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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里马 / 2023/11/19 13:54 / 9104 / 245
【小说】超越游戏

千里马 / 发表于: 2023/11/20 10:03:45

第一百四十六章:陷落的城池
  接下来的数日,宋钊的话多了不少。我那天对于燕武院的长篇大论让他对我刮目相看的同时也颇为有些不服气,不断地在找我就着同样的话题换着不同的角度来讨论。若是其他方面的挑战倒也罢了,但是纸上谈兵和套理论我还从没虚过,游刃有余的应付着宋钊的问题。最后不仅是他每天请教的问题越来越多,连梁清漓也开始对这社会演化的课题起了兴趣。
  「听夫君所说,大燕出现太多高手,似乎不是什么利国利民的好事?」她在林中牵着我的手问道。
  「这两天你也听我高谈阔论的很多了,你是怎么想的呢?」我反问道。
  在前方领路的宋钊也有意无意地往这里看了一眼,关注着我们的对话。梁清漓秀眉微挑,凝眸思考了一阵后,缓缓说道:「夫君经常说,要看待一件事该从不同的方面去思考。那以奴家所见,朝廷应该不会乐意见到高手层出不穷的世面的。如夫君所说,那样只会让治理天下困难许多。」
  宋钊赞同地微微点头。梁清漓继续道:「对于平民百姓,以奴家的亲身体验解答,那想来还是弊大于利的。毕竟,有了强大的武功,行侠仗义者是少数,胡作非为才是最常见的吧。」
  我点评道:「没错,有了力量的人是会不由自主地想去用的。而操守和原则能够约束的,终究是少数人。」
  梁清漓又道:「商贾、世家都是需要武力保护的人,但武功高强的人越多,难以对付的坏人也会相应地越多。而聘用高手的价格也肯定比寻常武者高很多,但又因为坏人也武功高强,不得不如此。长久下来,生意的成本也会更昂贵。」
  宋钊停下脚步,待我们走近了点,说道:「没错。官家之所以要求所有二流与之上的高手与官府登记,便是因为到了那个层次的武者,尤其是一流武者,已经能够无视大部分来自普通人的威胁了。若是没有我等的震慑,无论是黑道还是白道的影响力都会蔓延到所有人生活中,让一切都不得不围绕武林而行。」
  梁清漓翘着手指数了数,哑然道:「那么……好像除了增加动乱的可能,天下高手遍地的情况,竟然不对任何人有利?」
  宋钊感慨道:「本朝太祖以武起家,民间武风始终未有衰减,相应的,官府的对于武林、帮派,哪怕是军部的警惕都从来未减轻过。许多人埋怨朝廷容不下小小的江湖,却不知梁姑娘所说的才是朝廷需要保持谨慎的原因啊。」
  「娘子真是越来越聪明了,确实是这样。」我亲昵地拍了拍梁清漓的手背后,转而对宋钊说道:「宋兄不介意我说几句耸人听闻的话吧?」
  「请韩兄指教。」
  「过多的武者在太平治世里,弊大于利,这我赞同。或者说,他们在特定的,需要暴力的场合里,比如对外打仗,守护家园时,才能拥有最重要的正面意义,而这份意义又能从很大程度上被武功更低但数量足够大的普通兵士弥补。」我摸了摸下巴说道,「但是还有一种场合是非常渴望拥有这种高手的。那便是当有不平之事,当个体的痛苦被群体的意志压制,无视的时候。在那种情况下,高手便是打破这种不平衡的存在。」
  宋钊皱眉思索,似乎对我的意思不是很确定。梁清漓在我身边耳濡目染了这么久却是立刻明白了:「夫君是说,侠以武犯禁,当官府不可避免地犯错时,当有无辜的人无处伸冤时,高手,不,侠客,便成为了一种必要的介入?」
  我赞许地说道:「正是如此!看来你很明白嘛。哪怕官府拥有天然的大义与这片大地上最多的资源和力量,也不可能永远不犯错。而许多时候,权力的小小任性或错误,便足以让成千上万的无辜百姓家破人亡。总会有人对这种代价有所不忿的。在我们朴实的老百姓眼里,哪怕是官老爷犯错了,也得还个公道。但在朝廷来看,哪怕确实有官员犯错了,恐怕也轮不到黔首庶民来审判,否则岂不是违反了三纲五常?」
  我看着宋钊凝重的神色,玩味地说道:「但是武者内练一口气,偏偏又拥有出了这口气的能力,这就容易起冲突了。小到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大到匹夫之怒,流血五步,天下缟素。想想,一个一流高手,如果对汴梁知府的治理十分不满的话,只要够耐心,找准机会,是不是能有相当的把握可以将他除掉?这样的高手若是谋划得当,是可以威胁到整个青州的秩序,甚至秩序本身的。这种人是潜在的动乱引子,会让朝廷除之而后快,但他们的存在本身也会成为一种震慑,成为悬在高高在上的统治者颈间的一把利剑。」
  宋钊抿唇说道:「这样岂不是会让天下乱套了?朝廷的警惕不对吗?」
  这下连梁清漓都稍稍摇了摇头。宋钊作为燕武院出身的玄蛟卫,立场终究是在大燕官府,坐在统治者那一方的。而亲身尝试了被权力碾压的梁清漓,反而能够体会到,个人武力纵然会有威胁到群体秩序的危机,但也有其可取之处。
  我微笑道:「肯定的。事实上,高手就一定会是愿意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人吗?恐怕同样成为施暴者的可能远远大于成为大侠的可能吧?神仙打架,凡人遭殃,哪怕是两者对立起来了,最终承受苦果的也只会是普通人。不过,一件事总有其好的与坏的一面,我就不评价这是好事还是坏事了。道理就在那里,如何解读是自己的事。无论你我还是什么其他人,都无法定论自己的想法一定是最正确的。」
  「韩兄说的不无道理……」
  宋钊带着纠结的神色再次回到了前方开始侦查,梁清漓则是荡了荡我们牵着的手道:「夫君这几天说的东西有很多连奴家都无法理解,更遑论宋兄了。夫君是不是有点太直白了?」
  「这种事情我想委婉,隐晦点解释,难度有点高好吧。还有,宋兄好歹也是个见多识广的玄蛟卫,你口气有点大哦。」我故意调侃道。
  梁清漓得意地说道:「还不是夫君教导有方?两年前的奴家对天下大势,个人武力的意义与价值这些听着便头脑发晕的话题,可是连想都无法想象的,如今也能像模像样地说上几句见解了。」
  越接近濮阳,我们的路程便越曲折。宋钊娴熟地捡着小路和植被茂密的地方前行,时不时会带我们绕圈子,来回折绕。也多亏他过硬的侦察能力,哪怕偶尔他会变了颜色,让我们连忙改变方向,却也始终没有碰到任何宁王军的斥候。
  而我也注意到不少这些小道有着较为明显的使用痕迹。这些都是过去这个月来从濮阳来来去去的难民们踩出来的。濮阳到汴梁之间的平原和林木这么多,宁王军的人手又有限,不可能尽数覆盖,所以其实有相当多可以利用的漏洞。而青州军部正是靠这些逃出来的难民提供的信息,摸索出这条道路来。
  第四日傍晚,我们在天际看到了不少的炊烟,并且闻到一股难以形容的,令人反胃的剧烈臭味。宋钊表示这是上千人排泄,流汗流血,再加上战场尸体开始腐烂的气味,哪怕尸体会被掩埋,这股强烈的恶臭也估计要等濮阳军民有时间出城打扫战场,将一切都清理完,再过数个月后才能慢慢消散。这股气味让从未经历过战火的我和梁清漓印象十分深刻,甚至有些过于深刻了。越城和汴梁作为大城市,虽然也不可避免地有一些异味和污秽,但下水道系统相当发达,所以没有想象中那种走在街道上都会有大量垃圾和粪便的情况。
  不过,这也意味着我们终于来到濮阳的郊野了,此时距离濮阳被攻陷已过了近半个月,宁王军应该已经顺利接管整座城池了。哪怕有些混乱,也肯定在着手于建立战乱后的治安。设想中,只要我们能混进城里,就能泯然于人群中。然而行百里路半九十,接下来才是最为困难的部分。
  「我们很近了,可能才剩下不到二十里路。趁着夜色,看看能不能一鼓作气地进城。只要能过了护城河不被人发现,那就成了。」
  宋钊带着我们小心翼翼地摸黑前进。今晚的空中悬挂着一角残月,没有一丝云霾,为我们提供的光线有限,但也有效地掩盖着我们的踪迹。
  我们在沉默中越走越近,小半个时辰后,视野边际出现了极为微弱的昏黄色光源,而耳中原本只有虫鸣的树叶被风声挠动的沙沙声响也忽然多出了稀薄的人声。
  「这是城外军帐的值夜人,」宋钊悄声说道,「城内必然已施行宵禁了,我们找个无人的角落翻过城墙。」
  国力强盛的大燕虽然名义上有宵禁制,但是执行力度并不严。像是濮阳、汴梁这样的繁华城池,更是有许多店家彻夜营业,哪怕是夜深时也有灯火通明的街道。但是像这样刚被攻陷的城市,宁王军肯定要严格执行宵禁,防火防盗防反抗。
  我们绕开了远处的火光,远离了人声的来源,终于在宋钊谨慎的探查下,彻底脱离了树林的遮掩。
  梁清漓握着我的手紧了紧,有些忐忑。我则打开灵觉,眯眼四处观察。嗯,这里确实没有军卒的存在,宋钊选了条好路。
  在田野里无声地又走了一阵子,四周的景色开始混淆成一片来。直到远处比夜幕还漆黑,仿佛是凝固在黑暗中的连绵巨影越来越接近,甚至让我下意识地有些窒息,我才惊觉这便是濮阳外城的城墙,离我们现在应该不到五里地。
  宋钊每过十几步便会左右张望,像绷紧了的弦一样,此时看到不远处的城墙也终于缓了口气,但始终开启了灵觉的我突然察觉到有些属于生人的气息在稳定地接近。
  我心中一紧,正准备开口提醒两人时,宋钊止住了脚步匆忙地传音道:「有人!」
  我和梁清漓对视了一眼,脸色凝重地点了点头,匆忙地跟在他身后改变方向,往左侧退去。
  黑暗中由远至近地传来三对脚步声。步伐稳健,落地声扎实,并不是像我们这样偷偷摸摸的行动方式……糟糕了,肯定是宁王军的军卒。
  我手心捏了把汗,不确定这个时候该怎么做。他们在我们大概四十步外的东北侧,虽然可视度相当低,但只要他们转头望向这个方向,肯定能看到我们的。
  是战还是装?我耳边再次响起宋钊传音入密的声音:「不要冲动,记住计划,我来应付他们。」
  梁清漓也传音问道:「夫君,该怎么办?」
  「听宋钊的,先不要动手。」
  我们这时停下了脚步,无言地看着那逐渐接近的三人。他们着装相似,穿着寻常士兵制式的轻便皮甲,但武器各有不同,其中两个腰挂长刀,另一个背负剑鞘,却是有几分武林中人的样子。这三人应该至少有一个是青莲力士。
  为首那负剑的男子原本面无表情,转头见到我们时勃然色变,抽剑喝道:「谁!?」
  他的两个同伴也立刻抽刀散开,将我们包围起来。
  宋钊举起双手「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说起一口流利的濮阳乡音的青州话:「大爷饶命,饶命啊!小民是本地人,听说战事安定下来了,寻亲来了,大爷饶命啊!」
  我和梁清漓没有学着宋钊那样,拜倒下来,只是站在他身后,做出一副忐忑不安的惊惧样子,偶尔会偷偷地抬头看一眼凶神恶煞的三个兵士,努力地不让本能的敌意泄漏出来。
  出乎意料的是,他们听了这话后,并没有动作,只是继续喝道:「你们三个叫什么名字?为何明知此地是战场还要回来?」
  宋钊哭丧着脸道:「小人姓姚,当初仓促之下离了濮阳,家中老父老母还在,小人安定了婆娘之后,实在是放不下心来,只好咬牙回来。」
  三人互相交换了个眼神后,问我和梁清漓道:「你们两个呢?又为何冒险来这里?」
  我挤出几分讨好的笑容,小心地答道:」小民唤作张沛,拙荆苏芮,是从顺安避难而来的,认识在濮阳的贵人,因此想来攀份关系。
  那负剑的男子龇牙恐吓道:」濮阳的贵人?如今城破了,朝廷的命官都是戴罪之身,你来这儿岂不是自寻死路?别快是跟老子撒谎吧?
  我搓了搓手,紧张地解释道:」老爷误会了,正因为打听到濮阳被王军破了,才敢前来的。咳咳,拙荆是圣派的记名弟子。
  负剑的男子看了垂首的梁清漓一眼,皱眉道:」你是圣派的人?咱们可没有记名弟子这种说法。
  左边那握刀的这时突然出声道:「袁兄,这女的可能是圣女那边的。」
  负剑的男子好像想起什么似的,神色怪异地打量着梁清漓道:「……这样么,倒也不是不可能。嗯,既然如此,你们俩,明早跟我入城,与花间派的仙子们核对。若是说了谎,哼,圣教的手段,教你生不如死。老高,包子,明日咱们带这两个去烟雨轩。」
  我正想开口求他们顺便也带宋钊进城,又将这念头压了下去。梁清漓的身份好歹在花间派那里是有备注的,万一他们谨慎到想要押送宋钊到他「父母」家,我是真的不知道能从哪里变出对老夫妇来圆谎。
  于是我们唯唯诺诺地跟在三人后,被带到一片帐篷遍地,被重兵看守的营地。这应该是宁王军安置所有灾民的聚集地,据说被检查,获得许可之后的人才能重新进城,而饶是城池被敌军占领了,也有源源不断的濮阳居民排着队等待叛军放行,重回城内。
  负剑的男子指着其中一顶帐篷说道:」喏,你们就在此住下。且不要有趁夜逃跑的念头,犯者格杀勿论。我早上带你们入城。老高,带这人随便找个地方安置,要过了审查才能放进城去。
  老高推搡着宋钊准备离开,他则出声求道:「老爷,张兄,是否能带上小人进城?」
  我嗫喏道:「对不起姚兄,咱们自身难保,实在是不敢再惹是非。」
  老高嗤笑道:「看你这怂样,仙子们可是最讨厌你这种软骨头。」
  那负剑男子警告道:「既然敢来濮阳试运气,应该也听说我圣军仁慈的名头。你若是真心来寻你父母的,那便安心呆在此处,每日有两顿杂粮粥过活,若是圣军看你身世清白,自能入城寻亲。若你别有用心,老子剑下亲自斩了的敌军也有三五个了,再斩一个也不在话下。」
  宋钊也没有再强求什么,只是与我们交换了个眼神之后,被老高带走了。袁姓男子则是唤来一个巡逻的卫兵交代了几句之后,再次恐吓了我们一番然后离开了。
  我与梁清漓顺从地进了帐篷,也没有过多地交谈,只是就着草堆睡了几个时辰,在天还未亮时便被吵醒了。袁姓男子带着那两人回来了,嚷嚷道:」快起身来!进城了!
  我和梁清漓走在三人中间,没有被绑手,也没有被封禁武功,只是一举一动都被监视着。不过倒也是,我们两人手无寸铁,也没有寻常武功高手那样精悍的气质,加上晚上完美的演技,可以说是相当有欺骗性了。
  跨过重兵镇守的石桥来到外城的城门后,负剑男子吹了口口哨,便有人从哨岗喊道:「谁?」
  「是我,袁进。」
  火光下有个人头从城墙上探了出来望了一眼:「那两人是谁?」
  「说是花间派的记名弟子,来投奔师门的。我正准备带去烟雨轩。」
  「好嘞,开门了。」
  沉重的木门被打开后,我们越过瓮城,第一次地走进了濮阳。街道上空空荡荡的,除了零星的巡夜卫兵携带的火把和油灯之外,一片黑暗。
  袁进从守着城门的那几个士兵那儿取了盏油灯。在灯火的照亮下,我终于看清楚他的容貌:络腮胡须,面皮焦黄,浓眉大眼,倒是个卖相相当威风的汉子。
  城内的情形倒是没有想象中那么糟糕,除了少数几栋有所损伤的建筑之外,街道有些杂乱但并不算特别肮脏。鳞次栉比的住宅和小楼房在数量上看起来丝毫不比汴梁少,可以想象在和平时期,白天会有多少人穿梭在这些清冷的街道中。
  在沉默中走了大概有十分钟后,我们拐了个弯进了一条被灯火点亮的街道,迥异于之前路过的安静且黑暗的区域。
  而这灯亮的源头是街中一座庞大的院落,紧闭的暗红色大门外站着两个全副武装的卫兵。
  袁进走了上去与两人说话:「喏,这两个说是跟花间派仙子们有师承关系,前来投奔的。」
  「哦?我且进去与女士们确认一下。名字叫什么?」
  「苏芮,那男的叫张沛。」
  护卫进门后,我和梁清漓有些紧张地在外等待。两道难关,第一道已经顺利通过了,就看林夏妍的准备能不能帮我们把这一关也圆了。
  数分钟后,护卫出来点头道:「赵女士让他们进来,辛苦了。」
  袁进对我们抬了抬下巴道:「好吧,你们进去跟赵仙子说清楚。要是有不实之处,她自会处置你们的。」
  「多谢袁大人。」
  我们进门后,均是被里面那豪华气派的景色震了一震。庭院是一片优美静谧的园林,两侧茂盛的花木在灯火下可见艳丽的颜色,甚至隐约闻得到阵阵幽香。斑驳的石子路越过一潭碧水与凉亭,引向了里面高大宽敞的正房。黑色的瓦片如叠叠波浪,素白的墙壁上暗红色的窗户后看得到烛火在忽闪,却是标准的大户人家豪宅。
  走过石子路后,正房的门被打开,一道慵懒的声音响起:「小白,直接带进来就是了。」
  那被唤为小白的护卫带我们进门后,恭敬地对声音的主人稍稍弯腰道:「赵女士,人我带到了。」
  「行了,退下吧。那么,你们又是谁呢?」


