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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
春儿托着一碗补汤跟随郑如进东苑,才靠近碗儿的房,两人便看见丫环跟家丁忙进忙出。
「怎么回事?」郑如小声的问春儿。
春儿摇摇头。
进房后,两人发现碗儿双眼发红眼神空洞的坐在床上,碗儿见郑如进来赶忙下床。
「别,妹妹休息,只是给你炖碗补汤。」郑如上前搀扶她,才感受到郑如柔软的手,碗儿眼泪扑簌直下。
郑如面无表情的脸微微抽动「妹妹,怎么了?」
从小到大,除了亲娘,没有人愿意对碗儿如此好,郑如还是第一个熬补汤关心她身子的人,她慢慢了解郑如只是不擅长表达情感,绷着的脸下却有颗无比柔软的心。想到此,碗儿更是不停掉泪。
「这样哭对孩子不好。」郑如不知道怎么安慰。
「还望夫人也能如照顾我这般照顾我的孩子。」碗儿红着眼眶,摸摸一旁绣一半的小鞋。
「嗯,会的。」郑如觉得碗儿突然提起照顾孩子不太寻常。
碗儿拿起手绢擦干眼泪「孩子在别庄出生后,我再差人带给你。」
郑如不解「怎么回事?」
「夫人保重身子。」碗儿眼里尽是哀愁「也请您好好照顾......少爷。」
那两个条件,她爱他,她本应答应。
南向如今日仍是垂头丧气从悦楼回来,更令他心碎的事,芙月尽然让丫环告诉他别再上悦楼找她,他整个人六神无主心烦意乱的很。
他熟悉的走入东苑,却感觉非常陌生。没有缭绕温暖的茶香,没有在灯下绣鞋等门的碗儿,人去楼空徒留一片空荡,冷又晦暗。
他赶往中院,一路上看见家丁就问「怎么回事?碗儿怎么不在东苑?」
「二夫人下午急急忙忙上别庄去了。」
南向如有些吃惊,她终究还是答应自己的要求。他握起拳头,扭头就往门外跑。我南向如绝不负你碗儿的成全。
他气喘吁吁到悦楼,这次他不顾小嬷嬷的阻拦,直接进院子。
「南少爷,你不可以去,不可以去阿。」小嬷嬷使力拽他。
「我有话跟芙月说。」南向如一把推开小嬷嬷。
小嬷嬷心急脱口而出「芙姑娘房里有人。」
南向如像是冻结般,愣愣的看着她「你说什么?」
小嬷嬷发现说溜嘴,懦懦的瞥南向如「方才,方才知县大人指名要见芙姑娘......」
南向如气急败坏的吼着「我已经赎下她,要你们好生看着,你们居然还让她见客?」
「小的本来也不让见。」小嬷嬷头低得不能再低「是,是芙姑娘说要见他......」
他呆愣在原地,不知该如何反应。
这段日子为你着想所有枝枝节节,付出心血交瘁,难道只是一厢情愿?每一时刻用心对你的浓情密意,难道只是虚情假意?你我之间风花雪月,难道只是过往云烟?我倾尽心力用真心对你,难道只是一场错误?如果我无法到达你心里那块埋藏他的地方,那我又能在你心里哪里驻足?原来,这就是你给我的回答,要我不再来找你的原因......
心里被她狠狠挖走的那一块,让他感觉不出什么是冷凉。
「呃,南公子?」小嬷嬷纳闷怎么激动的南向如突然安静下来。
一阵酸楚,南向如低下头,默默离开。
(十五)
芙月白素的脸益发憔悴,细若无骨的白嫩双手在琵琶上舞动,眼神低垂轻蹙眉,她不想显露哀伤,却遭到琵琶声声背叛,音音浓烈缠绵仿佛泪流不止。
知县大人-卢不思坐在桌前,听着旋律,静静看着她。
最后一个弹指像最后一滴眼泪,音轻脆却遮掩不住强忍哀愁的企图。芙月抬起沉静的脸。
「一曲伤心。」卢不思点点头。
她眨眼,落下一行清泪。他果然听得出来......
「那日府里走不开,三更寻你,你已不在。」卢不思无时无刻总是温文儒雅。
「等,我总是在等......」她手放于弦上,下一曲熟悉的曲调悠然响起,是当初两人相逢与送别,芙月为他而弹的曲子『见离人』。
那时卢不思只是一个没没无闻的穷书生,他上私塾学习,奋发向学常至深夜仍秉烛夜读,一道墙的另一边总是传来琴音相伴。
某日,琵琶声乐万分优美,他忍不住放下手边的书本拿起纸笔『纤手琵琶弄,香书秉烛中,伴尔珠玉盘,颜如玉自逢。』
一阵风吹进书房,卷起宣纸,将他的情感送过墙,落入芙月闺房的院子内。琵琶声停,再响起时是一首『见离人』。他用诗陪她,她用乐陪他,两人相遇于悠扬的琴声后,一起度过无数寒暑。
一日,芙月的娘发现那叠篇篇情诗,奚落她一顿「我们冯家好歹也有头有脸,你是冯家的闺女,怎么跟个穷书生胡来。」一把烧掉卢不思给她的字字句句。
一缕情感的浓烟袅袅升空,伴随芙月哭泣与对她娘的恳求,只字片语仍烟消云散。卢不思不忍,他本不求功名,但为了芙月,他决定上京赶考。
赴京前一日,两人私会,芙月手弹琵琶,卢不思静静欣赏。同是一首见离人,当初离而见,如今见而离,不再是淡淡叙说即将见到的期待,而是浓烈急诉分别的不舍。
「等我。」卢不思在一片皎洁月光下,抚着芙月不舍的脸庞亲吻她。
一等就是五年。
卢不思官帽加身光荣返乡,轿子在冯家前停下来,他开心的步出轿,快步来到冯家大门前,手才叩门已歪落半倾,院子是一片荒凉景象萧条瑟肃,芙月抱琵琶的笑颜与乐声恍若隔世。
「冯家怎么了?」卢不思茫然的问。
「冯家生意失败,兄长欠债,怕是连夜搬走了。」扛轿的小仆回答。
「纤手琵琶弄,香书秉烛中,伴尔珠玉盘,颜如玉自逢......」卢不思伫立在门前许久。他得到功名,再回首,那人已不在灯火阑珊处。
不消几日,新官上任,他想找她却无从找起。
一日回府路上,坐在轿里的卢不思突然掀开帘大喊「停轿停轿!」
扛轿小仆们正觉得奇怪,此处是条小巷并无门口人家,怎么知县大人要求在此下轿,但是也不敢抗命,小仆们对看一眼还是放落轿。
卢不思站在一道墙前,里头传来曲调优美却哀戚的琵琶声,他站在那里很久,连曲子结束他还站在那里。
他深思半晌,看着这道墙才缓缓开口「这间是哪户人家?」
「大人,是悦楼。」
卢不思心里抽动一下。
当晚,卢不思着便服自行一人来到悦楼,向嬷嬷询问一个弹琵琶的姑娘。
悦楼的嬷嬷没有不机灵的,认出卢不思是知县大人,跟其他嬷嬷使使眼色后便没有多说什么「没错,悦楼最近来几个新姑娘,其中有一个琵琶弹的甚好,公子运气好,她们今天第一次献艺,就要开始了,还请公子里厅稍坐。」嬷嬷领他进去里厅。
不一会儿,一个女子低着头脸色苍白身子纤细,抱着琵琶翩然而至,大厅顿时陷入一片安静,她坐下,手扶上弦,第一个音九悠百转而出,他悲痛万分。她等我五年,再见她之时,我居然是一个台下的香客......
演奏完毕,芙月昏昏沉沉回房,今夜她将不再是一个完整的人。她听见身后房门被推开,芙月闭上眼睛,落下泪水。
不知那时隔壁墙的书生还记得他曾写给隔壁女孩的页页诗篇?不知是否还记得夜夜伴他的琵琶声至今还在等他?
