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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章:软饭
「什么?」这下轮到艾莉克希丝震住了。
此时她靠得极近,虽然主观上好像并没有想要诱惑我,但是客观上……金发美人一只藕臂绕过我的颈后,另一只手轻轻搭在我的胸前,丰盈的双峰靠在我的手臂上,柔软得不可思议,俊俏的脸上一片潮红,激愤与倔强还未褪去,美丽得惊心动魄。
「但是……不是现在。」
艾莉克希丝眸中希冀的光芒还未完全亮起便熄灭了,整个人焉了下去。她不满地将脸靠在我的颈间,恨恨地捶着我的胸膛道:「我的上一世一定欠你很多很多的债,才会心甘情愿地被你吊成这个样子还想听你要说什么。」
我轻轻地抚着她的秀发,抱歉地说道:「对不起,我知道这样很自私。也许是因为我就是个很纠结,很虚伪的人吧。要是我能当一个自己理想中那么正直而不受诱惑,坚守底线的人,那么我从一开始便不应该去追逐你。看,因此引发了这么多让你伤心,让我后悔的事。底线之所以是底线,便是因为它不应该是灵活的,否则就失去所有意义了。」
我吁气道:「现在我终于想通了,我确实喜欢你,艾莉克希丝,我……我愿意当一个让自己唾弃的男人,来和你在一起。但是这样的男人配不上你,而我也无法说服自己,就这么毫无交代地放下我在华国的恋人。所以,如果你愿意等我的话,能不能给我几个月时间,让我彻底放下这段关系?」
「我想要你我的开始清清白白的,没有任何隐瞒和以往的负担,这样我也能给你你应得的恋情。这么任性的要求,你愿意接受吗?」
如此赤裸裸地敞开自己的内心之后,我屏息等待怀里的人儿回复。
艾莉克希丝抬起头来,清澈的眸子中流动的色彩让我有些心虚,但我坚持着与她对视。
她伸出手,指尖轻轻抚过我的脸,悄声道:「你可离你理想中的形象,差得太远了,凌云。」
「嗯……我在认识了你之后,才意识到我原来离渣男比离好人近多了。」我自嘲地说道。
「是的。不过,我喜欢的就是这样的你。」艾莉克希丝忽然笑了。
「……为什么?」我有些不解。
艾莉克希丝没有回答,而是缓缓地靠近,将明丽的脸庞凑了上来。我闭上了眼睛,在金发女子的双唇快要碰到嘴唇时,稍稍避让,让她温柔的亲吻落在我的脸颊上。
我还是无法踏出这一步,没有任何任务,因果,紧急情况的借口,仅仅是因为想要,便亲吻她。跨越了这条线,那就是再也回不来的过界。而哪怕我已经抛弃了许多原则,我心中仅存的坚持,让我在回到大燕位面,与梁清漓郑重地阐明一切之前,无法接受这样的行为。
我有些怅然地想起了梁清漓。对不起,我没能给你我的「唯一」。我又看了看分离后有些幽怨,但又有些释然的艾莉克希丝。对不起,我也无法给你我的「最爱」。
艾莉克希丝似乎看出了我的低落,轻轻地托住我的脸颊,说道:「我愿意等你,凌云,不仅是因为我喜欢你,也是希望你要与我在一起的话,不要老是纠结于那些对与不对,该或不该的东西。就像你所说的,让我们都能够以一种清白干净的状态开始,好么?」
我伸出手抱住艾莉克希丝,感受着她舒缓而稳重的心跳,在她耳边悄声说道:「是的,你值得最好的我,哪怕他是个心中有着其他人的,满嘴谎言的混蛋……谢谢你,艾莉克希丝。能被你这样的女孩喜欢上,我真的很幸运。」
艾莉克希丝没有说话,只是温柔地在我的额头上又吻了吻,然后与我拥在一起,共享这心灵相通的温馨一刻。
艾莉克希丝最终没有留下来过夜,而是与我温存了大半个小时后,依依不舍地回家了。
「我怕我留下来的话,会忍不住夜袭你。」艾莉克希丝在门扉抱着我,嘻嘻笑道。
我苦笑:「我怕你留下来的话,我会忍不住让你得逞。」
金发丽人纤长的手指捂着我的嘴唇,柔声道:「从明天开始,我就有一个新的,美好的目标可以期待了……不要让我等太久了,凌云,也不要让奥丽维娅趁机把你给偷走了。」
我握住她的柔荑,哭笑不得地说道:「奥丽维娅?这又是什么跟什么?」
「不要以为我不知道她喜欢你,也不要以为我看不出,她对你来说,是个很特别的存在。但是,记住了……」
她轻抬下颌,露出了一个骄傲的神情,手指滑到我的下巴,轻轻勾住:「你是我的。」
留下了这句霸道的宣言之后,容光焕发的艾莉克希丝像是个按捺不住喜悦的小女孩一样,蹦蹦跳跳地离开了,留下我躺在沙发上,不断地思索着今天所发生的一切。
我终究还是背叛了自己的原则与恋人,并且吊着一个真心实意地对我敞开内心最柔软之处的女孩儿,可以说是渣得不能再渣了。但,饶是我背叛了这么多对我重要的人和事,我也选择了不背叛自己发自内心的真实情感。我并没有过自己良心这一关,只是将这笔债欠下来,并且期望能够找到一个让自己满意的还债方式。
而欠债这种东西,尤其是良心债,哪怕其中的债主有我自己,也意味着一种无法收回的抉择。
这是不是说我就此要黑化,哦不,渣化,从此百无禁忌,化身种马了?当然不!这次西联位面的任务与艾莉克希丝和奥丽维娅的相识,把我打得一败涂地,但这不代表我就会因此改变自己的原则和底线。因为这么一次挫折而自暴自弃的人,也太脆弱了。
我是错了,这一点无论从什么角度来看,都无可辩驳。心意,忠诚,爱情,公平,当这些东西混杂交叉,然后被名为时空的黏合剂搅拌在一起后,到底有没有一个正确的做法?我不知道,因此我被艾莉克希丝的一片真心和奥丽维娅与我之间的火花打得满地找牙。但……我不后悔,我也愿意背负良心的不安与这个沉重的问题,继续前行,去寻求对得起梁清漓,对得起艾莉克希丝和奥丽维娅,也对得起自己的答案。
唉,要是我是个没底线没良心的王八蛋的话,肯定就没这种烦恼了。但那样的话,梁清漓和艾莉克希丝也根本不会看上我。
艾莉克希丝离开后,我立刻给颜君泠打了个电话:「好家伙,你说的保证能够让艾莉克希丝给我一个机会听我的话的方法,就是把我的老底都给掀了?跨越时空的恋人?这是什么言情剧本啊?你就不怕她当你是神经病?」
颜君泠轻声笑道:「你就说有没有效吧?」
「……有效是有效。唉,谢谢了,君泠。不过,你到底说得有多详细啊?我得做好圆故事的准备。」
「就模糊地提了两句而已,我特意确认了无论你怎么编,只要保持着『假日邂逅、不属于这个时空的人、再也无法相见』这三点,都不会出差错的。」
「明白了,那就没什么压力了。不过,唉,别以为这件事就这么揭过了……晚安。」
第二天是星期六。虽然期末考试期间,工作日和周末失去了差别,分辨日子唯一的条件便是有没有考试,但是我还是记住了这是星期六,因为今天我和菲莉茜蒂要去订做西装。
早上十点钟,门铃准时地响起了。
我打开门,笑道:「这日子是过得越来越好了,周六早上竟然有哈特曼家的千金屈尊来接我去买西装。」
菲莉茜蒂走了进来,白了我一眼,道:「你的日子确实是过得越来越好了,竟然又改变主意,把艾莉克希丝拿下了?她昨晚拉着我打了一整晚的电话。我是不是该恭喜你,俘获了康大最闪耀的星?」
「咳咳……没那么夸张,我和她只是把话说开了而已。不过……再过几个月也许就会有所不同了。」
「嗯……艾莉克希丝交往的人是你的话,倒是可以接受。」
因为我们立刻就要出发,红发美人并没有坐下,也没有解开她深红色的派克大衣,只是双臂交叉抱在胸前,审视着我。看起来她精心打扮了一番,柳眉修得很整齐,剔透的双眼也描出长长的睫毛与精致的深色眼线。据我观察,眼线比以往宽了一些,眼框下也似乎涂了什么化妆品。看来艾莉克希丝确实与她聊得挺晚的。
不过这样几乎成了烟熏妆的效果便是让菲莉茜蒂清亮的眸子多了几分冷冽,犀利而妩媚,无形中透出三分高傲。而她白皙的脸蛋因为外面被风刮过,泛起了一层淡淡的殷红,极是艳丽。
大衣的深红,脸蛋的殷红,秀发的橘红,三种相似而不相同的色泽在这个女子身上,搭配出一种鲜艳的美感。明明眼神表情如此地冷,容貌与衣着却那么「炽热」。
我换下鞋子,做出受惊的样子:「菲莉茜蒂,你知不知道,你这样看人的时候,眼光真的很尖锐,很吓人?」
菲莉茜蒂趁着我弯腰穿鞋,居高临下地抓住我的耳朵轻轻地扭了扭:「得了吧,哪怕我们刚认识,我与你作对的时候,你也从没有怕过我。不过没关系,今天就是你对我泄露秘密的日子了,我很期待。」
我站起身来,无奈地看着手随着我直起腰,一直捏着我的耳朵不放的菲莉茜蒂,道:「哈特曼小姐,请注意一下形象,你可是Kappa B的主席,康大的冰山女王啊。」
菲莉茜蒂放下手,满意地说道:「那都是不知情的外人硬给我贴上的标签,我可从来没同意过。只不过是拒绝了几个男生唐突的表白而已,突然就开始这么称呼我了。」
「据传闻,这『几个』的数量好像突破了二十。」
「是吗?可能吧,我又没记过。」
我看着菲莉茜蒂满不在乎的神情,觉得冒着这个名声和记录还敢继续去跟人家搭讪的男生……实在是有些自取其辱了。
菲莉茜蒂载着我开了一个多小时的车来到罗切斯特的首都,森特维尔。森特维尔是个百万人级别的大城市,但是菲莉茜蒂告诉我,森特维尔之所以是罗切斯特的首都而不是康宁顿,纯粹是政治和历史性的问题。论历史,康宁顿是罗切斯特第一座城镇,建立时西联还没正式建国,论底蕴文化,全国最好的学府之一和数量不少的名胜古迹都在这里,论经济,靠着劳伦斯河和格伦威森林的康宁顿有着天然的水利和资源丰富的农田和树林。
但是问题也出在最后这一点。当初从欧罗巴来到大西洲的拓荒者在康宁顿立足之后,与本地的原住民产生了各种各样的交际,有好也有坏。坏的嘛,不外乎西方拓荒者和殖民者习惯性的杀伐掳掠,明抢暗偷。好的呢,则是打生打死之后,与原住民们各退一步,约法三章,签订了条约,永不过度开发格伦威森林。而康宁顿东与北两个方向被劳伦斯河包抄,西与南则面临苍茫的格伦威森林,若是不砍伐森林的话,则无法大幅度发展。
两百年前的康城先人们估计没有预料到,这座城市在未来的岁月中将会扩展十倍,远远超出了签订条约时第一代居民们想象中一座小镇可以发展的极限。而且不只是康宁顿这么做了,周围的阿什维尔和贝尔伍德都签了同样的条约。三座城市谁都不服谁,若有一方想要和原住民们的后代协商修改条款的话,另外两座城市也同样会这么要求。拉拉扯扯多年下来的结果,就是三个和尚没水喝,而原住民的后代也乐得保全祖先不惜流血也要护下来的土地。
所以当初罗切斯特州定下首都时,原本当仁不让的康宁顿因为这份条约和另外两座城市拖后腿的原因,没有当选,反而是森特维尔这座城市摘了桃子。
在原住民们被西联政府系统性压迫歧视时都没能搞定这事,七十年代开始的各种民权运动让原住民们开始组织起来争回属于自己的权利后,就更搞不定了,康宁顿也相当于被软性锁定在这块地上。当然,两百年挺漫长的,有了这份先天限制的康宁顿在黄金时代过了之后,很是衰退了几十年,后来又在二十世纪后半靠着各种高精尖的产业升级和横跨劳伦斯河的「曼宁大桥」的建立,打破了一部分这种封锁,焕发了第二春。
到了如今,哪怕人口一直在三十万以下徘徊,靠着优美的环境,优越的地理位置,悠久的历史与文化,和强劲的产业,康宁顿成为了罗切斯特富人们扎堆的第一选择。也就是森特维尔的迅猛发展抽走了相当多的人口,州政府和市政府又对房地产管控得相当严,才没让房价升得太快,不然的话,康城的房价怕是早就一飞冲天了。
开进了森特维尔之后,这座城市果然给我更为现代的感觉,高楼大厦比起康宁顿多了许多,哪怕今天是星期六早上,进城出城的车也是络绎不绝。
我们转进一条小街角落,在一家名叫「Giovanni’s」的裁缝店下了车。从外面看,Giovanni’s平平无奇,甚至招牌的字体都因为岁月的侵蚀,与深色背景混在一起,若不注意看的话,根本分辨不出到底写了什么。
菲莉茜蒂推开门介绍道:「Giovanni’s做裁缝和手工西服已经有五十多年了。它的创始者阿里桑德罗·乔瓦尼是我爷爷的朋友,如今的店主洛伦佐也是我们家多年的朋友。我爸爸所有的西装都是在这里订做的。哦,看起来洛伦佐今天在呢。」
柜台后一个中年男子站了起来,热情地喊道:「菲莉茜蒂!达令!好久不见!」
洛伦佐是个五官棱角分明,长相俊逸的男子,深邃的双眸和刀削的鼻梁阴柔清秀,配合着有些银白的鬓角,很是有种成熟男人的儒雅。但是我怎么看都怎么觉得他有点太……浪了,原因就是他脸上堪称浮夸的表情,嘴唇上性感的两撇小胡子,和他身上精致但风骚无比的白色西装。洛伦佐没打领带,衬衣在领口开了两个纽扣,露出些许被棕色毛发覆盖的胸膛。
菲莉茜蒂露出一个温暖的笑容,与小跑过来的洛伦佐抱了抱,道:「洛伦佐!你不是一个月前刚来康宁顿探望我吗?」
洛伦佐放开她后,不满地说道:「那不同,那是在探病,看到你精神这么好我总算放心了。」
他转过身来,伸出手,对我热烈欢迎道:「欢迎来到Giovanni’s,我的朋友!我叫洛伦佐·乔瓦尼(Lorenzo Giovanni),裁缝,设计师,企业家,时尚达人。」
我无视了后面那半段,握了握他的手道:「多谢,洛伦佐。我叫凌云。今天就拜托你了。」
洛伦佐捏着下巴,环绕了我一圈,自言自语道:「是的,是的,我可以看见了,你很有潜力!菲莉茜蒂的眼光果然不错!菲莉茜蒂,这便是你选中的男孩吗?」
菲莉茜蒂在一旁哂笑道:「你们怎么老是这么说?别乱想了,他已经被艾莉克希丝占据了。」
洛伦佐啧啧称奇道:「蕾克希!那个女孩看起来很平易近人,实则是个比你还挑剔的人,她看中的男生,不会有错的。你没考虑过把凌云抢过来?」
菲莉茜蒂翻了个白眼:「我们是好姐妹,但可没好到那个程度。下周的圣诞派对凌云会和我一起参加,你帮他准备一套西装,没问题吧?对了,你准备去吗?」
洛伦佐举起大拇指道:「今年我本来去不了的,但是西恩娜从欧罗巴回来过节了,而你知道她是不会错过一个哈特曼家举办的派对的,所以你很快就可以再见到我了。放心吧,我会让凌云帅得让你与艾莉克希丝姐妹相残的。」
然后他便在菲莉茜蒂冷冷的视线下大笑着带我来到后面测量身材的房间。
这间像是个更衣室,但极为宽敞的房间在四周立着数面角度各有不同的全身镜。洛伦佐让我站在镜子前,取出了一卷卷尺,脸色稍微严肃了点,温言对我道:「凌云,我会先量你的身体尺寸,然后再选一些不同风格的衬衣和外套让你试一下,看看你最喜欢什么样的。」
「麻烦你了。」
洛伦佐仔细地量了我肩膀的长度,手臂的长度,胸膛的宽度,腰的尺寸,手腕的圆周长,脖子的宽度,甚至连身体前倾的角度,肩膀横斜的角度,都被他记录了下来。
「达令,我会为你准备三件衬衣,一件是恰好按照你的尺寸裁剪的,另外两件会稍微大一点点。这是因为它们是纯棉的衬衣,在洗过四到五次之后,会稍微缩水,那时候便会完美地合身。因此圣诞派对那晚就穿第一件合身的,之后最多再穿洗两次,就不能穿了,不要忘了哦!」
我叹道:「真是豪华的做法呢。」
「哈哈!这已经算是不错的了,最浪费的是纯手工的高档衬衣,只为某个场合或者某组照片穿一次,然后就直接丢弃了。」
量好之后,洛伦佐选出了三四件衬衣和外套,让我换着让他看效果,同时将菲莉茜蒂叫了进来:「菲莉茜蒂,亲爱的,请进来,我需要参考一下你的慧眼。」
菲莉茜蒂走了进来,饶有兴趣地看着我被洛伦佐来回调整衣袖,袖口,领子的木然样子,笑道:「这才有意思嘛。嗯……这件不错,正式,但不古板。这件也挺好的,有一点点的随性,但还是非常端正,符合年轻人的气质。」
洛伦佐不断地点头附和道:「Yes,yes!你的眼光还是一如既往地精准。来,凌云,这两件我帮你记下。」
「还有外套,这件灰色的不错。黑色的西装是最经典的,但是也是最没有意思的。这个色泽和样式的灰色西装会很有个性,也非常讲究,完美地符合派对上的氛围。」菲莉茜蒂双手叉腰,左右打量着我穿上外套后的样子,正经地与洛伦佐讨论,而洛伦佐则是非常认真地与她来回交换意见。
将外套和衬衣的样式选好后,洛伦佐对我道:「凌云,正常的定制西装需要六到八个星期,两到三次测量,才能做好。我除了准备一开始的尺寸之外,在制作好底料之后,还会让你进来将它穿上然后再看看实际效果如何,进行二次乃至三次的修剪。不过因为时间紧迫原因,我们无法按照平常的流程来完成步骤,只能下周四再叫你来试穿一下,然后我们当天会把那些细节修理好,让你星期五那天能拿到最完美的衣服。」
我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会不会有点太麻烦你们了?」
洛伦佐大笑道:「放心吧凌云,你可不是随便什么人,你是小菲莉茜蒂的朋友,在Giovanni’s这意味着最贴心的VIP服务。」
菲莉茜蒂拍了拍我的肩膀道:「不用担心,这家伙可不是白干的,为了按时做好这套衣服,我可是出了高一倍的价格。」
洛伦佐不满地叫道:「不要听她说的,其他人想要出这个价格让我这样赶工,我听都不会听的,也就是菲莉茜蒂凭着她是乔瓦尼一家最喜欢的哈特曼女儿才能提出这么任性的要求。」
菲莉茜蒂摇头无奈道:「好了好了,这次算是承了你的情了。既然下周还要来试穿,那我们就不逗留了。到时见!」
「Goodbye, darling!下周见,凌云!」
我们出了Giovanni’s之后,我对菲莉茜蒂说道:「洛伦佐是完完全全的时尚达人的形象和作风呢,而且非常……像个意大利人。不过我倒是对他印象不错,很专业也很热情。」
菲莉茜蒂笑道:「确实,他是一个行为举止很戏剧化,很夸张的人,但他也是个很好的朋友,更是个顶尖的裁缝。」
「说实话,看到你跟他说话的样子,我一开始是有点惊讶的。我好像从来没有看过你对其他男性表现出这么自然的善意。」
菲莉茜蒂顿了顿,叹了口气道:「……确实是这样的呢。他是我生命中,少数我乐意接触的男性。」
我看她有些别扭的样子,打岔道:「但是我打赌,我是除了你爸爸之外,第一个你这么为之花钱的男人。」
菲莉茜蒂似笑非笑地说道:「这倒有可能是真的。」
「嘿嘿,当真是荣幸呢。今天可真是一个值得纪念的星期六。这就是被包养的感觉吗?还真的挺爽的。」
美丽的红发哈特曼继承人看见我的贼笑,无语地大步向前道:「走啦!看看接下来你还能不能这样笑。」
第一百一十一章:往事,前程
菲莉茜蒂带我来到一家名叫「Golden Chopsticks」的小餐馆,就座后说道:「听蕾克希说你喜欢喝早茶,我就带你来森特维尔我最喜欢的华国餐馆了。他们的早点很棒!喂,这家店的英文名挫极了,它的华语名是什么?」
「『黄金筷子』这名字确实太难听了,尤其是在它华语名的对比下,叫『桃花源』……我说,这名字完全对不上啊,到底是谁起的?」
菲莉茜蒂抿了口茶,好奇地问道:「『桃花源』是指什么特别的地方么?」
我简略地为菲莉茜蒂介绍了一下桃花源记的典故,没想到她竟然听得入神了。
「一个没有烦恼,远离纷争的隐秘花园么,听起来跟伊甸园有点像呢,但是又更贴近现实。如果有机会去那样一个地方度过余生的话,我也许会无法抗拒。」菲莉茜蒂向往地说道。
「确实是个美好的理想,不过也确实跟筷子和黄金没有半点关系。」
菲莉茜蒂可爱地吐了吐舌头道:「蕾克希告诉我,你和她去了『Golden Phoenix』时,华语和英语的名字差距已经够大的,没想到这家店更夸张。」
「哈哈哈,确实,如果说那家餐馆只是译名失真的话,这家店就真的是在瞎编了。」我哈哈笑道。
菲莉茜蒂稍稍前倾,神色期待地说道:「说起蕾克希,是时候告诉我了吧。」
「嗯……该来的总是会来的。好吧,你想知道什么?」
「Everything。」
我苦笑道:「那你得做好准备了,这是个挺长的故事。」
「首先我得介绍一下背景。那是一年前,我回华国时发生的事。自从开始学习道法之后,我一直没有找到跨过那道门槛的方法,所以期望着能够在华国的大地上找到有超自然力量的道士,帮助我一把……」
我将自己编织的背景故事仔细地跟菲莉茜蒂述说了一遍。其实里面的细节都是对的,比如故事里仙风道骨的老道士便是灵虚道长,我爱上的女子也并没有一笔带过,而是描述了一番梁清漓的性格和形象。我越是描述这个邂逅与相爱的故事,越是感觉它的玄幻色彩与悲剧意味同样浓重。
「其实她并不是现代的人。她甚至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她生活在一个不同的时空里的古代华国。我不知道是怎么发生的,但是我们恰好在那个暑假,在那座山里,相见并相爱了。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那座山也是一个扭曲了时空的,属于我和她的『桃花源』呢。在遇到清漓之前,我从没有想过,我会那么喜欢一个人……她是我第一个爱上的人,而也不会再有人能够给我那种情愫与感觉了。哪怕我此生应该再也无法在这个世界遇到她,不,也许正因为如此吧。」
我的神色有些惆怅。这并不是演技,而是我对未来的担忧。我与梁清漓,与艾莉克希丝、奥丽维娅,甚至与菲莉茜蒂,唐禹仁等人,终究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若我是个力量通天的大能,自然能够沟通这诸天的不同位面,紧紧地握住这些对我重要的人们。但……我不是,我也几乎没可能成为那么强大的存在。而成为了那样的存在之后,这些对凡人的我如此重要的人,又还会能够保留他们在我心中占据的位置吗?
主位面才是我的根,而总有一天我会脱离超越空间,回到这个根的。那时候,是不是便意味着我会如这个七真三假的故事一样,离开了超越空间这个桃花源,再也见不到这些爱人与朋友?而我所准备的答案,到底足不足够解决这个问题?
想到这里,我回过神来,继续说道:「之所以在九月份接近艾莉克希丝,一部分是为了试图圆了我对她从大一便开始的倾慕,另一部分,也是为了前进。『凌云·杨』不应该就这么断绝与其它女子在一起的可能,单单是为了抓住这段在这个世界里无法拥有结果的感情。但,我还是操之过急了。一直到现在,我才可以说,自己做好了准备去面对这两段全然不同的恋情。若我能够早点搞清楚自己的心意的话,也不会伤害到艾莉克希丝。」
我怀念地说道:「我确实很喜欢艾莉克希丝。她让我感受到一种美好的温暖,不同于清漓给我的感觉,却一样地真实而浓烈。但是,哪怕我与清漓隔绝了整个宇宙,我也无法说服自己就这么放下她。也许我们说再见了,但我们并没有对这段感情画上句号。而在昨晚之前,我很纠结,自己到底该不该带着这种并不完全投入的心情,与艾莉克希丝在一起。但是与她交谈了之后,我已经有了觉悟了。我永远不会停止对清漓的爱和怀念,但是,这并不意味着我应该就此停步,再不前行了。也许,我能带着这份思念与自己和解,然后去与艾莉克希丝创造新的回忆。」
至少,「杨凌云」该如此。
说到这里,我有些释怀地笑了。我很难形容这种坦然将心中的纠结释放出来的情感,有忧伤,有挣扎,也有着些许对未来的期许。
我看向菲莉茜蒂时,却被她的样子吓了一跳。红发美人痴痴地看着我,清澈的灰色眸子泛着淡淡的水光,神色悲戚。
「呃,看来我的经历让你颇有感慨呢。没想到你会这么有共鸣。」
菲莉茜蒂抹了抹眼角,轻声说道:「我也没想到,这个故事竟然这么地……悲伤。清漓一定是个很好的女孩,对不起……这真是一种残酷的离别方式。」
「其实从一开始,我便明白这是注定没有结果的。但是……the heart wants what the heart wants。」
菲莉茜蒂托腮问道:「这段过往,你说给蕾克希听了么?或者奥丽维娅?」
我摇头道:「没有,我只是大概地描述了一下我和清漓是如何认识的。无论如何,现在喜欢你的人,都不会想要听你大书特书你过去的恋人的,尤其当你还没能将她放下时。至于奥丽维娅,如果她问起的话,也许吧,但是目前没由头告诉她。」
菲莉茜蒂歪头打量了我一阵后,忽然说道:「那就好。你要是再跟其他人讲起这个故事的话,不要说得这么详细,尤其是对奥丽维娅。」
「为什么?」我有些疑惑。
菲莉茜蒂柳眉紧蹙,不满地说道:「因为这个故事太凄美了,而你表现出来的感情也太真挚了。奥丽维娅明显喜欢你,你要是把这么动人的过往说给她听的话,她估计会反应很激烈,不管不顾地就扑过来了。而……哪怕是作为她的情敌的姐妹,在那种情况下我都可以理解她。」
我哭笑不得地说道:「有没有这么夸张?说起来,她表现得有那么明显吗?要是跟她这么说的话,她肯定会很懊恼。那个女孩可是很在意不泄漏这种想法的。」
「你就答应我这件事,行吗?」菲莉茜蒂却似乎半点玩笑的意思都没有,紧紧地盯着我。
我迟疑了片刻,但还是点头道:「好啦好啦,我明白了。唉,听着,我无法否认,我与奥丽维娅之间确实很合得来,但是要和解我与艾莉克希丝之间的事已经让我够烦恼了,我会想办法处理我和她之间的关系的。」
菲莉茜蒂沉吟了一阵后,又叹道:「……不过,你说你想蕾克希先等你一阵子,待到你彻底放下了过去才与她在一起,那么其实你们现在也并没有在交往呢。要是你最后还是选择奥丽维娅的话,我该谴责你,还是支持你呢?」
我皱眉道:「不会出现这样的事的。在昨晚之前,还有这种的可能,但是与艾莉克希丝那般交代之后,我相当于是向她承诺了,在一段时间后便会与她真正地重新开始。而在做出那样的允诺之后再违背的话……那样的行为无可饶恕。」
「若你发现自己真心喜欢奥丽维娅呢?同时喜欢上两个不同的人,并不是那么难以想象的事吧?你又会如何选择?」菲莉茜蒂神色有些复杂。
我无奈地说道:「是啊……虽然我已经突破一次底线了,但是也不能再这么没有下限吧?相信我,要与奥丽维娅保持距离,跟过去这段时间要与艾莉克希丝保持距离一样,很困难的。不过再困难也不能再次犯错了。」
「嗯……这样吧,除非你确实准备跟奥丽维娅好上了,否则就不能像刚才那样那么详细地对她说你的故事,如何?」
「喂喂喂,都说了我不准备当渣男了。」
「你的语气很坚定,我也相信你确实是那么认为的,但是我却有一种预感呢,呵呵。」菲莉茜蒂似乎已经代入了姐妹被背叛的闺蜜角色,鄙夷地看向我。
「你对我的评价可够低的……」
菲莉茜蒂地拍了拍我的手臂,道:「虽然你的处境会让不少人嫉妒,但我确实羡慕不起来。你有没有考虑过跟她们搞多边恋?」
我被她的提议呛到,摇头道:「这个就有点超出我的舒适区了。单单是选择要不要跟其中一个在一起,我就这么纠结了。两个一起来的话……哪怕她们接受得了,我估计都无法接受。」
菲莉茜蒂嘻嘻笑道:「的确。你可真是个保守的人呢,不过这倒不是坏事。嗯,这么说的话其实有点不对,真正保守的人可不会像你这样,纠缠在三个女人之间难以抉择。」
「……这一点确实无可辩驳。」
把我的情感生活彻底解剖了一番之后,菲莉茜蒂终于满意地收手了。我们尽情地享受了一番味道颇为正宗的早茶餐点,同时也眉飞色舞地侃起了各种各样的轶事。在菲莉茜蒂甜美清纯的外表下,是一个颇为泼辣的直率性子。虽然风格与奥丽维娅不一样,但她也是个特别喜欢与我斗嘴的人。然而她也相当大方,不是那种开不起玩笑的人,所以跟她拌嘴也特别有意思。
「没想到你最喜欢的华国菜肴竟然是早茶。这是南方特色哈,而且你还喜欢吃凤爪啊,这真的挺令我惊讶的。很多西方人都吃不惯鸡脚,就连杰西卡也不喜欢吃。说起来,你跟她已经住了一个月了吧,一切还好么?」
菲莉茜蒂斯文地小口气吹着碗里的凤爪,道:「别小看我啊,各国美食我都试过,基本上没有我不喜欢的。」
「毕竟是富人家的女儿啊,肯定是从小就受到各种不同文化美食的熏陶。咳咳,sorry sorry,对你开这样的玩笑已经成为本能了。你最喜欢什么样的食物?」我露齿笑道。
菲莉茜蒂作势要将筷子间的凤爪抛到我脸上,瞪了我一眼道:「除了意式菜之外,我其实特别喜欢亚洲菜呢。华国菜,泰国菜,日本菜,我都很喜欢。喂,蕾克希说你做的华国菜比餐馆里的都不差,是不是真的?」
我笑道:「那可能有点夸张了,不过我厨艺还行。过段时间请你吃一顿。」
「好!你可准备好了哦,这个承诺我可记住了!至于杰西卡嘛,她人很好呢,而且又认真又安静,每天在家除了锻炼身体之外便是复习。她是想上医学院是吧?真的很努力呢。」
认真又安静?哈哈哈哈哈,这还真与我认识的那个人差得有点远。我们在进入这个位面之前,在超越空间特训的时候,谭箐可是三人组里毅力最差,最信奉「练得勤不如练得好」的人。这次任务她能一直绷得这么紧,也是难为她了。
「这倒是挺好的。我一开始还有点担心你们会不会相处得来,但是看来还是挺顺利的。」
「若要说我和她成为了好朋友的话,那就过于夸张了。但是作为室友,我确实对她挺满意的。」
我摸了摸下巴道:「那是,不是所有人都能像我这样交朋友能力点满的。」
菲莉茜蒂笑道:「这一点我必须承认。刚一认识你的时候我是不会这么认为的,但是你其实是个非常容易相处的人呢。跟你说话的时候,说不出地自在。」
「哈哈,过奖了过奖了。无论如何,我们都很感谢你能让她住在你的公寓。你真的帮了我们很大的忙。」
菲莉茜蒂耸了耸肩道:「不用在意。她也帮了我不少,有时我……行动不便的时候,多亏有她在那里呢。」
「行动不便?说起来,我从来没听你说过你的伤恢复的怎么样呢。你没事吧?」我敏锐地察觉到说起这件事时,菲莉茜蒂的情绪有点不对,追问道。
菲莉茜蒂并没有回答,只是闷声坐在那里,咬住下唇。我一看她这个反应,便知道一定发生什么了,强自按捺住追问的欲望,只是等她开口。
她稍微错开视线,语气有点僵硬:「……我现在不想说这个。好吗?」
我理解地点头道:「没关系。菲莉茜蒂……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会支持你的。」
菲莉茜蒂垂下头,轻声说道:「嗯……谢谢你,凌云。」
喝完早茶之后,菲莉茜蒂送我回家。一路上,虽然她表现得若无其事,我却一直在思考到出了什么事,让她在那一刻如此不快。是她的伤势出现了什么不如人意的转变,还是恢复的进度不够理想?