千里马 / 发表于: 2023/11/20 10:08:46

第一百四十七章:妖女与妖男
  我定睛一看,这「赵女士」看起来是个约莫三十岁,容貌相当美丽的女子。她亭亭玉立地站在五步外,穿着艳红色双蝶裙与宽袖淡青色罗衫,双臂抱在胸前,素白色里衣之上酥胸半露,甚是诱人。美人面如冠玉,黛眉云鬓,一对半眯的勾人圆眸饶有兴趣地在打量我和梁清漓,不知在想些什么。
  单论容貌的话,她不算我见过的最美丽的那一挂,但举手投足间似乎携带了一股勾魂摄魄的幽香,令我忽然有些心脏加速。
  毕竟是女人家的地盘,我识趣地没有回答,而是让身边的梁清漓接过话头。梁清漓行礼答道:「见过赵女士。奴家姓苏,名字单一个芮字,曾是顺安府内的一个艺伎。一年多前遇到派中的长老,林嫣然,被师父收为弟子,并嘱咐有机会的话可以寻找派中的前辈,归入师门。如今战事蔓延到青州,奴家与夫君都有意加入门下。」
  赵女士挑眉道:「哦?早不来,晚不来,偏要在我们打下濮阳之后才落叶归根,莫不是寻求我派做庇护的?」
  梁清漓平静地说道:「这个世道,又有谁不是在寻求一个依靠呢?奴家从青楼到寻常人家,从顺安到青州,已经流离够了。无论动机如何,只要真切地想要成为花间派的弟子,岂不就足够了?」
  赵女士有些动容地说道:「……确实如此。嫣然么,她确实跟我打过招呼,否则的话你也进不了这里的门。不过,来,让我试试你的功法。」
  梁清漓上前一步坦然地探出手,赵女士轻轻将三根手指搭在她手腕上,口中轻声念道:「五脏之气蕴养,只待采气凝元,贯通五行了,果然得了我派真传。咦,这份资质……荷尖碧叶么?难怪师姐会看上你。」
  她抽回手,左右观察了梁清漓一阵后,美艳的面容多了一丝亲和的笑容:「我暂时无法完全相信你,但我也不需要。别的那些门派或许还需要考验,试探你,但是我花间派,从来都是为孤苦无助的女子敞开门扉的。只要你不是别有用心,又能遵守规矩,那便可被接纳。这是你的夫君?」
  我抱拳行礼,梁清漓则答道:「是的,夫君与奴家共同修炼牝牡玄功。」
  赵女士眼光向我扫来时,尖锐得有如刀锋一样,令我背后一寒。她不置可否地说道:「我派弟子的双修伴侣,除非有掌门准许,都必须参军充入青莲力士,为圣教做事。张沛是吧?你可有异议?」
  我摇头道:「在下自然明白,也愿意为圣军大业出力。」
  「嗯,不错。那么,你先出去跟小白说明情况了,他自会将你带到青莲力士的居所。小芮,你留下在这里,我与你说说派中的门规,日出后,你们自可再会。我们会测试他的功法和资质,做好安排。」
  我和梁清漓有些依依不舍地贴面说了几句悄悄话,然后便分开了。那名为小白的护卫似乎并不是第一次见到这种情况,娴熟地带我来到数条街外的一座小院落。
  「这里便是新加入圣军的青莲力士居所。进去后找王管事,他会给你安排一个房间的。」
  「多谢白兄。不知白天在下该如何与娘子再见面?」
  「到时会有人带你来烟雨轩的。今晚你先去睡吧,注意不可在街上闲晃,否则会被卫兵押下的。」
  我进了这座小院落,被护卫领进书房与一个满脸皱纹,眼神疲惫的中年人面首。
  「名字,籍贯,背景,来由。然后让鲁丙试试功法。」王管事从书桌上抬头有些不耐烦地说道。
  我仔细地解释了「张沛」的背景故事后,王管事在纸上记了几笔,然后对门口伫立的护卫鲁丙示意。他伸出手试探了一下我的真气,感应到我身中残破的经脉,不由得惊奇地看了我一眼,然后对王管事点了点头。
  「五行自明,五气已生,只待凝元贯通。」
  王管事从一旁的木制令牌里抽出一道抛给我道:「住七号房。里面已经有两个跟你一样才入教的新人。别想着耍什么小手段,这里全是青莲力士。」
  「多谢王管事。」
  护卫一边简练地描述着府里的注意事项,一边带我穿过走廊,来到了七号房。里面虽然简陋,但也有三张床,暂时够用了。上面两个跟我一样睡眼惺忪的年轻男子坐起身来,见到我之后,均是搓了撮脸迎上来自我介绍。
  「哈……这位仁兄也是新加入圣教的么?我姓罗,单名一个威字。这位是肖山肖兄。」
  「正是,在下张沛,有礼了。」
  罗威是个白面书生,谈吐斯文,给我的印象甚好。肖山则是个孔武有力的长身汉子,浓眉大眼,下巴留了一撮漂亮的胡须,亦是卖相不错。我不得有些怀疑,花间派弟子的这些双修伴侣,莫不都是水准之上的俊男子?
  肖山是顺安人,对朝廷没有什么归属感,原先在小帮派混迹,后来宁王军攻过来时,这个小帮派内部分裂,一半助力濮阳官府守城,肖山跟随的另一半则大胆地投敌了。罗威则是青州边境的读书人,所在的小镇子被宁王军轻易地攻下后只得投降。他原本对自己的命运惊惶失措,但因为宁王军厚待读书人,反而混得不比以前差。
  两人都有共同的一点,那便是在过去的几个月里,机缘巧合下,被花间派的弟子看中,选为双修伴侣,一步升天,喜得美娇娘。不过也因此必须修习牝牡玄功,充入青莲力士之中。肖山原本就是武人,倒是如鱼得水,反而是罗威纯粹是个读书人,虽然温文尔雅的性子很令自家媳妇喜欢,习武进度却不如人意。
  那些受花间派管辖的女子,作为培育出青莲力士的牝牡玄功修习者,自身也是青莲力士的兵源,但恐怕她们并不是每一个都能真正加入门派的。这些女子没有多少选择的余地,宁王军中给她们配了谁作为双修对象,想反抗也无从反抗,反而是花间派的弟子似乎拥有相当高的自主权。
  这些细节都是我旁敲侧击地从两人打听来的。两人虽然比我早来了不少,但都是年轻人,倾诉欲极高,在我不露痕迹的搭话中,很快便露了底。
  「像咱们住的这个小院子,还有十余个处境相似的兄弟们。大家都是最低级的新兵,领最低级的薪俸,功夫和经验都是最浅显的,甚至算不上真正的青莲力士,每日都要做新兵的训练,而且还要修成玉莲诀或者武功有三流水准才能正式入军。正式的青莲力士之上还有金莲力士,听说住处好多了,尊者们更是全在内城里,住在那些高官贵族的府邸里!」罗威叹道。
  我问道:「金莲力士和尊者是什么意思?咱们还分等级的么?」
  肖山抚须解释道:「当然了。像咱们这些顶多三流的小卒子,都是最常见的青莲力士。在咱们之上的二流高手,每一个都是精英战力,被称为『金莲力士』。圣军最厉害的武者则是『尊者』,每一个都是能对上凤阁高手的一流强者,是青莲圣军的杀手锏!」
  原来还有这么个划分方式,这我倒是没听说过。尊者这称呼也有意思,凤阁高手被称之为代天而行的「行者」,宁王军则是弄出了所谓的「尊者」来代指一流高手,颇有几分依样画葫芦的感觉。哪怕是有着牝牡玄功的帮助,宁王军里一流高手也不可能多到哪里去,但是每个都是在战场上,在刺杀行动中无坚不摧的尖刀。
  而高官贵族都在内城么……我继续问道:「濮阳原来那些官员都被护法大人斩了么?」
  肖山遗憾地说道:「没有!真是可惜了,圣军实在是太仁慈了,护法大人仅仅是处决了一批带领守军,残害我军最甚的首恶。听说内城里的好多狗官都被宽待了,呸!白白死了那么多圣军的好儿郎,就是为了饶过这些腌臜货色,真是不值。」
  相对于肖山恨恨的反应,罗威则中立许多:「肖兄这就有些错怪护法大人了。实在是圣教人手奇缺,为了能够顺利消化濮阳这种大胜,不得不对朝廷官员威逼利诱。」
  肖山嘟囔道:「与其让朝廷狗官继续戴官帽,还不如让俺们小人物耍耍。」
  罗威苦笑地摇了摇头。我对两人的个人抱负没有兴趣,附和了几句后继续问道:「小弟倒是有一件事有些好奇,为何咱们青莲力士明明是成双成对,需要双修伴侣才能发挥出作用,却被分开来居住?」
  肖山咂嘴道:「好问题!当初我被家中娘子看中后,除了当初为了修习玄功筑基的那一个月,剩余的时间都不得不像如今这样分开来!说是什么花间派门规,三个月后表现良好才能挣得与派中弟子同住的资格。跟自家婆娘都不得不如此,荒唐!」
  罗威添了一句道:「听说原来花间派的门中规定是双修伴侣必须一年后,通过层层考验,才能在派内一起修行玄功。后来加入圣教之后才放宽了限定,甚至可以先修炼派内真功。」
  有意思,之前花间派的门规显然是为了避免有骗武骗色的男人钻空子制定的,但是与青莲教合作之后,一切都为扩展战争潜力服务,不得不准许了「先上车后补票」这样的情形。
  打听到了足够的情报后,我瞅着天才刚亮,便告罪一声,上床准备补个觉。不知道梁清漓那边如何,希望没有出什么差错,她在这种女儿国度过了五六年,应该不会有问题的吧?这几天没能与她双修,那如附骨之疽的慢性痛又开始发作了。
  我才刚刚入睡,便又被府里的护卫叫醒,先是去洗了个冷水澡清醒了一下,然后与院子里其余的二十来个年轻男子一起吃早饭。而饭后的第一件正事,不出意料的,便是听从王管事与我们背诵经文,讲解教义。时隔两年多后,没想到我又来上这青莲教的洗脑课了,连教义和经文都是来来去去的那么同一套。
  不过倒是有一样东西是新的,也是让我最感兴趣的,那就是宁王军起兵的理念和缘由也被加了进来。比起讲解教义时各种引用典章,故弄玄虚的神魔鬼怪之谈,宁王军理念很简单,而且很……眼熟。
  第一个是清君侧,让皇帝别瞎折腾去想打仗,专心经营大燕让大家生活过得好一点就是了。当然,皇上自然是圣明的,出兵的本意也都是好的,全是被下面的人蒙蔽了,才会黩武穷兵,所以要把奸臣都给铲除了,让宁王大爷辅助皇帝。
  第二个是均贫富,从官宦富庶之家夺回属于贫民的财富,让每一个加入圣军的人都要有田地,有饭吃。若说第一个只是为了裹层大义,拉大旗做虎皮的话,这个算是农民起义的核心吸引力,从古至今莫不如此。
  第三个则货真价实地让我有点震惊了。宁王军对于武功的态度竟然与大燕截然不同,不仅大力鼓励不同武功与修行知识的流传,更是有一个相当响亮的终极目标:人人有功练,人人当高手!我很难不怀疑这只是方便宁王军大肆扩张青莲力士规模的宣传手段而已,但是教众对于这一点的热情甚至比分田地和赚出路更高,均是打破头脑都要试图加入青莲力士,让我不得不佩服于这大胆的理念。
  说起军队起义的理念时,大家都很专心,但是讲起教义之后,学习热情便直线下降。我注意到,这里面我,罗威,和另外一个看起来有些脸色苍白的男子接受能力最强。剩余的虽然都不是我这种半路加入的人物,而是已经有了一定基础的教众,背诵起经文时都是一脸苦相,而王管事也见一副怪不怪的样子。
  如果没猜错的话,我们三个是这二十人里唯三读过书的,难怪罗威这明显的文弱书生都能被宁王军捞出来厚待,还是因为教众普遍的文化水平不够高,读书人的稀缺性太大了啊!
  上完早课之后,王管事宣布道:」好了,大家可以跟着护卫去找花间派的伴侣了。
  原本有些昏昏欲睡的众人听到这话,突然精神百倍了起来,对无奈的王管事道谢后兴致勃勃地跟着护卫出门了。比起什么圣教经书,哪怕是令人热血沸腾的军队宣传,温香软玉在怀才是年轻男人们最认的硬道理啊!
  「张兄,这里。」罗威招呼我跟着另外三人在两个带刀护卫的引领下往数百米外的烟雨轩走去。
  「罗兄的内子也在烟雨轩?」我跟上来问道。
  罗威脸上带着有些傻傻的笑容道:「正是,哈哈,她跟你的媳妇一样,也是在他处被花间派长老看重资质,收下为徒的,待会儿若有机会我为你们介绍一番。」
  进到烟雨轩后,数个莺莺燕燕的姑娘们已在正房的厅堂里等待着,见到我们进来便各找各夫去了。
  我张望了几眼后,果然看到梁清漓换了一身轻便的青色对襟短襦与淡黄色的百褶裙,长发也被绾起成漂亮的巾帼髻,犹如一朵盛开的荷花般含笑伫立。
  我迎上她问道:「早,昨晚睡得好吗?看起来你还挺精神的。」
  梁清漓轻声道:「嗯!终于能洗澡了,奴家挺满足的。」
  「我也是,虽然水有点冷,但好歹能够睡在床上,舒服。吃了早饭吗?」
  「嗯!跟赵师叔一起认识了派中的师姐之后,大家一起吃的,夫君呢?」
  「我也是跟这群同僚一起吃的,两个室友看起来都挺友善的,其中一个也来了,待会儿介绍一下……咦,人呢?」我转头看了看,发现厅室里突然没几个人了,只剩下昨天见过的赵女士和几个侍女模样的女子在一旁看着我们聊天。
  赵女士走过来,似笑非笑地说道:「看得出,小苏对你很是上心啊。你们跟老夫老妻似的,倒还真是挺般配的。其余的人都抓紧时间恩爱去了,毕竟每天见面的时间只有这三个时辰,不仅要练功,还得说些体己话呢。」
  梁清漓毫不在意地挽住我的手臂微笑道:「奴家此生做得最正确的一件事,便是对夫君出手呢。」
  赵女士仰首大笑道:「哈哈!正该如此,这才是我派弟子该有的气魄。见到喜爱的人,便要先下手为强,无论是与一人长相守,还是想尝遍天下俊男子,都切勿让那些可笑的礼教和大道理束缚了自己的心意。」
  唔,虽然赵女士说出这话的样子有点太像个女魔头了,但是道理我却挺赞同的。
  「好了,小芮,你带他回房吧。哪怕你是林师姐收的弟子,来了烟雨轩也得按照规矩来。三个月后若表现良好,自有大把时间去厮守。」
  我们告退后,梁清漓带我穿梭了这座金碧堂皇的大宅子,来到一间属于她的闺房。里面有一套简朴的红木家具与一张足有六尺宽的大床。和煦的阳光透过窗纸照进来,让我依稀有些重回聚香苑的感觉。
  我掩上门后,四处打量了几眼,说道:「是不是有点回到了顺安的样子?」
  梁清漓会意地答道:「是有那么几分意思呢。」
  我们一起上床,将蚊帐放下来后,开始说悄悄话:「夫君,咱们该如何与其他人搭上线?宋钊他不会有事吧?」
  我沉吟道:「得找个机会出门,但是先不急,你我初来乍到,哪怕有林前辈的引荐,也肯定会受到相当的关注与监视。禹仁他们也需要几天来熟悉环境,这前几天不能轻举妄动。宋钊应该已经混进来了,既然当时那三个兵士没有对他怎么样,那他肯定已经找机会进城了,说不定已经和禹仁他们碰头了。我给你的符纸没被发现吧?」
  「嗯,奴家已藏好了。还有易容,虽然禹仁大哥说除非用上特制的药水,否则无法洗下来,但奴家还是有些担心,洗脸都不敢用力。」
  我心有戚戚地说道:「我也是啊,万一前脚出门一个样,后脚进门突然变成了另一个人,那就死定了。说起来,赵女士叫什么名字啊,她看起来好象是这里的领头人?」
  「她的全名唤作赵妃彤,绰号『素手凝香』,是花间派驻在烟雨轩的主管。她在辈份上是师父的师妹,自己也是个二流高手呢。不过师叔似乎是主修云雨花露诀的那一派,比起武功上的威名,更多的似乎是……唔,艳名远传呢。」
  「素手凝香我也听说过,辈份在花间派里不小啊。」我啧声道,「名声也不稀奇,就凭她刚才的态度,肯定是那种睡遍小白脸的豪迈作风。」
  梁清漓有些纳闷地说道:「若是任何其他男子说这样的话,肯定是带有贬义的,但夫君似乎却只是有些感慨而已?」
  我一本正经地说道:「这个嘛,我这人有个优点,那就是不会双重标准,对自己一套,对别人另一套;对男人一套,对女人又一套。既然男人可以三妻四妾,那么最起码的,有条件这么做的女人,也不该被口诛笔伐的,是吧?」
  梁清漓哭笑不得地说道:「师父若在此,肯定会对你这套道理十分赞同的,但奴家总感觉夫君设想中的那样,和派内的理念,并不是同一条路的。」
  「据我观察,你师父最讨厌的是我说起大道理来一套一套的,对上谁也不虚。」
  梁清漓啐了一口道:「师父最讨厌的明明是夫君油嘴滑舌的模样吧。」
  我无奈地摊手道:「有时候,只要说的不是对方想听的话,那么试图讲道理,和满嘴烂话,对她来说,真的有什么不同的吗?」
  梁清漓伸出手来将我的外衣解开道:「好啦,奴家能理解你的想法,但……也不是不能理解师父对上像夫君这样的人时为何会那样反应。这些话且不说,咱们每天就这三个时辰在一起,还是干点正事吧。」
  我盖住她的手调笑道:「哎哟?白日宣淫?看来我确实入了妖女窝啊。」
  梁清漓翻了个白眼道:「是啦是啦,奴家垂涎夫君美色,恨不得长在夫君身上。」
  「你若是妖女的话,那我这种心甘情愿陪你入门的,恐怕也担得上一声妖男的称呼。」我若有所思地说道。
  「……快给奴家脱!」
  于是一连五天,我与梁清漓都规规矩矩地过上了青莲教力士与花间派弟子的生活。也难怪院子里的同僚们会如此期待去见花间派的媳妇,除此之外,这日子确实没啥盼头。早上参加洗脑,下午见面练功,晚上集中习武,军训,然后睡觉,每天的行程都被安排得满满的。而我们被教导的内功心法,却正是当初在太屋山下的青莲圣城所传,让所有苦工都必须学习的《玉莲诀》。能够炼成《玉莲诀》的人,可以直接跳过考核期得见圣军高层,被种下青莲力士的真气种,从此武功进展突飞猛进。
  这段功诀是为了选拔出有青莲力士资质,从而被植入真气种子的关键,能够炼成的,自然都是有资质被施术的人选。我们猜测,莲开百籽种植真气种子的秘术只有青莲教最高层的那一小撮人才掌握了,偌大青州也许只有右护法和一二个他最信任的部下识得这门秘法。期间军部也牺牲过几个间谍炼成玉莲诀,试图从而掌握青莲教高层的踪迹。但这些暗子后来都失去联络了,想来被宁王军不知如何地揪了出来。
  可惜,哪怕《玉莲诀》已被军部搞到手,却一直到现在也没能研究出到底如何实现莲开百籽的效果。
  我倒是有些好奇,烟雨轩这些花间派弟子显然都是专修牝牡玄功的,那么专修云雨花露诀的弟子又在哪里?倒也不是说学了牝牡玄功就不能兼修云雨花露诀了,不过要是这些弟子除了每天跟教中的双修伴侣你侬我依之外,还要去打野食,且不说这么脚踏数条船的行为会不会让教内人心起伏,单单是兼容两部功法便容易使根基不深的弟子碰到各种修行上的障碍。
  花间派两部派内绝学最后演化成两条截然不同的派系和道路,除了历史原因和派内的政治博弈之外,还是因为有能力两者兼修的,都是至少触碰到二流层次的弟子,而到了那个地步的武者,一开始选择的功法已经根深蒂固,总会有所偏重的。
  到了枯燥无华的第五天,我已经跟其余人一样,无比期待着每日与娘子见面的时间段了。就连每日的团队契约群聊被激活时,除了例行问问谭箐什么时候能启程来濮阳之外,更多都是为了让我排解无聊。
  在我开始担心我们这些新加入的青莲力士真就只能按部就班地双修习武,也许需要我铤而走险找机会时,情况终于如我期盼的那样,起了变化。
  这天下午,在我们来到烟雨轩后,迎接我们的不只是各自的伴侣,还有数个陌生的美丽女子。其中一个为首的正在与秀眉微蹙的赵妃彤低声交谈,看到我们进来之后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
  「你们几个,今天有个新的任务。你,还有你,读过几年书是吧?跟我们走。这两人在派内的双修伴侣也一起来。」
  被选中的人俨然是罗威和我。我们面面相觑,罗威有些不知所措,我则是竭力在隐藏自己的庆幸。
  机会总算来了。


千里马 / 发表于: 2023/11/20 10:19:49

第一百四十八章:筹谋
  其余的青莲力士都离开了之后,只剩下罗威与他的伴侣,一个姓陆的女子,还有我和梁清漓面对这几个目光中带有审视的花间派女子。
  为首的那个女子头戴金丝冠,乌黑的长发结了个漂亮的花冠髻,雪肤红唇,撩人的双眸眼角稍稍往上勾起,让她深色的双瞳看起来总是含着三分笑意,甚是妩媚。
  我开口问道:「不知这位女士所说的任务会是什么样的?」
  「你可以叫我阮总管。圣军攻下濮阳之后,文官需要处理的文书堆得跟山一样,需要你们帮忙。除此之外,有不少本地官员都投降了。护法大人希望能够尽可能顺畅地让这些人都继续任职,但也不可就此信任他们。因此也需要一些圣教的读书人来核对文书,确认他们没在玩什么小手段。呵呵,赵总管会特意准许你们离开。」
  赵妃彤皱了皱眉道:「别叫我总管,你知道我不喜欢这称呼。」
  「好吧,赵长老。」阮总管轻笑一声,继续说道,「罗威是青州通过县试的童生,虽然不是举人,但也够用了。至于张沛嘛,听说你在早课里的表现不错?」
  我陪笑道:「在下读过几年书,虽然没有考过功名,但相信也能胜任阮总管颁布的任务。」
  阮总管不置可否地说道:「也行。好了,你们几个跟我一起来。要是表现够好,提前将你们提拨成正式的青莲力士,或者在濮阳就任吏职,亦有可能。如此这般,才不负派中姐妹们将前程系在你们身上的托付。」
  我们出了烟雨轩,外面等着几个跟我们一样被拉来做临时工的男子,往内城前进。这几个花间派的女子显得相当放松,有说有笑的,并不在意我和梁清漓四处乱看的样子。濮阳的内城城墙足有三丈高,比外城的城墙高了一倍有余,虽然在白天城门大开,但门后驻扎着一队军士,虎视眈眈地监视着进出的人们。
  入了被严密防守的城门,我打起十分精神来留意进城的路线与内城里的景象。如今宁王军已入驻了大半个月,接管这座城市之后似乎并没有引起太大骚乱,因此白天时虽然仍然人烟不多,但也有不少居民在街道上行走,也有许多店面看起来已开门营业。若不是路人一旦看到我们这行人便匆忙地避开的话,我甚至会有种错觉,这并不是一座才刚刚陷于叛军的城池,而只是再寻常不过的闹市街头而已。
  无论如何,太阳都会照常升起么。
  按照计划,唐禹仁他们应该还在外城与濮阳的军部奸细接头,然后才会开始潜入内城联络本地有可能与朝廷策应的重要人物,现在反而是我们俩先一步地进来了。
  话说,宁王军果然缺人啊,连我和罗威这两个小卒子都要利用起来。也是,拿下了整个顺安和半个镇南,就已经够他们管的,何况现在还多了小半个青州和冀州,加起来也有将近大燕四分之一的人口了。若是目标只是对峙发育的话,还不至于这么紧张,但按照他们目前的趋势,明显是想趁着朝廷还没能调动全部力量来应付内乱,还需要分心抵御胡族进攻时,将领地里的战争潜力都给压榨出来尽可能地再下城池。
  毕竟,最好的机会就这么一次。哪怕有着青莲力士的大军,要是不能持续地输出让大燕这庞然大物应付不来的二流、三流高手的话,恐怕宁王军也是输多胜少。
  然而组织,培育青莲力士,保障后勤,让军队壮大并且保持战斗力,都是需要海量资源和人力的事项。单单是想象统筹这些事务的压力,便让我头皮发麻,相信宁王军的高层也在为此烦恼。除了收编投降的朝廷官吏之外,只能从内部提拨有有一艺之长的人了。
  说起来搞笑。大燕立国百年,武风浓烈,但官僚制度反而愈发繁琐冗杂,特别是兼顾了武林的存在之后,各种虚虚实实的官职都被需要被用上,更有更多的新职位被发明出来。像宁王军这种不只是想干一笔大的,而是想取代当今朝廷的势力,为了接手攻占下来的土地和资源,不得不硬着头皮去对付这种官僚制度自然而然产生的巨量麻烦。
  我们被带入一栋不起眼的宅子,里面尽是在翻阅文书,核对账本的人。我感觉到有些不对了:怎么离开越城,离开了龙头帮,兜兜转转,搞了半天,还是回到潜伏敌境,审查文件的工作来了?莫非这就是我在大燕的使命?
  阮总管拍了拍掌对我们说道:「好了,刘主事会派给你们工作的,傍晚时我会再回来带你们走。至于花间派的弟子辈,跟我来。你们的任务可一点也不比这些文吏的轻。」
  我与梁清漓点点头之后,便目送她们离开。
  刘主事他目送花间派弟子离开后,严肃地说道:「阮总管应该已经对你们说明情况了。无论巨细,只要能将这些文书归纳好,便是为圣教做出了贡献。若是能在其中发现什么对战事有帮助的情报,更是重重有赏!比起在战场上抛头流血,这里才是你们读书人真正能够发挥作用的地方。」
  听了这个有些肥胖的中年文士吩咐完之后,我与罗威坐到同一张桌子旁,开始工作。
  看得出来,宁王军对付这些文书工作的管理方式相当粗略。或者说,工作量太大了,根本没法去仔细划分,只是大概分成田地,税收,户籍,俸饷,公务等类别,然后自己挑一部分整理好,总结出里面的信息,就行了。
  这种没有多少技术含量的工作,罗威和我都做得很轻松,但也确实枯燥且繁琐,罗威很快便苦着脸开始咬指头,打小差了。
  我看到被标记为「俸饷」的那一堆文书时,眼前一亮。真是来得全不费功夫啊。我不客气地将濮阳俸饷的文书都拉了过来,仔细翻看。
  让我想想,我们这次进城准备联络的对象有哪几个来着?
  首先看军官。若能搞点内应外合的动作的话,或者有谁见过右护法的踪迹,那是最好的。可惜,这些人基本上指望不了了,除了主动反叛的,几乎都被押进了大牢。受到了相对宽松对待的尽是文官。饶是如此,我还是记下了几个也许用得上的名字。钱飞鹰,江魁,唐正道,都是唐禹仁提过的关键人物。
  知州陈沐恩是不用指望了,虽然没被右护法斩了,但用脚趾头想都知道肯定全家被监禁起来,除非愿意全面配合否则小命可能都保不了。戴家和李家跟薛府关系不错,戴仁是濮阳监察官,地位相当尊贵,但是实权不大。不过这个职位信息肯定灵通,说不定也知道不少隐秘。
  李如风则是正五品的濮阳仓部郎中,整座城池的仓部主事人,官职只比梁家的大仇人严觅稍逊一筹。而且他是燕京李家的旁支,浪里挑花李天麟便是他的同辈堂弟,因此就算城陷后不得不虚与委蛇,如果真的投敌了,也会是对李家声望极为沉重的打击,所以至少能指望一下他对朝廷的忠诚。若是能争取到这么一号人物的暗中配合,也许会有意想不到的效果。反之亦然,对于宁王军来说,若能将这么重要的人策反,那便能相当顺利地接收整个濮阳的后勤体系。
  嗯,威逼利诱,软硬兼施,宁王军方肯定正在对李如风施压。大半个月过去了,说不定他已经从了。不过没关系,只要他心向朝廷,哪怕是两边下注都可以,我们也能借此玩玩无间道。
  我将李如风的地址记下,继续翻看其余的仓部官员信息。王耀,严林山,鲍剑诚,这几个是李如风部下的官员,也许派得上用场,也将他们的居所和信息给记了下来。
  嗯?这个名字,好像有些眼熟?是从哪里见到了?
  做完这一切,中间还穿插着不少正经干活的片段,很快便到了傍晚,我们也在这大宅子里干了有三个时辰了。阮总管果然准时地带着花间派弟子们回来,然后将我们送回了烟雨轩。
  「明天开始你们早课就不用上了,直接来烟雨轩报道,然后再进内城继续工作。」阮总管吩咐了几句后,干脆地离开了。
  我只来得及跟梁清漓稍稍说了几句话便被带回寄宿的院子。罗威回房后哀叹道:「这下可好了,这份文书工作虽然不难,但也太枯燥了。回来还得练武,真是倒霉。」
  我安慰道:「是枯燥,但也是个机遇。说不定你我工作态度良好,能直接被圣教的上层看中,提拨成文吏呢。」
  「也是,我实在不是上阵打杀的那块料。」
  晚上在床上思考着今天整理文书时查阅的资料,我不由自主地打开了团队契约中,今天尚未激活的群聊,发了条信息。
  「谭箐,什么时候搞定他我那边的情况跟我会合啊?我又掉进潜伏的陷阱,暂时脱身不了了。」
  等了一阵后,谭箐回复道:「明天就能启程,总算是找到方法对付这边的父母了。」
  「什么方法?」
  「离家出走。」
  我无语地说道:「喂,真的没问题么?」
  「放心啦,降临了大半个月了,我已经搞清楚这边的情况了。明天开一下位置共享就行了。」
  「唉,那好,别出事了啊,路上小心点。这是你到了濮阳之后需要做的事……」
  很好很好,谭箐总算可以抽身来帮我了。只要我们能尽快地把这次的潜伏任务完成,就能开始筹谋如何去寻找那份记载了仙界绝学的承载物了。
  下一天,我们一早吃完饭后便被带到了烟雨轩。我跟在梁清漓身后进了她的房间掩上门,好奇地问道:「昨天你们去干啥了?」
  梁清漓屈腿坐在我身旁抚着发丝说道:「阮总管带咱们去……检查降军和官员,看看有没有资质过人的男女,可以吸收入派或者充入青莲力士的。筛选完这些人之后,才会开招集普通的居民。」
  「这种工作为啥会派花间派的弟子去?哦,明白了,为了检查牝牡玄功的色相资质是吧?倒也有道理。等待,你是说,去见降军和官员是吧?」我突然意识到关键,追问道。
  梁清漓点头道:「嗯,夫君莫非是想借机行事?」
  我笑道:「正是。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来的全不费功夫。也许咱们这次任务的突破口已经送上门来了。昨天你们去见了哪几家人?」
  梁清漓仔细地将白天她们去过的地方,见过的人都重述了一遍。我皱眉思考了一阵后,摇头道:「这里面我们有可能接触的,都无济于事。而且看起来,都是已经明确对王军表示忠心,立下投名状的人。也是,只有这种投诚了的人才有可能接触到机会加入宁王军,不然哪怕队伍变大了,也只是良莠不齐。不过还是得继续留意降军里有没有值得关注的人可以争取一下。」
  梁清漓将我拉到身后,舒服地靠在我怀里,稍稍抬头看向我问道:「右护法那神秘的双修对象呢?咱们该如何将她找出来?会有这么一个人吗?」
  我看着自己与她十指交叉的右手,皱眉道:「这个也很难说。若是能旁敲侧击地从花间派里的总管打探出一星半点的信息的话,是最可靠的。若不然,只能从衣食住行这些细节试图找出蛛丝马迹了。」
  「右护法这样的人,对着性命相关的双修,必然不会接受随便什么样的伴侣的。事实上,我觉得他肯定不会愿意跟花间派的人双修,因为那毕竟不是青莲教的自己人。不过以他堂堂一流高手的功力,除了花间派也没有其他地方能够配上与他境界接近的双修伴侣了。而哪怕是花间派,也肯定只有几个这种级别的人物。」
  右护法曾经用过黄溪,赵毅等名字,但是就连玄蛟卫都不清楚他原来究竟是谁,只知道二十多年前,青莲教内提拔了三个无名之辈作为香主。其中一人在数年后便死了,但是剩余的两个在多年后,双双晋身一流之境,分别成为了教中的左右两护法。虽然右护法并未以勇武著称,而是以城府深重,高瞻远瞩的教主之下实权第一人扬名,但每一个一流高手都是站在这个世界巅峰的人,这些年来死在他手下的二流高手没有十个也有八个。
  这种等级的高手,哪怕有牝牡玄功这种超乎想象的功法,也很难在短时间内继续精进。
  数个月前唐禹仁说过,花间派整个派里也就八个二流高手,两个一流高手。在尚没有被宁王军粉碎常理的过去,这已经是深厚之极的底蕴了。然而这是玄蛟卫未发现花间派与青莲教合作时的情报。加上这层考量,哪怕一流高手未有增加,二流高手肯定也已经多了几个。
  我继续分析道:「像赵妃彤,素手凝香的名号连我也有所耳闻。但是阮总管显然也是个不比她差多少的人物,却未曾听说花间派的八个二流高手里有这么一号人物,定然是最近才跻身高层的人。嗯,这么说,若我是右护法这种成名已久,纵横江湖近二十年的老牌高手,肯定不会愿意跟阮总管这种刚刚挤进高手阶层的人双修。无论是自矜身份,还是出于底蕴的实际考虑,都会想要跟那些功力更深厚的派中长老双修。这么说,还是兜转回那原来的八个二流高手和两个一流高手。」
  「当然,一切都是猜测。说不定右护法就是喜欢嫩的呢。反正得拜托你想办法打探一下,看看派中的二流和以上的高手,明面上已经有了双修伴侣的都有哪几个,在濮阳的又有哪几个。掌握了这些信息之后,也许就能发现我们在寻找的人。」
  梁清漓笑道:「明明夫君说起来时,一切都那么顺理成章,但奴家自己想要思考可能时,却毫无头绪呢。」
  「多思考,多用脑,这是可以锻炼出来的能力,何况,这也算不上什么高明的推理。接下来我也想考考你,有哪几个可以直接排除掉的人不用考虑?」
  梁清漓似乎早就料到我会这么说,垂首沉思了片刻后,答道:「像赵女士这样的派中高层肯定可以排除掉,她每天为了管理城里的花间派弟子忙得不得了,绝对没机会去与右护法同住同出。据奴家所知,像烟雨轩这样的院落,在濮阳还有五个,总共有六十多个如奴家这般辈份尚浅的弟子与相应的双修伴侣正在被门派考察,也均是被赵女士管辖。」
  我惊讶地说道:「这么多,这才是濮阳而已。如果每个聚集地都有如赵妃彤这样的高手,那单是此地便有六个二流高手……不可能每个院落都能分有二流高手管理的吧?」
  梁清漓摇头道:「这便不知了。烟雨轩这里均是被门派看好的苗子,或者双修伴侣尤其有潜力的弟子,才是赵女士最长待的院落。不过,夫君可别以为这是因为城里人手不足的原因。奴家听阮总管说,这次右护法带了上百个二流高手攻打青州。若不是花间派不愿假手他人,那确实会是每个院落都能有二流高手坐镇。」
  「我去,嚣张啊。这才是攻打青州的人马而已,冀州战事更吃紧,说不定带了一百多个百二流高手。再加上镇守顺安和镇南的……宁王军怎么也得有三、四百二流高手了吧?禹仁告诉我,朝廷有记录的二流高手,官方和民间加起来的,才八百出头而已!」
  梁清漓有些担忧地说道:「咱们……真的能改变青州的战局么?」
  我拍了拍她的手背道:「一定可以的。要是能在这里干掉右护法重夺濮阳,就会狠狠地挫败宁王军一把。他们扩张的脚步一旦慢了下来,便有危险了。我来想办法跟禹仁他们联络上,你专心刺探情报就行了,但是别表现得太刻意了,宁愿稳妥一点也不要冒险。」
  「奴家晓得。」
  修炼了一番之后,我与梁清漓分开,她跟着阮总管继续去检查濮阳适合吸收入教的人选,我则来到内城继续进行繁重的文书工作。
  最迟后天,谭箐就该到濮阳了。到时候,能用上诸多魔法的她,轻而易举地便能够摸进城来。只要她能跟禹仁他们搭上线,那就能开始行动了。
  我看着眼前堆成山的小册子,皱了皱眉。今天就没有多少可用的线索了,啃下一堆难以确认意义的财政资料之后,并没有获得什么在我认知中有价值的情报。
  我伸了个懒腰,对神色有些呆滞的罗威说道:「罗兄,快到时候了。」
  他猛地回过神来,摇了摇头悄声说道:「张兄,我是真受不了啊。当初在卢安能咬牙苦读考取功名便是为了有朝一日能不用做这种工作。谁知加入了青莲教后还得安排这种苦差事,唉,教里把我们读书人当什么了?」
  他表情有些愤愤然。我只得安慰道:「就当这跟卢安寒窗苦读那时一样,熬过这一阵就行了。」
  罗威唉声叹气地继续埋首抄写,让我暗自摇头。看这罗兄脑袋比较活络,说起话来也有条有理的,面对这样枯燥但简单的工作竟然才第二天就支撑不住的样子,还是缺乏社会的毒打啊。
  终于结束了这天的诸多事务之后,我躺在床上打开了团队契约的群聊:「谭箐,还在路上吗?」
  「嗯。目测明天,最迟后天早上便能到。这路可真不好走,有种回到乡下的感觉。」
  「相对于现代,整个大燕都是这种感觉吧……你的魔法在这个位面还有几成效果?」
  「巅峰水平的四成左右,还行吧,比在西联时强多了,不过凝聚元素和正面杀伤的法术相对之下效力下降得更多。明天开一下位置分享,我得确认一下方向。」
  我不禁点头,以谭箐的火力输出和她已学会的那一长串的法术,有四成功力已经极为强劲了。就算正面攻伐的能力大打折扣,单靠辅助和控场法术,她都是我们团队里的杀手锏。
  这时颜君泠也插进来说了几句。她的情况倒是没啥变化,只是尽力在建宁接触到更高层次的宁王军圈子,试图打探情报。我们又聊了一阵谭箐到了濮阳之后需要注意的事项之后,便断开联系准备睡觉了。
  来到濮阳的第七天早晨,我来到烟雨轩与梁清漓会合时,却感觉到隐约的不对。她虽然神色自如,见到我时露出了淡淡的笑容,我却敏锐地察觉到她情绪十分低落,温润的杏眸无神地往四周漫游,心不在焉。
  进了房间坐下之后,我担心地问道:「发生什么事了?你看起来忧心忡忡的样子。」
  梁清漓咬了咬嘴唇,露出一丝苦涩的笑容,斟酌了数秒后轻声说道:「夫君能助奴家……杀一个人吗?」