「纤手琵琶弄,香书秉烛中,伴尔珠玉盘,颜如玉自逢。」
似曾相识的嗓音,最深刻的诗篇,她睁开眼回头,见到他泣不成声。
「对不起,我来晚了。」他偕去她脸庞的泪水。
他虽是知县,府库虽富却并非他薪俸,新官刚上任所攒的钱还不够赎一个姑娘,他便应允择日会再带银两来接她,看在知县大人的面子上,嬷嬷答应让卢不思先拖欠着,但直到他赎前芙月得卖艺。自那次之后,她再也没再见到他。
见卢不思迟迟没有奉上银两,总管嬷嬷还是起了贪心,再也无法放着芙月这样的金山银山不管,要求芙月开始伺候其他公子。她无助的在夜里赶去知府敲门,只换来一句小仆转述的话「在河堤等我。」
她总是等。
夜深露重,她在河堤寒得直打哆嗦,有个身影渐渐接近,她满心欢喜,想着这次他终于来接她......
「好巧哇,芙姑娘。」是半夜里寻她的南向如,褪下自己的大衣披上她肩头的南向如。她老是在等待的那个人,终究还是没有出现。
每次我都以为这会是一场不会伤心的爱情,然而场场都伤心......
一曲『见离人』不再说期待,不再道不舍,只有失望的决绝。音音明,响响愁。
「别再来了。」芙月悠悠看着卢不思的眼睛,她不想再等他的另一个无穷止境的承诺。
「对不起。」卢不思不知该说什么。
芙月摇摇头,对他微笑。
卢不思勉强将嘴角上扬,起身离开。
卢不思一离开,总管嬷嬷赶紧上芙月的房「芙月阿,那个赎身的事......」悦楼什么不怕,就怕得罪人,当初总管嬷嬷看到南向如的大把银两就见钱眼开,一股脑把卢不思交代的事抛在脑后,毕竟她也不知道他哪时才会奉上银两,没想到今天却上门讨人,然而已经收下南向如的钱,总不能在南向如眼皮底下把芙月送给别人吧,左右为难之际赶紧来跟芙月商量。
「我跟知县大人往后再无瓜葛,南公子的银两也请退还他。」芙月淡淡的说「明天,让芙月开始伺候公子们吧。」
(十六)
陆允文让南府家丁匆匆领进中院莲花池,远远的就看见一个人影伫立在亭子边,水中模糊倒影反映此人不明朗的情绪。
陆允文来到南向如身后,南向如丝毫没有发觉,仍一动也不动站在亭子边看莲花池发呆,深冬早已没有莲花,只有死气沉沉的平静池水,如此寂寥的景象还有人能注视良久,陆允文忍不住摇头叹口气。
「南兄,这又是何必?」
南向如没有回答。
「你们两个是在闹啥别扭?好好腻着不腻,偏要搞得死去活来。」陆允文实在看不懂南向如跟芙月两个人在演哪出戏。香逢说芙月最近老是闷闷不乐,分明跟在莲花池发呆的南向如一模样,明明前些日子还好好的,怎么说翻脸就翻脸,可以好好在一起不在一起,偏要搞得茶不思饭不想,自讨苦吃。
南向如仍没有搭理。
「唉,我本不想管,香逢硬是要我来说」陆允文看他没反应有点不悦,打算赶快把香逢交代的话说完了事「芙月今晚开始伺候别的公子。」
南向如立即转身「为什么?」知县大人不是赎了她?
「我哪知道为什么,我还想说不是前几日早给你赎了吗。」陆允文一脸莫名其妙,上一秒南向如还不理不睬,现在又这样激动。
「昨夜知县大人不是在她房里?」此话一出,南向如心里感到一阵椎心之痛。
「听说是来过,不过好像早早就走了」陆允文摇摇头「悦楼的姑娘不是每个都巴望着人来赎吗?你们俩如此痴心,她还全拒于千里之外,真不知她求的是什么。」
南向如倍感惊讶「她没跟知县大人?」
「没阿,听香逢说,还不让他再见她咧。」
南向如想到昨天芙月转告丫环也要他别再找她。
「哎呀,南兄,别想她了,今晚我跟贤信在悦楼陪你喝两杯。」陆允文拍他的肩「只不过是个姑娘,悦楼多的是。」
南向如看着如镜般的死池下,有几条红色的锦鲤轻轻快速游过后便消失。难不成她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决定下,有着什么稍纵即逝的东西存在,而我却没发现?
他陷入沉思。
芙月坐在铜镜前看着镜中的自己。今晚起,我什么都可以给,除了心。
她拉起一束如瀑般的黑发,苍白的手握着红梳,黑发红梳交缠,顺着苍白的手滑落至发尾,分开。
门被咿呀推开,她没有理会进来的人,只是垂眼看着自己苍白的手一次又一次拿着红梳与黑发交缠,分开,又交缠。
她感觉那人来到她身旁「芙月今晚会好好伺候公子。」她稍稍侧身,头也没抬,一声不吭解下对方腰束,纤纤细手握住对方的硬物,搓揉一阵放入嘴里。
她小嘴吞吞吐吐,舌滑溜四周,她感受到那人手心摸上她的脸,那么温柔,就好像是...南向如,她内心一阵翻搅。果然还是忘不了他,他那温柔的手摸上脸庞然后怜惜的喊她傻瓜,就好像是昨日的事。
不是刚还躺在他的胸膛吗?不是刚还取笑他吗?不是刚还让他捏着自己的鼻子?不是刚还跟他温存?不是刚还疼惜的吻我?不是刚还要娶我?不是刚......
泪水在眼里翻搅,就在她用力对硬物吸一口气的时候,终究忍不住滑落脸庞。是不是每个承欢的夜晚都会想起他。
那人抚着芙月小脸的手,感受到滑落脸庞的冰凉泪水,与那日在河堤落在他手上的泪的温度一样。
「碗儿走了......」南向如拇指在芙月脸上摩娑,偕掉她脸庞的泪水「嫁给我,好吗?」
芙月吃惊的停止动作,一抬头看见南向如复杂的神情,夹杂着不舍、担心、难过、沮丧、祈求,她一度以为自己在做梦。
「怎么是你?」她想压抑自己内心的澎湃,咬着颤抖的下唇尝试镇定,却让脸部更为扭曲「你有妻儿,该好好待他们,不该来这。」
南向如看出她的挣扎「我答应过你,娶到你之前,天天买你过夜。」
她再也隐藏不住,崩溃的哭出声。我只是一个青楼女子,有什么资格跟他温碗贤淑的老婆与孩子谈爱?
他抱紧她,仿佛要把她揉进他的身子「嫁给我,好吗?」
她伸出手,紧箍他的背,抓他的肩,再也不愿意放手。
(十七)
芙月进门的事南府上下传得沸沸扬扬,听说她被安置在东苑的一间大屋,丫环家丁的多少与排场摆饰都不输郑如的房,全是南向如一手精心安排,而且自从进门之后,两人更是如胶似漆成日腻在一起。
郑如对此倒是不在意,让她想不透的是,是什么力量可以让碗儿愿意放弃自己的孩子然后只身一人在别庄待完下半辈子,南向如如此让她伤心,为什么她还可以妥协选择言听计从。
春儿燃眉之急般从外跑进来「夫,夫人......」上气不接下气。
「什么事这么着急?」郑如听见春儿的叫喊便回神。
「不,不好了。」春儿边喘边说「去别庄一路颠簸,二夫人才要下轿就昏倒,说是摔着了。」
郑如紧盯着春儿「母子均安?」
春儿想着就难过「小产了......」
郑如起身「备轿。」
碗儿吃力的撑开沉重的眼皮,不晓得自己睡了多久,她不自觉手摸上肚子,虚弱的侧头,看见郑如坐在桌前看书。
碗儿疲累的阖上眼。我回府了吗?