不过,哪怕我想要尽量对她表现出我的关心,这终究是菲莉茜蒂自己的事,而有时候,哪怕是朋友,他们不想再提起的东西,也要尊重那份距离。
趁着周末有空,在复习之余,我重启了我和两个队友,加上艾莉克希丝、奥丽维娅、和菲莉茜蒂三人的群聊。在群聊里水了一阵后,调查格伦威森林之事正式提上了日程,我也与众人约定星期一晚上,待我和艾莉克希丝考完试之后,一起聚集仔细商议这件事。
对了,也得顺便拉上颜君泠和奥丽维娅继续研究灵异现象的来源。这段时间我忙着考试和制作寻龙符,把这份工作完全丢给奥丽维娅。如今一周未见,是时候去跟她聊聊,看看她有什么想法了。明天大家会面时,顺便问问她吧,我都不知道她圣诞节假期有什么打算。
周日晚上,复习完毕之后,法语考试我总算感觉有几分底气了,于是将资料都关掉,笔记收好,静下心来准备打坐一番然后洗漱睡觉。
与其说这是一份增进修为的训练,倒不如说其实这是被养成的睡前习惯而已。毕竟,从开始炼气到现在,除去在超越空间练出真气的那几个月,我也渡过了超过半年吐纳无果的时光了,因此到了这个阶段,只是随缘地借着打坐来静心、冥想。
然而,这天晚上,我清空杂念,意守丹田,平缓地吐纳时,忽然在小腹下感觉到一点微弱的暖融之意。
这是!?
虽然情绪有些激动,但我好歹也练了三年武,有了养气静气的基本功了,强压住思绪,维持住吐纳的节奏,心神朝内,守着那一丝跃动的生命之气,并不急着将它引导,只是小心地让它滋养于气海中,稳固下来。
如此过了一个小时后,我收功睁眼,那丝微弱的精气也没了踪影。但是我知道,门已经被打开一道缝隙了,只要我再加把劲,很快,我便能将这丝精气蕴养炼化成为我所用的真气。
不容易啊!哪怕是有着大燕位面的历练和超越空间的种种资源,我也相当于花了半年才找到气感。茅山上清符录的记载里,修习上清正法感知气感的茅山入门子弟,平均花费的时间也就一个月左右而已。按照这部道经里的说法,只要能够找到「定」与「静」的诀窍,三日内从毫无根基到稳固气感都可以。而我前后花了足足五个月才在有着法则压制的位面里找到气感,要不就是我的资质根骨烂得惨绝人寰,要不就是这法则压制力也太强了点。
要是能在进入格伦威森林之前练出真气的话,那完成任务的把握又多出了三分。
而若要说为什么终于在这个时候突破了那层无形的桎梏,也许是因为我终于在挣扎无比的自我质问和情感纠结之中,明晰了自己的心意。
也许答案并不完美,也让我之前的原则和底线支离破碎,但是我终究是在困惑中找到了前行的方向。而这个答案也让我那颗躁动不安的心静了下来,从而触碰到了那一丝玄而又玄的生命本源。
第一百一十二章:All hands on deck
「解脱了!!!」
出了康大考试中心的教室之后,我下楼来到大堂,看到数个年轻人激动地在大堂相拥怒吼,摇了摇头。考个试而已,兄弟,真没必要那么夸张。再这么叫监考的职员要出来赶人了。
我周围张望了几眼,看见不远处的长凳上一个金发的女子在对我招手。
「嘿!你好像离开得挺早的。感觉怎么样?」我走到艾莉克希丝身旁,打了个招呼。
「嘻嘻,我感觉不错呢,应该可以满足这个学期开始时设下的目标。你呢?」 艾莉克希丝原来在跟两个女孩在聊天,看到我走了过来,站起身来给了我一个亲热的拥抱。
「啧,还行吧,应该能混个班级平均分。」
今天艾莉克希丝跟我同样穿着卫衣和牛仔裤,倒是不谋而合了。我的是黑色,她的是白色,有种情侣装的感觉。艾莉克希丝扎了个简单的马尾,未施粉黛,粉面白皙,肌理娇嫩,不像平时那样艳丽,无懈可击的精致五官却多了几分朴素的清纯。
当然,与她将话说开之后,艾莉克希丝又回到了之前亲密而有力的拥抱方式,卫衣之下挺翘丰满的双峰压迫力十足地按在我的胸膛间,端的是软玉温香,柔软腻滑。
几秒后,艾莉克希丝满足地分开,介绍道:「这是我的朋友妮可和瑟茉。大家,这是凌云,我的朋友。」
妮可(Nicole)是个可爱的金发女孩,体型娇小,瑟茉(Summer)是个戴着眼镜的清秀棕发女子,两人都相当漂亮,看到我之后均是表情微妙。
「幸会幸会。你们也刚考完试吗?」
妮可答道:「嗯!我是人类学专业的,瑟茉是英语文学系的。我们刚好都在这个时候有考试。你呢?」
「我是经济和统计学双专业,但是选修了和艾莉克希丝同一门法语课。你们是如何认识的?」
瑟茉笑道:「我和妮可跟艾莉克希丝同期加入了Kappa B。虽然艾莉克希丝在大二之后就离开了,但是我们俩一直呆下去了。」
「哦!原来如此,那么你们肯定和菲莉茜蒂很熟悉吧?」
妮可和瑟茉暧昧地笑了笑。妮可看了看艾莉克希丝,促狭地说道:「那当然,她可是我们最敬爱的主席大人呢。我们其实也不是第一次见到你呢,凌云。你可是姐妹会里的一个火热的话题。大家都很想知道,能够与菲莉茜蒂当上朋友的男性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我干笑道:「这么稀罕么?。」
艾莉克希丝无奈地说道:「这是秋季舞会的后遗症。她们和好几个Kappa B的朋友当时也在场,这两位追着我和菲莉茜蒂已经问过好多个关于你的问题了,真的是好奇儿童。」
瑟茉吐了吐舌头道:「你能怪我们吗?大家都想知道俘获了康大啦啦队队长,融化了Kappa B的冰山女王,并且与研究院(graduate studies)的明日之星共舞的那位神秘男子到底是谁。」
我失笑道:「太夸张了吧。等等,啦啦队队长显然是艾莉克希丝,冰山女王是菲莉茜蒂,研究院的明日之星……奥丽维娅?她竟然也是个校园享名的人物?」
妮可抢答道:「当然了!那可是奥丽维娅·特纳啊,伙计。虽然她不像艾莉克希丝和我们的主席那样被一般学生所知,但是在康大所有的博士生里,她绝对是学术成就最厉害的之一。民俗学在我们这个学校算是很冷门的专业了,但是因为她和她导师,反而在最近两年里发布了不少有分量的文章,而且在全国性的学术会议里也有了名头。我听部门里的教授说,康大校方对她极是厚待,就指望着她博士毕业之后直接留校做教授,继续产出学术成果呢!」
妮可大大的碧绿双眸亮着憧憬的光芒,让我实实在在地吃了一惊:「我竟然完全不知道这件事。当然,我是知道她很聪明,学术方面也很强,但是没想到强到这个地步。厉害啊。」
瑟茉接过话头道:「民俗学是人类学部门的一个分支,所以妮可对奥丽维娅极是熟悉,可能形容得有点夸张。不过,我也确实知道她。过去几年她一直在校报投稿,康大有好几个如今已成了经典的鬼故事都是出自她的原创。嘿嘿,更不用说,她是个不输艾莉克希丝的大美人,这么多方面加起来,肯定会让人有所关注的啦。而你竟然在同一晚跟这三人都跳了舞,难怪我们这么好奇吧?」
艾莉克希丝瞟了我一眼,道:「没错,凌云,你的朋友圈真的是充满了美丽的女孩呢。」
我背脊忽地一阵发寒,当机立断地终结了这个趋势有点危险的话题:「哈哈这其实是个有点复杂的故事呢,日后你们有空的话,大家可以一起出去玩玩,认识一下。奥丽维娅肯定不会介意认识这么敬仰她的人的。艾莉克希丝,我们是不是该走了?」
「嗯,是得走了。节日快乐!妮可,瑟茉,新学期再见!」艾莉克希丝与两个女孩抱了抱之后,与我一起离开了。
「接下来你要去哪里?我送你一程吧。」
「麻烦你了,我得回家准备一下资料。今天晚上六点钟我们要在康宁顿俱乐部会面商量一下格伦威森林的事。」
上了车之后,艾莉克希丝若无其事地说道:「妮可和瑟茉说得对,你确实是个很受女孩子欢迎的人呢。」
我面无表情地说道:「我拒绝对这个话题发表任何意见。」
「呵呵,真是胆小。」 艾莉克希丝的笑声如银铃般清脆。
我与艾莉克希丝道别后,将自己这段时间来有空准备的资料都整理了一份,打印出来准备带到今晚的会议。
傍晚时,菲莉茜蒂开车到我家接我。我上了车看向后排时,发现谭箐和奥丽维娅已经坐在后面了。
「大家好。多谢你了,菲莉茜蒂。」
菲莉茜蒂侧身道:「不用客气,奥丽维娅是我们的专家,不过让艾莉克希丝接她的话,可能会有点尴尬,所以便顺便载她一程了。」
我对这个说话没遮拦的女子实在是服了,下意识地看了看奥丽维娅的反应。双手抱在雄伟的双峰前的哥特风女子没有应声,只是似笑非笑地看向我。
我讪笑了一下后,狠狠地瞪了菲莉茜蒂一眼,而她对我露出了幸灾乐祸的笑容。
怎么感觉最近这个在康宁顿新建立的社交圈子有点暗流汹涌,杀机重重了?
在前往康宁顿俱乐部的路上,菲莉茜蒂和奥丽维娅你一句我一句地为我和谭箐讲解了这个俱乐部的背景。Connington Country Club,康宁顿乡村俱乐部,是这座城市最古老的私人俱乐部。这些在十九世纪末出现在西联城镇里的俱乐部从一开始便是供以上流社会的富豪精英聚集、交际、玩乐的场地。在过去的一百多年内,这种私人俱乐部的会员身份几乎成为了上流社会必备的东西。
具体在这种地方做什么呢?那选择就多了。高尔夫球是这种场地最常见的运动,许多俱乐部,包括康宁顿俱乐部,都建在高尔夫球场旁。同时它们还会提供网球,游泳等体育活动。而在俱乐部楼里,则通常会有泳池,健身房,高档餐厅等设施来提供一份精致完善的休闲体验。
康宁顿俱乐部1890年便建立了,再过两年便会庆祝整整130周年。作为康宁顿最古老也是最尊贵的私人俱乐部,它不仅有一片广阔的高尔夫球场,同时还建在劳伦斯河边,因此除了可以在河里游泳之外,更是能划艇。
由此也可以想象,在这种地方维持会员卡的价格可一点都不便宜。菲莉茜蒂告诉我们,康宁顿俱乐部每年总共只开放六百人份的会员卡,每个会员的年收费是一万二千西币!就是这样,俱乐部的会员卡也是有价无市。当然,作为整个罗切斯特州都排得上号位的家族,菲莉茜蒂一家人是肯定有会员卡的。
谭箐疑惑地问道:「既然这个俱乐部门槛这么高,我们这些外人会不会进不去?」
「没关系的,会员是可以带非会员的宾客进去的,只要额外付费就可以。当然,这也因为现在是冬季的淡季。如果是夏季想要请一堆不是会员的客人来这里的话,难度就大很多。」菲莉茜蒂解释道。
康宁顿俱乐部并没有我想象中那般气派,它的外表甚至算得上相当低调。内里的装修风格颇为老派,走在其中仿佛像是回到了十九世纪的西联富人家庄园一样,但是脚下的酒红色地毯,墙壁的米色壁纸,乃至天花板上的吊灯,都一尘不染,新颖美观。这种以时代感为骨架,以现代的名贵装饰为血肉,充分保留了原汁原味的旧时俱乐部风格的做法,也是一种颇为奢侈的华丽。
菲莉茜蒂带我们进了一间宽敞的私人套房。里面有数张桌椅,沙发,一张长长的会议桌,还有两张台球桌。坐在壁炉旁的沙发上,是先我们一步到来的艾莉克希丝和颜君泠。
艾莉克希丝看到我们进来,站起身来各给了我和菲莉茜蒂一个大大的拥抱。啦啦队队长今晚的打扮颇为精致,穿着修身的灰色长袖上衣和米色的百褶格子羊毛裙,气质优雅。艾莉克希丝白金的长发高高盘起,扎了一个富有层次感的凌乱丸子头,只留下两缕柔顺的发丝垂在鬓间,而画了淡妆,工整俊逸的长眉下,描着眼线的海蓝色双眸格外深邃,看向我时带着温婉的笑意。
放开我之后,她又大方而温暖地对谭箐和奥丽维娅问好。明明两人收到的是拥抱,另外两人仅是口头上的问候,亲密度差距甚大,表现出来的效果却是一模一样。不得不说,这个女孩对于社交尺度的拿捏实在是强。
菲莉茜蒂坐在沙发上,在腰间收紧的黑色背心裙将她纤秀的身形勾勒了出来。她将垫子边缘被她的重量压得有些歪扭的裙角仔细地拉平了后,对我说道:「好吧,接下来就交给你和奥丽维娅了。」
说完话,她翘起腿,轻轻地将一丝艳红的秀发撩到耳后,姿态雅致,灰亮的大眼睛带着些许孩童般的期待看着我。艾莉克希丝坐在一张单独的椅子里,谭箐则是坐到菲莉茜蒂的身旁,均是收住聊天的话,静静等我们开口。
我对奥丽维娅问道:「这几天我们交换的资料你都看过了吧?」
哥特风美人瞥了我一眼:「那当然。」
「那好,我先讲解一下吧。咳咳,多谢大家今晚能够来参加这次会议,也要感谢菲莉茜蒂提供了这个非常高档的场合供我们聚集。这次的议题也已经跟大家说过了,主要就是格伦威森林的事。事实就是,虽然我、奥丽维娅、和艾米莉一直在研究康宁顿的其他潜在事件,但这条线索是毫无疑问地最有潜力的。而虽然迈克尔·普雷斯顿已经被我们击毙,但是不搞清楚他是到底为何变成这副样子,那超自然的源头又到底是什么东西,相信大家都无法将此事放下的。」
我大概地介绍了一番格伦威森林的背景,然后开始描述进去探索的计划:「由于警察已经将格伦威森林封锁了,我们要从正常渠道进去的话,除非趁着深夜偷偷摸进去,会有点难度。而且鉴于我们要在森林里找一个大小、形状完全不明的存在,相当于大海捞针,所以肯定要在林子里待挺久的,这么偷偷摸摸的不是个办法。所以奥丽维娅提议,让我们先从格伦威公园开始,然后自然而然地跨过边界进入格伦威森林。」
「这方圆百公里的野外保护区是没有明确的地界的,哪怕在地图上画了出来,正常人谁会在意森林里公园与森林之间的界限和分别?所以若以格伦威公园为起点的话,应该不会受到警方的干扰。当然,进森林探险这件事本身就会有风险,所以奥丽维娅,菲莉茜蒂,和艾莉克希丝三人会留在格伦威公园里,我和艾米莉、杰西卡亲自去探索。期间我们会通过卫星手机保持联络,再准备无线电作为后备。」
奥丽维娅这时也接过我的话道:「凌云在准备一种叫『寻龙符』的魔法符箓,是专门用来探测能量波动的工具。但是目前他最多只有把握让这道符箓的探测范围放大到两三公里左右。虽然范围已经挺大了,但是放在格伦威森林里,还是远远不够。」
这时她顿了顿,娥眉轻蹙,有些不满地看着我说道:「因此他提出了一个更为冒险的方法。秋季舞会那晚,他利用符箓从迈克尔身上提取出了一道阴性的『气』,并且将其保存了起来。若是搜索无果的话,凌云准备用这道阴气为引子,直接与灵异现象的源头引起共鸣。」
这话一出,菲莉茜蒂和艾莉克希丝都有些哗然。菲莉茜蒂是惊讶中带有些许兴奋,艾莉克希丝则是彻底的担忧和不安。
若是我没有练出真气的契机的话,那恐怕就只能靠着符箓硬生生地扫图碰运气了。但是眼下我最迟一月份便能成功练出真气,那样的话可操作的空间便大多了。而聚阴、灵漪、寻龙符的组合用法,便正是我对奥丽维娅与队友提出的破局方法之一。
我解释道:「严格来说,这是能力远超过我的道士才有把握运用的一种御符技巧。有一种高级符箓叫做『归灵符』,能够记录住任何性质的能量,然后引导使用者前往方圆数百里所有带有这种能量的来源。这种符……我甚至不确定世界上有任何人做得出来。但是用数张不同的低级符箓,配以特定的咒语和符阵,也可以拼凑出类似的大范围探索方法。」
「具体原理的话,像是在水面中投下一粒石子,或者是蝙蝠的回声定位。聚阴符既然可以『聚集』,那么稍作改造便可以『扩散』,这就是『灵漪符』。引发聚阴符里的阴气之后,我可以通过灵漪符来迅速地将阴气传播开,若是在这份范围里碰到了同源的存在,便能引起共鸣,放大那个相似性质的能量源并且收到『回音』。不过这方法除了实施难度很高,探测距离和强度都难以把控之外,还有一个问题,那就是会造出很大的动静。所以若是引起了某种险恶存在的共鸣的话,它们能很轻易地找到我们,因此这只能是最后的手段。」
茅山符箓以档次品质分三等:黄符,赤符,紫符。黄符是最常见的,连我这种道行浅薄的人也能制作的低级一次性符箓。归灵符是「赤符」,已经属于「符器」的范畴了,可以重复使用并且调整范围大小,是真正的修士之符。紫符则是仙家符箓,哪怕是以茅山派的千年传承,自北宋便以符箓大派驰名并且出过两位数飞升为仙的祖师的丰厚家底,也不过有二十多道紫符而已。
据茅山上清符录的记载所言,想要炼制赤符,除非是制符大师或者有着得天独厚的洞天福地,否则的话都得是结成金丹,精气神圆满的大修士才能批量炼制。这个等级的修士已经属于陆地神仙了,下一步便是修成元神,真灵不昧的半仙之体。西联位面法则压制只比主位面轻那么一丝,我觉得除非是百年难见的绝世天才,或者有了什么惊天动地的奇遇,否则的话这个世界上应该是没有金丹高手的,也因此,估计没几个人能制出赤符。
艾莉克希丝连忙说道:「我不喜欢这个做法,太冒险了!我觉得我们没必要太着急了,这次若找不到目标的话,还有下一次,是吧,菲莉茜蒂?」
菲莉茜蒂也缓缓点头道:「我也赞同蕾克希的担忧,虽然大家都很想解开谜底,但是安全第一。」
我隐晦地与颜君泠和谭箐交换了个眼神,心里有些无奈。你们是不急,但是我们在这个位面里的时间只剩下不到三个月了啊。
颜君泠开口支援我道:「我们当然会谨慎行事的,毕竟此次前行,我们的目标是找到这个灵异现象,而不是去找死。」
谭箐也点头道:「没错没错,除非是实在情况紧急了,否则我们是不会使用这个手段的。」
虽然除了我们那个不可告人的任务期限之外,我想不出到底是什么样的紧急情况会需要我们冒险引发聚阴符,但我也若有其事地点头赞同。
艾莉克希丝和菲莉茜蒂见状,都没有再提异议,只是脸色并不轻松。而奥丽维娅在我开口讲解了这个方法之后,幽深的眼神便没有从我脸上移开过。我有些头疼,这位主儿是最难糊弄过去的。但是出乎意料地,她并没有质疑我的说法,只是错开视线,听着我把剩下的一些细节都给交代完。
「所以目前的计划是,二月初的冬季学期阅读周,我们六人一起去格伦威公园的度假屋子,以此为基地,然后再进入格伦威森林搜寻阴气来源。这里要再次感谢菲莉茜蒂的倾力相助,没有她的贡献的话……反正我是没钱在格伦威公园租一周的度假小屋哈。不过值得注意的是,菲莉茜蒂的父母对我的能力是有一点了解的,至少足以认定我不是普通人。而他们要是发现菲莉茜蒂和艾莉克希丝要在假期与我一起前往格伦威公园的话,那不难联想到这趟旅游的目的,所以这次的远行需要对其他人隐瞒。」
「……呼,抱歉,不知不觉就说了这么多。大家有什么意见或者想法么?本来想顺便聊聊格伦威森林以外的线索,但是那些事情还是下次再谈吧。」
我环视了一圈,众人都没有什么想说的,于是我便宣布散会:「那么,今晚就暂时到此为止吧。嗯,艾莉克希丝明天就要回家过圣诞节了,奥丽维娅,你好像也不是康宁顿本地人吧?是不是也准备回家过节?大家难得聚在一起,又在这么豪华的场所,权当今晚是朋友之间的圣诞聚会,一起玩个尽兴吧?菲莉茜蒂,这里有什么节目?」
菲莉茜蒂打了个响指,笑道:「放心吧,哪怕是淡季,也不用担心这里没有好玩的。」
大半个小时后,我握着台球杆,无奈地看着颜君泠娴熟地将11号的红色花球击入角落的球袋,说道:「感情我又是在场的人里,台球技术最差的一个是吧?」
在一旁啜着玛格丽塔的奥丽维娅坏笑道:「嘿嘿,我邀请了你和我一起组队的啊,你刚才可对自己的技术很有自信来着?」
「你们这像是『偶尔玩过』的水平?我才是偶尔玩玩的水平好不好!」
我,奥丽维娅,和颜君泠在这张台球桌打球,菲莉茜蒂,艾莉克希丝,和谭箐则在另外一桌。比起我单方面被颜君泠和奥丽维娅轮流虐杀的场面,另外一桌打得有来有回。菲莉茜蒂看起来是最厉害的一个,但是艾莉克希丝只是稍逊半筹,甚至连谭箐也有招架之力。
谭箐一个高三学生从哪学来的台球技术?上个位面任务?这个位面的他我继承的经验?还是说她在主位面里其实是个喜欢往游戏厅跑的人?
「不玩了不玩了,我要做观众。你们各赢了我三局,不觉得无聊吗?」
颜君泠轻易地将8号球撞进球袋里,逗趣道:「一点也不无聊,单单是看你的反应我就觉得够意思了。」
我走到她身旁,帮她收拾台球准备再开一局。她俯身过来悄声对我道:「怎么样,情圣大人?周旋在两个对你有意思的大美女之间是不是很爽?」
我皮笑肉不笑地低声说道:「看起来你在一旁观赏得很开心啊,我还没跟你计较你把我老底都给掀翻了的事呢。」
颜君泠撇了撇嘴道:「你不是我们三人里,最坚持对朋友坦诚以待的人吗?这种死无对证,玄而又玄的故事,说出来后最可能的不是人家理解了你的纠结,而是打电话报警了。除非她愿意信,否则的话这么神神叨叨的只是自寻死路,一切都取决于你的表现到底真挚不真挚,她又对你的解释又有多在乎。那晚她回家之后,拉着我唧唧喳喳地谈了一个多小时,然后又给菲莉茜蒂打了半宿电话。看来你和她终于跨过那道门槛了。」
我头疼地说道:「有效是有效,但是下次给我点提示行不?」
颜君泠轻笑道:「看情况呗,这次你是肯定不愿意说得那么细的,但是不说不行。下次可能就没必要我这么大包大揽地把你推下去了。」
意思是下次我还这么犹豫的话,你还会继续一脚把我踢下去是吧。
「哦哦,到我了到我了,凌云,再让我赢一次行不行?」我正欲回应颜君泠时,奥丽维娅将杯中的鸡尾酒喝完了,蹦蹦跳跳地走到杆架,对我唤了一声。
今晚的哥特风女孩也一点不逊色另一桌的两个大美人。奥丽维娅穿着可爱的黑色翻领连衣裙,收紧的布料将她纤细的手臂和柔韧的腰肢凸显出来。而白色的翻领下,被裙子的前襟艰辛地包裹住的雄伟峰峦随着她轻快的脚步上下乱颤,令人口干舌燥。奥丽维娅乌亮的长发因为要打台球,扎了个蓬松的马尾,在她背后一荡一荡的,看得我有种去抓住把玩的欲望。
「……这个话题下次再聊,我要仔细斟酌一下。」我瞪了颜君泠一眼,回到奥丽维娅那边。
「嘻嘻,要是实在不愿意的话,我的组队邀请还有效哦。」奥丽维娅拍了拍我的肩膀,浓妆之下雪白的脸蛋与艳红的薄唇美艳之极,而她弯成一对月牙儿的清冷双瞳中,调皮且魅惑的神光摄人魂魄。
「那还是组队吧,我已经被你们群殴够了。」
颜君泠为自己的球杆涂上巧克粉,悠然道:「哪怕是有奥丽维娅帮你,想从我这里赢一局也不是易事。」
「真就一点都不顾及初学者是吧。」我没好气地说道,「哼,那好,你开球呗。」
这时,艾莉克希丝也兜转了过来:「哦!你要和奥丽维娅一起对上艾米莉吗?」
奥丽维娅转头轻笑道:「是的,就当是我让她三分了。」
「喂,我就在这里啊,我听得见你说的话诶,『伙伴』。」
艾莉克希丝从背后亲热地揽住我的肩膀,让丰盈的胸脯依在我的背上,鼓励道:「嘻嘻,我相信你凌云,你可以的!」
奥丽维娅看到这一幕,挑了挑眉,并没有接着说话,而是对颜君泠点了点头。
「嘭!」
颜君泠仔细地比划了一下后,利落地撞开了摆好的台球。五彩的台球四散,但是并没有任何一个就此掉入球袋。
奥丽维娅走到一侧,比划了几下后,对我唤道:「来这里,伙伴,看看这个角度如何。」
我轻轻地拍了拍艾莉克希丝搭在我肩上的手,来到奥丽维娅身侧道:「有什么想法?」
奥丽维娅指着在球桌另一面,离球袋右侧只有几寸之距的绿色六号球说道:「这个是最容易的,我有九成把握能将它撞进。接下来是这个,在左上角附近的蓝色二号球。」
「能不能一杆到底?」我玩笑道。
黑发美人白了我一眼:「我要有那么厉害的话,你刚才会输得更惨。好好看我的技巧,我现在要让母球撞到六号球之后回过来一点,而不是停到桌边缘。所以不能往母球的中间打,而是要稍微往中线之下瞄。」
她拉住我的手臂,让我站在她的位置仔细观察这个角度,然后又回到球杆前,让我仔细观察。
奥丽维娅架好球杆,上身微微前倾地将左臂搭在球杆下,稍稍眯眼。我检查了一下母球和六号球的距离和角度,再回看伙伴的姿势时,忽然发现她的身姿说不出地勾人。哥特风美人上身前倾的角度令胸前高耸的玉峰勾勒出夸张的曲线,尽管领口高高地,一丝胸前的肌肤都没有露出来,但仅是弯腰的姿势便将那颤巍巍的惊人份量彻底凸显。
而奥丽维娅腰线下丰臀稍稍撅起,那浑圆饱满的臀丘哪怕在并不算紧身的裙摆遮盖下,也画出了一道香艳的圆润弧线。而蜜臀之下雪腻丰腴的大腿被一层薄薄的黑色丝袜覆盖着,说不出地性感。
刚才我跟奥丽维娅打了那么多局,都没有这么深刻地注意到她火辣暴力的身材,但是眼下按照她的吩咐仔细观察她的姿势时,却被她撩人的艳色完全地吸引了注意力。
「碰!」
奥丽维娅轻轻一推,将母球打在绿色六号球右侧,而目标应声滚进了球袋。母球果然如奥丽维娅所说,并没有继续前行,而是往回倒了一点。
「怎么样?看清楚了吗?」
我反应过来,小鸡啄米般点头道:「看到了看到了,这么厉害的技术在我这边时,感觉还真不赖。」
「是么,那么继续欣赏吧。」 奥丽维娅似笑非笑地看了我一眼,甩了甩马尾辫。
接下来奥丽维娅将之前与我提过的蓝色二号球和另外一个紫色四号球都成功撞进球袋里,并且每次选好位置和角度之后,她都会叫我到身边,仔细地讲解一遍自己准备采取的策略。而虽然我竭力地在吸收她的教导,却总会不由自主地被她冷艳的容颜和傲人的身材分散注意力。
连下三球后,直到第四球时她才稍稍失手。她啧了一声,将手中的球杆递给我,道:「好,看你的了。黄色一号球位置还行,待会儿若是不被艾米莉撞开的话,会是我的选择。不过到时你可以自由发挥。」
颜君泠在一旁笑道:「不错嘛,凌云,已经突破了你之前的最佳成绩了。」
我瞪了她一眼,来到桌子的另一侧,等待颜君泠打完。颜君泠同样一杆三洞,在第四球上差之毫厘,有些可惜地摇了摇头。眼下轮到我了,我连忙看准奥丽维娅指出的黄色一号求开始选择角度。一直在旁边与谭箐聊天的艾莉克希丝看到轮到我了,也来到我身旁,笑道:「怎么样?要不要我帮你一把?」
「怎么帮啊?」
艾莉克希丝双手放在我的肩上,将我调整身形,然后开始指导我的姿势:「重心放在后脚上,手肘再抬高一点,对,就是这样,然后再俯身,把球杆架在手背上。」
金发美人指导得很细,也靠得很近。她与我依偎在一块,像是热恋中的情侣一样,毫不顾忌周围其他伙伴的想法,将温热柔软的身躯贴在我背上,素手直接托在我的手臂下,调节着我握球杆的姿势。
我被背上那柔滑丰腻的触感激得汗毛立起,而艾莉克希丝像是浸了蜜的低沉语调在我耳边像是魔女的低喃一样,明明说出来的话都是很正经的指令,但是语气和肢体动作却告诉我,这是赤裸裸的诱惑。
「嘿!你干嘛呢?大家都在看呢!」我低声在她脸旁说道。
「怎么了,你不喜欢吗?就是要让她们都见到。」 艾莉克希丝的语气有种说不出的意味,好像是……醋意?
靠,明白了。
我苦笑道:「你这算是向奥丽维娅宣战么?」
艾莉克希丝似乎有些小情绪, 可爱地嘟起丰厚的朱唇道:「没错!不要以为我是无缘无故,突然发疯的。你没注意到吗?奥丽维娅对待你的方式,她的神态和举止……明显地在炫耀自己的魅力。」
「呃……真的有这么夸张吗?」
艾莉克希丝湛蓝的双眸燃起了不服输的火焰:「但是我不会让她得逞的。你也不要傻傻地就以为她真的只是无意识地在做出这种动作的!要是你顶不住她的魅力的话,我会非常,『非常』生气的。」
虽然女孩儿最后的语气有点撒娇的意味,但是艾莉克希丝甜美的娇嗔中却有种让我背脊发凉的认真。我的第六感告诉我,最好不要对这个女子搞什么脚踏数条船的劈腿行为。
在恋爱的场合里,主动的那方似乎总是会吃亏。毕竟人性本贱,就算成功地追到那个人了,对被追的那方来说,来得轻易的,常会比来得艰难的更不被珍视。所谓被偏爱的总是有持无恐,就是这回事。所以说主动去追逐这件事实在是吃力不讨好。
艾莉克希丝之前对我爆发的时候,也表达了她对采取主动这件事的不安,但是她的步伐却没有因此而停下,而是温柔且坚定地对我传达她的心意。我永远不会因为艾莉克希丝的主动而觉得如此被爱是理所当然的,恰恰相反,正是她真诚炽热却又顾及分寸的示爱让我越来越难招架,最后不得不承认,自己动心了。
而现在,她同样没有停止,而是像个捍卫地盘的女王一样,面对奥丽维娅的「挑衅」,对我宣布主权,而我却只觉得这种举动除了好笑之外,也洋溢着……甜蜜?靠,我不会也中了恋爱脑的招了吧?