千里马 / 发表于: 2023/11/20 10:21:00

第一百四十九章:旧恨
  我被这问题震得头脑发昏,口瞪目呆地看着她有些苍白的面容,收拾了一下心情后来到梁清漓面前肃穆地说道:「……等等,从头开始,告诉我发生什么事了。」
  梁清漓涩声说道:「昨日与夫君分别之后,阮总管带着众人继续去检查受到青莲教初步认可,可以接纳入教成为青莲力士的人选。因为战事紧张,后勤十分重要,漕部、仓部的运转都非常重要,也因此有不少顺势投诚的这两部官员都受到格外宽厚的待遇。」
  「而昨日我们在内城去见的其中一家人,便是仓部的户曹,虽然官位不高,但手中的实权不小,阮总管也吩咐一定要将此人笼络,让他为宁王军尽心效力。进去之后,奴家发现原来这人……便是当年家父入狱后,来到梁家欲要侮辱奴家的人。」
  我震惊地问道:「什么!?他叫什么名字?」
  梁清漓咬牙切齿,一字一句地说道:「他姓严,名林山。」
  严林山?姓严?这么说,还真的是严觅的族人?真是意想不到的重逢啊。而且总觉得这名字并不是第一次碰到。等等,昨天我见到的仓部官员信息里,便正有严林山这个名字!
  梁清漓自顾自地继续道:「当年他所说的,做大官的堂兄,想必就是严觅了。夫君说得对,果然是官大一级压死人啊。就连严林山这种不知廉耻的贼人也能在城池陷落后受到礼遇。」
  我没有出声,只是轻轻将她拥入怀中。她顺从地抱住我的腰,埋首于我的颈前深深地吸了口气,然后轻声道:「其实奴家并不是真的想叫夫君去杀了他,但……并不是因为奴家不想杀他。」
  我抚着她的秀发柔声道:「就算不杀也不能放过他,找个机会抓起来打断他十几根骨头。不为天地良心,就是为了出你心头这口恶气。」
  「嗯……」
  梁清漓在我怀里安静地待了足有一刻钟后,才坐起身来认真地说道:「夫君,奴家明白你是个骨子里非常遵守规矩,心地善良的人……就跟爹爹一样。奴家自从梁家覆灭之后,便不再以为这种善良是好的,而是向往豪侠高手那种为所欲为,快意恩仇的作风,期望着有朝一日,自己也能那样,靠拳头讨回个公道。但奴家遇到夫君之后才发现,自己始终无法,也并不想成为那样的人。奴家爱上的,也是一个心中对世间报以善意与温柔的男子。」
  她哀伤地笑道:「其实看到严林山的那刹那,哪怕往日的仇恨涌上了心头,心上跃出的第一个念头便是要当场杀了他。然而真正动念后,想要让自己下手去报仇时,却无法动弹,只是跟个牵线木偶似的唯唯诺诺地跟在阮总管身后。奴家不想当好人,却好像也当不了恶人,哪怕学了一身武功,也只落得一个软弱怯懦,无用可笑的境地。」
  面对伴侣深入骨髓的自我怀疑,我非常小心地挑选着自己的用词,努力开解道:「不,这不是软弱。如果仅仅是缺乏胆魄,无法下手的话,你不会如此冷静,更不会如此清醒。我觉得你在迷茫。因为有些东西你做了,沾染了,便再也无法回到之前的模样。要亲手取一条人命,哪怕对方是个残害无辜的恶人,也绝非易事。我认识你这么久,难道还不明白你是什么样的人么?这不是因为你没有足够决断,而是你有一颗善良的,懂得道理与原则的心,在约束你。」
  「而善良,绝不是软弱。」
  梁清漓有些动容。她拿起我的手,双掌将其合在中间,轻声道:「奴家没有夫君说的这么好。夫君一向都是看到了奴家好的一面,但像现在这样软弱反复的样子,才是奴家的真面目呢。奴家在回来的路上,不住地煎熬,最终所有的苦恼和愤恨只化作一个念头:想要夫君来为奴家下个决定。比起为自己,为梁家做个决断,奴家还是想要依赖夫君。」
  她自嘲地说道:「但这么做,不只是对不住父母家人的在天之灵,也又辜负了夫君一片苦心。」
  听了这话,虽然在这个场合微笑,并不是很适合,但我还是忍不住笑了,笑得很开心。身前的这个女子,实在是太可爱了,而她的信任,也实在是毫无保留。
  「唔,夫君怎么笑了?」梁清漓显然也明白我并不是个会不合时宜地笑她的人,好奇地问道。
  我说道:「娘子,我跟你说过吧,思想上的改变是最困难,也是最珍贵的。可以一朝顿悟,也可以一生本性难移。有些道理说得再多,听不进去,不愿意考虑,就是起不了作用。而且就算是明白了,接受了,也要去付诸实行,才能将它真正变成自己的东西。这一点,从古至今,难倒了世间多少的人啊!」
  「我这段时间来着力于引导你和小玉,最看重的不是要你全盘接受我教导的知识,我说好的你就觉得是好的,说是坏的你就认为是坏的。我最希望你们能够达成的,是经过自己的观察,思考,实践,与迷惘后,得出来的答案。哪怕它与我的不同,哪怕它也许是错误的,那也是一个有意义的过程。因为比起正确的答案,能够靠自己的头脑和思想去一步步地修正,去寻找更好答案的思维,才是真正有意义的。」
  梁清漓点点头,又有些不解地说道:「奴家明白。夫君说要小玉和奴家做自己的人,其实不只是为自己拿主意,还包括为了自己思考,从而有自主的想法。但,这与严林山有何干系?」
  我想了想后,问道:「这样吧,你觉得严林山这样的人值得一个什么样的下场?给我两个不同的,但是都会让你觉得可以接受的答案。」
  梁清漓被我这怪异的问题问得秀眉轻蹙,思考了数秒后道:「奴家的第一念头便是血溅五步,以血偿血。若这天下无处伸冤,无人可求,那便由奴家亲手来讨个公道。但,除此之外,若能让他在众目睽睽,大庭广众之下受到官府的审判,洗刷梁家的冤屈,那……哪怕他不死,奴家心中这口气也便出了。」
  我赞同地说道:「你看,这不是很明白嘛。我也是这么觉得的。江湖好汉,武林侠客之道是什么样的呢?若苍天无眼,帝王无道,若善不赏,恶不罚,黑白颠倒,是非不分,无论求上还是求下,从官府,道理,律法那里都寻不得心中所求的公平结果,那便只能以日月为鉴,天地正气为证,无论在黑暗中还是在光天化日之下,刀尖所指之处,便是正义。」
  梁清漓垂首将这话默念了几次,露出了微微的笑容:「这便是快意恩仇之道么?夫君,就算是奴家,也不由得向往这种行侠仗义的豪情呢。」
  我继续说道:「但显然,除了将正义抓在自己手中之外,还有另外一条道路,那便是将期望托付于大燕刑法这已经令你失望过一次的审判机关,因为,它毕竟是千百年来人们对于公平裁判向往与寄托的象征。如果大燕的官府能够以律法为天平,以真相为筹码,以天下人为见证,不顾贵贱贫富,公平地审判罪恶,给予你,给予梁家一个公正的结果,那我觉得,这也是可以接受的。」
  「在我看来,无论哪一条,都是祭拜岳父岳母,梁家老小在天之灵的好方式。无论你觉得哪个是更能让你心安的,我也愿意帮你去追逐。」
  梁清漓有所意动,欲要开口,但被我稍稍阻止。我继续正色说道:「如我之前所说,我并不在乎你如何选择,我只在乎最终达成的结论,是你经过思考,经过权衡与取舍之后,得出的,让自己没有迟疑的答案。不用着急于一时,仔细地去想。这不仅关乎到你的血海深仇,也关系到你自己,与你的身份,道路,和许多许多重要事物的认知。」
  「想通了这些,才能达成一个能让自己与内心和解的答案。」
  梁清漓用力地点头道:「嗯,奴家不会辜负夫君的期待的。」
  我沉默了片刻后,说道:「说起来,还没听你说之后的事呢。见到他之后发生什么了?」
  据梁清漓的了解,宁王军接受投降的军士和官员时,是按照职位的重要性来决定的。漕部,仓部这些能够决定一座十数万人大城粮草后勤的部门,优先权极高,其中愿意投降的官吏不仅会受到相当的礼遇,只要愿意全心全力地为宁王军做事,更是能够很快地回到岗位上。严林山降了之后相当低调,没有显得尤其急于表忠心,但也不像一些其他忠于朝廷的官员那样,明的暗的不配合,而是说什么做什么。这种乖顺的态度也让宁王军觉得值得争取一番,因此让花间派弟子去严府拜访。
  而花间派的门人除了挨个去检查资质之外,还有一层未被说明,却对宁王军来说更为重要的作用:那便是靠着花间派的秘传媚术隐晦地影响俘虏的心智,让他们尽快地对叛军建立忠诚。
  「若不是锁心术对内功有成的人几乎完全起不到作用,奴家觉得叛军恨不得将每一个朝廷降将都给蛊惑了控制起来。」梁清漓如此叹道,「而如今只能依靠花间派的《玄姹相》了。饶是如此,在威逼利诱,美色动人的效果之下,也不比真正地控制了他们心神差太多。夫君所说的,形成宁王军攻无不克的核心技术,有好多都是花间派独步天下的功法,难怪她们能在军中享有如此超然的地位。」
  锁心术曾经是纵横江湖无敌的邪术,但是其维持作用的真气之锁非常精巧脆弱,因此任何炼就功夫的人只要知晓破解的方法,便能轻易破解或者助人脱身。数十年前官府召集太清道,玄蛟卫,与五台山的高手合力破解了锁心术的密钥,并且将这门秘术的传承根绝。因此除了黑道邪道中人会昙花一现地用在身无武功的百姓身上,青莲教之前秘密掳人的行动便是近三十年来这门邪术最大规模的一次应用。
  我饶有兴趣地说道:「《玄姹相》这门秘术着实有些意思,真气仅是修成色相的辅助而已,主要还是看先天的色相与气质资质如何,才能形成那么不可思议的迷惑力。这种专精于攻人心神的术法,比起青莲教以通天拳意著称的《莲华大手印》却有所不同,不知与五台山的《明王忿相》比起来如何。听说太清道亦有一门《五雷真言》,用在自身上使心神澄清,对敌时亦可平地起惊雷,生生打散高手的精气神,却只是大略相似而已。」
  若说牝牡玄功和云雨花露诀这两门花间派内修的绝学属于此派独有的「道」,那么玄姹相则是她们行走江湖,为外界最熟知的标志性的「术」。
  其中下乘者为「皮相」,皮囊容光焕发,足以迷乱心神,但只要坚定内心,拉开距离即可削减效应。中乘者为「骨相」,沉淀于色相中的光彩能够改人所思,哪怕理智上有所抗拒也会被感性的吸引力影响。上乘者为「心相」,细润无声,一颦一笑均带有能够击中内心最柔软之处的致命魅力。到了这一步,中招者往往无法,也不愿去分辨,自己到底是中了玄奇的秘术,还是真正地爱上了施术者。或许连施术者自己都难以判断,毕竟能够施展这个境界的玄姹相的女子,几乎都是国色天香的大美人,哪怕不需要秘术也能轻易俘虏人心。
  这门秘术只看你色相资质与功法的匹配性,几乎从出生就锁定了能够达成的上限。据梁清漓了解,哪怕是花间派内也只是每隔几代才有人能够施展出最上乘的心相,甚至连骨相也只有小小一撮人能够做得到。
  「话说,娘子,你的玄姹相练到什么地步了?」我突然好奇地问道。
  梁清漓嗔道:「夫君知道奴家不喜此术,当初师父授下后也只是稍稍修习了一番,因此哪怕是『皮相』中也是最浅显的一流。」
  我笑道:「明白明白。但是你关于花间派秘术的问题确实是我思考了有一阵子,却始终无法想通的一个矛盾之处:花间派虽然看起来与青莲教合流了,却仍然保留了相当的自主性。在我看来,似乎甚至不是合二为一,而是在一起合作。以宁王军的规模和野心,不可能任由玄姹相、牝牡玄功这种核心技术掌握在一个不完全听命于自己的门派手里。它们之间的关系倒是有些耐人寻味。」
  其实花间派还有几门更让我感兴趣,也让我觉得几乎完全脱离了正常武功范畴的功法,但是玄姹相,云雨花露诀,牝牡玄功这三者可谓是花间派的招牌武功了。
  「也许咱们更深入了解宁王军的内部才能明白其中的关系吧。不过,夫君准备对严林山下手么?」梁清漓忽然回味过来,追问道。
  我不由自主地笑道:「没错。严林山在这里可真是好事,大大的好事。」
  我将自己在内城的宅子里整理文书时看到的信息复述了一遍,脑中隐约抓住的灵感开始成形了:「刚才你说起严林山这名字便让我觉得有些耳熟,这下对得上了,他就是我处理的文件里的仓部官员之一。嘿嘿嘿,当真是无心插柳柳成荫啊。这下敌在明,我在暗,我灵感来了。」
  梁清漓狐疑地看了我一眼,断言道:「夫君定是又想出什么害人的妙计了吧。」
  我反驳道:「什么害人……这叫惩恶扬善。」
  「是恶人自有恶人磨吧?」梁清漓挽起我的手臂转了转眼珠道,「不过,夫君之前说咱们两个是妖女和……妖男,那么,是时候做些恶人才会做的事了,对吧?」
  我不怀好意地笑道:「没错。只要能从严林山这里搞到任何有价值的情报,嘿嘿,严觅也会危险了。听你所说,宁王军似乎不知道他和严觅的关系,这可是太好了。既有接触他的渠道,又能操作与他有关的文书……这人我搞定了。」
  梁清漓按捺不住好奇心,凑上前来吐气如兰地咬着我的耳垂问道:「夫君快给奴家说说这妙计!」
  「计策没有多精巧奇诡,但是架不住有效。只要宁王军这边对汴梁有任何企图之心,那严林山就完了。只要严林山被摆平了,那么除非严觅是个精忠报国的磊落君子,否则也得倒。」我被她温热的气息挠得打个了寒颤。
  梁清漓秀丽的大眼睛亮了起来:「宁王军怎么可能对汴梁没有企图之心?严觅怎么可能是正气凛然的君子?那,依夫君的判断……」
  我笑道:「没错。接下来只要你我发挥出足够的作用,这人就完了。明天开始,我带你亲手整垮严家。」
  我低声解释了一番自己初步成型的构思后,得意洋洋地说道:「怎么样?是不是很简单?最关键的其实只有一点,那就是宁王军有多想要拿下青州。依我所见,哪怕他攻陷城池之后采取的治理方式相当仁慈,但攻征的过程本质却是无所不用其极。这样的敌人固然可怕,但也预料得到,只要发现严林山的价值,必定会不择手段地利用起来的。而这其中的信息差,便是我们能够操作的地方。」
  梁清漓托腮沉思了一阵后,叹息道:「师父说得对,夫君当真是个满脑子危险想法的人。严林山这是肯定要被夫君玩死了,而严觅不死也得脱层皮。」
  我哼声说道:「你师父一直对我有偏见就算了,你怎么还赞同起来了?这叫以彼之矛,攻彼之盾。严觅既然靠着坑害部下和构造罪证脱身,那就让他尝尝天理昭昭,报应不爽的滋味。」
  梁清漓白皙的脸蛋上阴霾尽散,笑意盈盈地说道:「奴家可太喜欢这样的夫君了,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当真看得……让奴家兴起了。夫君,是时候修炼了,不是么?」
  丽人杏眸半眯,眸光里有有着撩人的春情。我的视线顺着她滑到胸前的手指,见到里衣被稍稍地往下一撩,露出三分细腻的肌肤与一抹深不见底的沟壑,喉间忽然有些发干。
  「咳咳,没错,是时候开始修炼了。」


千里马 / 发表于: 2023/11/20 10:27:03

第一百五十章:搭线
  被兴致盎然的爱人一连折腾了整个上午后,我有些精神萎靡地来到内城的宅子,身边是同样无精打采的罗威。
  既然已经有了计划,我便没有含糊,直奔所有与严林山有关的文书与账本。两人既然都是青州界内掌管钱粮市易等民生后勤的官员,又是同家堂兄弟,那大概率会有相当频繁的正式书信交流。我的计策说简单也其实真的很简单,那就是寻找任何严林山与严觅联络的痕迹,然后再将这份「发现」上交给宁王军。
  要是他们滴水不漏的话,那也无妨,我直接上报「严林山是青州通判堂弟」也行。反正只要能够将他们两人的关系联系上,然后再让宁王军自行发挥。
  若某月某日严林山与严觅通了书信,哪怕只是正常的官场寒暄,或者礼节性的交流,我也能直接标明这是与青州府通判,四品官员严觅的通信,然后作为功劳献上去。到时候再进言一两句关于严觅的身份和力量的「闲言」……严林山身上的压力可就大了。
  最理想的情况便是宁王军方一点就通,萝卜加大棒,逼迫严林山试图打通严觅这条线。作为掌管着青州战线的钱粮官,严觅的重要性不言自明,而宁王军里只要不是完全的傻子,肯定会借着严林山来对严觅施压,甚至诱降策反。
  不过这只是其中的一个环节。更重要的环节是需要让宁王军相信严林山真的有足够价值能够影响到严觅,从而破坏青州战线的后勤。而达成这一点的情报,自然由我们这群潜入敌境的间谍来提供。只要能够达成战略目的,唐禹仁这个心狠手辣的玄蛟卫肯定不会在意一个投降了的小小严林山的,什么构陷栽赃随意安排上。
  所以做两手准备,一手是从花间派内部寻找右护法双修伴侣,另一手则是利用严林山与严觅的这层关系,引诱宁王军以为有机可趁,从而看看能不能靠虚假的情报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我回过神来之后,看着手中的纸张,露出了一个充满了恶意的笑容,然后带着这张纸去见书房里的刘主管:「主管,在下可能发现了一件好东西。」
  刘主管将信将疑地接了过去,读道:「景泰十二年,新秋,严户曹派遣信使加急传递,收信人汴梁严府。疑为寄至其堂兄,青州通判严觅。」
  刘主管读完我奉上去的折子沉吟了数秒后,目中精光大盛,试探性地问道:「张沛,你有何见解?」
  我说道:「在下是顺安人,也曾听说过越城严家出了个光宗耀祖的大官,到青州做了通判。这次整理文书发现濮阳户曹原来是严通判的堂弟。既然有这层关系,在下便想着是否可让严户曹给通判写封信劝降,晓之以理动之以情。」
  刘主管笑容可掬,不住地抚须:「好发现,果然给你发现了好东西啊。不过张沛,你还是胃口不够大,既然严林山是严通判的堂弟,那可做文章的地方就太多了……我这就准备给姜校尉写信解释。唔,小孙,你去找阮总管,说我有关于严府的要事要与她商量,让她巡逻完之后来与我商议。」
  刘主管对护卫吩咐完之后,笑眯眯地对我说道:「好样的,张沛,圣教破格用起你们这样的读书人正是为了这种看似微不足道之处的收获。我定会为你狠狠地邀功的,赏金银钱自少不了,再有贡献的话,直接将你提拨为文吏也不在话下。」
  我受宠若惊地连忙行礼谢道:「多谢刘主管,多谢刘主管,在下一定再接再厉,为圣教发光发热。」
  客套了几句后,我回到自己的位置。罗威好奇地问道:「张兄,刚才有何事禀报刘主管?」
  这事没必要隐瞒,倒不如说,把它当作功绩炫耀一下,才是正常的反应,于是我便小声地解释了一通。
  罗威半是钦佩半是眼红地说道:「张兄可真是心细如发啊,这么小的一件事都能联系到战事上的大局,我要是有你这份本领就好了。」
  「罗兄言重了,运气好,恰好碰到有些熟悉的人和事而已。若不是我刚好是顺安人,也不至于能够认出这份关系来。罗兄只要耐心地做下去,也肯定会有所收获的。」我如此安慰道。
  我有意识地去搜集了与严林山相关的所有记录和文件,将其默默记下来。傍晚,阮总管回来的时候,直接进到书房与刘主管会面。几分钟后,那名为小孙的护卫便出来领我进去。
  一身淡紫色百褶长裙的阮总管光彩照人,她环抱着手臂,目光如剑地看着我走进来向两人问好,红唇微勾:「张沛是吧?做得不错哦,才来了两天便有如此发现,小苏的眼光倒是不错。刘主管已将此事报上姜校尉那里了,圣军对此事相当重视,准备交给幕僚讨论。你作为发现这件事的功臣,这几日何将军颁发命令之后便会赐下赏金。」
  何将军?应该是右护法攻打青州的两大臂膀之一,「定远将军」何定远。军部的情报猜测何定远其实叫做何逸云,是黑道三巨头之一的铁心门传人。这个神秘的门派哪怕是在大燕鼎盛之时都只是隐匿踪迹,从未能被根除。据唐禹仁所说,铁心门自命纵横家传人,行踪成谜,真传弟子都是有勇有谋,翻云覆雨的野心家。乱世是他们最向往的形势,每当时局动乱便会出现他们的身影,堪称职业搅屎棍,是玄蛟卫最厌恶的对手之一。
  何逸云武功境界未名,不知是否有一流之境,这个何定远也很少亲自出手,但行军布阵相当娴熟,也是个将才。可惜,并不是右护法本人。
  刘主管瞟了她一眼,接话道:「阮总管这几天在考察的投诚官员里,刚好有严林山一家。明日她会去试探他一番,看看严林山配合意愿如何。在此之前,你有什么见解的话,大胆地说出来,圣军最喜欢的就是头脑灵活的年轻人。」
  我揣测着这个说法和其中的用意,觉得可以趁机再表现一下,便开口道:「在下刚才想了想,确实有些值得说道的事儿该给两位大人听听。据在下所知,那严家在越城初露峥嵘时,可不是什么易与之辈……」
  唐禹仁的情报网不是盖的,上次我拜托他帮我搜集严家相关的资料,短短数日后,在我们离开汴梁前,他便带来了一份相当完整的背景档案。其中除了严觅之外,最有存在感的便是严林山了,以至于我在濮阳的档案里见到他的名字之后一下便觉得有些眼熟。
  严家如我和梁清漓所料,并不是什么善男信女,而是作风相当豪横跋扈。而唐禹仁显然也考虑到梁清漓的情况,将他之前搜索到的,与当年越城赈灾案有关的信息也加了进来。看完这份资料之后,哪怕没有梁清漓认出严林山的佐证,我也有大概率的把握,严家确实和数年前使梁家覆灭的赈灾案逃不了关系。
  当年饿死韩二一家人的建南饥荒是二十年一见的大灾,如今的皇帝彼时刚继位不久,主政才数年后便发生了这码事,对其十分看重,从上而下形成了巨大的压力。那时候作为东南粮仓的顺安,赈灾的负担仅比青州轻一筹,好不容易筹备足粮草了,却出了大漏子。粮队临行前被人揭发,当时的越城知州亲自检查,结果一看却发现大量以次充好的腐烂粟米,份量也根本没有达到朝廷定下的指标。
  这下可引发了整个顺安官场的大地震,而越城仓部的官员首当其冲,光是掉脑袋的就有近十家人。梁父虽然不是受罚最重的那一批,但也进了大牢,病死狱中,妻离子散。几乎所有仓部的中层官员都脱了层皮,只有极为少数的几个官吏得以保全自身。
  而严觅作为其中少数之后官路无阻的人平时虽然较为低调,但一出手便不同凡响,站了出来告发自己所在的仓部。这次告发的内容是如此惊人,导致了许许多多的脑袋落地,官员免职,甚至有包括梁父的数个根本没有多少过错的仓部官吏遭受了严苛的惩罚。而奇怪的是,严觅作为手掌实权的仓部户曹却几乎全身而退,只被不疼不痒地谴责了一番,后来很快便转到青州任职了。这些平时最多会罚俸禄和调离官位的文吏冤死狱中,严觅却借此落得了一个雷霆手段,惩奸除恶的精干名声。此后他得以一路高升,与这次充斥着诡异的官场斗争也有很大关系。
  当然,唐禹仁能发现其中的猫腻之处,其他人未必也不能。不过从唐禹仁搜集的这份资料但从表面上来看,却几乎无懈可击。当然,他毕竟是第一个揭露了这份腐败的仓部官吏,因此将功补过没有收到实际惩罚,倒也可以理解,不过我总觉得其中不仅如此。
  而唐禹仁玄蛟卫的直觉也告诉他,此间必有内情,不过这也已是快十年前的旧案了,哪怕是以他的能力,也难以在战事吃紧的当下深掘更多信息。
  严觅的往事,尤其是他在越城赈灾案里的干系,是属于玄蛟卫这种皇家密探级别的情报网才能接触到的,我便自然没有提起,相信宁王军有能人可以自行达成需要的结论。
  反而是严林山这家伙随堂兄到青州来做官,无论是在这里还是在越城,都留下了欺男霸女的事迹,相当恶劣。像当初去梁家对梁清漓威逼利诱的行径,反而是其中最不足道的。霸占良家女子,靠着家中财权欺压乡里,甚至做小黑帮的保护伞同流合污,都是家常便饭。而最恶劣的还是他放的高利贷,逼得不少人家破人亡,最终都靠堂兄的权力遮掩下来。
  这些黑料看得我频频皱眉,特别是想起这家伙还与梁家的分崩离析有关,对梁清漓有过不轨之心时,拳头不知不觉便硬了。不过,他这么高调的作风,倒也是方便了我找出各种针对性的情报禀报给两位宁王军管理人。
  「……依在下所见,或许可以问问仓部的其他官员们,比如王耀和鲍剑诚,他们作为与严林山共事的仓部官员,或许会了解此人在濮阳的作风。」
  阮总管和刘主管对视了一眼,均是点头道:「嗯,有道理,是该这么做。张沛你今天贡献颇大,我和阮总管都记住了。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严林山鱼肉百姓,胡作非为,肯定是有借着严通判这层皮的。而严通判堂堂四品大官,对自己亲堂弟的所作所为,也必然是有所了解的,却未加阻止,等同于默许。圣教以仁德起军,短短数月便卷席燕朝半壁江山,行王道,布仁爱,旗帜唯四个字而:替天行道,而这四个字却能聚拢无数人心。诸如严林山这等贪官污吏,哪怕有圣军拉拢的价值,在下也希望他会受到该有的惩罚。」
  我义愤填膺地如此总结,心里却在不住地冷笑,严林山,报应终于来了,我会确保它来得又快又猛烈的。
  宁王军试图以替天行道,仁德慈爱的旗帜占据大义,而就各种来源的情报来看,确实是做得比想象中还出色。没有屠城,军纪严历,掠夺的钱财大部分都来自反抗激烈的大商贾和官宦,甚至我在城外遇上的那三个军卒,也出乎意料地讲道理。在古代,甚至很多时候在现代,这都是难以想象的。也因此他们打下城池之后,消化速度相当快,许多小城池知道了投降了不会被大肆清算,抵抗力度也不是很大,令朝廷甚是头疼。
  哪怕是像严林山这种横行乡里的败类,也没有如寻常起义,反叛的军队那样,抄家斩了以快人心,而是被圈起来留着。但是我相信再在明面上讲究仁慈的政治势力,也会在适合的时候杀伐果断起来。那些被青莲教拐卖的男女,包括我自己,就是宁王军狠辣无情一面的证明。而严林山的身份和恶劣的过往意味着他落入宁王军这样的势力手中,只有被榨干所有利用价值之后,再杀鸡儆猴的作用。
  但是不得不说,宁王军确实靠这一套笼络到了许多人的忠诚,因此我稍微表现得愤慨了一点,跟那种完全听信了宁王军宣传的热血年轻人没两样。
  刘主管听了我这番话若有所思,但这个老狐狸什么场面话没见识过,只是眯眼抚须没有什么表示。
  反而是阮总管频频点头,露出赞许的神色开口夸道:「说得好!咱们圣教起军正是为了扫清严林山这种肆虐平头百姓的渣滓,还天下一个朗朗清明。张沛,我看你说得头头是道,对咱们圣军的理念更是十分认同,显然是把教义读进去了。明日待我得了何将军的命令,你与我们一起来,好好敲打敲打这人,让他死心塌地为圣军出力。」
  我恭敬地作揖道:「多谢阮总管赏识,在下一定会尽力助总管一臂之力。」
  「好了,你可以回去了。今晚多思考一下明天见严林山该说什么样的话。我和刘主管还要继续讨论。」阮总管挥了挥手准备赶人了。
  晚上躺在床上时,我再次接通了群聊:「谭箐,路上没事吧?明天我要为我媳妇出一口恶气,开始搞严家了,急需跟我在濮阳的同伙连上线。」
  谭箐通常都会很快速地回答的。但是今晚反常地等了大半个小时之后,谭箐才冒了出来:「明白了,我明天早上能进城。」
  「好,拜托你了。到了之后跟我说一声。」
  下一天早上,我和梁清漓在她的房间里商讨见到严林山时该说的台词。
  「阮总管昨晚特意跟奴家说了,看夫君对严林山欺男霸女的事迹好像挺熟悉的,明天她来唱红脸,咱们来唱白脸,尽可能地引诱他说出跟严觅有关的事。」梁清漓说道。
  梁清漓枕在我的大腿上,乌黑的长发散在我的怀里,双眼有些神游太虚地看着天花板。对这张甚是陌生的面容已经连续看了快半个月了,哪怕跟她真正的模样完全不一样,也开始有些适应了。不过,每日到该要双修的时候,顶着这张虚假的面具对视着彼此时,总会有一种强烈的疏离感。
  我点头道:「嗯,合理合情。严家的资料你也看了,严林山这家伙的过往劣迹斑斑,只要他有一丁点儿对自己的正确认知,便知道像他这样的人都是被叛军打下来之后第一批给毙了的渣滓。而且我看阮总管好像对青莲教起军的理念挺认同的,也对严林山这种人很是看不起。因此你明天可以尽管出口恶气,只要把握好尺寸,他只能受着,大气都不敢出。」
  梁清漓眼眸重新聚焦,看向我道:「真的没问题吗?奴家怕面对他时,会将不该说的也说出来。」
  我摸了摸她的头顶笑道:「我知道你可以的。倒不如说,我对严家和严林山的事迹仅限于你告诉过我的,和禹仁提供的资料里记下的内容。反而你才是真正的土生土长越城人,这些恶迹所形成的传闻和影响,都是你切身体会过的。要记住,我们明天的目标不是审判他,核对他所做过的恶行,而是要狠狠地吓他一下,让他认识到只有抱紧宁王军的大腿,只有将他一切有价值的东西都卖了——包括,不,尤其是他那位高权重的堂兄——才有一条活路。」
  梁清漓咬了咬嘴唇,眼神坚定了起来:「既然如此,那么奴家便会尽力去创造机会的。而且,夫君也会在,只要夫君能够看住奴家,那奴家便不会出事。」
  「那是自然。」
  梁清漓思考了一阵后,有些疑惑地问道:「夫君,咱们到底想从严林山身上获得什么东西?是严觅倒行逆施的证据,还是什么其他的?」
  「好问题。对宁王军来说,他们想要掌握的是能够让他们破坏青州后勤的东西。这是对他们战略目的最重要的事项。如果右护法能准确地预料到朝廷钱粮队的行踪,带着五百个高手从天而降杀退护卫的官兵,将汴梁军部的粮草全烧没的话,那他自无必要对严林山这种小角色起兴趣。」
  我解释道:「但哪怕是武侯再世也没有这么厉害,所以只能从其他方面想办法。后勤是战争最重要的环节,只要青州的后勤运输线断了,这数万官兵吃不饱饭,那我们仗都打不了,还没开始拨营前往濮阳便不攻自破了。濮阳在七月份被围之后,进不了,出不去,我们所有人都明白,只要汴梁军队不去救援,那城破只是时间问题,因为断了后勤就是断了抵抗的根基。敌人想要去破坏,我方则需要去保护。官府自然会万分小心,并且派出十分的力量去确保青州粮食的运输不会受到威胁。」
  「从战场上,从兵家正道上来说,很难去靠纯粹的军力切断青州官军的运输线,那么便需要从阴谋诡计的『奇道』来想办法。而从负责青州战线后勤的严通判这里动脑筋,便是可以下功夫的地方。无论是能让严觅为他们所用,或者是在有意无意中向叛军泄漏后勤机密的情报,都是有可能从严林山身上获得的东西,从而破坏驻在汴梁的力量。所以严林山必须要发挥出价值来,严觅也必须为叛军掌控,因为这是一条十足的妙计——如果我们没有及时发现的话。」
  梁清漓开始理解我的思路了:「原来如此,这便是兵法上的运筹帷幄么……那么,叛军可以如此攻击咱们的破绽,朝廷是否也可以照样画葫芦地试图切断叛军的后勤?」
  我点头道:「自然可以,但是实际上很难做到。为什么呢?其一,濮阳是离顺安最近的大城,如今顺安是宁王军的大本营,两府之间官道通畅,运输粮草不是大问题。其二,宁王军的特点是高手特别多,但是兵力总量少。哪怕武功高手胃口大,数量少了这么多,后勤压力也会相应的少很多。其三,也是最无奈的一点,那就是目前为止的军部决策有些过于求稳了,在没有十足的把握之前,根本不会下定决心派出兵马奇袭后勤部队。」
  「而这份『十足的把握』,便是我们此行想要获取的东西。有了这份把握,也许就能说动军部出兵痛击叛军。」
  梁清漓恍然大悟道:「奴家明白夫君的意思了。咱们想要的其实与叛军不一样。叛军要的是与严觅或者严林山有关的情报,而咱们想要的,是宁王军获得了这些信息之后,会采取的行动和计划。那样的话,便能将计就计,是否?」
  我笑吟吟地夸道:「我家清漓真的冰雪聪明,正是如此。这样一来,你明白我们该要怎么做了吧?」
  丽人嫣然一笑:「有这么足智多谋的夫君在身旁,奴家什么都懂了。奴家也明白夫君为何自信了,按照夫君的思虑,严家确实不得不倒。」