不知又昏昏沉沉几个时辰,碗儿感觉到热毛巾轻柔的在自己脸上沾点,好温柔。
「娘......」碗儿缓缓睁开眼。
「妹妹醒了?」郑如见她出汗多,帮她擦汗。
碗儿勉强要起身「夫.....」
「别。」郑如挡着她肩头「饿吗?我叫春儿弄点吃的给你。」
碗儿虚弱的牵动干白的嘴唇「谢谢夫人。」
「没事就好。」郑如一方面高兴她醒过来,一方面又很忐忑。孩子小产的事,到底该不该说。
「我......回府了?」碗儿看着郑如。
「我们在别庄。」
「夫人怎么会......」碗儿虚弱的没法把话问完。
郑如看碗儿奄奄一息的模样,万分感叹。南府是个什么样的地方呢?碗儿如此重病,一个大夫都没给请,也没来看她。
「你病了,总得有人照顾。」郑如用湿毛巾轻沾碗儿的嘴,使她舒服些。
「劳驾夫人......」碗儿突然有股不祥的预感,皱起眉头。看来我病得很重......
「别说了,等身子好些再说吧。」郑如看她连说话都有点吃力。
碗儿手不自觉摸肚子「孩子还......好?」
郑如避开碗儿的眼神。
碗儿被一股不安的感觉笼罩「夫人...孩子......」
春儿从外面送饭菜进来搁在桌上,端补汤给郑如后,到床头扶起碗儿。郑如接过补汤,爻一勺匙吹凉,递到碗儿嘴边,碗儿不愿吃。
「夫人...孩子......」碗儿眼神祈求的看着郑如,肚子上的手不自觉捏紧衣裳。
「身子好些再说吧。」
有什么事要等身子好些才能说?
碗儿尝一口补汤难以下咽。是别庄的丫环手艺不好?怎么这汤这么苦呢?苦到我眼泪都停不下来。
南老夫人一个人坐在大厅里「怎么这么多日都没见着夫人?」以往知书达礼的郑如早晨都固定来跟老夫人请安,虽然郑如不闲话家常为人无趣,但是该做到的礼数不会少。
「夫人上别庄去了。」总管回答。
「别庄?她去那做什么?」那是夏天避暑的南家外庄,冬天去那做什么?
「照顾二夫人。」
「照顾?她怎么了?」南老夫人不耐烦的问。都已经把她送那么远,还想耍什么花招。
当初碗儿怀孕,南老夫人就十分不高兴,觉得碗儿觊觎南家,故意在郑如不能怀孩子的时候怀上孩子,尽管后来说要把孩子过给郑如,可是南老夫人总觉得碗儿在府里就是不安好心,不知日后孩子长大,又要使上什么计策,所以当她得知南向如要送碗儿去别庄的时候,倒乐得开心,还劝南向如干脆要碗儿生完孩子后就休掉,但南向如不肯,毕竟还有情份在。
「小产了......」
南老夫人挑眉看着总管。孩子没了,郑如又不能生,碗儿芙月卑劣的身分给南家添香火岂不笑掉人大牙。
南老夫人眉头深锁正愁不知该怎么办,瞬间一个想法上心头展开笑颜「三叔伯外甥的那个侄女今年几岁?」她想起以前南向如还小的时候,有门远房亲戚看南府财大势大带侄女来攀亲,在南府留上半把个月,女孩倒也伶俐可爱,很得自己欢心。
总管一脸疑惑。
「就之前在南府待上半把个月的远房亲戚,那时不还带着一个侄女吗?」
「曹老爷的侄女曹伊人?」
「是是是,伊人,是伊人。」南老夫人满心欢喜。
「应该今年有十六。」
「十六,十六好。」南老夫人笑吟吟的说「快去,去请她到府上来玩。」
(十八)
伊人十分兴奋坐在轿内,轿虽不大但舒适,这会儿她觉得自个儿真像富家千金,不仅有小仆给她扛轿,还有丫环伺候,想停那儿歇息就停那歇息,想吃啥他们就帮她买啥,爹爹家哪比得上。
伊人的爹爹正是曹老爷-曹衡,虽非亲爹,但因她父母早逝,没有一儿半女的叔叔曹衡长期收养她,待她如自己的亲生女。他经营一家小杂货铺,收入不丰但也足够维持曹家一口,家里顶多也只请得起一个打杂嬷嬷,可没南府这样多丫环小仆供伊人差遣,更不用说出门还坐什么轿子。今日只不过南老夫人找她上府里玩,就得此小轿可坐,还有好些丫环小仆供使唤,若是以后一直都能有丫环家丁伺候着,那多气派呀。
伊人还沉浸在她富家千金的美梦时,轿子停了下来。
「曹小姐有失远迎,老夫人在里头等你呢。」总管对着轿子说。
伊人掀开轿帘就看见南府大宅的大门,虽无雕梁画栋倒也是简单大气。真是大呀......
总管牵她下轿,伊人开心的跟在总管后头进南府,穿过南府中院的时候,听见莲花池旁凉亭里有男子们爽朗的笑声。伊人停下脚步往莲花池的凉亭瞧,她儿时模糊的记忆渐渐清晰。
那年莲花正盛,爹爹牵着她的小手经过这陌生的园子,她听见莲花池凉亭里有孩子嬉戏的叫声,看见三个小身影追阿闹的,还没看清爹爹就拉她往大厅去。
进厅后她看见南老夫人害怕得躲在爹爹身后,爹爹轻轻推她「伊人,叫姑妈。」
「姑妈。」伊人怯怯的抬头。
南老夫人笑着说「哎呀,这双眼睛真水灵,真是可爱。」
这时嬷嬷拽着两个小身影,一个小身影跟在后头,急急忙忙进厅内「老夫人,少爷他们来了。」
两个小身影在嬷嬷手里不服输的挣扎,另一个小身影看着在偷笑。
「不像话,有客人在还顾着贪玩。」南老夫人从嬷嬷手里牵一个小男孩到伊人面前「伊人是你的小表妹,来我们这儿住上几天,给我好好待人家!听见没?」
本在嬷嬷手里的另一个小男孩挣脱嬷嬷,跑到伊人面前「我是你陆哥哥。」
南老夫人的手里的小男孩过去挡在那个小男孩前面「我是你南哥哥。」
十年后,莲花池的凉亭还在,亭里已经不是传来小孩的嘻闹,而是男子爽朗的笑声。
陪着伊人十年的热闹儿时回忆,全都浮上心头,她开心的往亭子跑。
「曹小姐。」身后的丫环发现本来跟着总管后头的伊人,突然往旁边的莲花池跑。
总管闻声急忙回头追上去「曹小姐,去哪?老夫人还在大厅等您呢。」
伊人不理会身后的叫喊,一步并两步循着三个男子爽朗的笑声往亭子跑,仿佛自己还在那段无忧无虑的孩提时光追逐。
「怎么好像有姑娘朝咱这跑来?」对女人十分敏锐的陆允文眼尖的发现远方一个灵巧的小身影。
贤信也朝陆允文的视线看过去「这打扮不像丫环。」
「喔?」南向如也好奇转过头。
「不会是你房里的芙姑娘等不及,上这来把你拽回房?」三人哈哈大笑。
「她可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连东苑都没力走,更何况上中院来。」南向如笑着说。
「瞧你把人家折磨成什么样。」三人又大笑。
伊人满心欢喜的闯进亭子,看见眼前三人笑颜大开。
当年那个红唇齿白像个姑娘的贤哥哥,如今已是文质彬彬的儒雅男子;那个老像猴子似东蹦西跳捉弄自己的陆哥哥,如今已是风流倜傥的潇洒男子;那个圆脸胖皮总是答应她所有要求的南哥哥,如今已成有棱有角浓眉大眼的温柔男子。
都没变,她都还记得,三个陪她度过美好玩伴时光的小男孩,如今都已蜕去稚气成为成熟的男人。
