二,性子蛮横,哪里受过如此侮辱,眼见那两个容貌猥琐的士兵伸出黑乎乎的脏手,趁机在自己奶子、阴部和屁股上摸来摸去,平阳公主又羞又怒,恨不得一头撞死,无奈被紧紧绑住,无法行动,就连求死也不可得。
  黄巢见平阳公主被吊在空中仍然大骂不绝,一阵冷笑道:「前日我大宴群臣,吃遍山珍海味,却唯独没尝过公主的味道,今日便请大家尝尝。」一名刽子手取来一根一仗多长的铁矛,将矛尾和小半截矛身埋入地下,却将矛尖向上而立,对准了少女腿间那处娇嫩柔软的小穴。随后有人在地上堆上木柴焦炭,用火油点燃,烧了起来。平阳公主李钰此时才知道这些恶贼真的要生烤了自己,心中惊怒交加,嘴里却是骂声不停,两腿在空中乱踢,拚命挣扎。然而她从小娇生惯养,身子骨柔弱之极,只挣扎了几下就累的娇喘连连,香汗淋漓,浑身如散了架般一点力气也使不出来,如雪如脂的娇躯软绵绵的垂下,在寒风中无助的微微晃动。
  黄巢见平阳公主不再挣扎,伸手取过短弓,张弓搭箭,稍微瞄了一眼,手一松,一只狼牙箭呼啸着射出。在众人的欢呼声中,吊着平阳公主的长绳应声而断,李钰从空中掉下,不偏不倚落在了矛尖上,她从两丈多高的地方坠落,下落的力量极大,那铁矛几乎毫不受阻从她胯间阴户插入,矛尖瞬间就将娇躯穿透,从脖颈右边透了出来,把她像肉串一样穿在了上面。平阳公主头不自然的歪倒一边,鲜血混着口水源源不断的从嘴角流下,弄得满脸都是,再加上从脖子里喷出来的鲜血将她一头秀发浸透后粘在了脸上。平阳公主两只脚直挺挺的向前伸出,脚尖点在地上,脚背绷紧,身子以一个半坐半站的奇怪姿势挂在了铁矛上。
  李钰听到众人欢呼,还没来得及搞清发生了什么,就感到身子猛地向下一坠,紧接着一个冰凉坚硬的物件硬生生的从她的嫩屄挤进了身体,一阵撕心裂肺的剧痛迅速从小腹蔓延到胸腔,然后扩展到全身。她从小到大从来都没有这般疼过,疼得她神智一阵恍惚,娇躯乱颤,眼泪一下子流了出来。李钰渐渐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被铁矛从下阴穿透,鲜血正如开闸的洪水般从双腿间流出,不由面色惨白,再也顾不上保持公主的矜持,一边像蛇一样拚命扭动着身体,一边发出杀猪般的刺耳嚎叫,徒劳的做着最后的挣扎。
  「为什么会这样?我是大唐公主……从小守身如玉,如今还是处子之身,今日怎能被这冷冰冰生了锈的铁矛破了身子?」胸腹中里火烧一样的疼痛让李钰无法呼吸,她只有圆睁着双目,嘴巴一张一合,彷佛搁浅在河滩上的鱼一样无力的抽搐。
  随着李钰肚子里一阵蠕动,发出咕噜噜的几声轻响,带动着小腹外阴抖动了几下,黄色的屎尿突然从被插穿的嫩屄和屁眼中一起猛地喷泄而出,洒在炭火上,呲啦一声冒起一股青烟。炭火越烧越旺,油脂从少女身体里渗出,滴落在火上,一股人肉被烤焦的味道散发出来。
  此时李钰已经彻底放弃了无谓的反抗,只盼着早些死去,身子缓缓顺着矛杆滑下,一屁股坐在了炭火堆里。她对疼痛已然麻木,任由白花花的屁股和大腿在炭火上灼烧,也只是发出轻轻的一声呻吟,微微的抖动几下,便再无反应。
  黄巢见平阳公主仍然抽搐不止,各种丑态尽出,哈哈大笑道:「我以为大唐公主有多么高贵呢,还不是一样肮脏不堪。」他说罢走上前去,一手抓住她左乳顶端的那点嫣红奶头,抽出匕首用力割了几下,将她的乳头乳晕连同小半个乳房一起割了下来,放在炭火上烤了烤,便放到嘴里大嚼起来,一边嚼一边笑道:「
  这公主的肉怎么有点腥臭。」
  李钰虽然受了致命伤,但一时没有断气,眼睁睁的看着那个恶魔割下自己的乳房烤着吃,鲜血混着黄白相间的油汁从他嘴边流出,终于再也无法忍受,从喉咙深处发出一声沙哑的呻吟,用尽最后的力气咬断了舌头。黄巢见她嚼舌自尽,冷笑一声,命人剖开她的肚腹,将她一肚子肠肠肚肚都掏了出来。
  随后刽子手又将她的胸骨砍断,掏出心肺,把只剩下一具空壳的李钰清洗干净,从铁矛上取下,再放在铁架上烧烤。可怜这位血统无比高贵,生下来便在万人之上的大唐公主,却惨遭铁矛穿阴,开膛破肚,摘心挖肺,最后像牛羊一样被架在铁架上烧烤分食,一副千娇百媚的身躯成了盘中之餐,当真惨不堪言。
  待得李钰皮肉烤的焦黄,黄巢便让人割下肉分给众将食用,正准备将少女大腿和屁股上最嫩的肉割下来给叶青萍尝尝,却突然发现她早已不知去向,心想:
  「这小娘贼不在这里看我杀人给她报仇,却又跑到哪里去了?」黄巢哪里知道,叶青萍身怀六甲,看了些血腥的场景后就觉得胃里一阵翻涌,跑到一处小巷里大吐起来。叶青萍一直将早上吃的都吐得精光,连黄水也呕了出来才勉强停下,眼泪鼻涕齐流,说不出的难受。
  过了好一会,叶青萍才缓过劲来,整了整衣衫,离开刑场,沿着一条小街向着张府的方向走去。她对长安的地形极为熟悉,一路穿街过巷,不一会便来到了昔日的张府。原来偌大的宅院已经荒芜不堪,大片的断壁残垣中到处都是焦黑的瓦砾,院子里长满了杂草,冷冷清清,哪里还看得出半点昔日的繁荣。她在废墟中缓缓前行,最后在一棵枯树前停了下来。
  叶青萍伸出手轻轻抚摸着黑黑的树干,曾经经历过的那些点点滴滴一一浮上心头。无数个风和日丽的午后,她和丈夫就坐在这棵大槐树下,静静的看着女儿玩耍。那时两个人朝夕相处,耳鬓厮摩,卿卿我我,既没有勾心斗角尔虞我诈,也没有刀光剑影拚死搏杀,只有说不完的缠绵悱恻,享不尽的天伦之乐,那是她一生中最快乐的三年时光。如今却是物是人非,一切繁花似锦都如过眼烟云一去不返,叶青萍再次孤独一人,无依无靠。
  「难道我真的是凶星下凡,将我身边的亲人都生生克死?」叶青萍触景生情,心中再也无法平静,不知不觉中眼泪如断线细雨般落下。就在她站在院子中央哭得梨花带雨时,忽听背后一个熟悉的声音说道:「将军不必伤心,天理难测,有些东西也许并非无可挽回。」叶青萍猛地回过身,只见她背后站着一个脏兮兮的乞丐,似曾相识,却又想不起在哪里见过,于是淡淡的说道:「阁下从刑场就一直跟我到此,不知有何见教?」
  「将军,我是刘凤琴。」乞丐说着眨了眨眼。