虽然顶着小伙伴们玩味的目光这么卿卿我我的十分羞耻,但是我们也算是玩了个尽兴才回家。
而在艾莉克希丝光明正大地来到我身旁,俨然以暧昧对象的身份与我亲密地接触之后,奥丽维娅也没有什么反应,只是戏谑依旧地与我们度过了剩余的夜晚。
只是,众人回到沙发上闲聊时,偶尔,我在静静地聆听另外的伙伴们说话之余,发现奥丽维娅时不时地会与我视线交叉,脸色平静而难以阅读。她究竟是不是像艾莉克希丝所说的那样,有意地在吸引我的注意力?而她看到我与艾莉克希丝这么亲密,又会如何想呢?哪怕我尚未正式告诉她,这个聪慧的女子也应该明白了我与艾莉克希丝之间发生了什么了吧。
通过这段时间的思索和反省后,我明白了自己对艾莉克希丝的心意。但是对于奥丽维娅,我还是没能完全整理好思绪。其实,艾莉克希丝告诉我,奥丽维娅是为了我才那么表现时,我的第一反应是……很开心,原来她是这么在意我。
原来我也这么在意她。
然而,我实在难以想象,除了拒绝她之外,有什么妥善的方法能够处理我,她,和艾莉克希丝之间的关系。
虽然不得不承认,在我内心深处,有相当成分的冲动想要大包大揽,享受齐人之福。但是这终究是不可能的。能够接受这种关系的话,意味着我又一次,且更大限度地打破了自己设下的底线,对艾莉克希丝更是极大的不公平,所以我不愿意考虑这方面的可能性。
所以,同时接受奥丽维娅和艾莉克希丝两人,终究只是个遥远的,意淫中的美梦而已。
第一百一十三章:换一身帅气西装
艾莉克希丝在星期二早晨便开车回森特维尔过节了。临行之前,她来到我的公寓与我道别。
「我真的很想很想带你一起回家,我知道爸爸妈妈肯定会很乐意接待你住在我们家的。但是……我知道你还有很多事要忙。所以,这是暂别。我会想念你的,你也要每天都想念我哦。圣诞快乐,凌云。」
「圣诞快乐,艾莉克希丝。」
丽人在我脸颊上种下了一个柔情蜜意的亲吻后,不舍地离去了。我轻轻地摸了摸脸,似乎还能闻到艾莉克希丝身上淡淡的薰衣草香味,心里一阵温暖。
星期四晚上,我收到了奥丽维娅的短信:「星期日有空吗?」
「有啊。怎么了?」
「我周一就要回家过节了。圣诞期间,韦斯顿电影院会上映各种各样的经典节日影片,其中一部我很喜欢的经典slasher film,《黑色圣诞节》,会在周日晚上播放。我记得你说你也喜欢看恐怖片,要不要跟我一起去?」
「好啊。刚好在你离开前再见一面。」
「那好,影片在周日傍晚八点半上映,我们八点钟在韦斯顿影院会面吧。」
「See you then!」
我放下手机,若有所思。经过康宁顿俱乐部的插曲,奥丽维娅似乎一切如常。我不喜欢自作多情,也很讨厌自我意识过剩的人,但是若我的观察和感觉没有错的话……这个独行特立的哥特风女子,确实对我有好感。而这不只是我自己的结论,艾莉克希丝、菲莉茜蒂、颜君泠,甚至史蒂芬和克莉丝蒂娜都如此对我说过。
若仅是如此的话,那就罢了。问题是……问题是,扪心自问,我对她也有好感。她犀利的幽默感,满腹经纶的才华,一针见血的辛辣见解,聪慧的头脑,酷酷的性格,与玩世不恭的表面下,纤细忧郁的内心,无不对我有着致命的吸引力。更别说这个女孩是个不折不扣的,千娇百媚的大美人。
他妈的,什么时候我也成了这种见一个爱一个的渣男了。
我用力地摇了摇头,试图将这些烦恼的思绪都清出脑袋。唉,只希望这一切结束之后,我和她不会连朋友都没得当。
星期五下午三点半左右,我开始为晚上的圣诞派对做准备。昨天我和菲莉茜蒂又去了一趟Giovanni's,让洛伦佐做了最后的测量和裁剪。今天早上,西装店的快递员便带着制作完毕的西服与衬衣送到门上了。不仅是衣物,还有两条皮带,两条手帕,两条领带,和两对袖扣,甚至还附带了一对皮鞋和两对袜子,可以说是一应俱全了。
我将洛伦佐标记出来,应当今晚穿的白色衬衣穿上。在主位面里少数几次穿过正装时,衬衣大多都太长或太宽了。而在西方社会里长大的杨凌云面临的问题更甚,成品衬衣哪怕是服装店里携带的最小的尺寸,也总会有腰背太宽,衣袖太长的问题。
然而这件做工精细的白色衬衣却一点都没有尺寸的问题,完美地合身。无论是袖子,肩膀,还是腰腹,后背,都与身子严丝合缝,活动身躯时,却又不感觉受拘束。可以说,我从来没有穿过这么精心裁剪过的衣服。
「洛伦佐你这老小子,手艺还真不赖。」
我好奇地看着镜子里的倒影,左右转身,啧啧称奇地观察着这件衣服时,突然听到有人在敲门。
打开门一看,却是比预料中要早来的菲莉茜蒂。
「下午好。你倒是很早就来了。不是晚上六点才开始吗?」
菲莉茜蒂走了进来,将脚上漂亮的棕色短靴脱下,然后坐在沙发上叹道:「我父母和米尔顿今天一早便去城外的屋子准备今晚的活动了,家里除了几个保镖和仆人之外就我一个人,没意思。」
我看她穿的是比较休闲的浅棕色长袖上衣,修长的颈间缠着一条白色丝巾,下身是黑色牛仔裤,虽然形象秀丽清纯,但一点也不像是要去参加正式晚会的样子,便问道:「你看起来不像已经做好准备的样子,是要待会儿再换衣服么?」
「嗯,我的造型师四点半时会来帮我上妆,在那之前我可不想带着这么麻烦的装饰到处跑。嘿,这件衣服穿起来果然不错嘛。怎么样,我的眼光可靠吧?」菲莉茜蒂歪头打量了几眼,赞许道。
我笑道:「我不懂时尚潮流,但是连我也看得出这些衣服实在是很漂亮。这可能是我穿过的最昂贵的衣服,但是贵有贵的道理啊,确实很合身。谢谢了。」
「去把整套西装穿上让我看看效果吧。不过,其他人我也许还得提防会有什么需要最后调整的细节,但洛伦佐既然答应了我亲自监督这套西服,那就没必要担心了。」菲莉茜蒂翘起腿如此吩咐道。
我进了卧室,将灰色的西裤和外套穿上后,回到客厅对沙发上的红发美人道:「怎么样?挺帅的吧?」
菲莉茜蒂先是满意地点了点头,然后又凝眉道:「等等,皮带,领带,袖扣,口袋巾都没有戴上呢。虽然衣服是最重要的,但是这些细节才是真正分出档次的东西。」
「皮带我还会。剩下的你得帮我了,我从来没用过。」我摊手道。
「啧,好吧,让我看看。」菲莉茜蒂随着我进了卧室,嗅了几口,调笑道,「不错嘛,你的房间一点异味都没有。」
「喂,我给你的印象像是个那么邋遢的人么?」
菲莉茜蒂耸肩道:「那倒不是,不过男生的房间嘛,总是有那种负面的意味的。」
也是,面前这个女子对绝大部分的其他男子来说,可是不折不扣的冰山女王,正经八百的厌男女,也怪不得她会有这种想法。
「你的西服是深灰色的,这是灰色西服里最有格调也是最正统的样式,无论是什么样的正式场合都适合。这种色泽和样式,需要深色的领带来搭配。其中又以纯色或者带有重复性图案的最好,洛伦佐为你准备了黑色和深蓝色的领带,那么就选这条深蓝色的纯色领带吧。」菲莉茜蒂对比着手中的两条领带,对我道。
我有点汗颜:「这些道理我是一点都不懂,就完全听从你的指令了。」
菲莉茜蒂自嘲道:「这不怪你,正常人谁会把这些东西研究得这么深?」
「哦?我倒是觉得洛伦佐说你的时尚感非常好,不只是恭维你而已,而且你看起来也挺乐在其中的嘛。时尚也是一种不错的爱好呢,适合你这样的有钱人。」
菲莉茜蒂捶了我一拳,但是粉唇不由自主地往上勾了勾:「好啦好啦,过来吧,我猜你还是不会打领带,是吧?」
「这实在不是我在行的领域……咳咳,没错。」
红发美人没好气地对我招了招手,我连忙将领子竖起,乖乖地走到她面前。她将领带绕到我颈后,对比着两边的长短,嘟囔道:「连我爸爸都没有享受过这种待遇,你可别以为随便什么人都能让我帮他整理领带啊。嗯,这次还是跟上次一样,扎个温莎结吧。」
菲莉茜蒂用手指轻轻地抬起我的下巴几分,然后将带子的宽端来回反复地绕了好几圈,最后从上翻了出来,穿过留下来的小孔,用双手仔细地收紧,让领结贴住我的领子。
「谢谢!温莎结实在是太复杂了,我在网上看了一个教程,试都没想试。」
「你这种性子更适合最简单的单结。」菲莉茜蒂抽出一条精美的深蓝色花纹手帕说道,「你肯定不知道该如何折叠这种口袋巾(pocket square)的,我来帮你吧。」
我疑惑地问道:「这不是手帕(handkerchief)吗?」
菲莉茜蒂笑道:「不是,手帕是用来擦汗和鼻涕的。一开始的口袋巾确实就是手帕,但是如今已经完全演变为装饰性的配饰了,你可别用来擤鼻涕啊。」
我头疼地说道:「正装实在是太麻烦了,虽然有时候这种讲究的细节很有意思,但是自己要做的时候,只觉得繁琐又不讨好。」
「嘻嘻,熟练了之后就好了。我其实还挺喜欢这种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场合的,不过大多数时候,这些晚会的宾客和内容都让我生理性厌恶。全是带着面具,掩饰着自己的意图和欲望的虚伪之人。要是只有Kappa B的姐妹们,和像你这样的朋友参加的话,我也许可以考虑当一个社交名媛呢。」
菲莉茜蒂将口袋巾对半折了两次,留下了半寸左右的边缘,将它塞进我的胸袋:「这个折法够简单吧?它叫『总统式』,the Presidential,是最简单的折法,只在口袋上露出一线。其实按照今晚的规格,三角折也不错,但是我觉得总统式的就够了。」
「OK……现在只剩下袖扣了。」菲莉茜蒂将袖扣的盒子拿出,托腮沉吟,「嗯,洛伦佐选的都不错,那就用这对银色的吧。」
她将一对银色的方形袖扣帮我扣在袖口上,忽然抓住我的手腕质问道:「等等,你的手表呢?」
「菲莉茜蒂,如今是2018 年,除了富人、社会精英、和想刻意注意形象的人,没几个人会特意佩戴装饰性的手表。大家都用手机来看时间的。」我诚实地回答道。
菲莉茜蒂白了我一眼:「那可不行。待会儿我们回我家时,我找找看,我记得我是有几只男士手表的。」
将深灰色的条纹袜子和黑色开普托牛津鞋穿上后,我甩了甩头发对菲莉茜蒂说道:「怎么样?帅不帅?」
菲莉茜蒂上下审视了我一阵后,眼中有着遮掩不住的惊艳:「不错 ,果然人靠衣装,你很适合穿正装呢。」
我走进厕所,看了看镜子,也有点惊讶。镜中的人瘦下来的脸庞棱角分明,算不上英俊,但也五官端正。修身的深灰色西装精致英气,穿在身上让杨凌云略为削瘦的身材不至于太单薄,反而凸显出勉强可称为斯文儒雅的容貌。而我凝眉正视前方时,稍微有些冷厉的气质又恰好到处地添了几分刚硬,不至于太过阴柔。
魅力不止是脸的问题,还有气质,衣物,发型等各种其他的因素。不得不说,要是我以这个形象去参加派对的话,还真有可能令一些女性感兴趣。
我对菲莉茜蒂玩笑道:「你知道吗,我一直有点疑惑,为何艾莉克希丝会喜欢上我。如果她当初看到的是这个形象的话倒也罢了,但是就我那之前的模样,实在是让人难以捉摸。」
身旁的菲莉茜蒂看着镜中的倒影,明亮的双眸大放异采:「该说是我眼光好,洛伦佐手艺好,还是你潜力十足呢,这套西装真的很符合你的气质。来,让我拍几张照片,蕾克希肯定会想看看的。」
「多谢你的礼物,菲莉茜蒂。我很喜欢这套衣服。」
「嘻嘻,不用谢。好了,咱们走吧,我得回家换衣服了。待会儿你可以再看个够。」
来到菲莉茜蒂的家之后,她先上楼换衣服,让我在楼下自便:「饮料和点心请随便吃。我只需要二十分钟。」
「你忙你的。准备好了之后跟我说一声就行了。」
拒绝了仆人的服务,我在客厅的沙发上闭目养神了一阵后,手机震了震。菲莉茜蒂给我发了个短信:「我换好衣服了,来我的房间吧。」
我上到三楼来到菲莉茜蒂的房门前,敲了敲门:「菲莉茜蒂?是我。」
「请进。」
进门后,我看到她双手叉腰,从身前的全身镜转过身来,对我问道:「你觉得如何?」
菲莉茜蒂穿着一条墨绿色的无袖高领礼服,两条白润匀称的皓臂叉在盈盈一握的腰际。她稍稍昂首,天鹅般优美的修长颈间白皙的肌肤粉嫩晶莹,与一条纯银的项链相映成辉。女子胸前的乳鸽被裙子的高领严密地掩盖住,但微微隆起的曲线添了几分妩媚的女人味。而在那窄得惊人的蛮腰下,柔顺的长裙在膝盖之上开叉,飘流的碧色丝缎如流水滑下,而美人秾纤合度的修长秀腿似是羊脂美玉雕琢而成,肌理细腻温润,那对纤巧素白的玉足下踩着精致的黑色高跟鞋,高贵而秀丽。
红发与绿裙的搭配绝美,我不由得赞叹道:「很美!庄雅但不失灵气,含蓄而性感,非常高级,非常漂亮。」
菲莉茜蒂对我的反响甚是满意:「多谢夸奖,这正是我想要的效果。哎呀,造型师来了。不用离开,你在这里陪我聊天,行吗?最多半个小时就完事了。」
「收到。」
造型师是个叫艾玛的年轻女子,似乎与菲莉茜蒂很熟,但是进来的时候看到我坐在一旁,受到了不小的惊吓。
「下午好菲莉茜蒂……哇啊啊!」
我看到艾玛几乎吓到昏厥的神色,无语地与有些手足无措的菲莉茜蒂交换了个眼神。
「对不起对不起,我只是从来没见菲莉茜蒂邀请男孩进她的房间,是我反应太过分了。」恢复过来的艾玛羞红了脸不住地对我抱歉。
「不用在意,毕竟咱们的『冰山女王』可是威名远扬的,突然在她卧室里出现个男人,你这种反应我完全可以理解。」我对两人打趣道。
「当他不存在就是了艾玛。」菲莉茜蒂语气强硬,但是她红彤彤的脸蛋告诉我,女孩儿还是有些羞耻,「今天不需要太复杂,帮我弄一下眼线和眉毛,再涂上口红就行了。然后再处理一下头发。」
一阵闲聊中,艾玛很快便为菲莉茜蒂弄好了造型。她对着镜子惊叹道:「Wow,菲莉茜蒂你可真是美极了!」
菲莉茜蒂左右端详了一番自己的面容和头发,满意地起身道:「多谢你了艾玛,手艺一如既往地棒。凌云,你觉得这个造型如何?」
菲莉茜蒂艳丽的长发没有多做改变,只是笔直地梳拢在肩前。她轻轻地将一缕秀发撩到耳后,挑眉看向我。那精心修整过了的柳眉稍稍往上翘起,细长秀美,而且配合着她清冷剔透的浅灰双眸,有一股典雅的贵气。丽人秀气的鼻梁上浅浅的雀斑并未被粉底遮住,而是为她的容貌添了几笔稚嫩纯真的少女感。她似乎只是淡淡地添了些许脂粉,也并不需要为自己的肌肤提色,那白里透红的俏脸像是剥了壳的嫩鸡蛋一样,细腻润滑,粉白娇艳。很难想象一个全副武装,精心打扮的女孩儿仍能给人以这么干净透明的自然感。
「这么说吧,很难想象今晚在圣诞派对上,会出现能比你还漂亮的女孩。」我笑道。
菲莉茜蒂挑眉道:「不要小看这个今晚上你会见到的女孩了,虽然这个派对算得上独家,但还是会有不少精心准备的美人出现的。」
「那只是让我的赞美更加有力,不是么?」
「……艾玛,你觉得这个家伙是不是有点太会奉承人了。」菲莉茜蒂虽然这么说,但是我看得出她对我的话相当受用。
准备就绪了,我们半个小时后来到城外的庄园。十二月的傍晚,夜幕已早早降临了,但是气派堂皇的豪宅被车道,门廊,乃至屋子本身的LED灯照得明亮,而屋子上的一层薄雪让这栋华丽的宅子像是披了道闪闪发光的纯白纱巾一样,在这寂静的夜晚里异常美丽。
「欢迎回来,菲莉茜蒂小姐。杨先生,真高兴再次见到您。」推开门后,米尔顿笔直地站在衣柜旁,对我们稍稍鞠躬,然后接过了菲莉茜蒂的外套。
「你好,米尔顿。」
「嘿米尔顿。我爸妈呢?有没有已经来了的客人?」菲莉茜蒂问道。
「在厨房,小姐。应该还要二十分钟才会有宾客来临。请问你们需要饮品吗?」
菲莉茜蒂歪头问我道:「你要喝什么吗?我就不用了,今晚不想喝太多,待会儿我跟爸妈去跟人碰杯子的时候就够我喝的了。」
「我也不必了,谢谢。」
「哦对,忘了你不喝酒的。嘻嘻,秋季舞会那晚你可够狼狈的。」
我瞪了她一眼了:「知道我不沾酒还跟她们那么闹着要我喝?不怀好心是吧?」
菲莉茜蒂没有回话,只是像条小狐狸一样偷笑。
我们走进厨房与哈特曼夫妇打招呼。马尔科姆西装革履,额角冒汗地指挥着繁忙的厨房,眉宇严肃不怒自威。梅丽莎穿着一身优雅的黑色长裙站在不远处,拿着几张文件,与一个中年女子在低声交谈。两人看到我们进来,均是热情地走了过来打招呼。
「亲爱的,你真的太美丽了!」梅丽莎赞叹不已地抱了抱女儿,然后对我说道,「你也很帅呢,这身西服真适合你,凌云。欢迎来到我们家的圣诞派对!」
马尔科姆与我紧紧地握了握手:「欢迎,凌云!把这里当成你的家就是了。我知道菲莉茜蒂可能跟你说了,今晚会有一些有身份的宾客来,但是不用太拘束了,你是我们的特别嘉宾。」
我微笑道:「多谢你们了,有菲莉茜蒂做我的向导,我相信今晚会相当美妙的。」
「哈哈哈!棒极了,菲莉茜蒂,待会儿凌云要是愿意的话,请带他与我们一起认识一些家族的朋友。相信这些关系会对一个年轻人有所帮助的。」
「那就多谢了,马尔科姆。」
与哈特曼夫妇交谈了几分钟后,我与菲莉茜蒂便退下了,让他们做好最后准备。
「对了,跟我上楼,趁着其他人还没来,我帮你找只手表戴上。」
第一百一十四章:家
戴上菲莉茜蒂为我找出的银色Audemars Piguet,一只名字相当拗口,价格更是吓人的名贵腕表后,我们一起下楼,开始迎接接踵而至的宾客。红发美人接人待物的手段娴熟自然,不同于艾莉克希丝那样天然地令人如沐春风,而是礼仪表情无可挑剔地优雅标致,十足的大家闺秀模样。
我还没有见过菲莉茜蒂的这一面:高贵典雅却又落落大方,亲和中保持着恰好到处的距离感。相比于她直率而爱憎分明的性格,这层端庄贤淑的面具甚至有点刺眼,但也让我感慨,不愧是名门望族的千金继承人,基本功那是练到家了。
而在她一旁的我也被马尔科姆和梅丽莎带着一起去跟他们两夫妇特意想要我认识的亲朋好友打招呼,应酬得苦不堪言。好在两人都相当忙,简略地带我俩饶了一圈之后,便离开去应付其他的宾客,让菲莉茜蒂继续招待我。
「很高兴认识你,汤普森先生,萨曼莎……是的,明年我毕业后一定会厚着脸皮来找您的。哈哈,您说笑了。萨曼莎这么聪明能干的女生,岂会担心这些事?多谢多谢,待会儿再见,我就不打扰您了。」
右手被一个大腹便便,声音浑厚响亮的中年男子放开后,我保持着脸上那个温和礼貌的笑容,直到汤普森先生带着侄女离开了,才呼了口气,转头与身旁维持着完美笑容,正在对萨曼莎挥手的红发女子窃窃私语。
「Holy shit!我的脸好像没有感觉了!怪不得你和艾莉克希丝不喜欢这种场合,我脸都笑僵了。」我悄声对菲莉茜蒂诉苦道。
「这就受不了了?才过了一个小时呢,至少还有两个小时这样的应酬,才会开始有人离开。你这样可是打不进上流社会的。」菲莉茜蒂神态仪容都跟礼仪最严苛的淑女一般完美无瑕,只是粉唇微微翕动,对我发出微声的嘲讽。
「什么名利场,这尼玛是面试工厂吧?我手都要被捏碎了。」
「是么?我看你刚才与萨曼莎握手时,笑得挺开心的,她不会是你的类型吧?」
我噎了一下,反驳道:「胡说八道,我那是难得看见一个同龄人,表现得热情了一点。」
戈登·汤普森是格林沃尔的罗切斯特州负责人,带着自己的侄女萨曼莎来见世面。格林沃尔是西联最大的连锁药局之一,每年的营销额上千亿,因此能当上一个州的负责人绝对不简单。萨曼莎则是个金发碧眼的美人,身材高挑,前凸后翘,比我和菲莉茜蒂大两岁,目前在格林沃尔的市场营销部门工作。
她也是康大的毕业生,而且竟然是菲莉茜蒂在学校便认识的人,是同为Kappa B姐妹会的同僚。众所周知,虽然面对男性时菲莉茜蒂是不折不扣的冰山女王,但是我还没有见过与她关系不好的女性,而萨曼莎也不例外。
果然,我和菲莉茜蒂应付完一个在康宁顿市政府担任财务总监的中年女子之后,萨曼莎又绕了回来,笑容洋溢地与菲莉茜蒂拥抱在一起。
「菲莉茜蒂!天啊,好久不见了!听说今晚你也会在的时候,我骚扰了我的伯父和伯母好久他们才答应了带我一起来的。」
红发美人的反应虽然没有萨曼莎那么激动,笑容却也多了几分真挚:「必须说,我没有想到你也会在这里。怎么没有事先跟我发个短信呢?」
「嘿嘿,我想要给你一个惊喜嘛。So,我从来没见过你带男伴呢,尤其是在这种场合。凌云是你的朋友还是……」萨曼莎调皮地对我和菲莉茜蒂眨了眨眼。
菲莉茜蒂叹息道:「你们怎么都喜欢问这个问题。不,我和凌云只是朋友,当然,能当上我的朋友的男性 ,确实已经足够特别了吧。不过别打他的主意哦,他已经被艾莉克希丝预订了。」
萨曼莎红唇微张,有些惊讶地对我说道:「哇欧,你在跟艾莉克希丝·理查兹交往?她是个很漂亮,很棒的人哦,你可真是个幸运的男人。」
我干笑道:「呃,谢谢,严格来说我们还没有开始交往……咳咳,it’s complicated。」
萨曼莎露出了一个了然的神色,继续与我们攀谈。两人的话题很快便从我偶尔能够插上几句话的闲聊,变成追忆当年姐妹会峥嵘岁月的唏嘘,让我只能静静地聆听。不过我们在一楼主客厅的角落,身旁是一张长长的餐桌,洁白的桌布上摆着各种各样的美味hors d’oeuvres,一边品味着食物一边看着两个美丽的女孩唧唧喳喳地追忆过往,也是件趣事。
这时,我看到一张意想不到的面孔。虽然整齐地梳成大背头的油亮棕发与有些拘谨的神色让他看起来甚是陌生,但那个年轻却又端正严肃得有点不合群的男子正是康宁顿警察局的警探,布拉德利警官。他看到我之后,也径直走了过来。
「晚安,凌云。最近还好吗?」布拉德利警官与我握了握手,微笑道。
「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你,警官。希望你有在享受这个晚会。」
布拉德利警官苦笑道:「请叫我马修就行了,这里不是警察局。当然,正因为不是警察局,所以我也感觉格格不入。这……并不是我所适应的场合。」
马修告诉我,他是因为他姐姐的关系被拉来凑数参加今晚的晚会的。本来警察局已经有了欧康纳警长来了,但是马修的姐姐西娅·布拉德利因为是康宁顿的地方检察官,也代表了司法界参加今晚的晚会,便顺手将弟弟也抓来了。
我与他寒暄了几句后,马修有些神秘地对我说道:「凌云……如果这个话题让你感到不舒服的话,请抱歉,但是……局里有一些人认为你不是一般人,而是「超能力者」。尤其是接触了普雷斯顿案子的同僚,都认为正常人在迈克尔·普雷斯顿手下,绝对无法对抗他的。」
马修观察着我的神色,踌躇了片刻后,继续道:「不过你不用担心,局里对你的印象很好,你独特的经历让我们抓住了至关重要的线索。更别说……咳咳,哈特曼家明言对我们表示,你是他们很重要的朋友,所以不会有任何来自官方的刁难或者调查的。」
我神色自如地答道:「这就有点太抬举我了,马修,我只是学过几年武术而已。不过如果我的经历和意见能够帮助到警察局的调查,我也不会推辞这份责任。」
马修友善地拍了拍我的后背:「多谢你的理解,待会儿我们交换一下电话号码吧。如果有事的话随时可以联系我。」
「说起来,你们封锁了格伦威森林已有一段时间了,搜寻行动有没有什么成果?」
马修脸上的笑容一下变得有些难看,叹气道:「什么都没发现。局里也意识到这可能会是场漫长而难有结果的战役了,但是也不能不尽力去搜寻,尤其是因为……又有人在森林里失踪了。现在大家的压力都很大。」
我皱着眉头道:「近期发生的事?这个时节进去格伦威森林,可不是什么游玩的好季节。」
「嗯……就在一周前。是两个年轻男子,比你大几岁的样子。他们家人三天前才报案了。我们的初步推测是……好奇心。」
我立刻明白了马修的意思:「你是说,封锁森林的行为让两个人起了探险的心,结伴入内?」
「嗯,但是细节不够,这也只是一个猜想而已。唉,希望他们没事吧。」马修叹息道。
我的心情有些沉重。哪怕解决了一个迈克尔,只要林中的源头不被遏制,那么就会有源源不尽的迈克尔们继续被创造出来。交谈了一阵后,马修与我交换了手机号码后便离开了:「如果找到了什么的话,我会让你知道的。」
我回头看看萨曼莎和菲莉茜蒂,两人正聊得火热。不过菲莉茜蒂也注意到马修,对我抛来一个探究的眼神,我则对她微微点头示意一切无恙。
在我喝着杯中的柠檬冰水,有点神游太虚时,眼角余光忽然看见一张熟悉的脸。一个英俊的中年男人,面带有些贱贱的笑容,向我这边大步走了过来。男子一身粉红色的精致西装,风骚而时髦,竟然相当符合他的气质。这么骚气的男人,除了洛伦佐·乔瓦尼又能是谁。
「菲莉茜蒂!凌云!我们又见面了,你们过得如何?凌云,你真是帅极了,这套完美的西服是从哪里订制的?实在是太好看了!」洛伦佐一过来便自来熟地与我们打招呼,并且对着萨曼莎介绍自己,「晚上好,我叫洛伦佐·乔瓦尼,裁缝,设计师,企业家,时尚达人,幸会。」
萨曼莎递出手与洛伦佐握了握,忍俊不禁地笑道:「萨曼莎,幸会。你和菲莉茜蒂与凌云是朋友?」
「我与哈特曼一家是多年的朋友,也与凌云最近有不少交集。萨曼莎……我似乎认识你的伯父呢,戈登,是吧?」洛伦佐微微一笑。
我忍不住问道:「洛伦佐,你介绍自己的时候,总是会附带那么多头衔的么?」
「他是这样的,曾几何时他还只是『洛伦佐,裁缝』而已。如今已经加长成这个样子了。」在洛伦佐回答之前,一道有些低沉的悦耳女声在他身后响起。
「西恩娜!」 菲莉茜蒂看到忽然插话的女子,脸上亮起惊喜的光芒。话声未落,她已扑入了那棕发女子的怀里。
「嘿,小公主!小心点儿啊,我还准备喝这杯马提尼呢。」西恩娜一手拥住菲莉茜蒂,将手中的鸡尾酒放到桌上,眼中满是宠溺,「洛伦佐没跟你说我要来么?」
「说了,不过他年年都说你会来的,而你年年都在一个不同的国家。今年怎么终于有空过来了呢?」菲莉茜蒂噘着小嘴,似乎对西恩娜有些不满。
西恩娜轻笑道:「哈哈,好吧,对不起。不过,好歹这次我回来了,不是么?待会儿我再跟你说为什么。给我介绍一下你的朋友吧。你们好,我叫西恩娜,从这个女孩儿出生时便认识她了,可以说是她的姐姐。」
「我也是从她出生就认识她了啊,我像是哥哥一样!」洛伦佐插了一口,但是被三个女人无视了。
菲莉茜蒂介绍了一下萨曼莎,两位风情各异的女子友善地握了握手。轮到我时,菲莉茜蒂露出一个不怀好意的笑容,道:「这位嘛,是凌云·杨,我一个非常『特别』的朋友。」
她在「特别」这两个字上故意加重了咬字,令西恩娜饶有兴趣地看着我:「有意思。我不相信你是菲莉茜蒂的男朋友,但是看起来你们关系确实不错,能让她开这样的玩笑。幸会,凌云。」
「荣幸是我的,西恩娜。你的猜测很对,我们只是朋友而已。」
西恩娜是个非常漂亮的意裔美人,微卷的棕色长发色泽健康亮丽,从额角环绕了螓首一圈,扎成了一个花圈似的瀑布辫。她穿着一身紫色无肩长裙,低胸的样式将她饱满雪腻的玉峰慷慨地显示了大半,狭窄的蜂腰下,弧度惊人的圆润臀线与丰腴的长腿在裙摆的高开叉下露出了大半,身姿性感惹火。而西恩娜玉足下至少三寸高的银色高跟鞋让她亭亭玉立的身姿足有一米八高,像是一尊希腊女神像。
她猫科动物般的幽绿色双眸有种直透心扉的犀利,这个眼神结合着她艳红的丰厚双唇勾起的淡淡微笑,让我隐约察觉,这个成熟美艳的女人并不简单。她好像是洛伦佐的妹妹?
