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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二章:久违的日常
饭局之后,我走在喧闹的街道上,深深地吸入那已有些陌生的人烟,考虑着颜君泠与谭箐对我发出的邀请。我并没有当时回答,而是请她们给我几天时间思考一番。
其实我也想不出什么特别需要考虑的东西,只是本能地觉得独自一人行事更方便。谭箐为人热情,天真可爱,让我颇有好感。颜君泠虽然对我不冷不热的,但是胆识头脑都非比寻常,应该也会是个优秀的队友。
除此之外,她们提出的合作方式更是让我很有兴趣。超越空间提供一种队伍契约,其中的约束力可强可弱,期限也可短可长。颜君泠向我提议,我们的下一场任务签一个短期契约,一起进入,如果合作愉快的话,可以形成稳定的长期队伍。作为诚意,颜君泠表示她可以支付我那部分的,两千五百奖励点的契约费用。
我本就囊中羞涩,再加上两女的眼神确实很真诚,原本自动想要拒绝的反应,却化作了一句「我考虑几天吧」。
嗯,至少可以给一个任务的机会吧。哪怕她们确实是两个猪队友,也有一个无可比拟的优点:她们与我是明白彼此经历,在一个陌生的世界可以放心交流的队友。有了这样的存在,便可免于我在大燕时所感到的刻骨寂寞。
给颜君泠发了个消息确认自己加入的意愿后,不知不觉我便兜转回家了。
那部花了我一万一千点巨资的仙家绝学,也是时候翻阅了。我心里痒痒的,一到家便进了房间将门关上。将心神沉入戒指后,那承载了足有数十万字的玉简便在脑海里出现,而这仅仅是上部。
上清正法一开始与燕朝的武学极是相似,均是讲究观想,存思,引气,以此筑基。但是一旦筑基,便走向截然不同的道路。大燕武学讲究通脉,十二经脉均通后便打下了大周天的基础。若是能打破生死玄关,练通任督二脉,则是一举进入先天,返本还源,可自称「天人」。
而上清正法筑基之后,对于肉身便只是视作次要的修炼部分,越到后面越专注于神魂的修炼。而神魂的修炼与注重,便是茅山派内也分出了几十个不同的分支和方向。我最感兴趣的,则是上清雷法,内可淬体练神,外可降魔制敌,乃是练打合一的玄妙道法。
茅山派前身是上清派,发展成熟时内丹术还仅仅是雏形,因此注重的更多是存思,佩咒,引气,修炼身神之法。后来内丹术以肉身为鼎炉的修真之道成为道家修炼的主流,炼化精气神,取坎填离,性命双修。上清正法也吸取了这些修炼理论发展的精华,这种进化的成果之一便是上清雷法的内外兼修之道。
当然,这些东西对现在的我还是太遥远了,我只是将上清正法的筑基卷读得熟了之后,尝试性地入静观想,看看能不能找到气感。还好这似乎是茅山派中特地为根基不深的弟子辈编写的经书,又有了两年在燕朝啃拳经的经历,我倒是很顺利地便吃透了筑基卷的那几个行气路线和观想法。然而,将整个下午都耗去了之后,除了将我从燕朝位面回归后那颗浮躁不安的心静下来以外,一无所获。
「啧,主位面的法则压制果然厉害。」我站起身来,拉伸了一阵酸痛的腰和腿,打了个哈欠。
我思索了一阵该如何在主位面修炼这部功法之后,刚欲拿起手机,却顿了顿,转而沟动戒指的通话功能向颜君泠打去。
「喂,周铭,怎么了?」
「颜姐啊,鉴于咱们现在已经是队友了,你对于提高你队友的战斗力有什么见解?具体一点来说,我想知道,你作为公司老总,社会上流,认不认识一些有真功夫,真道行的道士?我可以重金酬劳。」
戒指那边传来的声音似乎有些戏谑:「无事不登三宝殿,果然你一有事便连『颜姐』都叫上了。且不说我有没有这方面的关系,你为什么会认为我会认识这种人?」
我嗤笑道:「连我都找到了有真功夫的拳术高手学习,你这种人脉和资源比我强十倍的人不可能对现实中的超自然力量不好奇吧?」
颜君泠沉默了数秒后,叹了口气道:「聪明人都会想到一块儿去。你兑换的是茅山的修真功法是吧?我恰好有一个叔叔,认识晋虞山上修行的一个道长,是有真正道行的。我老家的祖宅翻修的时候便是请他勘测风水,布阵驱邪。」
我有些纳闷地问道:「现实世界的压制这么强,这位道长的修为有多高深?法力有多强?」
颜君泠的语调有些慵懒,答道:「这位大伯道号灵虚,是个修养和学问都极深的人,法力反而在其次。至于到底有多强嘛……反正见识过他的道术之前,我是彻底的无神论者的。那一次开了眼界之后,才知道世界原来根本不是我们想象得那么简单。」
我沉吟道:「原来如此,也不知是该因此兴奋还是不安呢……那么麻烦你帮我搭线了。」
「小意思,第一次从超越空间回来之后我便找上他了。若是没他帮助我打好冥想的基础,我在新手任务里根本熬不过去。」
我听着不对劲,说道:「好家伙,感情你还藏着这么个货真价实的修士在身旁。若不是我答应加入你们的队伍,怕是从此就江湖再见了是吧?」
「嘻嘻,难道不该如此吗?你也是从一开始就藏着掖着的,这次跟我和小箐见面,我看你的第一反应也是准备拒绝的吧?不过不用担心,既然是下一个任务咱们同舟共济,我不会再对你有所隐瞒的。这些令人不喜的小心思,也自然不会用在自己人身上。」
我笑道:「彼此彼此,其实我倒是挺喜欢你这玲珑做派的,就是每次见面时怎么老是喜欢跟我对着干似的?」
「可能是因为你在考核中的留下的印象太深了吧,小流氓。」随着这句话的定调,颜君泠便挂掉了通话。我仿佛可以看到她桃花妙目给我翻的白眼。
我有些不忿地低声咕叨了几句。靠,要不是我的急智,说不定大伙儿直接卡在「智」门那一关出不来了,我都忘了这一茬了,没想到她自己经历了近一年的时间后,还是揪着这件事不放。
眼看夕阳余辉已尽,我进厨房看了看冰箱里的食物。嗯,好在我离开前做好了足够的准备,只需稍微加工一番便能开吃。
看着眼前只需要转一个调节器便可以自如控制火候的炉灶,我再次感叹,现代社会就是好啊!
捣鼓起来之后,本来准备随便弄点饭菜的我被两段截然不同的厨艺经验所激,想要把自己从燕朝位面锻炼出的技术调节回适合现代厨房的厨艺。有了这堪称神兵利器的炉灶、厨具、和调味料,我做得兴起,厨房一阵火热。
这时,门被打开,一个许久未见的女子走了进来。她乌黑的秀发高高盘起,两缕青丝垂在小巧的耳朵旁,甚是可爱,精致的淡妆描出了秀气的柳叶眉,眼中满是疲惫。一进门,女子便将脚上的黑色长靴脱下,露出了一双被黑色丝袜包裹的小巧美足。
啊,看到林蔚烟,我才想起来,自己有个房客,还是个大美人来着。
林蔚烟换上一双拖鞋,解开灰色呢子大衣的纽扣,将大衣与手提包扔到椅子上,整个人瘫倒在沙发上,呻吟道:「累死了。」
她穿着墨蓝色的西装夹克和米色高领毛衣,下身是黑色一步裙,时尚而飒爽。虽然样式保暖,一丁点额外的肌肤都没有显露,但她玲珑有致的身姿却完美地被勾勒出来。哪怕有着夹克的掩盖都看得出那毛衣下面的勾人线条与柔软丰盈的胸脯。林蔚烟姿势歪扭地侧躺在沙发上,从我这个角度刚好看得到那被修身的一步裙凸显的小蛮腰与之下的挺翘蜜臀,更不用说膝盖下,搭在沙发边上,被黑丝紧紧包裹的两条修长匀称的丰润玉腿。
这种不设防的姿态与妩媚的风情,将都市丽人的精致与柔美显示得淋淋漓漓。饶是我如今对林蔚烟已断绝了那方面的想法和企图,也不得不赞赏一声:当真是个得天独厚的尤物。
「今天穿得很正式啊,去办事了吗?」观赏了两眼后,我将注意力放回快要做好的饭菜上,问道。
「嗯……今天去面试了,为了应付那些HR的问题,我昨天一整天都在对着镜子练习。嗯?好香的味道,你在做什么呢?」
我将火关掉后,摸了摸下巴道:「今天有些手痒,一不小心就做了三道菜。萝卜牛腩煲,蚝油生菜,和红烧茄子。你吃晚饭了吗?不介意的话,可以尝尝我的手艺。」
林蔚烟一下从沙发坐起,水灵灵的大眼睛里满是渴望:「可以吗?我一整天都在外面跑,午饭都没吃几口。」
我咧嘴笑道:「当然。嘿嘿,不是我自夸,这段时间我……研究了一阵厨艺,保证比上次咱俩一起做饭的那次,还要好吃许多。」
「那么我就拭目以待了……我先去换身衣服。」林蔚烟掩嘴轻笑,一溜烟地跑进房间准备。
我将饭菜摆盘后,放上桌子,按照自己与小玉交流的习惯,左右踱步,观察着色香味,然后满足地点了点头。小玉的厨艺说实话,一直稳稳地压我一头,哪怕是我在燕朝位面最后那几个月使出真功夫去钻研厨艺,她学习的速度也比我更快,让我怀疑她是不是有做酒楼大厨的潜质。不过眼下的这一桌菜,有着现代厨具和食材的配合,足以媲美甚至超过小玉的手艺了。
「哦对了,拍张照片。」我走回房间,拿出手机挑好角度连拍了两三张。呃,不对,我这是准备拍给谁看?这照片又不能带到其他位面去。当然,这成品确实卖相极佳,这几张照片的角度也不错,先保留下来,日后可以用来装逼。
「你在干什么呢?诶,好漂亮哦,你的厨艺好像确实有所长进。」林蔚烟的声音在我后面响起。
「那是,以后要是我的职业规划不如人意,还可以去当个厨师。」我转过头来,眼前一亮。林蔚烟换上了一件浅蓝色的丝质长袖上衣,没有了其他衣物或者图案的干扰,胸前的雄伟峰峦线条毕露,将上衣高高地托起。在我所认识的美女里,她是仅仅比颜君泠小那么半筹的,胸围大小数一数二的人。而她下身也换上了休闲的灰色睡裤,露出了晶莹如玉的脚踝和圆润小巧的脚趾头。
林蔚烟来到我身旁,自然地帮我开始拿碗盛饭,嘟囔道:「我的职业规划已经不如人意了,都不知道后备计划是什么,」
「嘿,要是你过年时还是不走运的话,我倒是认识个朋友,她的公司应该用得上你的这个专业技能,可以为你引荐一下。」坐下来后,我又想起了颜君泠。这个女子的作风和那种贵气做不了假,非富即贵,而且又是自己创业的公司老总,既然成了我的队友,那么不薅白不薅。何况,我对沿海大学毕业出身的校友还是有基本的信任的,林蔚烟跟我住了几个月,我也对她的性格和为人有所了解。
「啊,真的吗?这样……太不好意思了,你能让我现在这样住下来,已经是很大的人情了。」林蔚烟似乎有些心动,但是脸上又染上了羞耻的红霞。
我挠了挠头,只觉得这对话似曾相识。回想起那时候是如何劝告那个人儿的,我仔细斟酌着话语说道:「你要是觉得因此承情,会让你不舒服或者难过的话,那就当我没说。咱们就算不是朋友也是熟识了,我对于你的困难也有所了解。我也相信沿海大学出来的学姐不会是没有专业能力的人。我会向他人推荐你,不只是因为你需要帮忙,也因为我相信你能够提供的价值。哪怕是我这个朋友家大业大,面对你这种名牌大学出来的人才,也绝对不会嫌多。」
「当然,我只是提提这个可能性而已哈,没必要太纠结。说不定过几天你今天面试的公司就把你招进去了。」我认真地看着林蔚烟灵秀的大眼睛,宽慰道。
林蔚烟似乎被我盯得有些不适,别开目光,道:「……好吧,我会认真考虑的。到了我这个田地,其实也没有立场说什么不好意思的话了。只望以后能偿还你的帮助吧。」
「好好,不要有压力哈,我只是随便提提而已。当然,你要是确实想要认识一下这个朋友的话,那我说的话绝对不随意,绝对有诚意。」
「明白啦~谢谢你,周铭。」林蔚烟可爱地拉长尾音,似乎有些难为情,但是眼神说不出地柔和,唇角带笑,清秀而俏丽,让我也不由得露出一丝微笑。
「吃饭吃饭,再聊就凉了。」
将桌上的三道菜各尝了几口后,我微微点头。嗯,这次算是超水平发挥了,牛腩煲柔嫩香醇,鲜美的牛肉入口即化,甜中带有一丝酸味的白萝卜又完美地中和了牛腩过于浓厚的口感。蚝油生菜清鲜脆嫩,爽口又香甜,不会过于油腻也不会寡淡。红烧茄子则是咸香软糯,又带有一定的韧劲,鲜香中掺了几分辣意,极是下饭。
我摸了摸下巴思忖,哪怕是寻常的小馆子的厨师,也不过如此了。而我仅仅是花了一年的时间便从普通爱好者的水平学成这个地步,莫非我和小玉两人都有做厨师的潜质?比起拳法大师,道家真人,厨师才是我真正的职业感召?如此洋洋自得地在脑中对自己的迅猛进步恭喜了一番之后,我忽然察觉到桌子对面的视线。
林蔚烟的大眼睛直直地盯着我看,似乎有些惊讶,也有些疑惑,却没有我所预料的赞许和佩服。嗯?她的标准这么高,连这桌菜都无法满足?不对,不对……这眼神的意味,让我忽然感觉有些不对劲。
我习惯性地垂下眼帘,试探地问道:「怎么样,味道还行吗?」
「真的好好吃,太厉害了!」林蔚烟放下碗,由衷地赞扬道,「周铭你的手艺原来就已经很不错了,但是这次才过了这么一点时间就已经有餐馆专业厨师的水平,已经远远超过我了。」
她迟疑了片刻后,道:「嗯,这么问可能会有些冒犯,但是我总觉得……你好像有什么地方不一样了?不止是厨艺,你的眼神,很锋利。」
我吃了一惊,林蔚烟虽然与我不算是关系很亲密的人,但好歹也是同居于一个屋檐下的室友,每天都会见面聊上几句话。如此一来,我身上根本算不上隐晦的改变,果然被她察觉了。
还好,我早有准备,露出故作自得的神色,哼哼笑道:「很敏锐啊,蔚烟,竟然注意到了。没错,我昨天刚去配了隐形眼镜,怎么样,效果不错吧?」
林蔚烟恍然大悟似的,不住点头道:「真的转变很大哎,你的眼神冷冷的,尤其是在想事情的时候,给人一种生人勿近的感觉,有点吓人但又有点酷酷的,我从来没在你身上见过呢。」
哪怕是有所准备,听到这话我依然有些无奈:「……这倒是个意想不到的后遗症,我这几天得对着镜子调节一下表情。你知道的,我这么一个内心温暖如春的男人,可不能散发出那种令人误解的印象了。」
林蔚烟好像听到什么极为好笑的话似的,掩住小嘴发出了一阵珠落玉盘的清脆笑声,让我有些纳闷,跟着干笑了几声。她看到我不解的目光,可爱地吐了吐粉舌道:「你不会是认真的吧?虽然我才认识你不久,这么说可能会有些不礼貌,但是我感觉你骨子里就是一个冷淡的人。嗯,也不是冷淡啦,至少,不是贬义的那种,就是……很看重距离感,不该做的东西绝对不做,不该问的也绝对不会去问的那种样子。」
「嗯,不过这也是我自己的印象而已,可能只是在瞎说,你别往心里去啊。」末了,她有些不好意思地添上这么一句,黑白分明的水灵双眸紧张地看着我的脸。
我不由自主地搔了搔头,有些费解地问道:「这我倒是不在意,但是,这应该是好事吧?倒不是说我觉得自己是个各扫门前雪的人,而是我觉得,很多话和事我都没有立场去说,去插入,我相信绝大部分的人也不会想要有人去管他们的闲事的,至少,我自己就是这样的。既然如此,何必去强行地突显自己那并没有任何人想要看到的存在感呢?」
林蔚烟歪着头,认真思索的神色颇有几分娇憨,道:「你这么说,反而显得我是个习惯了闯进别人的个人空间的人似的……嗯,主要是,我觉得和你相处的时候,你的心思有点让我琢磨不着。像今天这样,你邀请我吃饭,然后我们一起聊天的时候,我就会觉得很轻松很愉快,你也是个温暖又有趣的人。但是除了少数这种场合以外,你好像就对正常的交际一点兴趣和时间都没有,跟我对话仅仅是因为礼貌一样,搞得我有时候想找个人聊天都不敢去敲你的门。」
我忍不住说道:「不是吧,有这么夸张吗?咳,当然,过去这两个月我确实比较忙,除了上学便是去锻炼身体,但是我觉得我们之间的氛围一直是友好的,温暖的,悠闲自在的啊?这个,房东范围的行为且不说,熟人之间,就应该是这样的吧?」
听了这话,林蔚烟眼睛一亮,说道:「对了,就是这样,就是这种理由。通常我跟你相处时,你对我表现出的友善都像是因为这是那个场合里,你应该做的事。若是社会礼仪不包括这一点的话,我都觉得你会把我完全无视。偏偏又有时候,你兴致来了的时候,就会像现在这样,突然又表示出很友好很温暖的一面,让我以为我们确实是朋友,结果第二天我再跟你打招呼的时候,看到你的脸色,又会觉得自己好像做了什么多余的东西一样……」
说到这里,她的声音小了下去,有些扭捏:「对不起,我有些乱说了。」
我苦思冥想了数秒后,还是有些难以理解地说道:「……蔚烟,你要明白,你是个大美女。我过去这二十多年来见过的,有你这么漂亮的女生,一只手就数得过来。人嘛,是视觉动物,天然地便会对美丽的女性有所优待。你确定不是因为自己适应了这种优待,然后在遇到我之后,因为事务繁忙没有给到你这种美女所拥有的特权,觉得有所落差吗?」
林蔚烟撅起朱唇,有些气恼地说道:「怎么可能啦!我最讨厌那些有所意图的男人对我无故献殷勤的啦……你的这种反应不同的,我只是,嘴笨,不知道该怎么形容。」
「那我就没辙了。不过,无论我表现出什么样的形象都好,哪怕是如你所说的冷淡,希望你知道,我确实从一开始就没把你当外人。除去东子的表姐这一层身份外,哪怕我们不算是什么知己,闺蜜,也至少能算是普通朋友。你要是有问题或者有什么想要跟人分享,聊天的缘由的话,你可以随时来找我。」我认真地看着她的双眼,对她诚恳地说道。
林蔚烟美目眨了眨,与我对视了一阵后,忽然扑哧地笑了:「看来,你是真的不明白自己的眼神给人什么样的感觉呢?这么凝重地看着我。」
「但是,有你这么严肃的保证,我明白了,只要你确实没有把我当成外人就好了。」
丽人其他的话我可能还无法完全了解背后的意思,但是这句话我总归是明白如何应对的。我笑道:「怎么可能?这么有趣,温柔,聪明的学姐愿意当自己人,我欢迎还来不及呢。我这张生人勿近的脸没把你吓走才是值得庆幸。」
林蔚烟啐了我一口,精致的小脸染上了一层诱人的红晕,道:「谁跟你是自己人了?」
我只是微笑不语。这久违的斗嘴和轻松的氛围,忽然让我想起了那在遥远的时空外,在战事的风雨中的那个小家。下一次能和她们再次这么无忧无虑地说笑,又会是何时呢?我在两个毫无关联的世界之间的夹层,挣扎着想要保护的那些人和事,到底能如我所愿吗?