  「你,怎么会?……」叶青萍此时也认出了刘凤琴的声音,惊的连话也说不出来。三年前叶青萍派刘凤琴和李恒随秦亮带领一万铁甲精骑去西域寻找哈姬丝的家乡条支,谁想到一去三年杳无音信,如今她却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难道他们真的找到了那个世外桃园?刘凤琴看了看周围,压低声音说道:「将军,此处非讲话之所,日落前请到终南山荐福寺一叙。」望着刘凤琴远去的背影,叶青萍无奈的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我如今家破人亡,命不久矣,就算你们找到了条支对我也再无用处了……」
  第十五章 曲终冬日里昼短夜长,叶青萍来到终南山时已是日薄西山。红艳艳的夕阳下,她一个人沿着山路拾级而上,路两边杂草蔓布,白骨累累,一路上行人绝迹,冷冷清清,只有几只乌鸦时不时沙哑的叫着冲下来啄食死人身上的残肉。叶青萍突然想起了七年前的洗佛节,终南山上所有寺庙大开天佛庙会,焚香拜佛的长安百姓摩肩接踵、联翩道路,那时是何等的热闹。
  时过境迁,昔日的万般繁华早已烟消云散,古道西风,夕阳西下,山林依旧,只不过崎岖的山路上只有她一人的萧瑟长影,说不出的凄凉。叶青萍感叹着世事无常,不知不觉间已来到了荐福寺的山门外。曾经梵宇斑斓,金碧辉煌的雄伟寺庙如今却变成了一堆断壁残垣,只有大殿上那几根烧得焦黑的断柱似乎还在诉说着往日的辉煌。
  叶青萍走到烧毁的大殿基石上,望着一地的瓦砾,叹道:「看来惨遭火焚之灾的非我一家,只是这些和尚天天吃斋念佛,以普渡众生为己任,最终却连自己也普渡不了,真是荒唐。」就在她发楞的时候,突然听到背后一个稚嫩的声音叫道:「妈妈,妈妈……」叶青萍如遭雷击,全身颤抖着猛地转过身,正好见到那个她朝思暮想的幼小身影跌跌撞撞的向她跑来。
  「这一定是做梦,是我想孩子想疯了……」叶青萍用力咬破了舌头,清楚的感到一阵疼痛从舌尖传来,这才确定自己没有疯,那真是她的女儿张依依。叶青萍一个健步冲到女儿身前,一把将她紧紧抱在怀里,看了又看,摸了又摸,却还是有些不敢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一年不见,女儿长大了不少,皮肤被晒得黑了,小脸上已经有了些风霜之色,然而两眼却炯炯有神,精神颇为旺盛。
  「青萍,你还好吧。」随着话音,一身青衫的张文彬从山门走了进来,在他背后跟着李桓和刘凤琴。
  「文彬,师父,你们……」叶青萍只觉得头脑里一片混乱,嘴唇颤抖,却再也说不出话来,两行清泪沿着脸颊簌簌流下。
  「丫头哭什么,一家人团聚该高兴才对,刘教主,我们去那边看看风景。」
  刘凤琴本想留下看看热闹,无奈李桓武功高她甚多,不由分说拉起她就走。
  大殿上只剩下叶青萍一家人,张文彬这才将事情的经过娓娓道来。原来那日张府在一场大火中烧为灰烬,他身受重伤,本来必死无疑,没想到却突然杀出一名老者,将他和女儿救出,治好了他的伤,并把他父女二人安顿在城南秋叶山的一处别院中。
  其间张文彬几次偷偷进城打探叶青萍的下落,得到的却是妻子已死的消息,他万念俱灰,但为了照顾女儿还是咬牙坚持了下来。三个月后,从条支返回的李桓和刘凤琴找到了他们,众人本来准备离开中土大唐,前往西域诸国躲避兵祸,走到半路却听到魔刀重现江湖的消息,于是又折返回来,没想到真的在长安找到了叶青萍。
  叶青萍默默的听着这些曲折的经历,心乱如麻,暗想:「老徐啊老徐,你骗得我好苦……」张文彬说了一阵,却见叶青萍神色古怪,只是紧咬嘴唇抱着女儿轻轻抽泣,一句话也不说。他心中奇怪,仔细一看才发现妻子身体臃肿,腹部高高隆起,显然怀了身孕,顿时惊得张大了嘴。
  叶青萍竭力忍住放声痛哭的冲动,哽咽的说道:「我为了给你们报仇,一怒之下投奔黄巢造了反,失身后又怀上了他的孩子,谁知道你们……相公,我对不起你,只是如今大错已然铸成,我……我……」她终于泣不成声,再也说不下去。
  「妈妈,妈妈,你怎么了?」怀中的女儿也感到母亲的身体抖得厉害,害怕的叫了起来。霎那间叶青萍心中转过无数念头,只觉得再也无脸活在世上,不如死了干净,却又实在舍不得女儿,一张俏脸不由得变得惨白。张文彬看着面前形容憔悴,彷佛老了十岁的妻子,想起一年前那个神采奕奕一颦一笑风娇水媚的女子,心中一阵针扎的疼痛,走到她身边轻轻将她搂住,柔声安慰道:「青萍,别再折磨自己了,这都是天意,我不怪你。我们一家人能团聚是上天的恩赐,还有什么可奢望的?不管这个孩子是谁的,只要你把他生下,我都会当作亲儿子抚养,我们一家人就此离开这纷扰尘世,去一个世外桃源的地方共度余生好吗?」
  「太晚了,一切都太晚了……」叶青萍咬着牙说道:「所谓覆水难收,我在长安屠尽了李氏子孙,又怀上了黄巢的孩子,无论是那昏君还是黄巢都不会放过我,我跟着你们走反而连累了你们。再说,你看我这身子,又怎能骑马赶路?」
  张文彬一心想和妻子离开,却没想到这些细节,一时无语。
  叶青平缓缓放下女儿,止住哭声,长叹一口气说道:「文彬,你就当我已经死了吧,依依就托付给你了。这天下已然大乱,各路节度使必然尽起兵戈,逐鹿中原,中土之地恐怕兵祸连绵再无宁日,你们还是尽早离开,别再耽搁……」话未说完,突听有人冷笑道:「好啊,我找你不到,寻你不着,原来你这贱人到这里会情郎来了。」
  黄巢一脸杀气,带领着五十余名黑衣卫士出现在山门口,手下武士齐举弓弩对准了叶青萍一家,只等一声令下就乱箭齐发!就在此时,只听一声尖啸,一个黑影如大鹰般从树上扑下,快如闪电。众卫士尚未来得及反应,黑影已然转到黄巢身后,右手紧紧地扣住了黄巢咽喉,只要稍一发力就能取他性命。
  黄巢不愧是一代枭雄,虽然要害被制性命攸关却没有半分惧色,冷笑道「叶青萍,你当初是如何跟我许诺的?如今想反悔吗?」叶青萍摇了摇头,轻叹一声,说道:「师父,放开他吧,我跟他回去便是。黄巢,你若敢伤害我的家人朋友,我立即在你面前自绝,一尸两命,落个干净。」黄巢虽然天不怕地不怕,对叶青萍却始终有几分畏惧,知道这个女人发起疯来什么事都做的出,见她已然服了软,赶忙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叶青萍转过身替丈夫紧了紧的衣领,柔声说道:「文彬,你多保重,好好照顾依依,以后不要再来找我,忘了我吧。」她又蹲下身,将女儿拉到身前,摸着她的小脸叮嘱道:「妈妈要去一个很远的地方,你要听爹爹的话……」叶青萍又嘱咐了几句,见女儿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心中略感安慰,最后狠起心一把推开女儿,头也不回的随着黄巢下山去了。