陆允文看着面前这眼睛水灵的小姑娘笑脸吟吟的样子,露出一抹邪恶的笑容「唷,南兄,哪时又多藏这么一个quot;小quot;妾阿?」
「哪,我压根没看过。」南向如急忙辩解。
「不然你南府怎么就这么蹦出个丫头?」陆允文从头到脚看她一遍。
「反正不可能」南向如皱眉头「好不容易碗儿走了,郑如的事也是让我好说歹说,芙月才不继续闹脾气,还再纳这么个妾,芙月不砍死我才怪。」
沉思已久的贤信总算开口「南兄,你确定不认识?我倒觉得有点眼熟。」
此话一出,伊人眨把眼睛频频点头。
「我还说什么呢,原来是贤信的老相好呀。」陆允文打趣的说。
「什么我的老相好」贤信嘴角上扬「是你的好表妹吧,南兄。」
「不会吧?那个烦人的跟屁虫?」陆允文也想起来「以前老坏我们事的那个?」
这时总管上气不接下气追进亭子「曹小姐,先跟我进大厅见南老夫人吧。」
伊人扁嘴「我想在这多待会儿。」
总管一脸为难。
「是娘找你来的?」南向如有些惊讶「我看你还是先去看她老人家吧。」
伊人不舍的看南向如一眼。
「曹小姐,请吧。」总管欠身。
南向如对她点点头,曹伊人才不情愿的离开。
等他们走远后,南向如嘀咕「怎么娘突然把她叫来。」
「看来你们南府又要有一场风波啰。」贤信由衷感叹。
南向如皱眉「风波?啥风波?」
「该不会是你娘给你找的小妾吧?」陆允文打趣的说。
「怎么可能,她都三个媳妇了,还不够阿?」南向如露出惊恐的神色。三个就够我折腾,还第四个咧。
「没给你生孩子,就不够。」贤信回。
「芙月会给我生。」
「要老夫人认青楼女子的孩子?得了吧。」陆允文嗤之以鼻。他想起当初香逢怀上自己的孩子,本以为可以借此将她娶进门,没想到陆老夫人居然带着一干人上悦楼,逼着香逢喝下小产的药帖。
「不要,我已有芙月,谁也不再娶。」我南向如此生,除了芙月还是芙月,再也容不下别人。
(十九)
总管带曹伊人进南府大厅。
南老夫人马上认出伊人那双水灵眼睛,跟小时后一模一样,如今已经是亭亭玉立的黄花闺女,尽管脸蛋还有些稚气,但是也已不是小娃娃。
她笑不拢嘴走上前牵住伊人的手「小娃儿,一路可辛苦?」
伊人笑「不辛苦,姑妈家小仆丫环伺候的可服贴呢。」
南老夫人拉她到身旁坐下,命人给茶水「怎么?你爹爹没给你带上丫环?」
「家里哪有什么丫环,只有一个做事的嬷嬷。」伊人委屈的嘟嘴。
南老夫人看见伊人可爱的样子打从心里喜欢「呵呵,你这么一个黄花大闺女,怎么不给找个丫环伺候呢?」
「就是嘛。」伊人嘟哝「爹爹说小货铺没钱养,只不过是一个丫环伺候,又不需要多少。」
南老夫人把伊人的反应看在眼里,笑意更深「在南府,岂止一个丫环,要多少姑妈都给你找。」
「真搭?」伊人开心的眼睛亮起来,双颊红嘟嘟的煞是可爱。
「是呀,姑妈在这大宅子闷,找你来谈谈心,怎可亏待你。」
伊人笑颜大展,窝在南老夫人怀里撒娇「姑妈对伊人真好,伊人一辈子都陪姑妈谈心。」
「傻瓜娃儿,说什么一辈子呢,闺女大了总要嫁人。」南老夫人拍拍她的手。
「不要,人家伊人不要长大,偏要一辈子赖着姑妈。」伊人皱皱鼻子。
「你喔,都过好些年了,怎么性子还跟你小时一个样。」南老夫人开心的捏捏她鼻子「说什么一辈子陪姑妈,我看是你自己想嫁你南哥哥。」
伊人小脸绯红「姑妈说什么呢。」
「怎么?不喜欢你南哥哥了?」
伊人害臊的把脸撇开,她怎么可能不喜欢他,她最喜欢的就是她的南哥哥。
她的南哥哥不像贤哥哥无聊的很,老是要她看书,也不像陆哥哥,闲她烦又欺负她,只有她的南哥哥总是宠她惯她,带她吃好吃玩好玩、买她喜欢的东西给她,那时她还一天到晚缠着姑妈说要嫁他,怎么可能忘呢。
她想起刚刚在莲花池亭子匆匆一瞥,南向如小时圆脸胖皮早不复见,现在已经是个有棱有角浓眉大眼的成熟男子,那模样可让她心扑通直跳。
「呵呵,只要你想嫁给你南哥哥,姑妈一定给你做主」南老夫人紧握伊人的手「到时,你要几个丫环,姑妈都送你当嫁妆。」
「谢谢,姑妈。」伊人难掩雀跃兴奋的心情依偎在南老夫人怀里「伊人一辈子都孝顺姑妈。」
「好好,伊人就是贴心。」
虽曹家远亲不是什么大户,好歹也是正当出身,多个小媳妇谈心,给自己添孙,也比每天跟无趣的郑如大眼瞪小眼好。
南老夫人亲昵的搂着伊人,忍不住微笑。
在莲花池亭子送走贤信跟陆允文,南向如兴高采烈的回东苑,一进芙月背着门躺着床上,黑发撒落在她白皙如玉的颈间与额骨现明显的下巴,那窄小的肩线与玲珑有致的腰盖着暖和的罗被,她怕冷最喜欢成天窝在被窝里。
南向如一抹坏笑,轻巧阖上门,蹑步来到床侧,偷睨她侧脸,她正睡着,红润的脸庞与睫毛整齐的覆在眼窝上,尖挺细致的鼻骨与鲜嫩欲滴的唇,也难怪早晨一番折腾才会睡得这熟,似乎她的娇喘还在耳边,白里透红的身躯还在她手心上颤抖,好几次娇媚的哀求用狐媚的眼睛勾着他,顿时他又觉得心痒难耐。
他轻轻坐在床边,小心翼翼撩起撒落在她肩上的发丝,在她细白的肩颈绵密的亲舔。
芙月扭扭身躯,侧身向他,一只手推着他的额「还来阿?」
「嗯......」他的唇来到她锁骨,手探进她衣内。
芙月拉开他的手「怎么?在莲花池瞧见青梅竹马,心痒难耐才来找我?」
「什么青梅竹马?」南向如侧卧在她身侧,脸偎在她下颚,抚着她腰的手指摩梭,眼睛笑弯含情脉脉「陆兄与贤兄?跟你说过,我去莲花亭与他们小叙一杯,你还说你累,不愿同我们一起。」
「才不是说他们。」芙月偷看他一眼,看见他色眯眯的样子「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表妹不是来找你吗?」
南向如失笑「大人,冤枉阿,娘请来陪她自个儿,不干我事呀。」手探进她的亵裙。
「是吗?不是说她那眼睛大得漂亮,不像我这细眼。」
「那哪比得上你这狐媚眼。」南向如的手缓缓磨蹭她敏感地带,嘴角勾笑「还能有谁能像娘子这样浪的我如此喜欢呢。」
「嗯阿......」芙月感到他手在小核一阵轻抖,忍不住娇嗔出声「讨厌,早上折腾的还不够呀。」
他伸舌赌上芙月的唇。
门外,有一双水灵的眼直盯着他们。伊人本来是想找她南哥哥带她上街玩儿,家丁跟她说他在东苑,才靠近屋就听见女子娇声,她好奇便在窗上挖洞偷看,映入眼帘是一丝不挂的白嫩娇躯与粗壮的身体纠缠。
芙月伸舌逗着南向如的耳坠。
「小狐狸想做什么?」他捏一把她白翘的屁股。
「嗯......」她像是报复似的,一嘴吸上,用牙齿轻啮。
南向如闭上眼睛,皱起眉头,呼吸渐趋急促「小心....看我...等一下...怎么....」