想到这里,我有些怀念也有些怅然,笑容不由得褪去,怔怔地看向窗外的夜空,却没注意到对面的林蔚烟眼神复杂,在静静地看着我。
第六十三章:一台戏
人的适应性是很强的。在太屋山下做牛马的生活,我咬咬牙都能撑两个月,在怀化城外被打了个半死后,携带着一身伤痛,我都能在大燕再留大半年。何况如今享受着现代生活的便利与平和,仅仅是消化一些伤春悲秋的惆怅,我很快便调节过来。
找到了隐形眼镜这个借口后,我特意订了一副隐形眼镜和一副平光眼镜。这样万一下次我从任务回来,气质转变得更明显的话,好歹能借助道具掩饰一番。
这份苦恼不仅仅是我一个人拥有,谭箐也跟我通讯了数次,抱怨着自己被同学和家人另眼相看的心惊,深怕一个不小心被人看出不对来。
也难怪她这么担心,毕竟一个十八岁的女孩儿,高中还未毕业,正是最容易被影响被改变的时候。在这个阶段被扔进陌生的世界,接收一个陌生的人的记忆,再经历一些惊险的磨练,哪怕是仅仅三个月的任务,出来的时候便已经磨砺出些许不同于常人的锋芒了。
我相信颜君泠也有这方面的困扰,虽然她本来就一副冷艳逼人的样子,也更不会随意跟我谈起这些较为私人的话题。
而我精心准备的借口和表情管理,在真正的高手面前,起到的效果并不如意。因为除了气质上的改变,还有一些东西在过去的两年已经练到骨髓里,想要掩饰都掩饰不了。
「呼!」
罗师傅的直拳虎虎生风,往我的脸直招呼。我身子一侧,碎步躲开,手臂一揽,想要勾住罗师傅的右臂。
他反应却比我快得多,手肘一松小臂便像枷锁一样砸了过来,硬碰硬地格住我的勾手,然后反客为主地五指发力抓住我的手腕,叉步上前,左手下拿,想要抓住我的衣角将我翻个跟头。
若是未进入大燕位面的我,这么一套连招下来肯定会被罗师傅翻个狗啃屎。从一个风险较低的角度来看,或许被他这么放倒才是最不引人注意力的做法。可惜我的武功练到了一个能够抵御这种强度的攻击,却又无法收放自如,举重若轻的地步,若要演戏只能弄巧成拙,所以便任由苦练出来的身体本能对战。
我撮指成剑,靠着弹指的发力狠狠地在罗师傅的虎口上戳了一戳,令他铁钳般的紧握松了一点儿,趁此机会腰马合力,左臂一个螺旋,卡出半个身位的空间让我一记半步冲拳抖开罗师傅的束缚,向罗师傅的喉间打去。
罗师傅见我如此应对,眼中多了几分震惊和凝重,原本已快摸到我腰身的左手猛然上抬,与右臂一起,合成一上一下的两个枷板狠狠地想要锁住我的拳击。
我劲力尚未用老,变招化打为锤,左手虚握,狠狠地顺势锤在罗师傅的左掌上,稍微挡出了一丝空隙,欺身而入准备施展贴身擒拿。
这时候,罗师傅才显示出他精湛的武艺和不逊于燕朝三流顶尖的武者的素质。他深深吸入一口气,让胸腹塌陷下去,多出了两分空间。这瞬间多出的余地让我的原本准备贴身抓拿的预测出了些许差错,暗叫不好。
我正准备不管不顾地俯身横撞时,罗师傅却又仰身使了个铁板桥,再次从这近身厮打中拉出了一丝空间,左脚狠狠一戳。我原本便有些向前斜身,脚还没来得及上前一步重新建立重心,这么着便被踢得重心不稳,被罗师傅抓住机会双手插入腋下,整个人被翻了出去。
我在自己被抱摔出去的那一瞬间便反应过来,调整姿势卸劲翻滚起身,却看到罗师傅好整以暇地站在原地,好奇地看着我。
我活动了一下被击打的四肢,对于自己的身体素质不是特别满意,明知故问地说道:「罗师傅,在想啥呢?」
罗师傅支着下巴,眯眼仔细打量我,慢声说道:「我在想你是不是请假期间有了什么奇遇,还是一夜间突然开窍,成了什么功夫天才。」
我的心脏咯噔作响,就知道骗不过罗师傅这种真正的高手,陪笑道:「哎呀,看来我的进步真的挺不错啊,竟然让您这么夸奖。」
罗师傅狐疑地看了我几眼,说道:「你这不是进步惊人,而是进步吓人了。你在战斗中表现出的敏锐,在电光石火间的反应和本能,都是需要无数次的对打和磨练才能逐渐建立的。」
看到罗师傅百思不得其解的样子,我连忙开口道:「听您的话,想要锻炼出这种反应,难道除了持之以恒的水磨工夫,就没有其他方法了吗?」
罗师傅似乎被我提醒的样子,神色更是慎重。他仔细地看着我,眼里多了几分审视,道:「……方法倒是有一个,那就是性命相关的搏斗。生与死之间的徘徊,才是练出这种本能最快的方式。说起来,我在你的拳里察觉出了一丝唯有经历过生死争斗才有的狠劲和煞气。」
我背后冷汗直冒,没想到罗师傅竟然洞察力这么强,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周铭,你老实跟我说,」罗师傅这时凑近,低声问道,「你是不是打黑拳去了?」
哈?这什么跟什么啊?虽然我的第一反应是疑惑,但还是瞬间理解了他的意思,脑筋急转,便蛇随棍上地作势问道:「这……您为什么有这么一说啊?」
罗师傅看着我眼珠子乱转的样子,似乎心里有些笃定,说道:「你不用慌张,唉,这也是很多学拳的年轻人会被吸引的东西。」
我有些好奇地问道:「罗师傅,有很多学拳的人都会去打黑拳吗?」
「练拳本来就会助长血性和自信,虽然拳馆对于这方面的告诫很明白,但是总有一波又一波学生想要体会那种拳拳到肉,没有限制的血淋淋的格斗。方式太极算是不错的了,来这里学的人大多都规规矩矩的,懂得练拳养气的道理。那些没那么正规的拳馆,则是有不少直接把得意学生往黑拳圈子里送去打拳磨练杀气的。那是旧社会的做法,现在不应该这么做了。」
罗师傅叹了口气,继续道:「你两周未见便把拳路吃得这么透,便有这么凶悍敏锐的战斗直觉,除了真正的生死搏斗之外,我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理由让你进步这么快。」
对不起,我是挂逼。
「周铭,我看你头脑灵活,为人也比较稳重,虽然不知道你为何要铤而走险地做这么危险的事,但是我希望你还是不要去接触这种东西了。」罗师傅的谆谆教诲让我心里有些不好意思。哪怕我并没有那么做,但是位面任务里做的一些事,比打黑拳的性质也好不到哪里去。
「明白了,罗师傅。我真的就是好奇地去看了一眼,然后迷迷糊糊地就被人说动下场试了一两次,还好没受什么伤。说实话,这么惊险的经历,有过一次就够了,我还是老老实实地练我的拳吧。」
我连忙编织了一大堆不堪的过往,什么年轻时被校园欺凌,什么高中时被人打成狗啊之类的狗屁,将自己如此热衷于学拳,乃至铤而走险去打黑拳的动力圆了回去。当然,我再也不想打生打死的意愿绝对是发自内心,没有半点虚假的,这一点罗师傅也看得很明白,再次劝告了我一番之后,我便唯唯诺诺地从擂台离去,吃了顿营养餐后便洗澡回家了。
此时才六点不到,回家的路上,我看了眼手机,发现颜君泠早上发了消息给我,提醒我做好准备,这几天便要去晋虞山拜访灵虚道长。据说这位道长每到年关便会在晋虞山上休养一个月,祭祀天地,颜君泠便乘着这个机会打通关系求见一面。我对此早有准备,行李都包好了,就待出发。
这段时间我在家里每天都会抽出两个小时来打坐冥想,修习上清正法。但是不知是我资质不行还是主位面的压制实在太强,哪怕已经过了两周了,还是一点气感都没有找到,让我有些焦躁。这次上山拜访高人,希望能助我打破这一难关。
至于林蔚烟……说实话,她说她捉摸不清我的心思,但是反过来我又何曾理解过她的所思所想了?毕竟,想要彻底了解一个人,除了敞开心扉去把内心那些深藏的情感和思绪赤裸地呈现出来,实在是没有什么其他更好的办法。
虽然我有意识地每天都会跟她聊一阵天,但是我也不知道这是不是她所指的那种交际,也没觉得从本质上我们的关系有什么变化。不过我也没有想要去改变的意思。我实在太忙了,实在太多东西需要考虑,需要花费心神。而林蔚烟虽然是个大美女,刨去这一点之外,她对我来说也仅仅是「值得一交」而已。而我生命中「值得一交」的人也忒多了点,就算是个大美女也不能让我就因此想要去特意加深关系,也就因为她是我的室友才多了点交际。
嗯,难道这才是问题所在?这种态度算是拒人于千里之外吗?话说回来,天下这么大,想要跟林蔚烟这种又温柔又美丽的女子交朋友的人,哪怕过滤掉别有用意的,也多的是,她跟我纠结个屁呢?