  「妈妈,别走,抱依依……」
  「青萍……」女儿的哭声伴着丈夫的呼唤从背后传来,叶青萍却不敢回头,只觉得胸中绞痛难忍,彷佛有无数把小刀乱捅乱割,将她的心割的支离破碎。叶青萍一路精神恍惚,浑浑噩噩的回到长安皇宫,一头栽倒在床上,一病不起。
  几日过去,虽然经过太医诊治,用了无数灵丹妙药,叶青萍的病情却不见好转。黄巢见叶青萍整日里茶饭不思,双眼呆呆的望着窗外,既怕她逃走,又怕她一时想不开寻了短见,便派了二十余名卫士日夜守在她的身边,将她囚禁了起来。
  随着天气变暖,叶青萍的病终于有所好转,这天夜里,她吃过药后精神好了一些,挣扎着靠着床背坐起,正要下地活动一下僵硬的双腿,突然一阵风吹开了窗户,一个黑影闪了进来,正是李桓。叶青萍见到师傅,勉强挤出一个微笑说道:「我还以为你不来了呢,文彬和依依还好吧?你们怎么还没走?」
  「丫头,你真的不跟我们走?若是你不放心女儿,我再去邀些朋友帮忙,就凭黄巢一个土贼哪里拦得住我们?」
  叶青萍知道李桓所说的朋友都是九不诫那样的绝顶高手,见他竟然愿意为自己放下脸去求人,心中感动,说道:「我并非怕黄巢,只是我在军中还有很多旧部,我一走了之,云儿、张奎、刘牧他们怎么办?更何况,我怀了别人的孩子,虽然文彬不怪我,我却始终无颜对他……」叶青萍话说到一半突然捂住嘴一阵剧烈的咳嗽。
  看着手心的斑斑血迹,叶青萍无奈的苦笑道:「你看,我这身子一日不如一日,就算我跟你们走,恐怕也到不了西域。长痛不如短痛,与其让他们看着我在病痛中慢慢死去,还不如及早分开,只要他父女平安,我死而瞑目,又何必非要在一起,让他们伤心。」李桓又劝了几句,见叶青萍心意已决,只得叹道:「也罢,我们此去西域会在疏勒待上几年,等依依长大了再走。这里是一份西域地图和一些医治内伤的丹药,你若是改了注意就来找我们。」说罢从怀里拿出一份地图和一小瓶丹药放在叶青萍面前。
  叶青萍谢过后将东西收了,淡淡一笑道:「师父,今日一别恐怕再无相见之日,我以茶代酒,敬你一杯。」她一口将茶水连同茶叶一起喝的干净,轻轻放下茶杯,突然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从头上拔下一根玉钗,眼中含着泪说道:「此去西域,一路凶险,请师傅带上魔刀。还有,这把玉钗是文彬送给我的,请您替我还给他,叫他不要挂念。您对我的大恩大德,青萍只有来世再报了。」她说完恭恭敬敬的磕了三个响头。
  李桓见她挺着大肚子给自己行礼,心中不忍,但他知道这是她留下的遗言,也只得受了她的大礼,答应替她好好照顾家人。师徒二人又聊了几句旧事,李桓突然想起一事,说道:「青萍,此次我从西域来长安经过河东,见那沙陀人李克用正在厉兵秣马,大有染指中原之意。此人收了一名义子,名叫李存孝,据说十三岁时曾赤手屠虎,大小战役数十场从未有人能在他手下走上一招,其武功恐怕已不在当年李摩醯之下,你要小心。这魔刀是当世利器,还是给你留下……」
  烛光摇曳,一根红烛已燃烧到了尽头,师徒二人依依惜别,叶青萍望着李桓的身影消失在夜幕里,一声长叹,自言自语道:「文彬,我对不起你,早知如此,当初……」
  中和二年,黄巢大军开始在长安城中大肆抢劫,稍有不从者便被当街斩杀。
  一时间城中哭喊连天,血流成河,文武大臣、富户权贵们被宰杀殆尽,普通百姓更是惨遭涂炭,横尸遍野。曾经繁花似锦的神都彻底变成了人间地狱,街边到处都是被杀死后遗弃的尸体。
  其中一些女子浑身赤裸,双腿大张,显然是被先奸后杀,有的还被斩首割乳,长枪穿阴,也有人被开膛破肚,弯弯曲曲的肠子流了一地,身上爬满了蛆虫苍蝇,臭气熏天,惨不忍睹。叶青萍几次以性命要挟,劝黄巢整顿军纪,可此时事情早已失去了控制,面对这些沙红了眼的部众,连黄巢也无可奈何。
  六月,逃到蜀中的李儇安定下来后终于发出了勤王诏书,一纸檄文直指黄巢十大罪行,号召天下氏族诛杀反贼,擒杀黄巢夺取长安者封渤海王,世袭王爵。
  各路节度使闻风而动,纷纷起兵剿贼,一时间天下风起云涌,群雄逐鹿。生死存亡之际,大唐王朝这个只剩下半口气的庞然大物最后一次全力运转起来,对黄巢发动了致命的反击。
  对于黄巢来说这个夏天变成了挥之不去的噩梦,在各路节度使的夹击下,齐军连战连败,不到两个月的时间,河东,河北,河南,山南诸道的五十余个州县被唐军攻下。所谓祸不单行,就在黄巢焦头烂额时,沙陀人李克用率领一万精骑南下,击杀齐军大将赵璋,华州、兰田相继失守。而黄巢最信任的大将朱温也在这关键时刻投降了唐军,被任命为右金吾大将军,带领旧部反戈一击,将黄巢的势力彻底赶出了同州。
  八月唐军夜袭长安,混乱中黄巢也不知道对方来了多少兵马,惊慌失措下仓皇出逃。虽然第二日天亮后黄巢发现昨晚偷袭的唐军不过数千人,遂引兵杀返,复夺长安,但这一次出逃却让他颜面扫地。黄巢将满腔怒火都撒在了城中百姓身上,纵兵屠城三日,直杀的血流成河,积尸如山才算作罢。
  这期间,叶青萍跟着黄巢奔来逃去,经不住颠簸,一回到长安就产下一子,起名黄兴。黄巢得了儿子,心中的怒气才稍有平息,当即封叶青萍为丽妃,封他的孩子为顺王,大宴群臣,还没高兴几天,前线就再次传来了噩耗,李克用手下悍将李存孝在良田陂以三千轻骑大败尚让五万铁甲,长驱直入,兵锋直指长安。
  黄巢无奈下只得御驾亲征,带领八万齐军精锐在太白山布下连营,准备用最后的家底与李克用绝一死战。谁想到战事一开,李存孝就带领十八骑直冲齐军大阵,如虎入羊群,所向披靡,浑天禹王槊下竟无一合之将。黄巢见李存孝直奔自己而来,千军万马中斩将夺旗,如入无人之境,吓得掉转马头落荒而逃。齐军见主帅逃走,再也无心恋战,顿时兵败如山,溃不成军。黄巢惶惶如丧家之犬,一路逃回长安时仅剩下三千多人马,紧闭九门再也不敢出战。