芙月得意的笑,用舌勾着他的耳聒,暖暖的鼻息朝他耳里喷「怎么呀?」
「欺...负你。」南向如才睁开眼睛,下身又一阵舒爽的感觉,又闭上眼睛。
芙月握上他早已耸立的硬物,小嘴嘟上去,又是一阵逗弄。
在窗外的伊人静静看着。
(二十)
南府总管与几名家丁扛着好几个大红箱子往小杂货铺里头摆,小小的杂货铺都快被挤满了,曹衡命顾店的小二-齐三郎把箱子往里头的仓库堆。
这些雕龙画凤的红箱分明不是装杂货的,齐三郎好奇的问「曹老爷,这些红箱是做啥的?」
曹衡呵呵笑「想不到南府相中咱们闺女。」曹衡很开心伊人有个好归宿,虽然他不清楚南少爷的为人,只有十年前的印象似乎是个不坏的孩子,但是伊人嫁进南府下半辈子不愁吃穿,曹衡便放心。
「小姐要嫁了?」齐三郎心凉一截,脸一阵青一阵白,放下手上正要搬的的红箱。
「是阿。」曹横一回答完,齐三郎头也不回的直奔门外,曹衡着急喊他「喂!三郎!你要去哪?今天活还没干完呢......」
齐三郎朝南府一路狂奔。伊人以前跟他描述过南府在乌言城,是这附近最热闹的一个城市,她总是无时无刻怀念着乌言城的繁华,南府的气派,说有多好玩就多好玩。可是她怀念的这一切,不是只是一个回不去的童年回忆吗?她不是应该下半辈子就在村里小杂货铺跟他齐三郎安静的生活着吗?他内心波涛汹涌,那个搂着她抱着孩子站在小杂货铺里的画面摇摇欲坠。
总算赶到乌言城,齐三郎如无头苍蝇般抓一旁的路人倒头就问「南府在哪?」
南府宅大,绝大部分乌言城的居民都知道在哪。此人打量齐三郎一番,见他衣衫简朴,经奔波有些脏乱「那地方是你能去的吗?」
「大哥,求你了,告诉我吧,小弟喜爱的女子就要嫁进南府了。」
这位大哥噗哧发笑「这南少爷听说都纳两个妾了,还要再纳你的姑娘做第三个妾?」
齐三郎仿佛受五雷轰顶,有点站不稳「妾......她居然是给人家做妾。」
大哥拍拍齐三郎的肩膀摇摇头「唉,如果是这样,人家宁愿给富人纳妾也不愿嫁你,这种女子你还是省省力气吧。」
「我去问她......我这就去问她肯不肯嫁我。」齐三郎握紧拳头「求大哥告诉我南府在哪吧。」
男子似笑非笑的叹口气,给齐三郎报路,他拔腿狂奔。
他想起自己十二岁的某天,帮他娘买盐进小杂货铺子,便看见伊人在杂货铺子里跟曹衡赌气,她嘟着嘴才扭头一对水灵双眼从他眼前一扫而过,那匆匆一瞥让他此生难忘。后来,他总算想办法挣到小杂货铺小二的事儿,整日无所事事的伊人也常上杂货铺子闲晃,年龄相近的两人渐渐变成无话不聊。她最喜欢跟他说那个遥远、恍惚、美丽的南府时光。
齐三郎不由分说,一脚踏进一直以来伊人那段美丽的旧梦-南府。
南府家丁以为齐三郎是曹老爷派来传话给伊人的小仆,领他进去中院伊人的屋,才进院子齐三郎就看见伊人那双水灵的眼睛,只是她已不是盘着简单的发髻,是给人梳的一个精致的样式还簪着几支漂亮的玉钗,也不是衣着简单大方的粉衣桃裙,而是鹅黄绒衫罗裙绣着细腻的梅花图样。
伊人与身旁的丫环开心谈话,才转过头就见到盯着自己傻愣在原地的齐三郎,她愣了一下才回神,赶紧跑到他面前「三郎?你怎么在这?爹爹要你来的?」
齐三郎发现眼前这个伊人似乎已经不是杂货铺里撑着头看着自己的姑娘,而是一个离自己很遥远某户富贵人家的千金,想要说的话如梗在喉「你......要嫁人了?」
「是阿,聘礼送到爹爹家了吗?很多吗?」伊人水灵的眼睛笑弯起来「姑妈说会给我准备很多。」
齐三郎声音微抖「你知道你要嫁的南少爷,是什么样的人吗?」
伊人不解齐三郎的问话「不就是我的南哥哥嘛。」
「你是嫁给他做第三个妾。」她天真的水灵双眼直勾着他,他不知该怎么劝「他已经有其他妻室了。」
伊人一脸疑惑。那又怎样呢?
齐三郎鼓起勇气「如果你跟我在一起,我齐三郎这一生不再纳任何一妻半室,永远只爱护你一人......伊人,我喜欢你,嫁给我好吗?」
伊人天真的水灵双眼充满疑问「喔,可是我想有丫环伺候着,出门想坐轿子,想穿漂亮衣裳,你有吗?」
齐三郎一时语塞,他只是一个十六岁的穷小子。
喜欢不就是两个人在一起吗?原来这两个字这么廉价......
(二十一)
芙月坐在屋内椅上,门没关,直勾勾的就盯着外头,一脸愤怒甚是可怕。
南向如一如往常兴高采烈的从商行办公回来,一进南府便直上东苑,还没进门就看见一向发懒的芙月今个儿不是躺在床上而是坐在桌前,内心不安感才油然而生,一张椅子已经被脸红脖子粗的芙月丢到他眼前。
「你这个骗子!」芙月表情扭曲。
南向如摸不清头绪,一脸莫名其妙「你这是做啥?」
「做啥?你不是说她只是来陪你娘吗?」芙月忍不住哭喊「为什么你还要娶她......你这个骗子!」
「呃,我没有阿。」南向如觉得委屈,看她如此伤心也着实心疼「我没要再娶。」
「你有......你就是有」芙月抽咽着吼「都差我的丫环去给她布置新房.......还说没有。」
「我真没有」南向如赶紧解释「我今个儿一早从你这出门,直接上商行,一结束就赶回来陪你,我根本不可能差丫环什么的。」
芙月转身背向他,手抹去脸颊上的泪水,表情突然由撕心裂肺的伤心转变为淡然的表情,脸上只徒留刚才激动的红晕与哭肿的双眼。
南向如见芙月冷静下来,赶紧上前搂住她的肩。
「别碰我。」芙月咬着下嘴唇,颤抖的吐出三个字「我恨你。」
南向如松开手,内心的怒气对这无中生有的指控也渐热起来「你别发脾气了好不好?」
「别发脾气?你以为我喜欢发脾气吗?」芙月愤怒咆啸「你自己怎么不想想看你做什么事让人生气!」
南向如辩解「我真的什么都没做,就算真发生什么事,那也是我娘的主张,不是我的意思。」
「好。」芙月咽下一口气「就算你不知情,全都是你娘的主意,如果你跟她没有什么你娘会给你们打什么主意吗?」
「这次她回来,我也只有那一次在莲花亭跟贤兄陆兄小酌看过她一眼,是能打什么主意?况且我也不想打她什么主意。」
「这次没有主意,那上一次呢?上上次呢?」芙月酸溜溜回嘴「你们可是你娘看在眼里的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正登对呢。」
「你也行行好,那都好几年前的事,那时也只是小孩子。」南向如对她这样的醋劲很受不了。
「所以?我就活该要当你们青梅竹马的牺牲者?」芙月眼眶又溢满泪水。你过去那段甜美无忧的回忆将勾引着你渐渐忘记我......到时候你还会再垂怜一个悦楼出身的女子吗?你还会记得我们夜夜相伴的开心时光吗?你会不会对下一个妾说『quot;她quot;已经是几年前的事,那时也只是一时新鲜』呢?