摇了摇头将这令人烦恼的人际纠缠甩出脑海,我伸了个懒腰,摸出钥匙开门,却听到房里传来一阵不加掩饰的交谈声。
我狐疑地进门一瞧,却发现一个让我莫名其妙地心惊肉跳的场景。林蔚烟盘腿坐在沙发上,穿着可爱的卡通长袖上衣,袖子捋起,露出白净润滑,莲藕般的娇柔小臂。一头乌发被高高盘起,凌乱而富有层次感,甚是漂亮,秀美的面容兴致盎然,正在说些什么。
坐在她对面的女子不住地点头,迷人的桃花眼半眯,艳红的嘴唇在雪腻的肌肤衬托下,极为显眼。她穿着墨绿色的开襟羊毛衫,内里是素白的修身圆领衬衣,丰满的玉峰将前襟撑开,沉甸甸的。而下身则是利维斯牛仔裤,虽然不是特别修身的样式,但是也被她浑圆的大腿和丰厚饱满的臀球绷紧,说不出地诱人。
我转眼一看,竟然还有第三个人在茶几旁的椅子上,噙着笑听着两人说话。她酒红色的长发带有一点儿波浪,精致又还剩一点婴儿肥的小脸蛋上,水灵的大眼睛周间再次抹着那魅影般的烟熏眼线,让她可爱俏丽的容貌少了几分稚嫩,多了几分英气的明艳。她则更为随意,穿着黑色的连帽衫和灰色运动裤,青春活力十足。
眼看着林蔚烟和颜君泠聊得兴起,谭箐又在一旁听得津津有味,虽然三位春兰秋菊,各擅胜场的美人儿堪称秀色可餐,理论上又都是我的熟人,这么聚在一块儿好像也没什么问题,不知为什么我却有些头皮发麻。
三女听到门开的声音,齐齐转头,神色各异地向我问好。谭箐友好,林蔚烟好奇,颜君泠戏谑。
我将自己的僵硬的反应压了下去,有些疑惑地问道:「你们好……呃,谭箐,颜君泠,怎么突然来我家了?咳咳,也不先事先提醒一声。」
颜君泠淡淡笑道:「我不是提醒你了么,这几天就要准备出门了。今天早上还特意给你发了消息。咱们今晚就走,我已经订好机票了。」
「啊?这么快?呃,你今早是给我发消息了,但是你也没说今天要来啊?等等,你是怎么知道我的住址的?哦,明白了……」我有些纳闷地走进客厅,问道。
问题刚说出口,我便意识到自己犯蠢了。我是没告诉颜君泠,但是我对谭箐说过,若有心事想要商量的话,可以随时找我。果然,谭箐有些不好意思地对我招了招手。
我往客厅的墙壁一看,果然发现两大箱子的行李。靠,意思是搞这个突袭就是为了督促我把行李打包,立刻走人?客厅里的三个女子都紧紧地看着我,让我感觉浑身不适。
「哦,对了,蔚烟,这俩是我的朋友。这位是颜君泠,这个是谭箐。两位,这是林蔚烟,我好友的表姐。现在是我的室友。看你们好像已经谈了有一阵子的样子了,应该不需要我的介绍了吧?」
颜君泠有些耐人寻味地说道:「果真是人不可貌相啊,周铭。没想到你的室友竟然还是个这么美丽聪明的名校生。蔚烟,让他当室友可得小心别被占便宜了。」
林蔚烟听了颜君泠的调侃,脸蛋上飞起两朵红霞,说道:「颜姐别打趣啦,周铭他是个很好的室友,不是那样的人。」
我没好气地摇头道:「占个卵蛋。你们吃了东西没?没吃的话我随便做点饭。不然,我行李也收拾好了,咱们直接出发?几点的飞机啊?」
谭箐听了,好奇地插嘴道:「哎哟,周铭,你还会做饭啊?林姐,你尝过吗?」
林蔚烟点头,有些钦佩地说道:「有幸吃过几次,周铭的手艺是真的很好,比专业的厨师都不差。」
「嗯?周铭,还有这手技艺?」 颜君泠也来了兴致,说道,「既然你邀请了,那我就不跟你客气了。晚上十点的飞机,十二点到龙池市。我已经订好宾馆了,明天早上再上山。眼下有大把时间,你就秀两手吧。」
谭箐也可怜巴巴地看着我,双掌合十地说道:「周哥,你就让咱们开开眼界吧?多谢多谢了!」
就连林蔚烟也不好意思地看向我,眼中露出了希冀。
我看着颜君泠那坦然的蹭饭样子,哪怕是顶着那张绝美的冷艳面容,也有些牙痒痒。嗯,不过灵虚道长这条线确实是拜托她搭上的,机票宾馆的钱她也只言未发,怕是准备自己垫下了。虽然她这么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让我有些郁闷,但咱也是讲道理的人,这次欠了她个不小人情,做顿好饭菜是起码的事。
我系上围裙,开始在厨房里忙活起来。厨房里做菜做得热火朝天,客厅里的三个女人也聊得热火朝天,唧唧喳喳的差点把那颠锅炒菜的声音都给盖过了。
虽然我冰箱的食材准备得足,手脚也够快,但考虑到这算是报答颜君泠帮我张罗了这次去晋虞山的人情的一部分,我还是细心花了一个半小时,做了三菜一汤。
「喂,来个人帮忙盛饭摆桌啊。」我擦了把汗,往客厅那边瞥了一眼,我靠,聊得更欢乐了 ,三个人在那里咯咯笑,也不知道到底在说些什么。
听了我的话,林蔚烟和谭箐都立马站起身来,进了厨房帮我张罗。谭箐夸张地嗅了一口气,叫道:「哇!什么味道这么香?」
我嘴角扯了扯,无奈道:「浮夸,浮夸。兰草亭的那厨师水平比我高多了,也没见你这么个反应。」
「那不一样,人家那是专门培训过的,又是重金酬劳,有那水平是应该的。你这属于民间高手,野狐禅,自学的总是更令人佩服。」
「什么野狐禅?你怎么这么确信我没在新东方进修过?」
我将两碗饭推给谭箐让她端上桌。林蔚烟看到我们俩说话的样子,掩嘴笑道:「你们俩关系真不错呢。」
我失笑道:「一般吧,普通朋友。认识她不会比认识你长多久。」
「哦……是吗。」林蔚烟水灵的双眸看着我,不知道在想什么。
「好了,谢谢你进来帮忙,出去吃吧。」
我脱了围裙洗了把手,出去的时候,看到三个女子都整整齐齐地坐在位子里,碗筷都没动。我笑道:「哎哟,怎么在这个关节又跟我客气起来了呢?吃吧,吃吧。」
我坐下后,三人都向我道谢一声,然后就迫不及待地下筷了。今晚虽然只有三菜一汤,但是我也下足了功夫,做了几道招牌粤菜:酿豆腐,白切鸡,和南乳粗斋煲,汤则是排骨海带汤。
老习惯,我各自试了一口,细细地品尝。酿豆腐做得挺好的,肉末咸香酥软,豆腐清嫩甜滑,火候把握得不错,老妈肯定会爱吃这道菜。白切鸡的鸡肉肉质不算上佳,但是也足够肥嫩鲜美,我配上的葱姜汁也够味,这道算是老少咸宜的招牌菜。最后的南乳粗斋煲我随便地扔了一堆蔬菜进去,算不上十分正宗,不过香味浓郁,软滑适口,味道倒是没得说。嗯,不错,相对于我的拳脚功夫,这厨艺才是真正的突飞猛进。
之前便在武馆吃了晚饭,我也不是很饿。浅尝辄止地吃了几口后,我便停下筷子来,沉眉分析了一遭自己的作品,对饭桌上你来我往的交谈声也没注意。
「周铭,你没事吧?怎么不吃了?」林蔚烟细声问道。
「嗯?啊?哦,我刚才在武馆吃过了,不怎么饿,别在意我。」
颜君泠掩嘴咀嚼了一阵后,难得地露出了几分由衷的钦佩,说道:「你还真的是深藏不露啊,这手菜做得,可以来兰草亭做副厨了。」
我笑道:「我要是毕业后找不着工作了,可就惦记着这句话了。」
「行,你要是来了,我保证给你足够上升的机会,六位数年薪不在话下。」
「老板大气。」
一边的谭箐吃得腮帮子满满的,像只松鼠一样,娇憨可爱,吞下饭后眼睛冒着星星道:「真的超级好吃啊周铭!你从哪里学来这么厉害的厨艺?我在餐馆外从来没吃过这么好的。」
我哼声笑道:「这种话可以多说几句,我爱听。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其实,有闲时的话多在厨房里搞点实验,一点点便琢磨出来了。」
林蔚烟幸福地夹了一块豆腐,赞叹道:「真的周铭,我恨不得能天天吃上这么好吃的菜。」
「哈哈哈,想得美呢,我自己都没空天天做饭。」我摇头笑道。
颜君泠撑着脸颊,暧昧地笑道:「蔚烟,你们既然都住在一块儿了,有没有想过要便宜这小子,直接跟他交往得了,这样他不得天天给你下厨?」
林蔚烟羞红了脸,结结巴巴地说道:「不,这,哪,哪有那样的?我们不是那样的关系啦!」
我嗤笑道:「酒都没喝酒开始嘴了是吧,颜小姐?你这流氓可比我耍得熟捻多了。」
颜君泠不甘示弱地瞪了过来,檀口微勾,同样露出一个讥诮的笑容道:「怎么了?人蔚烟漂亮礼貌,还是你沿海大学的高材生,我若是有这么个室友我都心热。要是你有幸能追到这么个才貌双全的大美人,难道不是占了天大的便宜?」
「那我还是小看您了,荤素不忌啊。」
林蔚烟看我们针锋相对的样子,虽然在聊她的事,但话里话外明显都别有他意,有些着急地想要插嘴。谭箐拍了拍她的手臂,悄声道:「不用担心他们两个,斗嘴斗上瘾了都,每次见面都得这样你来我往一番。咱们吃饭就是了。」
谭箐的话也让我意识到,不该在林蔚烟面前跟这个女人这么针尖对麦芒,便撇了撇嘴,进厨房准备将汤端出来。
我听到颜君泠有些歉意地温言对林蔚烟说道:「对不起蔚烟,我不该那样对你开玩笑的。我跟周铭这小子也不知道为什么,每次见面都喜欢斗嘴。」
「我倒不是在意这个,只是怕你们真的在生气。」
「颜姐,我看是因为周铭是你遇到过的,少数敢给你脸色看的男人,无往不利的魅力失灵了,才对他不爽吧?」谭箐嬉笑道。
「呸!你颜姐至于自信这么低吗?他想巴结我我还看不起呢。」
我将汤锅端出来放在桌上,调笑道:「颜姐,给个准信呗,到底看我哪里不顺眼。对你不假颜色你不喜欢,对你恭维有加你更看不起,感情就是我这张脸让你不爽是吧?」
颜君泠白了我一眼,道:「我看还是你这张嘴吧,专怼人软肋,怎么不见你跟小箐斗?」
「彼此彼此,礼尚来往。」
美食毕竟是能让人敞开胸怀的。虽然我和颜君泠之间总有几分剑拔弩张之意,但是终归是拌嘴的意味多些,火药味倒是没有多少。在另外两位美女的插科打诨下,更是多了几分逗趣。四个算不上朋友的人难得地吃了一顿热闹而温暖的晚餐,享受的不仅是食物,还有彼此的笑语。呵,看来我这身厨艺学得也还是挺有用的嘛。
第六十四章:晋虞山
飞往晋虞山的旅途倒是挺平稳的,颜君泠也果然订了三间五星级宾馆的房间,让难得出来旅游的谭箐像个小孩子一样的,什么都想要打量几眼。我倒没什么所谓,之前在武馆那是踏踏实实地练了一个下午,一沾床我人就没了。
第二天早上,我换了身清爽的运动服,跟着同样穿上靴子和长袖运动衣物的两女一起爬山。
晋虞山在龙池市市区十里外的郊区,不算特别高,海拔四五百米的样子。但是山不在高,有仙则灵,何况太高的话我们三个大冬天的爬上来,就太费劲了。
年关已至,龙池不比海州气候那么四季宜人,冬天是会下雪的。早上我们登上山后,山上光秃秃的树木和冻硬的土地都已被厚厚地抹上了一层素银的霜粉。尽管如此,从高处俯视整个龙池市的美景也让我们看得心旷神怡。此时的太阳还未完全升起,乳白色的晨曦透过层层阴云照射在雪白的大地上,照在脸上,有一股淡淡的温热。而这柔和的晨光将天地间的景物都照耀得像是剔透的水晶,又似是通明的琉璃,乍看清晰透亮,细看时那压倒性的白色却又模糊起视线来。一切都宁静而安详,唯有脚下靴子咬着雪的嘎吱声远远地传了出去。
脚下的山路蜿蜒,我们走在石阶上时格外小心,否则一个打滑怕是会直接摔成重伤。很快,我们便来到灵虚道长挂牌的晋山观。由砖石建成的道观并不大,但打扫得很干净。牌匾上的三个金字看起来气势很是雄浑,不过我对书法一窍不通,看不出什么名堂来。
在道童的带领下,我们进了侧房的一间静室,见到了灵虚道长。他一身朴素的道袍,长发漆黑,扎着发髻,熟悉的发型让我不由笑了。红润的面色,深邃而平和的双眼,无不告诉我这个灵虚道长,确实不简单。单单是这份养生功夫,便做不了假,要知道颜君泠跟我说过,这位道人至少六十多岁了,外表还跟个四十岁的中年人似的,着实了得。
「小颜,咱们又见面了,这便是你所说的两位朋友吧?贫道灵虚,幸会。」
好歹也是跟景源景珍相处过几天的,我便按照自己所熟悉的方法做了个揖,口中介绍自己。
灵虚道长对我的礼仪有些惊讶,说道:「嗯,周施主的作揖甚是复古,难道之前和其他道友打过交道?」
我笑道:「道长叫我小周就好了。是有过交际,我看这礼仪挺有意思的便仔细学了学,要是不像样道长您别在意。」
「没有的事,现在这个时代还有年轻人对道家的文化有兴趣,贫道甚是欣慰。」
颜君泠微笑道:「师伯,这次咱们来,其实跟我上一次来的目的一样,就是为了请教您的。这位周铭可是有着正宗的茅山心法,但是就是入门不了,指望着您这货真价实的世外高人指导呢。」
灵虚道长抚了抚仙气飘然的长须,笑道:「你这就太恭维贫道了,世外算不上,高人就更算不上了,只是在这道观里打坐炼气了几十年,还是有些心得的。来,坐下说话。」
我从书包里拿出早就准备好的,由我亲自修订的小本子,恭敬地奉了上去,说道:「道长,这是我家传的一册炼气心法,外公说是当年曾祖父在茅山拜师学来的功夫。我这人从小就喜欢这些修道武学之类的学问,但是资质愚钝,这段时间一直在研究里面的东西,却迟迟不得要领。」
阿弥陀佛,哦不,无量天尊,外公,辛苦你了,一会儿是拳师传人,一会儿是茅山后裔的。外孙我下次回老家一定会多多孝敬您。
灵虚道长有了颜君泠的提前打底,也不跟我客套,接过本子口中说道:「施主既然如此有心向道,又是小颜的朋友,那贫道也自然不会吝于助力一把。」
有了上一次将沾衣十八跌交给罗师傅的经历,这次我便轻松地观察灵虚道长的神色,看看他有什么反应。果然,灵虚道长越看便脸色越凝重,令我眼里也多了几分笑意。
忽然,他将册子掩上,长长地出了口气,说道:「周施主的这卷筑基功法,来历怕是不简单,果然是原汁原味的正宗茅山心法。最后能落到你曾祖父的手上,也必定经历过非比寻常的东西。如今的修道界虽然凋零了,但是如此窥探他派的核心传承,仍是不妥。贫道不能再看下去了。」
我怔了怔,却没想到是这种发展。旁边的两个女子也没有想到道人的反应竟会是这样,有些惊愕。
不是吧老爷子,都二十一世纪了,咱还是没必要抱着这种对知识对功法如此藏着掖着,提心吊胆的态度了吧。我看这仙风道骨的老者似乎话里有话的样子,试探性地问道:「在下实在是有心向道,不得其解。道长为人磊落不愿窥伺茅山传承,若有什么两全之法,在下不胜感激,必有所报。」
灵虚道长抚须沉吟了片刻,道:「这样吧,贫道是不能看茅山的嫡传心法的,但是施主若是有修行上的问题,贫道作为修道界的先行人,排解疑惑责无旁贷,施主看这可行吗?」
我被这掩耳盗铃的做法又震了震,有些哭笑不得地应道:「这,晚辈不奢求道长花费时间像是老师一样讲解道藏,只要能在关键之处指导一二便十分满足了。」
「那就好。小颜,两位施主,贫道一直到农历初五都会在观里。每天早晨在此时都会有一个小时空闲时间,那时候你们有任何修行上的问题,贫道来者不拒。」
我精神一振地道谢:「那晚辈就提前感谢道长能抽空为我们解惑了。在下已经准备了一些问题,需要先重温一阵,便先让颜君泠和谭箐接受您的指导。」
颜君泠也一点没客气,带着谭箐上前便开始问起各种冥想和观想的问题。她们的道路与我身神双修不同,纯粹是精神上的修炼,不过也一样地困难。
轮到我时,我其实只有一个,也是最重要的问题。
「前辈,到底如何才能找到气感?」
按说我已经通过龙头吐纳法,乾元功,和牝牡玄功分别三次,通过三种不同的功法,感知到身体蕴藏的精气并将其引导出来滋养、升华。哪怕是借着韩二的身体做的,也确实地积累了足够的经验,但是偏偏就是在主位面一点头绪都没有,让我甚是不解。
灵虚道长沉思了良久后,答道:「这一步门槛,卡死了世间几乎所有有心修炼的人。 也不知到底是不是这个世界已经不适合修道这条路了,古时也未曾听说过有如今这么困难的。」
「贫道当年亦如施主那般不得其解,尝试了所有的方法都未能感觉到师傅所描述的那种『气』。贫道一度放弃了,以为是自己没有资质。除了每日的功课,便将心神投入其它的事物里。打坐对于贫道来说,仅仅是保持一丝念想,与静心凝神所用。贫道忘了过了多久,也许只是一年,也许是三四年,在一片绝对的宁静中,忽然在静室里感觉到了,那一丁点,不知该如何形容的,体内蕴含的,纯粹的生命力。」