  却说这日叶青萍正在后宫里午睡,突听外面传来一阵哭声,赶忙爬起身披上衣服来到门外,只见李云儿正在窗外低声啜泣。一见叶青萍,云儿赶紧止住了哭声,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哽咽着说道:「将军……张奎被那狗贼李存孝所杀,请给我一只精兵,让我为他报仇……」
  叶青萍听到这消息,只觉得脑子里翁了一声,险些晕倒。张奎从她参军时就一直跟在她身边,对她忠心耿耿,叶青萍早就把他当作亲人看待,怕他年老力衰后冲锋危险,一直将他安排在后军,哪想到今日竟还是战死沙场。李云儿见叶青萍潸然泪下却一言不发,不禁急道:「将军,请给我三千精兵,我去跟他们拼了。」
  叶青萍知道她和张奎情投意合,早就暗地里私定终身,此时她真要豁出性命去报仇,不由得摇了摇头叹道:「张奎有万夫不当之勇,却也不是李存孝的对手,你去了岂不白白搭上自己的性命?……」李云儿见她不允,红着眼哭道:「如此说来,张奎就白死了?这仇就不报了?」叶青萍咬了咬牙说:「你放心,此事我会给你一个交代,明日就让我去会会那个李存孝,看看他到底是何方神圣。」
  第二日一早叶青萍点齐三千人马出城列阵,准备与李存孝一决上下。黄巢也知道此战胜负事关生死,因此亲自在城头督战。在数千齐军震天动地的欢呼声中,叶青萍一身血红甲胄,骑着宝马云中墨跃阵而出,来到两军阵前。她眯起眼睛上下打量着对面战旗下那员大将,只见此人不过二十岁出头,身高过丈,如狼似虎,一身唐猊铠甲,手提一条足有一仗多长的大槊,英气勃勃,眉目间透着一股桀骜,竟让她感到有几分熟悉。
  十五年前,叶青萍初上沙场的时候何尝不是这样,心高气傲,壮志凌云,总以为凭借一己之力便能扫八荒,平六合,一统天下。岁月如流水,一朝发如雪,当年的雄心壮志早已被残酷的现实磨得精光。铁甲依旧,但那个战无不胜的女将军已然不再,剩下的只有一具伤痕累累的躯壳和一颗支离破碎的心。
  叶青萍轻叹一声,拍了拍马头,说道:「老伙计,你也老了,可还能陪我一战?」云中墨似乎听懂了她的话,一声长嘶,四蹄飞扬,直奔李存孝冲去。李存孝正在阵前叫骂,忽见一名貌美如花的女将从敌阵中冲出,不由微微一愣,一举大槊,瓮声瓮气的喝到:「咄,你是何人?我李存孝不杀女人,你回去告诉黄巢,让他自己来战我,莫要派一个弱女子送死。」
  叶青萍皱起眉头,苦着脸叹道:「黄巢凶恶,我这样回去定会被他处死,反正横竖是个死,死在李将军手里总好过被那恶贼欺辱。你若真可怜小女子,就手下留情,虚虚比划几招,也好让我回去交差。」李存孝上下打量了叶青萍一番,见她身材娇小柔弱,似乎一阵风也能吹到,又见她容貌虽然清丽无双,脸色却是极差,显然大病未愈,不由得心生怜悯,说道:「疯女人胡说什么,我手中这浑天禹王神槊乃天山玄铁所制,重二百五十斤,无坚不摧,比划一下也把你砸成肉泥。你一个花一样的姑娘,在这里送了卿卿性命岂不可惜?」
  叶青萍见他倒也直爽,嫣然一笑,霎那间如百花绽放,轻声道:「不试试怎么知道,或许你打不死我呢……」说完也不等对方回答,手腕一抖,黑光闪动,魔刀如雷霆电闪般当头劈下。李存孝毕竟身经百战,一见那黑黝黝的长刀心中一惊,便知对手绝非易与之辈,不敢再托大,赶忙举槊上封,用槊头挑向长刀。刀槊相交,当啷一声轻响,削铁如泥的魔刀屠佛竟被反弹了出去。叶青萍只觉得手臂发麻,虎口一阵剧痛,险些松手,再看那魔刀,却见刀身中间接合处的裂痕居然明显了许多。
  「你到底是何方妖女?这是什么兵器?」李存孝见禹王神槊的槊头上赫然多了一道一指深的刀痕,心中惊诧万分,暗想刚才若是自己用槊柄去接,岂不是被对方一刀两断,不由得出了一身冷汗。
  「我是你叶姐姐,你怎的如此不乖,连姐姐也打?」叶青萍嘴上说着,手上却是不停,「刷刷刷」连环三刀,攻向他胸腹要害,丝毫不给对方喘息的机会。
  李存孝此时也知道碰上了劲敌,于是屏息凝神,严守门户,见招拆招,再不给敌人可乘之机。
  叶青萍偷袭不成,也不敢硬碰,只得暗暗运转内力施展开波旬刀法,仗着自己人马灵活,与李存孝缠斗在一起。他二人一个是一箭射杀剑圣的一代战神,一个是徒手博虎战无不胜的新兴霸主,这一交手便是三十回合不分胜负。只见二马盘旋,激起层层烟尘,兵器相交,金戈之声此起彼伏,直震苍穹。
  城头上黄巢见二人斗得难解难分,心中焦急万分,他知道叶青萍此时身体尚未复原,久战之下必然不敌,一把从旁边抢过鼓槌,亲自为叶青萍擂鼓助威,齐军见皇帝亲自擂鼓,士气大振,一时间欢呼声震天动地。叶青萍听到鼓声,心中一阵苦笑。叶青萍自然知道李村孝年轻气盛,久战对自己不利。可无奈对方的槊法大开大合,虽不像李摩醯那样一招一式牵动天地之气威力无穷,招式间却也浑然天成,隐隐合著天地至理,丝毫不留破绽。
  「此人年纪轻轻就有如此修为,若是加以时日,成就恐怕不在李摩醯之下,看来想要胜他还需用修罗血瞳进入天人合一的境界才行,只是不知道我这身体还能否撑得住?」叶青萍心中犹豫不决,突然胸中一阵剧痛,冷汗不由自主的顺着额头流了下来。
  李存孝见叶青萍紧咬牙关,脸色苍白,似乎在忍受着剧烈的疼痛,猜到她身上伤势复发,于是大喊道:「喂,你若是有伤就回去养好了再来,到时候我们痛痛快快的打上一场。」叶青萍见他小看自己,心中大怒,骂道:「谁要你可怜,看刀!」随即刀法一变,由大开大阔变为诡异迅捷,招招行险抢攻,竟然使出了同归于尽的打法。
  李存孝一声大喝,一槊荡开魔刀,顺势横扫,槊头直击叶青萍腰身。叶青萍正想躲开,却突然一口气提不上来,闪避的略微慢了半拍,正被这一槊扫过背心。大槊虽然没有直接打中,而是轻轻擦了一下,但在二百余斤无坚不摧的禹王神槊下,护心镜还是猛地凹了下去。叶青萍只觉得胸中的空气彷佛一下子被挤了出去,霎那间眼前一黑,一股甘甜的液体直冲嗓子眼。