史上最强炼气期
李道然
修炼了将近五千年的方羽,还是没有突破炼气期……“我真的只有炼气期,但你们别惹我!”

千里马 / 发表于: 2023/11/20 10:41:59

第一百五十一章:审讯
  阮总管前来领人的时候,特意将我和梁清漓拉到一旁做了些战前准备:「我已分别见过王耀和鲍剑诚了。严林山这人确实人缘不好,两人都对他有不少怨言。虽然没有在顺安时那么跋扈豪横,但也犯下了不少事,却一直能够逍遥无事,许是因为他堂兄的那层关系。喏,这是他们写的一些关键事项,你看着办。」
  「待会儿去见严林山,具体的方向交给你们把握了。我话先说在前头,我和几个与你们同行的姐妹们都不是心思弯弯绕绕的人,因此在前两天只是平常地审问而已,不然也不会叫上你们来。何将军的意思是让咱们派里先处理,若是后日还未能折腾出结果来,那他才会派人接手审讯。大家都是为圣军出力的,但咱们也可不能落了下风,失了花间派的面子,不然的话,下次可能就直接没这个机会表现了,那可不行。」
  阮总管倒是挺坦荡的,神色也难得地不是之前那种轻松的样子,而是严肃了起来。过去两天严林山对于仓部的情况和工作知无不言,显得极为配合,宁王军的人基本上都没起疑心。没想到他对于严家的这层关系捂得严严实实的,若不是梁清漓恰好在场,说不定还能给他给瞒过去。
  而何定远的安排也有些意思,严林山这个战略意义非凡的俘虏,竟然准许花间派先行审问,看来此派在叛军内的地位确实不一般。还是说,他希望花间派的玄姹相能立下奇功?
  梁清漓与我讨论了一个上午,并且事先准备好了一些该说的要点,表现得非常自信:「若是阮总管信得过奴家和夫君,奴家有把握让严林山不得不交代任何此前隐瞒的任何秘密。」
  阮总管挑眉道:「哦?这么有信心?倒是好事,且说说你们有什么准备吧?」
  梁清漓和我大略地介绍了一下我们商量出来的结果和一些也许用得上的话术。阮总管听得很仔细,待我们说完后,有些讶异地打量着梁清漓道:「真是不可貌相啊,你看起来一副温婉可人的小媳妇样子,原来还藏着这么深的心眼。好!我看这能行,要是有所收获,你和张沛两人都有重赏。走吧!」
  我和梁清漓沉默地跟着一群莺莺燕燕,不时好奇地往我们俩人瞅上几眼的花间派女子们。也许色相的资质确实跟最明显的外在相貌有着强相关性,因为这群大概有十人的女子里,每一个都是水准之上的小美人。虽然她们并没有刻意施展玄姹相,但这么环肥燕瘦的一群美女走在身旁,也足够令人心神失守的了。不过据梁清漓所说,哪怕是功力最深的阮总管,也没有达到玄姹相的骨相境界,都只是在皮相里打转。
  靠,质不够高,靠量来惑乱严林山的意志是吧?别不说,还真的可能行。
  来到内城的严府时,第一次见到这座府邸的我有些惊讶。光鲜的暗红色大门前立着惟妙惟肖的石狮子,庭院内是错落有致的假山群与一片翠绿的竹林。虽然格局、布景、气韵远远不如越城薛府的大院,但这份景色可不只是简单的府内园林,而是肉眼可见地昂贵。
  看到这一幕,我暗自点头。严林山一个小小的七品官便有能耐在濮阳这种大城里买这么大的院落,布置这么豪华的园景,说这其中没有猫腻怕是路人都不会信。
  进了那气派的宅子之后,阮总管让几个护卫都到外头去守着,带我们进了厅堂。我无声地握住梁清漓的手,提醒她见到仇人之后一定不能表现出异常来。
  一个身着灰色长衫男子迎了上来,谗谀地笑道:「阮总管您来了。」
  「嗯,坐吧。今天照样有几个问题要问你。」阮总管不咸不淡地对他挥了挥手,男子便顺从地坐在旁边一张红木椅子里。
  我跟在众人后面,仔细地观察此人。他短眉圆眼,脸盘很大,脸颊胖胖的,腰板一直稍微弯着,不住地陪笑,模样倒是有几分憨态可掬,想来也是明白自己小命捏在对面这群看似美丽柔弱实则十分危险的女子手中。乍看之下,这并不像是个手底下有少说七八条人命,为非作歹的恶霸,反而像是个酒家掌柜的,或是个傻傻的富家翁。
  饶是如此,我还是注意到他的眼神会时不时往姑娘们夏日薄裙下饱满的酥胸和袅袅的腰肢下移。该说他是色胆包天还是本性不移呢。
  这里的布置似乎特意考虑到花间派一行人会来,除了严林山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对面之外,还有数张长椅和凳子在我们这边。阮总管坐在他对面的椅子上,看似漫不经心地说道:「严户曹,看来前几天你对我们有所保留啊。」
  严林山小心地说道:「敢问阮总管因何如此认为?小的对圣教言无不尽,绝不敢有所私藏。」
  阮总管冷笑道:「要不是我门中弟子恰好有个是在越城长大的,说不定还真给你蒙骗过去了。严林山,严家,堂兄是青州通判是吧?堂堂四品官,好威风的家世啊。」
  椅子上的男子看起来还算镇定,但眼神躲开了阮总管眯起的双眸,顾左右而言其他:「小的,小的不是有意的,只是不想让圣教误会罢了,小的那族兄虽然在汴梁做官,但实在没什么来往,若是被总管发现小的乱攀关系,岂不是自寻死路?」
  阮总管没有回应,而是向我们的的方向努了努嘴。我会意起身,手中拿着一本小册子,悠悠说道:「严户曹这话我就不爱听了,严通判听了也怕会不满意。事实上,你们这对兄弟关系可好了,不然,也不至于书信来往这么频繁,单单是景泰十二年便送了不下于八趟信,不是么?」
  我没有让严林山开口,而是直接从册子里的笔记开始朗读。
  「景泰十二年,新秋初,严户曹派遣信使加急传递,收信人汴梁严府。」
  「景泰十二年,季月中旬,严户曹派遣信使加急送至汴梁严府。」
  「景泰十二年,孟夏中旬,严户曹派遣使者带了一整车的货物,收信人汴梁严府。啧啧,若我没记错的话,严通判的生辰便是在孟夏时节,严户曹当真是好侄子啊。如今再狠下心来撇清关系,岂不是会令严家族人伤透了心?」
  我露出一丝嘲讽的笑容,对开始冒冷汗的严林山说道:「亦或者,严户曹可以解释解释,若不是兄弟关系融洽,那到底是什么原因,什么关系,使得户曹如此热心地直往汴梁严府发书信呢?」
  严林山支支吾吾地不住抹汗,但半天没能说出句话来。我很贴心地没有继续在此处逼问,而是转移了话题:「既然严户曹不愿对圣教坦白道来,那我们谈谈其他的东西吧。」
  「娘子,你是土生土长的越城人,不如让总管听一听严户曹在越城的光荣事迹,也好让圣教明白,这是个什么样的优秀人才。」我对梁清漓示意道。
  严林山一听此话,险些跳起身来急吼吼地说道:「哎呀哎呀,总管,这位公子,实在没什么好说的,小的除了这身官服之外,哪还有什么值得回首的过往啊?」
  阮总管表情一直好整以暇地在看好戏,她身旁的一众花间派弟子只知道今天会由我们主导,但不明白我和梁清漓具体的准备。她们看到此时严林山欲盖弥彰的表现也开始理解了,均是露出了看猴的神色。
  这时,走到我身旁的梁清漓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寒声道:「闭嘴。」
  他立刻并腿坐下,勉强地挤出了一丝笑容,只是豌豆大的眼珠子不住地乱转,肥圆的脸颊滑下数道汗迹。
  我将册子递给梁清漓。她接过后,看着严林山平静地说道:「严林山,在仓部就职之前,你从事何职?」
  「小的曾是商人,做过不少粮食贩卖的小本生意。」严林山老实地回答道。
  「不只是贩卖粮食,还从事种植农田吧?」
  「小的家里是有一些薄田,自家耕垦,也租给相邻的乡亲们,然后再将庄稼卖到城里。」
  「那这生意的利润可算高么?」
  「水稻、杂粮么,也就那样,虽然为严家赚了点家底,但也难称之为暴利。」严林山小心翼翼地说道。
  梁清漓似笑非笑地说道:「是么?那你是怎么从朝廷赐下的三十亩良田,在短短十年内翻了百番发展成三千亩的?」
  严林山结结巴巴地说道:「这个……小的略有人脉,当时又收成不好,是以积少成多,买了不少地。」
  「原来如此么。但以奴家的浅薄见识,仅仅如此似乎无法像严户曹那么一飞冲天呢。莫非,户曹是商业奇才?」梁清漓轻笑道,「奴家看严户曹在越城时的各种创举,或许还真的算是个生钱的财神爷呢。也许严户曹解释一下,什么叫做『耕农息』,什么叫做『口粮钱』?」
  严林山低下头去,没有回应。
  梁清漓的声音冷了下来:「奴家在问你话呢,严户曹。」
  严林山还是没有说话,只是不住地抹汗,厅堂里的氛围一时凝固住了,沉重得令人窒息。梁清漓没有再催促他,只是走近了一些,缓缓地在他身前踱步。
  终于,严林山细声开口道:「那是……那是彼时家中师爷给小的起的主意。说是……钱能生钱,让小的利用起这些闲钱来多赚几笔银子。」
  我插嘴道:「严户曹的意思可是,不知道放出这种『新颖』的借贷,会出现什么后果?」
  严林山欲言又止,终究是没有愚蠢到试图连这部分也抵赖了,只是强笑道:「小的那时鬼迷心窍了,只是想着银子,没有顾忌着后果,小的该死,小的该死。」
  梁清漓这时又露出了微笑:「严户曹还是没有回答奴家的问题呢。也罢,奴家便为户曹回忆一下你的绝妙借贷思路吧。耕农息是提供给无粮可种的贫苦家户的借贷方式,不仅要借你的钱买种子,买农具,还得还六分利,月月滚利。如此利上复利,一年下来大部分人刚收回食物便不得不连着田地统统返回给严户曹抵债了。
  「耕农息是给有地可种的,然而建南饥荒之后,饶是顺安没有受到太大影响,朝廷也减轻了税赋,也有不少人日子过不下去了。幸有户曹推出的口粮钱,让那些被你买了田地之后为严家做农活的佃户能够以二分利借贷买粮吃上口饭。当然,户曹毕竟是生意人,这口粮钱自然要优先照顾自己人,其他乡民想要借户曹的钱的话,除非愿意也当上佃农,那便要从五分利付起了。」
  听到这里,阮总管身后传来阵阵惊讶的低声交谈。就算在高利贷横行的古代,严家这么形成一条龙产业,将成百上千农民的财产连根拔起的作风,也是相当少见的。主要是因为朝廷明言规定,放贷最多能放到月利二分,也就是年利率百分之二十四。六分月利则是年利率百分之七十二的利息,属于抢劫的范围了。
  种田本来就是个回报率相当低的生计,除了还贷之外,还得缴税。交完这两项要命的大头,一年辛苦劳作下来,一家农民可能也就剩下不到三个月的口粮了。是以几乎所有从严家借贷的小户人家最后都将田地房子,乃至自身的自由都抵了进去,成为了严家麾下的佃农。而当了严家的佃农,便任由他们揉捏了。
  饶是我见识了不少胆大包天、毫无忌惮的生意,也为这贪得无厌的黑心手法感到震撼。
  「严家放贷的方式大胆豪放,不讲燕律放在眼中,但是比起户曹的收债作风,放贷的时候甚至显得有些温文尔雅了。」梁清漓嘴角的笑意褪去,直勾勾地盯着严林山道,「逼良为娼,淫人妻女,将债户打断手脚,甚至直接取人性命。这生杀予夺的大权,似乎对严户曹是习以为常的力量啊。」
  严林山到这个阶段彻底不说话了。但梁清漓丝毫没有放过他的意思,而是举起册子念道:「王大力,李三,杜诚,于兰花,谭丁,胡万。严户曹不会想不起这些人是谁了吧?」
  随着这几个人的名字被念了出来,我察觉到严林山身体在微微地发抖。梁清漓走近了一步,柔声道:「严户曹为何不说话呢?莫非是已经忘了自己曾做过的事了?严家的威风又去哪儿了?」
  这个发福的中年男子双手交叉在身前,将脸埋进臂间,咬着牙没有应声。
  「严户曹若是不从实道来,那恐怕只能落得跟这些人相同的下场了。」我在他身旁说道,「以户曹的头脑和判断,想必不会让自己落到那个地步的吧?」
  梁清漓的脸上覆盖着一层我从未见过的冰冷,继续道:「还是说,你在侥幸?圣教都已经查到这些名字了,你莫非以为自己还能逃过一劫?告诉你吧,若要继续嘴硬,那才是奴家最喜闻乐见的事,那样的话,圣教就没有任何留你一命的理由,可以送你去与这些冤魂见面了。」
  严林山这时终于抬起头来,满脸掩饰不住的惊恐,语无伦次地对阮总管哀求道:「阮,阮总管,阮总管!小的知罪,小的知罪,留小的一条烂命吧!」
  阮总管无奈地叹息道:「严户曹,你知道我向来是对降军降将高看一眼的,天下英才都该为圣教所纳。但是圣军纪律严历,哪怕是何将军,也要讲究律法规则的。严户曹这么霸道的作风和过往,我听到的时候都吓了一跳。单单是有迹可寻的人命便是六条,你叫我如何保你啊?」
  严林山汗如雨下,双手抵在一块不住地纠缠着,如坐针毡。梁清漓轻描淡写地说道:「严户曹,你横行乡里这么多年,让这么多人家破人亡,妻离子散,殊不知世间是有报应的。在此之前,严觅保得了你,但在这里,在圣军的治下,只有律法的审判,和杀头的下场等着你。」
  严林山吼出声来:「不要杀我!小的,小的能帮上忙,小的家产都上交给圣军,小的在濮阳做了四年户曹,可以帮圣军筹备粮草,接管事务!」
  「仓部官员可不止你一个,甚至户曹也不止你一个。」梁清漓举着手中的小册子说道,「你可知这里面除了你的光荣事迹之外,还有什么吗?还有你的同僚王耀和鲍剑诚的佐证,关于你在濮阳这几年依仗权势欺压良善的所作所为。要知道,他们可看你不惯很久了。有他们替补你的职位,将你宰了之后,直接抄家便是了。」
  「而你严林山的做事风格,自己还不清楚么?听到你死了,濮阳的大半居民怕是要拍手称快,说圣军杀得好呢!」
  严林山脸色惨白,左右环视了一圈。我和梁清漓像是看着死人一样在观察他,阮总管一副爱莫能为的模样,剩余的花间派弟子听到他的种种恶行也极为厌恶,没有好脸色给他看。
  他像是忽然被抽了脊梁骨似的,摊在椅子里道:「小的,留小的一条命罢……小的做什么都行……」
  阮总管站起身来,柔声说道:「严户曹,你若是有什么最后想要交代的,可以说给我听听。后天,何将军便会派人来将你押入牢中。我会提醒你的家人,开始为你准备后事的。」
  这句话像是打开了某个开关,令严林山歇斯底里地尖叫了起来:「不要!不要!!!我,我,我能帮你们联络上堂兄,我大兄一定会帮我赎身的!」
  我从一开始便为你铺垫好了,还是拖到现在才想到这层关系么?真是浪费我们的时间啊。
  我对梁清漓无声地示意,她立刻领会,嗤笑道:「严户曹,严通判虽然位高权重,但他可管不到濮阳来。你不会以为,你在官场上的关系还管用吧?在这里,圣军说了算。」
  严林山「扑通」一声地扑倒在阮总管身前,唾沫横飞地说道:「兄长是青州通判,军部钱粮官,小的可以说通兄长,配合圣军行动,让圣军轻易拿下汴梁。」
  「哦?」阮总管与我们交换了个眼神,咯咯笑道,「严户曹真是异想天开呢,亦或者,被逼急了什么都敢说呢?还好今天是咱们花间派的姐妹跟你唠叨,若是何将军的人听到这胡言乱语,怕不是会直接拉出去打二十记板子。」
  梁清漓道:「总管别听这人垂死挣扎,他为了活命什么话都敢讲。严觅是什么人物,什么地位?为何会听从这个只会鱼肉百姓的败类?尤其是在濮阳被圣军攻陷之后。简直是笑话。」
  严林山急匆匆地辩解道:「阮总管!小的绝不是在乱说,堂兄他这些年来在官场上打点四方,很多见不得光的活儿,都是交给小的去做的,小的才是他最信任的心腹。」
  阮总管不置可否地说道:「那又如何?巴结上司,行贿受贿,没有做过这种事的官吏才少见呢,何况你和你堂兄一看便不是什么清官。还是说,你以为你一个陷入敌军的小吏能以此要挟严觅?他做到正四品的官位,还会为这种小污点被威胁?哪怕是我,也不会如此小看朝廷命官啊。」
  严林山脸色殷红,汗出如浆,看得出他极是挣扎。看这反应,应该差不多将他最后的压箱底货也给抖出来了,因此我们十分耐心地等待他的答案。
  「小的……小的知道一件他绝对无法泄漏的秘密,」严林山吐出这几个字时,青筋暴起,肥胖的脸庞狰狞无比,「那是关系到整个严家存亡的旧案,也是兄长得以在官场一路高走的关键。」
  梁清漓的嘴角抽搐了一下,表情变得十分晦暗,我也不由得微微倒抽冷气,与她同时想到了同样的东西。莫非他说的是……
  「八年前震撼了整个东南的赈灾案,兄长有脱不了的干系。小的愿将此间秘闻奉上,以成圣教大事。」

乡村如此多娇
伙夫
周平本是一个平凡小村医,可是村里的俊寡妇,总喜欢上门找他治病…… 水兰溪:“周平,今晚上来嫂子家给嫂子治一治吧?” 周平:“兰溪嫂子,快让我歇一歇吧,这个星期都八回了!” ...