灵虚道长似是怀念起那份喜悦,笑道:「所以,抱歉,贫道也没有什么要诀可以传授于你。硬要说有什么能够提点的话,也许只是鼓励施主持之以恒,并且在绝对的安静里聆听。」
我有些苦恼,看来主位面至少是能练出真气的,但是确实也需要靠水磨工夫或者绝世的天赋。我已经确认自己没有后者,只能靠前者来了。
「贫道最后能做的,只能是让施主亲身体验一番,真气有成的感觉是什么样子。」
灵虚道长将手掌按在我肩膀后,一股无比熟悉的温和内息渡入体内,在我的经脉行走了一周天。道人面带微笑地看着我,问道:「如何,施主?若是你有心坚持的话,总有一天也能修成这般真气的。」
理智上明白一件事能否成功,与真实体验了它的存在,确实是不一样的。灵虚道长确切地告诉了我,只要自己耐下心来,总有一天也能在现代的地球上,触碰到那超自然的力量。何况,灵虚道长应该是完全靠自己练出来的,我身后可是有超越空间,怎么说也应该比他处于更有利的位置。
我诚心地对灵虚道长道谢道:「百闻不如一见,多谢前辈让我知道,这条路确实走得通。」
既然灵虚道长会在晋山观待足两周,我们三人便也不着急。虽然我想要尽快将上清正法练入门,但也深知欲速则不达的道理,每天早上请问了灵虚道长后便厚着脸皮在道观里兜转,借用空间来打坐,修炼,待到傍晚道观关门时才下山回宾馆。
颜君泠和谭箐前几天还跟我一样,勤加练习,第一周快过完时便忍耐不住,除了每天早晨会跟我一起在道观的静室里冥想两个小时,其他的时间都在游玩龙池市。
龙池好歹也是地级市,哪怕在冬季也有足够的景色和游玩之地。颜君泠也不是个省钱的主,偶尔几趟在宾馆看见她们从商城回来,大包小包的,估计这两周光是购物便花了数万块钱。一趟晋虞山之旅下来,求道和吃喝玩乐倒是各自占了一半,跟我苦巴巴的每天困在道观里打拳炼气比,滋润得多了。
最气人的是,哪怕我付出了比她们两个多至少三倍的时间和努力,约束着自己兢兢业业地修炼,我们三人最后的成果也是一模一样:寸功未立。
当然,其实我们是有收获的,而且收获不一般的大。有了灵虚道长这么一个主位面的先行者毫无保留地帮助我们夯实基础,便在修道的路上去除了最大的障碍。哪怕我们各自背负了相当完整的传承,真正落到实处总有许许多多难以理解,难以意会的晦涩关节。这时候,有了灵虚道长的无私指导,便能让我们少走许多弯路。但是这种东西毕竟是长期见效的,对于短期间就心急地想要有所成效的我,并没有立竿见影的作用。
尽管我对此早有心理准备,也不禁有些气馁。在晋山观的最后一天,灵虚道长特意将我拉到一旁,问道:「周施主,你可是有什么急迫的事未做,需要修炼茅山心法有成才能做成么?」
我有些迟疑,沉默了片刻后小心答道:「此事关系到晚辈非常在意的一件不得不做的私事。但是短期内倒是不算十万火急。」
「这两周来,贫道与你也是相当熟络了,有句话不知当不当说。」灵虚道长抚着长须,沉吟道,「你虽然在晋虞山上待了两周,过的日子也跟观里的弟子相差无几,但是这一切都是为了修成茅山心法而付出的牺牲。施主并不是真正地『静』了下来,而是以超人的意志力逼迫自己去完成修炼中所需要达成的事项。」
我若有所思地说道:「前辈的意思是我有些急功近利,心态不对了?」
「大道三千,各有缘法,有些功法恰恰就是需要一股一往无前,偏执近魔的大毅力才能有成。但是茅山心法乃是玄门正宗,门槛甚高,对根骨悟性都要求很苛刻。这种开头极难,极重基础的心法,确实需要心平气和、不疾不徐的心境才能有所进展。这也是道家正宗令人无可奈何的一点吧,贫道年轻时亦如施主一样,越想要得到便越难以触碰。反而是放下了之后,才无意中得了一丝机缘。」
我叹了口气道:「无意之中是真意。这句话虽然是内家拳术的说法,但是在炼气之道上也颇为贴切呢。知易行难,晚辈确实道理都明白,但是就是做不到。」
灵虚道长友善地拍了拍我的肩膀,道:「我看得出你心里藏了很多东西,逼着你去绷得紧紧的,但是这样做不仅对自己的身体不好,也绝对不会让你的修行更顺利。今天是你和小颜她们最后一天在龙池吧?别憋在这里了,跟她们一起去游玩一阵吧。你别看她们好像把一开始上山的目的搁置于一旁似的,其实她们如此张弛有度的做法才是最健康的。」
「……也是,难得出来这么一趟,不去见识一下龙池的景色确实可惜了。多谢前辈开解。」
于是,早晨的功课做完后,我看见颜君泠和谭箐起身准备离开,便一同起身。我这么一动作,把两女吓了一跳。谭箐跳了跳,好像看到什么极为吓人的东西似的,连颜君泠也被我惊得下意识地退开一步。
我好笑地说道:「有这么夸张吗?只是准备今天跟你们同行而已。」
谭箐有些脸红地说道:「哎呀,你怎么不早说呢?之前邀请了你好几次你不是都不为所动么,吓死我了。」
颜君泠柳眉挑起,说道:「怪不了我们反应大啊,过去这两周你跟苦行僧似的,深居简出,要不是晚饭时候还见得着你一面,我都会以为你直接出家当道士了。」
「事实证明咱们这修炼之事欲速则不达。修炼狂的日子我已经过了一个月了,啥都没修出来。那还是试试其他的方式吧。」
谭箐开心得摇头晃脑的,说道:「好耶!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周铭,难得来这么一次龙池,除了苦修之外啥都不做也太可惜了。走!颜姐在朱塞佩家订了厢房,我们刚好一起去吃午饭。」
我们再次对灵虚道长诚心道谢后,便下山了。离开时,我回头望了望那座不起眼的道观。那里面有突破了主位面的法则压制的真正高人,但也付出了数以年记的苦工,外加一点运气,才跨过了那最初的门槛。我并没有那么多时间,但是我有超越空间这个外挂。也许,它能给我提供入门的契机。
第六十五章:新的任务
朱塞佩家是一家颇为高档的意大利餐馆,装修奢华而典雅。暗色的硬木地板,大块灰石堆砌而成的墙壁,走在其中很有一种在十八世纪的宅邸的感觉。难怪回到宾馆后两女都去换了身衣服,看到我准备直接穿运动服去吃饭的样子还逼着我换了更为正式的服装。
入座之后,颜君泠点了瓶黑皮诺红酒,眼神询问性地看了看我,我则摇头表示不准备喝。
「那算了,给我和身边的这位女士各来一杯就行了。」
侍者离开后,我对谭箐问道:「你还喜欢喝红酒啊?」
谭箐换上了深蓝色的衬衫,领口的扣子解开了两粒,将洁白的颈间和锁骨露出,靓丽的长发扎成一个低位马尾,飒爽而娇俏。她圆润的脸颊上随着浅浅的笑容出现了两个酒窝,道:「红酒是我唯一喜欢喝的酒。其他的都太难喝了,尤其是啤酒。」
颜君泠惬意地说道:「吃意大利菜不配上一杯红酒,总觉得缺了点什么。」
她穿得很保暖,里面是白色的衬衫,外面是格子纹的无袖毛衣。虽然脖子下一寸肌肤都没露出,修身的样式依然将她傲人的曲线完美勾勒出来,配合着她慵懒的姿态,优雅而妩媚。
「周铭,你不喝酒吗?」
我下意识地对谭箐摇头道:「酒能乱性,我对之没有兴趣。再说了,你说得对,味道确实不敢恭维。」
颜君泠垂眉看向我,玩味地说道:「不喝酒,不抽烟,不交女朋友,烟酒嫖赌毒你一样不粘,蔚烟说过去几个月你除了上课便是在拳馆习武。你还真的就过上了武僧的生活了啊?还有,一开始我还没察觉到,但是你说话的方式真的文绉绉的,不愧是在古代位面待了好几年的人啊。」
谭箐忍俊不禁地添了一句道:「是啊,周铭,人灵虚道长都说了,你在道观那勤加修炼的样子,比观里的徒弟辈都还努力,说起炼气的道理又头头是道,那几个年轻的道士都被你整出危机感来了。」
我干笑道:「干一行爱一行可能说的就是我这样的人吧。你们这话说的,好像我是个很无趣的人似的。」
颜君泠努了努嘴,不置可否。谭箐倒是体贴地说道:「没有的事!你一直是个特别有趣的人,跟你说话一点都不会有无聊的感觉。」
饭菜很快就上了。我点了一份波隆纳肉酱宽面,虽然不知道正宗不正宗,但是面条柔顺可口,香味浓郁,酸甜的番茄酱汁与咸香的猪肉末完美地结合在一起,让我食指大动。
吃得差不多时,我意犹未尽地放下刀叉,说道:「味道真不错,对得起这家餐馆这么气派的装修和建筑风格。」
颜君泠纤手摇着酒杯里的深红色液体,莹白如玉的脸蛋攀上了一丝红晕,说道:「这家餐馆也是朋友推荐给我的,确实味道不错。」
我看了看谭箐,这个少女喝了一整杯红酒又吃了一大盘小牛排,如今满脸潮红,靠在椅子上有些昏昏欲睡的样子。
「咱们还是在谭箐睡着之前买单走人吧,我看她已快神志不清了。」
于是我们吃饱喝足之后,又在龙池的大街小巷里尽情地游玩了一下午。傍晚吃完饭后回到宾馆,我已有些疲惫,便向两女道了声晚安,准备洗澡睡觉。
今天是二月四号。再过一周便是新年了。老爸老妈总算准备回南滨了。到时候我准备回去过个年,然后再回海州。
说起来,我和颜君泠、谭箐三个人因为是一月七号做的新人任务,所以每月的七号变成了进入超越空间的日子。三天后便是二月份进入超越空间的机会。按照超越者的说法,我们新人任务也算是完成了每年的三个任务之一,从那么还有十个月的时间来做接下来的两个。我该这个月便去接任务,还是等到再下一个月呢?我等不等得起这么久?大燕的情形瞬息万变,哪怕有着超越者的托管我也放心不下。
最多再等一个月,我就一定要将下一个任务做完,赚足奖励点变强,然后再次进入大燕。当然也要考虑到我的两个新队友的想法……
我盘膝坐在床上,静静地思考这些事,至于上学这种细枝末节则是一点心思都没有浪费到上面去。专业课我大二就自学完了,所以哪怕这个学期开始后,中间隔了整整两年,我继续跟上进度也一点难度都没有。本来我的职业企划是准备读个法硕,去从事法律工作的。但是现在有了超越空间,我基本上再也不用担心俗世的事业了。别的不说,我账上现在剩余的一千奖励点虽然在位面任务里对我的帮助可以忽略不提,但是兑换成现金的话就是一百万。
当然,关于这一点其实我也咨询过超越者。为了不扰乱现实中的经济,契约者每个季度最多准许兑换一千奖励点,也就是说每年最多从超越空间搞四百万人民币。一方面令我好奇,若是北美或者欧洲那边的契约者,汇率会如何,另一方面也令我不由得腹诽,哪怕是可以插手于千万位面,斗转星移的大能都要搞货币限制,也太没意思了吧。
这时,我听到一阵敲门声,便起身开门,看到已换上舒适的居家服的颜君泠。
「进去说话?」颜君泠举了举手向里面示意,我便顺势邀她进来。
她走进房间,四周打量了几眼,啧啧说道:「你的房间果然跟我想象的一样,一点居住的迹象都没有。小箐那里就夸张许多了,衣服堆的到处都是。」
我坐在床边,说道:「这段时间麻烦你了,吃住行都是你在垫钱,实在过意不去。回去了告诉我机票和宾馆的花费吧,至少得在这两方面给你补偿。」
颜君泠漫不经心地坐在椅子上,似乎刚洗过澡,我可以闻到她身上清新的沐浴露气味。她抱着屈起的修长左腿,说道:「这些都是小事,不用跟我计较这么多。说不定到了任务里,就要换成我依赖你的专长了。若这还是让你过意不去的话,就把它看成一种投资吧。在现实里,我好歹还有这么点能耐的。」
她柔顺的秀发整齐地拨在身侧,脸蛋白里透红,还未完全散发沐浴的热量。未饰脂粉的素颜没有失去任何颜色,反而让她细腻的肌肤更显粉嫩,不再像一个冰冷艳丽的女强人,而是有了几分清纯的少女感。粉色七分裤下精致的脚踝和一对粉白玉琢的莲足毫无顾忌地显露出来,晶莹剔透的肌肤和圆润的线条,整齐秀气的小巧脚趾,让我有些感叹,这个女人这么爱穿高跟鞋,摧残自己的腿脚,竟然还有一双如此美丽的小脚,当真是深受老天爷眷顾。
我沉吟着说道:「既然如此那我就不跟你客套了,不管怎么说还是得感谢你这么花费功夫和资源帮助我们。下一个任务你有什么想法?」
听了我的问题,颜君泠脸上难得地出现了些许迷惘,让她锐利的桃花眼少了几分凌厉,多了三分温婉,却是我跟她往常说话时,从未见过的姿态。
「不知道。我跟超越者查询过了。他说单人任务和团队任务会有所不同,我们若是缔结团队契约,便会有不同于单人时的位面任务。而且每个月进入超越空间,都会被分到不同的任务。」
「原来如此,」我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意思是每个月还可以去转轮盘,如果感觉某一个任务不是很合适的话,还能赌一赌下一个月运气会不会更好。」
「那倒不一定,」颜君泠苦笑道,「有些任务更紧迫,或者适合的人群更广,下个月再去就见不着了。有一些则是要求苛刻或者时限宽松,可能你连着三四个月进去,都仍然只是同一个任务。」
「那倒是。不过,我本来就没指望位面任务会容易到哪里去。你和谭箐准备做二月的任务吗?我无所谓的,但是最迟三月份的任务必须参与,要是你们不行的话,我就直接做单人任务了。」
颜君泠有些犹豫 ,答道:「我们也聊过好几次这事了。小箐倒是不在意,她的新手任务是真的条件优越,基本上没吃苦头。我就不一样了,那种出生入死的感觉……还没来得及跟心理医生消化多少呢。明天吧,明天我们一起讨论,做个决定。」
我听了她的话,立刻插口道:「你去见心理医生了?好主意,我也得找个医生好好调理一番心理健康,有没有什么推荐的?」
「回去我可以给你一个专家的联系方式,」颜君泠随口应道,不过好像是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坐直了身子看着我,道,「不过,我对你倒是有些好奇。从新人任务回来一整个月了,你除了修炼之外,什么都没做,什么都不在意。蔚烟告诉我,你比之前的两个月还要疯狂。哪怕是我自己亲睹,也有些难以置信。到底是因为什么才让你这样,一点都不敢松懈?」
「你竟然还有跟蔚烟在联系啊。」
眼看颜君泠一点都没有对我转移话题的尝试有所反应,我只能叹了口气道:「我在新手任务里交了一些很重要的朋友,并且投身于一件很重要的事务,需要我带着更多的知识和力量尽快回去帮助亲朋。我着急是因为我怕我在现实里一耽搁,便会留下永远的遗憾。」
「仅是如此吗?」颜君泠美眸中闪烁着无法掩饰的好奇,忍不住开口问道。
我踌躇了数秒,看着这个也许是世界上最有条件理解我的焦躁的人,哪怕我和她并不能算是朋友,也不由自主地开口诉说道:「我在大燕位面里爱上了一个人。我对她承诺了……很重要的事。我离开时,大燕的内战已经打开了,我很担心乱世里两个女子该如何保护自己。我需要尽快地变强,然后重回大燕,将她们安置好。」
颜君泠有些惊讶地说道:「你竟然跟位面里的人谈恋爱了?也是,你毕竟在那里待了整整两年。不过,哪怕是知道你在那里只是过客,你也这么做了么?不像是你的作风啊。」
我有些惆怅地叹道:「梦里不知身是客,一晌贪欢。有些东西,控制不了,我也不愿控制。哪怕是结局不能如我所愿,我也……不愿就这么错失。」
颜君泠又问道:「但是……既然你已经离开了,燕朝位面的他我终究不是你,就这么让他和你的伴侣在一起,你不会觉得别扭吗?对她又何谈公平?」
「超越者提供了让我分出一缕神魂,托管他我的服务,一个月五百奖励点。除了无法同步接收那边的讯息和体验之外,其实也跟自己灵魂降临没有差别。」
「何况,」我苦笑道,「如果不能这么做的话,我该如何?我肯定也不愿这么狸猫换太子的,但既然我在明了自己仅仅是过客的情形下,依然这么闯进了她的生活,走进了她的心,总不能在离别之前,仅为了自己的独占欲,跟她说,嘿,其实我不是真正的韩二,也不完全是韩良,而是个天外天旅者。明天这个韩良就不会再是我了,你能不能先别跟他好,等我再次回来了再跟我亲热?这……这种做法也太渣了吧?」
颜君泠柔声道:「但是她爱上的不是韩二,不是韩良,而是你啊。如此隐瞒着她,真的好吗?」