西恩娜打量了我几眼,与我客气地寒暄了几句,然后便与萨曼莎和菲莉茜蒂聊上了。她的谈吐风趣亲和,有一种强烈的感染力,很快便与两个女孩聊得热火朝天。
我则与洛伦佐在一旁随意地交谈:「西恩娜是你的亲戚么?」
「是的,我的亲妹妹。如你所见,她是个无拘无束的自由精神,深受家人和所有亲朋的宠爱。她与我从小便与哈特曼一家结识,在菲莉茜蒂出生后便看着她长大。」
「哥哥是继承了家业的裁缝,设计师,企业家,时尚达人,妹妹又在做什么?」
洛伦佐耸了耸肩:「她先是在康大读了建筑设计,然后又去欧洲进修了四年,学了几门语言,一边旅游一边读了个新闻学的硕士。如今她周游世界,有时会撰写文章,有时会接一些乱七八糟的设计工作,更多的时候,她在摄影拍照——她是在欧洲时发现自己有这方面的天赋的——于是我们便更少机会见到她了。」
「真是潇洒的经历。你听起来似乎有点羡慕啊。」我打趣道。
「谁不会羡慕那么轻松愉快的生活呢,没有生活压力也没有什么负担沉重的责任。」洛伦佐有些愤慨,狠狠地拍了拍手道,「都要怪我家的老头子,在我少年时便诱骗我继承家里的生意,如今二十多年过去了,我整天都在作坊里干活,她却在享受生活。我们家又不缺钱,为何我要苦巴巴地每天干十个小时活,她却满世界飞?要知道,我才比她大七岁啊,站在她身旁时,看起来像是个中年人,而她还像是二十五岁时那么青春活泼。」
我瞟了他一眼,问道:「不介意我问的话,你今年几岁了?」
「四十一了。你的印象如何?」洛伦佐甩了甩脑袋,装逼地将荡在额间的棕发拨到一边,问道。
看起来像个中年人的原因是因为你确实是个中年人了啊,洛伦佐……虽然他英俊的样子相对于他的年纪落差不大,但也并不显老,而是有着成熟的魅力。反而是西恩娜三十四岁了,又满世界跑,却一点也没有皱纹和松弛的皮肤,不得不说保养得十分得当。当然,也不排除是有了医美的帮助。
我哈哈笑道:「你保养得很好呢,洛伦佐。除了鬓角有一点灰白之外,一点都不像是四十岁的人,但我觉得这种发色很好看呢。而且从我们短暂的交际来看,我倒是觉得你对于自己的工作挺乐在其中的。菲莉茜蒂看起来跟西恩娜关系很好,事实上,她跟你也关系不错。你是我除了她父亲之外,唯一见过的她友好对待的男人。你的秘密是什么?」
洛伦佐捻着小胡子道:「西恩娜一直很宠爱这个女孩,我也不例外。菲莉茜蒂是个挑人的孩子,哪怕她的家教和魅力令她跟同龄的所有女孩都能完美地打交道,真正当得了她朋友的人可没几个。西恩娜更是如此,别看她现在这么一副淑女的样子,十五年前她可是个疯小孩。而她们俩人倒是从小就投缘。男生就是不同的故事了,至于原因呢……就不是我该说的事了。我是有着从小看她长大的便利,反倒是你能够当上她的朋友,才是真正的稀奇呐。」
我微笑道:「我是通过艾莉克希丝认识她的,而与她交上朋友的过程……也有着一定的曲折。不过,这其中的细节同样不是我该讲述的,有机会的话,让菲莉茜蒂对你说吧,倒是个挺有意思的故事。且不说这个了,今晚的派对上,有几个宾客的西服是Giovanni’s制作的?」
洛伦佐来了兴致,将自己的客户一一指出来:「嘿嘿,可不在小数呢。戈登·汤普森,那个萨曼莎的伯父,便是我的常客。杰弗里·斯蒂尔,罗切斯特州的议员,我跟他也可熟了。托马斯·布莱克威尔,Rhodes Miller Blackwell律师事务所中的那个Blackwell,他也是我们店几十年的老客户了。」
洛伦佐对罗切斯特上流社会的各种花边新闻和八卦了如指掌,嘀嘀咕咕地与我聊得正在兴头上,忽然背上被人拍了拍:「又在聊什么八卦呢,洛伦佐?」
我们转身一看,却是东道主马尔科姆来打招呼了:「听菲莉茜蒂说,你亲自为凌云制作了这套西服是么?凌云,希望你在享受派对。」
「多谢,马尔科姆。一切都很棒呢。洛伦佐在向我介绍派对上的各个客人。」
洛伦佐给了马尔科姆一个结实的拥抱,道:「马尔科姆!菲莉茜蒂这个稀有的男性朋友是个很有意思的少年呢,能为他制作一套美丽的西服是我的荣幸。对了,西恩娜今年也来了,你有没有见到她?」
「我就在这里呢,洛洛。」几步外的西恩娜转过身来,热情地与马尔科姆抱了抱,「你看起来很精神呢,马尔科姆,这几年过得怎么样?」
马尔科姆惊喜之余有些不悦地说道:「西恩娜!若我知道你今年会回来的话,一定会邀请你来我们家吃晚饭的。好不容易回来康宁顿,怎么没有告诉我和梅丽莎一声?我甚至都不知道你今晚参加派对了。」
「嘻嘻,这不是想给你们和菲莉茜蒂一个惊喜吗?」
几人顺口聊了起来,我则退开几步,对站在桌旁浅浅地啜着杯中红酒的菲莉茜蒂问道:「咦?萨曼莎呢?」
「她要去跟她伯父去应酬,几分钟之前就走了,还跟你说了声拜拜,你没听到么?」
我汗颜道:「好像是没有注意到,忙着跟洛伦佐聊八卦了,真是失礼。看起来你跟西恩娜关系很好啊。」
菲莉茜蒂甜美的脸上有种怀念的神色:「嗯,她是我最早的朋友之一。这些年来,我一直很仰慕她。洛伦佐应该跟你说过,她在这里读完大学之后,便跑到欧罗巴去了,然后再也没回来定居。这可让乔瓦尼夫妇生气极了,但她虽然歉疚,却从来没有因此束缚过自己,如今他们也不得不接受自己的女儿就是个不羁的灵魂,当不了也不想当那种安分成家的传统女人。」
菲莉茜蒂显然是在西恩娜身上看到了自己渴求已久的自由。
「你也可以跟她一样的。理论上来说,只要你坚决不愿意,你的父母再有钱权,也无法干涉你。」
菲莉茜蒂自嘲地说道:「也许理论上是这样的,但是我面临的东西与她不一样。乔瓦尼夫妇在这方面也远比我的父母要宽容。」
我有些默然。菲莉茜蒂提起父母时,从来都如此二元化。好的时候对父母的爱与感激溢于言表,但坏的时候……则像是像现在这样,面对仇人一样愤慨。
我岔开话题,道:「不过,你今晚的表现堪称完美呢。我倒是觉得,若你的父母愿意给你的梦想一点认可的话,你完全可以一边当舞者,一边轻松地应付作为哈特曼家族继承人的种种社交担子。」
菲莉茜蒂耸肩道:「也许吧,但是他们是不可能让我两边都兼顾的,他们从骨子里便看不起这个职业。而且,一想起这是他们为我预设的,无可违背的道路,我便只想逃得远远地,永远不要再碰这些东西。若他们因此感到失望和愤怒的话……呵呵,我倒是会觉得很开心呢。」
我看着菲莉茜蒂冰冷中有些快意的神色,斟酌了一下话语,还是开口劝告道:「菲莉茜蒂,虽然这种私事轮不到我来插嘴,但我觉得……哪怕你的父母如此不留情面地想要控制你,你也没必要一直回报以同等的决绝和敌意。」
菲莉茜蒂抿着薄唇,没有出声。
我见状,换了个说法:「这不是说我觉得你该理解你的父母或者对他们宽宏大度之类的狗屁。只是,出于现实的考量,你如果愿意考虑软化一下自己的姿势的话,也许在未来能够与他们达成一个彼此都能够接受的和解。华国有一个大文豪曾经说过,要是想在屋子里开一道窗户,可能不会被理会,但是要是要求掀屋顶的话,那同样的人可能就会觉得开道窗也不是什么过分的要求了。这种心理的变化,你或许可以利用一番。」
菲莉茜蒂有些意动,但是还是有些不情愿:「你说的有道理,但是我还是不喜欢。凭什么我的生活,我的梦想,还要委屈自己来求得一个本应只属于我的选择?」
她有些自嘲地笑道:「我知道我现在的一切都是父母与家族给我的,但是我愿意舍弃这一切去追求自己想要的,反而是爸爸妈妈试过以此要挟我之后,又改变主意了,因为比起财富,家人之间的亲情才是我难以割舍的啊。明明我们都知道这一点,却还是要与至亲之人勾心斗角……真是太可笑了。」
我拍了拍她的肩膀,轻声道:「我知道,这一点也不公平。但,正因为是你的人生,哪怕别人可以将之当成筹码,你却万万不能同样地意气用事啊。就算要现在吃一点苦头,受一点委屈,也值得让你去这么做,这样才能让你在未来能够过上自己想过的生活。我也希望,你的父母对你的爱能够让他们理解你的愿望。也许有一天你不得不与你父母摊牌,但在那一天到来时,我会站在你身边的。」
红发美人目不转睛地看了我一阵,有些苦涩的脸色忽然柔和下来,露出了一个淡淡的笑容:「多谢了,凌云。那一天不会太远的,到时候,我会指望你的。」
「一言为定。」
虽然与派对上各种名流精英的交际实在乏味得很,但是有着洛伦佐这个风骚幽默的男人,还有谈笑风生的西恩娜与菲莉茜蒂的陪伴,倒是让这个夜晚不再无聊。而梅丽莎也找到了空闲的机会同样过来与西恩娜亲热地叙旧了一番。
很快,这个圣诞晚会便来到了结尾。马尔科姆与梅丽莎来到客厅中央,短暂地感谢了在场的众位宾客,并且做出了简洁的节日祝福之后,这场圣诞晚会便算结束了。虽然宾客们可以继续逗留交际,但是对于那些需要离开的客人来说,这便是撤退的讯号。
而让我有些惊愕的是,本应是留在这里直到最后的主办人马尔科姆和梅丽莎两夫妇,却在十一点半时,在大部分人,包括乔瓦尼兄妹和萨曼莎,都离开之后,便来到我和菲莉茜蒂这里,准备道别了。
「凌云,我们真的很高兴你今晚来了,希望你玩得愉快。我们现在要准备离开了,接下来便是圣诞假日的正式开始,哈哈。」马尔科姆亲热地与我握了握手后,如此说道,「亲爱的,你确定你不想跟我一起吗?」
梅丽莎这时也柔声对女儿说道:「我相信米尔顿能够照顾凌云,让他今晚受到最好的招待的。要不,你跟我一起走吧?」
菲莉茜蒂悄悄地捏住裙角,语气平淡:「我跟你们说过,我是不会去的。而我的想法并没有改变。圣诞快乐,妈妈,爸爸。」
两夫妇有些无奈地对菲莉茜蒂嘱咐了几句,然后便挥手离开了。我看得出,他们两人的眼中都有着深刻的内疚。
我等到他们出门之后,才悄声对表情冷漠的菲莉茜蒂问道:「呃……如果这是个不该问的问题的话,我很抱歉,但是为什么他们现在就走了?都还没到半夜呢。」
菲莉茜蒂沉默了良久后,转头对我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道:「当然是为了去和他们爱的人度过一个美好的圣诞节啊。」
我的心沉了下去,为这句话所可能代表的意味感到彻骨的寒意。但是在我继续询问之前,菲莉茜蒂突然拉起我的手,道:「来,还有一些人没走呢,既然他们将我留下来当东道主,那至少我得满足这份责任。然后……我再告诉你一切,好么。」
「嗯。」
红发美人带我回到剩余的宾客们聚集的地方,轻松自在地与他们攀谈。而这些善于察言观色的人精看到哈特曼夫妇离开了,也识趣地没有逗留太久,二十分钟后,所有人都清出去了,只剩下几个打扫卫生的侍者和忠实地一旁指挥着清理工作的米尔顿。
「菲莉茜蒂小姐,凌云先生。小姐,今晚我们会有招待凌云先生过夜的荣幸么?」米尔顿快步走上前来,问道。
菲莉茜蒂看向我,柔声问道:「你会留下来过夜的,是吧?」
女孩儿秀美的柳眉微蹙,虽然表情风轻云淡,但她眼中深深的失落告诉我,一切并不好。面对这个看似疑问,实则哀求的问题,我又怎能拒绝?
「那当然了。」
米尔顿欣慰地笑道:「棒极了。我这就去准备您的换洗衣物和浴室用品。」
在装修豪华的二楼浴室洗了个舒服的热水澡之后,我在客房休息了一阵,闭目回味着今晚所发生的一切。这条走廊再往下一点的隔壁,便是仅仅两个月不到前,菲莉茜蒂遇刺的地方,但回想起来时却好像已经过了很久很久一样。在那之后,发生了不少事呢。
这时,门外传来了一阵脚步声。菲莉茜蒂轻轻地敲门而入:「嗨,我没有打扰到你吧?」
我微笑道:「当然没有,我就等着你呢,请进。」
红发美人褪下了那条典雅贵气的绿色长裙,换上了可爱的粉色睡衣,柔顺的艳红长发扎成一个俏丽的马尾辫。她盘腿坐在床上,对我招了招手,我便顺从地从椅子起身,坐在她身旁。
菲莉茜蒂双手有些紧张地交叉在一起,踌躇了良久后,涩声开口道:「我之前跟你说过,我父母的婚姻,很久之前便没有爱了。也许是为了我,也许是为了他们自己,但也许更多是为了哈特曼家的名声吧,这么多年以来他们哪怕有着……小动作,都是在暗中进行的。在表面上,他们一直试图维持着和谐的家庭氛围。呵,虽然我一直很痛恨那种虚假的样子,但我更恨现在的家庭氛围。真是嘲讽啊,反而是我最看不起的,对姓氏与名望的重视,让这层皮维持了那么多年,让我得以保有一个至少表面上和谐的家庭。」
「然而,在我上了大学之后,一切都改变了。」菲莉茜蒂对我无力地笑了笑,继续说道,「也许是因为他们觉得我成年了,不用去那么用力表演了。也可能是掩饰了这么多年,他们终于懒得装了。圣诞节是我们家人一起过的,我儿童时最喜欢的节日。在我成年后,突然成为了一场噩梦。爸爸是最先向我摊牌的人,他说,他跟妈妈对于如何度过圣诞节各有不同的想法,所以不准备一起过节了。我一开始还以为这是个笑话,结果妈妈竟然也加入进来,说我可以自己选择,跟她过圣诞节,还是跟爸爸一起过。」
「如今虽然他们还没有完全撕破脸皮,但也相差不远了。我的爸爸……在很多年前便不是一个忠贞的丈夫。也许在他那个位置,要忠诚于一个自己并不爱的妻子,实在是太难了吧?但作为一个丈夫,一个男人,我鄙视他!我在初中时便发现他出轨的迹象了,也曾经与他对峙,但他从来没有承认过……然而现在他的所作所为已经默认了他在外面有人了。我的妈妈也好不到哪里去,在发现爸爸出轨了之后,她没有离婚也没有分手,而是自己也有模有样地开始豢养情人了。一想到做得出这种事的人竟然反过来认为我选择的职业过于下贱,呵呵呵。」菲莉茜蒂神色如常,双手却握成拳,指关节隐隐发白。
「你知道今晚他们这么早离开是为什么吗?我爸爸是为了去见他的情人和他与情人生的孩子,而我妈妈要飞到米德兰去见她包养的小男人。哪怕一个半月前我差点死掉了,他们也不愿意为我再装一装,陪我一起过这个圣诞节。哈哈哈哈,而他们,他们竟然还有脸问我,要不要跟他们一起去过节?哈哈哈哈哈!」
说到这里,菲莉茜蒂忍不住捂住额头,昂首狂笑,仿佛听到了世界上最好笑的笑话,笑得不住地流着眼泪。我心情沉重地紧紧握住她冰凉的手掌,试图给这个心碎的女孩任何一点安慰。
笑到声音沙哑后,菲莉茜蒂神色落寞地将头靠在我的肩上。
「当我发现这些事之后,我几乎崩溃了。还好有西恩娜,有艾莉克希丝帮助我渡过那段困难的时光。几年后,我仍然不知道他们为什么没有离婚,让彼此都解脱。但,我也不想知道了。我只想从这两个可怜又可笑的人手中,拿回自己应得的东西。」
一阵令我窒息的沉默后,菲莉茜蒂将另一只手掌也覆盖在我们握着的手上,轻声问道:「你有没有感到过…孤独,凌云?好像世界上没有自己的容身之处?」
「有过……不过那时我知道孤独只是短暂的,很快我便会回到『家』,无论那个『家』在哪里,我也知道有一个属于自己的港湾能够归去,能够让我的心安定下来。但我无法想象你的感受是什么样的……」
「是啊……」菲莉茜蒂抬头看着我微笑道,「我的家已经破碎了。我再也无法从父母那里获得可以容纳我的地方了。」
没有泪水也没有哀容,甚至女孩儿说出这句话时,唇边还带有一丝淡淡的笑容,但话中痛彻心扉的悲伤让我心脏猛然收缩。我想要安慰她,却发现言语是如此地苍白,只能让她微微颤抖的身子倚在我的肩上,揽住她削瘦的肩膀,给她一点温暖。
「如果有任何我能做的事……」也许过了有半个小时,或许过了大半个夜晚后,我才声音干涩地再次开口。
菲莉茜蒂纤长的手指轻轻按在我的嘴唇上:「你已经为我做了够多了。不用为我伤心。其实我从加入了Kappa B那时就明白了。明白了我该要做什么。」
女孩儿坐直了身子,对上我的视线,那对澄净的灰色眸子没有一丝犹豫,而是闪烁着动人的光芒,庄严而平静:「如果我的父母给不了我想要的家与亲情,那我只能自己去创建新的家,去寻找新的家人。西恩娜,蕾克希,姐妹会里的女孩们,都是这个新家庭的成员……就像你一样。」
「只要我能这么前行,只要我的心中还有值得守护,值得为之奋斗的东西,那我就永远不会孤单一人。」
我动容地看着眼前这个内心如此坚强,坚强到令人心痛的女子,眼眶有些润湿:「我真希望我能更早认识你,那样的话,在你最需要的时候,便可以与你同行,为你打气。但是,看到你并没有被这段过往,被这个破碎的家庭打败,而是找到了勇气和前行的力量,我又感到不可思议的自豪。」
「能称你为朋友,能当你的『家人』,是我的荣幸,菲莉茜蒂。」
菲莉茜蒂秀美的瓜子脸上露出了一个温柔的笑容:「多谢你,听我说了这么久……你介不介意我今晚睡在你的房间里?今晚我实在是不想一个人度过。嗯……这张沙发其实可以拉出来的,看可以吗?」
我揉了揉她艳丽的红发,拉出沙发的床垫,对她说道:「怎么也不能让你睡沙发啊。不用担心,今晚我会一直陪伴着你的。」
菲莉茜蒂纤秀的手臂绕过我的腰际,将脸埋在我的颈间,给了我一个紧紧的拥抱,悄声道:「晚安,凌云……」
第一百一十五章:开不了口
「Hello?地球呼叫凌云,你发什么呆呢,兄弟?」
我回过神来,对桌子那边的史蒂芬说道:「不好意思,走神了。」
向史蒂芬叙述昨晚的派对时,我想起了菲莉茜蒂对我透露的那些悲伤的过往。红发美人那对没有一丝杂质的纯净眸子在脑海中久久没有散去。离开了庄园之后,我难以抑制地在回想友人哀伤中带有坦然的神色。比起怜惜,我更多地觉得……骄傲,为自己的朋友那倔强而坚定的心灵感到自豪。
史蒂芬狐疑地上下打量我,继续说道:「听你描述的样子,昨晚菲莉茜蒂家的派对好像没什么意思啊。」
「嗯,确实应酬有点过多了。你知道我一向不喜欢这种需要与根本不认识的人客套的场合。不过,我倒是因此了解了更多关于菲莉茜蒂的事,所以倒是挺有价值的一个交换。我感觉我和她可以算是真正的朋友了。」
史蒂芬摸了摸下巴道:「今年开学之后,你突然变了啊。虽然在很多方面来说仍然是我熟知的那个凌云,但是能这样与这些不同的女孩们交心,当上朋友,实在是一种超级进化。艾莉克希丝我且不评价,她是个异数,但是菲莉茜蒂和奥丽维娅都是很高傲的女孩。这种人是不会轻易让陌生人进入她们的世界的,而你却看似轻易地赢得了她们的好感……兄弟,教教我你的方法吧,这也太厉害了。」
我失笑道:「没有那么夸张。机缘巧合而已,要我再来一次,我都不知道能不能再跟她们凑在一块。」
史蒂芬也笑道:「也是,毕竟你是拼着老命来了次英雄救美,才打通了这条路的。啧啧,比起什么社交能力的进步,这种能为美女豁出去的胆子才是真正难得的啊。这个我可能学不来了凌云,这是天赋!」
「……呵呵。你明天跟克莉丝蒂娜离开是不?」我无视了好友游离在诚心诚意与阴阳怪气之间 的感慨,转移话题。
史蒂芬有点烦恼地挠了挠头发:「是啊,shit,想起来了,我还没收拾行李呢。回家后克莉丝蒂娜又要说我了。」
我随口说道:「这就又要走一批了,艾莉克希丝,你,克莉丝蒂娜,奥丽维娅明天也要回兰卡斯特了。」
「嘿!说起奥丽维娅,你跟她怎么样了?我和克莉丝蒂娜都相当肯定她也喜欢你。」史蒂芬来了兴致,追问道,「我知道你说了你会和艾莉克希丝在一起,但是奥丽维娅呢?你们之间有一种很鲜活,很令人激动的火花,在秋季舞会上大家都感受到了。哪怕是你和艾莉克希丝之间,我觉得都没有你和她那么合拍。」
我苦笑道:「我自己也想知道答案啊。」
史蒂芬难得地将玩笑之色收敛,说道:「克莉丝蒂娜认为你和艾莉克希丝很般配,但是我觉得奥丽维娅才是更适合你的那个人。就算你与艾莉克希丝已经约定了会过一段时间开始交往,也别就这么束缚自己了。要是你改变心意了的话,哪怕要当渣男,再次给艾莉克希丝发好人卡,我也希望你能做出遵从内心的选择。不要让自己回头看的时候,说,操,我做错了。」
「我知道……谢谢,兄弟。这些话是不是不要跟克莉丝蒂娜说为好?」
「天啊,要是她知道我这么对你劝告的话,我恐怕要睡一周的沙发了。这是兄弟之间的私房话。」
星期六与史蒂芬吃过饭之后,第二天他就与克莉丝蒂娜离开康宁顿,先回森特维尔过节了。
韦斯顿电影院,星期日。
在奥丽维娅同样要离去回家过节的前一天晚上,我来到电影院的大堂。今晚《黑色圣诞节》将会在晚上八点半开始上映,属于今天这批特别映出的片子最后播放的节目。韦斯顿电影院不是那种新颖的连锁影院,而是一个于六十年代建成的老旧影院。走在那淡红色的地板上,看着墙上各种各样的经典影片海报,时代感十足。按理说这种地方是不会有正常大影院那么有人气的,不过今晚的经典节目似乎吸引了不少小众影视作品的爱好者。
八点整时,一个熟悉的身影推门而入。哥特风美人一如既往地酷酷的,白皙的脸蛋神色平淡,飘扬的长发简单地披在身后,乌黑如夜。她穿着长至膝盖的黑色风衣,颈间裹了一条深红色的围巾,气质清冷孤高。然而她转头看到我对她招手时,冷冽的脸色忽然一下子消融,露出了一个雀跃的微笑,走上前来。
「嗨!没让你等太久吧?」
「没有,我也刚到呢。最近过得怎么样?」
奥丽维娅笑语盈盈地说道:「嗯,还好吧。看看今晚会如何,能不能为我临行之际,圣诞节之前,奉上一份愉快的心情过节。」
「呵……既然如此,那我会尽我所能地让你留下一份美好的记忆的,女王陛下。」我有模有样地倾身附和道。
奥丽维娅伸出纤长的手指挑起我的下巴,高傲地说道:「哼,知道就好。」
黑发美人的深色眼线朝着清秀的眉角勾起,那对打了黑色眼影的眼睛在温暖的黄光照耀下,琥珀色眼瞳没有分毫浑浊,瞳色清澈干净,眼神却那么桀骜不驯。配合以她微微往上翘的艳红薄唇,明明只是很正常的微笑,却充斥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恣意。若说菲莉茜蒂的高傲属于名门望族培养出来的高高在上,颜君泠的冷傲是源于对自己无比自信的锋芒毕露,那么眼前的哥特风美人则是发自内心的,若无旁人、率性而为的轻狂。
这种在百分之九十九的人身上都会令人觉得太过随意,轻佻的态度,在奥丽维娅身上却如此理所当然,构成了她妖冶的魅力中核心的一环。
保持了这个姿势一秒后,我和她都忍俊不禁:「哈哈哈哈,真就这么顺着演下去,你不觉得尴尬吗?」
奥丽维娅笑得弯了腰:「这个得怪你,一看你的样子就忍不住想要使唤你。」
「哇……原来我在你心里的形象是这样的。」
「嘻嘻,我倒是觉得你挺享受的嘛。」
我们就这样打闹着进了影院,找到了空位坐下。此时离影片播放还有十分钟,不同于寻常影片,今晚是不会有任何预告片的,只会到时之后直接开始正片。而这部电影的观众并不多,我和奥丽维亚得以选出一个角度优越周围又无人的位置。
奥丽维娅坐在我身旁,将风衣和围巾脱下,露出了内里性感娇俏的黑色哥特风裙子。轻薄的网纱袖子下莹白的藕臂白皙得耀眼,而连衣裙的低领将美人丰硕圆润的雪腻乳瓜挤出一条深不见底的沟壑,那颤巍巍的峰峦随着奥丽维娅的动作引发出阵阵雪白的涛浪,美不胜收。
她舒适地翘起一条包裹在黑色丝袜下的长腿,将两张椅子中间的扶手立起。没了这道障碍,我们的身子便近得几乎要挨在一块。我可以感觉到她身上传来的淡淡温热,更嗅得到她身上幽幽的茉莉花香,那馥郁深邃的芬芳若隐若现,神秘而妖艳。
「啊,虽然韦斯顿已有些年头了,但是在椅子和荧幕这些该花钱的地方上,还是换新了好东西的。」奥丽维娅扭了扭身子,找了个合适的位置,满意地说道。
我有些疑惑地问道:「为什么要把扶手抬起?」
奥丽维娅妩媚地笑了笑:「当然是为了一会儿我收到惊吓时,能够扑进你的怀里啊。」
「……很难想象你被吓得像个小女孩的样子,说实话。」我有些无语地说道,「而且《黑色圣诞节》不是你看过很多次的经典片子吗,还会被吓到?」
奥丽维娅咯咯笑道:「嘛,这么计较一个女孩子的纤细情感,真的好吗?而且我觉得你也不像是一个会拒绝美人投怀送抱的男人哦。」
最后那句话隐隐约约,意有所指,我没敢接话头,只能打了个哈哈:「放心吧,若是你遇到吓人的部分的话,看看我英俊无畏的脸就行了。」
奥丽维娅轻轻地捏了捏我的脸颊:「哦?那我可就不客气咯。」
在这番危险地接近于打情骂俏的对话中,影院的灯光暗了下来,象征着影片即将要开始。
《黑色圣诞节》是一部1974年拍的恐怖片,讲的是一个大学姐妹会的成员在临近圣诞节期间被一个不知名杀人狂不断地打电话骚扰,然后一一杀死的故事。因为是四十多年前拍的片子,很多布景,情节,与效果上的观感都感觉有些粗糙或者过时,但饶是如此,也确实有几幕令人毛骨悚然的惊险情节,让我不由自主地投入进去了。
这部片子的核心是凶手反复的骚扰电话,与铃音响起便预告着下一个死亡的紧张感。当然,其中圣诞节的景象与姐妹会的背景也相当经典,姐妹会的还原尤其贴近生活,与我们自己过去几个月的亲身经历甚是相似,更是添了几分恐怖。还好跟我来看这部电影的不是菲莉茜蒂和艾莉克希丝,不然的话代入感也太强了。
我如此想着时,忽然感觉左臂被包裹在一团温软柔滑得不可思议之处,转头一看,却是奥丽维娅自然而然地揽过我的手臂,将之抱在她雄伟的玉峰间。
我无奈地在她脸旁轻声道:「你看起来可不像是很害怕的样子。」
奥丽维娅撇了撇嘴,在我耳边细语:「嘘……你连一点反射性的退缩都没有,说明心理上你并不抗拒,说不定还指望着这样的事会发生。既然如此,那就让我们俩都享受这一刻,别再多嘴了。」
我对上她幽深的双眸,意识到自己的本能反应确实无法在这个女子面前有所隐瞒,却不想就此承认:「切,手臂让你抱就抱了,但我绝没有期望会发生这种事哈,我可不是那样的人。」
奥丽维娅露出一个暧昧的笑容,再挪得紧了点,将玲珑有致的娇躯挤了过来,然后舒适地靠在我身上,津津有味地继续观看。
荧幕上,姐妹会的成员一个接着一个地被杀死。女主被困在姐妹会的屋子里,被迫躲进地下室,而片子迎来了最高潮的一段高压追杀。当女主作为唯一一个存活下来的姐妹会成员被解救出来后,她瘫在在床上沉睡,警察和侦探则在房间里对案子讨论,认为女主的男友是凶手。
我呼出口气,发现手心出了点汗,正想对奥丽维娅说,女主的男友明显不是凶手,这应该是刻意留下来的悬念时,警察们都离开了房间,让女主有了点私人空间。
镜头定格在一片昏暗中,少女沉睡的画面,任由背景的交谈声慢慢远去。本应该安宁的一幕却让我寒毛立起,有些惊悚地转头看向奥丽维娅。
而她也同时看了向我,心有灵犀地轻笑着点了点头。
果然,几秒后,镜头再次动了起来,缓缓穿过安静下来的走廊,一路往上,来到凶手在片中一直借以藏身的阁楼,显示出一开始便被凶手杀害,到结局时仍未被找到的女学生,然后慢慢拉出窗户,映出远景,在一阵音量慢慢加大的电话铃声中,开始播放片尾的字幕。
还真是一个意味深长且凶恶的结局啊。
一阵稀薄的掌声中,影院的灯光亮起。我回味着最后那一幕,对奥丽维娅说道:「快五十年的老片子,有些地方确实有点时代感太浓重了,不过还是出乎意料地挺好看的,这个结局更是很有意思。」
奥丽维娅靠在我肩膀上的俏脸转过来,笑道:「是吧?虽然是部老片子了,但这可是最早的slasher film(砍杀电影)之一呢,直接影响了几年后的传奇恐怖片《万圣节》的创作。」
哥特风女子靠得很近,近得可以感受到她呼吸、说话时的温热气息。而我们的姿势也相当旖旎,奥丽维娅丰腴的大腿紧紧地贴着我,纤柔的双臂抱着我的左臂,柔软丰盈的两团香乳毫无顾忌地挤压着我的手臂,撩得我看电影时好几次都不得不臀腿发力,促进血液循环。
不过这份亲呢的接触在奥丽维娅话音落下时也结束了。她松开我的手臂,美美地伸了个懒腰,让胸前那对高耸的玉峰夸张地挺起,然后站起身来。
我几乎一整个小时都被黑发美人亲密地抱住的身体似乎本能地在留恋那份温香软玉,在她抽身而去之后,深刻地感觉到影院的空气有点冰凉,尽管室内已经开了暖气。
我们并没有急着离去,而是在这家屹立了半个世纪的电影院里乱逛,闲聊了一阵后,才准备出门。
「嗯……你饿不饿?我挺想吃份午夜餐呢。」奥丽维娅对我问道。
我点头道:「是有点。午夜餐在华国可是有着悠久的历史呢,我们称之为『夜宵』。你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吗?」
奥丽维娅若有所思地说道:「Ye xiao么……有意思,华国人民的思路与我不谋而合,嘿嘿,虽然半夜吃东西对身体不好,但是我经常忍不住。这里不远处刚好有一家我很喜欢的小餐馆,我们去那里吧!」
我们出了电影院,走在行人稀少的人行道上。韦斯顿电影院处于市中心的南面,虽然不是最繁华的地带,但也足够热闹。几天后便是圣诞节,眼下便是圣诞主题装饰的鼎盛时节,这条街上有至少七成的店面都装饰着色彩各异的灯饰。不仅如此,路旁的颗颗树木光秃的枝干上都缠绕着金黄色的绳灯,时不时更是可以看到马路上方,两边建筑之间悬挂在空中的精美饰物。
一时间,我和奥丽维娅都没有出声,只是静静地欣赏着这份美景。
街边,路灯上,树枝里,只要有适合的地方便都会被耀眼的装饰与彩灯点缀:有图案复杂的雪花,白色的天使,红色的驯鹿,还有金黄的星星,看得我目不暇接。饶是这寂静的街道在接近半夜的时辰空空荡荡的,漫步走在其中时,那点亮了整片天地的绚烂灯光也将这空旷的寂寥涂上了温暖的色彩。
走着走着,耳边忽然传来了悠扬绵长的深远钟声,应该是不远处圣彼得教堂的钟塔示意着凌晨十一点整的声音。而除此之外,还听得到隐隐的清脆手铃声,是常会在节日期间出现,站在街边为了做慈善募捐的义工为了引起行人注意的手段,没想到半夜了还有人在摇。
「真的……很美呢。」我不由得感叹道,「我已经很久没像这样在圣诞期间在市中心逛了。」
奥丽维娅笑了笑,忽然轻声吟道:「听那雪橇的银铃——
那银色的小钟!
它们悦耳的铃声预言了一个多么快活的世界!
他们是如何丁丁锳锳
在夜冰凉的空气中!