千里马 / 发表于: 2023/11/20 10:45:23

第一百五十二章:罪孽
  我与梁清漓对视了一眼。还好爱侣背对着一众花间派的门人,只有我一个人看到她脸上无法抑制的震惊和怒意。
  我不动声色地来到她身旁捏了捏她的手,出口斥责道:「好一张颠倒黑白的嘴,严户曹真以为我和娘子没听说过当年的越城赈灾案么?这可是你兄长仕途上最亮眼的一笔功绩,又如何能让他心生顾忌?」
  严林山伏在地上,气息沉重地闷声道:「正因如此,若是其中的真相被朝廷发现了,兄长的一切地位和权势,便会尽数崩塌。不仅官位和家产难保,甚至连自身性命都有危险。」
  花间派弟子们一片哗然,纷纷低声议论。阮总管则是脸色肃穆地说道:「当年的越城赈灾案,连我们都有所耳闻。你是说,严通判在其中扮演了不光彩的角色?」
  严林山没有正面回答,而是岔开话题道:「若小的从实道来,并且配合圣军行事,阮总管可否保下小的一条小命?」
  阮总管眯起眼睛抱臂沉思。厅堂再次安静了下来,只有严林山沉重的喘息声不住地响着。梁清漓也露出了不耐的神色,咬着嘴唇想要阮总管赶紧答应下来,好让严林山揭露这份秘辛。
  「好,看来你确实值得我在何将军面前进言一番。我可以保证,若是你进献的情报有用,圣军便可以留你一命。若是能如你所说地,说通严觅为圣军做事的话,那不仅是免罪了,还是大大地有功!」
  严林山左右看了看,小心地问道:「此事干系重大,阮总管是否……」
  「在场的姐妹们都是我信得过的。诸位,接下来严户曹所说的一切,出了这门便不能再提起了。违者不仅有军令惩罚,更有门规处置。」阮总管不以为意地挥了挥手,然后将一缕发丝撩到鬓旁,妩媚地笑了笑,「那么严户曹,接下来,就要看你能为圣军做些什么了。」
  在此前一直难以捉摸情绪,显得高高在上的的阮总管,在露出笑意的这一刹那,美得令人怦然心动。她狭长的棕色眸子深不见底,艳红的薄唇勾起的弧度那么恰好到处地撩人,又带着一丝挠动心扉的神秘,妖娆而不放荡,妩媚而不失纯净,让我一时看呆了。
  数秒后,我反应了过来,暗呼厉害。刚才她肯定是运用了玄姹相,在严林山被我们的恐吓和逼问之下,心灵最脆弱的时刻将自己的存在感深深地印了进去。饶是以我训练有素的心境,面对这个笑颜都心神摇曳,严林山心神大乱,又不是什么武功高手,更是被她迷得魂不守舍,结结巴巴地半天没能说出句话来。
  不过,果然是花间派的「妖女」啊,也太会利用这门独家秘术了,将严林山内心防御被耗损的最低点时,才恰好到处地露出了这么个勾魂摄魄的笑容。
  有了这份保障,也为了自己活命的机会,严林山恢复过来之后,将一份惊人的秘闻透露了出来。其中的大概脉络与我和唐禹仁推测的那般无差,但动机却有些意想不到。
  严林山是个尸位素餐的货色,但严觅做了二十多年的官,却不像他堂弟那么不堪,除了心狠手辣,不择手段之余,还是有几分真本领的,不然也坐不上青州通判的位子来。严觅平时靠着严家搜刮来的大部分钱财都用在贿赂上司,打通关系的环节上,并且用严林山作为自己的心腹亲信执行了许多这些贪赃枉法的行为。
  而严林山虽然做官不行,但敛财和与人打交道倒是挺在行的,很快便靠着大把的银子和严觅的权势为堂兄润滑了越城官场的关系。而严觅本身的仕途也反过来为严家贪婪暴横的行为形成了保护伞。
  这些年来国泰民安,东南更是风调雨顺,是以整个顺安府,尤其是越城的仓部,都没什么繁重的税赋。若只是如此也罢了,但这难得的丰饶让不少仓部的官员心生贪念,不住地往里掺水,以次充好,将优良的米面扣下来自己留着倒卖,将腐米烂粮补进仓库里。反正完成了每年的指标和任务之后,除了仓部官吏之外便几乎没人会去关注越城的粮库,毕竟越城气候资源如此优越,收成年年都好,根本没有必要去顾虑太多。
  当然,这些官宦也不是傻子,知道太过猖狂的话那是会掉脑袋的,所以除了少数几个自家负责的仓库之外,那些普通文吏会接触到的粮库均是没有动太大手脚。那时的严觅发现了此事,却并没有声张,而是将此作为筹码掌握在手中,而且悄悄地将严家的手也插了进去,不知不觉地借着另外几个贪官的动作掩饰自家的小动作。
  然而当今圣上主政后不久,建南便发生了二十年来最严重的饥荒。皇帝对此事高度关注,下旨让青州和顺安这两个粮仓作为赈灾的主力。这次饥灾是新皇帝第一次遇到的大灾,支援的力度也是数十年来之最。严觅作为彼时的越城仓部户曹,一听到建南饥荒的消息便意识到不好。虽然每年的动作不算太大,也一直相当隐蔽,毕竟谁也不想惹到黑鸦探前来调查,但十数年的腐蚀已经让越城理应满满的粮仓败絮其中了。
  严林山抹着汗说道:「那时兄长有个选择。是保持沉默让此事被后来者发现,还是自己做那个揭发的人,将功补过。他权衡良久之后,选择了后者,在仓部那些参与了多年贪污的官吏慌忙地试图补上粮食的时候,暗中向越城知州告发了这件事。后来知州带人突击检查粮库,才发现了这么多年的亏空和腐败。此事一路传回皇上耳中,皇上震怒之下命令要严查严罚,最后许多仓部官吏都被免职,甚至有不少掉脑袋的。」
  我感觉得到梁清漓紧紧地攥住我的手听到这话时,劲力加深了不少。我忍不住出声嘲讽道:「听起来严通判倒是个幡然悔悟的好人似的。还是不要粉饰了吧,严户曹,贵堂兄不过是害怕了真相大白的后果,并且将整个仓部都卖了以求自保。真这么有觉悟的话,之前的那十年怎么一句话都没说呢?」
  「不过我也好奇,听你所言,仓部也只是一小撮败类而已,最后为什么会牵扯那么广,甚至听说有不少冤屈而死的官吏?那些职责范围没有管到你们这些贪官所负责的仓库的人,也被抓起入狱了。」我看了看梁清漓面无表情的神色,为她问出了这个问题。
  严林山踌躇了一阵后,嗫喏道:「兄长他觉得,必须要把水搞浑了,让每个人看起来都有嫌疑,才能将自己的疑点与过错洗去。若所有人都有罪,那么兄长作为带头揭发的人,总不会被朝廷怪罪的,反而有可能将功补罪。为此我们构造了不少证据,有错的让他罪上加罪,无罪的让他背上黑锅,才能成功地将严家的介入遮掩。兄长有了告发此事之功,并且带头表态,将严家大半的钱粮都补进赈灾的粮队,因此得以轻轻放下。」
  「这也是小的欲要献给圣军的证据,若这份材料曝光,兄长再无翻身之日。也因此,他必定会与圣军合作。」
  好狠的手段啊,简单却有效。在这日积月累,缺乏监察的环境下,本来就容易松懈。严格说起来,没能发现严觅等人的罪行,无论是仓部官员,还是顺安监司,都有一定的责任。但是这也就是罚罚俸禄,受到谴责,最多不过削职免职的罪过而已,首罪最多也就是蹲几年大牢的份。若没有建南饥灾这件事,及时发现不对的话,说不定还能给补救回来。然而事发后,这份正常情况下轻易拎得清主次轻重的黑锅却被他不分青红皂白地硬是给扣在了整个仓部头上,试图以法不责众,浑水摸鱼的道理来逃脱责任。
  而且,竟然还真的给他干成了。这严觅当真是个人物。
  「所以,那些冤死的仓部官吏,死的原因仅仅是因为严觅想要让自己的惩罚稍稍减轻?因为他想免于承担自己犯错的后果?」梁清漓从喉间挤出这几个字来。
  严林山没敢回答,但沉默之下的意思不言而喻。
  阮总管则是蹙眉道:「果然符合我对官老爷的认识。不过,这也刚好让我们有机会介入汴梁的防线。严林山,你可有证据?我们需要让严觅无法抵赖的东西。」
  「这是自然,兄长一直不想亲自触碰这些东西,便是不想让他本人有破绽,因此都是小的来处理这些脏活。小的当年为兄长栽赃时,留下了不少证据,只要有当年处理赈灾案的监司官员审核,就必定能够定罪。」
  阮总管似笑非笑地说道:「严户曹的小九九也不少啊,竟然还扣留了这种要命的玩意儿。好!且带我去看看这些证据到底是什么。苏芮,张沛,跟上来。」
  姑娘们被这波谲云诡,曲折离奇的故事所吸引,迫不及待地追在阮总管身边想要见见这所谓的铁证是什么东西。
  我则牵着梁清漓的手亦步亦趋地跟在众人身后,有些担忧地传音问道:「没事吧?」
  梁清漓弱弱地笑了笑,捏了捏我的手,并没有出声,只是垂着头跟在人群后。
  我们随着严林山进到严府的地窖。点亮了油灯之后,看到里面一堆杂物,但显然很多大件的东西都在最近被搬走了,不知是严林山为了避灾做的准备,还是宁王军从这些富翁家顺走的。
  严林山在一个不显眼的角落挖了几把,将一块深色的石板从墙壁上搬开,露出一个小洞。他从里面取出一个木匣子,捧在胸前对阮总管恭维地说道:「阮总管,便在这里了。里面便是小的那时截留的部分证物。」
  阮总管挑眉打量了一阵匣子,说道:「去厅堂里看看。」
  待我们从地窖回到厅堂时,花间派的女子们已经按捺不住好奇心,唧唧喳喳地围着阮总管想要将那充满了神秘感的木匣子打开。
  匣子上的小铁锁只是象征性地添了一层保护而已,阮总管作为二流高手,轻易地便将其扭断,然后打开了盖子。
  里面是一沓泛黄的纸张,上面填满了潦草的笔记。不过字都认得出来,合在一起却颠三倒四的,看来是被刻意加码了。
  阮总管皱眉问道:「严户曹,这是什么意思?」
  「这是小的与兄长想出来的密语。这些笔记上记载的都是小的当年与兄长在赈灾案中做过的手脚。小的在来到青州之前只做过小吏,甚至没有过正式职位,哪怕小的要去栽赃,捏造罪证,也无从下手,只能靠兄长对仓部和仓部官员的熟悉与指示一条条地来做。」
  阮总管似乎也明白过来了,托腮沉吟道:「你是说,这里面记下的都是只有严觅可能了解的细节,对吧?」
  「正是。此间的内容只要交给官府,甚至用不着黑鸦探或玄蛟卫,任何熟悉当年赈灾案的宪司官都能判断出真假来。」
  宪司是各府主管司法的部门,属于监司的一个分支。我记得濮阳的监察官叫戴仁,还是我们的接触目标之一。不过他是濮阳的监司官,可能对越城的情况不够了解。
  阮总管一张一张地将纸张翻阅了之后,态度暧昧地说道:「确实很有说服力。不过一切还要看这里面的内容到底够不够让严觅识相。」
  严林山连忙出口打包票道:「阮总管请放心,当年此事牵连之广,实在是整个东南的一大丑闻。只要有任何翻案的可能,当今圣……皇帝必然会严查的,兄长不可能会犯此风险。」
  「呵呵,那么接下来就看你的能耐了,严户曹。若是此事有成,且不说过往的罪孽一笔勾销,荣华富贵更是不在话下。」阮总管终于露出了愉快的笑容,抑扬顿挫地如此说道。
  而一直到现在被刻意维持的压抑而令人焦虑的气氛也如天边云霾一样,被阮总管夏风般的笑意扫尽。严林山自然察觉到了这份态度转变,喜出望外地扑倒在地上磕了几个响头。
  「多谢阮总管,多谢阮总管,多谢圣军!」
  阮总管吩咐了几句之后,留下两个花间派弟子看管严林山,剩余的人则随她离开。出了府邸后,一个唤作「柳儿」的娇小美人对阮总管问道:「阮姐姐,那严林山明知道咱们打下濮阳只不过是时间问题,为何没有出逃呢?」
  我和梁清漓也看向阮总管,这是个好问题。
  阮总管笑道:「官员在城未陷时便逃离,那是朝廷大忌。真要这么做了,以后肯定是要剥职入狱的。当然,小命相关的时候,也无法避免大把大把的官老爷屁滚尿流地逃跑。这严林山自然也不是什么硬汉,所以我看他没有离开的原因是错失良机吧。内城虽然城墙高耸,防御坚实,但城门一关,除非有高强的武功或者天大的关系,根本无法偷偷摸摸地混出去。这四面高墙反而成了将这些高官一网打尽的囚牢,真是好笑!」
  花间派的女孩儿们一起笑了出来,就连我也觉得有些讽刺。回到烟雨轩之后,阮总管将其余的人们解散了:「好了,待会儿我要去向何将军报道,今天大家就不用再巡逻了。苏芮,张沛,你们且留下,我有些话要跟你们说。」
  她招呼我们坐下后,神色和蔼地说道:「这次你们俩都立了大功了,更是为咱们花间派的分量狠狠地加了把筹码,真是好样的。哼,不要看咱们门派在圣军里好像很受宠似的,其实有不少人在背后恨不得咱们被踩进泥土里呢。」
  阮总管顿了顿,继续说道:「咱们虽然都为圣教做事,但也不能忽略圣军中的派系和权术平衡。唉,这些东西跟你们才来了不到一个月的新人说,也许有些不适合,但是只要你们认真为圣军,为门派干事,派里的姐妹们都会在背后支持你的。」
  梁清漓认真地应道:「奴家明白,这一切都是门派争来,而不是靠别人施舍的。」
  「好!你能认识到这一点,我就放心了。待会儿我去向何将军禀报时,会顺便为你们邀功的。钱财赏赐不在话下,甚至哪怕玉莲诀尚未修成,也能破例让张沛直接调入青莲力士,传下几门厉害的武功。」
  我不动声色地问道:「总管可知接下来何将军该会如何利用这份情报?若有任何可以让在下出力的地方,在所不辞。」
  阮总管摇头道:「这就不是我们可以插手的事儿了,不过你放心,如果何将军用得上你的话,我们肯定会为你争取的。」
  我恭维了几句表忠心,却觉得有些可惜。要是能够破译严林山的文件的话,那么我便有相当的把握能够将宁王军引蛇出洞,来个将计就计。而且更重要的是,若是能把握住严觅的死穴,那便能为梁清漓报仇雪恨了。
  不过这最关键的环节,我倒是有该如何补上的主意,就要看我的空降援军什么时候到了。我看了看脸色有些苍白的梁清漓,有些担心。说实话,严林山的罪孽,他所造成的伤害,终究只是我从梁清漓的诉说和资料里读来的,虽然觉得很恶劣,很不齿,但情感上远远没有亲身体验过这些罪行造成的后果的梁清漓那么真切。
  梁清漓也许还会为心中复杂而澎湃的恨与仇纠结,但现在的我看到严林山这种人只会觉得,该杀便杀,该抓便抓,多余的心思放在这种渣滓身上,都是浪费生命。
  「好了,今天你们便不必再去做事了,算是我提前给你们的小小奖励吧。」阮总管笑了笑,然后起身去与一旁竖起耳朵的赵妃彤说话。
  当下最重要的,还是好好安抚媳妇儿一番。我拉着梁清漓回房后,将她揽入怀中,坐在床上背靠墙壁,柔声道:「好啦,有什么心里忍着的,恨着的,都可以说给我听听。或者,咱们就这样休息一阵,也是很不错的。」
  怀里的佳人顺从地调整了一下位置,依偎着我,鼻音浓重地哼了一声,但没有说话。我双手搭在她的腰间,隔着衣物也能感受到她急促鼓动的心跳。那迅猛的频率告诉我,梁清漓远远没有表面上显得的那么平静。
  哪怕一个字也没有说,我也可以体会到梁清漓心中的愤恨和不平,与她对这份安宁的眷恋。
  不,也许在这个时候,在她只需要籍慰的时候,语言反而是多余的。
  于是我并没有去刻意说些什么,做些什么,只是闭上眼睛缓缓地抚着她的后背,助她去消化那些激烈的情绪。烟雨轩内的人声隔着门板和走廊模糊不清的,像是似远似近的背景杂音,逐渐地被恋人慢慢平稳下来的心跳声盖过。而她原先有些绷紧的身躯,也放松了下来,舒适地躺在我的臂弯里,直到彼此的心跳同率了。
  小半个时辰后,在我以为她已睡着时,梁清漓突然开口轻声道:「夫君,奴家方才看到严林山为自己性命哀求时,一点悲悯都没有,甚至只想往他脸上吐一口唾沫。」
  我吸了吸鼻子答道:「正常。这种人不值得被怜悯。」
  梁清漓稍稍抬头看向我道:「但,奴家这样的想法,会不会太偏激了?」
  「不会,一点都不会。」我摸着她的脸蛋认真说道,「且不说他是直接导致了梁家家破人亡的祸首,就看这个家伙干过的事,害过的人。你别看他卑微得像个什么似的,磕头如捣蒜,其实他只是怕死而已。他今天表现得这么配合是因为他愧疚,是因为他心有不安,有意忏悔了?怎么可能呢?如果不是小命受到威胁,他巴不得那种肆无忌惮,倒行逆施的日子可以一直过下去呢。」
  「这种人从来只在乎一样东西,那就是他们自己。为了自己可以残忍地对待他人,可以出卖他最亲密的族兄,更可以可怜巴巴地伏地乞求。说实话,我还担心你会善念泛滥,高高举起轻轻放下呢,那样的话也许就真的没有人为死在他手下的冤魂真心实意地去讨债了。」
  「不会的,夫君说得对,能够明白那份罪孽,并且让他受到惩罚的人,只剩奴家了。」梁清漓咬住嘴唇,继续说道,「奴家一直在想,梁家到底是为了什么遭遇了灭顶之灾,爹爹娘亲又是为何而死的。没想到答案竟然如此简单。仅仅是因为严觅怕承担自己所作所为的后果。仅此而已。」
  她微微颤抖,紧紧地攥着被单,嘶声说道:「而严林山这种腌臜的败类,残害百姓时从未受到惩罚,竟然要等到被叛军俘虏,机缘巧合之下,才令他参与过的滔天罪行被揭晓,才有可能因此被审判。奴家无论如何,也无法原谅严家,但除此之外,也从未对朝廷的律法如此失望过。」
  「若在奴家最需要的时候无法为梁家主持公平,那除了自己去争取,还有什么办法能够伸张正义?」梁清漓将脸贴在我的颈间,恨声道,「严家有罪,那,一开始未能发现纰漏,事发后又没能公平审判案件,反而令人屈死的朝廷,是否也有罪呢?」
  「哪怕是奴家如此大逆不道的想法,也不会太偏激么?」
  我握住她冰凉的手,沉声说道:「不,一点也不。为什么受害者反而需要体谅,需要为犯错者着想?失败了就是失败了,就算之后我们能光明正大地为梁家和所有冤枉地因赈灾案被害的人们翻案,洗刷罪名,也无法挽回已经发生过的伤害了。这是朝廷必须承担的责任,哪怕只是最寻常不过的百姓,也应该有对此追责,愤怒的权利。」
  梁清漓沉默了良久之后,认真地看着我问道:「夫君真的觉得,咱们能够让大燕官府认错,反正拔乱么?」
  我重重地点了点头:「一定可以的。」
  她吻了吻我的脸颊,悄声道:「那么,奴家相信夫君。」

我有九千万亿舔狗金
番茄第一帅哥
舔一个女神,你就是舔苟。舔一百个女神,一百个女神就是你的舔苟。陈远,觉醒终极舔苟系统,获得舔苟金九千万亿。一条终极舔王的故事,由此展开·····

千里马 / 发表于: 2023/11/20 10:50:22

第一百五十三章:交接情报
  那天晚上,与梁清漓分开后,团队契约的群聊自降临以来第一次地被除了我之外的人开启了。
  「喂,周铭,我今天总算进城了,而且已经跟你那群同伙遇上了。那个姓孙还是唐的家伙真的够小心的,逮着我问了好多问题,才勉强让我进了他们的住处。你还在那青莲教的院子里吗?」
  我精神一振,连忙问道:「好!太好了!他们的情况如何?」
  谭箐在摸进城之后,按照我的指示找到了我们一行人计划中的聚集地,一栋被军部细作保留的小屋子。除了我和梁清漓之外的其他人,包括宋钊,都到此会合了,并且在过去的小半个月里一直在打探消息。至于到底打探到了什么情报,唐禹仁一点也没泄漏给谭箐这个外人。
  「今晚你带我去这间屋子跟其他人会合,没问题吧?」
  「放心吧,这个位面好像没啥能破解法术的手段,我一路过来还没被人发现过踪迹。我十分钟后出门,你把位置共享给开了。」
  这段时间我也考虑过要不要趁夜离开,去与唐禹仁等人见面,但是终究没敢冒险。房间里两个室友不说,这院子里的护卫也看得相当紧。但是现在有谭箐的配合,那偷偷摸摸地来去就容易多了。
  大概凌晨时,罗威和肖山都睡下了,我则躺在床上思考今天审讯严林山时的种种细节。
  这时,我突然听到窗户那边传来一阵细微的声音,转头一看,黑暗中一张小脸悬浮在空中,正对我呲牙裂嘴。若不是还有淡淡的月光稍稍照亮了窗外的景物,猛地看到这么一张脸,我都会以为自己撞鬼了。
  我将信将疑地传音入密道:「谭箐?」
  窗外的那女子翻了个白眼,对我点了点头。饶是容貌完全不同,我也从那举止神态看到了熟悉的东西。当然,还是超越空间的信物告诉我,眼前这人确实是谭箐。
  我指着不远处两个熟睡中的室友问道:「帮忙处理一下哈。还有帮我整出个还在睡觉的幻象,再设置个警报术,谢谢。」
  女子眯眼看了一下,指着他们悄声说了几句陌生的字节,然后又同样对我的床铺施了个法术,我身旁便出现了一个跟我一模一样的男子躺在床上酣然入睡,又吓了我一跳。这个初级幻象无论看几次,只要没做好准备,总会被惊到。
  我翻出窗外,仔细看了看谭箐在此界的他我。细眉如两道弯弯的月牙儿,明亮的眼眸有着说不出的慧黠,一身浅灰色的短衫与长裤,长发在脑后修成了两道可爱的垂挂髻,甚是有几分小家碧玉的可人。
  谭箐将食指放到唇边做了个嘘声的动作,轻声念了几句咒语后,我和她的身形便如同覆盖了一层无形无质的阴影一样,瞬间变得难以察觉。我们悄悄地找了个偏僻的角落,翻过墙,来到寂然无声的街道上。
  我传音道:「路上还算顺利吧?进城时有没有碰到麻烦?」
  谭箐神色微妙地低声说道:「进城倒没啥的,来濮阳的路上反而遇到了些麻烦,不过都被我解决了。之后再告诉你吧,今晚先把正事给干了。」
  我们左拐右拐地避开了巡逻的兵卒,很快便来到一间不起眼的屋子前。谭箐带我绕到后门,掐了个手诀将法术解除,然后轻轻地敲了敲门。
  「谁啊?」
  「是我,乔三妹。我带人回来了。」
  乔三妹?我玩味地与满不在乎地耸了耸肩的谭箐交换了一个眼神。
  门很快便被打开了,开门的是唐禹仁,或者说是顶着「孙贾」这张脸的唐禹仁。他看到我之后,露出一个由衷的笑容:「总算来了,快进来吧。」
  进去之后,发现这一行的同僚都没睡,纷纷围过来问好。秦喜直接跑上来重重地拍了拍我的肩膀,喜悦地说道:「好家伙,听宋钊说你和弟妹跟叛军进城后我还很担心,但现在看来,你脸色好的不得了啊!」
  我揽住他笑道:「可不仅是顺利进城,我和清漓有重大发现,往小里说能重重地挫叛军风头,往大里说甚至可以直接夺回濮阳。」
  周围的景伊和孙倩听到这话均是饶有兴趣地打量着我,似乎并不是很相信。真守这小伙子则是一脸惊讶,反而是三个玄蛟卫互相看了一眼,脸色凝重起来。
  唐禹仁带我坐下后,严肃地说道:「好不容易会合了,我们交接一下情报。弟妹没事吧?」
  「没事没事,她待遇可比我还好,一个人住一间房呢。说起来,幸好我们带她一起来了,不然的话还真没法抓到这条线索。」
  于是接下来我详细地将我们俩人的遭遇,连带着这一路仔细观察总结出来的种种叛军消息都给道来。唐秦宋三个专业人士不用说,听得十分用心,唐禹仁更是时不时追问着各种各样的问题。而三个白道弟子也被这些切身体验过才能了解的宁王军内部细节给吸引住,听得连连吃惊。
  而作为重头戏的严林山,与其中的赈灾案秘闻,更是连秦喜和宋钊这两个见多识广的玄蛟卫都为之色变。唐禹仁虽然为我探究过其中根底,但搜集的情报全都交给我了,知道的不会比我更多,因此听到真相之后,眉头紧锁,眯着眼睛不知在想什么。
  而唐禹仁他们这段时间潜伏的成果并不多,最大的收获仅是和监司的戴仁与仓部的李如风搭上线而已。不过这两人目前被宁王军的高手盯得很紧,尤其是李如风这个仓部大总管,每天都要配合叛军整合后勤,管理粮草的工作,忙得很。
  良久的沉默思考之后,唐禹仁首先开口了。他脸色阴沉地说道:「李如风和戴仁都在叛军大棒加胡萝卜的手段下屈服了,陈沐恩直接生死不知。无论是虚与委蛇还是彻底变节,我们可以利用他们,但绝对不能信任他们。两人也只是以为这是隐藏在濮阳的军部细作与他们接触,除了传来一些何逸云的琐碎消息,让我们确认了他的身份之外,没有什么有价值的情报。」
  何定远确实就是「银狐」何逸云,铁心门的嫡传,在朝廷留有档案的黑道高手。此人与李天麟,宗勤大师属同一辈的中生代人物,文韬武略非凡,在黑道式微的燕朝武林不知从何时与宁王军搅合到一起去了。只不过这人也是十分神秘,攻伐青州的这几个月来几乎没有显露过武功,大部分时候在负责运筹帷幄,却深受宁王军高层信任。
  「可以说,右护法之下,便是何逸云最重要了。同为将军的陶宗敬虽然有一流的武功,但只是冲锋陷阵的武夫而已,右护法和何逸云才是首脑。若是能铲除任意一人,都是天大的收获。」宋钊总结道。
  我皱眉思考着双方搜集的信息。这段时间若不是误打误撞地碰见了严林山,有机会穿针引线地达成目标,实在是没什么成果。右护法的踪迹依然无处可寻,不知是在城内还是在城外的军营里。何逸云倒是似乎就在内城中一座府邸里办公,应该可以靠阮总管这条线找出他的位置。不过,我们真的想就这样去筹备斩首行动么?是不是还有更多可以去影响战局的方法?
  一阵沉默后,唐禹仁问道:「张沛,你可有什么想法?」
  我咬着指头道:「依我所见,咱们目前最有力的一条计策是利用严林山那边的情报,将计就计。」
  「英雄所见略同。」唐禹仁冷峻的面庞缓和了几分,「只要能掌握严林山那些文件里的东西,或者了解叛军会根据这份情报所采取的行动,或许能够将何逸云,甚至右护法,都给引诱出来。」
  「以粮草为饵?」
  「自然。」
  得到了彼此的肯定后,我和唐禹仁同时点了点头。
  秦喜左看看,右看看,见除了我们俩之外的人都一脸摸不着头脑的样子,无奈地插嘴道:「喂喂,拜托,你们两个三言两语就好象定夺了计划,麻烦给我们这些脑袋没那么多阴谋诡计的人解释一下。」
  我将今晚已大略整理出思路的谋划解释道:「其实很简单。叛军有机会策反严觅的话,必会用这份可以令严家万劫不覆的情报威胁严觅。我们既然知道了这层打算,那便可以将计就计,想办法寻出叛军与严觅的联络细节,然后以此掌控叛军的行踪。比如,通过严觅的嘴抛出假情报,让他们分兵行动,或者被引入陷阱,然后我们可以趁机埋伏,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唐禹仁坐直身道:「这只是最基础的。若是军部的那群乌龟有胆的话,只要拨军出征,只要叛军确信他们有『内应』,只要制造出他们不得不咬的诱饵,甚至可以一举将他们一网打尽。」
  我明白了他的意思:「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你是想玩一波大的,将他们引出来?」
  他肃穆地点了点头:「你我均知,严觅这枚棋子用掉了之后就没了,而我们恐怕也不可能找到更好的契机了,必须在尘埃落定之前将他的价值完全发挥出来!」
  孙倩有些昏头转向地说道:「等等,你们越说越玄乎了,到底是什么样的计策能有这么大的效果啊?」
  我笑道:「若我没猜错的话,禹仁的意思有两层。严格来说,这是一半的阴谋,一半的阳谋。阴谋的那一半自然是利用严家这条线暗中摸清叛军行程,甚至可以通过严觅提供的情报来影响他们的应对。但阳谋的那一半,则是在于说动青州军部发兵攻打濮阳,然后再将叛军诱进陷阱。不过后者虽然很有可能功成于一役,但也有极大的不确定因素和风险,要看军部有没有这个魄力了。」
  「叛军和青州军部其实都明白,无论如何双方都会有一战的。在这个前提之下,怎么打,怎么防,需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是最重要的考虑。」我继续说道,「叛军的优势在于他们的高手量,凭此无论是刺杀还是正面突袭都是最锋利的尖刀。但劣势是人马和资源比起朝廷来说,严重不足,哪怕是攻下了濮阳有险可据,依旧如此。十则围之,五则攻之,倍则分之,靠人力堆过去是兵家正道。若是我们硬着头皮步步为营地跟他们打消耗战,他们就算不输,也很难赢。」
  「而叛军明显是有需要尽快扩大势力的需求和压力的,不这么做,不裹挟更多的人来填充到青莲力士的大军里,他们无法对抗大燕的国力。所以他们必须靠着武力和奇兵来寻找破局的方式。这时如果出现一个能够一举打破青州军部布置的机会,哪怕危机重重,哪怕有可能是陷阱,只要右护法和何逸云不是蠢猪,是必然会抓住的。」
  秦喜和宋钊似乎开始理解了,神色均是振奋了起来。唐禹仁见其余几人还是半懂不懂的样子,说道:「兵家行事,要看风险和筹码,有时候哪怕知道那可能是陷阱,也得踏进去。不这样做赢不了。我们要做的便是创造出完美的诱饵,与一个让右护法和何逸云哪怕心有怀疑,也不得不吃下去的陷阱。这个诱饵看来便是青州军部的粮草运输了,而陷阱便是濮阳的攻防战。对叛军来说,只要能趁着大军在外时找机会断掉我们的后勤,那这场仗便赢了一半,没必要跟我们硬碰硬,打守城战。但反过来,若能掌握他们会何时出击,与攻打后勤的人数,那便能以逸待劳地埋伏他们,将来敌歼灭。」
  这下三个大派弟子与谭箐都明白了。孙倩有些钦佩地说道:「你们可真是深谋远虑,我乍看之下都想不出有什么漏洞来。」
  唐禹仁重新坐下去,表情恢复平淡地说道:「还是有几个必须处理的问题,否则一切都是空谈。其一是该如何解析严林山那些文件,其二是如何说动军部出兵。没有前者,我们必须依赖严觅的合作,而他是真的有可能叛变的。而没有后者,呵呵,那么哪怕有这么一个天赐良机,也很可能只能捞到些小鱼小虾而已。」
  我说道:「其实,不知道具体的也不妨大碍。甚至,严觅真的叛变了,也没关系。倒不如说,这样才更有说服力,不是么?」
  听了这话,秦喜一副扯到蛋的样子,唐禹仁则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放心吧,这人已经完了,不必再补上这么几刀。」
  小心思被两位朋友看破,我也不尴尬,只是继续说道:「嘿嘿,不可否认我有点私心,但我也是认真地这么提议的。只是个建议啊,什么样的谎言最能骗人?那肯定是连说谎的人自己也相信的谎言才显得最可信。咱们就装作一切不知,看看严觅会怎么反应,然后再给他提供点有差错的指令,去蒙骗叛军。这样,叛军以为自己掌握了军部的计划,严觅以为自己提供了真实的情报,只有田将军和我们几个知道这一切都是我们设下的圈套而已。」
  唐禹仁不由得垂头沉思:「我原本的设想是将严觅囚禁起来逼供,然后再借此去欺骗叛军的来人,这样的话所有我们传递的信息都被仔细推敲过,把握最高。但是你这么做确实是最能令他们信服的方法。」
  我分析道:「我的想法是,再高明的骗局和精心布置的话术也不如说谎的人本身确信无疑,言之凿凿的东西。唯一需要小心的就是叛军会不会要求先验验货,看看严觅是否确实提供了正确的信息。比如他想要下个月的粮草运输信息,以此来破坏我们的一次后勤运输。消息传递出去后,我们要是想放长线的话,肯定要让他们得手的,这是一种可能需要考虑到的牺牲。」
  我坦然地说道:「反正这条线就在这里,该怎么用还是得看军部的考虑。一切的前提是他们觉得这枚棋子所产生的价值足以让整个军部的行动为之产生变化。」
  「我会亲自带这份情报回汴梁面见将军和军部参谋。无论如何都不会让这群废物再次浪费我们的努力的。」唐禹仁说这话时脸上不由自主地浮现了几分阴鸷之意。周围的几个同僚听到他这毫不掩饰轻蔑的狠话均是有些不自在地错开了视线。
  定下计划之后,我们再次将话题拐回右护法身上来。秦喜有些可惜地说道:「哪怕是以你打入花间派的身份,也一点都打听不到右护法和他那双修对象的消息啊?」
  我双手枕着后脑勺道:「没办法,哪怕我这几天做了件大事,也层次太低了。阮总管堂堂二流高手,又抓住了这么一条可能会影响到整个青州战局的大鱼,也只是有机会向何逸云禀报而已。我很是疑惑,右护法到底为何如此低调,如今濮阳百废待兴,若不是何逸云文武双全,叛军又收编了大把降官,绝无可能在近期整理好濮阳的内政,继续征战。」
  「说起来,花间派似乎冒出了好多个像阮总管这样新晋的二流高手,你看看有没有听说过这些人。」
  唐禹仁听了我的分析后,沉吟道:「这些应该是近年花间派加入青莲教后新发展的弟子辈。右护法此人虽然甚是神秘,但向来极为高傲,并且从未听过他有喜好女色的习性。因此与他双修的大有可能是在此间功力最深厚的花间派长老,而不是这些新晋的年轻女子。若是有办法刺探城内到底有哪几位辈份高的花间派人物,或许能有所得。」
  这时一直在聆听我们的对话的景伊开口道:「其实还有一件值得思考的事,那便是韩师弟所说的,通过考核期的青莲力士均会被植入真气种子这件事。唯有掌握了莲开百籽的人才能这么做,因此叛军为了扩大青莲力士的规模,必定有一个集中栽种的地方,或者说一个栽种的人。」
  我点头道:「确实如此,右护法作为青莲教的大护法,肯定是掌握了莲开百籽的其中一人。问题是,何逸云这样为他攻城拔寨的臂膀,也会有资格学习这门秘术吗?我们的目的不仅是重夺濮阳,更是要除掉这些掌握了能够扩大宁王军的恐怖战力的重要人物。」
  「那好,这些都是我们接下来可以继续搜集的信息。不过,当务之急还是得看看是否有办法从严林山那里获得更多的情报,尤其是那份加密的文书。」唐禹仁如此总结道,「张弟,这件事便拜托你和弟妹了。」
  我正欲应下时,从进来后便坐在旁边听着我们讨论,却始终没有说话的谭箐插嘴道:「这件事我可以帮帮忙。」
  「哦?」
  众人都转头看向了「乔三妹」。她毫不怯场地笑道:「韩良是知道我的能耐的,今晚神不知鬼不觉的带他来这里,便是多亏了我啊。窃取情报自然也不在话下。」
  对啊,我怎么把这茬给忘了?这个伙伴可是降维打击的大杀器啊!虽然法术在这个位面的正面杀伤效果削弱了不少,无法像在超越空间那样只要隔着够远便能战术轰炸,但是各种辅助性的法术今晚已初露锋芒。
  我脑筋急转了一阵后,露出了与谭箐同款的自信笑容:「诸位,三妹说得不错,这件事就交给她吧。」