我双手插着头发,垂头痛苦地说道:「我知道……总有一天我会要面对这个问题的。我已经在准备答案了。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这段时间一点都不敢松懈?」
我们静静地坐在房间里,没有再说话。将这段时间来,深藏在心里,折磨着我的难题如此坦白地说了出来,让我获得了些许轻松,也不由得对这个冷艳的女子有些感谢。
良久后,颜君泠再次开口了,说道:「灵虚道长跟我说过,他一生中见过无数想要拜师或者进道观求神灵帮助的人。他说,像你这样,并不是发自内心对道途有所热爱或者追求的人,明明心不在此,却能压抑着自己,一丝不苟地把自己所有的时间和精神都用在揣摩道经和修炼上的人,他只见过三个。」
「这些人要不就是背负着血海深仇,奇耻大辱,要不就是有着什么拼了命也要做到的东西。灵虚道长很好奇,你这么一个家境不错的现代大学生,到底有什么动机,强烈到会令你跟那些人一样,把求道这么一件本应是自然而奇妙的事,变成一种折磨。不知道他会不会惊讶,你这么做的原因,竟然是因为爱情。」
我抬起头来,看着这个美丽之极的女子,却有些无话可说。她似乎也对我的沉默并不在意,只是静静地看着我。
「我并没有想要探究你内心的角落。毕竟我们也没那么熟。我只是想劝告你,有些东西过于沉重,可以是使人披荆斩棘的原动力,也可以变成令人喘不过气的枷锁。不要太过压抑着自己了,那样无济于事。有时候,我们能所做到的东西是有限的,接受了这一点,才不会疯掉。」美人无暇的面容忽然多了几分令人心碎的伤感。
在大燕时,也有人如此劝告我。那时候,宗兴的脸色也跟眼前的人儿一样,有着一种同病相怜的悲悯。我忍不住问道:「我会尽力的,谢谢你……这是你自己的心得吗?」
颜君泠站起身来,脸上的些许哀伤已消失不见,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淡然说道:「只是一点小道理而已。」
她走到门前,略作停顿,转过头来,最后看了我一眼,轻声说道:「…也谢谢你对我如此坦然。晚安。」
离开龙池的那天,我们三个人开了个小会,做了决定。二月七日进入超越空间,如果任务不是非常离谱的那种,便要接下来,执行我们的第一个团队任务。
一个月说多不多,说少也不算少,在飞机上,我们都各有心思,连一向叽叽喳喳的谭箐都托着脸蛋在想心事。
从龙池回来后,林蔚烟好奇地问我过去两周的旅游经历。我的心神被即将来临的任务完全占据,再加上除了那最后一天外,确实啥都没干,故事讲得非常没趣。这种敷衍的态度也被她察觉,令这个美丽的室友甚是不满,有些气鼓鼓的,也令我有些哭笑不得。不过我也乐得清闲,在这几天里做着最后的准备。
二月七日那天早晨,我躺在床上,心神沟通了戒指,意识便被传送到超越空间里。
我稍一凝神后,推开房门,便从自己的个人空间来到一间至少有两百平方米的屋子。这是颜君泠的个人空间,而她和谭箐已经坐在沙发上,等着我的到来。
颜君泠从身旁拿出一张卷轴,说道:「这便是我兑换的团队契约。我们三人签订后,便正式成立。有了这份契约,我们便可以接团队任务,一同进出位面任务。我们这份是最基础的,仅仅保证队员无法自相残害,并且能够在位面任务里感知彼此的存在,在方圆五百米内能够定位队友。更高阶的功能,比如说比空间信物还要强大方便的通讯功能,共享空间,精神力叠加,无视距离的定位分享等等,都没有。」
正式契约者的信物能够在主位面和超越空间无视距离沟通,但是在不同的任务位面里则效果有强有弱,据说强一点的位面里方圆百公里内都能自由联系,弱一点的有效距离则可能才几十米。
我点头道:「够用了。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哪怕是这么一张最基础的团队契约,也需要八千奖励点。我目前囊中羞涩,多谢你帮我垫下了。」
颜君泠淡淡笑道:「不用在意,这也是我拉你入队的诚意之一。」
于是我仔细地将契约读了一遍后,将自己的名字写在最后一页的另外两个名字下面。一阵柔和的白光从纸上亮起,契约便消失了。冥冥之中,我感觉自己和眼前的两个女子多了一种无法描述的连接。
「你们有什么要兑换的吗?」
谭箐摇头道:「心法和法术我都不缺,再加上我们的任务应该会是灵魂之旅,能够跟着意识携带的道具或者兵器都是高级货,我除了帮颜姐买团队契约之外没花钱。」
颜君泠也说道:「我和谭箐都还剩两千奖励点,也没什么特别需要的,还没花。你有什么意见么?」
我点头道:「我准备把我剩下的一千奖励点全花在逗留在超越空间的时间上,看看能不能跨过上清正法的门槛。我觉得我们缺的就是这种水磨工夫和一个没有位面法则压制的环境。你们也考虑一下。」
两女仔细思考了一阵后,都觉得我说得有道理。敲定了要兑换的事项后,我呼出口气,再次起身出门。这次,门后出现的便是那熟悉的房间。除了中央的光人之外,别无他物。
「欢迎回来,众位。看来你们是缔结团队契约了。」超越者对我们点头示意。
我笑道:「是的,前辈。麻烦您告知这个月的任务。」
一面纯白的光板凭空出现,上面显示着我们的任务。
「契约者82736,所属团队:未命名。下次任务日期:地球西历二月七号。目的地: 现代位面编号MDH52998。 穿梭方式:灵魂之旅。任务目标:调查西疆联邦罗切斯特州的灵异现象。附加目标:消除灵异现象。时限:六个月。」
我们仔细地阅读着这次的任务,均是沉默不语。
现代位面么……灵异现象,靠,这次是恐怖片副本?这可是正统的无限流剧本啊,而且最蛋疼的是,鬼片里的东西防不胜防,我们几个的技能组又是偏物理系的,可以说是我们的死穴了。哪怕手握半部茅山上清符录,我这个连道童都算不上的人的道术储备也仅限于理论方面,实践那是一点把握都没有。
超越者看我们脸色凝重,笑道:「不必这么紧张。灵异现象不一定是你们所想的鬼怪,虽然也不排除有这么个可能,但这只是个代称而已。这个位面跟主位面的联系颇为紧密,也因此位面法则的压制相当强,可能也就比主位面好那么一丝而已。但是我却在其中察觉到了一些超乎寻常的波动。源头到底是什么,是妖魔鬼怪,还是能量潮汐,还是法则波动,就交给你们研究了。」
「这个位面对超自然的力量限制极大,你们不必太过担心这方面的问题。若有余力的话,可以试着去解决这个异象的源头,但是这部分的任务就不是必须完成的了。」
原来如此,那确实没有想象中那么严峻。何况,仅仅是调查而已,就这么一点便把风险降低了许多。眼看颜君泠和谭箐同样松了口气,我问道:「怎么样?我觉得这个任务可以接受。」
一片赞同后,我又向超越者问道:「前辈,在超越空间兑换时间修行,具体是个什么样子的?可以用主位面的身体修炼吗?若我想借助一个位面压制不那么强的地方将上清正法入门。该怎么办?」
超越者手一挥,面前的光板再次变幻,显示出几项兑换的价格:「肉身进入超越空间修炼的话,每天二十点奖励点,可以自主调节位面法则的压制力度。否则的话,仅是意识在超越空间内,每日五点奖励点。」
我追问道:「那么,假设我在这么兑换,然后选择一个压制力度很低的环境修炼成真气,如果又回到主位面,会如何?」
「越是强大的存在,便越能规避乃至无视位面的法则。但是相应的,也越会被位面的法则所针对。这是一体两面的问题,也是许多大能都需要仔细对待的。也许你原本充沛的真气会只剩下一丝,甚至完全感知不到了。唯一可以免费告诉你的便是,神魂是灵魂之旅的根本,而虽然肉身与神魂表里相济,增强肉身也会相应地增强神魂,反之亦然,但侧重不同,功效也会不同。再说就要付费了,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靠!要不要这么斤斤计较!我内心疯狂吐槽,但也有了个大概的理解。
「最后一个问题,假设我兑换个十年八年的,意识在超越空间直接从无到有练成一个结丹的道门高手,那我回主位面,会保留这份修为吗?我穿梭到其它没有压制力的位面,也能保留这份力量吗?若能如此的话,又为何需要花冤枉钱携带肉身进入超越空间修炼?」
超越者悠然吟道:「假作真时真亦假,精神与物质的界限,其实并没有想象中分定得那么清晰。我自有手段,让你纯粹由意识修成的内息、真气,在回归现实时完美地重现在肉体上。就仿佛你本来便是在现实中修炼而成的。不过,这也确实有其限制。」
「这四倍的价格也不是白收你们的。精神和肉体的同步,并不是永远百分百和谐的。肉身进入超越空间修行,便能最大化地维持这份和谐。要是你真的按照那个设想去做的话,一是你根本无法在脱离肉身还修炼到那个地步,二是就算你能这么一步登天,可能在你意识回归的那一刻便会与肉身脱节,那样的话,各种稀奇古怪的问题都可能出现。正统修道界的修士神游太虚的话,躯体与神魂的冲突可是家常便饭了,都需要小心翼翼地做好保险和准备的。你们从灵魂之旅归来,神魂经过洗礼和磨砺,又何曾不是一种修行?但是这种改变是有我帮你们调和的。自己不做准备去这样乱搞的话,走火入魔都是轻的。当然,这都是修行到相当境界的人才需要担心的事,你们刚踏入这个世界,还可以尽情地享受这五点一天的福利。」
这引人入胜的修道界隐秘听得我们不由得屏住呼吸,也替我解答了许多的问题,但最后那句打广告似的话也令我哭笑不得。
我转身对颜君泠和谭箐说道:「我准备按照五点一天的兑换,换两百天,争取把上清正法入门,学几个上清符录里的术法。它是从肉身,内息筑基开始,有了一定境界才着手修炼神魂的,所以不用担心超越者前辈所说的,肉身神魂脱节的问题。反而是你们的冥想法直截了当,就是改善精神灵魂的,需要多考虑一下。」
我们商量了一阵后,颜君泠和谭箐也决定跟我一起,先兑个五百点,大家一起修炼三个月,看看成果如何。
好吧,希望接下来这段临行特训,能给我们添一点完成任务的底气。
(间奏一:恍如隔世,终)
第六十六章:初临康城
我将自己的个人空间分为两半,一半是古意盎然的木屋,另一半是一片自然的小天地,草坪,树木,泉水,俱备。谭箐在个人空间建了一个宽阔的打靶场,用来练习魔法,颜君泠则是设计了一个充满了训练器械的练功房。
前三个月,我和两个队友在三个风格迥异的个人空间里一起修行。我帮助她们训练拳术和打好近身搏击的基础,同时也会跟她们一起对战,或者执行一些简单的战术,配合我们彼此的异能。当然,关于各种任务的推测还有各项事务的准备都在这几个月间充分地提前做好了计划。
谭箐的天资果然非比寻常,三个月的勤奋冥想将她的精神潜力开发得相当不错,火系魔法更是信手拈来,初级法术都可以不吟咒,单单靠着几个音节和手势便瞬发。颜君泠也进度喜人,念动力的开发趋于成熟。据她的说法,她的冥想法有一个相当大的分水岭,跨过了便能极大地增加自己的精神潜力,同时让她的异能进化。这个除了水磨工夫之外,还需要一些特别的药材和外界刺激。谭箐亦是碰到了瓶颈期,需要苦修之外的积累才能进入下一阶段。当然,除此之外,她们实在是有点受不了这种半闭关式的苦修了,所以两人均是三个月到期后便没再续期。
我则不同,在大燕度过的两年经历已形成了相当丰富的精神资粮。上清正法又是极重视夯实基础的功法,是以我六个月来缓慢但稳定地在进步。主位面的法则压制减轻后,我果然一个月内便成功地找到气感,并在第三个月时修成了筑基卷六层的第一层,并且在六个月期满的前几天感觉到了进入第二层的契机。
筑基成功后,便可以开始专修上清雷法,直至内外圆满,结成金丹。金丹之后,便有基础去接触纯粹的精神上,魂灵之境的道途了,茅山上清符录里有数个不同的方向可以孕育道胎,修成元神。不过达到这个地步的修者,都是可以尊称为『真人』的半仙之体,哪怕是天纵奇才也需要个几十年苦修和奇遇才有望进入这个境界,我能够结丹就已经够牛逼了,还是别好高骛远为好。
不仅是修为上的精进,在修成筑基卷第一层后,有了正宗的道家内息打底,我也可以正式使用一些基本的术法。在此之前,我苦练了三个月的符箓描绘,其中有一阵子每天要画五十张符纸,在驱魔符,清心符,和辟邪符三者之间来回练习。
道家符箓,尤其是修为低微者,制作起来有诸多要求:存神观想,步罡踏斗,设坛行礼。绘画符文本身也极其繁琐,上清符箓所需的云篆各种弯来弯去的诡异线条,画错一点便全盘作废。不仅制作,连运用都要严格按照法门。比如驱魔符便需要一手结印,一手挥符,口中念咒。当然,其实也可以制作寻常人也可以使用的符箓,但是这种符箓或是需要制符者拥有高超的技艺和一定的修为,或是需要较为珍贵或者难见的制作材料。
颜君泠和谭箐非常喜欢看我练习作符和驱符,因为……没有真气在身,用不出效果的我念念有词,脚步和手势并行的样子,真的很滑稽很傻逼。尤其是驱符的最后一步,需要喝出「急急如律令」的那一刻,总会令这两可恶的女人捧腹大笑,哪怕看了上百次都没有厌烦。
经过六个月的苦修,摧残了数千张符纸,我才勉强在第五个月成功地运用了一道驱魔符。可惜符力虽然感受得到,视觉上的效果却是极不起眼,黄纸闪过一道极其薄弱的亮光后,便再无动静,让我有些怀疑到底有没有生效。
不过这种生活虽然有些枯燥,却甚是充实。练完拳后便打坐炼气,炼气完了画符,画完符后再仔细阅读上清符录里的各种千奇百怪的法术,将其牢牢记入心里,有不明白的地方便进屋用电脑查询,同时也触类旁通地接触一些主位面的道藏,试图理解其中的理论,然后自己试着练习一些最粗浅的法术。很讽刺的是,在临行之际,我竟然如同灵虚道长劝告的那般,找到了一丝修道习法的乐趣。
在这期间,我也将自己兑换茅山上清符录的最大动机,那门《上清斩神剑》读透了。这门道法确实玄妙无比,也确实可以完美地解决我所面临的问题。但是,它也并不是毫无代价的,不,恰好相反,它的代价比我想象中要沉重很多……
如此回顾着自己初做道士的六个月,眨眼间发现自己已回到了空白的房间里,身旁是三个月未见的颜君泠和谭箐,让我的时空错位感越来越重了。
谭箐嘴角含笑,问道:「怎么样,周铭?自己一个人修炼了三个月,没有疯掉吧?」
我揉了揉眉心,摇头道:「我好得不得了,这六个月算是没白过。哼,这次任务里就要让你们见识见识真正的道家符箓。」
「我明白你的意思,是这样的吧?」说完,谭箐有模有样地学着我驱使驱魔符的手势,脸色严肃,喝道,「急急如律令!疾!」
我脸皮抽了抽,转过头去不看两个笑得直不起腰的女人,对超越者说道:「前辈,我们准备好了。」
我并没有去接收燕朝的信息。一方面,我已经一分钱都没有了。另一方面,若是得知发生了什么大变的话,我恐怕是完全没有心思花在任务上了。这可是要命的。
超越者笑道:「好。在你们离开之前,有最后一件事要告诉你们。用他我降临,乃是穿梭于无数位面中,最为快捷方便且后遗症小的方式之一,但是终究不是毫无代价的。你们应该也意识到,如若位面中的他我是个强者的话,就相当于白白继承了无比宝贵的知识和经验。就算只是凡人,那也相当于无后遗症地增加了自己的阅历与见识。」
「一饮一啄,世间没有白吃的午餐,何况降临他我终究是鸠占鹊巢。新手任务里你们没有感觉到这方面的天道约束,是因为我特意为你们规避了因果循环的报应。但是作为正式契约者,你们便没有这种福利了。每次任务结束后,我会结算你们完成任务的奖励,也会结算处理你们身上的因果需要付出的代价。若是你们搞出了什么逆天大祸的话,是会有可能令奖励点清零,甚至扣分的。每个契约者我都告诫过,顺其自然,顺势而为,这不仅是劝告,更是规则。」
「若是你们有机会在完成任务之余,解决一些他我的强烈执念或者纠缠极深的因果,不仅能减轻这方面的花费,更是会对你们的修行有莫大的好处。更详细的说明,我已经拓印在任务解释里了,你们降临之后可以仔细咀嚼一番。」
「好了,祝你们好运,我期待着你们的回归。」