南向如压抑脾气「不然你希望我怎么做?」
「问我?这种事你还问我?」芙月气得跺脚。
「好好好,我去找我娘问清楚。」南向如转身,不放心回头瞅她一眼「你在这边等我,别胡来,我去去就回。」
他离去的身影映在她瞳孔里,越来越小越来越小。
南向如快步进中院,当他看到一路上高挂许多红色彩球,他渐渐明白芙月为何如此激动,脚步越来越焦虑,不等家丁呈报就直接闯进南老夫人的房间。
南老夫人吓得赶忙从椅子上起身并责备训斥「你这没礼貌的孩子,怎么这样闯进来?」
「那些彩球怎么回事?」南向如指着外面。
南老夫人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给你纳妾。」
「我没说要纳妾。」南向如有些愤怒。
「男人三妻四妾本来就正常,我帮你纳妾,给南府添后,这又错了?」南老夫人皱眉头。
「添后我自个儿会想办法,不需要娘操心。」南向如振振有词「我跟伊人只是小时后的事,儿子对她并无儿女私情,请您取消这门婚事。」
「你就只想着跟你喜欢的人过得逍遥快活」南老夫人低下头「你有想过我吗?」
南向如一时语塞。
「大宅深院,有谁可陪我说话?」南老夫人转过身去「你白日忙商行,晚上一回来就上东苑,自从媳妇进门,你还同以往与我用膳吗?」
南向如低下头。一开始郑如的事他跟她娘赌气,后来一心只想着芙月哪还记得他娘。
「我这一生,嫁给你爹,他走得早,只剩你这儿子,我何曾想干涉你,要你门当户对娶妻生子,是慰你爹在天之灵与南家列祖列宗」南老夫人的背影如此寂寥「为你们南家忙大半辈子,这次我只是想要你们南家给我个上心的媳妇,陪我说说话。」
「娘......」南向如从没想过她母亲竟如此孤单。
「我不想说了。」南老夫人叹口气摆摆手「你走吧。」
南向如为难的离开南老夫人的房间。他没想到他对自己的母亲是如此残忍,他只想过娶自己心爱的女子进门,却在不自觉中剥夺可以陪伴母亲的人,那个从小陪伴自己的母亲需要陪伴的时候,自己却不愿给。
他心情复杂的踱步回东苑,芙月的房门仍敞开着,院子里还静静躺着芙月愤怒丢出来的椅子,屋里没有人。
(二十二)
别庄一早,郑如像往常一样梳洗用膳后,拿着一本书去碗儿的房,以往她总是和春儿帮碗儿擦脸喂药,碗儿歇息她就在一旁静静的看书,日子虽平淡无奇倒也平静踏实,今日才进碗儿的房门,就看到碗儿已经起身坐在敞开的窗旁,静静望着窗外。
「窗子敞着不妥,外头风寒。」郑如走到碗儿身边轻轻阖上窗。
尽管窗已阖上,碗儿还是动也不动的痴痴望着窗外。
在郑如细心照料下,碗儿的身子已经好转很多,这阵子稍微可走动,尽管身子好养,但心病难医。郑如握上碗儿沁凉的手,试图给她一些温暖。
碗儿这才垂眼看向郑如温暖白皙的手,然后缓缓抬头对上她的眼眸,看着她木然的脸真诚的开口「夫人,碗儿很好,您还是回去吧。」
郑如低下头「我想待在这。」
「这儿寒,对您的身子不好。」碗儿之前听大夫提过,郑如不能生孩子就是因为身体寒,不适宜待在阴冷的地方。
「不要紧,春儿天天都给热炉火。」春儿知道郑如的身子,每天都给她热坑,郑如总是挨着炉火看书。
碗儿又垂下眼「不知少爷怎么样了......」
郑如静默。南向如连派个人来探望碗儿都没有,碗儿居然还叨念他。
碗儿手扶上平坦的肚子,望着阖上的窗。她以为当他看见孩子,至少还可以在某些时刻想起自己,就算只是刹那也好,如今老天已经把她可以留给他的一丝思念一并带走。尽管如此,她还是想他。
「他这样待你,为什么你还......」郑如不知该怎么问下去。
「爱他吗?」碗儿的脸上仿佛出现冬日阳光。她自己清楚南向如毫不留情对待自己,要她远走别庄还要舍弃骨肉,以至于后来流掉孩子他也不闻不问,她却还是想他。
「他不配。」郑如死板的脸抽动一下。
碗儿露出久违温暖的笑容,反握郑如的手「他值得,我爱他。」从第一次见面,她就爱上他。
看见碗儿的笑容,郑如有点吃惊,同样自己也不受南向如重视,甚至还三番两次遭受他凌辱,她内心对他只有厌恶,怎么碗儿提起他还能笑得如此灿烂,是爱还是傻?
「为了他,我不能回去」碗儿笑容黯然「夫人,您还是回去吧。」
「这里很好。」对郑如来说在南府的每个晚上仿佛都是梦魇。
「夫人跟碗儿不一样,您有机会好好对他,他也会好好待您。」碗儿想起南向如的温柔「他是个温柔善良的人。」
「我不懂你说的。」爱可以让良心泯灭变温柔善良?要我去爱他?「夫人有一天会明白。」冬日阳光筛过纸窗,映在碗儿病恹恹的脸上。
只要爱过,便已足够。
南府张灯结彩,虽无当初南郑联姻席开百桌,倒也宴请不少亲朋好友一同祝贺南曹喜事。这新婚之夜,南向如又喝得酩酊大醉被家丁们抬进新房。
南向如这样买醉原因无他,当然是因为和芙月闹别扭,那日芙月愤而离开南府,南向如为了找她翻遍南府上下,她的出走让他怒火中烧。娶伊人又如何?我南向如从一开始到现在所付出的还不够证明我对你芙月的真心?难道我在你心里一点举足轻重的地位都没有,所以你可以这样说离开就离开?
南向如知道芙月出南府能投靠的地方只有悦楼,但他像赌气似的就偏不去悦楼求她回来,也不拒绝表妹这桩婚事,并藉酒席这个机会烦闷狂饮直到不省人事。
伊人盖着红盖头,当然等不到醉死在床上的南向如来掀,她轻轻的唤「南哥哥?」
没有反应。
「南哥哥?」
还是没有反应。
她偷掀起一角,看见在床上呼呼大睡的南向如,嘟着嘴生气的说「南哥哥!洞房花烛,你怎么喝成这样!」
南向如醉得沉仍没理会她。
伊人强忍南向如一身酒臭味,生气的靠过去推他几把,南向如扭扭身子继续睡。
伊人扁着小嘴生闷气,虽然她具体也不知道洞房花烛要做啥,但是人家说春宵一刻值千金,难不成她的南哥哥要像这样睡到天亮?
「南哥哥,至少陪人家说说话嘛!」伊人生气的使力推他。从我来南府到现在,你连好好跟人家说一次话都没有!