点缀于天幕的颗颗星星
仿佛都快活地眨动眼睛,
眨动水晶般的眼睛。
铃儿丁丁锳锳地合着拍子,
合着一种北方神秘的旋律,
合着那悠扬快活的丁丁锳锳,
铃声流出那小钟般的银铃,
丁锳,丁锳,丁锳——
铃声流出那丁丁锳锳、锳锳丁丁的银玲。」
我笑道:「这首诗挺有意思的,用音节模拟出铃声的韵律。是谁写的?」
「埃德加·爱伦·坡。这是我很喜欢的一首诗的第一部分,写冬天时的铃声描述得很有童趣。」
我正想追问她关于这首诗的想法时,她遥遥一指,道:「看,就在那里。」
奥丽维娅带我来的小餐馆是一个氛围舒适 ,安静温暖的家庭餐厅,叫「The Wayside」,意思是「路边」。路边餐厅……这家店的老板还有一股冷幽默呢。
我们就座后,奥丽维娅对走过来的中年女侍者打了个招呼,寒暄了几句后,服务员留下了菜单和水杯便离开了。
「我记得你家就在这里附近是吧?你是这里的常客吗?」
奥丽维娅抿了口水,道:「嗯,我喜欢他们做的饭菜,份量很足,而且有点像家的感觉。他们到凌晨两点半才会关门,所以我经常会晚上来这里复习。」
「份量足?听起来像是我会喜欢的地方。」
奥丽维娅双手交叉地抵在白皙的下颌,笑道:「真是典型的大学生思维。那么,你对《黑色圣诞节》有什么感想?」
「开始考核了是吧?」我思索了片刻后,答道,「就如我刚才所说的,有些部分过了几十年后,有些过时了。但是还有不少东西经过时光的洗礼却没有褪色。像是姐妹会,圣诞节,跟踪杀手这些要素分开来都是经典套路了,便是结合在一起也有一堆示范了,但这部片子把那种贴近生活的恐怖感传达得很有效,尤其是运用电话骚扰的这一点。嗯……让我想起了迈克尔·普雷斯顿了,对你我来说,也许有点太过于贴近生活了。」
奥丽维娅嫣然笑道:「是有点,但是正因为如此,才足够刺激,不是么?这部片子我这几年来看过至少十遍了,但是知道了你的经历之后,今晚重新观看,又多了一个新奇的角度呢。这让我对新年之后的格伦威森林之行又期待许多了。」
我没好气地说道:「我倒是想这趟任务成为你想象中那样的学术性调查,不过以我的运气,应该不会有那么顺利。别太随意对待了!」
奥丽维娅拍了拍我的手:「放心吧,我懂得轻重的。不过说起故事套路,其实《黑色圣诞节》的剧情来源于一个很有名也流传很广的都市传说呢,叫做『临时保姆和楼上的人』(The Babysitter and the Man Upstairs),你有没有听说过?」
我摇头道:「好像没有印象,请细说。」
「传说一个高中女孩在某天夜晚为邻居夫妇照看他们的孩子。孩子们玩累之后,女孩将他们送上二楼的卧室哄睡了,然后下楼在客厅看电视,等邻居夫妇回来。过了一阵子后,电话忽然响起了。女孩接通电话后,听到一个身份不明的男人告诉她『去看看孩子们』。女孩起先没有理会,但是这个无名人持续地拨打电话要她去看看孩子们,令女孩开始惧怕了。如此这般过了一段时间后,女孩终于打电话给警察说明情况,而警察告诉她,如果这个人再打过来的话,可以接通,那样他们便能追踪来电的方位。」
奥丽维娅顿了顿,让那有些不安的氛围发酵了片刻后,压低声音继续说道:「几分钟后,那个神秘人又打电话来了,而女孩按照警察的吩咐接通了电话。几分钟后,警察打来电话,吩咐她立刻离开屋子。她奔出屋子后,与匆匆而来的警察会合,被告知神秘人的位置是女孩所在的同一间屋子里,打电话便是为了引诱她上楼。」
我细细地品味了一番这个简洁的故事后,赞叹道:「很棒的故事。反转的结局相当惊悚,一下子就营造出那种被暗中窥视的寒意。」
奥丽维娅兴奋地点头道:「是吧!这个故事的核心魅力有两层。一层是贴近生活的可信度,任何一个曾经孤身一人呆在家中的人都能与这种家里被未知的,充满恶意的存在侵入的可能性产生共鸣。还有另一层,那就是『家』这个地方作为传统意象中安全的港湾被彻底颠覆,被侵犯,从而成为了一个危机四伏,令人心惊的陷阱。这种对于最安全的地方被亵渎的恐惧,是人类共有的一种强大情感,也因此这个故事和《黑色圣诞节》的很多套路到今天都依然有效。」
「很好的分析和深层阅读。不过,你这样将这些故事的内核和反映出来的社会心理都解剖开了,还能体会其中的恐惧与惊悚吗?」
「嘛,我还没至于那么没趣,第一次观看的时候便马上开始分析解读里面的深层次意义了。」奥丽维娅挑眉道。
这时候,我们点的食物也被端上来了。奥丽维娅点了一碗清甜的鸡汤和凯撒沙拉,我则真的有点饿了,直接叫了份熏肉煎蛋饼和炸薯饼。
奥丽维娅幽怨地看了我一眼:「你还真的就准备吃一顿正餐啊。看这美味的样子,我都后悔只点了个沙拉了。」
「哈哈,也许如此,但是更健康的选择总不会是错的。」我尝了一口之后,点头赞道,「嗯!味道确实不错……好啦好啦,来来来,分给你一块,我特意叫多了张碟子就是为了与你分享的,够意思了吧?」
哥特风美人从唉声叹气一下子转为笑靥如花,美滋滋地切了一块煎蛋饼送入嘴后,满意地点头道:「你可真知道如何宠溺一个女孩。」
我也不客气地叉向她的沙拉:「彼此彼此,你可真知道如何拿捏我。」
「食物总是在分享给朋友时更美味,不~是~么~?」奥丽维娅笑嘻嘻地叉了块炸薯饼,几乎要唱成歌似的吟道。
我叼着叉子,看着对面的丽人素白如霜的艳丽面容和稍稍眯起的双眸,也不由自主地露齿笑道:「这倒是无法否认。」
在一片其乐融融的说笑中,我与奥丽维娅吃了一顿份量十足的夜宵。
「圣诞假期有什么打算?」食物吃完后,我喝了口水问道。
奥丽维娅撑着脸蛋,用勺子调着被子里的热可可,答道:「嗯,应该会陪我妈妈过节吧,她也喜欢看圣诞电影,不过是那种经典的家庭片。唔,她应该会拉着我去看兰卡斯特的新年游行的。」
女孩儿啧了一声,似乎对这件事有点头疼。奥丽维娅提过自己的母亲几次,却从来没有说过父亲的事。我聪明地没有深究这个现象,却一直对她的家庭状况有些好奇。
她喝了口热可可之后继续道:「哦对了,还能跟我在兰卡斯特的朋友一起去逛逛节礼日,泡泡酒吧。」
我饶有兴趣地问道:「嗯?我倒是对你的朋友挺好奇的,能和你交上朋友的,应该都是很有意思的人吧?」
奥丽维娅嘲笑道:「泰丝和佐伊?她们是我高中便认识的朋友,不过她们两个可不是你的类型,别想太多了。」
我嘴角抽了抽:「你别认为我饥不择食,属于是个女人都会下手的人啊。还是说你觉得我是个花花公子,什么女孩子都要试试能不能搞上?无论是哪种可能我都一点不赞同啊。」
「哈哈,开玩笑啦,我相信你并不会『有意』去搏得更多女孩子的好感的。」奥丽维娅顿了顿,有些玩味地问道,「说起来,你跟艾莉克希丝关系进展如何?我们在康宁顿俱乐部的那晚上,她活脱脱地像一头捍卫地盘的小母狮呢。」
我干笑道:「不好意思哈,她确实表现得有点明显。咳,我记得我跟你说过我在华国有个对象是吧?嗯,其实情况是这样的……」
我忽然想起菲莉茜蒂对我的请求,便将细节略去,简洁地将解释了一遍我那穿梭时空的恋情:「所以呢,严格来说,这个世界的我已经没可能再见她了。虽然我不认为我们的关系就此结束了,但我也确实对艾莉克希丝有好感。经过一阵痛苦的思考之后——相信我,真的很纠结——我还是沦陷了。终究还是选择了在这个世界放开那份恋情,给身边的人一个机会。而艾莉克希丝,愿意等我,虽然她等待的方式可能有点过于主动了,呵……」
奥丽维娅若有所思地歪了歪头,深邃的眼睛观察了我一阵后,缓缓开口道:「听起来,你愿意违背自己的原则的前提是,此生确实再无机会遇到你的恋人。但若不是如此呢?若你还能见到她的话,其他人是不是便一点机会都没有了?还是说……」
面对这个一针见血的问题,我沉默了。良久后,我无奈地笑道:「我真的很想说,如果不是如此的话,我会从始至终,毫无动摇地忠贞。但是,我……并不是那么强大的人,我的坚持也好像有点不堪一击。从这一点来说,艾莉克希丝如果就这么唾弃我的话倒好,但她还是愿意包容这样的我……所以我完全地败给她了。」
「是这样么。」奥丽维娅轻声说道。她并没有继续追问,而是安静地捻着肩前的秀发,不知道在想什么。
当账单被带来时,我对服务员道:「一起付,谢谢。」
面对奥丽维娅挑眉的眼神,我笑道:「今年有点事多,没来得及送你圣诞礼物,就以此对你送上节日的祝福吧。」
她抿了抿嘴道:「是么?那谢谢了,凌云。嗯,早知道我就多点几份东西了。」
「就是怕你会这么做所以才留到最后才说。」
「啧,真是没有绅士风度。」
奥丽维娅的公寓离这里很近,走路不到十分钟,因此我便顺路送她回家。出了餐厅之后,苍茫的夜幕无声地降下了片片雪白的絮花,令有些昏暗的路灯光线耀眼不少,暖黄的光芒点亮了沉静的街道。
一路上,奥丽维娅似乎有些疲倦,没怎么说话,只是挽着我的手臂,与我缓步走在安宁的街道上。很安静,但并不尴尬,反而很舒适,彼此都感觉得到对方的存在与陪伴,不需要去刻意填充那无声的空白。
我将她送到公寓楼门前,给了她一个浅浅的拥抱,道:「圣诞快乐,奥丽维娅。新年再见。」
奥丽维娅站在惨白的门灯下,没有一丝血色的脸蛋像是个瓷娃娃一样精致而美丽。她艳红的嘴唇微抿,神色有些淡淡的怅惘,与难得的脆弱感。
「凌云。」
「嗯?」
「她是那个『对的人』么?」
「你是说艾莉克希丝?说实话……我不知道。也许吧。也许与她交往之后,我才能知道。但是,我愿意给彼此一个机会去找出答案。」我诚实地回答道。
「是这样么……」奥丽维娅轻声呢喃,将这句话反复地咀嚼。
「怎么了?」我忍不住问道。
奥丽维娅秀眉轻蹙,与我对视了一眼,张了张嘴,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却只是露出一个柔和的笑容:「没什么。圣诞快乐,凌云。」
第一百一十六章:团圆之夜
在中华大地上,大年三十是一年中最重要的日子。在西方,则是圣诞节。
与主位面一样,圣诞节在西联,大西洲,乃至被基督文明传播到的半个世界,都有着独一无二的意义。最开始它意味着上帝之子降临尘世,救赎世人的神圣,而后它成为了千百年来西方世界中最重要的节日,既有着纪念神之子为芸芸众生的救赎献身的宗教式虔诚,也有着对于宽恕、仁慈、和美德的庆祝,更有着世人对来年,对美好生活的诚恳渴望。
在过去的百年里,随着宗教信仰从默认的社会准则中渐渐淡去,圣诞节那些历史性的,宗教性的特质也随之淡去,留下来的除了日渐商业化,庸俗化的传统和狂欢之外,还有一点是人类共有的东西:与家人,与亲朋团聚合欢的庆祝。
圣诞夜这一天,除了打电话给杨凌云的父母之外,我还打了个电话给颜君泠和谭箐,分别告诉她们自己准备在圣诞节晚上做一桌丰盛的大餐。颜君泠自然是欣然接受,而谭箐一听到我准备掌勺便欢呼起来了。
「好耶!这段时间我啃书做题做到脑子都浆糊了,圣诞节那天要好好放松!」
我对此只能报以无限的同情。除了偶尔帮谭箐整理一下资料,交流一下思路之外,别无其他可以助到她的地方。
挂了谭箐的电话之后,我又拨通了菲莉茜蒂的号码。
「Hello?」
「嘿,是我,凌云。明天在干什么呢?」
菲莉茜蒂柔嫩的嗓音传了过来:「嗯……没有什么特别的打算。怎么了?我刚才听到杰西卡在欢呼。」
我笑道:「明天是圣诞节,我准备亲自下厨做一桌美食来与留在这里的朋友庆祝,如何?」
「哦?早就听说你手艺非凡了,那好极了。明天不介意的话,来我的公寓吧。你肯定已经邀请了艾米莉和杰西卡吧?来我家空间更大一点。」
「那好,多谢了。明天见。」
我放下手机,感受着体内那随着意念指向,活跃起来的无形无质的真气,心情非常好。
天下内功根基离不开两个字:「养」与「静」。「养」很容易理解,吃好,睡好,节欲,锻炼,把身体状况调理到最佳,不漏精气,便能筑基。「静」就有点难搞了,静中才能明晰阴阳虚实,洗练心神。武道中人的做法多是动静结合,动中取静,把多余的精力在磨砺拳脚中发泄掉,自然能够更容易地入静。道教气功则更多地把这一层当作心境上的磨砺,不能强求,但也不能完全被动,是很苛刻的一道门槛。连「心猿意马」都无法控制住的话,又如何能够澄心定意,静中求真?
但降伏其心何其困难,天下九成九九的人都无法真正地在吐纳中清除杂念,收视返听。而在此之上,从冥冥虚无中感应到生之元气,将其有意识地壮大,又是另一个巨大的门槛。我也是靠着超越空间的机缘,西联位面消弭因果的玄妙修行才触摸到几分其中意味。更是在收拾了心中复杂纠结的感情之后,才能真正地静下来,修持心性。而这份锲而不舍的努力终于有了成果,我在今天早上吐纳时,终于采得身中内药,并且得以将其合神炼化,孕育出真气。
不容易啊,真他娘的不容易。玄门正宗的真功也太熬人了,尤其是在法则压制严重的位面里更是折磨。不过,既然终于有了这份力量在身,那么二月份的格伦威森林之旅,也有了几分底气了。
圣诞节那天,哪怕是唐人街的华国餐厅都有不少关门的,正常商店就更不用说了,因此圣诞夜我趁着还有时间,便去华人超市兜转了一圈,买足了材料,为明天的晚餐做准备。
十二月二十五日,圣诞节下午一点时,我吃完午饭后,便听到了敲门声。
「嗨,圣诞快乐。」打开门后,菲莉茜蒂给了我一个热情的拥抱。
我拍了拍她的背脊,道:「在我印象中你并不是一个经常拥抱的人啊。嗯,我从来只见你抱过艾莉克希丝。」
菲莉茜蒂将我放开,嘴角含笑:「也许是吧,但是今天是圣诞节啊。我心情很好,所以破例也给你一个,别以为这是理所当然的。」
红发美人的着装相当随意,穿着康大舞蹈队的蓝色卫衣和黑色牛仔裤,秀丽的红发扎成一个漂亮的法式辫子。原本我还有些担心她在这个象征着团圆,注重家庭温馨的日子会情绪不高,但她光彩照人的神色与笑意盈盈的双眸告诉我,她并没有想象中那样低落。
「明白了。我买了不少食材,帮我搬一下。嘿嘿,我敢打赌你从未在圣诞节晚餐上吃过华国菜吧?你可以期待一下今晚华西合璧的大餐。」我自吹自擂道。
菲莉茜蒂可爱地歪了歪头:「这么自信吗。嗯,只要晚餐有某种形式的烤飞禽,我就不会抱怨的。」
「那肯定的,没有烤鸡的圣诞晚餐算不得圆满。这一点华国的传统也很相似,在农历新年的前一夜晚餐,鸡也是一道很重要的菜,不过不是最重要的。」
菲莉茜蒂好奇地问道:「华国人在过年时的晚餐,会吃什么?」
「现代之前,因为地域和食材限制,南方的话,要吃鱼,因为它象征着『有余』,也就是来年财富有多余的意思,是个祈福性质的谐音,和汤圆,汤圆的yuan和团圆的yuan是同一个字,也是一种祈福性的寓意。北方人则会吃饺子,因为新年在子时开始,也就是古代计时的凌晨十二点,『交子』跟饺子同音,意思是年岁交替,也是一种被视为吉祥的食物。还有馄饨也是经典的过年食物。当然,现代人食材选择很多,不会限制在这些选择里,但是传统上是这样的。」
菲莉茜蒂听得津津有味,叹道:「真有意思的传统呢。相对之下圣诞节时吃火鸡的传统就没趣了,只是火鸡在民间越来越受欢迎之后,逐渐成为了圣诞晚餐的主题。」
「这也不错啊。起于民间的才是最有生命力的。试想,火鸡其实也不比正常的鸡肉好吃,偏偏就是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受到普通大众的人们青睐。仅仅是因为大家都恰好喜欢了,便成为了西方世界里最有分量的主餐,这不很有趣吗?」我笑道。
「呵,这么说,倒也确实挺有特色的。我从来没有从这方面看待过。」
「因为你是千金大小姐,跟我们这些平民百姓不一样啊。」这句不假思索,脱口而出的打趣令我被菲莉茜蒂追着捶了好几拳。
我们去艾莉克希丝的公寓接了颜君泠之后,便径直前往菲莉茜蒂的家。公路上汽车寥寥无几,行人更是一个都没有。但看着这一幕,我却没有感到孤寂,而是觉得一切都那么地安宁。也许是因为知道外面这么冷寂的原因,是因为通常在马路上奔波的人们,不在车里,而是在路边的每一栋楼房里,庆祝着这个团圆之日吧。
来到菲莉茜蒂那宽敞得有点过分的公寓之后,菲莉茜蒂与我进了厨房准备饮料和点心招待客人,我则将食材都搬进厨房,开始估算自己准备做的菜式。
谭箐探头进来道:「凌云凌云,今晚准备做什么?」
我拍了拍菲莉茜蒂的肩膀道:「这位特意要求了烤飞禽,所以会有经典的烤火鸡。剩下的我就自由发挥了,放心吧,不会让你失望的。」
谭箐嬉皮笑脸地说道:「那是,我对你有十足的信心。菲莉茜蒂,今晚你可有机会大饱口福了。」
菲莉茜蒂正弯腰从冰箱提出一盒蛋酒,看了看我:「我的期望值越来越高了哦。」
我笑道:「没那么夸张,最多只能说在普通人水平里算是不错的。喂,杰西卡,菲莉茜蒂的厨艺如何?」
「这我就不知道了,她从来不让我尝。」谭箐托腮故作正经地说道。
菲莉茜蒂脸色有些嫣红,啐了一口道:「好了好了,都知道我过惯了饭来张口的生活,厨艺一般也是可以预料到的。杰西卡你也好不到哪里去,叫外卖的次数比我还多。」
谭箐声音不由自主地低了点,道:「这个嘛,主要是因为我每天奋力复习,实在是没精力再做丰盛的饭菜……咳咳,因此在吃食上花多了点钱也是可以理解的。」
这时颜君泠也从客厅走了过来,靠在厨房隔墙上的长方形开口,探头进来调笑道:「杰西卡,你在这一点可嘲笑不了菲莉茜蒂,我们三人之前一起住的时候,她是最少下厨的一个,一个劲地蹭凌云的饭。」
谭箐被揭了短,也不见羞恼,只是正经八百地说道:「术业有专攻,我做菜不行,但是我洗碗很勤啊!」
颜君泠噗哧一笑,菲莉茜蒂则被室友这理直气壮的反应逗得直不起腰来。
我一边准备食材,一边听着房间里三个女孩儿唧唧喳喳地聊天,忍不住舒心地眯了眯眼。哪怕在地平线上有一个不成功便成仁的危险任务,也不妨碍我们几个能够体会如此温暖惬意的日常。这也是一种幸运啊。
除了圣诞晚餐不得不吃的烤火鸡之外,我还准备了一份土豆泥和清炒萝卜豆角,算是顾全了菲莉茜蒂的西方人口味。其余的,则全是经典华国菜式。
我从一点半开始忙活是为了把要送进烤炉慢烤三四个小时的火鸡清洗,腌制好。剩下的则是烹饪时间短很多的食物,所以休息了几个小时,与三女聊了一阵天之后,才回到厨房开始捣鼓。
而烤鸡的香味从下午便开始弥漫出烤炉,酥香的气味萦绕在整个公寓,馋得谭箐每半个小时便会进厨房检查一下进度。
七点时,万事俱备,我从厨房里唤了一声:「搞完了,你们收拾一下桌子。」
菲莉茜蒂与谭箐奔了进来,娴熟地从橱柜里拿出盘子和餐具,颜君泠则将餐桌清理好,倒上饮品。
我将一道道热气腾腾的菜肴放上厨桌,让三女拿出厨房放到餐桌上,最后则是将烤好的火鸡从余温尚存的烤炉里拿出,亲自端了出来,让它群星捧月地坐在餐桌中央。
菲莉茜蒂深深地嗅了一口气,欣喜地说道:「好香!且不说味道,这个形象就已经漂亮得让人食欲大开了。」
一旁的谭箐更是擦拳磨掌,饥渴难耐的样子。
在这难得的节日里,我自然使出浑身解数,做出了六菜一汤。烤火鸡自然不用说,是绝对的主角,剩余的五菜分别是:松软香醇的土豆泥,清新鲜甜的清炒豆角萝卜丝,鲜美的清蒸鲈鱼,咸香浓郁的红烧狮子头,和脆嫩清爽的蒜蓉空心菜。最后一道汤则是美味暖肚的紫菜番茄汤。
而静静立在餐桌中央的,则是像是只艺术品一样色泽金黄,通体酥脆,散发出诱人香气的火鸡。
我坐在中间,左边是菲莉茜蒂,右边是颜君泠,对面是谭箐。我站起身来举起酒杯笑道:「今天是个很特别的日子,而在我身边的你们,也是很特别的人。虽然有些对不起老爸和老妈,但是我很庆幸能与你们一起庆祝今年的圣诞节。我知道今年你们三人都无法与亲人过节,但是希望有着彼此的陪伴,也能尽情享受这个重要的夜晚。干杯!」
「Hear hear!」众人举起酒杯敬酒了一番后,我便拿起刀叉将烤火鸡肢解,给每个人都分了一条肉嫩汁多的鸡腿和一大块鸡肉。
菲莉茜蒂优雅地切了一口火鸡肉,连皮带肉地送进樱唇小口中咀嚼了一阵后,目光炯炯地看向我:「哇欧,杰西卡真的没夸大,这也太好吃了吧。」
我坐下来,同样地尝了一口鸡肉:「嗯……不错,味道不错。哈哈,多谢,不过这道烤火鸡可比不上之前在你家过感恩节时吃的那只。」
菲莉茜蒂撇了撇嘴道:「那是因为我们给道尔厨师开了二十万的年薪啊,有这水平是理所当然的。」
谭箐在对面眉开眼笑地应道:「对对对,我上次也是这么说的。人家那是专业的,有这么厉害的手艺是应该的,你靠着自己琢磨就能做这么好吃的菜,才大大地让人惊叹呢。」
颜君泠也对菲莉茜蒂笑道:「我们经常跟他说,比起当道士和学生,他的真正职业道路应该是厨师才对。」
「才多不压身嘛,毕业之后要是找不到工作的话,好歹还有这手技艺可以混口饭吃。」我开玩笑地说道,「菲莉茜蒂,来尝尝这道鱼,这是我最喜欢吃的。」
「唔!好嫩,好甜!你做的华国菜比西方菜还好吃!」菲莉茜蒂由衷地赞美道。
「这种夸赞的话可以多说几句,我喜欢听。而且是从你嘴中说出来的,分量不浅啊。」
菲莉茜蒂凝眉剐了我一眼:「……别以为我听不懂你的意思。」
「哈哈哈哈哈!」
刚才与三女敬酒时,我是破例喝了口酒。但是哪怕杯中的是菲莉茜蒂特意买的,数百块西币一瓶的意大利红酒,我也实在尝不出什么不同来,更是不喜欢那酸涩浓郁的味道,因此喝了两口便没再触碰。
然而,我不喝,其余的几个人可是喝得觥筹交错。三个女孩都是喜欢红酒的人,又有美食在面前,很快便添上了第二,第三杯。颜君泠和谭箐分别都对我说过,菲莉茜蒂是个相当骄傲的人,虽然社交手腕高明,但是对真正能当上她朋友的人相当挑剔。哪怕谭箐与她做了快两个月的室友,也直言确实对她印象很好,但关系实在算不上朋友。
不过几杯好酒下肚,晚餐也吃得畅快,菲莉茜蒂虽然与另外两女都不是尤其熟络,却也都交谈甚欢。
「杰西卡,MCAT复习得如何?你下个月就要考试了是吧?几号考?」我问道。
谭箐恶狠狠地咬了口豆角,说道:「一月十九号。还行吧?我也差不多到极限了,写完之后无论成败都再也不想碰这些材料了。」
菲莉茜蒂插嘴道:「这话我相信。我见证了你从冷静到抑郁到暴躁的全过程。更是坚定了我不考取法学院的决定,嘻嘻。」
「好啦好啦,现在大家都知道我不擅长做饭也不擅长读书了,该换个人拷打了。」谭箐使了个乾坤大挪移,转移话题道,「说起来,艾米莉,你这段时间神神秘秘地在搞投资,有什么成果么?」
我们都看向了在位最「年幼」的颜君泠。她眉毛一挑,说道:「还不错吧,我稍微试了几笔交易,赚了几万。至少到目前为止菲莉茜蒂是不用担心我一笔豪赌把本金都赔进去了。我在等一个适合的机会。」
「什么样的机会?」菲莉茜蒂好奇地问道。
「我也很难说清楚,但是,」她点了点自己的额角,轻笑道,「直觉会告诉我,该什么时候进场的 。」
这话我信。颜君泠本身就是主位面里饱阅商场的精英,精神力修为又是我们三人中最深厚的。有了这份底气,商机嗅觉是会成为一个可以确切利用,乃至增强的第六感。比起每周都会与谭箐谈话试图帮她梳理情绪继续复习,我在帮颜君泠搭上菲莉茜蒂的线之后就再没关注过她的因果进程。一是我对这些东西完全是个门外汉,二是我对她有十成的信心。
菲莉茜蒂对颜君泠说道:「艾米莉,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才十八岁吧?这么年轻就出来闯荡,你家里人不会担心吗?」
颜君泠耸肩道:「家里只有我妈妈而已,而她……虽然很爱我,但并没有做好当单亲家长的准备,就算已经过了这么多年。她对我想要出来自己一个人过,也并没有意见,或者说有意见也没用,她连照顾好自己都勉强。再说了,凌云会照看我的,不是么?」
「彼此彼此,是你照料我才对呢。」我还从来没听颜君泠说过自己他我的背景,没想到也是这么艰难。也是,执念深到形成了因果纠缠的心愿竟然是赚足一百万来让自己和母亲过上好日子,这怎么看也不会是家庭美满富足的人会有的念想。
「这样么……」菲莉茜蒂垂头沉思,也许是颜君泠对「母亲」的评价引起了她对自己家庭的共鸣。
颜君泠问道:「你呢?父母是不是去度假了?你怎么没跟着去?」
虽然我对两个队友打过预防针,但是此时颜君泠问出的问题还是让我心里一紧,转头看向菲莉茜蒂的反应。红发美人并没有我想象中的情绪波动,只是有些无奈地答道:「我就不对你们抱怨太多家里的私事了,尤其在今天这个日子。反正因为各种原因无法一起过。与你一样,虽然我很爱他们,但是他们作为父母也有不少失责的地方。大家都是朋友,但是在圣诞节这一天,不是实在没机会,我还是想跟家人一起过的。」
颜君泠有些感同身受地说道:「可以理解。那些既无法舍弃,又不能断绝的东西,有时候真是让人又爱又恨。」
眼看餐桌两头的女子就着这么个沉重的话题有点惺惺相惜起来,我和谭箐对视了一眼,极有默契地转开话题:「好啦好啦,令人不愉快的东西聊得够多了。我们来玩个游戏吧。」
我接过话头道:「没错。而我恰好有一个我觉得大家都会很喜欢的小游戏,叫『你会宁愿』。」
菲莉茜蒂也似乎不愿在那些沉重的话题上耽搁太多,听到我的提议,眼神一亮:「这也是个经典啊!我们轮流来吧,每个人都能选一个对象问出一个刁难的问题。嘿嘿,不过单单是做选择的话太无聊了,我们加一点彩头才行。这样吧,十秒内无法做出选择的人,要喝一口酒,然后解释到底为何难以选择。当然,做出了选择了的,也要解释为什么。必须要诚实!」
「你会宁愿」,Would You Rather,是一个经典的派对小游戏,由玩家设置困境,让对方在两个难以抉择的选项里做一个选择。能令对方纠结、难为情的幽默感,或者令人恶心的变态创意,都是让这个游戏有趣的核心。
谭箐兴致盎然地开头道:「那我先来吧,我已经想好了。菲莉茜蒂,你会宁愿跟一个普通的同龄男生去约会一晚上,还是跟凌云热吻十分钟?」
「噗!」我正在喝的一口水被狂喷出去,还好反应及时地别了别头,没将这口水洒到桌上的饭菜,「咳咳咳,操,你他妈想生事是吧?」
菲莉茜蒂显然也没有想到谭箐竟然一开始就如此劲爆,看了我一眼,又狠狠地剐了满脸坏笑的谭箐一眼后,在最后一秒时艰难地说道:「……后者。」
谭箐抱着肚子狂笑,我则有些哭笑不得地说道:「这问题实在不容易,但是呃,多谢?」
你到底是对普通男性有着多大的成见啊……
红发美人本就因为喝了酒有些粉色的双颊殷红的色泽一下子深了不少,不过昂首道:「没什么值得害羞的。你确实是个很特别的男人。当然,也是艾莉克希丝的男人,所以这仅仅是一个假设而已。」
颜君泠嘴角含笑地说道:「好了好了,别让人家太过为难了。到我了。嗯……杰西卡,看你笑得这么欢,我也来一个吧。你会宁愿和一个你爱的,也爱你的人在一起,但是要与其他女人分享对象,还是宁愿跟一个你觉得可以接受却不爱的,但是深爱你的人在一起?」
我强忍着不去对这个问题做出反应,虽然对象是谭箐,但是两个队友的眼神都毫无遮掩地往我身上招呼,话里话外都有想要拷打我的意思,甚至连菲莉茜蒂的视线也飘向我这个方位。
谭箐的反应也挺有意思的。她往后靠了靠,仔细思考了数秒后,大方地说道:「与其他女人分享吧。我宁愿获得一份不是百分百属于自己的爱情,也不想为了所谓的『唯一』的或者『独有』的关系放弃我想要的东西。爱就是爱,只要我快乐,只要我爱的人快乐,那就够了。」
听到这个答案之后,我们三人都不由自主地被震了一震。只要彼此乐意就足够了,这么一件事说起来简单容易,但是爱情这种最为无私却又最为自私的情感,哪怕认同谭箐所说的道理也很难做到。然而看到她坦荡而真诚的神色,我却相信,这个女孩的所言确实是发自肺腑,没有半分虚假。
「不过,别误会了,」谭箐又笑道,「以我的性格,更可能是自己开后宫,男女通吃啊。」
看到那张属于杰西卡的秀丽小脸露出了谭箐独有的贼笑,我一时有些恍惚。主位面数个月前认识的那个热情且有些稚嫩的女高中生,原来有着这么奔放豪迈的灵魂吗?是超越空间的经历让她打磨出了本质,还是她已经被自己的经历彻底地改变了呢?
「到你了,凌云。 」颜君泠提醒道。
我回过神来,咳了一声:「不好意思。我想想哈……那么就艾米莉吧。假设你家是个富贵之家,你会宁愿跟一个觊觎你的家财身份,但是同时又确实爱你的优秀男子交往,还是跟一个平凡普通,但不在乎你的亿万身家,不在乎你的显赫身份,单单因为你是你而动心的人交往?」
菲莉茜蒂拍了拍手掌笑道:「很有意思的假设呢!也是个很极端的对立。嗯,我会如何选择呢?应该是后者吧?」红发美人托腮陷入沉思。
我与颜君泠对视了一眼,都知道这不是假设,而是深入她内心的一次刺探。她同样待到最后一秒时,才神情复杂地说道:「后者吧……哪个女孩不会渴望这种纯粹而毫无其他企图的仰慕呢?」
我模棱两可地点了点头,心里却有些惊讶。没想到颜君泠竟会是如此地……浪漫。哪怕我与她算得上真正的朋友,甚至可以说关系与她比与谭箐还要深,但她一直是个将自己的内心封锁得严严密密的人。无论她的答案是什么,我应该都会惊讶的。
第一轮最后来到菲莉茜蒂。她直勾勾地看向我,神色耐人寻味:「凌云,如果你只是个平凡的男人,如果我们的世界里没有出现这些妖魔鬼怪的灵异现象,假设你从头开始,同时认识了艾莉克希丝和奥丽维娅,你会宁愿跟艾莉克希丝在一起,还是跟奥丽维娅在一起?」
操。
这个问题引来了两个队友同样灼热的注视,让我如坐针毡,也不由自主地让思绪被菲莉茜蒂的问题转到这个选择来。
我仿佛可以看到艾莉克希丝温柔的笑容,和奥丽维娅戏谑的神色。我的选择会是什么?