思考着超越者的告诫,我们走进光柱,然后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
醒来时,我险些以为自己回到了现实里自己的房间里。紧闭的窗户,严密遮掩住任何自然发光源的窗帘,低沉的主机呼呼声,宽阔的二十四寸屏幕,无不告诉我自己正在一个标准的宅男的家中。
随着意识的清醒,脑内排山倒海般地传来了无数杂乱的记忆和强烈情感,让我头痛欲裂,不由得紧闭双眼捂住额头。良久之后,这些属于这具身体的主人的东西,和脑子几乎被塞爆的感觉才慢慢淡去。
我习惯性地吐纳,整理着脑海里多出来的,属于一个人的一生。
我的他我并不在这个位面的中国,而是在一个相当于现实的美国的西方国家,叫The Federation of the Western Frontier States,「西疆联邦」,简称「西联」。而北美也不叫北美,叫The Greater Western Americas,或者「大西洲」。
这具身体的主人名叫杨凌云,是个西联华人,从小便随父母从华国移民过来,如今是大四生。这个世界的社会和发展程度跟主位面没有什么差别,甚至连日历都没差多少,今年是2018年。没有疫情,没有懂王,甚至没有经济危机。虽然国际政治很难说是一片宁和,但对于在西联的他我来说,这正是一个舒适而美好的时代。
杨凌云所居住的小城市叫康宁顿,大概二十万人口,是个典型的西联城市,除了市中心和新商业区两块地带比较繁华外,便只有杨凌云上的康宁顿大学人烟比较多了。康大是整个西联排得上前十的大学,建校近两百年,历史悠久名声远扬,也是罗切斯特州里最好的高等学府。杨凌云是罗切斯特州人,但家在另一个名叫纽瓦克的城市,离康城有两个小时的路程。
没有了超越空间的新手福利,我果然感觉到不对了。相比于进入大燕位面时,水乳交融般的自然和轻松,如今我虽然也顺利接管了杨凌云的身体,但是明明思绪和行动都没有障碍,心神却莫名地感觉到一阵压抑,好像戴着无形的枷锁似的。这应该就是超越者所说的,鸠占鹊巢的因果负担了。
那么,杨凌云身上需要我解开的因果是什么呢?按照超越者的解释,那应该是他最深的执念……
我再次闭上眼睛,潜入杨凌云的回忆,很快便找到了我所寻找的东西。然而……
「我操!这是什么屌丝执念!?」我睁开双眼,脸庞扭曲,情不自禁地骂出声来。
杨凌云性格内向,从小到大都在异性面前放不开,是一个比较文弱,也并不尤其合群的宅男。因此他虽然有几个关系好的朋友,却从来没有谈过恋爱。在高中同龄人便纷纷开始找对象的西联校园,这种焦躁和压抑无疑被放大了,以至于快四年后,已开始了大四的杨凌云仍然没有任何恋爱经验。
校园生活即将落幕,而且除非杨凌云读研,这也将是他最后的学生时光。这个家伙最执着的心结,竟然是从未能够谈校园恋爱的怨念。若只是如此倒也罢了,我也不是不认识那种对于学生时代的青春爱情有着极深向往的人。但是,但是,杨凌云最深刻的遗憾,竟然连谈恋爱都不是,而是没有壮壮烈烈地追逐过一个女孩,拥有对恋爱对象敞开心扉倾其所有地表白的经历。
这是何等的纯情少年,何等理想化的渴求啊,可怜的娃。哪怕因此我需要办的事简单了许多,我也对杨凌云这个家伙有些哭笑不得。兄弟,你他妈哪怕是幻想中的渴望都不是跟女神在一起,而仅仅是能够鼓起勇气追求她而已……该说你这也太卑微了,还是太罗曼蒂克了好呢?这种奇妙的心理,如果去嫖几次,祛魅了之后,也许根本不会成问题。
「杨老弟,你放心,我这就看几部爱情片,好好研究一下该怎么追大学女生。」我看着眼前的屏幕,喃喃说道。
不过,虽然杨凌云想要的仅仅是「追逐」,并不需要我化身情圣,去成功地赢得一个女生的心,但是他心里也确实已经有对象了。而这个对象,也不是什么路人甲,让我稍微有些头疼。
我打开脸书,熟悉地输入一个名字:Alexis Richards。
搜寻结果显示出一个笑容耀眼的金发美人。哪怕我的审美偏向于东方系的女子,也不得不承认,有些美是超越了人种,超越了普通的审美、口味的。而眼前的这个女子,无疑属于这样的人。
屏幕上的丽人一头白金的中分长发,像是晕开的月光一样披在肩膀,形成柔和的波浪。她的肌肤雪白而细腻,并不是东方女子常见的白皙,反而有些像那些保养得极为雪腻的女子那种奶白,白中带着粉嫩。这种色泽是白色人种的基因决定的,倒不能说是比东方女子的白更美,只是一种不同的美感而已。
她的眉毛被精心地描过,比发色更深,不粗不细,工整而浓密。若在男子脸上,便是一对最上等的剑眉,对女子来说则有嫌过于英武。然而在这个女子的脸上,却一点也没有减少她的女人味,反而添了三分英气与俊美。而中和了这对剑眉的,便是美人的双眸。她的眼睛是清澈的海蓝色,深邃而温柔,充盈着喜悦,笑意像是海面的烟波,又似是水天一色的云雾,越看越会被那纯净的,没有一丝杂质的眸光所感染,令自己的嘴角也不知不觉地翘起。
她的鼻梁高挺却不突兀,鼻子小巧秀气,抹上鲜艳口红的丰厚双唇在她胜雪的肌肤衬托下,像是暴风雪中的火焰,明明仅仅是简单的开怀笑容,却显得无比炽热与艳丽。
美人的衣物比她的红唇还要火辣,黑色的短款小吊带不仅对照出她赛雪的肌肤,更是将胸前那对险峻的玉峰毫无保留地勾勒了出来,辛苦地将诱人的乳沟限制在小指长度。傲人的胸围下,被吊带衫暴露在外的柔韧腰肢与隐约可见的马甲线告诉我,这是一具饱经锻炼的胴体。而结实的小腹下的美臀则在那苗条的腰围下,对比得丰腴而饱满。美人的臀球包裹在蓝色牛仔短裤下,将布料蹦得紧紧的,弧线夸张而柔美,像是灌了浆的蜜桃、圆熟欲滴的葫芦。
她修长的双腿更是长得过分,也雪白耀眼得过分,肌肤光滑细腻,美腿骨肉均匀,比例优越得令人惊叹。大腿丰腴,小腿结实,踩着灰色凉鞋的玉足却显得小巧秀气,涂了粉色指甲油的十只脚趾晶莹圆润。
照片里的人儿无处不美,无处不洋溢着青春的活力与性感。这,便是杨凌云心目中的女神,艾莉克希丝∙理查兹,也是康城大学的啦啦队队长,公认的校花。
确实,我哪怕是隔着屏幕看到她的照片,都感觉到自己的心脏加速,恨不得舔屏了。
……不对,不对劲。艾莉克希丝是很美很火辣,但是她绝对不会比颜君泠更美,是属于跟颜君泠、林蔚烟同一个档次的美女。我能面对另外两人心境不为所动,却对着艾莉克希斯的一张靓照险些流口水……靠,应该是杨凌云的情感和思维影响到我了,这该死的执念。
这就是杨凌云的女神吗?的确是个重量级的美人。据杨凌云所知,理查兹一家是个资产颇丰的家庭,不是康城本地人,但也在这里有人脉。艾莉克希丝作为理查兹一家的宝贝女儿,本人也极为争气,不仅靠着自己的成绩进了康大,每年都会拿奖学金,更是啦啦队的王牌,每年都会带领康大的啦啦队杀进罗切斯特州的年度竞技决赛。
这么一个家境,成绩,相貌,形象、均是无可挑剔的人,在杨凌云的观念里,追求者也自然应该如同潮水般一波接着一波,可以从康大排队排到杨凌云家再排回去。
不过,目前她似乎没有男朋友,否则的话想要处理杨凌云这个执念还真不好搞。
我首先对梁清漓在心里抱歉了一番。清漓,请你放心,你的夫君是不会这么对不起你的。杨凌云的因果我要化解,但是我不会真正地跟她有所关系的。毕竟,杨凌云的执念仅仅是「追逐」,而不是交往,这其中可以操作的空间就大了。
对了,颜君泠和谭箐呢?我将心神探入在脑海中静静呆着,没有显形的银色戒指,却仅仅能察觉到两人都顺利降临了,在这个位面的某处,却不知道她们在哪里。
我哀叹了一声。果然,既然灵魂之旅是用他我降临的,那么每个人的他我都会大概率在不同的地方,因此要将团队汇合在一起,可不是易事。若我们的团队契约是更高级的版本的话,能够无视距离通话或者分享位置,倒也罢了,可是我们的契约是最基本的,没有这些功能,只能指望我们能够自己计算出任务目标在哪里,然后再去碰运气,看看能不能找个方法会面了。虽然我们事先讨论过这种可能性,但是眼下连队友是否同在西联都不确定,很多计划中的对策都没有用武之地。
不过我的运气倒是不错,任务目标就在罗切斯特州里,不知道康宁顿是不是与其有关。
我站起身来,活动了一下身子。凝神感知一阵后,果然完全没有感觉到异能的存在。最讨厌这种对方拥有超自然力量,自己却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菜狗的任务了。难道要我体验一把正宗的恐怖片里那种无能为力的 感觉?
第六十七章:准备工作
杨凌云住在一间单人公寓里,如同康宁顿几乎所有的街区一样,都是环境安静优美的小区,有着大量树木和一个宽敞的公园,离康大的校园要坐大概十五分钟的公交。
「我靠,租一间单人公寓竟然一个月才八百西币,西联的租金比现实中的美国便宜多了。」
第二天下午,我坐在公交车上,看着窗外风景,仔细地观察着康宁顿的一切。我在主位面里从未去过美国,但是从杨凌云的记忆里来看,西联确实跟美国没有什么本质上的大差别。虽然历史和地理都并不能完全对上现实里的地球,但是政治、文化、和社会发展程度,尤其是西联在国际上占据的位置,都与现实里的美国出奇地相似。
一路到康城大学的风景都极为相似,主干道上两侧撒着零落的公寓和房屋,人行道旁或是草坪或是树木,时不时能看到一些行人在悠闲地走路。康宁顿的生活节奏与海州那种充实的繁忙完全不同,相当地慢节奏且安逸,令我原本有些紧绷的神经也放松下来。
到站之后,我和数个年轻人同时起身下车。康城大学处于康宁顿的东部,以University Street,「大学街」,为中心,占据了大概三条街的面积,方圆半公里内的建筑有相当一部分都是教学楼,宿舍,或者图书馆。
我走在大学街的人行道上,有些惊叹地浏览着周围的景色。康大近两百年的历史,除了教资和名誉的底蕴之外,校史悠久的厚重感便是落到这些哥特风格浓厚的建筑上。康城大学成立时,正是哥特复兴横扫西方艺术界的时候,也因此越是老旧的楼房便越容易见到高峻的尖塔,精致繁复的层层浮雕,与五彩缤纷的花窗。
岁月的痕迹在这些屹立了百年的建筑上,洗去了曾经的光彩,却也沉淀了独特的沧桑与厚重。走在其中,便像是穿梭了时光一样,回到十九世纪的西联小镇。
如今是九月初,夏季的尾巴还未过去。康宁顿虽然冬季颇为寒冷,但是并不漫长,夏天也甚是宜人。上周才刚开学,因此我的课程都还没进入正题,都在介绍教学大纲。
在现实里,我还尚未毕业。但是不知为何,走在康大的校园里,我忽然体验到一种许久没有过的新鲜感,就像是大一刚入学时的那阵一样,有点紧张也有些新奇。
我按照记忆里的印象,走进一栋相对比较新颖的红砖教学楼,找了个后排的位置开始听课。杨凌云的专业是经济和统计学,这门统计课我刚好学过,浏览了一下教学大纲,似乎没有什么超出我的知识的内容,便放心地无视了讲台上的教授,开始上网查询罗切斯特州的新闻。
这个位面和地球极为相似,西联说的是正宗的英语,华国说的是正宗的中文。而杨凌云从小便在罗切斯特州长大,英语已成为了他的母语,中文虽然因为家教颇严,会说会写,但总是有几分书面化的正式和别扭,没有英语那么流畅自然。不得不说,降临他我确实有点逆天。现实里我的英文水平虽然词汇量不错,读和写也还行,但是称不上有多流利。而如今降临了之后,英语直接上升到母语水平,长长的连续几页英文新闻看下来一点认知障碍都没有,亲切而熟悉。回到主位面后,要是能继承这种感觉,英语能力直接拉满了。
如此偷笑着,我首先看了看灵异现象。嗯,还真有几件,不过大多都是在介绍罗切斯特各地的古老都市传说或者乡间怪谈,跟任务描述里的「近期」灵异现象对不上。我浏览了一阵子后,转为调查康宁顿近几年的新闻,看看有没有值得怀疑的信息。
康宁顿的新闻却没有这个小城市的生活表现得那么平安无事,反而每几个月都有一两项引人注目的事件发生。
「又有一人在格伦威森林失踪,为过去9个月的第四人。安德鲁∙菲尔德,26岁,身高五尺十寸,白色皮肤,中等长度棕色头发……康宁顿警察严肃告诫居民们,傍晚之后请勿随意进入森林,里面有不少野生动物,并且径道久未清理,极易迷路……」
我摸了摸下巴。四个人在树林中失踪了,一个都没找到。这个,也许有一定的价值,我得记下来。
除此之外,便是些比较常见的各种都市传说。什么幽灵徘徊的火车隧道,夜半传出女人尖叫声的墓地,三十年前便被荒废,如今经常能在窗户里看到脸色苍白的小孩的鬼宅。甚至,连康城大学都有一系列的校园怪谈,被学校的校报整理成专栏放在网上。
「巴尔顿影剧院魅影:巴尔顿影剧院久未修缮的侧堂经常可以看到一个红色的身影,据说在月圆之夜,可以看到一抹红影在舞台中央翩翩起舞。」
「圣玛丽钟塔之歌:圣玛丽教堂的钟塔偶尔会传来圣歌与无比美妙的钟声。闻者将其描绘为世间最悦耳的音乐,仿佛是响彻天堂的灵音。注:在二零一一年一名大二生从塔顶轻生后,钟塔便一直对外封闭。」
「半夜的凯利图书馆:七十年前,凯利图书馆的前身,洛克哈特图书馆的管理员的尸体被发现在一间自习室里,死因成谜。从此之后,学生们经常向学校报告,说晚上在图书馆复习时,灯泡会莫名其妙地熄灭,会在书架旁,周围无人时,听到轻轻的哼歌声。凯利图书馆是康大唯一明言不准许学生过夜的图书馆,与另外两个图书馆的规矩恰好相反,也因此令人遐思。」
我津津有味地读完了整个专栏的校园怪谈,哪怕其中很可能没有一个跟我的任务有关,甚至完全只是人们编造出来的故事,也没有让我失去兴致。这十数则小巧精致的报道文笔简洁,节奏紧快,以精炼的文字详尽地道出了各个校园传说的缘由同时又趣味性十足,比沿海大学的校报文章强多了。
我特意看了看专栏作者的名字:Olivia Turner。奥丽维娅∙特纳吗,有才华,有才华。
不知不觉,一个小时的统计课便被我混过去了。我看了看时间,下午四点。既然我有六个月的时间,杨凌云又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宅男,我还是谨慎点行事好了。毕竟在大燕我本以为自己够低调的,身边还有个更比我低调,换身份跟换衣服似的老唐,结果还是被青莲教抓住痕迹,被闻香散人两掌打成死狗。
收集灵异现象的情报工作可以慢慢来,顺便试图寻找队友,武力也得练起来,尤其是道术和符箓要做准备。这几件事,一两个月内都不急。那么当下该着重做的就是……消弭杨凌云的执念了吧?
我一阵头疼,妈的,上次追女孩子是什么时候的事来着?大二?对我来说,那都是四年前的事了,而且追的是正宗的中国女孩儿。对于西方的男女交际,约会文化,我是真的了解不深,哪怕接收了杨凌云的记忆亦是如此。
嗯,不过我所需要担心的并不是寻常男追女那样,在乎成功不成功,倒不如说,失败了才好,否则的话哪怕成功了我也会出于良心不安的原因,马上找个借口跟她分手。嘶,这么一说,我左右都得当个渣男啊,不行不行,一定要保证这场告白不能成功。
仔细分析杨凌云的心态和愿望,其实最重要的只有两点,一点是尽己所能,毫无保留,另外一点便是真诚真挚。真诚真挚我倒是能理解,尽己所能的界限该划在哪里我就有点迷糊了。我又品了品杨凌云的想法,有了点底。他的意思应该是,把自己所知道的一切能增进对方对自己好感的合理手段都用上的那种尽己所能,而不是更进一步的那种穷追不舍,死缠烂打的行为。
好在他我终究是个受了良好教育,品行端正的男人,不是那种嘴上说着痴情身体实践的却是跟踪狂精神病行为的变态。
那么……正主在哪里呢?杨凌云本人也只见过艾莉克希丝几次而已,除了在大二修了同一门经济课之外,另外几次全是在学校的活动或者体育比赛上看到她带领啦啦队表演。要追一个人,最起码的,得在现实中找得到他们的踪影吧?