南向如的醉态仍不动如山。
她嘟着嘴不知该怎么办时,脑海有个画面闪过。白嫩娇躯与粗壮身体交叠,女人吸上男人的耳与下身,她的南哥哥露出她从没看过的满足愉悦神情,这样的南哥哥让她感到陌生却又令人兴奋。
她水灵的眼睛将南向如从头到脚细看一遍,最后视线停在他发后的饱满耳垂,她抿嘴咬着下唇,看着不省人事的南向如思索一阵,她决定试试。
她拿掉碍事的盖头与霞冠,小脸偎在他耳边,看着南向如睫毛掩在醉出红晕的脸上,她小心翼翼伸出舌尖,蹭一下他耳垂又赶紧缩回来。
南向如的睫毛连动都没动。
见他没反应,她放大胆子靠近,伸舌来回勾耳垂好几回。
南向如身体抖动一下,伊人吓得赶紧退后,南向如用肩膀抹抹耳又继续睡。
看南向如根本不把自己当一回事,她皱皱鼻子毫不犹豫,一嘴咸住他耳珠,气呼呼的鼻息直冲入南向如耳内。
「嗯......」南向如皱眉稍稍移动身体。
伊人不打算放,变本加厉用齿啮。
「嗯.......芙月?」他想起芙月顽皮的小嘴,只有芙月知道他的敏感带。
伊人开心的用小嘴继续把玩他的耳朵。南哥哥还真被我弄醒了。
「嗯...芙月...是你?...嗯...你回来了?」南向如脑海浮现与芙月欢愉的夜晚,血管里像是有上万只小虫不停流窜,他好想狠狠的把她压在身下揉进身子。这几日我好想你,你可知你多折磨人。
伊人的唇舌还在玩弄耳朵之际,水灵的眼睛已经发现他下身突出,她偷瞧一眼南向如,南向如闭着眼睛露出一种痛苦又愉悦的神情,她又把视线转回他尖耸的下身,好奇的伸出指尖轻轻碰触顶端。
南向如一手飞快的抓住伊人的手,翻身用力一转把她压在身下。会顽皮戏弄他的敏感除了芙月还会有谁。
南向如醉眼迷蒙粗鲁扯去伊人绣凤的红嫁衣,伊人挣扎「南哥哥,你做啥?这衣裳漂亮,你别扯!」
南向如不但没有停止,发狂似的拉掉她所有衣物「不准走。」
「我没要走阿,南哥哥!」他压在她身上,伊人觉得难受,要推开他推不动。
他捏她的胸。
「疼,南哥......」南向如弯身堵住伊人的嘴。
芙月,不准离开我。
(二十三)
刺眼的阳光射入房内。
南向如才稍清醒便感到头隐隐作痛「啧。」他大掌捂脸,遮住那恼人的阳光。
睡在他身旁的伊人也被阳光刺着,挪挪身子感到全身酸痛「呜嗯......」
南向如发现身旁有动静,惊觉事态不对,一股脑坐起身,睁开眼就瞧见伊人一丝不挂睡在他身旁,他傻了。昨夜到底......
南向如大动作让床震好大一下,伊人被摇醒揉揉眼「南哥哥......现在什么时辰?」
南向如迅速跳下床,抓衣服直往自己身上套。怎么回事?我怎么可以......
「南哥哥......」伊人坐起身,看南向如匆匆忙忙穿衣套裤一脸疑惑「你要去哪?」
南向如没理会她,随便穿戴好便狼狈冲出去,跑没多远,他踉跄几步抱头曲身蹲下,满脑子都是芙月的笑脸。该死!
伊人气嘟嘟噘着嘴给丫环梳洗着装,忍着身体酸痛与下体不适上大厅给南老夫人敬茶,她闷闷不乐来到南老夫人跟前,依照礼俗递上茶水。
南老夫人喝一口便搁下,亲昵的拉伊人到自己身边坐,哄小孩似的「怎么?不开心?」
伊人扁嘴点点头。
「你南哥哥欺负你?」
「姑妈!」伊人嘴翘得老高「南哥哥都不跟人家说说话儿!」
「你南哥哥昨天喝多,当然没法陪你。」南老夫人搂着伊人,拍拍她的肩。
「我才不要他陪。」伊人嘟哝「疼死了......」
南老夫人有点吃惊,她原以为伊人嫁进来不会受到南向如垂青。果然男人嘛,只要姑娘年轻漂亮就好。
「姑妈,洞房花烛一点也不好玩!」伊人抱怨。
「姑妈的小娃儿长大了」南老夫人笑着把伊人搂得更紧,疼腻的用手摩娑她的脸「等会儿我们去布庄,挑个漂亮的料,差人做件漂亮衣裳。」
听见漂亮衣裳,伊人小脸才稍稍有些喜色「新衣裳?姑妈要给谁做?」
「当然是你阿,再挑几枚漂亮的发簪、耳坠、手镯子」南老夫人笑得合不拢嘴「等你给姑妈添个小孙子。」
听到新衣裳、发簪、耳坠、手镯子,伊人满肚子气一扫而空,开心搂住南老夫人的脖子撒娇「谢谢姑妈!」
两人还在开心讨论要买的东西时,家丁进大厅禀报「老夫人,大夫人回来了,在厅外候着。」
「喔?」南老夫人这才想起之前总管说郑如去别庄照顾碗儿「请她进来。」
郑如后头跟着春儿进门,毕恭毕敬的跟南老夫人行礼。
南老夫人拍拍伊人的手,笑着对伊人说「那是郑如,以后是你姐姐。」
伊人水灵大眼怯怯的看着郑如面无表情的脸。
场面有些尴尬,南老夫人不知道该跟郑如说什么,只好随口问问「我们等会儿要去布庄,你要不要也来瞧瞧?」
「别庄回来,一路颠簸,郑如想先稍事梳洗。」郑如礼貌性回答。
南老夫人松口气「好好,辛苦了,你今天就去歇着吧。」
郑如晗首,行个礼之后离开,经过厅门外,她想起自己第一天嫁进门,南向如就纳碗儿做妾,南老夫人不肯见碗儿,碗儿一脸苍白跪在那里的情景。后来碗儿去别庄,南向如纳第二个妾,这一趟回来南向如纳了第三个妾......
本来她是念在碗儿对南向如一片痴情,回来替碗儿跟南向如说情,她突然不知道把碗儿朝南向如推到底是帮碗儿还是害碗儿。
回房的路上经过莲花池,她看见南向如一个人身影伫立在亭上,思忖一会儿,还是往莲花亭去,她来到他身边,他没有发觉。她近看才发现他已有几分消瘦,脸色很差,蓬头垢面,衣衫不整,魂不守舍。
南向如满脑子满心思都是芙月,但是自己的背叛让芙悦的脸庞越来越模糊。他很难过,但是懊悔让他流不出眼泪,心酸让他哑然失声。
郑如犹豫很久,勉为其难开口「夫君。」这是她第一次喊他。
南向如没有理会。
郑如也不想多说「请让碗儿回府。」
听到碗儿这两个字就像在冷冽冬天捧上一杯热香茶,那道温婉又熟悉的香气缭上心头,那道每次都在自己跌落谷底时候温暖他的熟悉味道,终于让南向如抬起失意的眼。
「碗儿小产,身子不好,别庄太过阴冷,还是接回府邸较为恰当,也好请大夫和就近照顾。」
「她小产了......」南向如没有太大情绪起伏。
「嗯。」这就是碗儿说的温柔善良的人?一个漠不关心碗儿的人?