「三,二,一,时间到了!你的答案是?」谭箐大声地倒计时,问道。
我抬起已有一个小时没有再动过的酒杯,打了个哈哈道:「喝酒喝酒。」
菲莉茜蒂紧紧地盯着我:「嗯,酒是得喝的,但是你也要解释为什么没能做出选择。」
我沉默了片刻后,涩声说道:「无论是艾莉克希丝还是奥丽维娅都是美好之极的女孩,各有各的独特魅力,如果一切要重来的话,不把我放到那个情境里,我真的难以说明自己会如何选择。」
哪怕我现在已经决定跟艾莉克希丝重新开始,也无法否认自己对奥丽维娅也同样动心了。这层意思虽然我竭力回避着不想在三女面前揭开,但是这个圈子已经知道我和艾莉克希丝摊牌了,很可能近日便会开始交往,而在这种情况下我仍然没有立刻选择艾莉克希丝,其实已经很能说明问题了。
菲莉茜蒂灰亮的双眸目不转睛地看了我一阵后,有些无奈也有些了然:「算了,这也不是我应该插手的事。只是别伤害她……她们了。」
我顶着三个女子夹杂了不满,无奈,唏嘘等意味,复杂之极的眼光,硬着头皮说道:「我知道这有很大成分是我自己的问题,但是也不完全是我的错吧?我也没想到会这样的啊。」
「切,得了便宜还卖乖。」三个女子同时鄙视地对我摇了摇头。
在合力拷打我这件事上,在座的三女,不,还得加上学坏了的艾莉克希丝和奥丽维娅这只狐狸精,这个位面里与我关系最近的五个女子都乐此不疲,默契十足。一想到二月我们一行人五个美女和我一个男人去格伦威过夜旅行的日程,心中流淌的不是旖旎的念头,而是有点令我打颤的寒意。
第一百一十七章:冬季乐园
在我们击毙了迈克尔·普雷斯顿之后,无论是我还是身边的人们都没再遇到过其他的灵异现象。无论是菲莉茜蒂还是艾莉克希丝都不是缺钱的主,哈特曼夫妇更是确保了女儿和女儿的好友接受了全国最好的心理治疗。经过了两个月的休养和心理辅导,两人确实似乎从迈克尔袭击所留下的阴影走出了一些。
时光飞逝,很快新年来了又去了。在新的学期开始之前,艾莉克希丝与奥丽维娅都回到了康宁顿。
任务方面有了菲莉茜蒂这个富婆的慷慨赞助,我在便利店的打工次数减少许多,若不是为了交房租和期望能够再次遇到约书亚·尼科尔斯的话,说不定会直接辞掉了。剩余的时间则扑身于修炼,制符,功课,研究灵异现象,还有与这个位面里各个朋友的交际之间,在我反应过来的时候,一月份便也过去了。而二月第二周的阅读周,也是我们约定好要进入格伦威森林的日子,已近在眼前。
「咚咚咚。」
在我做着最后的准备时,传来一阵敲门声。我打开门一看,却是菲莉茜蒂。
她素颜朝天,秀美的脸蛋红彤彤的,手肘靠在门框上道:「准备好了么?司机在楼下。」
我请她进屋后,一边将健身包提了出来,一边问道:「司机?我们不是要坐火车去格伦威公园么?」
「是啊,但是还是得去火车站,不是么?干脆让丽莎送我们一程。嗨,你就这么点行李么?」
我将厚厚的一沓符纸小心地装进书包里,答道:「去住一周而已,大件的设备你叫人准备了,我带一些衣物和必要的东西就够了。」
「果然是男生会做的的事呢。你应该看看我们带的东西,跟搬家一样。」
上了停在公寓外的黑色SUV之后,谭箐和奥丽维娅坐在后排。后者笑着对我打招呼:「早。今天就是咱们的旅游日了,有没有感觉很兴奋?」
两个女孩均是着装保暖,谭箐穿着灰色的羽绒服,奥丽维娅则是穿着一件厚厚的黑色派克大衣。
我系好安全带后,啧声道:「兴奋不知道,但是我心里是有点没底。」
谭箐大咧咧地说道:「安啦,我有预感,一定会完成目的的,你也别绷得那么紧了。」
菲莉茜蒂对我和谭箐使了个眼色,俯身过来在我耳边悄声道:「丽莎可不知道我们准备干什么,你别表现得太明显了。」
我看了眼神情平淡的女司机,点头表示明白。很快,我们便来到了康宁顿的中央火车站。当然,说是中央火车站,其实整座城市境内也就这么一个火车站,另外一个名义上虽然是康宁顿的火车站,但其实建到城郊去了。
罗切斯特州的长途旅行,自己开车是最为常见的,其次才是大巴,火车,或者飞机。考虑到格伦威公园离我们才不到一百公里的距离,坐火车是最舒适的交通方式。菲莉茜蒂为我们订了商务舱的位置,表示这是性价比最高的选择。
我则暗自腹诽,哪怕不是一等舱,来回一趟一个人也得将近三百西币,我们六个人加起来单是坐火车就要花快两千西币,就这还是性价比高,这女孩的消费观也太吓人了。
我坐在她与艾莉克希丝中间,奥丽维娅则与我的两个队友坐在一起,让我怀疑这座位分配是不是刻意的。除了奥丽维娅之外,似乎没有任何其他的女孩化了妆。艾莉克希丝未施粉黛的脸蛋浮起兴奋的红晕,毫无顾忌地抱着我的手臂唧唧喳喳地与菲莉茜蒂在聊天。
「我上一次到格伦威公园旅游时,都是高中的事了。不过那里的景色真的超级美丽,而且我们是在夏天时去的,不知道冬季时去又会是什么光景。」
菲莉茜蒂道:「我也好几年没去过了,不过听说他们的冬季景区同样很美,尤其是戴安娜湖结冰之后,会形成足有数公里长的一片自然的溜冰场。一般冬季会开放的公园都是在山区,可以滑雪。格伦威因为地理原因没有山坡,但是不妨碍它照样是冬天度假时一个很有人气的景点。」
若我没记错的话,约书亚·尼科尔斯,那个便利店怪人,便是在格伦威公园圣诞假期间度假时失踪的。不知道我们此行能否寻找令他失踪的源头。
「凌云,你去过格伦威公园吗?」艾莉克希丝问道。
我摇了摇头:「没有。我算不上一个非常喜爱户外活动的人,尤其是那种与大自然亲密接触的活动。」
菲莉茜蒂笑道:「这可不行啊,这次除了我们的任务之外,还得让你领略一下大自然的美。」
我苦笑道:「若不出意外的话,这周我会在美丽的大自然的野林里连着逛上好几天,露天营地,所以这方面你们就不用担心了。」
两个女孩看到我毫无期待的样子,均是无奈地叹了口气:「你呀,可太喜欢呆在家里了,这可不好。」
「这在亚洲是一种很流行的亚文化呢,叫『宅』!当然,其实也并不是一种非常受到认可的亚文化就是了……」
享受了一道味道一般的火车午餐后,旅途很快便结束了。我们到站后,拖着大包小包下来。一个来自车行的男子将钥匙交给我们之后,便离开了,而我们带着这些行李,开着一辆小货车,买完菜和生活用品后进了格伦威公园。
「这车也太丑了。」菲莉茜蒂上车时嘟囔道。丑是丑,但是空间大啊!不然我们六个人的行李和设备,不开两辆SUV根本塞不进去。虽然屋子里应当已经按照菲莉茜蒂预订时的指示填满了食材,但是我和两个队友进入林中所需的物资还是得自备。
格伦威公园是罗切斯特州最早成立的州立公园,早在二十世纪初便被州政府定下范围和管理的条例。当然,说是如此,但是面积足有数百平方公里的广袤野区,除了树林和流水之外,那时这数百平方公里可能最多住着几千人而已,以州政府的财政和员工数量,想要有效地管理这片地儿是够他们吃一壶的,所以「管理」只是非常粗略的一种说法。哪怕是现在,加上格伦威森林的整片保护区境内可能也就不到一万的常居人口而已,大部分的还都是自留地上的原住民。像是阿什维尔和康宁顿这样管辖区域包括了森林的城市,其实都在其边缘之外。
罗切斯特州负责管理这些州立公园的机构叫做Rochester State Park Services(RSPS),也会在格伦威公园里有专门的护林员。这些护林员相当于格伦威保护区的警察,因为正常情况下警察是不会被派到这远离人烟文明的地方的。不过据我所知,护林员的数量比起他们需要巡视的地域面积,实在是有点力有未逮。
一方面来说,这倒是方便我们从格伦威公园深入格伦威森林。另一方面……要是真的遇上什么危险的事物,那恐怕是无法指望警察或者护林员的帮助了。
我们顺着高速公路开了小半个小时,转入更偏僻的小道,来到格伦威公园的腹地。这里除了我们开车的沥青路外,周围都是参天巨木和一望无际的树林,再没有半点人烟。格伦威公园有一座度假村,但是位置不够深入。进到公园腹地后,有各种各样的露营场所和度假用的小木屋供给那些想要远离人烟文明的旅客,而我们的目的地正是靠在公园与格伦威森林边界线上的一座木屋。
我开着车,时不时会瞟一眼GPS,注意着不能错过进到我们目的地的拐弯处。
副驾驶位上的奥丽维娅将窗子降下一点,感慨道:「真的好安静呢。冬季没有了动物的声音,真的就再没有任何动静了。」
「有点太安静了说实话,在这种地方探索,总让我觉得自己的一举一动都能被听到。」我随口说道。
「是的。真是个完美的鬼故事背景呢。」奥丽维娅笑道。
「……我们可真是太喜欢找死了。」
格伦威公园比康宁顿稍微偏南一点,但在二月份时仍然相当寒冷,只是没有康宁顿那么多雪。比起康城的冰雪天地,这里的树林有种干燥的,枯槁的冰冷。
在下午两点半时,我们终于来到了目的地:偏僻的路道尽头一间精巧的木屋。
我们将东西都搬进去,并且将接下来几天的行李都整理好之后,才松了口气。
这间木屋相当简朴,不过整洁宽敞,完全没有我想象中那么拥挤。客厅有两张沙发和一张餐桌,厨房的冰箱,炉灶,和微波炉都状态良好,而且木柴相当充足,完全不用担心需要供暖。三间卧室里,每间卧室都有两张床,刚好可以让我们六个人舒适地住下。
而除了食材之外,占据了相当多空间的则是除了我的符箓之外,也许是我们这一行最重要的器械:数个卫星手机,一套摄影设备,和一套无线电设备,包括了收发机,电源,电线,还有数个便携型收音机。若是卫星手机接不到信号的话,就要让留在屋子里的三个女孩们试图通过过去一个多月的自学来调整,接受无线电的通讯了。而摄影设备嘛,则是奥丽维娅强烈要求之下加进来的。
除此之外,还带了几把枪械。不仅是为了我和两个队友,也是为了会留在屋子里的三个女孩儿防身用。
若我修为再深一点的话,或许能制出同音符来通讯,但是过去这段时间我的精力完全放在吃透灵漪符和寻龙符,和一道保底的绝招上,没时间去研究其他的符箓。
搬完行李后,我收拾了一些物件再次出门,在大门,门廊的门柱,和前后左右的墙壁上都贴上符纸,并用透明胶带将其完全覆盖,以保证风雪不会让它有所损伤,然后再在大门旁边打了钉子,挂上一把串了红线的小巧金钱剑。如此做完之后,我回到大门前,凝神结印,步罡踏斗,口中念念有词,真气像是决了堤似的随着咒法的施展奔出。
「虚无玉皇,玉天开便,玉清出号,号曰金真,玉虚明威,三天生神,正法玄范,符命九天,摄气辅兆,检精流烟,策鬼召魔,扫除无蠲,灵将镇防,天兵为邻,正道运行,保兆今晨,万精摧灭,敢干兆身,吾命神公,普拂妖尘,有善者迁,有逆者槟。急急一如律令。」
这是修行登堂入室后的茅山子弟才有能力布置的「镇宅灵箓阵」,要是没有玄门内息在身的话,无法运行。其本质是将辟邪,驱邪等符箓的功效叠加然后放大,拥有示警、驱邪、镇妖等功能,将整座屋子都保护起来。严格来说,以我这种修为要布置正规的箓阵,需要的不仅是符箓,还得配以适合的法器和祭坛。
而我除了符箓和拜托菲莉茜蒂找人帮我订做的一把金钱剑和一把桃木剑,就没有其他的器物了。桃木剑我得随身带着御敌,金钱剑则可提供除煞辟邪的锋锐之气,为这个阵法添几分攻击性。
这么一趟咒法施展出来,我那薄弱的真气几乎完全用尽,一阵疲倦感袭来。
但是还是不够。休息了一阵后,我先是给小货车也贴上了符箓,然后在方圆大概五十米的范围内找了一些年岁长久的巨木,照样画葫芦地贴上了符纸,让它们的方位形成一个笼络的伏魔阵。如此一来,哪怕无法使出真正的伏魔阵阳刚威猛的斩妖之力,也至少能让这些符箓共振、稍微放大彼此的效应。
过去这个月有了菲莉茜蒂的财力支援,我烧钱似的疯狂画符,为了此行攒了过百张符箓,不乏专门为了布置符阵制作的符纸,现在问题不是符够不够,而是我的修为撑不撑得起来了。
我精神疲惫地进房后,其他的伙伴们已经挑好房间了。艾莉克希丝自然是与菲莉茜蒂一间房,剩下的我们四人则有点复杂,主要是我一个大男人该往哪儿去让剩余的人们有一些议论。
奥丽维娅对我抛了个媚眼:「要不,你跟我同一个房间?」
艾莉克希丝没有反应,只是神色自若地望了我一眼,平静之极的眼神却令我打了个寒颤,我只好讪笑:「是不是有点不适合……」
颜君泠暗中掐了掐我的手臂,上前一步道:「好啦好啦,奥丽维娅,不介意的话我跟你住一间房吧。杰西卡,你跟凌云一起。」
谭箐不在意地说道:「行啊。」
艾莉克希丝则是明显地松了口气,我则不禁腹诽:你的企图连装都不想装了是吧,话说,我明明拒绝了啊,为什么还要被掐?
奥丽维娅也没有介意,只是笑嘻嘻地看着我,让我怀疑她如此提议只是为了生事而已。
「OK,既然房间都分配好了,行李也整理好了,我们来开个会讨论一下接下来这一周的计划吧。」我一句话让在场的所有人,包括我的两个队友,脸瞬间拉了下来。
众人没精打采地来到客厅坐好,听着我将接下来数日的计划道来:「我简单地说两句哈……」
其实也没太多可说的。艾莉克希丝、奥丽维娅、菲莉茜蒂三人为了安全起见必须留在屋子里,要出去的话也只能留在格伦威公园范围里。以我的看法,她们最好在我们回来之前都留在有着符阵保护的屋子里,但是这么要求这几个女孩呆在没有网的小屋子里关上一整周,也有点难以令她们接受。我和两个队友则会根据地图跨过格伦威公园的界线,进入格伦威森林试图寻找出灵异现象的源头。
今天是二月第二周的星期五,我们的假期会到下周日才会结束,因此足有九天时间来探索树林。当然,如果在森林里耗了七天还没结果的话,我们就得启程回到格伦威公园与三个女孩会合,回家了。因此下个星期五之前,尽量要完成超越空间的任务。否则的话,便只能与两个队友再来一趟,再碰碰运气了。不过若是耗尽了聚阴符里来自迈克尔的阴气,却还是没能找到来源的话,哪怕有更多的时间在森林里闯荡,也真的只能靠天了。
我呼了口气,对昏昏欲睡的众人道:「喂,我才说了十分钟而已啊。嗯,不过就是这样了。很抱歉,不过今天也许是所有人在一起,唯一能纵情玩耍的一天。因此,希望今晚大家尽量享受。」
菲莉茜蒂笑道:「这才像样嘛。有这句话就够了,好,今晚要狂欢一整晚!」
屋子里因缘际会的这六个人实在是种奇妙的组合。正常情况下,我是根本想不出到底是什么样的场合和原因才能让我们这帮人聚在一起的。偶尔我回顾这些经历时,总会觉得我来到目前的这个境地,实在是有意思。
没有超越空间,我是不可能结识颜君泠这样的人,更不可能遇到西联位面的三个女孩的。反而是主位面的谭箐倒是我有那么几分可能结交的人,也因此我一直对她有一种特别的亲切感。而且没有这些非凡的经历和磨砺,我也断然无法在这一房间里的卓越女性里,有一个不可或缺的位置。
甚至,在心底里,我其实是明白的。
唯有这个穿梭时空,见识了不可思议的景色,拥有了独特的阅历和能力的周铭,才会被艾莉克希丝这样的女孩喜欢。刨去这些由超越空间赋予我的超凡特质,单单是平凡的我,应该是无法让艾莉克希丝和奥丽维娅,或是梁清漓这样的女子,对我产生好感的吧?这种与自己的自我认知产生矛盾的地方也是我一直犹豫着不想回应艾莉克希丝的原因。
那个没有被穿梭时空的经历所改变的人,是否才是真正的我?而仅仅是当初那个平凡的,普通的周铭,也会有什么人爱上么?我可能已经永远无法得知这些问题的答案了。而答案重要么?至少对现在的我来说……是的,很重要。
我将这些令人烦恼的思绪按下,为明天的探险做准备。把野外露营的物资都包扎好后,我出了房间,只看到穿着黑色毛衣,翘腿静静坐在沙发上读书的奥丽维娅。她翻了翻页,将一缕乌黑的发丝拨到耳后,美艳的面容上并没有她标志性的戏谑微笑,而是神色恬静,舒展的眉宇间有几分难得的温婉。
「咦?她们人呢?」
奥丽维娅抬头看了我一眼:「去外面砍木柴了。据说杰西卡在教我们的两个校友如何正确地砍柴。」
我在她身旁坐下道:「那刚好。这屋子是用室外火炉供暖的,虽然木柴很多,但是我不知道还有多少是已经劈好的。她们现在去处理的话,刚好可以让接下来几天都不用再麻烦。」
奥丽维娅将书搁在大腿上,问道:「艾米莉告诉我今晚你准备做饭?」
「嗯,既然我们三人只能在这里呆这么一晚,那好歹得在这一晚让大家都吃得,玩得开心点。你好象是唯一一个没有尝过我做的饭的人了。」
「啧啧,真是令我伤心呢。连菲莉茜蒂都排在我前面是吧?我可是很期待你的手艺哦。」奥丽维娅做出一副伤心的样子后,歪头道,「妈妈总是说,我得找一个会做饭的男人才行,她可从来没对我的厨艺说过好话。」
我自吹自擂道:「吃了我做的饭之后,你最好还是小心不要把要求提得太高了,不是我自夸,但不是随便什么人都做得了这么好吃的饭菜的。」
奥丽维娅上下打量了我一趟,玩味地说道:「哦?看来你确实是个抢手的男人啊。艾莉克希丝不会也是被你厨房里的技艺所征服的吧?」
我干咳一声道:「据我所知,应该不是主要原因……啊,不是,这我怎么知道?No comment。」
奥丽维娅捂着肚子哈哈大笑,我则有些无奈。自从艾莉克希丝与我的关系转折了之后,这女人用来拿捏我的材料可又多了一笔了。不过,我也有些好奇她对于这一切又是怎么想的。在那玩笑的外表下,又有多少真心多少掩饰呢?尽管已经接受了艾莉克希丝后,我反复地告诫自己不要再去招惹奥丽维娅了,但是还是无法抑制地会有这样的想法。
她站起身来美美地伸了个懒腰,让傲人的身姿尽情地展现在我的视野中,然后拍了拍我的肩膀:「嘿,来吧,咱们去厨房,今晚我当Sous-Chef。让我见识见识你的厉害,主厨大人。」
我看了看时间,快四点了。要做六个人份的饭的话,确实差不多该开始准备了,便起身对奥丽维娅道:「也好,那你就来帮帮忙吧。让我看看你妈妈对你的评价是否公正。」
我和奥丽维娅进了厨房开始忙活。也许是这个女子的自谦吧,反正我从她娴熟的切菜和调理配料的方式看不出什么不对,而有了她与我默契之极的合作,晚餐的进度很快就完成了大半。
「好,这些菜下锅了之后我们就可以开始清理一下桌台了。」我擦了把汗,对奥丽维娅说道,「你这不是很熟练嘛?」
「别被骗了,我做得好的地方截止到这里就没了。接下来的烹饪,火候,煎煮烤炒,我可是怎么都把握不好,从离家到现在七八年了,还是学不来。」
奥丽维娅耸了耸肩,满不在乎地说道,「不过,我也不怎么在意就是了。倒不如说,我既性感,又聪明,专业能力强,还性格有趣,已经很过分了,总得有点缺陷,给别人一条活路,不是么~」
哥特风美人拖长的语调和令人牙痒痒的自恋话语着实有点可恶,但最可恶的是,我竟然觉得确实有道理。这种话若是换成任意其他人来说,只会令人觉得太自恋了。但我看着奥丽维娅慵懒的姿态和她半眯的猫眼,也只能叹息失笑。
「能把这么狂的话说得这么理所当然,也是你的一种独特的才能呢。不过,多谢你的帮忙了。本主厨可以封你一个副厨师长。」
奥丽维娅嬉笑道:「多谢夸奖。」
我一边洗碗一边道:「接下来几天拜托你们了。我知道要你们三人一整周都闷在屋子里不是件易事。希望我们能够早早完成任务然后回来再放心地玩几天。」
「这对我来说倒不算什么难事,对另外那两位可能就不一定了。」奥丽维娅接过我洗完的器具,将其抹干净,「再说了,你会把你们的探险过程都拍下来的。如果真的捕捉到什么异常的事物的话,这对我的课题可太有帮助了。我真是迫不及待地想要看录像了!」
我撇了撇嘴道:「树林,失踪,几个年轻男女带着摄像机想要在林中寻找诡异的来源……这情景让我想起一部很经典的恐怖电影……」
奥丽维娅微笑着替我说出了那个名字:「The Blair Witch Project(女巫布莱尔)是吧?这可是我最喜欢的电影之一呢。希望你们录下来的影片不会有这部电影那么恐怖。」
我煞有介事地说道:「至少有一点我们是比电影里的主角更好的,那就是我们好歹有反抗的能力。」
「而且你们没有主角团那么傻,是吧?」
「这个……至少我是如此希望的,哈哈。现在就待见识这几年来渗透了康宁顿和其他城市的诡异力量,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奥丽维娅点了点头,沉默了片刻后,雪白的脸上笑意缓缓褪去。她将手放在我的肩膀上,眼神认真了起来:「小心点,凌云,真的。如果你们出事了的话……我们可能真的会冲进那片森林里去救你们的。」
她清冷的双眸中不加掩饰的关切令我心中一阵温暖。我轻轻地握住她搭在我肩上的纤手,玩笑道:「千万别。你看了这么多恐怖电影,至少得吸取主角团灭的教训啊。」
奥丽维娅用手指点了点我的脸颊,只是摇了摇头。
第一百一十八章:Good time
出外的四人一直到傍晚五点半才回来了。她们进门后,原本有些沉静,只有我和奥丽维娅在闲聊的木屋一下子活跃了起来。
「哇!好香哦!」谭箐一进门便呼道,「在公园玩了一下午之后,回家已经有饭菜做好了,好久没有这样的感觉了,太幸福了!」
你在主位面里还没高中毕业吧?难道不是每天都过着这样的生活么?
我将饭菜端出来放到餐桌上,问道:「你们去干啥了?难道真的砍了快三个小时的柴?」
艾莉克希丝将大衣脱下挂好后,蹦蹦跳跳地从背后给了我一个大大的拥抱,笑道:「不止是砍柴,我们还去附近散步了。这里的景色真的很美,而且森林一点声音都没有,异常地安宁,很舒心呢。」
菲莉茜蒂则有不同的意见:「还好吧,一开始是挺安宁的,但是时间一长,树林里除了我们发出的声音便再无动静,实在是有些阴森。我是无法在那种绝对寂静的地方呆太久的,容易疑神疑鬼。」
奥丽维娅这时也从厨房里捧着碗筷走了出来,轻声说道:「因为我们的心理预期已经被调节了。因为我们知道……那片安静得过分的林子里,并不是只有我们六人,而是确实有什么人,有什么东西,正在充满着恶意地窥视着所有踏进这片领域的侵入者。」
黑发美人幽然的话让我们一时无语。确实,哪怕有着符箓的预警,哪怕我们离格伦威森林还有一段距离,也无法忽视一个事实。约书亚·尼科尔斯便是在这片冰冷的荒野,在与我们处于同片地带的格伦威森林范围内,消失了。当他在数个月后重新出现时,已成为了萦绕在贝尔伍德和康宁顿诸多便利店的某种可怖存在。
几秒后,我带头打破了这有些僵硬的氛围:「咳咳,所以我还是希望你们三个在我们离开之后不要随意出门。真的。你们应该也看到了我在屋子外贴的符纸了,这个『镇宅灵箓阵』是我目前能所布置的,防御属性最强的阵法,所以你们只要呆在屋子里,是不会有危险的。出门了的话,那就完全无法预料了。」
当然,我也只会布置这么一种防御型的阵法就是了,而且最多也就是有着正规的镇宅灵箓阵百分之三、四十效力的劣化版。但饶是如此,这里也应该是整个格伦威保护区针对妖魔鬼怪最安全的地方了。
菲莉茜蒂叹息道:「好吧好吧,至少,在你们冒着生命危险去解谜的时候,我们不应该任性。」
颜君泠拍了拍手道:「好了,这些东西可以留到明天再说,大家都很饿了。我不知道你们,但是我可是迫不及待地想要再吃凌云做的饭菜了。」
奥丽维娅用手肘轻轻地捅了我一下:「艾米莉说得对,这个家伙从下午一直忙到现在,我原本午饭吃得挺饱的,后来闻到厨房里的香味都越来越饿了。」
「你也帮了大忙啊,大家不用客气,吃吧!」
众人坐齐之后,急不可耐地开吃。今天我做的虽然不是什么尤其豪华的大餐,但也足够丰盛:煎猪扒,土豆丝,地三鲜,豆豉炒牛肉,和一大盆扬州炒饭。
谭箐满足地盛了一碗炒饭,问道:「话说,你这么一个劲地做华国菜,剩下的人吃得惯么?」
「这个嘛,毕竟我做西方菜式的功力远远不如我做华国菜的能耐。」我看了看对面的三个西联女孩,问道,「你们觉得还行么?我尽量选了一些在西联也比较常见的菜式。」
这个问题虽然名义上是对着三人问的,但是实际上主要是指向奥丽维娅,毕竟另外两人已经尝试过我做的菜了,而且反响甚佳。
哥特风美人虽然动作相当斯文,但是从吃了第一口便没有停过的动作告诉我,她也相当满意。听到我的问题后,她仔细地咀嚼了一阵,将食物咽下后,眼波异彩流转:「虽然我已经从其他人那里听过很多次了,但是你的手艺还真的不一般诶。」
我摸了摸下巴道:「这话虽然听过不少次了,但实在是听不厌,爽。」
艾莉克希丝,菲莉茜蒂,颜君泠都同时翻了翻白眼。
「这句话他也每次都会说。」
「上次我们一起吃圣诞晚餐时他确实说过同样的话。」
「我已经在三个不同的场合听到过了。算了,比假谦虚好。」
这些家伙……奥丽维娅对我调皮地笑了笑:「嘻嘻,我最好不要让我妈妈跟你见面。她要是认识了你的话,肯定会一个劲地怂恿我去追你的,你这种男生最受她欣赏了。哇,尤其是如果有机会尝你的手艺的话,那我就完了。」
「哈哈,那只能说你母亲的眼光非常好。」
艾莉克希丝和菲莉茜蒂对视了一眼,表情均是有点微妙。菲莉茜蒂说道:「我爸妈和蕾克希的父母也对凌云有着很好的印象呢,奥丽维娅,你的母亲要是对他印象好的话,我可一点也不会惊讶。」
「因为我是个品行性格俱佳的好男人啊,是最受朋友父母欢迎的那种人。」我正经地说道。
这下连谭箐都加入进来,与众女一起大笑。而我则有些无奈,这有什么好笑的。
当饭菜被扫荡干净后,菲莉茜蒂和艾莉克希丝坚持着让我休息,两人唧唧喳喳地进了厨房开始洗碗。我也没刻意坚持,只是帮谭箐把木柴添进屋子外的火炉,确保我们今晚的供暖来源不会被耗尽。
当一切被清理干净,众人也轮流洗完澡之后,已经八点多了。我因为去打坐了一个小时,恢复精神,让其他人先洗,所以洗完澡出来的时候,听到被交谈声掩盖的音乐声,发现桌上已经摆满了酒精和点心,而伙伴们正谈得兴起。
「哟,你终于出来了。好,现在咱们总算可以开始了!」菲莉茜蒂跃跃欲试地说道。
我在奥丽维娅和颜君泠中间的椅子坐下,看向桌子中央的扑克牌道:「看起来我们要准备玩游戏?」
奥丽维娅取出卡牌微笑道:「没错。菲莉茜蒂提议了Kings's,这个游戏大家都知道,而且都挺喜欢的。我简单地介绍一下我们这次玩的规则吧。」
King's,又名King's cup,「国王杯游戏」,不是东亚派对游戏里所熟知的那个听从某个玩家指令的国王游戏,而是西联一种与饮酒相关的派对游戏。
规矩也相当简单,除去大小鬼的五十二张扑克牌放在桌上,玩家们轮流选一张。每张牌都有相应的规则或者小游戏需要完成。完成不了的,自然就要喝酒了。
艾莉克希丝说道:「不过,惩罚游戏就别加入最后的『国王杯』环节了,那样太恶心了,我们换成抽到国王卡时,可以自制规则吧。」
国王杯是King's游戏的最常见的终极惩罚游戏。前三个抽到K牌的人必须往中央一只杯子倒上一点自己在喝的酒,抽到最后一张K的人则必须把杯子里的混合的饮料给喝下去,相当惨烈。虽然在场的各位都想玩得尽兴,但也没准备这么给自个儿找不痛快。
我嘟囔道:「又要喝酒是吧……」
奥丽维娅开了一罐啤酒放在我面前坏笑道:「没办法,这就是我们年轻人的玩乐方法啊。」
黑发美人将两张鬼牌抽出来后,手法娴熟地洗了两遍,然后将这叠扑克牌放到桌子中央,自己先抽了一张。
「Ace,瀑布。每个人往左看然后开始喝,你左手边的人不停下来之前,你也不能停。」说完,奥丽维娅促狭地对我眨了眨眼睛,然后举起手中的啤酒。
我无奈地与她碰了碰易拉罐,然后一边盯着左边的颜君泠,一边开始缓缓地喝啤酒。大概过了五秒后,颜君泠丝毫没有放下啤酒的意思,我只好停了下来,说道:「好吧好吧,我受够了。再来两张A牌我就要提前上床了。」
谭箐哈哈笑道:「那么,看看你的手气如何吧。」
我抽出最上面的那张牌后,翻了过来,是张红桃10。
「类别游戏!」菲莉茜蒂说道,「凌云,选一个类别,然后每人都要轮流说出一个例子。说不出来的那个人要喝酒。」
我略加思考后,说了一个比较刁难的:「十九世纪后的诗人。」
这话一出,谭箐的脸立刻拉了下来,奥丽维娅和颜君泠神色自若,艾莉克希丝和菲莉茜蒂则是陷入沉思。
颜君泠开始,她说道:「艾米莉·狄金森。」
「哎哟,与你同名啊。」艾莉克希丝笑道,这下轮到她了,「嗯,罗伯特·弗罗斯特。」
菲莉茜蒂也毫无压力地说道:「T。 S。艾略特。」
这下轮到谭箐了。她挠了挠头发,沉默了片刻后说道:「……徐志摩!」
我和颜君泠同时放声大笑,对有些疑惑的三女说道:「这是一个华国很有名的现代诗人。」
奥丽维娅笑吟吟地接过下一轮说道:「威廉·巴特勒·叶芝。」
啧,抢了我的答案。我便回以一个奥丽维娅必然会提起的名字:「埃德加·爱伦·坡。」
果然,她对我眨了眨眼睛,长长的睫毛轻轻地在颤抖,甚是漂亮。
颜君泠不假思索地道:「华尔特·惠特曼。」
艾莉克希丝则说出另一个不以英文创作的大文豪:「夏尔·波德莱尔。」
菲莉茜蒂似乎受到启发,说道:「维克多·雨果。」
再次轮到谭箐。她如坐针毡似的,对着我们的视线憋出一句:「泰戈尔。」
「珀西·雪莱」,「普希金」,「拜伦」,「嗯……兰波」,「西尔维娅·普拉斯。」如此一来,又轮到谭箐了。这次菲莉茜蒂刚说完,她便举起啤酒投降了。
「不玩了不玩了,再说我就彻底露馅了。」
大家哄笑了一阵后,颜君泠抽了一张牌:「方块J,那是……Never have iever,是吧?又是这个游戏。那我先来吧。我从没有过……同时被复数的人喜欢过。」
我抗议道:「你真的要告诉我你从来没被超过一个人喜欢过?」
颜君泠灿烂地笑道:「没错!我只是个普通的十八岁少女诶。」她在「十八岁」这三个字上咬字咬得很重,我也忽然意识到颜君泠的他我并不是她本体那个风华绝代的大美人,也许还真的从来没有被好几个人同时喜欢过。
于是除了颜君泠以外的所有人都喝了口酒。我可以察觉到,当我提起易拉罐时,艾莉克希丝、菲莉茜蒂、和奥丽维娅都隐晦地看了我一眼。
艾莉克希丝稍微想了想,说道:「我从未……犯过法。」
这个范畴也太广了吧。我仔细地回想了一下自己的过往,除了那些玄奇之极的搏斗和厮杀之外,应该没有侵犯过律法条文。不过,在大燕里我可是杀过人的,这种行为无论如何,都算得上犯法吧?这又算得了吗?毕竟是在另一个世界,另一个『我』做的事……不管怎样看,我觉得这一轮我都得喝的,所以只好抿了口酒。在我沉思的期间,颜君泠和奥丽维娅举起了酒杯。
我有些纳闷地看向奥丽维娅:「你可不像是会惹上法律麻烦的人。」
奥丽维娅抿了口啤酒说道:「我青春叛逆期的时候,比现在容易激动多了,干过一些蠢事。」
「嘿嘿,这才像个朋克女孩会做的事嘛?有意思。有什么想要分享给大家的故事么?」我追问道。
「Nope,你这是刻板印象哦。」奥丽维娅摇了摇手指笑道,「倒是你,我也想知道,有没有什么想要分享的吗?