  叶青萍知道这是对方手下留情,若是再打下去便真的送了性命,无可奈何下只得强行咽下口中的鲜血,虚晃一招,拨马逃回本阵。叶青萍一生征战,从无一败,今日却折在李存孝手中,如何咽得下这口气。她和黄巢一商量,决定带领五百死士夜袭,一把火烧了唐军大营。谁想到当晚突降大雨,火攻用的硫磺等物全被浸湿,这一下叶青萍也无计可施,只能暗叹天意如此。
  数日后李克用大军兵临城下,李存孝带领轻骑在长安周围四处扫荡,断了齐军的粮草。城中三万大军无粮可吃,士气低落,军心不稳,不断有人逃出城投降唐军。黄巢被逼急了,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将城中壮男抓做劳力巩固城防,却将老幼女子尽皆残杀后作为军粮分食。
  在城东的一处空地上,齐军支起十余只大锅,锅中热水沸腾。一队队全身赤裸的女子反绑双手,被绳子拴成一串,像畜牲一样被用刀枪赶着走到空场中心。
  随着指挥军官一声令下,齐军刀枪齐下,戳向这些毫无抵抗能力的弱女,哭喊惨叫声顿时响成一片。那些幸运的被刀枪刺中心肺要害,立时毙命,却有些不幸的,虽然身中数枪,一时无法断气,在血泊中蠕动爬行,翻滚呻吟,惨不忍睹。
  随着惨叫声越来越弱直到彻底消失,空场上已是尸堆成山,血流成河。而这些杀人成性的军士却丝毫没有怜悯之心,纷纷挥刀将这些女子开膛破肚,掏空内脏后扔进锅里煮食。可怜这些女人好不容易在之前的战乱中逃过一劫,最终却还是难逃像猪狗一样被宰杀烹食的厄运。昔日的繁华的广场集市如今却变成了屠宰场,墙下堆满了死者的人头和内脏,腥臭熏天,彷佛修罗地狱一般可怖之极。
  随着天气一天天转凉,各路勤王的节度使相继领兵杀到,而黄巢把长安城中的百姓也吃的所剩无几,无奈下只得撤出长安。当晚叶青萍将刘牧、李云儿等旧部召集到一处,正色说道:「各位将军一直随我征战,不想却有今日之祸,是我对不起大家……黄巢此番离开长安,恐怕离败亡不远,各位不必陪他送死,我这里有几条退路,你们不妨一试……」叶青萍将她所想到的几个投奔之所一一说明,又好言安慰一番,这才遣散众将。
  众人散去后李云儿却独自留了下来,叶青萍见她不走,微感奇怪,问道:「
  云儿,你怎么不去?莫非我的这些安排都不合适你?」李云儿咬了咬嘴唇,说道:「青萍,我们自斗场相识,后来征战沙场,扫平四方,十余年间一起经历了多少风风雨雨,如今突然要走,心中总有些不舍,不如我留下陪你,或许能度此难关呢?」
  叶青萍见云儿眼圈发红,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心中十分感动,柔声说道:「
  天下哪有不散的宴席,我若能走早就走了,又怎会等到今日?如今正逢乱世,群雄逐鹿,那些节度使个个野心勃勃,以你的本领随便投奔谁也不会受亏待。更何况秦亮如今是定难节度使刘峰手下说一不二的人物,他一直对你有情,你此去投奔他下半辈子便有了照应。其实我们女人不管表面如何风光,也总是一方浮萍,最终还是要找个归宿……」
  叶青萍劝了一阵见云儿摇头不听,不由皱起眉头,突然双膝一软跪在地上,倒头便拜。李云儿不知她要做什么,慌忙也跟着跪倒,急道:「将军这是做什么?若是有用到云儿的地方,我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如此大礼我可担当不起。」叶青萍伸手将她扶起,从怀中取出一份地图,缓缓说道:「我以前答应过苏茹,将她的儿子抚养成人。还有我的幼子黄兴,才刚出生就碰上了这战乱之灾。你若还当我是朋友,就替我把他们带给九不戒大师抚养,这里是一份西域地图,等孩子大些……」
  李云儿静静的听着叶青萍嘱咐完,郑重的点了点头说道:「只要我活着,定然不负所托,你放心。日后还望多多保重!」她二人都知道今日一别便再无相见之日,但形势紧迫,也容不得多谈,两人终于洒泪而别,各奔东西。当晚叶青萍只身一人跟着黄巢突围而出,一路南下杀向河南去了。黄巢得知她不但遣散众将,还把自己的儿子送走,不由得暴跳如雷,恨不得一刀杀了这个贱人。但此时不比当初,叶青萍已是黄巢唯一可以信任的猛将,只得把怒气战且压下,不再计较。
  中和三年,黄巢转战河北河南两道,叶青萍率军避实就虚,在陈州大破唐军,叶青萍单人独骑冲入唐军中,一刀斩杀唐朝大将秦权,硬是在各路节度使的包围中杀开一条血路,破围而出,她毕竟无法以一人之力改变大势,在李克用和朱温的夹击下,黄巢连战连败,率军四处流窜,苦苦挣扎。
  中和四年年中,朱温大败黄巢于王满渡,齐军众将纷纷倒戈投向。黄巢无奈下只得带领残兵转战齐鲁。同年李克用率兵五万,自河中南渡,再败齐军于太康,斩首万余,此战过后齐军最后的主力完全被消灭,黄巢也陷入了绝境。十一月,黄巢带领仅剩的六千多人进入泰山,逃至狼虎谷。
  此时正值寒冬,大雪封山,黄巢派一千弓箭手守住谷口险要之地,将唐朝十万追兵挡在谷外,但如此一来黄巢也被堵在谷中,无法逃走。谷中天气异常的寒冷,到了晚上更是滴水成冰,叶青萍体内旧伤复发,每晚疼得一身冷汗,身边又没有药材,只能咬牙强忍,被折磨的夜不能寐。
  这天上午叶青萍正在大帐中打盹,忽听外面一阵马嘶。叶青萍翻身跳起,连大衣也顾不得披上就提刀冲出大帐。帐后马厩中四名齐军士兵手持刀枪,将战马云中墨围在中心。那云中墨乃马中之龙,凶猛异常,连踢带咬,几名齐军却也进不得身。叶青萍一见有人要杀她的马,顿时眼睛都红了,一声大喝,冲上前去,飞起一脚将一名士兵踢飞了出去。
  那几人本也知道这个女魔头凶狠异常,若不是真的饿极了,哪里有胆子来杀她的马。只听一名胆子大些的士兵说道:「娘娘,杀马是陛下的命令,我们也是奉命行事。」叶青萍一挥手中魔刀,恶狠狠地说道:「我不管是谁的命令,要想动我的马除非先杀了我。」
  就在几人僵持不下时,只听有人说道:「青萍,如今人都快饿死了,还哪里顾得上一个畜牲,你莫要再耍脾气。」青萍转头望去,见是黄巢,怒火攻心,大声质问道:「你杀了马,我们如何突围?」黄巢耐着性子解释道:「只要人在就有希望,熬过冬天,等后山积雪融化,我们从小路逃走……」
  「逃?遍地都是唐军,你还能逃哪里去?」