「好吧。」南向如叹气。
他很迷惘,他不知道该怎么办,他需要帮助,他需要诉苦,他需要一些温暖。他需要她。
(二十四)
碗儿躺在床上,看着眼前熟悉的桌椅、熟悉的窗花、熟悉的东苑小房,好像自己从没离开过,一切伤心也没发生过,仿佛昨日他还抚着她的秀发,弯身温柔的吻她。
她虽不知为何南向如又纳小妾,不过她清楚芙月离开的原因,她也知道自己能回府也是因为芙月的离开。她就像备胎一样,只要他们闹别扭她就递补上来,他们和好就会把她丢得远远的。她不介意。
一个身影从外头进来,碗儿吃力撑起身子,下床笈上鞋,撑着身子走到桌边,给杯子斟入香茶,热烟香气蕴绕。碗儿抬头,南向如已经站在她面前,消瘦的两人无语对望。
碗儿微笑,冰凉的手抚他的脸,那曾经熟悉的胡渣触感与肌肤温热,就在她手心上发热。
南向如知道自己亏欠她太多,而她居然还愿意对万恶不赦的自己微笑。
「喝茶。」碗儿温柔的将香茶拿到他面前轻轻放下。
南向如犹豫一阵,终究还是举杯啜一口,喉头因哽咽难以下咽。
「她会原谅你的」碗儿温柔的看着他「去找她吧。」
南向如有些惊讶,他是想来找她倾诉苦衷没错,却不知怎么开口,尚未开口之际,没想到她已经知晓还主动提起。
「她会明白你的真心」碗儿知道他们一旦和好自己可能又会被赶去别庄,但是她在乎他远超过自己「跟她说吧,她会明白的。」
「是吗?」芙月会原谅背叛她的我?
碗儿点点头。爱是包容,爱是宽恕,爱是原谅,就像我爱你一样。
一道冬日暖阳在寒冬里静静照着,就算天地悄然无息万物皆凉,却仍默默散发温暖气息。
悦楼香逢房里,芙月神情愣忡,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的南向如。
「我那天很醉......」南向如见芙月没有反应,急忙又解释一次。
她本不想见他,香逢好说歹说下才愿意两人单独面对面坐下来谈,结果他告诉她的却是他的背叛。她原本还有点懊悔错怪他,毕竟那个小妾是南老夫人指的,但是他现在居然亲口告诉她他已与那小妾同枕共眠。
「我不是故意的。」南向如伸手握住芙月的手,发现她在发抖。
「你只是想说这些?」芙月抽离手。
「跟我回南府好吗?」南向如见芙月没发脾气,赶紧趁机劝她。
她别开脸「休了我。」
南向如感觉心上有根针在刺「芙月!」
她恨,恨不得没有与他相识,恨不得没有爱过他,恨不得心里一辈子都没有他这个人。
芙月起身要离开,南向如心慌,上前抓住她的手「原谅我好吗?芙月,原谅我。」
「凭什么?」芙月甩掉他的手。
「我对你一片真心」南向如一把抱住她「原谅我。」
芙月挣扎。好一个背叛我的一片真心,如果真心为什么现在才来找我?如果真心为什么要答应这门婚事?如果真心为什么要上别人的床?如果真心为什么对不起三个字说不出口?如果真心为什么就只是找理由替自己开脱?
南向如见芙月极力挣脱自己,有些失望跟恼怒「事情都已发生,你要我怎样?」
「休了我!」芙月生气的咆啸。
「为什么不给我一次机会?」南向如又急又气忍不住脱口「碗儿说你会原谅我!」
芙月突然停止挣扎,内心感到无比凄凉。爱是尊重与协商,不是原谅与容忍,对不起,我不是你要的碗儿......
南向如紧搂她在怀中。
她垂下肩膀,心被抽空的躯壳靠在他胸前,止不住流下两行泪「放我走,好吗?」她彻底心碎。
听到她哀求,南向如缓缓松手,他渐渐了解自己已经失去她。爱我不是原谅我吗?
后来发生什么事,芙月都不记得,包括南向如后来跟她说的话,什么时候离开都没印象。
香逢进房叫她,见她没反应,担心的上前拍她肩「芙妹妹,没事吧?脸色这样差。」
芙月这才回神,觉得香逢变得好模糊。
「芙妹妹!」香逢尖叫。
爱我不是不会去做需要我原谅的事吗?芙月阖上眼,四肢无力,晕倒在地。
(二十五)
芙月醒了,她觉得疲累,没有力气睁开眼。
多希望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当年冯府房里精致的床坎,丫环伺候梳洗晨食,和着鸟鸣与晨露,无忧无虑弹上几首自己最喜欢的琵琶曲。她宁愿一辈子是小女孩,不会伤心有多好。
香逢的声音从门外隐约传进芙月的耳朵「真搭?」
「嗯,要安胎还是打胎?」一个老人的声音。
香逢怪罪「大夫,你说这什么话呢。」
大夫叹气「给悦楼姑娘们看诊也不是一两天的事儿,老夫知道姑娘们的难处。」
芙月皱眉睁开眼。安胎打胎?是在说我?我有南向如的孩子?这怎么成。
「打胎。」芙月撑着身子下床。
香逢跟大夫看见芙月举步维艰朝他们走来,两人赶紧上前搀她。
「哎呀,芙妹妹怎么自个儿起来,要什么跟我吩咐一声就是了。」香逢担心。
「大夫,我要打胎。」芙月眼神坚定看着扶她的大夫。
香逢赶紧插嘴「大夫,她睡糊涂,给我们几帖安胎药。」
「我要打胎!」芙月用她虚弱的身体勉强挣扎。
香逢有些生气「你使什么性子?好端端的把孩子打掉做啥?」
「我恨他,我要打胎。」从今以后,我要他消失在我的世界,任何跟他有关的都不能留。
「你说什么胡话。」香逢口气不悦。
芙月看香逢发怒有些愧疚,毕竟这几日都是香逢在看照自己,再加上自己身体虚弱无力抵抗,便闷闷不乐不再多说,任凭香逢跟大夫扶她回床上躺好。香逢小声跟大夫交代几句,大夫点点头后,留下方子便离开,香逢回到床边。
芙月两眼忧郁的看着香逢「我求你,香逢姐姐,我不想留孩子。」
香逢露出痛苦的神情「别这样,打胎对身子不好。」她曾经多么想替陆允文生个白白胖胖的小娃,被陆老夫人强迫打胎后,再也无法生育。芙月就这么不懂珍惜......
「可是我真的恨他。」芙月双眼发红,嘴唇颤抖。
「闹别扭也不是这种闹法。」香逢斥责芙月。
「不是闹别扭。」芙月神色黯然「他会休掉我,我跟他再也不是夫妻。」
香逢有些吃惊,毕竟当初这两人恩爱的很,还以为芙月嫁进南府算是修成正果,怎么不出几个月就一翻两瞪眼。
「还是拿掉吧。」芙月淡淡的说。
香逢看着芙月,眼里有说不尽的哀愁。悦楼女子就注定得不到幸福?今天因为美丽因为身段而得到一个男人的宠爱,但是明天呢?后天呢?如果不再美丽,不再是玲珑有致的身段,还得的到这个男人的宠爱吗?
芙月拍拍香逢的手「不用担心,我撑得住。」
「芙妹妹......」香逢犹豫一会儿「当做是给我生的吧......我一直想要一个孩子。」
芙月噤声,她这才发现,自顾自的说要拿掉孩子的这席话在香逢听来应有多么刺耳难受,那段她照顾香逢小产的日子还历历在目。
当初香逢怀孕的时候,嘴里老挂着这些话,说她这辈子孤苦伶仃就盼有孩子陪伴,老天疼惜她赐给她一个孩子,希望孩子平平安安长大,母子俩相依为命,没想到有一天,两人聊的正开心,香逢却被嬷嬷匆忙唤出去,原来是陆老夫人上悦楼逼她拿孩子,最后已怀有几月身孕的香逢鬼门关走一遭回来便再也无法生育。
香逢觉得自己有些唐突「还是......」
芙月没等香逢说完「我听姐姐的。」芙月握紧香逢的手,喉头有些干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