我干咳一声道:「虽然我是个守法的好公民,但是当对手是不讲的超自然存在时,那也不能讲究太多了。」
众人理解地点了点头。
艾莉克希丝好奇地对颜君泠问道:「艾米莉,你呢?你给我的印象也不像是个会惹麻烦的人。」
颜君泠撇了撇嘴道:「这个嘛,我在高中的时候曾经和一些同龄的人因一些小事被警察带进局里训斥。还好因为我们都未成年,所以并没有留下记录。」
「你们犯了什么样的事?」
「非法侵入……」颜君泠无奈地说道,「原来我们去探索的那栋被遗弃的老宅子并不是真的被遗弃了。当屋子的主人,那个老头发现我们的时候,双方可都被吓坏了。我被我妈骂了好久。」
我们都被那个画面逗笑了。哪怕明白这应该是他我的过往,谭箐和我想象起成熟稳重的颜君泠做出这种鸡鸣狗盗的事的样子时,仍然乐得不可开交。
「好了,到我了。」菲莉茜蒂似乎早就准备好了,贼笑道,「我从未喜欢上一个不该喜欢上或者已经在谈恋爱的人。」
这个嘛……考虑到我这段时间对艾莉克希丝和奥丽维娅两人的纠结,这是不得不喝了。我叹了口气,喝了口酒,发现谭箐、艾莉克希丝、和奥丽维娅三人都同时抬起易拉罐。
谭箐首先说道:「这个没什么好说的,上次我好像说过,高中时候暗恋过一个比我大十岁的邻居。那时他已经结婚了,不过嘛,少女的心就是这么不讲道理。」
艾莉克希丝也大大方方地说道:「我也有过同样的经历,不过是高中时的一个学长。这个我上次好像也说过了。嗯……也还喜欢另外一个已经有对象的人。」
金发女子坦然的神色和看着我时的温柔眼神让我心里痒痒的,有种难以形容的小甜蜜。
轮到我时,我硬着头皮说道:「这段时间我也喜欢上了不该喜欢的人。咳咳。Next!」
周围投来的视线那当真是意味深长啊……
最后则是奥丽维娅。虽然众人的视线有些矜持与礼貌的保守,但是其中的好奇无法掩饰。艾莉克希丝对着这个潜在的「情敌」,看得尤其仔细。
「我也有对一个心有所属的男人抱有好感的经历呢,真是难搞。」黑发美人轻描淡写地说道。
我观察着奥丽维娅,却发现她泰然自若,看不出一丝一毫不自在的样子,让我有些可惜。不知道是可惜无法探知这个神秘感十足的女子的内心世界,还是可惜无法确定,女子说的那个人,是不是我。
谭箐继续接过游戏:「我从未抽过烟,或者大麻。」
没有一个人饮酒。
「啊!?一个都没有??」谭箐难以置信地环视了一圈。
「身体最重要呢,喝酒已经是个很坏的习惯了,哪怕是为了彼此的体育竞争,我和蕾克希都不能再往上添加更多的。」菲莉茜蒂如此说道。
奥丽维娅点头道:「我也是。咖啡和酒精已经够刺激了,再添多几分其他的,我的脑子无法保留它的敏锐。」
奥丽维娅顿了顿,说道:「好了,到我了,那么……我从未,我从未对在场的任何人有过性幻想。」
我日。
面对这个问题,我瞬间回想起秋季舞会,上次众人玩了Never Have I Ever之后我做过的那个春梦,而梦中的两位女主角就坐在身边。这……肯定是算得上的吧?而其余的女孩们听到这个劲爆的问题也神情各异。艾莉克希丝可爱地吐了吐舌头,与菲莉茜蒂交换了一个眼神。颜君泠和谭箐不怀好意地看向我,我则看向露出了那个熟悉的戏谑笑容的奥丽维娅,无奈地掩面。
看来这次也与上次一样,被她精准狙击了。
艾莉克希丝大方地喝了一口酒,并且对我洒脱地笑了笑,海蓝的双眼中没有半分羞涩。众人钦佩地看着这个心意和神情如此自然坦荡的女子,不约而同地转而看向我。
我挣扎了片刻后,深深地叹了口气,认输地探出手去握住了易拉罐,只觉得自己的隐私和内心世界都要被扒光了。这群八卦的女人啊……周围的伙伴们反应相当激烈:艾莉克希丝露出了一个明丽的笑容,眼中的喜悦像是柔和的烟波,菲莉茜蒂和谭箐均是大笑,谭箐几乎从椅子里掉了下去,菲莉茜蒂则是埋首于搭在桌上的双臂间,笑得眼泪都出来了。甚至连颜君泠都有些绷不住地别了过头去,肩膀在上下耸动。
喂!为什么艾莉克希丝承认了,收获的是大家的钦佩,但是我承认了,要被疯狂嘲笑?
奥丽维娅则轻轻地用手肘碰了碰我的手臂,笑容灿烂地调戏道:「好啊你,在我们面前一本正经的模样,没想到暗地里竟然是个大色胚。看来我得在你身边小心点了。」
我狠狠地瞪了她一眼,灌了口啤酒。奥丽维娅你,你给我小心点,哪天我彻底渣化了,你就是我第一个下手的对象,要把你这样,还要把你那样……
喝完这口之后,这罐啤酒竟然就已经见底了。我正考虑是不是要升起白旗,在余下的时间都只喝饮料时,奥丽维娅已经「贴心」地开了一罐新的啤酒,笑嘻嘻地推到我的面前。
「我可真是谢谢你了啊。」我无力地说道。
剩余的众人笑完之后,均是等待我说出这场游戏的最后一个场景。
我思考着自己该说什么时,忽然想到一个与我们所在的场景十分贴切的主意,忍不住有些邪恶地笑了。也许,我可以小小地报复一下这桌过于喜欢调戏我的女孩子们。
我清了清嗓子,说道:「有了。我从未……拒绝看镜子里的倒影,因为害怕身后忽然会出现不该出现的人。」
这个风格截然不同,意味阴森的Never Have I Ever引子,令在场的诸位都色变。数秒后,艾莉克希丝、菲莉茜蒂、奥丽维娅、与颜君泠都不忿地举起了杯子。
我奸笑道:「不要怪我,实在是这个场合,这个背景,太适合讲一些令人害怕的鬼故事了。」
这句话为我赢得了一轮整齐的白眼。
于是游戏便如此又继续了下去,所有人都玩得不亦乐乎,忘记了时间,甚至似乎忘记了明天即将开始的险恶任务。一直到晚上十二点时,我才不得不起身招呼大家准备睡觉。
在一切都被收拾完之后,我最后一个刷完牙,走出厕所时,艾莉克希丝站在她房间的门外,静静地看着我。她穿着米色睡衣的身形靠在门框上,被走廊暖黄的灯光拉出一道长长的影子。
「晚安,艾莉克希丝。」我走到她身旁,轻轻地拍了拍她的手臂。金发美人上前一步,剑眉微沉,艳美的脸蛋像是打了腮红一样红彤彤的。她双臂环腰地将我揽入怀中,低声说道:「明天……一定要小心。我会为你祈祷的。」
我抚摸着她的背脊,嗅着她被沾染了淡淡酒气的薰衣草味芬芳,被她温柔的存在包裹着,感到无比地安宁:「不会有事的,艾莉克希丝。我们一定会平安地回来的,我保证。」
艾莉克希丝在我的脸颊种下一个深深的吻,留下一个有些忧愁的笑容,然后抽身离去。
我并没有立刻入房睡觉,而是从走廊看向客厅,看到了窗户。
也看到了窗户外,在那圈昏黄的灯光之外,无边无际的黑暗。
第一百一十九章:深入林中
星期六早晨,我和两个队友武装到牙齿,在日出时便出发,对着极为详细的地图与GPS开始前往格伦威森林。
二月的林子并不是一片冰天雪地。恰好相反,格伦威公园似乎好几周没有下过像样的雪了,所以在明耀的阳光下,那光秃秃的树木和枯槁的土地显得尤其扎眼。这几天的气温不是特别冷,可能零下三四度的样子,而且非常地干燥。
脚下的泥土并没有那种厚实中带有些许韧性的触感,而是像散沙一样,凝不到一块儿去。
格伦威公园的林子里有许多确立已久的远足径道,长度各异。我们选取的正是一条让我们最接近公园边缘的小道。说是小道,但这条路明显人流量不多,在鲜有野草植被的冬季,要分辨出哪块地是被前人踩踏过的,哪块是久未触碰过的野地,还真不是特别容易。
罗切斯特州并没有山脉,地形也算不上尤其陡峭,但格伦威公园的野林,哪怕没有被雪覆盖,也称不上平坦易渡。尤其是我们每人都背了二十多公斤的装备,哪怕是身体状况最好的我,也走得不是很轻松。饶是如此,在第二天中午时,我们便出了格伦威公园的界限,进入到格伦威森林。
「周日下午,一点三十分,我们现在准备停下来吃顿午饭。这是我们探索格伦威保护区的第二天,已经离开了公园的范围了。一切如常。虽然树林确实安静得有点渗人,但是冬天本来就是如此,听不到什么动物的声音的。」
我对着运动相机简略地描述了一番今天的所见之后,将其关掉然后与两个伙伴生火准备吃一顿便餐。
颜君泠将白色绒线帽脱下,有些疲惫地伸了个懒腰,问道:「你还真准备把接下来的几天旅途都给录下来?」
「就算我想,我们也没那么多电池。我只带了足够拍不到三十小时的录像的电池,不过应该够了。」我采集着枯叶和树枝,摇头道。
谭箐手指对准我堆出来的小营火,添了一声「哔」的音效,树枝便自动燃烧了起来。她将背包里的面包和肉干拿了出来,分给我们,笑道:「你这身装备风格可够鲜明的。」
确实。我胸前系着运动相机,背后背着大大的露营背包,头上戴着绒线帽,身穿暖和的派克大衣,腰间却挂了一把古色古香的剑鞘,里面是我的桃木剑,看起来像个非主流的Cosplayer。还好并没有携带枪械,否则的话会更不伦不类;
颜君泠作为我们三人中唯一有枪械经验的人倒是带了一把手枪和不少子弹。
「怎么样,接下来该如何?我们已经进入目标地区了吧?」颜君泠问道。
我抽出地图与两人观看:「嗯。每过三公里我便留下了一个印记,确保我们能在回来的路上找到来路。但是看格伦威森林这个范围,加起来几百平方公里的面积,实在是太大了。不要看我们昨天一天便走了十几公里的路,那只是直线而已。要是想靠着这点脚程有效地探过整片森林的话,可能要在这里待到春暖花开。」
谭箐从领子里翻出一道黄符来:「所以得靠这寻龙符,是吧?目前还没有反应呢。」
颜君泠的精神力是我们之中修为最深最敏锐的,但是单论天赋和异能的强度,谭箐比我和颜君泠加起来都强。她的元素敏锐是一种很霸道的天赋,对火元素尤其亲近,甚至可以说是火元素亲和。而在深入的冥想,开发了自己的精神潜力和天赋之后,她的元素敏锐性扩大到不止是火元素,而是「阳」属性的元素。
虽然很模糊,但是能够在短短两个任务内将天赋进展到这个地步,已经很厉害了。
寻龙符寻找阴气踪迹靠的不是上清符录里提出的「同源呼应」之法,也就是归灵符的原理或者用聚阴符与灵漪符引发共鸣的组合技,而是用阴阳两气的相生相斥,以一点纯阳真气来放大任何与阴气触碰的相斥反应,从而发现来源。
因此我要让对阳属性元素最敏感的谭箐来佩戴寻龙符,这样她的探测范围最广,也最准确。
「那我们就在森林里绕圈子,碰运气?」谭箐问道。
我有些无奈地收起地图:「嗯……目前来说我没有更多头绪。聚阴符里蕴含的阴气是我们的底牌,不能轻易动用。所以除非能在探索森林的过程中找到什么线索,否则最多只能采取笨方法,尽量地穿插格伦威森林的内部,看看能不能接触到什么东西。要是到星期四还没找到什么东西的话,就得冒险了。」
虽然明白这是无可奈何的事,但是两位队友也对这种大海捞针的行为高兴不起来。
「要是只能这么乱逛,碰运气的话,还不如借条警犬来。」谭箐蹙了蹙眉道。
「康宁顿的警察过去两个月每周都会派好几队人进来搜寻失踪人口,要是警犬有用的话,早就找到了。唉,启程吧。」
那天晚上,我用卫星电话与在木屋里的三个女子通话了一阵。我们约定好,每天晚上吃晚饭的时候打一次电话,确认状况。两天过去了,她们倒是挺悠闲的,除了在看书,打牌之外,便是在闲聊。
不同于格伦威公园那样,每年都会有数十万游客在树林里的各条小道上翻山越岭地徒步旅行,让地图上记录的路径都对行人相当明显,很容易跟随,格伦威森林里除了几条主要的徒步旅行径道之外,剩余的几乎都是原始的野林,往什么方向看都是一片相同的景色。
这两天下来,我们看到的除了光秃的树木之外,便是带有些许灰败的棕灰色泥土。天气自然也不用说,暗沉沉的乌云密布,哪怕是白天也只是一片灰蒙蒙的,既没有阳光,也没有骤雨雪花,只有令人牙齿打颤的冷风每时每刻地都在往衣物里的缝隙钻。偶尔我们会在路上遇到一只雪兔或者狐狸,或者在天上看到几只飞鸟掠过,但这都只是小小的点缀而已。
饶是我们都不算普通人,在这片没有目的地,没有指标,没有明确道路,所有的景色都一模一样的林子里走了几天后,都有些超乎寻常的心理疲惫。
因此在第三天时,颜君泠脸上忽然闪过的喜色让我们俩都停了下来:「等等,你们听到了吗?」
我和谭箐对视了一眼,摇了摇头。
「水声……可能是一条小溪。我们快去看看!」
三天下来第一次碰到活水源,我和谭箐都精神一振,跟在颜君泠身后。哪怕有谭箐的元素魔法保证我们不需要为饮用水担心,她在如此干燥的环境要聚集足够的水分也并不容易,因此我们很是省着地用水。
果然,在颜君泠的带领下,我们很快便来到一条小溪。虽然在干燥寒冷的冬季,这条小溪干涸了不少,露出了两边的溪床,但是在最中间还是有一条直径两米多的溪流缓缓地在流淌。我打开胸前的相机,开始拍摄。
「第三天,星期一下午四点十一分。格伦威森林。这是我们三天来第一次碰到活水源,如你所见,两位伙伴都很振奋。虽然要在这种气温洗澡有点找死,但是至少可以洗把脸,补充一下饮用水。」
我将背包放下,把运动相机放在背包上继续拍摄,然后也像两个队友一样,弯下腰来洗了把脸。清澈的溪水冷得彻骨,哪怕是我运起了真气御寒也无法隔绝脸上,手上被那刻骨的寒意所带来的微微刺痛。
洗刷完之后,我们耐心地将水壶装满水然后烧开了,再补充了饮用水。做完这一切之后,才继续启程,顺着这条小溪往东北方向走。跟着溪流走,应该是最大机会碰到活人的方法。
半个小时后,五感最敏锐的颜君泠再次举起了手,示意让我们慢下来:「前面好像有什么东西?但是好像没人。」
我下意识地看了眼袖口的辟邪符,没有反应。谭箐也摇了摇头,表示寻龙符没有动静。我再次将相机打开,与队友们缓缓地接近前面颜君泠察觉到的东西。
走近几步之后,我和谭箐也看清楚那是什么了。北边大概三十米外的树木散了开来,露出一片平坦的营地。营地中间摆着几张折叠椅,一小堆篝火,和两道被扎好的深绿色帐篷。
我们小心翼翼地接近,在周围扫视了一圈,却什么都没发现。篝火早已燃尽,冷却,以我的推测,至少得有好几天没人用过了,但是具体是多久前烧的,则完全无法得知。
颜君泠对我示意,指了指帐篷然后摇了摇头。
我会意,抽出剑鞘里的桃木剑,摸出一道驱魔符,然后无声地将其贴上剑身。颜君泠则走到帐篷大概三步外,伸出手,帐篷的拉链门便隔空被往下拉开。
我往里瞟了瞟,除了一条睡袋和几件杂物之外,空荡荡的。如法炮制地检查了另一道帐篷后,也没有任何异常。
我低声对颜君泠和谭箐说道:「没有异常。这个营地的人看起来早就离开了。只是不知道为何把这些东西都留下了。」
「正常人是不会把帐篷和椅子都留下来的吧?还有,看看这里,是个背包。」谭箐沉吟道。
我们将背包打开翻了翻,却没发现什么有意思的东西:几件上衣,一本《格伦威保护区地图大全》,还有一只手电筒。
我起身环视了一圈周围的景色。一切如常。下午天虽然因为阴云笼罩,光线不算充足,但可视度也不差。营地方圆数百米,确实只有我们,和在西边五十多米外的小溪。
但是隐约地,我却有点心惊肉跳。哪怕符箓没有任何反应,我都本能地感觉到有什么不对劲。
我沉声对两人说道:「你们有没有感觉到……不安?跟前几天完全不一样的感觉?」
颜君泠缓缓地点头道:「是的……在踏入这个营地之后,我忽然有了一种危机感。之前无论森林看起来多么死寂,多么可怕,都只不过是自己吓自己的心理作用而已。但是此刻我的精神感应却告诉我,这里不安全。」
谭箐心有戚戚地点了点头。我们再搜寻了一遍,确定这个营地并没有什么其他的东西之后,才小心地离去。临行前,我特意留下一张符纸作为印记。
这个营地绝对有问题。
走远了之后,我们稍微松了口气。谭箐迫不及待地说道:「你们觉得那个营地的人现在在哪里?会不会是……已经遇害了?」
「很难说……营地里的东西看起来并不是特别老旧或者脏乱。我看这些东西被遗弃了最多一个月的样子。」颜君泠蹙眉道,「而且看起来不止是一个人,至少有两到三个,其中少说有一人是男性。」
我沉吟道:「两个月前,在菲莉茜蒂家的圣诞派对上,布拉德利警官告诉我在格伦威森林被封锁之后,又有两个人在里面失去了踪影。而从圣诞到现在,总共有四个人在这里失踪了,加上之前的五个,那就是足足九个人!这片营地看起来不像是从圣诞那么久之前留下的,更不像是正常情况下被收拾离去的样子,也许真的是灵异现象的受害者……」
我们稍作商谈之后,均是顺着小溪继续往北,神经比起之前绷紧了许多。那片营地哪怕空无一人,也并没有任何过于异常的迹象,却也让我们三人毛骨悚然。
一个多小时后,晚上七点时,夜幕已完全降临了。我与格伦威公园里的三个女子在此之前简便地通了个电话,与伙伴们吃完饭,聊了几句话后便各自准备休息了。在此前的两个晚上,我们都堆了篝火取暖,但是今晚,也许是开始有点疑神疑鬼了,我们特意挖了火坑来掩饰过于明显的光源和烟,并且约好了晚上换班守夜。
自从严格按照自己制定的训练计划练武,尤其是在练出了真气之后,我每晚睡六个小时便能精神完足,因此主动承担起每晚前半夜的值班。
无月的晚上,森林的可视度极低,尤其是当光源埋在地下时。除了我们这片小营地的方圆五米,跨越了那一小轮昏黄的光圈之外,一切都笼罩在漆黑的夜幕中。我盘膝坐在帐篷外的火坑旁,静静地聆听着树林中的动静,耳中只有柴木被火焰燃烧的细微劈啪声和呼啸的寒风。
「第三天晚上,十二点二十四分。今晚我们开始守夜,以防万一。也许是心理作用吧,前两晚尚可形容为安宁的寂静在今晚忽然变得……有些恐怖了。在切身体验之前,你是很难想象在这么广阔的一片天地里,当风静止时,能有多么安静。连我的心跳声都比火坑燃烧的声音更大。」
我轻声对架在身旁的运动相机描述着自己的感受:「我试了试相机的夜视模式,比起目不视物的情况好多了,但是用那种方式观察夜中的格伦威森林,比我现在看到的一片漆黑还吓人。」
我将相当耗费电池的夜视模式关掉后,将运动相机也关闭了,只是坐在地上闭目沉思。还有两天,再过两天要是什么都没找到的话,我们只能冒险地用聚阴符里采取到的阴气来尝试「同源呼应」的法子了。
「噼里啪啦。」不知道过了多久后,火坑里柴木爆裂的声音让我睁开眼睛,静静看着掩盖在一层树枝下,少许几簇偶尔会跃出来的橙色火焰。
我的身形被这微弱的火光照映出一团模糊的影子,像是层薄薄的暗色布料笼罩黝黑的地面上。
「啪!」
不远处忽然隐隐传来树枝折断的声音。
这违反了过去两个晚上一片死寂的声音吓了我一跳。我连忙转头试图分辨出黑暗中那声音的来源,却什么都看不到,只有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色。我闭上眼睛,聚精会神地试图再听到任何声音,却什么都没能察觉。
我想了几秒后,悄悄地将运动相机再次打开,想要从夜视模式看看能不能发现什么东西。虽然这是菲莉茜蒂订的超级豪华版运动相机,但因为是性能最平衡的型号,所以夜视的功效不是特别强。我无声地将相机对着声音的方向,眯眼盯住那小小的屏幕。
屏幕上只有勉强看得出是树木的深灰色轮廓,那惨灰的色调说不出地渗人。但除此之外,别无他物。
是错觉吗?
我从左到右地扫视了好几遍,盯着屏幕看了两分钟,却什么都发现。
我不认为那是错觉,但是有一定可能并不是什么诡异的现象,而只是单纯地恰巧有根树枝断掉了而已,是吧?
我将相机关掉,放在怀里,继续闭目养神。
几分钟后,原本有些缓下来的夜风逐步加强,刮得我脸蛋有些发疼。我揉了揉脸蛋,将围巾往上拉了点,遮住大半张脸,有些紧张的精神逐渐放松下来。
「咔嚓!」
我蓦地睁开双眼,死死地盯着营地外的树木。
这绝不是自然发生的声音。
我再次将相机的夜视模式打开,来回扫视周围的环境。屏幕上再次拍摄出空无一人的灰色林木,但是这次我毫无动摇,只是缓缓地将相机从左到右,再从右到左地扫荡,定睛看着屏幕。
如此反复地扫描,等待了快十分钟后,我稍稍往后坐了点,眯起眼睛。
这时,屏幕上闪过的事物却将我惊得差点把相机掉在地上。
一道看起来甚是像人形的轮廓不知何时在十几米外树木的边缘出现,在粗糙的灰白图像里几乎分辨不出是不是盯久了屏幕的错觉。然而,在我凝神仔细观察这个人形时,它忽然动了,往后退了几步,融入了深不见底的黑暗,彻底消失不见。
我的手颤了颤,不知不觉地摸到腰间的剑柄,心脏猛烈地在胸腔里蹦跳,「咚咚」的声响在耳中完全盖过了那尖啸的夜风。
这下我可以确定了,我们并不孤独。
在这片寂静的林子里,在黑暗中,确实有什么东西在观察着我们。
我心中升起一股深深的不安。哪怕我在营地周围布置了符箓,哪怕没有任意一道预警性的符箓被激发了,我也知道,这里并不安全。
然而,虽然在相机里看到的画面让我有些风声鹤唳,但一直到颜君泠起来换班时,都没再出现什么诡异的情况。
颜君泠走到我身旁时,吓了一跳:「怎么回事,你看起来好疲惫的样子。」
我将相机递给她说道:「别说了,这林子开始有点灵异的迹象了。你看看我几个小时前拍的录像。」
颜君泠闻言一惊,连忙接了过去开始仔细观看。几分钟后,她果然也神色凝重地抬起头:「那是……人?」
「在这地儿里,最不可能的就是人了吧?」我嘴角抽了抽,答道,「离这里最近的人口聚集地少说也在二三十公里以外,而且是必须徒步走的距离。那个人形在树林边缘,离咱们的营地不过二十米,我的五感虽然不如你敏锐,但在这个距离聚集精神也不可能察觉不到正常人的存在的。」
「既然你没叫醒我们,那看来之后没再出现什么幺蛾子?」颜君泠蹙眉道。
「嗯……接下来拜托你了,我赶紧睡几个小时,然后咱们继续出发。看看这不对的迹象是越多还是越少。如果越来越吓人的话,可能是走对路了。」
颜君泠无奈地摇了摇头:「啧,这也太恶心了,简直就像是恐怖电影里刻意找死的大学生一样。你快去睡吧,都凌晨两点了。」
我草草地睡了几个小时后,在八点半准时起床。颜君泠和谭箐已经在外面一片灰蒙蒙的晨曦中收拾东西了。看到我时,谭箐笑道:「听说昨晚闹鬼了?这是好事吧,说明我们找对方向了。」
「也许吧……反正有反应比没反应好。我只求咱们能速战速决,以我们这被位面压制的半吊子能力,遇到阴气的来源估计凶多吉少。」
再次启程后,心底里那压抑感越来越重了。不仅是我如此觉得,两个伙伴也同样感应到了那难以形容的,令人焦躁的氛围,仿佛空气中有什么无形的桎梏似的。连乐天派的谭箐都无法维持以往乐呵呵的样子,表情凝重了起来。
走在这迷宫般的树林里,一种超乎理智和精神修为,来自骨子里野兽性的直觉告诉我,这片天地并不欢迎我们。而我们深入的每一步,都是在挑衅着阴影里,泥土下的未知存在。
为了排解这份越来越重的压抑,我娴熟地将运动相机打开,开始讲解:「第四天,下午一点四十三分。按照地图上的路线,我们应该处于格伦威森林的核心地带了。按照奥丽维娅的说法,八十年代西联原住民获得了来自联邦政府对这片土地的所有权的承认之后,除了半年一次的狩猎和维护之外,是不会进入这个地带的。当然,严格来说,我们来这里是没有许可的,应该算得上是在擅闯私地。」
谭箐饶有兴趣地问道:「这里的原住民虽然拥有这么一大片森林,但是并不住在里面码?