  黄巢本来心烦,又见叶青萍顶撞自己,心中也怒了,大声说道:「谷外有十余万唐军,就算我们人马精壮又如何能杀出?如今只有逃往南方,重整旗鼓后才能杀回长安。你放心,朕是真命天子,你跟着朕……」还没说完就被叶青萍一阵大笑打断,她阴阳怪气的说道:「什么真命天子,一个吓破胆的胆小鬼而已。」
  叶青萍这句话算是捅了马蜂窝,黄巢气的浑身颤抖,宝剑出鞘,指着叶青萍大吼道:「你给我再说一遍,谁是胆小鬼?」叶青萍眼见已经撕破了脸,便再无顾及,索性将胸中积压已久的怒火一股脑发泄出来,毫不相让的说道:「我只知道李存孝十八骑打的你八万大军丢盔卸甲,如今我们有六千人马,为何就不能突围而出?我叶青萍一生征战,从来都是有进无退,可自从跟了你,却是连战连败,一路从长安逃到河南,又逃到齐鲁这大山之中,惶惶如丧家之犬。我本以为你虽然凶残,却不失为一个响当当的汉子,可如今看来你不过是一个畏首畏尾的懦夫,陷于绝境却连拚死一搏的勇气也没有。」
  黄巢被她一通羞辱,头上青筋暴起,脸色铁青,尖叫道:「叶青萍,你欺人太甚!你说我是懦夫,那你呢?有本事你去与敌军一战!」
  「我正有此意,就算我战死沙场也好过再与你这等鼠辈为伍。」叶青萍说罢回到大帐穿了盔甲,牵过云中墨,头也不回的向山谷口走去。
  「你滚吧,朕是真命天子,没有你,朕的大齐一样兴旺……」身后黄巢歇斯底里的叫声渐渐淹没在风雪里,再不可闻。
  山谷外的旷野上,凛冽的寒风夹杂着鹅毛大雪在天地间无情的肆虐。飞雪将天地连在了一起,到处都是白茫茫的一片,十步之外什么也看不真切。在齐膝深的大雪中,叶青萍眯着眼睛,顶着狂风一脚深一脚浅的蹒跚前行。
  「如此天气正是偷袭的良机,给我三千轻骑,攻其不备,或许真能冲出重围。那个懦夫居然把战马都杀了……」叶青萍抬起头望了一眼铅灰色的天空,突然想起了十五年前,她也是在这样一个大雪纷飞日子里踏上了征途,走向了那个从此改变她命运的战场。在那之后,叶青萍手持绝世魔刀,胯下千里宝马,战八荒,扫六合,纵横天下,建立了不世之功。
  那时叶青萍手下猛将如云,高手无数,似乎一统天下只是举手之劳。苏茹,魏青,张奎,李桓,刘牧,李云儿,袁茵珊,刘凤琴,一张张熟悉的面孔从她眼前闪过,如今这些人或是战死沙场、化为枯骨,或是离她远去,再不可见。今日叶青萍和十八年前利州城里那个无依无靠的小女孩一样,只有孤身一人,却要面对敌人的千军万马。
  李克用,朱温,王重荣,张建,个个都是骁勇善战的一代枭雄,再加上他们手下那些精兵悍将,大唐十万精锐尽集于此。光是一个李存孝就难以对付,难道真有希望仅凭一己之力闯过连营,杀出一条血路吗?直到此刻叶青萍才体会到当年李摩醯冲向数万大军时的那种无助与绝望。
  「也许黄巢是对的,即使靠着雪天偷袭,这也是一场不可能打赢的战争,既然毫无希望,又何必送死呢?」叶青萍摇了摇头,暗骂自己没用。
  「在风雪中开始,在风雪中结束,这也算是有始有终吧。」叶青萍微微一笑,心下释怀。背后传来一声马嘶,她转过身发现原来她并非孤身一人,云中墨一直跟在她的身后。叶青萍想起十年前汝州城中的那匹小马,心中感慨,笑道:「
  只有你还在我身边了。你这老家伙跑也跑不动了,还跟着我做什么?走吧,但愿你能找到一个爱马之人,就算去拉拉磨也好过回去被那些恶贼吃了。」说完卸下马鞍缰绳,用刀背在马屁股上用力一抽。
  云中墨向前跑出几步,却发现主人没跟上来,又颠颠的跑了回来。叶青萍赶了几次都赶不走它,心中大怒,骂道:「你这畜牲,脾气怎么这么倔?再不走我一刀砍了你……」骂了几句,叶青萍突然想起自己和一个牲口说话岂不也成了畜牲,不由得嫣然一笑,再不管它,展开轻功向着远处隐约可见的那几点灯火冲去。
  风雪中,一小队巡营的唐兵艰难的行走着,其中一人突然停了下来,疑惑的看着右方,自言自语地说道:「见鬼了,我刚才好像看到一个人影。」
  「你是不是马尿灌多了?这鬼天气哪里会有人来?」
  「是真的,快看!在那里!」他伸手指着右前方大喊起来。其他人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果然见到一个红色的人影正以匪夷所思的速度飞奔而来。
  「什么人?给我站住,不然就放箭了……」领头的军官一边大喊,一边摘下的背上的长弓。然而还没来得及张弓搭箭,就看到一个浑身红甲的女子从风雪中冲出。这女子有着一副绝美的容颜,漆黑如墨的长发随风飞扬,朱红的双唇,彷佛被血浸透的双眸,红色的双瞳中燃烧着焚尽八荒的烈火,还有那把巨大无比、倒拖在雪地上的黝黑长刀……
  「你?……」军官的世界突然翻转过来,世间的一切都涂上了一层浓浓的红色,紧接着眼前变得一片黑暗,军官最后看到的是无穷无尽的鲜血从自己失去头颅的断颈中飞喷而出。
  第十六章 轮回唐军大营中,李克用黑着脸把玩着手中那把黝黑的断刀,一言不发。原本八尺长的大刀断裂后还剩下近五尺长,刀身漆黑,也不知何物所铸,做工粗糙,刀柄上只草草缠了几圈麻绳,若不是亲眼见到它的威力,谁又能想到这是一把削铁如泥的宝刀。他伸手从下人手中接过一把寒光闪闪的宝剑,在刀锋上轻轻一碰,那剑便当啷一声从中折断,掉落在地上,彷佛是一块锈铁。
  昨日那场惊心动魄的大战仍然不时在李克用眼前浮现,那个睁着一双骇人血眼的红色恶魔,就是倒提着这把魔刀闯进连营,开始了一场一个人对十万大军的屠杀。六千铁甲,竟不能阻挡她的脚步分毫,那些身经百战武艺高强的猛将悍卒却无一人能在她面前走上一合。两百二十名精兵十一员上将用自己的鲜血染红了这把无坚不摧的神兵利刃,若不是关键时刻孝儿挺身而出拚死一战,若不是她砍出断刀的那一刻突然脱力瘫倒,或许李克用真的成了这刀下的一缕冤魂。
  李克用缓缓转过头,冲着旁边一名年轻将军说道:「勖儿,我征战数十年,从未见过如此猛将,此女若是能为我所用,何愁天下不得?」那年轻将军正是他的长子李存勖,他摇了摇头说道:「爹爹,这妖女就是一个疯子,哪有那么容易被我们收服?孩儿听闻她便是当年纵横天下所向无敌的大将军,长宁公主战无双,若真是如此,她又怎能甘心屈居人下?若是真把她收了,反倒是养虎为患,以后必遭其祸……」