我起身往图书馆走去。既然是现代的世界,对方又是一个存在感拉满的大美女,那么不利用一下社交媒体的便利,简直对不起自己。
到了图书馆找了个位置坐下后,我先是仔细浏览了一遍艾莉克希丝的脸书,然后又过了一遍她的Instagram,最后还看了看她有没有推特。嗯,没有什么特别值得一提的东西,她的隐私设定相当高,除了一张头像照之外,基本上没有泄漏什么信息,哪怕我在脸书上跟她有数个共同好友,也看不到什么更深的动态。
Instagram这种时髦的年轻人玩意,深居简出的杨凌云从来没用过,我住在特色社会主义的国家里,自然也没有由头接触。我创了个账号刷了几分钟,加了一堆明星账号的关注,又加了几个关系比较好的朋友,准备养一阵子再关注她。否则一个无头像,无动态,无关注,一眼看就知道是小号的账号关注艾莉克希丝,怎么着都觉得有点令人恶寒。
再思考了一阵后,我直接往谷歌里搜索了Alexis Richards这个名字,看看有什么结果。前几页竟然都是正主相关的网页,各种新闻网站或者学校新闻介绍她的啦啦队成绩,有少数几个是提及她的家庭和学业上的成就的。我耐心地一页一页地翻了下去,果然在第十八页时,看到了我预测中有可能出现的东西。
这是一个相当简陋的本地小论坛,在讨论康宁顿的一些日常琐事,里面会员可能才几千人的样子,还有一个康大版。其他的都很正常,唯一不正常的,是康大版里,有一个子版面,叫「Babes of Connington U」,「康大美女」,还设定了权限观看。
我想了想,开了杨凌云搭配好的VPN,创了个账号,在水区刷了几个贴子,然后又进了「新闻故事」区发了几个求问近几年的灵异现象的贴子,半个小时后便刷到够了权限。
进入了「康大美女」区后,果然不出意料,全是各种从网上和社交媒体扒来的美女照片,还有一些看似是会员自己拍的街拍。不得不说,这种聚集地有一种深入骨髓的猥琐和油腻,哪怕以我饱阅黄色媒体和内容的心态,都觉得有点恶心。
果然,高高挂在这个区里,和数个其他名字一起被置顶的高楼,正是艾莉克希丝的大名。我点了进去,开始仔细阅读里面的内容。
「我发誓,艾莉克希丝是我这一生见过的最惹火的女人,哪怕是电影明星都没她这么性感。」
「我将艾莉克希丝的啦啦队服装照都打包了,下载链接在此。」
「这是我数周前在Aroma Therapy(芳香疗法)咖啡厅拍到的照片。」
这条回复附带了一张艾莉克希丝坐在一张小桌子前,凝神阅读手中的教科书的照片。画面里的女子穿着蓝白条纹的连衣裙,身姿玲珑有致,气质宁静柔美。窗外乌云遍布,昏黄的阳光对着镜头,照亮了她的上身,让艾莉克希丝精致的侧脸笼罩在淡淡的阴影之中,幽邃空灵。哪怕这明显是张偷拍,我也不得不承认,这个偷拍的家伙有几分艺术天赋,将艾莉克希丝绝美的侧脸拍出了油画般的质感。
回复也明显这么认为:「上帝啊,她怎么能这么美?这张照片拍得太棒了!」
「我经常在芳香疗法看到她!她应该很喜欢这家店,每周都会去!」
「同楼上,我怀疑每周二下午客人反常地接踵而至,就是为了偷看她几眼。」
宾果,这就是我想要找的东西。周二下午是吧?那就是明天了。明天去芳香疗法,看看能不能见到她。我再浏览了一阵,本来没指望发现什么其他信息的,却在三天前的一个回复又发现了一份相当不错的情报。
「伙计们,今年我大四了,从进入康大的第一天就爱上了这个女人。这个学期我刚好和她同一门选修课。All or nothing,我要邀她去约会!!」
「兄弟加油。她选修了什么课?在哪个时间段?分享下吧?」
「无可奉告;),只能告诉你,是一门相当热门的选修课。」
我点进这个兄台的个人空间,看了看他的历史发言,果然,一周前在康大版里发贴求问有没有卖二手的大二法语和大四的生物化学教材书。据杨凌云所知,大一和大二的法语课在康大是仅次于日语和西班牙语的热门选修课,所以艾莉克希丝选修的应该是法语课。
浏览这个论坛一个小时后便搜集了七成我所需要的情报,理应感谢这群人。但哪怕它的存在对我有了极大的帮助,我也觉得跟吃了苍蝇似的,说不出的不适。
「我跟这些人不一样,我只是为了完成一个纯情少年的夙愿而已,并没有对艾莉克希丝有着企图心……呕,他妈的,这话听得我自己都拳头硬了。唉,渣男不好当啊。」
我忍着强烈的不适,将论坛关掉后坐在椅子里开始认真思考做这么违心的事到底值不值得。其一,我发自内心地反感试图追逐一个自己本身并不喜欢的女子这种行为。去将自己的存在强行塞进一个大概率对我没有任何兴趣的人的生活中,那种不请自来的尴尬与唐突,我想想就觉得恶心到脚趾抠地。其二,我与梁清漓情投意合,就差明媒正娶的那一步了,哪怕只是做戏我都觉得去勾搭另一个女人是对自己的爱人的不尊重。
然而,另一方面,我又对于超越空间消除因果的价位完全不了解。甚至,可能在真正触碰到我们回归时身上携带的因果之前,超越者自己都难说到底要花费什么代价吧?
若我是来去自如,孑然一身的位面游客,那我肯定不会做这么违背自己意愿,违背我往常奉行的原则的事。但是我并不是这么自由的人,我已经背负了一些超乎我个人的东西了。我需要奖励点,需要修炼时间,需要变强的机缘,确保自己在这次任务结束之后,能够尽快回到大燕位面然后保证自己在意的爱人与朋友能够在乱世之中顺利存活。
所以,哪怕这次做的东西让我很不适,我也只能做了。说到底,一个陌生人的社交性困扰,还不足以让我不顾杨凌云身上所缠绕的因果,完全按照自己的心意而行,不去干扰艾莉克希斯的生活。
但,若不仅如此呢?如果有一天,为了完成任务,或者为了达成我心目中的结果,需要我打破自己的原则与底线,去做一些肮脏龌龊的事,那我又会如何选择?那时,我还能像现在这么安慰自己,告诉自己这只是两难之下,必要的小小牺牲吗?
超越者一直以来都是以一个宽厚的长者的形象出现,超越空间的任务基调也远远没有无限流小说里那么残酷血腥。且不说这是不是暂时性的状况,或者是不是假象,就算他不颁发那种会逼着我做有违良心的事,我在完成任务的过程中,在穿梭于这些不同位面的经历中,已经深刻地认识到,有些东西,需要付出极为沉重的代价才能办成。到时候,牺牲良心,牺牲底线,可能才是最起码的代价。那时候,我又该如何自处?
我脸色阴沉地坐在椅子里,任由心中的那个难题去发酵,翻腾,却始终没能找到一个让自己满意的答案。待我回过神来时,已经在图书馆待了快两个小时了。
我有种预感,这个问题在未来成为附骨之疽,令我夜不成寐。
「唉,既然如此,那就先别想那么多了……去剪个头发吧。」
杨凌云是个不修边幅的人,虽然屋子和生活习惯比较整洁,但是外形管理乏善可陈。既然我准备认真地追一追艾莉克希丝,那么第一步便是要把自己的外貌发挥到最佳状态。
在谷歌地图上找了个离校园最近,评分最高的理发店后,我打了个电话问了问今天有没有空位。刚好四十分钟后有,我便慢悠悠地在校区逛了一阵再走。
「今天想怎么搞,伙计?」起码有六英尺高,虎背熊腰,扎着一个男式丸子头的理发师对我问道。
我打了个响指,说道:「交给你发挥了,适合我这个年龄和发质的,最受女性欢迎的发型,给我来一套。」
他露齿笑了笑,道:「放心兄弟,我懂的。」
二十分钟后,理发师丹尼尔满意地收手,拿出镜子对着我的后脑勺,问道:「怎么样,效果不错吧?」
我仔细地打量着镜子里有些陌生的脸庞。丹尼尔的手艺确实不错,我那原来有些乱糟糟的中长头发被修理成一个两边削短,侧分线往左侧推高的油头,精神许多。
杨凌云,如同现实中的我和大燕的「我」一样,再一次地,很遗憾地,长了一张非常路人的脸。按说镜子里这张脸眼睛大小适中,眉毛也凝而不散,鼻梁虽然不高,但是鼻头相当圆润,其实算得上五官端正了。但是杨凌云的长相有一个致命的弱点,那就是不够立体。眉骨颧骨不够凸显,整张脸过于扁平,再加上长期亚健康的体质,更是有点臃肿。
哪怕是刚剪完头发,气质精神了不少,不比以往那么无精打采,也难掩眉眼间的萎靡。
不过,这张有些虚胖的路人脸却正中我意。人毕竟是视觉动物,我不是想要自恋,但是要是长得太帅了,万一人家艾莉克希丝真的有些意动了,那我就傻逼了。恰恰是这种挑不出什么大毛病,但又360度无死角没有任何方面与帅扯得上关系的长相,才能把那种会令对方尴尬,但又不会立马翻脸的距离把握好,确保自己能在表白之前不被立刻拒绝,但又绝对不会表白成功。
第六十八章:校园女神
芳香疗法是家离校区中心路程只有十分钟的咖啡厅。因为咖啡质量不错,氛围舒适,又有大量的空间,所以总是有不少学生在里面聊天或者复习。杨凌云也数次在这里买过咖啡,对这家店印象不错。
昨晚我回家后便立刻上了学校的网站搜查这门法语课的时间段,顺手将自己加入了等待转进这门课的队伍。当然,我只有七成把握这是跟艾莉克希丝的同一门课,但目前反正我也在排队,万一真的猜错了,还能把自己从这个候补名单摘下,回到杨凌云原本选的电影鉴赏课。再说了,就算进不了这门课,以这门课过百人的规模,教授不可能点名的,我可以轻易混进去看看艾莉克希丝在不在。
今天其实下午还有一门课的,但是这门经济课我在现实里也已经修过了,所以果断地翘了。我刚吃完午饭便赶了过来便是为了等待那个女人。我走进咖啡味浓郁的店面后,找了个可以轻易观察到入口的位置,点了杯卡布其诺,再次开始调查罗切斯特州的新闻。
每次听到门开的声音,我便会隐晦地抬头瞧上一眼,看看是不是艾莉克希丝。看到不是之后,便继续埋头浏览。
卡布其诺续到第三杯时,我开始沉浸入罗切斯特的种种民俗传说,分辨其中的真伪,有多少可能是基于史实,又有多少是民间的添油加醋。这时,门再次开了,我反应慢了几分,却敏锐地感觉到,店里的氛围有些微妙的不同。嗯?这种感觉是……
我眯眼抬头一看,果然发现了那张「我」从未亲眼见过,却在过去的这两天变得无比熟悉的美丽脸孔。
艾莉克希丝像是个精灵般踏着轻快的步子走了进来,明明穿着很烂大街的白色T恤和黑白条纹休闲短裤,却洋溢着夏天的阳光与活力。她熟悉地对着柜台后面的人微笑,甚至连点单都不需要,咖啡师便把一杯冰咖啡准备好给她了。
「谢了克莉丝汀。」
她接过咖啡,走了进来,在我斜对面的一张桌子坐下,拿出笔记本电脑和教材书开始认真地复习。我瞅了眼手表,三点零七分。看来她应该是每周三点左右来这家咖啡厅复习的。非常好,非常好……既然已经确认艾莉克希丝的行程,我便没有再在芳香疗法逗留的意思,将这杯卡布其诺喝完后,便收拾东西起身离开。
每周二在芳香疗法的这个时间段将会非常重要,但是我计划中与艾莉克希丝初次见面的契机并不在这里,所以今天看到她人来了便足够了。不过,我在离开的时候最后回头看了一眼,看到咖啡厅里无形中变得有些浮躁的气氛,若有所思。艾莉克希丝在康大确实不仅仅是个拥有过人美貌的女人,而是像个众星捧月的名人,仿佛整个校园都是她的主场。
星期四上午是法语课,也是我计划中与艾莉克希丝第一次打交道的场合,所以在那之前我只是不断地在翻阅罗切斯特州的新闻,民间传说,并且开始锻炼身体。同时我也按照与队友们事先商议过的方式,开了数个小号在网上把一系列的密语发布在贴吧,微博,和推特上。只要谭箐和颜君泠能上网,她们迟早能找到我留下的信息,然后来康宁顿与我会合。
不过这三天的网络查询下来,虽然让我恶补了一番康宁顿乃至整个罗切斯特最有名的鬼故事和民俗传说,怪谈志异,却也碰到瓶颈了。哪怕具体到最近三五年内发生的怪事,罗切斯特州加起来过千万人,十数个十万人以上的城市,每个有人烟的聚集地总会有这样那样的新闻和故事,再细分下去就很难说到底哪些值得调查,哪些仅仅是故事了。
我走在有些头疼地走在人行道上,思考着这件事。以我的情报搜寻能力,最多在目前的基础上筛选出康城和附近几座城市值得一查的线索,再多的恐怕力有不逮。若是颜君泠和谭箐在此的话,倒能分担一些。不过既然还没能找到她们,那我就需要咨询一下这方面的专业人士了。
走着走着,我来到一栋有些年份的灰色建筑前,入口旁立着一道标志:瓦格纳楼,人类学部门。虽然有点病急乱投医的意思,但是除了找记者或者史学家之外,我唯一想到的能帮我的人就是专精于民俗学,对于本地的怪力乱神,都市传奇熟悉的学者。
人类学并不算是个尤其热门的学科,但是康大的人文、社科部门都名誉过硬,这栋小楼里也有数位国际享名的学术大拿。杨凌云大一的时候上过入门人类学的选修课,也曾经进过这栋瓦格纳楼请教教授。我照着记忆里的印象,在走廊里乱逛了一阵后,找到了二楼的民俗学办公室。
敲了敲门后,里面传来一道轻柔的清脆女声:「请进。」
我推门而入,注意力瞬间被那个坐在办公桌后的年轻女子夺去。她乌黑如墨的长发从中分开,左侧的发丝被一支白色发簪扣住,挽在耳后,露出雪白的额头与脸蛋。她的肤色很白,是我平生见过的最白皙的女子。若说艾莉克希丝是奶白中透着粉嫩,这个女子则是纯粹的,没有一丝血色的雪腻,苍白以至于病态,却又有种惊心动魄的美。肌肤是冬雪,青丝却是寒夜,黑白的对比鲜明得有些刺眼。
她精心描绘的细长娥眉下幽冷而深邃的棕色双眸施了重重的黑色眼影,长长的睫毛浓密而魅惑,黑色的眼线从眼角延伸出去,飞扬地勾起,画龙点睛地描出一对桀骜的猫眼。女子并没有涂上哥特风造型常见的黑色口红,而是淡淡地抹着娇嫩的粉色,让她冷艳不羁的容颜多了几分清纯之意。
丽人天鹅般修长雪白的颈脖套着一圈花纹繁复的黑色蕾丝颈链,上身穿着高领的长袖红黑条纹衫。衫衣的袖子极长,长到盖过了女子的修长手指,只露出指尖,下摆却仅仅到腹部,一截莹白的雪肤与平滑的小腹展现在外。而上衣修身的样式将她胸前那对呼之欲出的丰美乳瓜毫无保留地勾勒了出来。那傲然挺翘的玉峰不仅雄伟,而且饱满圆润,无论是大小还是形状都看得令人口干舌燥。我原以为颜君泠那种份量的胸围已经是兼顾了大小与美感的最优组合了,没想到这个女子的双峰竟能在大小上更胜一筹,却丝毫不显得过于硕大而破坏了美感。
单以外貌而言,她与我平生所见过的最美丽的女子不分上下,那冷冽叛逆的视觉风格更是加剧了她富有冲击性的魅力,甚至在杨凌云自己的记忆中,也唯有艾莉克希丝能与眼前的哥特风美人平分秋色。
短暂的惊艳之后,我回过神来,开口问道:「下午好,我在研究一个课题,想要咨询民俗学的学者,尤其是对于罗切斯特州的本地民间文学,灵异现象,都市传说之类的资料熟悉的人。若是有对涉及超自然或者未解之谜的学者,也会非常有帮助。当然,也会准备相应的酬劳。不知贵部门是否接受这方面的请求?」
哥特风女子若有所思地看着我,淡淡地答道:「冷门的要求。具体是什么样的课题?」
我开始忽悠道:「我是一个自由作家,内容创作者,和灵异现象博客。过去半年在准备一系列的新作品,用罗切斯特州的本地传说为源泉。但是罗切斯特州太大了,数百年来积累的民间传说数不胜数,所以我想要专注于新世代浮现的故事,为此我需要咨询一个在罗切斯特本地的奇闻异事很熟悉的学者。」
其实这趟来人类学部门只是碰碰运气而已,我并没有指望这么具体又冷门的民俗学分支能真的有康大学者恰好在这个领域有所建树。
然而,面前的这个哥特风美女的反应却让我有些摸不着头脑。她勾人的大眼睛半眯,仔细地打量着我,缓缓说道:「有点意思。你准备创作一个什么样的作品呢?是纪实文学,二次创作,还是直接Tiktok上准备直播抓鬼?」
「两者兼有吧,」我点头道,「一方面,我想整合罗切斯特州近十年来,值得一书的灵异现象和都市传说。另一方面,若是有尤其感兴趣的故事的话,我也准备去亲身探究一番。」