好色小姨
孤寂之狼
“小姨,我要……”“乖乖,我来了……”当你有一个漂亮的不像话,而且寂寞难耐的小姨时,你会怎么做?当这个爱你到骨子里的小姨不断的为你勾搭各种美女的时候,你会怎么做?从萝莉,到御姐,到少妇,小姨的命令统统拿下……

千里马 / 发表于: 2023/11/20 10:58:11

第一百五十四章:超然
  「说起来,你这位朋友便是那个神秘的援手么?」唐禹仁示意道。
  「没错,别看她武功稀松,她有些非常非常有用的手段,可以帮到我们很多。今晚没有她的帮助,我是无法偷偷摸出来的。」
  唐禹仁警惕地扫了谭箐几眼后,道:「……那行。显然你那边才是能出结果的,既然如此,那便交给你了。我们会尽量配合你的。」
  想起谭箐那特训几个月练熟了的法术,我有些兴奋地搓了搓手。有个法爷队友,哪怕是有严重限制的法爷,实在是让解决问题的方法丰富了十倍。
  「对了,我这易容没问题吧?都戴了半个月了,洗脸都不敢用力。」我对唐禹仁问道。
  「这是用玄蛟卫最珍贵的『百变药』制作的妆,价值万两,不比上等的人皮面具效果差,本就是为了长期潜伏而用的。只要没有用相应的药水洗涮,不用担心露馅。」饶是这么说,唐禹仁也还是仔细端详了我的面容一阵,才确定地表示不必担心。
  与众人敲定了接下来的行动之后,谭箐便带我离开了。有了谭箐的法术掩饰,我倒不是很担心被人发现,所以之前一些在其他人面前说不了的话便趁现在说了。
  「你现在的样子不是他我的本来面目吧?」
  谭箐撇嘴道:「自然不是。」
  我忍不住笑道:「好啊你,哪怕要捏张不同的脸,也给自己捏了张小美女的脸是吧?」
  谭箐不在乎地说道:「那是自然,有选择的话,谁都会想当个好看的人吧?」
  我摸了摸脸道:「还好吧,我倒是觉得当个路人甲还不错。」
  她瞅了我一眼:「你不是普通人,你有点心理变态。」
  我被她噎住,反驳道:「心理变态?哪里心理变态了?你见过有我这么阳光健康的人么?」
  谭箐只是不住地冷笑。
  来回拌嘴了一阵后,我回到正事来:「在外人面前,哪怕是唐禹仁这种我的生死之交面前,也不要暴露太多你的能力。这个位面很可能根本没有魔法、道术这种东西,你会的东西太惊世骇俗了。」
  「知道啦。见识过我的能力的人都死了。」谭箐理所当然地说道。
  「那就好……等等,什么?你是认真的吗?」我反应过来,睁大了眼睛猛地转头问道。
  「是啊。」谭箐耸了耸肩道,「在来濮阳的路上遇到几个流匪,看样子不仅要劫财劫色,还要先奸后杀,那样子真的是超级猥琐。还好周围没人,我便试了试手,将他们都嘎了。嘿嘿,估计他们也是指望着官道上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没人来管,却没料到,我也是这么想的。」
  我神情复杂地看着这个一路从青春活泼的高中妹子,变成如今谈起取人性命跟谈起昨天吃过的饭一样稀松平常的法师。这还是我印象中,新人任务里背在我身后,与我一起奋身跃下屋顶的那个美少女么?我所认识的谭箐,是否早已被超越空间的非凡经历抹去了?还是说,这个满不在乎的洒脱性子,才是谭箐真正的模样?
  而当她看见我时,是否也会发出同样的疑问?
  「那是你第一次杀人么?」我停顿了良久后,才忍不住问道。
  谭箐难得地没有大咧咧地对待这个问题,而是垂首思考了一阵后才答道:「嗯,还真的是呢。而且奇怪的是,我在杀了他们之后,竟然一点感觉都没有。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我可不是心理变态了。我只是……发自内心地没觉得这算是什么事儿?」
  我嘴角抽了抽:「喂!这才是最不对的好吧?嗯,不过……唉,我倒也不是不能理解这份心境就是了。」
  谭箐歪头看向我,敏锐地问道:「你应该也杀过人吧?第一次取人性命时,有什么特别的感触吗?」
  我不由得回想起自己第一次杀人时的情景,清风山下那一胖一瘦的土匪。他们叫什么来着?哦对,大强和瘦猴。那是人生第一次的英雄救美,现在回想起来,实在是为当时的自己的大胆捏了把汗,也对没有更早出手,因而令薛槿乔受到了侮辱,深深地感到后悔。
  但你要说我有没有因为杀人而受到什么剧烈的心理冲击,那还真的一点都没有。
  我斟酌着字句说道:「我第一次杀人便是在新人任务,就在大燕位面。好象是第四天还是第五天,往越城那里走时,路过清风山,被里面的强盗截道了。也是在那时跟薛槿乔,我在这里的贵人,遇到的。」
  我简单地对谭箐描述了一下当时的情景与搏斗,不过对于梁清漓所遭受的细节自然是略过了:「我还清清楚楚地记得打赢之后,我看着那两具尸体的感想。有厌恶,有庆幸,还有如释重负,毕竟当时真的是你死我活的情况,还好我上来便是一板砖偷袭,不然的话一打二肯定死定了。但是偏偏就没有任何对于杀人的那种沉重感或者负罪感。一丁点儿都没有。」
  「我甚至在之后的数天都在思考,是我天性凉薄,冷酷狠辣,还是缺了根弦?但是我很快就想通了。杀人者人恒杀之,当那两个强盗选择了杀人越货,强奸民女时,就要做好承担这份恶的后果。我杀了他们往小了说是正当自卫,往大了说那他妈的可是替天行道!所以说我是真的可以理解你的心情,因为我想你应该跟我一样,只是觉得为民除害了而已。再多的,一点都没有感触,也没必要有感触。」
  谭箐脸上有了一丝笑意:「嗨,看你这表达能力,确实比我会讲啊。嗯,还真的就是这么一回事,不过听到你有过同样的经历,倒挺舒心的。」
  她继续走了几步,脸上的笑意敛去,蹙眉道:「但还有一个问题,我想你是肯定没有我感受得那么强烈的。那就是……我发现自己发自内心地无法把任务位面里的人当成跟自己一样同等的『人』那么看待。你之前也说过这个问题,像我们这样穿梭时空,掌握超越平凡的力量的人,心境一个把握不好便会让自己凌驾于凡人之上。但是……我就是没办法不把这些人当成『others』啊。虽然不至于把这些友方的人当成NPC,但像这种路上遇见的陌生人,敌人,我是压根没把他们当作人,跟砍怪似的,杀了就杀了。」
  我苦笑道:「谭小姐,你也知道这种心态有问题啊?别告诉我你在康宁顿看我跟艾莉克希丝和奥丽维娅上演狗血三角恋的时候,观感跟看真人galgame一样过家家似的啊。」
  谭箐啐了一口道:「没有那么严重啦,像你在西联的那三个红颜知己,都是真实存在的,跟你我一样的人。虽然大燕的这些人理论上也是一样,但在我的观感里,这些人就完全没有像菲莉茜蒂,蕾克希,和奥丽维娅那样有血有肉。」
  我提议道:「这可能是时代的隔阂多于层次的不同吧。西联的居民哪怕是在一个西方国家,那也是跟地球相似的现代社会,与我们的共同语言天然地比这种古代人多很多。就算继承了他我的记忆和情感,也无法改变我们本身根深蒂固的观念。」
  谭箐深深地看了我一眼道:「倒不如说,就算如此,你也能跟梁清漓产生共鸣,彼此相爱,实在是很厉害。我是知道你对于『对的人』和『对的感觉』是有多么深刻的执着的,在西联能找到这样的人就罢了,在大燕位面,隔着整个宇宙和千年的时代观念碰撞,也能够在心灵层次与人深交,那是一种我和颜姐完全做不到的投入。」
  我摇头道:「我倒是觉得你要是能像我一样,哪怕不是谈恋爱,跟一个在不同位面的原住民当上朋友,当上知己,也应该能够去除不少这种疏离感。可别以为你这种难以平视普通人的问题是超越空间的契约者独有的,大燕的武林高手跟普通老百姓的阶级层次也是泾渭分明。说到底,有了非同凡响的能耐,哪怕不是武功魔法这种东西,仅仅是钱财权势,那也足以让人自行形成高人一等的观念了。」
  谭箐可爱地皱了皱鼻子道:「也许吧。我也算是明白当年殖民者发现新大陆与土著交际的时候是什么样的感觉了。当你拥有超越一界的知识和阅历时,哪怕一时掌握的武力相差不大,也很难将对方当作跟你处于同一层次的人。这种发自内心的优越感真是……顽强呢,只有在与你和颜姐这两个同类时,我才能将它彻底撇开。反而是你真的是演绎了什么叫干一行爱一行,完全融入了每个任务世界啊,别的不说,这份能够不飘的心态,是真的牛逼。」
  我牙酸地应道:「哎呀,我可没你说得那么厉害,只不过我是个很执拗的人而已,不愿意就这么被外界改变。非凡的经历可以让我们超然于世俗的一些束缚和苟且,比如你现在看待高考这种普通高中生的首要大事肯定会觉得压根儿没那么重要,对我来说赚钱找工作也根本不算个事儿了。但是我觉得,咱们还是别让自己完全脱离于那些造就了我们的情感和关系,去带着优越感俯视不是『同类』的人。否则的话,我们舍弃了这些让自己之所以是『自己』的东西,只能算是一种迷失。」
  谭箐认真地说道:「但是我们确实已经被改变了啊,超越自己,超越平凡,本就意味着需要舍弃一些属于凡人的烦恼和观念。现在的纠结只是度的问题而已。」
  「嗯……确实如此,你,我,和君泠,都在面对着这个问题,也都不可避免地在迈向未知的前方。但我还是希望我们不要太过度地就这么拥抱超越空间赋予的一切,而是仔细地思考一下,到底是什么该放下的,什么不该放下的。」
  谭箐叹气道:「之前我还觉得你顾忌太多了,但是现在看来,这种顾虑也是一种可贵的清醒啊。你说的确实有道理,我会再想想的。」
  我笑道:「谢谢,其实之前我看你那么洒脱的样子,还有点担心你是不是接受得太顺利了。现在看到原来你也有同样的迷惘……挺安心的,说实话。有你和君泠在,就是个锚点,让我知道迷茫的时候不需要一个人撑着装着。反过来也是一样的,如果你对于这种超凡的转变感到不安的话,欢迎来跟我一起讨论,因为我对这份改变实在是太不安啦,急需与人分享一下这份苦恼。」
  谭箐与我相视一笑:「哈哈,一言为定,队长。」
  谭箐将我送回青莲力士的宿舍后,一夜无事。第二天我一大早便起床,急着与梁清漓见面然后看看能否为谭箐创造机会。
  又一次地来到烟雨轩后,我和梁清漓进了房间后立刻开始讨论:「昨晚我跟你说的那个朋友助我跟唐禹仁他们碰上面了。他们在外城一栋小屋子里潜伏着。」
  梁清漓惊讶地说道:「夫君趁夜出去的么?是不是太冒险了?」
  「若只有我一个人的话,肯定的。不过我这个朋友有一些异于常人的能耐,做好准备之后,哪怕在戒备森严的地方也能来去自如。而且现在她到了濮阳,我们哪怕没办法再从阮总管这里获得接触严林山的方法,也不必犯愁。只是如果能搞清楚宁王军的大概行动的话,还是会很有帮助。」
  梁清漓并没有穿鞋袜,将修长的大腿跨过来搭在我的怀里,弓起白净的玉足轻轻地触碰我的手臂,若有所思地说道:「夫君,朝廷该如何利用严觅和严林山,将右护法诱出来?」
  我下意识地轻轻地托起她柔嫩的脚掌,边按摩着她凝脂般细腻的脚踝,边将自己和唐禹仁的思路,与昨晚跟其余的同僚一起讨论出来的大概计划描述了一遍。
  「所以我们能否助乔三妹她获悉那些机密文件里的内容,其实只是细枝末节。当然,要是能知道到底是什么的话,对你我来说肯定是最好的,因为那是严觅的死穴。我们的目标除了帮助朝廷之外,还是要搞垮严家。但是朝廷只需要有这么一个机会歼灭敌人而已,至于到底是靠严觅还是严马,严一还是严二,不管他的黑历史是欺上瞒下还是欺男霸女,只要知道他有这么一份软肋,能被敌人利用,也能让我们将计就计就够了。」
  梁清漓将这些计算和考量都消化完之后,荡着葱白似的脚丫子,嘟嘴说道:「秦兄说得对,你和唐大哥两人的心思真是太深沉,太复杂了。奴家想要理清其中的利害关系已经够伤脑筋了,真不知夫君是怎么做到更进一步的谋划的。」
  「说得好像我诡计多端似的。」我嘀咕道。
  「嘻嘻,不是么?」梁清漓调皮地眨了眨眼。
  「啧,也许吧。」我摇了摇头转移了话题,「待会儿阮总管过来时,我们得探探底,看看何逸云是否已经下令将他审问,还得试图旁敲侧击一下关于右护法那潜在双修对象的问题。」
  「明白啦~夫君。那么,现在咱们是不是要做些其他的呢?」身旁的佳人目光忽然多了几分挑逗性的戏谑,并将小腿肚抵在我大腿内侧轻轻摩擦,那细腻紧实的触感一下子便让我有了反应,不得不伸出手抓住她作妖的长腿抓住。
  我对上她微微挑眉的妩媚神色,无奈地弹了弹她的足底:「来了濮阳后你可是越来越大胆了哈。不会是跟这些花间派离经叛道的姐妹们学会释放自己了吧?」
  梁清漓忍不住笑道:「那倒不至于,毕竟在这里的大部分女子都是如奴家这般,与如意郎君勤修牝牡玄功的人。不过只有女儿家在时,所聊的话题也是十分大胆,丝毫不比在聚香苑里时逊色呢。嗯,也许在这些与奴家甚是相似的人群里,确实有些影响到奴家了呢。」
  「……好吧,既然如此,那我们赶紧练功吧!」我一把抄起她的双腿,而她顺势便将倒在床上,饱满的酥胸随着呼吸缓缓地上下起伏,嘴角含笑,一副任君采撷的样子。
  一番云雨之后,哦不,勤劳地练完功后,我和梁清漓清了身子,整理好仪容,等待阮总管到来。
  「在吃午饭之前洗澡,这我还真的有点适应不了。」我对梁清漓说道。
  「嗯,奴家亦是习惯在晚上沐浴,不过阮总管是在下午巡逻的,没法子。」
  当然,每天洗澡这件事在古代本就是一种奢侈的习惯。所幸烟雨轩有不少丫鬟和侍女专门负责花间派弟子的起居和衣食,否则的话单是取水、烧水便是工作量极大的准备。
  阮总管准时地来了。她见到我们之后,娴熟地打了个招呼。梁清漓与她聊了几句后,直入主题地问道:「阮总管可知何将军准备对严林山做出什么处置?」
  这个艳丽的女子轻笑道:「刚想跟你们说起这事儿呢。何将军对这个结果十分满意,大力夸赞了我们的工作,并且给你们俩赏下了一千两银子与二十匹上好的蜀锦,这几天便会送来。还有,张沛,你被破例升为正式青莲力士了,回来之后收拾东西,可以跟小芮去领属于自己的住处。但是何将军更看重你能文善言,心细如发的能耐,准备赐你一个吏职,为圣军继续做事。恭喜你们两个了。」
  嗯?比起银子,还是蜀锦在战时更值钱,所以说这赏赐还真挺够意思的,相当大方。而且直接赐予职位,也许宁王军在青州实在是无人可用了?
  我和梁清漓都连忙行礼对阮总管道谢。阮总管含笑道:「不必对我谢了,我还得谢你们争气,让门派的作用狠狠地显示了一番呢。待会儿你们跟我一起去将军府,他想亲自见见抓住这条线索的功臣。一切顺利的话,这也许能让圣军顺利打下汴梁呢!严林山接下来该如何处理,我也会替你们问一问的,毕竟是你们的功劳。」
  「那会是在下和娘子的荣幸,多谢阮总管!」我深深地鞠躬,脸上按捺不住喜意让阮总管甚是满意。
  这份喜意可不是装出来的。当真是刚想打瞌睡,就有人送上枕头来啊。

凡人修仙传
忘语
修仙觅长生,热血任逍遥,踏莲曳波涤剑骨,凭虚御风塑圣魂! ...