  李存勖还没说完,忽听一个瓮声瓮气的声音说道:「大哥,我这辈子战过无数高手,从无一败,昨日却是输的心服口服。爹爹,那疯女人确是厉害,若是有她在,朱温那贱贼哪里还敢在爹爹面前撒野。」李存孝从大帐门口走了进来,胸前裹着一层厚厚的白布,隐隐有血水从下面渗出。
  李存勖话被打断,又见李存孝没规没矩的闯进来,心中不快,训斥道:「你伤还没好,跑出来做什么?那叶青萍是黄巢的妾室,你让爹爹收留她,岂不是落人口实,陷爹爹于不忠?休得再胡言,给我退下。」李存孝终究不敢顶撞大哥,吐了吐舌头退到一边。李克用看着手中的断刀又沉思了一会,终于下定了决心,说道:「勖儿说得对,这女人留不得。我看还是等抓住黄巢,一起送长安交由陛下发落吧。」
  中和四年,黄巢在狼虎谷被齐将林言所杀,全家老小加上姬妾共七十余人全部被俘,押往长安开刀问斩。至此,历时八年、令中原狼烟遍地的黄巢之乱完全被平息。然而经此大乱,天下动荡,民心失散,曾经繁盛一时的大唐帝国只能苟延残喘,默默的等待着灭亡那一天的来临。二月时分,春寒料峭,长安城南门外,一大队彪悍军士押着数十辆囚车缓缓而行。
  囚车中都是待斩的黄巢家眷,一个个双眼呆滞,面无表情,只有一个小女孩时不时发出几声低沉的哭泣,平添了几分悲凉。在队伍的末尾两匹大马拉着一辆特别的囚车,整个囚车竟是由生铁铸造,每根栏杆都有鸭蛋粗细,两边还加了铁板,就是装老虎的笼子也没有如此结实。囚车中叶青萍披头散发,满脸血污,早已没有了昔日的精致俏丽。
  为了防止叶青萍逃走,李克用临行时命人用木锤打碎了她的双膝双肘和脊柱,一路上全身瘫痪的叶青萍只能保持着半蹲半坐的姿势呆在狭小的囚笼中,若不是还有两根铁梁从腋下穿过将她架起,早就被脖子上的铁枷活活勒死。验过公文后,囚车队伍进入了长安城,沿着朱雀大街向明康坊的刑场行去。叶青萍艰难的睁开眼睛,看着街边那一幕幕熟悉的场景从身边掠过,心中一阵感慨。有多少次,她曾经骑在高头大马上从这里飞驰而过,而今天当她再一次回到了这个令她魂牵梦绕的地方,却是以囚犯的身份,就和十七年前第一次来长安时一样。
  「从囚徒到将军,到公主,再到囚徒,也许这就是所谓的一世轮回吧。
  」
  队伍在一个巨大的广场前停了下来,广场正中间立着一根铁柱,下面堆满了干柴。对面临时搭建了一座高台,高台正中皇帝端然而座,居高临下看着一辆辆囚车从脚下走过,脸上却没有半点欣喜。和三年前相比皇帝苍老了许多,面容憔悴,一脸风霜之色,显然在蜀中逃亡的日子过得并不快活。
  叶青萍望着立在广场中心的那根铁柱,心中一动。虚无的空间,浮空的城市,宽阔的广场,高耸的铁柱,还有那焚尽一切的大火和烈火中化为灰烬的女子,这一切正是那曾经在她的梦中出现过无数次的场景:「不,那并不是梦。」她似乎一下子抓到了什么,那个曾经虚无缥缈的东西突然变得实实在在。恍惚中,叶青萍彷佛又回到了过去。
  悬崖上凭风而立面对大海的小女孩,缤纷焰火下的婷婷少女,冰冷的铁牢,喊杀连天的战场……一幕幕亲身经历过的或是在梦中见到的情景纷至沓来。高台上,李儇缓缓站起身指着下面一名容貌美艳的女子责问道:「朕认得你,你是工部尚书张琳的女儿,你一家世受国恩,何为连你也从了反贼,成了黄巢的妻妾?
  」
  那女子性格倔强,她心知今日必死,索性抬起头直视着皇帝,从容答道:「
  反贼凶恶,国家以百万之众不能据贼而迁至巴蜀。今日陛下却来责问我一弱女子,敢问那反贼作恶时,各位公卿将帅在哪里?陛下您又在哪里?」李儇没想到她一个囚犯也胆敢质问自己,一时无言以对,脸上一红,复不再问,挥了挥手宣布开始行刑。
  监斩官见刑场中众多待斩女子实在可怜,便命人取来数坛烈酒,让她们喝醉后再受刑。这些女子也知道醉倒后便会身首分离,再也无法醒来,但为了免去那断头之苦也只有一边哭一边喝下烈酒,一时间刑场上的哭声凄凄不绝。监斩官亲自端着一碗酒走到叶青萍身边,小声说道:「将军,您也喝一碗吧。一会免得受那木杖碎骨,烈火焚身的无尽苦楚。」
  叶青萍微微一笑道:「你这劣酒如何灌得醉我?我这一辈子活的糊里胡涂,死时总要清清楚楚的才好。」监斩官见她不喝,无奈的叹了口气,摇了摇头转身走开。这酒酒性甚烈,不一会那些女子便纷纷醉倒在地,人世不醒。在监斩官的命令下,刽子手像拖死狗一样将这些喝的酩酊大醉的女人拖到断头台前。
  鬼头刀纷飞落下,一颗颗美丽的人头翻滚着飞出,从断颈中狂喷而出的鲜血霎那间染红了大地。那些失去头颅的娇躯瘫软在血泊中,双腿一蹬便不再动弹,只有几个少女生命力极为顽强,似乎不甘心就这样死去,倒在血污中的残躯时不时微微抽搐一下,显得诡异可怖。刑场上既没有哭声也没有惨叫声,只有鬼头刀砍入筋肉骨骼发出噗哧噗哧的轻响。
  一个时辰过后,七十余名黄巢的妻妾家眷已全部被处决,她们的人头将被插在高杆上示众三日。而那些曾经娇媚动人的身躯却被散乱的堆在一起,等待着运出城掩埋。只可怜这些女人死后却连个墓也没有。两个刽子手走上前来,打开了叶青萍身上的铁枷,将她拖到铁柱前,绑了上去。
  「反贼叶青萍,大逆不道,……」一个洪亮的声音在刑场中响起,新任刑部尚书开始宣读她的十大罪状。叶青萍知道终于轮到了自己,不由一阵冷笑道:「
  要杀我就快点,说那么多废话作甚。」罪状宣读完毕后,行刑开始,只见一名刽子手手持一根巨大的木杖走上前来,抱拳说道:「将军,我这也是受命行事,还请您莫怪。」说罢举起木杖,一仗狠狠砸在叶青萍小腹上。
  叶青萍的肚子眼见着瘪了下去,她只觉得腹中的那些肠肚内脏纷纷断裂破碎,疼得浑身一阵颤抖,像杀猪一样扯破嗓子嚎叫起来。几杖下来,她便再也把持不住,噗哧一声轻响,黄褐色的屎尿从两腿间喷泄而出,洒了一地。屎尿喷尽后便是大量的鲜血混着内脏碎片沿着她的大腿流下,不多时只见一块血糊糊的肉团从她肚子里掉落,她的子宫竟被硬生生从身体里挤了出来。
  随着木杖一下下击打在叶青萍身上,将她全身骨骼尽数敲碎,叶青萍凄厉的嚎叫声越来越弱,最终变成了细弱蚊蝇的呻吟,再不可闻。她的头软绵绵的耷拉在胸前,浑身一阵微微抽搐便不再动弹。那刽子手也怕她受刑不过就此死去,赶忙用毛巾沾了冰水,在她脸上胸口擦洗了几下。叶青萍被冷水一激,缓缓睁开眼睛转醒过来。她的嘴唇微微蠕动了几下,突然小嘴一张,将一口鲜血和一半舌头吐了出来,原来她疼痛难忍下咬断了自己的舌头,断舌堵住了喉咙,差点将她活活憋死。