我摇头道:「原住民也要与时俱进的,住在这么偏僻的地方太难熬了。他们都住在格伦威公园那边或者森林边缘的小村子里。而且为了保留林子原汁原味的状况,除了一些传统的活动之外,整片区域可能一年也来不了几十个人,属于货真价实的原始野林。换句话说,要是能在这里发现人烟踪迹的话,那属于反常中的反常了。」
格伦威森林的景色从一开始的新鲜到现在也变成了令人厌倦的单调。千篇一律的光秃树木,枯槁的土地,和凋零的枯叶,再加上无论何时都见不到太阳,乌云密布的低沉天空,那毫无生气的灰色色调实在是让人心情好不起来。若不是我们一直小心地跟着地图前进,可能在前天就在这一成不变的林子里迷路了。
仿佛感应到了心头上不断加重的阴霾,头顶上方的阴云色调变得阴暗许多,摇摇欲坠。不久后,我便感觉到点点滴滴的雨水扑打在脸上。我皱了皱眉头,虽然昨天开始气温上升了一些,但体感仍然没有到暖到足以下雨而不是下雪的温度。很快,铺天盖地的雨幕便让我们前行的速度放慢了数倍。
不详的兆头。
在这仿佛隔绝了整片天地的大雨中,我们也无法再闲聊下去,只是负着被雨水浸湿而沉重了许多的装备,深一脚浅一脚地在泥泞的林地中摸索。
雨一下便没有停歇的意思,反而越来越大,直到银线遮天蔽日,视野也被破碎成蛛网般,分割成无数细小的碎片。
走走停停,艰辛地在雨中前行了数个小时后,谭箐突然止住脚步,激动地叫道:「有了!有了!」
我和颜君泠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惊喜地问道:「真的!?」
她重重地点了点头,将寻龙符从外套里抽出,小心地不让它被雨水沾着,闭眼凝神:「我看看,具体在……东边!而且,离这里不远。」
我和颜君泠对视一眼,点了点头。她将一沓符箓取出,小心地符纸塞进各个口袋里。我则将相机打开,将桃木剑抽出,贴上驱魔符,与颜君泠并肩走在最前面。
「第四天下午,五点十分整。雨非常大,看不见十步之外的东西。杰西卡用寻龙符感应到什么东西了。现在我们要寻找任何不自然的现象。只要阴气的来源不是隐形的,这并不会很困难,毕竟在这片林子里,除了树木和溪水之外,任何其他的事物都会很显眼。不过,在这大雨之下,难度也被放大了。」
在谭箐的指引下,我们又往前走了小半个小时。这时,我们三人也感觉到了异常。除了狂风骤雨的呼啸与鞭挞之外,天地间似乎有某种看不见,摸不着的力量在跃动。灵觉最敏锐的颜君泠最为难受,额角见汗,呼吸加重,我也好不到哪里去,往周围观望时,雨水与灰色的林木仿佛融合在一起,难分彼此,超出身前十米之外的景物都是一片模糊。
「我们具体在找什么东西?它显然已经很近了。」颜君泠艰难地说道。
「……上清符录有记载,有些时候陵墓的风水布置出了差错,或者随着时过境迁地脉变动导致阴宅从庇护子孙的福地变成聚阴养煞的凶宅时,那凶煞之气会被锁在墓穴里,稍稍泄露出来便让周围的环境大变。居住在这种地方的人被阴气侵袭,不仅精神、身体健康耗损,体质虚弱,更会容易撞鬼。长期下来甚至可能大批地病死。除了陵墓之外,有些自然形成的凶地也有可能出现这种辐射到周围的现象。」
我苦笑道:「虽然不知道为什么符箓没有反应,但是这种能量波动,除了故事里的将军墓,王侯墓之外,我想不出还有什么地方能够产生这个等级的反应。」
「你有没有办法应付?」谭箐问道。
我摇了摇头:「堪舆是一门博大精深的学问,天文地理阵势术法尽在其中,我连皮毛都不通,只知道一些最基本的常识。我准备的手段也只是让我们有几分自保的可能而已。不过这次任务也不是解决来源,只是探查情报而已,希望不会有需要用到这个底牌的危机。」
这时那份压抑感已经重得难以忍耐了,仿佛空气都黏稠了起来。我们本就被坑洼不平的泥地与滂沱大雨拖慢了许多,但此时这份地形的困难却似乎加剧了数倍,继续前进的每一步都像是在泥沼里蹒跚一样坎坷。
颜君泠忽然停了下来,不可置信地说道:「……前面的应该就是我们要找的反常之物了吧?」
我和谭箐听了这话,连忙往颜君泠指的方向眯眼观望。再走近了二十多米后,我们俩也和颜君泠一样惊呆了。
在密集的光秃树木间,一片空地豁然展开。
而在这片空地上,哪怕透着密集的雨水,我们都看得到一栋老旧的教堂,孤零零地屹立在其间。
第一百二十章:不正常的教堂
真实与虚幻之间的界限并不总是分隔得泾渭分明的。有时候这条线会在特定的场合,特定的时间,或者在特定的人面前模糊,透露出那暧昧不明的面貌来。而行走在这条缝隙之间,许多常理中不应该,不可能发生的东西都有机会显现。这种违背世界观和常识的现象对少数的人来说新奇而惊险,但对绝大部分的普通人来说,只会令他们无比地恐惧。
而此时出现在我眼前的建筑,正是跨坐在这条界线上,让我无法不疑神疑鬼的景象。这座约莫两层楼高的教堂半是砖石半是木板建成,通体灰白色,外层白色的木板看起来经历了多年的风吹雨打,油漆剥落,褪色严重,并且染上了许多灰暗的斑点。
若是奥丽维娅在此的话,也许她能从这座教堂的样式看出什么蛛丝马迹来,然而在场的三位却没有她那么丰富的学识,我只知道这大概是某种基督教的教堂。
除了实在有些破旧之外,这座小教堂并无出奇之处。然而在这么个地方出现这么一栋建筑,便已是最反常的现象。
在它的全貌映入视野的那瞬间,我便感觉到呼啸的寒风与铺天盖地的雨水忽然安静了下来。而随着我们一步步地接近,突兀的寂静愈发明显。这片天地仿佛被隔离了出来一样,教堂的外表虽然有些雨水的痕迹,但并没有承受倾盆大雨之下湿透的样子。没有了风声,没有了雨滴的扑打声,没有了脚步声,只剩下我们三人伫立在入口十数米外的空地,低沉的喘息。
这样从怒风暴雨到一片寂然的转变怪异得令人难受。但更怪异的是,明明空气中那无形的压力强得让我的心脏都快从胸腔里蹦出来了,手中的辟邪符却只是时灵时不灵地闪烁着,而没有我想象中那般耀眼地亮起。
我们无言地站在入口等待了数分钟,平复了心情后,颜君泠首先开口道:「怎么样,进去吗?」
谭箐啧声道:「任务目标就在眼前了,肯定得进去。准备好了吗?」
「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大家小心,辟邪符的反应好像不是很灵敏,这里可能有压制符箓的力量。」
来到不起眼的棕色双扇门前,我走在最前面,颜君泠在我身后用念力将门推开。门没有丝毫阻碍地打开,露出了内里被黑暗笼罩的轮廓。
「啪。」我打开手电筒小心地踏入一个类似于门厅的空间。从这里可以看到前方不远处的中殿,中央的走道两旁立着一排排的长椅。中殿的尽头便应该是祭坛,但是仅仅在二十米外的祭坛却模模糊糊的,完全看不清楚。饶是我将手电筒直直地照向前方,那强烈的光线仿佛行走到一半便失去力量了。
从周围陈旧的环境来看,我们可能是多年来第一批进入这座教堂的来客。脚下的木地板有些腐烂,黑色的暗斑遍布,空中更是漂浮着大量的灰尘,让我不禁皱起眉头,谭箐更是毫不客气地招来一阵清风吹散那大片的浮尘和陈腐的空气。
中殿两侧的墙壁上镶嵌着又长又宽的彩色玻璃窗户,但是上面的图案色调暗淡,既不是常见的耶稣画像或者圣经故事的绘画,也不是五彩斑斓的优美图纹,而是意义不明的破碎格纹,像是一面玻璃被打碎后再泼上各种颜色的油漆那般,没有规律也没有美感,看得让人有些头晕。
谭箐来到我身旁,打开了自己的手电筒左右张望了一番。我顺着她的视线说道:「看来这里有两层楼。在我们后面是可以上到二楼的楼梯。前面是祭坛,然后应该也会有忏悔室和牧师的私人房间。然后……应该也会有地下室的吧?」
我的话语在这片音响效果堪比舞台的空间里远远地传了出去,声音从中殿另一边回荡到耳边时,有些变形了,带上了些许非人的特质。
谭箐歪头又打量了一圈,皱了皱眉,但没接话,只是跟在我身后。
颜君泠在我身旁深深地叹气道:「该死的,在这种场合如果有地下室的话,那我们肯定是逃不了,一定得下去了。这地方……让我几乎无法呼吸。」
我本能地瞅了眼袖口的辟邪符。它还是那副接触不灵的样子,每隔几秒才会稍稍亮起。这让我心中那不祥的预感持续放大。符箓的力量是我们这个团队最大的依赖之一,而若是它被压制的话,那仅有的可以安慰自己的安全感,也会被剥夺了。
「先去祭坛和忏悔室看看,然后再上楼。最后……唉,最后也得下地下室看看。速战速决,越早离开这鬼地方越好。」我迅速地做出了决定,一马当先地往前走,手电筒不住地往左右照耀。
「在哪个方向?」谭箐似乎有些迷糊地问道。
「正前方,就在最前排的凳子前啊。」我随口指示了一句后,忽然想起胸前的运动相机还在摄影呢,便加了几句低声的解释,「这座教堂哪里都不对劲。除了突然出现在这么一片原始野林里,诡异得不得了之外,周围和内里的氛围也都压抑得令人喘不过气来。这里有种非常强大的威压,还没有上升到阴煞的地步,但也不远了。」
我们缓步顺着走道来到教堂的中心之地,牧师的讲台与祭坛。祭坛后面的墙壁上挂着一个巨大的十字架,祭坛则以石料砌成,面对走道的那面石壁雕刻着图案。一般这种祭坛雕刻的图案都会是圣经里的各幕场景,但是这座祭坛如同两侧的彩色玻璃一样,画像看不出有任何形状和主题,只是一团毫无规律,令人烦躁的扭曲线条。
石台平坦的表面铺上了一面白色桌布,上面盖着一层厚厚的灰尘。这层老旧的布料已经脏得泛黄,黄到有些发黑了,以至于在右手边角落,脏黄色的桌布点缀了几团黑色的污渍,让我乍看时没有注意到不对。但是我仔细一看后,倒吸了口冷气。
在手电筒的照耀下,那黑色的污渍透出几分深红,看起来不像是污垢或墨水,而是……血液。
颜君泠轻轻地抓住我的手臂,在我耳边细声道:「如果这里的存在是想要刻意吓我们的话,那不得不说,它已经很成功了……这是邪教么?」
我拍了拍她的手,轻声说道:「不能直接把我们干死的存在才需要吓我们。这样想的话,是不是安心一些?」
「嗯……还行。」颜君泠露出一个小小的微笑。
谭箐抽出寻龙符仔细地感应了一番后,无奈地说道:「不行,这里的反应太强了,完全分辨不出到底哪里才是核心之地。」
我将桃木剑四处挥舞,试图借着桃木的灵性感应出任何奇异之处。可惜我学道法的时日太短了,百分之九十的时间和精力又都放在了符箓和炼气吐纳上面,上清符录里的诸多剑诀和术法都只有粗浅的理论了解。这把桃木剑仅是凡物,而且我也没机会和材料将其祭炼,完全只是靠桃木本身的灵性和贴上去的符纸来起作用。
我们各施手段,在祭坛边上试了几分钟后,不得不放弃了:「唉,看来只能用笨方法了。上下走一遭吧。」
我来到祭坛东边的忏悔室看了看把手。与长椅和祭坛一样,盖着厚厚的一层灰尘,久未有人进入过。两间静室一间是为忏悔者设立的,另一间则是牧师聆听的地方,中间隔了一道薄薄的木板,不是为了隔音,仅是为了遮蔽忏悔者的身份。我小心地将左边的门打开,探身进入那狭窄的空间。这里只有一张凳子,右边的木隔板上还挂了一道老旧的黑色窗帘。
我将帘幕掀到一边,瞅了一眼对面牧师占据的房间。同样空空荡荡的。
「啥也没有。」我对神色戒备的两个队友说道。
我正欲离开,已经一脚踏出门槛时,忽然从隔壁的牧师室听到一声极为轻微的咳嗽声。我猛然转头一看,隔壁的房间却依旧空无一物。
我问道:「刚才你们听到了吗?」
「听到什么?」颜君泠摇了摇头。
我眯眼道:「刚才我在隔壁的房间听到一声咳嗽声……」
两女面面相觑,均是拉着我往二楼的方向走:「走吧走吧,越早从这鬼地方离开越好。」
我们小心地走上木板有些腐烂的楼梯,耳中响起令人牙酸的嘎吱声,我甚至运用起异能减轻了我们三人的重量,生怕一个不小心便整片崩塌了。上到二楼,我们转身在入口的上方眺望一楼。止住脚步后,这栋建筑里便再无其他声响,唯有仿佛被凝固在时空中的教堂景物模糊地在阴影下显示出轮廓。谈不上狰狞,但总觉得隐约有些不对劲。
二楼的空间除了两边供给信徒坐下的座位之外,只有一间卧室和厕所。卧室似乎是牧师居住的地方,但除了一张破烂的床垫之外,空空如也,连被褥、椅子都没有。书桌上覆盖着一层有些油腻的污垢和灰尘。
「你有没有注意到?」颜君泠忽然说道,「这里的所有污渍和脏物都是污垢,灰尘之类的东西。其实像这种地方应该会有蛀虫或者蛛网,还有树藤,霉菌之类的东西。但是这里却一点那样的痕迹都没有……一点正常昆虫或者植物的存在都没有。」
「生命禁区是吧。嗯……这里显然不是自然存在的地方。」
颜君泠和谭箐去探查隔壁的厕所,我则在观察卧室。从房间的窗户可以看到教堂外的森林。我瞅了一眼时,有些愕然:「咦,怎么已经傍晚了?我们在这里呆了多久啊?」
无星亦无月的天空阴云重重,存在感本就不高的太阳快得不寻常地消失了踪迹。明明我们进来时才下午五点不到,照理来说还有一个小时左右的日光的。
是因为这里的时间被扭曲了,还是进入了不同于外界的空间么?还是我们自身的感知被干扰了?无论是哪种可能,都不是好事啊……
这时,颜君泠和谭箐也从隔壁的厕所里走了出来,脸色不佳:「什么都没有。看来是时候下地下室了。」
我们下楼再次回到祭坛附近,走过宏伟庄严但老旧的黄铜色色管风琴,来到西面一扇不起眼的木门。
颜君泠道:「根据『我』儿时的记忆,很多教堂都会有供以社交、举办活动的空间。有时候会在礼堂外的房间里,有时候会在地下室。不知道这里通往哪里。」
我试了试门把手,并没有被锁上,很轻易地便被推开了。我用手电筒照了照,里面的黑暗几成实质,手电筒的强光在五米外便大打折扣,到了大约十米外直接就被阴影吞噬了。用运动相机的夜视模式也理所当然地什么都看不清楚。
我深深地吸了口气:「来吧。」
我将一张辟邪符拍在门框上,一手握住剑柄,一手握着手电筒,走在前面。两个队友紧紧地跟在我身后,缓缓地往下走。
走了几秒后,我立刻感觉到不对。正常往地下室的楼梯都是直来直去的,而且两边都会是墙壁和栏杆。这栋教堂的规模若有正常的地下室的话,最多也应该就在十来道的台阶之下而已。然而我左右摸索时,空空荡荡地什么都没有碰到,而且隐约感觉到这绵延向下的楼梯遥无尽头。
我往左右的地板照了照手电筒,发现原本只有一米半宽的楼梯不知不觉扩大了一倍多,但是两边的墙壁却无声无息地消失了。
若一个不小心踏空了……
「不知道拍不拍得到,前往地下室的楼梯忽然扩大了许多,两侧的墙壁也消失了。建筑设计上来说,这样的设计根本完全不讲道理……但是我本来就在一个不讲道理的地方。已经走了有一分钟了吧,快一百米了,还在往下……这里到底有多深啊?」
我对相机讲解了几句后,停下脚步,小心地伸着脖子往楼梯外的深渊张望。除了深不见底的黑暗之外,再无其他。回头一看,短短几步外也是一片黑暗,什么都没有。
这时我心里已经有点打鼓了。前后一片摸黑,也不知道一直这样往下要走多久,也不知道我是不是实际上只是在同一个地方打转而已。
在黑暗中靠着极为细微的角度转变可以让人明明在同样一片空间里转圈子,却误以为自己一直在直线前进。这是几何与心理作用结合的一种手段。但除此之外,我还知道一种能达成类似效果的现象,那就是鬼打墙。虽然我身上带的数十张符箓都没有反应,但我也不能确定自己没有陷入类似于鬼打墙的陷阱里。
我思考了片刻后,拿出一张符纸贴在胸口。这是我最早开始学会制作的符箓之一:清心符,属于基础中的基础符箓,效用也仅如名字所指,助人清心凝神,镇压杂念。我不确定自己是否已经无形中中招了,若是着道了这么低级的符箓也估计没啥作用,但也聊胜于无。
清心符在我默念了咒语激发之后,果然传来一阵安神静心的凉意,让我原本被诡异的教堂和无处不在的压抑感搞得相当焦躁的心态平静了不少。
而此时,我也终于意识到有什么不对了。
队,友,呢?
「艾米莉?杰西卡?」我试探性地往后看了看,将手电筒照了过去。
身前,身后。
空无一人。
这下我开始冒冷汗了。什么时候跟丢了?我们进入这楼梯才五分钟不到吧?我甚至还记得几分钟前颜君泠偶尔会刮到我身后背包的触感。现在两个大活人竟然就没了?
我连忙拿出卫星手机,试图拨打两人的号码。不出意料地,不仅是队友联系不上,在格伦威公园的三女也打不通。
操!呼,呼,冷静,冷静。
现在有两种可能。一种是,这是这个教堂本身的诡异之处,一旦进入地下室便会被无声无息地分开。她们如我现在一样,迷迷糊糊地发现只剩自己一个人了,甚至忘了什么时候与队友走丢的。另一个则是……她们已经遭遇不测了。后者的可能性虽然让我背脊发凉,但是理智却告诉我应该概率极低。她们同我一样,被各种各样的符箓武装到牙齿,并且均是精神修为比我深厚,不可能就这么中招的。最重要的是,脑海中的超越空间信物告诉我,两个队友确实还在这个位面,算是确认了生死,但是除此之外,凶吉未卜。
而且这不知不觉中让我完全忘却了队友存在的力量,太阴险了。若不是我足够谨慎,准备得足够充足,可能一直走到地心都没有意识到不对。不过,我也没有想到清心符竟然能真的派上用场,只是象征性地画了十张平摊给了自己和两个队友。而以我目前的功力,每张最多只能维持半个小时而已。若是清心符失效后,我又中招了,那就麻烦了。
我一身上下近百张符箓,桃木剑在身侧,却浑身力气使不上用处,真的有点心慌。若我甚至意识不到问题在哪里的话,又从何破局?
想到此处,我下意识地摸了摸胸口的里袋所在之处。
不,不行,还没到那个时机。再等等看。
我再次往楼梯的两头看了一阵。往回走,还是继续前行?
我犹豫了片刻后,咬牙继续往下走。好吧,看看这个迷宫的终局在哪里。
但是在此之前,我先抽出了一根小棒子,将其对折了几下之后,它便发出莹莹的蓝光。我随便选了个方向将荧光棒丢了下去,然后紧紧地盯着它落下的方向。
那一小团蓝色的光芒降落,降落,再降落,最后彻底消失在黑暗中。
虽然没有指望这个小手段能探查出什么结果,但是还是有点失望。只能迈开步子慢慢走了。
之前我意识到不对时,感觉时间离我们开始下楼梯才过了十分钟不到。如今我感觉自己顺着这条漫长的楼梯已经走了快一个小时了,手表却卡在五点零七分,再没动过。只有半个小时效力的清心符也依旧在作用,看来比我的手表更值得信任。
「不知道走了多久,我感觉像是走了一个小时了,但是现实里应该半个小时不到……」我轻声对相机说道,「回看这段录像的时候,应该会非常枯燥吧,除了手电筒的灯之外,什么都没有了。」
终于,等到清心符也失去效用时,我按捺不住了。贴上一张新的符箓之后,我再次往两边的黑暗眺望。还是看不到任何诸如墙壁,地面,或者任何实物迹象。
我从背包里拿出一根新的荧光棒,将两张驱魔符贴了上去。唉,要是我修为再深一点,学习道法的时日再久一点,就能做出破幻符或者真视符,没必要什么事都靠驱魔辟邪这两张万金油了。
我选了右边的方向,将荧光棒掰亮,叠成一个团。然后催动真气激发了符箓,再加上异能推动,右臂拉开,狠狠地抛了出去。
荧光棒像炮弹一样射了出去,迅速地在黑暗中缩小,缩小,然后那团绿光便没入了虚无。
但是我并没有失望,反而精神一振,因为我感觉到了,荧光棒在划破空气的同时,也扰动了某种无形无质的丝弦,让这片空间的能量波动忽起波澜,甚至以我不算尤其敏锐的精神力都感应到了。
我正准备再接再厉,将水搅浑时,忽然听到什么声音,连忙停下动作仔细聆听。
那是……水声?
第一百二十一章:地底的世界
耳边的水声越来越大,直至让我分辨出,有一条规模不小的溪流就在附近。但是在这么深的地底,这是暗河?
我皱了皱眉。这不可能。
奥丽维娅在来之前为我补过功课,罗切斯特州包括整个格伦威保护区的一大半地域,地下是一层极厚的基岩。保护区地表有戴安娜湖和几条溪水,但地下是没有什么空间积水的,全是厚实的岩石。
甚至在格伦威这块地儿上存在这么深的地下室也是闻所未闻。要在如此硬实的岩层里挖出这么深的通道,不花个几年时间,上亿经费,是做不到的。但是在这种高规格的野生保护区想要进行大工程所需要满足的许可和文书简直无法想象。在我和奥丽维娅查阅的资料里,从来没有听说过有任何正式工程在格伦威森林里进行过,更别说这等规模的项目了。
不过,既然都在格伦威森林中心出现这么个完全违背常识的教堂了,那也别谈什么可能不可能的了。
这时,脚下从平整的石板楼梯变成稍微有些崎岖不平的冷硬泥地,楼梯两侧的边缘也扩开,延伸到无边无际的黑暗中。看来终于到底了。
我看了看在身后升到高空,延伸直入黑暗中,至少上公里长的楼梯,有些麻木了。像是游戏里出了漏洞,或是现实被复制粘贴了一道楼梯一样,这道在地底洞窟里绝对不应该出现的楼梯仿佛是个独立于外界的存在,在这片黑暗的地底世界里如此地不合群。
我向前走了几步,四处张望,却没有看到我抛下来的两根荧光棒。
回头看时,我又是一惊。原本就坐在几米外,直入天际的楼梯消失不见了,只剩下一片荒凉的空地。
看来唯有往前走这个选项了。
「不知道往下走了多久,根据符箓的作用,应该是大半个小时左右吧?以我步行的速度,那也走了两公里左右了,而且至少感觉上是直线下降的楼梯,而不是环形楼梯。终于来到底了,这里怎么也在地表的一公里之下,然后回头一看,楼梯也不见了。我有种预感,快要到核心地带了。」
有了清心符的帮助,一路向下的路途除了乌黑的环境有些阴森之外,并没有再出现什么让我不安的事物,我的心情也放松了一些。然而到了底之后,空中再次开始弥漫着仿佛在我胸口压着重物的无形压力,让我不得不开口为摄影的录像讲解,分散注意力。然而除了这无形的压力,更是有着某种隐藏在水声下的低语,细微得几乎难以察觉,但持续不断地在呢喃,让我无法忽视。
走了大概十多分钟后,水声越来越大,直到我手电筒的灯光照到了看似是土地的边缘。我凑上前往下一看,一条宽阔的地下河流在奔腾。一眼望去,单凭手电筒,甚至看不到另外一边的河岸。
这片地下洞窟除了手电筒之外没有丝毫光线,因此入目之处,这声势不小的流水漆黑如墨,根本看不到任何在水面之下的事物。不知深浅,也不知范围,让我有些头皮发麻。我故伎重演,取出一根荧光棒,贴上驱魔符,将其激发后,轻轻抛在水上,目送那团微弱的绿光迅速地被水流带走,然后消失在视野边缘。
这次没有感觉到任何元气波动……难道这真的是现实里格伦威森林下存在的一片地底空间?怎么可能?
这里跟在大燕位面时,太屋山下的地底洞窟不一样。青莲圣城所在的洞窟虽然隐秘,却充满了野生的活力与大自然的鬼斧神工,并且有着数不尽的阳光从地面的缝隙穿透进去,提供了不可思议的自然光。
而这个地下洞窟没有一丝一毫生命的迹象。没有动物,没有昆虫,没有植被,甚至没有太屋山下那由千奇百怪的石型造就的瑰丽景色,只有分辨不出东南西北的泥地与这条幽暗的河流。
在一个接近完全黑暗的环境待了这么久,尤其是在这种紧张的情况下,是很容易出现幻听与幻觉的。哪怕我有清心符的帮助,也开始有点疑神疑鬼了,有时在用手电筒照亮前方时会不由自主地停下脚步屏息,生怕突然看到什么不该出现的东西。
到底还要走多久?目的地到底在哪里?
当第二张清心符也被消耗尽了之后,我暂停下来,准备将符箓和手电筒的电池换一换。关掉这唯一的光源之后,便真真正正地伸手不见五指。
我借着手机的灯光将电池换好后,试探性地打开了开关。
原本空无一物的前方一张惨白的人脸忽然闪过,似乎有着鼻子和眼睛,但又形容不出容貌是什么样的,只是平静地在观察我。我浑身一激,险些将手电筒掉在地上。
等我稳住手电筒抽出桃木剑时,那人已经消失了。
惊鸿一瞥之下,那张脸的五官和相貌完全没有留下印象,唯有那没有任何表情的目光刻在脑海中,挥之不散。
我暗骂了一声,平复了心情之后,再次启程。
越多这样的怪异现象,便越接近任务目标,是吧?还是说,我在这个阴森恐怖的地底洞窟里呆了太久,已经开始出幻觉了?
虽然我们三人尽可能地轻装上阵,但也各自携带了二十多公斤的物资。哪怕吃了不少食物,我背后依然背着近二十公斤的器材和装备。走了这么久,我已经有些腰酸背痛了。
就在我准备坐下来歇息一阵时,我忽然在远方看到微弱的光亮在闪烁。
嗯!?
总算出现什么不同于之前一成不变的景色,让我精神为之一振。我擎着桃木剑,快步走近那越来越显眼也越来越众多的亮光。
这片一望无际的平原上,成千上万的银白光点映入视野,像是夜空的繁星散落在大地上,又像是置身于纯白的沙滩里,莹白的尘沙逆反重力地漂浮在空中,行走在其中便是漫步在银河里。
我屏息欣赏着这份不可思议的光景,只觉得这是平生所见过的最美丽的一幕。
虽然理智对我发出红色警告,告诫我不要接近这些未知之物,但是同时却有另一道声音告诉我,这一行所寻之物就在这无边无际的银色海洋中。在这道声音的促动下,我深深地吸了口气,走入银光所笼罩之地。
哪怕这些小小的星辰就飘扬在身旁,我细看之下却也分辨不出这些细小的光团到底是什么东西。似乎不是萤火虫,也不是孢子。甚至柔和的银光内里,看不出有任何实物的样子。它们舒缓地漂浮在空中,轨道变幻不定,闪烁的柔和光芒带动了我的心跳和精神,仿佛在就着天地间的某种无声韵律,翩翩起舞。
不知不觉中,我忘记了任务,忘记了心中的不安,忘掉了世界上所有的其他事物。甚至在大燕位面便笼罩在心头的阴霾和压抑,都在这一刻消散溶解,令我感觉到前所未有的……祥和。一种温暖得像是家中的被窝一样的幸福感从心头蔓延而出,有如游子归家,又像是夙愿终得偿那般圆满而美好,只愿自己永远不会失去这份感觉。
我不知何时流下了两行眼泪,满足而感恩地笑了,步子也轻快了不少,并且自然而然地伸出手去,隔着手套抓住一团大概有核桃大小的银光。光团在我抓住它之后,像是被吹散的蒲公英一样四处散开成一片素白的尘埃,然后消失不见。
然后,那自从下到这个地下洞窟便未曾静止,却始终被流淌的河水盖过的低语声忽然音量放大了十倍,百倍。原本只能在仔细聆听时才能捕捉到一星半点的悄语猛地爆开,化作比在森林里呼啸的寒风还要尖锐的轰炸。
我发现自己甚至可以理解一点那原本毫无意义的呓语,脑海中挤进了千千万万的强烈欲望和情感,像是巨浪般排山倒海地将我淹没。
「唔!!」
那宁静欢愉之极的心境被瞬间粉碎,我的脸庞扭曲,痛苦地弯下腰,捂脸颤抖。
这美轮美奂的银色海洋隐藏的竟然是如此致命的东西!我试图堵住耳朵,却徒劳无功,感觉鼓膜都要被被捅穿了。
不行,得离开这里!
我发现自己在不知不觉中来到了这片银色平原的中心地带,周围无处不是那美丽而危险的莹白光芒,便只能慌不择路地选定一个方向狂奔。
「咚咚!咚咚!咚咚!」
我的心跳不受控制地疯狂跳动,响得甚至不比那已在耳边成了狂吼、尖叫的磅礴声响弱上多少。无数个不同的声音在我脑中狂笑,嘶吼,喊叫,杂乱而压倒性的巨量信息几乎要让我的脑组织融化。
就在我快要被这无止境的轰炸击破理智时,我忽然发现自己回到了一片熟悉的黑暗里,周身无处不在的千万道声音也一下子安静了一些。还未来得及喘气庆幸时,我一脚踏空,猝不及防地栽入水中。
暗河的水不知有多深,但我和装备加起来有近百公斤的分量,迅速地在往下沉落,那近百公斤的分量吸了水之后在一瞬间至少翻倍加重了。刺骨寒冷的河水灌入我的口中,填入我的衣物,让我一口气没缓过来,差点便被呛死。
然而,冰冷的河水也隔绝了那令我发狂的的声音,让我立刻反应过来,试图自救。
落入低于十五度的冷水后,人的体温会迅速下降,并且很容易进入冷休克。冷休克有三个阶段:首先是打颤、肌肉抽搐、与换气过度,心率和血压会被这份刺激迅速地拔高。第一阶段之后心率和血压又会因低温而开始降低,落水者的动作和协调性会大大地迟钝。最后阶段时,呼吸和脉搏会非常薄弱,通常到了这个阶段落水者都已失去意识了。大概百分之二十的落水者在水中的第一分钟便会因冷水对身体的冲击,失去身体控制能力被淹死。
我被狠狠地灌了几口水之后,拼命地将自己划到水面,双臂不住地拍打,大口大口地喘息。过去三年深入骨髓的吐纳修行在此刻成为了救命的绳索,让我能够本能地控制住呼吸,而不让自己过度换气,虚脱。右手的手电筒已经丢失了,只有左手还死死地握着那把桃木剑。仅是这样勉强地踩水让头脱出水面,哪怕体内的真气已经急速运转了起来,也在十数秒后便让我感觉有些晕头转向了。而被这巨大的冲击刺激,进入疯狂自救模式的心脏跳得如此猛烈,以至于我的胸口传来了阵阵刺痛。
暴露在外的脸蛋几乎被冷水冻僵了,而更令我警惕的是,不住地涉水的双臂和双腿已经有些麻痹了。
不行,我得立刻找办法上岸。冷水降体温的速率比空气快上二十五倍,在这么冷的河水里待上十分钟不到便会让手脚都冻僵了,运动能力大幅度降低。十分钟之后还无法出水的话,便会面临冷休克的第三阶段和低温症的双重打击。虽然正常人体在冷水中过上半个小时后,低温症才会完全降临,但是在这期间体力和行动能力是不断地被剥夺的。尤其是在这种环境里,若是不能在半个小时内自救的话,那基本上只能等死了。
「救命啊!!!!」
我尽己所能地吸了口气,拼命地喊叫,希望两个队友就在附近。
在这目不视物的黑暗中,我有些沙哑的喊叫声远远地传了出去。然而话音刚落,我便想起了背包里的紧急信号枪。我鼓动真气,挣扎地将背后那有如岩石般沉重的背包换到身前来,然后哆哆嗦嗦地在一片漆黑中将信号枪摸了出来。
还好我预见到类似的情况,将每个袋子与准备的装备都牢牢地记住了位置,不然的话要在黑暗中从被塞得满满的背包里找到需要的东西,难度也太大了。
信号枪已经上好了弹,我将它直直地举过头,扣动扳机。
「砰!」
艳红的信号弹冉冉升起,在这重新安静下来的天地里划出一道长长的轨迹,也让我能够在这短短的数秒内看清楚自己的方位与两旁的河岸。
将信号枪塞回背包里后,我再次尝试游到岸边,看看能不能止住自己。反应过来了之后,我这才有意识地用上异能帮助自己稳定身形。可惜我的精神力不够强大,不然能够靠着异能将自己的重量大幅度减轻,同时让河水的表面张力升强到足以托起我,甚至能够直接在水面上步行的地步。此时我的异能强度只能够让我不是那么挣扎地游向河岸,并且稍稍将那死重死重的装备减轻一些。
当我终于抓到实物时,我已经有点头晕脑胀,眼冒金星了。左手握住的桃木剑徒劳地对着冷硬的泥土捅了几下后,我狠下心来,附加了异能之力,一寸寸地将木剑推入泥土中,形成了一个足够让我倚着而不必时刻划水的小栏杆。而本来就并不尤其坚韧的桃木剑被我这么大力地当成铁棍用,发出了细微的破裂声。还好菲莉茜蒂为我定制的这柄法剑选材和做工都相当精良,暂时没有大碍。
我靠着木剑缓过气之后,眯眼试图在黑暗中寻找出河岸的边缘,看看能否爬上去。然而离开了那片银色的平原,丢失了手电筒之后,我是真的一丁点儿都看不着,完全靠着信号弹发出的那短暂几秒抓住了方向游,却没能分辨出河岸到底有多高。唯一知道的是,绝对比我手臂能够着的地方还要高。
又与背包搏斗了一番后,我终于将备用手电筒找了出来,再次点亮了视野。
河岸极是陡峭,从我的位置到地表的边缘,大概有五六米的距离,而且不是那种舒缓小坡式的地形,而是像屋檐一样突出,几乎形成了一个倒钩的形状,不可能就这么爬上去。
「操他妈的!」
我在心中咒骂了一句后,开始仔细思考该如何上岸。思来想去,也似乎只有一个办法足以尝试。我将背包里的数根扎帐篷用的精钢细柱子抽出,然后将其中一根地用力地嵌入泥土中。
确认了第一根支柱足够稳固之后,我有些迟疑地看了一眼位置处于最低处的桃木剑,然后伸出手抓住钢柱,在水中踩着湿滑的河岸将上半身拉了起来。我半只脚卡在水面下被自己狠狠地踢河岸凿出来的小空档,另一只脚小心翼翼地踩在桃木剑上,全力运起异能将自己的重量减轻,然后再如法炮制地插上第二根支柱,最后是第三根。
爬到足以用手臂够着边缘的高度时,我先是将手电筒抛了上去,然后将背包解下,使出吃奶的劲,奋力将其翻过边缘。之后我借着这最后一把劲一前一后地将两只手死死地抠进地面,稳住上半身后,双腿猛然发力,将一只脚翻了上来。
如此匍匐着像个恐怖游戏里的爬虫生物那样一点点地从河岸边缘下爬上来时,已筋疲力尽,心力交瘁了。但是我却不能就这样躺着歇息,因为我在水里已待得太久了,必须立刻取暖。也因此,我并没有卸下那重得要死的装备,而是拼着老命也要将它一起带上岸来。
虽然这地底世界并没有任何寒风,但本身也有零下三四度的样子,更遑论我在近零的冷水中泡了快十五分钟,已经危险地接近低温症发作的地步了。
我哆嗦地将毛巾和睡袋取了出来,并且掏出了打火机。但是周围一片荒凉,除了泥土之外毫无他物,根本没有能让我生火取暖的东西。
「君泠!!!!!谭箐!!!!!」我再次竭力地嘶吼,这次语气带上了几分无法控制的绝望。
还是没有任何反应。
此时有些怪异地,寒冷在慢慢淡去,明明还未生火,我却开始觉得身体有些暖了起来。我有些迟钝的思绪忽然惊醒,意识到这是极其糟糕的迹象,说明低温症开始发作了。若是我感觉到浑身发烫的话,便是低温症严重到血管开始膨胀以试图使身体组织升温,从而产生的幻觉。
这时我也顾不上其他,将浑身上下湿嗒嗒,又湿又重,冰冷得发麻的衣物一件件地剥下,很快便赤身裸体地在这荒芜的平原上瑟瑟发抖。我将水分尽可能地擦干后,只来得及将内衣、裤子、与长袖上衣换上,然后再发出一记信号弹,便受不了那加剧的寒意,哆嗦着爬进了睡袋。
体内的真气在之前为了守护心脉和激发手脚已消耗了大半,我只能在睡袋里缩成一团,竭力地静心吐纳,并祈祷自己能撑到队友发现我。
而哪怕我拼尽全力地试图保持清醒,数分钟后,我脑袋昏沉地感觉自己仿佛在空中下坠,下坠,直到完全地失去了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