千里马 / 发表于: 2023/11/20 11:06:08

第一百五十五章:何逸云
  这次只有阮总管领着我和梁清漓俩人前往内城的将军府。阮总管的神色轻松,看起来确实心情不错。我见状,对梁清漓使了个眼神,她立刻会意与阮总管攀谈起来。
  「阮总管,奴家好久没见师父了,她会来青州吗?」
  阮总管道:「林师叔啊?林师叔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不止是你这样在外收下的记名弟子,连派内的前辈都很少见得着她呢。」
  她瞄了我们一眼,继续道:「其实连我每年就见得到她一两次的样子,她总是不停地在为派里散布在各府里的姐妹们奔波,并且招进了许多如你这般的女子。赵师叔倒是跟你师父挺熟悉的,你可问问她。」
  梁清漓惊讶地问道:「总管您不是师父与赵师叔一辈的弟子吗?」
  阮总管笑道:「当然不是,你看不出来么?我的师父是赵师叔的师妹,也是门派里『八朵金花』之一的卢雨荻。林师叔是咱们师父那一辈人,除了掌门和陈长老之外,辈份排得上前三的长老级人物。严格来说,我算得上你师姐呢。你能被林师叔看重,是莫大的幸运。」
  梁清漓追问道:「派里有很多如奴家这般的人么?」
  「真正被派内长老收下为弟子的并不多,哪怕是林长老招进的女子,大多都是如今这般,一起被授功,由一些资历深的弟子照看,所以我才说你很幸运。」
  「阮总管只是弟子辈,却竟已是堂堂二流高手,实在是太厉害了!」梁清漓由衷地叹道。连我也甚是钦佩,那可是二流高手啊,阮总管看起来不到三十岁的样子,放在六大派里也是个天才了。
  「这便是我派与圣教合并之后的好处了。可别以为二流高手是长在树上的啊,哪怕是六大派也未必能有多少个二流高手。这不,那昆仑派大师姐,隐隐有白道年轻一代第一人的『碧华手』薛槿乔,也未必比我厉害太多。而像我这样的弟子,近几年派里可是出了好几个。」
  听到熟悉的名字,我不禁开口问道:「阮总管,据在下所知,哪怕是六大派也未必有多少个如您这么年轻的二流高手。咱们花间派难道还有好几个如您这么厉害的人?难道花间派的八朵金花不也是八个二流高手么?」
  「是,八朵金花那都是林师叔,赵师叔那一辈闯荡江湖已久的前辈。但派里如今可不止八个二流高手了。除了我之外,还有好几个呢。」阮总管似乎想要给我们一些震撼,笑道,「便连一流高手,也不仅是掌门和大长老两人了。」
  每个一流高手都是大燕真正的顶级战力,任意寻常的中等势力若是能出现一个一流高手,足以保证少说二十年的平安。「秋华玉凤」凌秋菡和「碎樱剑」陈琦这两人是过去十年来花间派两根闻名武林的支柱,而除了这两人之外,花间派竟然已经有了新的一流高手了么?这当真是……令人惊讶的消息。
  梁清漓顺着她的话问道:「那,阮总管,濮阳现在便是赵师叔在看护整座城池的弟子么?还是说还有与阮总管这般青年才俊管事?」
  阮总管摇头道:「虽然这几年来派里如我这样的新晋二流高手出了几个,但圣军打下的地盘太多了,也就是濮阳这种大城池能多驻一两个二流高手,多的派里也均不过来。若我们打下汴梁了,派里还得再调一位长老来管理事务。赵师叔是此间辈份最高的派内干事之一,但她不是唯一在此的长老。如今青州和冀州的战事最为要紧,还有一位武功高深的长老也在城中。」
  梁清漓惊讶地问道:「比赵师叔还要厉害的长老?」
  阮总管勾人的狭长眸子眯起,轻笑道:」哎哟,这话可别跟赵师叔说,她最讨厌别人质疑她的实力了。不过,整个派里比这位武功还高的,可没几个。」
  见到我和梁清漓都眼巴巴地指望着她继续说话,阮总管吊足了胃口之后,却并没有完全揭晓答案:「那便是派内新晋的一流高手。到底是哪位呢,嘻嘻,那就不能说了。她可不喜欢咱们在私下嚼舌头。若是有机会的话,许能让你们见面。」
  我和梁清漓再试了几次,都被阮总管笑而不语地避过了,便不好再追问,而是说起了些其他的事。进了内城后,经过严府,经过一个个人流不息,仿佛从来没有过战乱的街口,我发现有不少人往其中一间院落齐聚,便顺口问了问阮总管。
  「哦那个?那是宁王大人特意吩咐在每一城都要开张的讲武堂。」
  梁清漓对此有些疑惑,但我却立刻明白了:「阮总管的意思莫非是指,这是圣军宣传的,让所有人都能学武的地方?宁王大人竟然是……认真的?」
  阮总管啼笑皆非地说道:「正是。很难相信吧?连我们这些在圣军中有职位的人也难以理解为何大人对这件事如此执着。」
  是收买人心,争取大义,还是很现实地为了筛选出值得填充入青莲力士大军的苗子呢?我不由得思考起这其中的含义。无论如何,这都是大燕历史上从未有过的创举。
  很快,我们来到一座外表并不十分华丽,但占地极广的府邸。走上前后,我立刻感到一阵如芒在背的压迫感。这便是何逸云办公的地方么?果然非同小可,周围有高手,而且不止一个。
  阮总管神色轻松地与两位全副武装的护卫说道:「麻烦告知一声,阮霏霏求见。」
  与阮总管共事了近半个月,这才是第一次听到她的全名。
  「何将军已经吩咐过了,阮总管请进。」
  进门后,我打起十二分精神来,隐晦地观察着周围的一切。一片翠绿的竹林,几丛鲜艳的花朵,一个小池子上飘着几片浮萍。很精致的一个院落,但周围走动着的军卒与文官打扮的人却打破了这份别有韵味的景色。而周围射来的视线更是让我如履薄冰,这里真的是高手如云,防范严密。
  阮霏霏带着我们左绕右绕了一阵,来到一间书房前,轻轻地敲了敲门。
  「进来。」
  她带着我们进去后,浅浅地弯腰道:「将军,这便是帮助我们审讯严林山的青莲力士张沛与我派弟子苏芮。」
  我和梁清漓照样画葫芦地作揖,直到听到何逸云缓和的声音:「起身吧,不必多礼。」
  书房里只有我们四人。书桌后的那个男人表情平静地看着我和梁清漓,嘴角挂着一丝温和的笑容。
  「银狐」何逸云是个相当英俊的男子,浓眉大眼,面如冠玉,刀削般的五官凌厉而深刻,留着一撮漂亮的胡须与八字胡,男子气概十足。而他将视线投向我们时,房间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住了,那对朗星般的眸子流动着慑人的精光,令我和梁清漓一时大气都不敢出。
  但那令人窒息的沉默仅仅维持了一秒钟便消散了,他说道:「好一对才子佳人,圣军需要的正是如你们这般的新血液。而你们两个揪出来的这个严林山也许会是我们叩开汴梁城门的关键,若不是战事吃紧,一切都得省着用,这次赐下的赏赐可不仅如此。」
  他自言自语般说道:「放心吧,等尘埃落定了,你们会得到该得的奖励的。否则的话,定远将军吝啬的名声传了出去,岂不是让我被人笑话?」
  我客气了几句:「将军言重了,一切都以圣军的胜利为重。何况,在下与内子已非常满足于将军所赐下的银钱和职位了,多谢将军。」
  何逸云对我说道:「喜欢就好,我特意为你安排了一个能够继续发挥你细阅文书长处的职位。至于你的伴侣,阮总管,相信花间派会有适合的安排。」
  阮霏霏连忙应道:「当然,将军,烟雨轩的姐妹们都为苏师妹感到自豪。她与张沛明日便能择一院落居住。」
  何逸云抚掌笑道:「甚好,甚好。事业蒸蒸日上,家内琴瑟合鸣,这才是圣军该要发扬光大的榜样啊。」
  阮霏霏趁机提问道:「将军,不知那严林山的审讯会如何进行?苏芮和张沛两人一直想要继续为此事效劳。」
  何逸云挥手道:「这自然,不过可能会让你们失望了。此事将会由刑部掌管,徐雷明天就要来提人了。倒是张沛你有意的话,若刑部有需求,也许可以将你调进去帮忙。不过老徐这人对他那一亩三分地管得紧得很,怕是会对我想派人进去十分不喜,可别太指望这事儿了。」
  「在下明白,多谢将军。」
  「好了,没事的话大伙儿回去休息吧。明天我会派人去带你就职的,不过,也许与你如今在库房做的工作也没差,哈哈!」
  何逸云哈哈大笑了几声后,突然收敛了笑意,稍稍向前倾身,饶有兴趣地看着我说道:「张沛,我对你很感兴趣啊。哪怕是我手下的智囊,也不一定有你那么敏锐,能从这些细微之处抓出严林山与严觅的关系,并且察觉到他有所不对。说实话,我看完阮总管的报告之后,觉得你颇有我师门的风范。」
  嗒。
  嗒。
  嗒。
  何逸云的食指轻轻地在桌面上敲着, 伴随着他语气莫名的感慨,形成了一种富有魔力的韵律,一下下地敲打在我心头。我想要别过头去,缓解这不知不觉中令自己透不过气的无形压力,却没能动弹,无法躲避书桌后那个男人深不见的漆黑双眸。
  「你说你是顺安人,在来濮阳之前,是做什么的呢?」
  他轻声的询问让我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来。明明已经将「张沛」的背景故事背得滚瓜烂熟,却半天挤不出一句回复。
  「在…在下……原来在,在越城做了,做了几年帐,帐房先生。」结结巴巴地将这个回答说出口来后,我的额头和鬓角已流下了数行细汗。
  何逸云若有所思,却没有说话,只是依然不紧不慢地敲着书桌,让我在沉默中煎熬,却依旧无法逃离他深不见底的眸光。
  这时,有人敲了敲门,门后传来一道软糯柔和的声音:「将军,妾身将吃食带来了……现在方便吗?」
  「嗯?进来吧。」何逸云不在意地将那人唤了进来,停止了手上的动作。随着这句话说出口,书房里那原来仿佛被凝固住的时间再次向前开始走动,而紧紧攥住我心房的沉重压迫感消散无踪,令我不由自主地呼出口气。
  「哎呀,原来是霏霏在与你汇报工作。」门外那人进来后,打了个招呼。
  同样受到之前氛围的影响的阮霏霏脸色有些难看,但见到这人,她的脸色瞬间便恢复了正常,礼貌地点头道:「原来是沁芳。」
  「沁芳」是个气质温润的美人儿,一袭淡蓝色罗裙,肩上披了刺绣着花鸟的轻软云肩,身姿玲珑,体态优美。她手里拎着一只食笼,粉白的脸蛋上挂着一抹浅浅的笑容,两道柳黛下乌黑的眸子正正地看着阮霏霏。
  她袅袅地走到何逸云身旁将食笼放下,取出里面热气腾腾的饭菜,随口道:「霏霏,今天姜师叔也在呢,去跟她问个好吧?」
  阮霏霏轻描淡写地说道:「我只是来向将军禀报工作的,下次一定。苏芮,张沛,咱们别打扰将军用膳了。」
  何逸云爽朗地笑道:「沁芳不只是来为我送饭的,恐怕还是来监督我尽快吃完的,否则这堆文书怕会越堆越高啊。」
  他的态度是如此自然缓和,仿佛之前那怪异而难受的小插曲根本没有发生过。然而此刻我才发现自己背后已经被冷汗浸透了,脑海中更是留下了对何逸云的深刻印象。那对有着摄人魔力的漆黑双眸,与那淡漠无情的目光,令我深深忌惮。
  沁芳依在何逸云肩上柔声道:「妾身只望圣军能尽快派人来,为将军分分负担。」
  眼看这两人当着我们开始打情骂俏了,我们识趣地退出书房。我一边试图将心情放松下来,一边却不由自主地动起了脑筋,解析着刚才那短短的谈话。
  严林山看来明天才会开始被审讯,也许甚至会被转移到其他的地点。这是十分有用的消息,今晚我得与伙伴们交流一番,看看能不能找办法获得一些情报。
  何逸云他是否对我有所怀疑?银狐银狐,狡诈多疑,一个突然加入的青莲力士能截取这样的线索,他不可能不怀疑。希望我们的准备足够充足,让他仅仅留在怀疑的阶段。接下来我的行动得非常小心了。
  不过最重要的也许还是最后两个花间派弟子之间提及到的东西……姜师叔?
  难道是八朵金花之一的「碧血凝霜」姜雪?这也是个闻名已久的老江湖了,但跟赵妃彤平辈。若她在此只是跟赵妃彤一样的职责和身份的话,没理由还没从赵妃彤或者阮总管那里听到她的事。但无论是我还是梁清漓都从未有听闻过她在濮阳的事,莫非……姜雪便是那个神秘的一流高手?
  莫非,她便是我们猜测的,那个右护法的双修对象?
  嗯,不是没有可能,但这个推测还是缺乏很多关键的环节。从阮总管的描述来看,像她这样的新晋二流高手,每座城池最多两三个,外加一个长老级人物,便是花间派在各个城市的布置,像刚才那个沁芳不过是三流高手的样子。
  濮阳的花间派势力应该就这么几个高层人物了。那么右护法的双修对象,除非他大改往常作风,应该是阮霏霏,赵妃彤,和这个神秘的姜师叔三人之一。阮霏霏可能性最小,她是辈份尚浅的弟子辈,而且每天都要在外为宁王军处理事务,不符合我们的分析。赵妃彤虽然辈份和功力对得上,但比阮霏霏还忙,可能性也不高。
  那么,除了还有我们不知晓的第四者之外,这个疑似为姜雪的人,便是最值得探究的对象了。
  在回烟雨轩的路上,我满脑子都在想这几件事,没怎么说话,令梁清漓有些担心地握住了我的的手。走到街道上后,反而是阮霏霏首先开口了:「刚才表现不错,张沛。何将军虽然很少显露出来,但他的武功十分高强,寻常人在面对他那样的追问时,被吓得完全说不出话的才是正常的。你能回答上来,足以见心性坚韧,将军肯定很欣赏你这样的年轻人。」
  「……多谢阮总管,请问将军是会如此考验所有他『赏识』的人么?」我苦笑道。
  「掌管生死大权的人么,考较考较新人也正常。好了,明天会有人带你们去挑选一个属于自己的屋子。说起考较,恭喜你们,哪怕是人来人往的新弟子里,你们也是最快速地完成门派考较的那一挂。我很期待你们接下来的表现哦。」阮霏霏含笑对我们说道。
  「多谢阮总管赏识。」我与梁清漓异口同声地道谢。
  「好啦,不必谢我,这是你们应得的。我就不进去了,还得回内城办事呢。苏芮,明天开始你早上来烟雨轩等我就行了,我会带你继续巡逻。」
  吩咐完之后,阮霏霏匆匆忙忙地离开了。我们回到梁清漓的房间后,梁清漓迫不及待地问道:「夫君没事吧?刚才奴家见那何逸云的视线好像有魔力似的,明明什么都没做,却心里莫名地难受。」
  我吁气道:「『银狐』何逸云果然名不虚传,单凭视线和敲桌声便让我差点说不上话来。这应该是铁心门的武功,靠气势,眼神,声音来施压精神。还好我也不是第一次经历这种迷惑心神的场面了,没有露馅……今晚我问问禹仁他有什么招牌武功,下一次就有准备了。」
  梁清漓见我没事,松了口气,然后与我不谋而同地想到了同样的地方:「阮总管和那个沁芳之前提及的姜长老有些奇怪。奴家未曾听过除了赵师叔和阮总管外,还有其他的花间派高手在此。夫君认为……这人可能是右护法的双修伴侣么?」
  「嗯,我是这么怀疑的。我更怀疑此人便是八朵金花之一的姜雪。不过我只听闻过她的名号,并不知道她的长相和踪迹,还得跟其他人商讨。不管怎么说,这都是一条很有潜力的线索。花间派不会无缘无故地派一个至少有二流战力的长老来此的。」
  我们交谈了良久后,我才回到了宿舍。两个舍友不知从哪里听到我立下功劳的消息,均是有些嫉妒地向我道贺:「张兄真是不可貌相啊,才来了半个月便远远超过我等苦苦熬着资历的新人,恭喜恭喜。」
  我谦虚了几句的同时,不可避免地听了两人发了半天牢骚。等到两人都睡下后,谭箐又趁夜而来,带我到同伴们藏身的屋子里。
  一群人围在厅室里,等我到来。我也没有废话太多,三言两语地交代了今天的经历:「严林山和这个神秘的花间派高手不用说,两者都必须探究。不过这何逸云真不简单,若不是我没有松懈,怕是会被他震慑得说错话了。」
  秦喜皱眉道:「这应该是铁心门的『将军令』,是很邪乎的一门武功,使习用者一言一语莫不带有巨大的震慑力,凭眼神或者音节便能不动声色地令敌人溃败。他们自己则将之吹嘘为不战而屈人之兵的将王威势,练到绝顶之处王霸之气大成,出口号令,莫能违背。不过这只是在吹牛皮而已。」
  「何逸云的武功待会儿我们再说,现在先考虑严林山和这『姜师叔』。」唐禹仁揉了揉眉心道,「趁着严林山还没被押送到其他地方,将他所有的秘密都给抖出来,我们得找办法截取这部分的情报。直到目前为止我们除了与李如风和戴仁联络之外,并没有贸然行事。现在看来,得冒险一把了。」
  宋钊插口道:「若要潜入叛军刑部的所在,我或许可以帮忙。我曾不止一次地去过濮阳宪司的总部办事。不过,不知叛军会否选择同样的地方作为刑部所在就是了。」
  谭箐看向我,似乎有几分自告奋勇的意思,我便为她开口道:「咳咳,考虑到这个任务对隐蔽性的要求,我倒是可以提议让乔三妹来执行。我可以断言,她绝对是在我们所有人里对潜行和窃取情报最厉害的一个。无论是轻而易举地进城,还是这两晚神不知鬼不觉地带我来这里,都证明了这点。」
  三个玄蛟卫不约而同地看向谭箐,陷入沉思。最后还是唐禹仁拿定主意:「也行,那么乔三妹,你与姚景深一起吧。花间派这个姜师叔,是不是真的是姜雪,则需要你和苏芮尽量从内部打探消息。」
  我欲言又止,毕竟谭箐的各种手段都是建立在她完全不属此界的法术。在外人面前究竟能显露几分,实在是难说。
  谭箐却对我使了个眼神,自信地说道:「没问题。」
  既然她有把握,那我也放下心来。唐禹仁最后总结道:「长则十日,短则三四日,我们便该派人回汴梁汇报。有了严家这条线,已经远远超出我的预期了,但是若能再进一步,那也是大好事。共勉吧,诸位。」

你都1000级了,外面最高30级
易枫洛兰雪
易枫穿越到修炼世界,可惜只能当个凡人,无奈只能开个小武馆维持生活,偶尔打打铁,当个“一代宗师”混日子。直到有一天,小武馆变得热闹。几个仙风道骨的老头为易枫厨房里的菜刀争的面红耳赤……

千里马 / 发表于: 2023/11/20 11:11:45

第一百五十六章:过往
  接下来的数日没有我和梁清漓什么事了。虽然无形中的那根弦被绷得很紧,但是我们俩人表面上却只是继续着青莲力士和花间派的职责,每天除了工作便是练功。不过,被分配了一栋小屋子作为我们俩人独居的住处后,倒是让我们的谈话和夜晚的行动方便了许多。
  搬进去住的那晚,我与梁清漓坐在床上商量「姜师叔」的事。
  「阮总管那里应该是不会再有什么能够打探的可能了。娘子,你觉得我们该从赵妃彤那里刺探一番么?我还是担心,万一她起了疑心怎么办?你我就在她们眼皮底下,若是出了什么差错,那就完蛋了。」我有些难以判断下一步该如何做。
  梁清漓沉吟了片刻后道:「奴家觉得值得一试。如夫君所说,花间派人手本就不够,如今濮阳城馅,驻扎在此地的已有两个二流高手,再加一个一流高手实在是过于谨慎了,只可能是另有所图。明日奴家想办法从赵妃彤那儿套套话。」
  「……其实也不是非得在这一点上钻牛角,反正咱们已知的信息已经够多了,确认了到底是不是她也无关大局。」我患得患失地说道。
  梁清漓淡淡地笑了,她摸了摸我的脸蛋道:「放心吧,夫君,不必担心奴家。这些天来,奴家也对她的性子有些了解了,不会有事的。」
  我定睛看着她没有丝毫犹豫与不决的眸子,缓缓地点了点头:「好,我相信你。」
  梁清漓眼帘微垂,不知在想些什么。过了一阵后,她有些惆怅地说道:「夫君,咱们离开濮阳回到汴梁之后,是否便再也用不上这个身份了?」
  「嗯。且不说你我同时不告而别这种事十分可疑,哪怕不受怀疑,我们这次离去,下次再回来,便是青州军部反攻濮阳的日子。而我宁愿重回濮阳时,不再与这段时间里结识的人再见,毕竟身边的这些人严格来说……都是敌人。」
  她依在我身上,幽幽说道:「奴家说起梁家,说起孩童的事时很多,但似乎很少提起在聚香苑时的经历,夫君也从未问过。」
  我揽住她的肩膀道:「我虽然不会读心术,但也明白这并不是一段令人愉快的过往。」
  「嗯……」梁清漓吸了口气,轻声道,「爹爹并没有指望奴家真的能够靠念书弄文做出什么成果来,但因为家中无儿子,一直以读书人的要求来对待奴家。而奴家虽然没有夫君如此聪明绝顶,但亦一直对自己的腹中墨水有几分自傲。人们都说,未来能够娶梁家女儿的,会有个聪慧过人贤内助。」
  她咬了咬嘴唇,继续道:「然而,赈灾案被揭发后,严觅捏造的那些罪证令梁家遭受了无妄之灾,奴家也沦为风尘女子。曾经的那些向往,那些爹娘恳切的培育,都只是成为了让奴家能够卖个好价钱的噱头。」
  梁清漓说到这里,情绪有些激动,又似乎难以启齿,而我只是鼓励地看着她,微微点头。她平静了一下心情后,说道:「奴家永远无法忘记,有一次,一个喝得烂醉的富商将奴家和另外几个姐妹叫到房中,抚琴唱曲,让奴家为他沏茶。听到一半,他……意图不轨,便是奴家反复地告诉他,在座的人并不卖身,他也全然不理会。」
  「后来他见奴家始终不顺从,勃然大怒,一掌将奴家掴倒在地。他说的话奴家至今也记得清清楚楚,仿佛还能在耳里听见。他说,『婊子而已,遮遮掩掩的,不过是为了卖个好价钱,装什么装?』」
  「比起脸上的火辣,他的话才是最刺痛了奴家的东西,因为他说的,只是所有见到奴家的人心里会想的东西,只是其他人没有捅破罢了。无论是文人,商贾,武林侠客,帮派干部,甚至是苑里的护卫和帐房先生,他们心里想着什么,觉得奴家是什么样的人,一眼便看得清。一直到高姐儿进来后,才反应了过来。而高姐儿为奴家撑腰所说的话,也只是让奴家的心凉透了,她说,想要让青鸾陪你入寝,你还不配。画外之意不言而明,只要对方够格了,那哪怕奴家不愿,也只得委身。」
  「虽说奴家是卖艺不卖身的艺伎,但在聚香苑这种地方,若说自己守身如玉,那才是笑话吧?」她凄然地笑道,「无论之前奴家是谁,无论那时的奴家有什么样的坚持,到最后,所有人认识的,见到的,也只是一个卖笑维生的娼妓而已。哪怕是奴家自己,有时候也会这么认为,毕竟,若是梁家未遭大变前的自己,见到这样一个人,纵然嘴上不说,心里也会觉得她十分低贱。便是,便是夫君,也难免会如此想吧?」
  我压抑住插嘴的冲动,只是轻轻地握住她有些冰凉的手掌,静静聆听。
  「然而,在这里,奴家却发现,花间派的众人却不一样。」梁清漓眼神迷离地呢喃道,「她们离经叛道,放浪不羁,甚至也加害了许多没有选择的女子,逼迫她们加入叛军。但,饶是如此,对待背离妇道和流落青楼的女子时,她们却从不认为这是下贱卑微,值得为之羞愧的过往,反而说,真正该羞愧的,是那些逛青楼的同时唾弃姑娘们的男人,而不是没有选择余地的可怜女子。」
  「夫君,为何她们明明是敌人,却比除了你之外的所有人都更能体谅奴家的痛苦与难处?为何除了她们之外,世人如此吝于给予怜悯与宽容?奴家……奴家不想要与她们为敌。这是错误的吗?」梁清漓眼角润湿地对我问道。
  我心情沉重地叹了口气,柔声道:「世上很少有黑白分明的东西。我曾对你与你师父说过,我从不认为青楼女子是值得鄙夷的,或者从事的这项职业是天生低贱的。在烟花之地卖笑,卖肉,比起卖身与大户人家做佃农,做仆从,或者加入帮派军队,拼搏卖命,有什么本质的区别吗?都是在卖自己,不过是卖的东西不一样而已。花间派的人虽然犯下了很大的错误,但这不妨碍她们在这一点的坚持与理念看得比绝大部分的世人更清楚、透彻,值得敬佩与尊重。」
  「我不过问你的往事,是因为那些是伤心事,而我只希望你能够快快乐乐的,没有忧虑的与我一起过日子,绝不是因为我嫌弃你。事实上,就算你是为了赚快钱主动当艺伎,只要我们在一起后,你愿意脱离那份职业,我也不会有芥蒂。何况,你只是个受害者,一个在梁家受到诬陷后,失去了一切的孤苦女子,我怎么可能因此嫌弃你?若为了这种事对你怪罪,我又算是什么男子汉大丈夫?」
  我拂去她眼角的泪珠,微笑道:「对我来说,你在过去是什么样的人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现在的你,此时的你。我只知道,我所认识的,所爱上的那个人是天下最好的女子,这就够了。」
  听了这话,梁清漓刻意维持着木然表情的脸蛋决堤了,眼泪像脱了线的玉珠一样滚落。她紧紧地拥住我,不住地抽泣:「奴家才,才是全天下最幸福的女子。」
  「我知道,你心里对那段往事有许多难受的,仍然无法接受的情绪。你若是不想说起,我不会追问,但你若是想跨过这道坎,我也会十分高兴与你一起面对。清漓,你永远不需要在我面前因为自己的过去而感到不恰当。」
  梁清漓埋首于我的颈间,鼻音浓重地哼声道:「嗯……夫君可以就这样抱着奴家入睡吗?」
  「当然可以,只要你愿意,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下一天,我们在烟雨轩与特意唤我们过去道贺的赵妃彤谈了起来。
  「恭喜你们俩。张沛,我听阮总管说你升官了?不错不错,小芮的眼光果然可以。」赵妃彤上下打量了我几眼,柳眉轻挑,「阮总管也相当欣赏你呢。能进得了她的法眼,可不是易事。跟我说说昨天去见何将军发生了什么事吧?」
  我们俩齐齐地对她道谢,然后梁清漓便开始重述昨日之事。我之前便察觉到阮霏霏与赵妃彤之间似乎关系不算很亲近,如今这份感觉更是强烈。别的不说,同为门派里的师叔侄,哪怕辈份有别,互相的称呼却是「赵女士」和「阮总管」,实在是有些疏离。而阮霏霏竟然没有对赵妃彤说起派内弟子受到定远将军召见的细节,不得不说,相当耐人寻味。
  讲述完之后,梁清漓观察了一下赵妃彤若有所思的神色,出声问道:「赵师叔,阮总管还没来得及与您说起昨日的事么?」
  「阮总管对她那一亩三分地里的事管得可紧了。」赵妃彤下意识地嗤笑几声,然后不咸不淡地补充道,「当然,她也确实有那份能耐便是了。这些话就不必对她说了,不必我特别吩咐了吧?」
  「奴家晓得。唔……那沁芳也是派内的师姐么?奴家看她似乎与将军关系甚是亲近呢。」这次梁清漓脸上的好奇之色完全是发自内心的,连我也忍不住凝神关注。
  赵妃彤撇了撇嘴道:「没错。她是圣军出征青州后被将军看上的。不过何将军一表人才,武功亦是一流,也不亏她天天往那儿晃荡,试图博个眼熟了。沁芳不是有这份心的第一个弟子,也绝不会是最后一个。小芮,你要记好了,男女之间终究要归到一个『争』字来,而咱们女人家在男人面前纵然可以表现得『不争』,私底下却万万不能真的就温温顺顺的了。」
  「奴家明白。」梁清漓稍稍垂首,态度十分恭敬,但我知道她肯定是借此掩饰脸上有些忍不住的笑意。她吸了口气控制住情绪后,继续问道,「沁芳师姐还说,姜师叔昨天也在,问阮总管是否要去打招呼。濮阳原来还有别的派内长辈吗?奴家一直以为此地就只有师叔与阮总管两人支撑着派内的事务。」
  赵妃彤警告性地看了我们俩一眼,蹙眉道:「沁芳这也提起了么?当真是什么都敢说,迟早会有苦头吃的。姜师姐在这儿的事是军中机密,当然,如今已经顺利打下濮阳,也没必要太过藏着掖着了。饶是如此,你们也要对此保密。」
  我暗自点头,赵妃彤的师姐只可能是姜雪了。梁清漓最后问道:「师叔,您与阮总管都忙得不可开交了,派里敷不出人来帮您们吗?」
  「唉,没法子,这不只是我派的烦恼,还是整个圣军面临的棘手难题。能用的人实在是不够啊。」赵妃彤有些苦恼地揉了揉额角,对我们道,「好了,这些事你们就不用担心了,去准备吧,阮总管快到了。」
  这次对话收获匪浅,当天晚上我潜了出去与同僚们会合后,将这最后一笔情报也送上了,剩下的,便是严林山那边的结果。
  而这份结果来得很快。仅仅又过了两天后,我在库房对付枯燥的文书时,群聊被谭箐激发:「周铭,我们这边搞定了,比想象中还顺利。那些文件里的内容在我看来就是很普通的记事而已,不过严林山那家伙信誓旦旦地说这就是能够让严觅乖乖就范的黑料。宁王军的那些刑部高层好像也挺信服的。」
  我大喜地回复道:「做得好!今晚我们再会合谈一下该怎么办。」
  「你是准备亲自回汴梁么?」
  「没错。此事太过重要,秦喜和宋钊都不是能言善语的类型,那三个大派弟子更是纯粹的龙套,只能靠我和唐禹仁说动军部采取行动了。看来这段时间你得帮我顶上去了……今晚来我家认识一下我媳妇儿吧。」
  「啧,你这可是让我双开啊,要加钱!」
  关掉群聊后,我无奈地笑了笑。早在来到濮阳之前,我们便开始考虑我和梁清漓若要出城,该做什么样的准备。毕竟我和她可不跟另外潜入城内的人那样,完全混入了寻常百姓中,而是为了借用花间派的关系,确凿地留下了痕迹。若要离去的话,除非确定再也不准备用上这层关系了,否则得小心地维持着「张沛」与「苏芮」的表面形象。
  便是唐禹仁也不一定有太好的方法来处理这个问题,但这对我的队友来说却易如反掌。谭箐的幻术虽然没有她的元素法那么精通,但配合着此界的易容术,足以偷梁换柱地暂时取代我作为「张沛」活跃于此,而让真正的我能够脱出身来与唐禹仁回到汴梁进行至关紧要的献策。
  当天晚上,我对梁清漓道:「今晚有个客人来,是我之前跟你提过的,我那个神秘的朋友。」
  梁清漓惊讶地说道:「她要来做客么?莫非……莫非是夫君所说的那件事要开始了?啊,是的,奴家早该想到了,严林山的秘密既然已经被咱们窃取了,那必然要向汴梁汇报的。」说到后面,她的声音沉了下去,已经想通了谭箐的来意。
  「嗯,是的。我和禹仁估计明晚便要出城回汴梁了。在那之前,便要靠你和乔三妹维持着这边的事务了。」
  梁清漓有些忧心忡忡的样子,显然是对于这份安排有些不安。我自然知道她为何事担心,但相信只要她见到谭箐的能耐,便不会再有任何怀疑。
  今晚乌云蔽月,外面宵禁之后一片漆黑,正是方便偷鸡摸狗的良辰。亥时过半后,我听到轻轻的敲门声。打开门后,谭箐几乎难以看清的模糊身影出现在眼前。她念了几个陌生的音节后,身形好像褪去了一层烟雾与阴影似的,重新浮现出清晰的轮廓与线条来。
  「这便是宁王军给你发的房子么?还不错哦。」谭箐进来后,啧啧有声地四周望了一圈。
  我将她领进厅堂道:「确实不错,比我之前住的员工宿舍好多了。唔,这便是我的夫人,梁清漓,假名苏芮。清漓,这便是我那个神通广大的好朋友,乔三妹。」
  梁清漓迤迤地施了一礼,温婉地笑道:「乔妹妹好,夫君说奴家痴长几岁,便大胆唤你一句妹妹了。」
  谭箐对她抱拳还礼道:「幸会幸会,清漓姐。我对周…韩良的伴侣神往已久了,闻名不如见面哈,实在是幸会。」
  谭箐这妮子八卦的眼神几成实质,看得梁清漓浑身不自在地说道:「奴家亦是久仰,但夫君很少说起三妹与路师姐的事呢。」
  我干咳一声道:「乔三妹和路欣都是……能人异士,拥有一些会引人注目,不,惊世骇俗的能力,所以我很少求她们帮忙。关于我们是怎么认识的,等此间事了我再跟你说说吧。今晚主要是想让你们认识一下,商量好我跟禹仁离开濮阳之后的事务。」
  「夫君说过,三妹要顶替夫君的身份在濮阳行动……」梁清漓好奇地看向谭箐,似乎在思考该如何做成这事。
  「简单来说呢……乔三妹懂得一些法术,因此伪装成我完全不是问题。尤其是有禹仁的易容帮助下,事半功倍。清漓,这件事至关紧要,你得帮她保密,否则她这身能力很容易招来杀身之祸。」
  谭箐哂笑道:「得了吧,还没那么夸张。梁姐,他说得太耸人听闻了。我来濮阳之前已经做好保护性准备了,哪怕有人发现『乔三妹』的奇异之处,也不关真正的我什么事。」
  我无奈地说道:「小心驶得万年船。你且给清漓展示一下,什么叫做惊世骇俗的能力吧。」
  谭箐笑了笑,掐了个手印,口中飞快地念了几句咒语,然后面容身形在灯光下模糊了一刹。我眨了眨眼后,身前便出现了另一个「自己」。相同的脸,相同的头发,相同的衣物。眯起眼来仔细打量时,好像觉得隐约有什么不对之处,但又说不上到底是哪里出了错,只是有股淡淡的不和谐。
  而一旁的梁清漓反应就大多了。她猛地抓住了我的胳膊,嘴巴大张,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我」,再看了看我,呆若木鸡,半晌说不出话来。
  「这……这,怎么可能?这难道是奴家发幻觉了?」她瞪着眼睛有些惶恐地对我问道,难以接受这足以颠覆常识的现象。
  我拍了拍她的肩膀道:「这就是我说的那种『惊世骇俗』的能力了,货真价实的法术,厉害吧?所以你得帮忙保密啊。」
  梁清漓缓缓地点了点头,而谭箐为了不继续惊吓她,也将法术散去。看到这一幕,梁清漓久久未能再说话。而我们也只是耐心地与她坐下,等她消化这一切。
  良久后,她才涩声说道:「乔妹妹……到底是什么人?如今奴家也见识过不少武功传承与秘术了,但像师妹这般的能耐,哪怕是莲开百籽的神奇也稍显逊色。」
  谭箐撩了撩头发笑道:「清漓姐,我也不知该怎么解释才能最好让你接受。你就当我遇到仙人传授道法就是了,反正也跟实际上发生的差不太多。」
  梁清漓连忙道歉道:「抱歉,是奴家唐突了。无论如何,只要三妹是夫君的朋友,那奴家便信任你,千万不要觉得需要向奴家解释什么。」
  谭箐啧声对我道:「你这家伙,到底是怎么做的?怎么这么多温柔体贴的美人对你有情有意的?」
  「嗯?」梁清漓警觉地眯眼道,「三妹,难道夫君还有奴家不知晓的红颜知己?」
  谭箐误我!
  我冷汗直流,连忙插口道:「这些事情还是由我来解释吧。嗯,其中有些复杂的来龙去脉,等此间事罢,我与你从头道来,可以么?」
  梁清漓噘了噘嘴对我撒娇道:「夫君~哪怕你要纳妾,奴家也不是一定会抗拒的,你与奴家商量商量嘛。」
  娘子,你嘴上说的是对我纳妾可以接受,但眼睛里闪烁的寒光可不是愿意接受的样子啊。
  谭箐也自觉语失,不过看到我这番满头大汗的样子,又有些忍不住地嗤笑道:「你看这家伙狼狈不堪的样子,就知道他是没法背着你找女人,然后转过身来对你表现得道貌岸然的。放心啦,这其中的关系一时半会有点难说清,但他不是一个负心汉,这一点我可以对你打包票。」
  唉,问心有愧啊。哪怕我紧紧地坚守着最后的底线,精神出轨也是出轨,这一点是无法逃避的,铁一般的事实。而我虽然已经下定决心,要对自己的爱侣坦诚所有一切,却也难免在那之前,一想到这份决定便坐卧不安。
  我满脸纠结与愧疚地说道:「我好像与你说过,关于我的来历的事,会在濮阳之行完毕后,告诉你的吧。嗯,你放心,等我们平平安安地回到汴梁之后,我会告诉你一切的。」
  挤出这几句话后,面对梁清漓复杂的神色,我感觉自己坦然了不少:「我再也不想对你有所隐瞒了。这是我对你的承诺,清漓。」
  梁清漓抿了抿嘴,但没有说什么,只是蜻蜓点水地在我嘴上啄了啄:「奴家相信你。」
  她转向谭箐问道:「三妹,奴家似乎明白为何夫君日夜盼望你来濮阳支援我们了。莫非夫君与唐大哥奔回汴梁汇报之期,便是你替代夫君在此维持假象?」
  谭箐露齿笑道:「正是如此。其实我这法术要维持一模一样的效果,消耗极大,所以还是要靠唐禹仁的易容术助力。私下无人时,我可不会维持着这人的模样。清漓姐不介意接下来这几天我在此蹭吃住吧?」
  「奴家欢喜还来不及呢,」梁清漓有意无意地瞟了我一眼,轻笑道,「借此机会,咱俩姐妹要好好地认识一下才行呢。」
  看着俩人彼此对视然后了然点头的模样,一股寒意从我的后脑勺直下颈椎,而我只能点头哈腰地说道:「正该如此,正该如此……」
  万事俱备,在八月底的这一晚,我们所有人,包括梁清漓,都在外城的安全屋里齐聚。唐禹仁自然要在离去之前为谭箐上好易容,并且又为我和他自己换上了新身份,「赵陆」与「刘燃」。因此「韩良」与两个陌生人站在房间里,甚是怪异。我和几个玄蛟卫对此司空见惯,其他人却明显还没能适应这种换皮的风格,表情均是有些微妙。
  唐禹仁倒是注意到谭箐似乎也太轻易地进入角色了,私下问我道:「你这朋友什么来路?不靠人皮面具便做到这个程度,比我认识的专业易容师还厉害,换脸跟变法术似的,我的易容术还可没这么强大。」
  「啊哈哈这你就别追问太多了,她自有手段。」我含糊其辞地糊弄了过去,好在唐禹仁也没有追问。
  唐禹仁做着最后的吩咐:「我与赵陆离开后,你们要小心关注叛军的行动。按照我们的推测,商丘应该会是他们的下一个目标,以便形成犄角之势对应汴梁。在那之前,我们会尽快地说服军部出兵,将叛军的注意力牵扯,最好能将他们引出城来。等汴梁准备拨兵之后,赵陆会立刻回濮阳,我们内应外合。」
  秦喜与宋钊郑重地点头。秦喜道:「放心吧禹仁,阿良,此间之事有我们照拂。一路顺利。」
  真守小和尚双掌合十默念佛号:「阿弥陀佛,佛祖保佑。」
  景伊行礼道:「祝两位一路顺利,也愿军部能堪破此间机遇,拨兵出战。」
  孙倩对我们点头道:「不得不承认,你们两个确实是在这些筹谋计算方面,我见过的最厉害的人。我相信你们可以的!」
  谭箐对我投来一道了然的视线,一切尽在不言中。而梁清漓则是轻轻地吻了吻我的脸颊,柔声道:「夫君万事小心,不用担心奴家……也要注意身子,奴家不在,每日的药汤一定要喝。」
  我牵起她的手亲了亲她的手背,微笑道:「明白了。你也是,不用担心我。我不在的这段时间,三妹会是你的最大助手,若有任何麻烦或者苦恼,大胆地去向她求助就是了。」
  向众人道别了之后,我与唐禹仁对视了一眼,然后各带着一小包行囊,趁夜出了门。
  唐禹仁对黑暗中的大街小巷了如指掌,在沉默中带着我转来转去的,很快便来到一堵不算很高的城墙下。不远处隐隐见得到火光摇曳,但此处却寂静无人。
  「此处的值夜兵卒刚刚巡逻过,我们有一刻钟时间翻墙离开,走!」
  唐禹仁提气一跃,在丈余高的城墙中段踏了一脚,如同一抹黑影,利落地翻了过去。我依样画葫芦地运起真气,手脚并用地在城墙上借力翻身,然后落在泥地上。
  几步之外的护城河在黑暗中有如一潭漆黑的深渊,见不到开始与结束的界线。唐禹仁见到我下来后,毫不犹豫地踏进深不见底的河水,往对岸走去。
  大半夜的,哪怕是夏季尾巴的八月底,也不想全副武装地跳进水里啊。我心里哀叹了一声,咬了咬牙,跟随在唐禹仁身后,涉入水中。
  小半个时辰后,我和唐禹仁偷偷摸摸地走走停停,终于离开了濮阳外有士兵巡逻的范围。我甩了衣袖,想将那润湿阴冷的感觉抖开。走在唐禹仁身后,我不由自主地仰首望向夜空中那一角细细的月牙,松了口气。算是顺利地出城了。
  汴梁,军部……哪怕我们在濮阳堪称完美地完成了离去前设下的目标,也只不过是刚刚开了头而已。一切皆看接下来我们能做到什么程度了。