  监斩官见叶青萍醒来,点了点头,另一个刽子手走上前点燃了她脚下的木柴。那木柴上放了棉絮油酥等物,见火就着,火苗腾的一下窜起两尺多高,将她的双腿完全吞没。劈里啪啦的轻响声中,洁白如玉的肌肤纷纷爆开,露出下面粉红色的嫩肉,血混着油脂沿着她的大腿缓缓流下。烈火焚身所带来的疼痛让她刚刚恢复一些的神志再次模糊起来,叶青萍在火中痛苦的扭动着身躯,做着最后的挣扎,只是此时她再也发不出惨叫声,只能勉强发出几声难以辨别的低沉呜咽。
  「就这样结束了吗?」叶青萍缓缓闭上了眼睛,过度的疼痛早已让她对痛苦麻木。叶青萍渐渐停止了挣扎,一动不动的任由那熊熊烈火灼烧她的身体。突然一阵的呼唤声从远处传来,叶青萍猛地睁开眼睛,只见长街尽头一匹白马飞驰而来,马上那个无比熟悉的身影正用马鞭狠狠抽打着胯下的骏马,如一只扑火的飞蛾,向刀枪林立的刑场直冲过来。
  「不,这不是幻觉,是文彬,他终究还是放不下我,赶来见我最后一面……
  」叶青萍的胸中发出喀拉一声轻响,她的心碎裂成无数碎片后溶化于无形。
  「能在死前见到那个让她日夜思念的爱人,就算之后粉身碎骨,在烈火中化为灰烬又有何憾!」叶青萍欣然一笑,闭上了眼睛。那焚尽一切的烈火终于将她吞没,把她变成了一个熊熊燃烧的大火球。叶青萍意识渐渐褪去,她感到自己似乎脱离了那具躯壳,随风飘走,越飘越远……也不知过了过久,她缓缓睁开眼睛,烈火灼烧的痛苦仍然不时从身体各处传来,只是那巨大的广场和被火焰吞噬铁柱早已不见。
  叶青萍发现自己正躺在一个阴湿冰冷的牢房中,一股发霉腐烂的臭味扑面而来,虽然地上散乱的铺着些稻草,但彻骨的寒气还是从地下传来,让她打了个寒颤。
  「难道那真的只是一场梦?可若不是梦,我又怎能在那吞噬一切的大火中活下来?」叶青萍伸出手,借着从小窗透进来的清冷月光,仔细的凝视着自己的手臂。只见雪白的小臂上皮肤光滑细嫩,哪里有半点焦痕。叶青萍双眉紧皱,回想着梦中的每一个细节,似乎想起了什么。就在她心中一片混乱时,只听背后有人说道:「妹妹,你醒了?」叶青萍猛地转过身,望着背后那个美丽的女子,惊得张大了嘴:「苏茹,你不是死了吗?怎么会?……」
  苏茹轻轻在她头上拍了一记,微笑着说道:「你胡说什么?难道你就那么盼着我死。判决还没下来,或许碰上大赦,你我死不了呢。」叶青萍睁着一双大眼睛疑惑的问:「你说什么?这里难道是死牢?我们还没有做大将军?」苏茹摇了摇头笑道:「傻丫头,你是不是做梦做迷糊了?什么大将军?你梦中说的些胡话还当真了?」
  就在叶青萍无言以对时,突然听到走廊里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不多时只见一个浑身裹在黑袍中的神秘人物在牢房外停了下来。一个低沉沙哑的声音从黑袍下发出:「你们是苏茹,叶青萍?听说你们都会武功?……我可以让你们不死,不过你们要为我效力一年。若是你们同意,就服下此药,到时便会闭气假死,明日我自有办法将你二人弄出去。」说着从怀中掏出两颗药丸扔进了牢房。
  望着那殷红如血的药丸,叶青萍似乎一下子明白了什么,突然一脚将药丸踩的粉碎,如疯了一般仰起头发出一阵大笑。冷冷的寒夜中,沙哑的笑声在监牢里久久回荡不绝。
  海外有仙山,高万丈,直通天庭,山上云雾缭绕,珍禽异兽、奇花异木遍布其中。山顶一块奇石旁,两位仙人正在对弈,棋盘边一块青玉闪着蒙蒙青光,里面云雾缭绕,自成一个世界。青玉中光景变换,海边的一个小渔村中一个女婴呱呱坠地,女孩渐渐长大,跟着姐姐踏上了寻找父亲的漫漫长途。烟花灿烂的夜晚,烽烟四起的沙场,富丽堂皇的大明宫……一幕幕情景飞快的在青玉中闪过,十余年的时光在这里不过是短短的一瞬。突然那青玉中云雾尽散,变得空空一片。
  黄衣仙人咦了一声伸手一招,手中却仍是空空如也什么也没招到,他自言自语的嘟囔道:「奇了,这乌云晶经地火锻烧千年,乃是世间极坚之物,怎么也能融化?」对弈的白衣仙人捋着胡子笑道:「乌云晶虽然坚硬,你却偏偏用它铸成人心。这莽莽尘世熔炉,又有什么不能融化呢?」黄衣仙人沉思了一阵,也释然笑道:「不错,是我输了。」白衣仙人站起身,叹道:「这尘世因果循环,纷繁变换,你我初悟大道,便想妄测尘世,岂不为人笑话?」风云聚散之际,两位仙人已然离去,只剩下棋盘上一盘尚未完成的残局。
  古道西风,夕阳西下,莽莽荒原上,两匹瘦马在如血的残阳下并肩缓缓行来。马上一男一女,男的是一位青年公子,长的一表人才,只不过他此时一副愁眉苦脸,倒像是谁欠了他的银子不还。与他并肩而行的少女只有十八九岁,姿色天然,容貌清丽无双,一路上如小麻雀般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时不时发出几声银铃般的娇笑,显得满心欢喜。
  只听那青年公子苦着脸说道:「叶姑娘,你真的认错人了,我虽然也叫张文彬,却不是你说的那个状元郎,更不是你丈夫。我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把我绑来这荒凉之地?你若是要银子,我张家能出的起,自然给你。」少女笑道:「
  我若是要银子,自然要多少有多少,又何必来找你。我若不是你的妻子,怎会知道你的生辰八字和那些隐私秘密?你若不是我丈夫,又怎么会第一眼见我便跟着我出来?」
  那公子眼见离长安越来越远,不禁有些急了,哀求道:「我只是看你有些面熟,却不知你是谁。你说的那些前生之事我真的不记得了,不如这样,我们回长安慢慢想。」少女眨了眨眼说道:「我们这一路去条支有的是时间,我帮你慢慢想起来就是。等你陪我到了地方随了我愿望,或是想起了那些事,我自会放你回家。」说完开怀大笑,一鞭子抽在青年公子的马臀上。
  那马受惊后四蹄飞扬,飞奔而去,少女一催马追了上去,转眼间两人一前一后追逐着已然远去,最终变成了两个小黑点消失在天边。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