总统夫人,晚上见!
吕涵芷
她被亲人出卖,沦为陌生男人的生子工具。五年后,她褪去青涩,成为名不见经传的插画师。一次漫展,她遇到傲娇萌宝。 “女人,乖乖跟我回家,我就让你抱大腿。一送你绝世好老公,二让你画画技能爆棚。”

千里马 / 发表于: 2023/11/20 11:24:02

第一百五十七章:满载而归
  一层薄薄的金纱悄悄地从天际支起,将淡淡的影子映照在我与唐禹仁正在摸索着穿行的林子里。
  翻墙出城之后,我们趁夜走了大概有四十里路。到了这里,应该可以松口气,歇息一阵了。
  「禹仁,是时候休息了吧?」我撑着腰喘气道。
  「嗯,叛军的斥候一般只会覆盖方圆三十里的范围,当下倒是可以歇歇脚。」唐禹仁左右环视了一遭,点头道。
  我呼了口气,找了片干净的草地坐下,掏出包囊里的干粮啃了起来,同时对唐禹仁问道:「禹仁,好久没机会跟你单独聊天了。带领濮阳同行的这些伙伴,有没有很辛苦?」
  唐禹仁在我身旁坐下,取出水袋大口饮了几秒后,抹了抹嘴答道:「还好。六大派好歹没有只顾得教武功,混迹江湖的手段也传授了不少。孙倩和真守都是天资过人的弟子辈,很快便成熟了起来。当然,他们三人都没有起到什么作用。但没有成为负担,已经超出我的预期了。」
  我笑道:「你是不是对他们有点苛刻了?第一次出这种任务,没能出结果很正常。」
  他冷笑道:「这是关系到整府乃至整个大燕的战事,可不是与他们玩过家家的时候。不过,除去他们之外,我们三个玄蛟卫也没发现什么有价值的东西便是了。若不是你执意带上弟妹,搭上了花间派的线,我们根本一无所获。此次任务,你们是大功臣。」
  我纠正他道:「可不是我执意要带上清漓,而是她执意要与我同行。嘿,说实话,一开始我也跟你想的一样,觉得她只是会成为负担而已。但事实上,我将她准备好了之后,她才是此行最关键的一环。这一点,我是真真实实的没有想到。」
  唐禹仁赞同道:「确实如此。不得不承认,我对她之前的看法有所差错。你的眼光比我更好,确实选择了一个很好的伴侣。」
  我好笑地说道:「清漓她要是听到你这评价的话,肯定会很高兴。真的,她正在需要外界反馈的阶段,无论我再怎么告诉她,这次行动没她不行,也不如从你这个领头人口中说出来有说服力。」
  唐禹仁摇了摇头道:「也许吧,有些话你我之间可以谈起,但她是必然不会想要听的。不过,如你所说,该如何奖赏她的功劳这件事,待我们再次会合之后倒是可以与她讨论一番……严林山和严觅事后该如何处理?」
  我怔了怔,被这突然转向的话题打了个措手不及,思考了片刻后道:「该怎么处理怎么处理呗。虽然清漓她肯定是恨不得将这两人生吞活剥了,但若能公平公正地审判他们的罪名,那也可以接受的。」
  唐禹仁叹道:「谁能料到,当年的越城赈灾案竟然是这么一回事。这不仅是越城官府的失职,也是玄蛟卫、黑鸦探的失察。我们的存在,本就是为了杜绝这种腐败的发生。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弟妹该恨的,正是我毕生所维护的东西。」
  我摇头道:「话不能这么说。没有任何东西是完美无缺的,像大燕官府这种庞然巨物更是必然充斥着无数的缺陷和差错。不过,我倒是赞同,出了这种惨痛的错误,官府是有未察之责的,然而据我所知,此案事了之后,并不是没有机会翻案或者让真相大白,但无论是越城官场还是京城,都在有意或无意之下,没有再重温此事。像这种错误,不能就这么轻轻揭过了。」
  「看来此役之后,弟妹可得偿夙愿了,也是一幸事。」
  我哈哈笑道:「就知道我们能指望你的。要是只有我的话,可能只有九成把握在完事之后把严家给收拾了,但是有禹仁你帮忙的话,那就是十成十了。」
  唐禹仁不置可否地说道:「从严林山供出严觅的那一刻,他们就注定要万劫不覆了。何况,他招供的对象还是你。就这样你还要我帮你对付他们?」
  我大力地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别说得好像我是公报私仇似的,别人不懂你,我还不懂你么?哪怕刨除赈灾案,就严家在越城和濮阳犯下的那些破事,让你袖手旁观才是难事吧。」
  「……确实。当初我加入玄蛟卫,便是为了能够制裁这种渣滓。」唐禹仁顿了顿,有些疲惫地揉了揉眉心道,「但是抓的抓,杀的杀,这天下却似是一年比一年更不好了。像严家这样的宗族势力,全天下少说也得有数千上万家,其中如他们这般搜刮民财,害得成千上百的贫苦百姓妻离子散的货色,恐怕才是常态。在这行干得越久,我就越发现,这些人就跟野草一样,杀不尽的。」
  「阿良,有时候我会想,像我们这些事后处理苦果的人,是否永远都无法真正地解决问题?」
  唐禹仁目光里的惘然让我有些感慨。哪怕身边的这个男人是我所认识的,意志最坚定,头脑最清醒的战士,也不免有这样的迟疑和迷茫啊。而他的问题,便是携带了跨界的知识与阅历的我,也无法给出一个令人满意的回答。
  「禹仁,不同的人有不同的职责。解决问题的最好方式,是从根源上杜绝它的发生。这几年的匪灾肆虐,根源在于大燕的治理出了问题,民生不好,导致人们铤而走险了。这是管理天下的人的职责,而像咱们这些人的职责,那就是替官吏治理上的错误做补偿,跟罪犯与恶棍争斗。哪怕最终能将他们绳之以法,恶行已经发生了,已经有人为之流血受伤了。」
  「玄蛟卫、黑鸦探这些人,说好听一点,那是替天行道,除恶扬善,说难听一点,就他妈是帮别人擦屁股的苦差事。」我毫不客气地说道,「你想想,凭你和老秦这些人的武功和能耐,天下哪里去不了,哪里不能谋得一份好前程?何必苦巴巴地为了王公贵戚能够舒舒服服地统治我们这些平头百姓,去跟黑道邪道,叛军土匪打生打死的,为此赔上自己的血汗生命?将小命都豁出去之后,又真的换来了适当的回报么?凭什么我们就要承担这些重任,兢兢业业地帮他们擦屁股?凭什么他们就能高坐于朝堂之上,将芸芸众生作为棋子,爱怎么折腾怎么折腾?老百姓又为何每次都要为他们的错误付出代价?」
  唐禹仁眉头紧锁,神色冷峻地说道:「你的看法可是有些不忠不孝了。不过,我也很难不这么去想……凭什么呢?」
  我叹息道:「禹仁,关于这个问题,我很难给出一个能让你满意的回答,因为我觉得从根本上来说,就不该如此。天下应该是天下人的,而不是一家一姓的,这样哪怕是出了错,付出了代价,那也是人们自己的选择,而不是官老爷做出决定,黔首承担后果。这样的天下,哪怕你我为了维护它的安定与和平付出性命,那,也许不是不能接受的。但这只是我的空想而已,现实不会为这种想象而改变。」
  唐禹仁瞥了我一眼道:「若之前的话只能算是有些忤逆,这番话便是大逆不道了,切莫在外人面前说起。呵,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不知何时开始,孟圣的话也成了大逆不道的言论了。」
  我们眺望着远方,一时无语。天际喷薄而出的晨曦折射在若隐若现的雾霭中,让天地染上一层的纯白无暇的纱巾,极是美丽。
  「不过,关于为什么我们应该坚持下去,我倒是可以提供一些思绪。」我吸了口清新的空气,对唐禹仁说道。
  「如果没有你,没有玄蛟卫和黑鸦探这些愿意为了惩罚恶行,制裁罪孽而牺牲自己的人,那该谁去做呢?当武功高强者,权势深重者肆意妄为地欺压,残害百姓时,没有玄蛟卫,没有同样有力量的人插手,又有谁能去帮助那些手无寸铁的苦命人呢?没有了你我的话,他们可能真的就别无选择了。」
  面对这个问题,唐禹仁有些动容。良久之后,他若有所得地说道:「有些事,无论为了什么,总得有人去做的。」
  我露齿笑道:「没错。面对不平时,总有人得站出来。大丈夫在世间走这么一遭,我相信是有那么些事儿比苟且生存更重要的。」
  唐禹仁看向林子的边缘,视线掠过了荒废的农田和充满生机的郊野,语调不复之前的沉重:「多谢你,阿良。也许只有左统领和你,才能解开我心中的这些迷惑。」
  我诚恳地说道:「你我聚少散多,每次碰面的时候都要忙着拯救大燕,哪怕如此,你也是我最好的兄弟。有些事情,不需要在我面前藏着掖着的。」
  他转过头来与我对视,淡淡地笑道:「我一生朋友不多,知己更少,但有你这么一个,此生亦无憾了。」
  解答了唐禹仁的疑问同时,这番对谈也让我自己的内心更为坚定。我们带着这份沉甸甸的信念赶路,很快便回到了汴梁。
  从开始任务辞行到今日,已过了整整半个月,中途除了唐禹仁通过军部派入濮阳的细作传达了一次信息,后续的发展,尤其是严家和花间派秘密派遣至此的一流高手的情报,都还没来得及发出去。
  进城之后,我们马不停蹄地直奔薛府,很快便见到了薛槿乔。她因为在家办公,只穿了一件贴身的白色窄袖短衫和青色罗裙,然后在上身相当随性地批了一件粉色对襟褙子。饶是如此,昆仑派大师姐依旧光彩照人,眉目如画,气质空灵。
  薛槿乔亲自将风尘仆仆的我和唐禹仁带进了书房后问道:「你们总算回来了,如何?一切顺利么?」
  我喝了口茶润了润喉,答道:「非常顺利,不虚此行都是谦虚地形容了,应该说超出预期。」
  我将我们的发现娓娓道来,重点当然描述了宁王军的内部结构,和严家与花间派的信息。唐禹仁时不时会添上几句他们在另一头的观察与发现,不过主要还是为了帮我补充细节。
  这些见闻听得薛槿乔时而垂首深思,时而蹙眉切齿。到了最后,她只是有些钦佩地看着我。待我讲完后,她说道:「我算是明白了。你们俩个真的是青莲教的克星,每次对上他们都能获得不可思议的战果。若是筹谋得当,也许还真的能如你所说那般,夺回濮阳,给叛军重重一击。」
  唐禹仁闭目应道:「阿良和弟妹才是此行的最大功臣,甚至他叫来援助我们的朋友都起到了奇效。」
  薛槿乔叹了口气道:「梁家之事,我甚是遗憾。韩良,我发誓,我们一定会给梁家,给梁姑娘,给所有死在那场无辜人们一个交代的。」
  我点头道:「你有这份心,相信清漓一定会很感激的。接下来就看你和宗勤大师的了,不只是武林派,军部的主战派我们也得争取过来。」
  「放心吧,你们已经将最难的部分攻克了,我们怎么也不能辜负这份成果。」薛槿乔正色道,「待会儿我便会与宗勤师叔向田将军求见,将这份情报奉上。你们也与我一起去见郭磊和乔义深,有了他们俩人的支持,哪怕稳重派的人再聒噪,田将军也会偏向于我们的。」
  郭磊与乔义深均是都尉,此二人将门世家出身,是在燕武院进修过的优秀中生代才俊,也是薛家的盟友。田炜则是大都督,辅国大将军,威望崇高,在朝廷武官系统中,地位仅次兵部尚书林洪和骠骑大将军,郢国公万天涯。
  唐禹仁摇头道:「你自带着这些情报去见郭乔两人便得了,他们两人眼高于顶,玄蛟卫的名头在他们那儿都不好使,韩良一阶白身更不用说了。若要寻得军部支持,有一人必须说服。我与韩良要见参军萧泗水。」
  薛槿乔迟疑地问道:「萧泗水?你们想说动他支持我们的提议?此人可是出了名的高傲,而且一直站在稳重派的那边,我们能将他争取来么?」
  「他是田将军最信任的智囊,亦是青州军部唯一敢言敢作的参谋。不过此人行事过于谨慎,我与他交谈过,他始终不愿赞同出兵的原因便是因为没有一鼓作气拿下濮阳的胜算,而主动野战必定会因叛军的青莲力士损失惨重。如今致胜的关键已拿到手了,他自无理由继续反对我们的提议。」
  三言两语地敲定行动之后,我们起身准备离开,但薛槿乔将我唤住道:「韩良。你们事了之后,回薛府来跟我谈谈吧。小玉去你们家打扫卫生了,晚上会回来,刚好你们俩与在府上吃顿晚膳再走。」
  「好啊,那就提前多谢了。」
  薛槿乔瞟了唐禹仁一眼,例行公事地问道:「禹仁,携带此等好消息回来,怎么也得与我们庆祝一番吧?」
  「今晚没空,下次吧。」唐禹仁毫无犹豫地一口回绝。薛槿乔似乎也没指望他会答应,只是无奈地叹了口气。
  我与唐禹仁将易容痕迹都清理掉,洗了把脸整理了一番仪容之后,直奔青州的军部大本营,汴梁内城的将军府。
  这座精美豪奢的府邸原来是汴梁巨贾彭缙建成的,数个月前内战开打之后,他非常慷慨地将其献了出来作为青州军部的「帅营」。帅府旁边的一片院子也都被划分给青州军部的诸多人员作为行动聚集地,而萧泗水正在其中一座相邻的屋子里。唐禹仁出示令牌之后,核对了身份之后,我们很快便进到屋内,来到一间侧室。
  唐禹仁敲了敲门道:「玄蛟卫唐禹仁求见。」
  「请进。」
  一个中年男子坐在桌子后,身前堆了好几沓文书,头也没抬地说道:「坐,坐。」
  他埋头不停地在书写着什么,没有再吭声,而唐禹仁与我也只是耐心地在这份怪异的沉默中等着他处理完手上的事。萧泗水是个三十多岁的男子,一袭灰袍,长发包巾,虽然算得上相貌清秀,但两鬓灰白,皱纹深刻,衣物有些污渍,却是显得有些气质颓废。
  等了约莫半炷香的时间后,他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将写好的纸张折叠,仔细地放在旁边的一叠笺纸上,对我们咧嘴笑道:「久等了,抱歉。唐卫士,好久不见,这位是?」
  我抱拳道:「韩良,薛小姐的幕僚,幸会。」
  萧泗水若有所思地拿起一旁的扇子扇了扇:「韩良么,我倒是听过薛小姐提过你的名字。唐卫士,听闻你们前往濮阳刺探情报,如今回到汴梁,突然拜访在下,想来是寻得了可以影响战局的消息?」
  「正是如此,这次前来便是想要向萧先生解释叛军的行动,与接下来我们将要向将军进献的计策。」
  这次唐禹仁亲自将我们所获的信息仔仔细细地摊了开来。萧泗水这人的名声我也听说过,素有智谋,见地独特,但又性格倨傲,作风怪异,也不在乎仕途,入朝做官足有十几年了,仍然是个官职无足轻重的参军。然而田炜慧眼识人,采用了萧泗水在剿匪和对抗胡族侵略的几场战役中所献的计策,获得了相当漂亮的战果,也颇为信任他,因此此人在军中地位相当高。
  萧泗水听到诸多宁王军在濮阳的所作所为,包括花间派的内部消息,都淡然自若,唯有在听到严林山与严觅这一段时,脸皮忍不住抽了抽,然后紧锁双眉,咬起手指头来。
  听完之后,他坐在椅子里轻轻地前后摇晃,思索了一阵,然后抬头看向我们道:「青州通判……这可不是什么随便可以指责的对象。若不是知道『灰蛇』的秉性,我恐怕无法相信你们的说辞。」
  「我们这次不仅发现了这层关系,还窃取了严林山暗自留下来的证据。只要找到当年的监司官员对证,便可确认是否真实。」唐禹仁说道。
  萧泗水眉头跳了跳,沉吟道:「监司么,汴梁刚好有一个我信得过的,数年前在顺安任职过,也对越城案有几分了解的,可以拜托他检查……叛军可真是钓了条大鱼,唐卫士。韩良是吧,人不可貌相啊,上次太屋山下的青莲教老巢听说也是你们俩误打误撞下发现的。你们是专门跟这帮妖人对着干啊。」
  唐禹仁淡淡道:「没想到连这个你都知道。」
  「嘿嘿,作为参谋,若是没有足够的情报,可是毫无作用的。」他喝了口茶,继续道,「若你们所言无虚,我大概猜到你们计策了,不外乎将计就计,引蛇出洞……嗯,确实可行。为此付出一个四品官么……呵呵。黑,还是你们玄蛟卫黑啊。」
  唐禹仁平静地说道:「严觅其实是个忠君爱国的硬汉子这个可能也不是没有。如果真是这样的话,他大可将叛军传来的利诱威逼上报,我们照样可以凭此将计就计,让他将功折罪。」
  萧泗水嘴角扯了扯:「这话恐怕连严觅自己都不会信,军部开出条件的第二天就要想办法逃离汴梁了。也罢,倒了便倒了,反正以你描述的罪行,无论如何他都得脱层皮。」
  唐禹仁说道:「我们还有一层考虑,那便是想要说动将军拨兵前往濮阳,将叛军的主力引出城来,一举歼灭。能抓住右护法最好,最次也得将何逸云给斩了。为此,可以通过严觅布下陷阱,以青州后勤,甚至整个青州军部的部队为饵,叛军不得不吃。」
  萧泗水扇扇子的动作停顿下来,降低了声音道:「……这可是一场豪赌,唐卫士。我们输不起。」
  唐禹仁直直地盯着他,一字一句道:「我们不只是输不起,我们必须赢!而除此之外,没有再好的机会了。当然,若军部的诸葛们想出了什么稳赢的妙计,我倒是想听听,当我们不在时,军部的诸位推敲出的,能让我们不失一兵一卒地收复濮阳的方法。」
  房间里的氛围突然变得剑拔弩张起来。我忍不住低下头,竭力保持着脸上的表情不变。唐禹仁怼起人来那是不分场合对象的,以至于有时候我会怀疑这家伙是不是其实特别爱生事。
  萧泗水眯起眼睛冷哼了一声,但并没有与唐禹仁较劲,而是忽地对我问道:「韩良,你认为呢?」
  面对萧泗水的询问,我早打好了腹稿:「萧参军,禹仁说得极对。而且,不仅是我们必须赢,叛军也必须赢。右护法且不论,我亲自与『银狐』何逸云谈过话,他城府极深,气度非凡,绝不会是错失这种战机的人。我们的兵马与资源远超他们,因此只要形成围城之势,便会让他们寝食难安。但同样的,叛军高手量远超我们,只要执意逃路或者冲击军阵,乃至小股地打游击战,那除了堆人力去对抗和消耗之外,几乎无法阻挡。叛军裹挟天下的关键便是在于这举世无双的高层战力,与他们的扩展速度。但这也是他们致命的弱点,他们必须将时间和人马留下在各个攻克的城池里巩固和消化地盘,因此这八千兵马便是叛军目前能派来青州的极限了。」
  「但是,我们同样也时间有限。给他们巩固地盘的时间越多,便有越多的青莲力士和生力军填充到叛军的行列里,减少我们的胜算。所以我们必须要采取攻势,只要能削弱这高手军团的战力,比如……将他们引诱进早已埋下的陷阱里,那便能歼灭他们,彻底保下青州。哪怕有天时地利,这也恐怕会是一场血战,但若没有这条线索,那咱们便只能硬着头皮去正面迎敌。到时候的损失之巨,与胜算之低,萧先生恐怕比我更清楚。」
  萧泗水听了我这番话,再次前后摇晃起来,口中无声地默念着什么。我和唐禹仁耐心地等待他的结论,并没有继续出声。
  良久后,他神色有些疲惫地说道:「你们说得对。将军早就在等着这么一个契机能够出击,而我也实在是想不出一个更好的机会了。但愿……一切能如我们所想的那么顺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