这个位面既然法则压制这么强,康城又是个有着现代社会的秩序和稳定的城市,我便不需要像在大燕时那样蹦得那么紧。而且比起古代人的身份,扮演一个现代人,哪怕是在西方长大的现代人,对我来说也是如鱼得水,没有必要提心吊胆的。再说了,虽然我依旧不是很确认这个似乎是民俗学办公室里唯一的一个活人到底是什么身份,但只要她能帮到我,我也不怕稍微透露一下自己的目的。
女子稍微向前倾身,令胸前的波涛一阵汹涌,插着双手抵在线条分明的洁白下颌之下,好奇地问道:「所以,你需要民俗学的学者,来为你整合这些你觉得有价值的故事?然后你便能在网上发布,顺便去亲自去录制你研究灵异现象的视频?酬劳又会是什么样的?」
我说道:「哪怕是这种冷门的领域,相信康大学者的价位也不会便宜。但是嘛,这些东西都是可以商量的,只要能见到合适的人。哪怕我的资金没有政府补助金或者大公司那么充足,但相信也有一定吸引力。」
这我倒是有点瞎扯了。杨凌云家境虽然不差,但是父母都是兢兢业业的中产移民,不是大富大贵之家。杨凌云在康大的过去三年是靠着奖学金,政府补助,和自己在一个便利店兼职才能在外租房住的。而这小子其他的花费不多,外卖和游戏这两项消费却烧钱颇凶,是以账号上只有三千西币。
现实里该怎么搞点钱来花呢?这个我却是没有研究过。不过无妨,这都是细枝末节,实在有需要的话,我总能找到方法的。
眼前这个美得有些过分的女子沉吟了片刻,视线从我身上转到她的电脑屏幕上,又回到我的脸上。在我快有点绷不住的时候,她轻笑道:「说实话,你的课题刚好和我的有些重合呢。我甚至有点好奇你是不是从哪里打听到我的学位论文,来搭讪我的。」
「我可以保证这不是我来这里的理由,」 我下意识地摇手连忙否认道,随即又反应过来,觉得自己这么急着撇清关系的态度似乎有些太拒人于千里之外了,又加上几句解释道,「当然,你呃,你是个很漂亮的人,但是我来这里真的是为了找专家,不是来找美女的。」
等等,她说的课题……
美人粉唇勾起的弧度扩大了些,指着桌前的椅子道:「不错的态度呢。好吧,坐下吧,我们谈谈你的这个项目的具体内容。」
我也终于琢磨出意思来,坐下来试探性地问道:「听起来……你就是我想要找的那个人?」
她将椅子推近了几分,伸出纤细的手掌道:「Olivia Turner,民俗学博士在读,幸会。」
奥丽维娅∙特纳?这个名字有点耳熟。我与她握了握手,忽然想起自己在哪里见过这个名字,顿时生出几分久仰的意思,说道:「幸会,奥丽维娅,我叫凌云,凌云∙杨。你莫非是康大校报撰写校园怪谈专栏的那个奥丽维娅?」
奥丽维娅娥眉挑起,说道:「你也看过?那确实是我写的。我还以为康大的校报完全是个自娱自乐的刊物呢。」
「你写的文章非常棒!」我不由得赞扬道,「事实上,康大的这些奇闻异事也是我想要更深入了解的东西之一。听你的意思,你的研究方向似乎与我的这个项目刚好一致?」
「是的。我的学位论文刚好就是要探究罗切斯特州,包括康宁顿,新世纪以来产生的民间故事和都市传说,与新时代的媒体和科技交织之下的后果。康大的民俗学部门,只有我一个人专攻这个方向的学术研究,连我的导师都不能在具体的内容上给我很多指点,所以你若是想要找一个顾问的话,不是我自夸,康大应该没有比我更适合的人选了。」奥丽维娅神色平静,但是清冷的眸子里蕴含着自信的神采。
我有些兴奋地搓了搓手,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若奥丽维娅所言不虚,那我这次来人类学部门可真是找着宝了。
我干咳一声,说道:「既然如此,那么奥丽维娅,我诚恳地邀请你考虑考虑我的这个项目。虽然它的名头可能不会很大,但是我对这个课题很有热情,可以说如果真的有灵异现象,那么我的目的就是亲眼把它记录下来。」
奥丽维娅轻笑道:「若是真的能找到这些民间传说的主角的话,那我也不要报酬,单单是能将它写进我的论文,就值了。但是,我又怎么能知道你靠谱与否呢?」
想到这次的任务目标,我心里嘀咕,说不定还真的能让你得偿所愿,口上却说道:「空口无凭,这个我自然明白。虽然我可以保证,三个月内,你就能看到让你意想不到的结果,但是在这期间,我也不会要求你太多。嗯……这样吧,你为了自己的学位论文应该已经积累了相当多的资料了吧?只要你能把五年内,罗切斯特州所有在现实里有一定根据,不是完全无中生有的异闻怪事搜集在一起打包给我,我愿意出五百块钱。如何?」
奥丽维娅不为所动,樱唇轻启,吐出的数字却让我坚决地砍价:「一千。」
「六百。」
「八百五。」
「六百五,我知道这其中有相当的一部分只是需要你稍微重温自己已有的资料而已,真正需要再去翻阅的并没有多少。」
「……好吧,成交。」
呼,还好,还好,最后这个价位算是杨凌云接近一个月的兼职收入。虽然有些肉痛,但也不是不能接受。
哪怕有些打肿脸充胖子的嫌疑,我仍然尽可能显得爽利地说道:「那么就一言为定了。你的邮箱是什么?今晚我发一份合同给你,你看着没问题的话,就签下来发回给我吧。要大概多久才能将资料准备好?」
奥丽维娅轻轻地敲着桌面,说道:「今天是星期二,是吧?我下周一晚上能发给你。」
「很好,很好。嗯……那么拜托了。无论资料对我有无帮助,我都会如约转给你酬劳的。当然,它要是能对上我的需求的话,那我自然会再来寻求你的帮助,如何?」
「我当然乐意奉陪,不过,」 奥丽维娅耸了耸肩,眼中的傲意尽显,「相信我,你唯一失望的可能,便是你所寻找的东西一开始便不存在。」
我笑道:「结果且不说,你这份态度我倒是挺喜欢的。那我就先走了,我很期待着见识你这么自信的底气。」
「See ya。」
走出人类学部门的小楼,我觉得此趟下来收获颇丰,甚至可以说,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不会与颜君泠和谭箐两人会合之前,就让我把这个任务给完成了大半了吧?
走在午后阳光熙和,微风宜人的校园里,看着那形形色色的行人,我嘴上的笑容慢慢地褪去了。
在西联位面安定下来之后,熟悉的孤独感再次开始萦绕在心头。刚开始特训的那三个月,有着颜君泠和谭箐两人的陪伴,我倒是过得挺自在的,虽然想念燕朝的人与主位面的亲朋,但也能够控制住自己的思绪。但是自己一个人过的那接下来的三个月,那孤独感便深刻得直入骨髓,让我夜不能寐。
已经七个月没有见到梁清漓了。
时间并没有洗淡这些情感,反而令我无比地想要知道,她过得好不好,是否能在上阳避开卷席了顺安的战火。但我却不得不压抑住这些过于强烈的思念,强迫自己专注于任务。
我只能告诉自己,会有回去再见她的时机的。但是,不是现在。
第六十九章:搭讪
「呼,呼,呼……」
晨跑完后,我回到家里,双手插在腰间,浑身大汗不住地喘息,肺叶火辣辣地,喉间依稀有着血腥味。妈的,好久没有过这么痛苦的锻炼体验了,杨凌云这货体质真的有点孱弱,我才跑了十五分钟就已经迈不动步子了。不说大燕位面有着正宗内家真气锻体的韩良,哪怕是主位面自己的身体经过数个月的严苛锻炼后,也能从容地跑个七八公里。相对之下,杨凌云跟我进入超越空间之前一样,虚!
冲了凉换了身衣服后,我端详着镜中的倒影。浅蓝色的衬衣卷起衣袖,露出小臂,下身是深灰色的休闲斜纹布长裤和棕色牛皮鞋。在杨凌云与我的认知里,这算是除了穿上一整套的西装之外,最得体的穿衣风格了。人果然是要靠衣装的,打理好发型,穿上了合身的衣物之后,镜中的人虽然身板单薄,但是也从一个毫不起眼的路人,变成一个衣品不错的毫不起眼的路人。
我打了个响指,有点无奈地提起书包,喃喃自语道:「来吧,艾莉克希丝……希望你我都做好准备了。」
法语课的教室在校园东边的一栋名叫卡尔大厅的灰色教学楼里。康大的建筑分为三种,一种是哥特风浓厚,饱阅风霜的旧时建筑,一种是新颖简约,由玻璃和钢铁为主体,现代感十足的新楼。而在这两种极端风格化的楼房之间的第三者,便是如眼前这栋专门进行语言学与国外语言课的卡尔大厅了。这栋四层楼高的灰砖教学楼并不算尤其老旧,但也确实不显眼。
我其实还没有正式挤进这门课,但是我也不是为了上课学习而来的。他娘的,为了泡妞而修课,这可是我最鄙夷自己那些狐朋狗友的事之一,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竟也应上了。
宽敞的教室从高到低,中间是台阶,两侧是桌椅,在最底层则是教授的讲台和大屏幕。推门进去后,除了几个回头看了我一眼的学生之外,大多数的人都在做自个儿的事,没有注意到我的存在。我仔细地巡视着在场的学生,寻找着艾莉克希丝的踪迹。学生们的习惯,无论在东方还是西方,都是一致的。越往后,越能逃离教授视线的位置,人便越多。前三排尤其是一道分水岭,教室里少说也有六七十个人,却只有不到五分之一的人坐在前面。
而在第二排,我眼前一亮,看到了那熟悉的,稀有的白金波浪。这个发色,不会有错的。我若无其事地下着台阶,径直走向坐在前排的那个女子。与我想象中不同,她身边的座位都是空的,也不知道像我这样在课堂上准备搭讪的狂蜂乱蝶多不多。
虽然我可以感觉到自己的脸庞有点僵硬,虽然我为自己即将要做的事情尴尬得恨不得将杨凌云的本体意识拉出来揍一顿,虽然属于杨凌云的那份激动已让我的心脏狂跳,但是在我走到第二排时,久经磨砺的演员之心已安定下来,表面上风轻云淡,看不出丝毫波动。
「嘿!这里有人坐吗?」
坐在里侧第三个位置的女子转过头来,温和地说道:「没有呢,请坐。」
艾莉克希丝今天穿着宽松的灰色短袖T恤,外面套着轻便透气的黑色羊毛开衫,虽然是极为休闲的样式,但是在这个天生衣架子的女人身上,却显得大方而娇俏。她画了淡妆,略施粉底并且描了眉毛。相比于奥丽维娅浓艳而狂野的妆容,艾莉克希丝今天的妆却如蜻蜓点水,淡雅温婉,一对宜嗔宜喜的清蓝双眸仿佛荡漾着水雾,说不出地温柔。
眼看教授还在捣鼓着电脑,尚未开始上课,我连忙抓住这个机会与艾莉克希丝开始聊天:「我叫凌云,这是我第一次上这门课。已经好久没上过法语课了,不知道这门课难不难?」
艾莉克希丝轻轻地与我握了握手,微笑道:「我叫艾莉克希丝。嗯,只要你有一定的基础或者上过这门课的前置课程,应该不会有太大难度的。」
一般来说,到了这个地步,我便会失去与新认识的同学继续对话的兴趣,而我相信身旁的艾莉克希丝亦是如此。但是眼下的我为了满足杨凌云这该死的执念,只能硬着头皮把话题聊下去了。
「你是什么专业的?」
「我是Goodman 商学院的学生,不过已经大四了,所以有一些可以选修专业课之外的余地。你呢?」
原来如此,难怪杨凌云会和她修了同一门经济课。我靠在椅子背上,说道:「我是经济和统计学双专业的。我们估计上过同一门入门经济呢。你是为何会对法语起了兴趣呢?」
艾莉克希丝转过身来答道:「学一门新的语言是一种拓展你的世界与思想的绝妙方式,我在高中就修过法语课,虽然没能继续学习,但是如今有了机会,便干脆将其重拾了。你呢?」
个中缘由,不说也罢……我打了个哈哈说道:「跟你一样,我在高中时也学过一点。如今已经大四了,不再趁着这个机会去做点以往不会做的,学点以往不会学的,那以后开始工作了恐怕就真的没时间了。」
艾莉克希丝深有共鸣,重重地点头道:「是啊!我也是这么想的。我原本以为好几年没有碰这些内容会很难融进去的,但是去年我修了一年级法语后,发现其实还是有一些东西在这么久之后留了下来。这让我还挺受激励的。」
我打趣道:「厉害厉害,我就不行了,看来这门课要拜托你带带我了。」
艾莉克希丝有点不好意思地摇头道:「我也没有那么在行,不过我们可以一起学习,一起努力!」
这时,讲台上的教授终于将电脑配置好,咳了几声,让课堂喧杂的交谈声安静下来,开始介绍今天的课程。
我见状,也止住与艾莉克希丝的话头,转身做出一番认真听课的样子,心里却在分析着刚才的对话。艾莉克希丝说实话,出乎我意料地……友善?在我的想象中,这种女神级的女孩儿,应该都会被我这种恬不知耻凑上来搭讪的家伙骚扰得生理性厌烦了,但是她与我对话的时候却一点都没有显得不耐,并且没有用「嗯,哦,啊」之类缺乏任何价值的回应,反而是认真地看着我的眼睛,接着我的话头仔细地回答。
不得不说,艾莉克希丝确实是个家教优良,礼貌温和的女子,配合上她天使般的美貌,也难怪她会是康大的女神。当然,杨凌云这个傻子从来都没有上前搭话的勇气,都是远远地观摩,所以并没有任何关于艾莉克希丝的谈吐,性格,这方面的认知。我体味着他对于艾莉克希斯的情感,理解了那份憧憬从何而来。
杨凌云喜欢的是她作为康大明星人物的光环,她女神般的容貌与身姿,与她在外人眼中仿佛高高在上,不可触及的美好,却唯独没有喜欢艾莉克希丝这个人。毕竟,他连艾莉克希丝是个什么样的人都不了解,又从何谈起「喜欢」?
其实他自己在某种程度上也明白,与其说真正地对艾莉克希丝∙理查兹有什么想法,倒不如说她只是杨凌云对于自己的青春岁月所缅怀的,所遗憾的一切的寄托而已。不是这个金发美女,也会有其他的红发,黑发美女承担杨凌云的向往。
我心不在焉地听课,随手做了些笔记。很快,一节课便讲完了。我对开始整理笔记本和书包的艾莉克希丝说道:「嘿,艾莉克希丝,你的Facebook是什么?让我加你一下。」
艾莉克希丝说道:「艾莉克希丝∙理查兹。不过我不怎么用Facebook,我一般在Instagram上,我的用户名是Lexi_Richards。」
我笑道:「我恰好相反,那我顺便在Ins上也加你吧。之后的法语课就靠你了,理查兹小姐。」
金发美人露出了灿烂的笑容,亮眼得让我险些眯起眼睛,道:「哈哈哈,随你的便。我先走了,凌云,很高兴认识你。」
「我也很高兴。下周见。」
我目送艾莉克希丝袅娜的背影登上台阶,发现后排有几个男的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我和艾莉克希丝。若要猜他们为何如此惊讶的话,可能是因为我和艾莉克希丝至少表面上看起来聊得甚是开心吧?其中一个白种男生的穿着康大的校队夹克,身材高大,有点小帅,但是脸色阴沉。他不快地看了我一眼后,对艾莉克希丝打了个招呼,然后在她之后离开了。
嘿嘿,有意思,这男的的敌意几乎不加掩饰,莫非是情敌?而且看起来已经认识艾莉克希丝了,为何不像我一样直接坐在艾莉克希丝身旁聊天?
我摇摇头,收拾了一下随身物品后离开了教室。
那天晚上,我加了艾莉克希斯的脸书和Instagram好友。据我所知,在西联,加一个人的社交媒体好友,比如脸书和Instagram,算是最基本的社交礼仪,相当于在国内问人加微信。要是连这种联络方式都不愿给的话,那就是货真价实的一点机会都没有。在此之上,愿意给手机号码的,那就是相当大的一个跨步。可以这么说,一个女子有大概率不会拒绝加一个她无感的男人的脸书,但是她绝对不会给一个自己无感的男人她的号码。当然,正常朋友关系除外。
所以经常可以看到影视作品里,男主看到令他心动的对象,去搭讪一番后,会问出这么一句关键的话:「Can I have your number?」
一开始,对于需要拿捏暧昧与分寸感的现代约会文化,问出这么一个问题就相当于亮剑了,属于仅次于对对方直接说「我喜欢你,能不能给个机会?」的示意。于是,当要求对方的号码成了普遍而广泛认可的追逐讯号,谨慎的追求者会更进一步地委婉化,将要求号码这个行为本身再解构,显示出很随意,仅仅想要交普通朋友的态度,以此拉扯出更多的暧昧空间。虽然在手机号码仍然属于相当私密的信息的如今,这番做态最多是添上一层单薄无比的遮羞布,但是在追求者一方来看,任何的筹码都是可贵的。
毕竟,不管怎样,当你明确地揭露了自己的意图和心意时,你就相当于丧失了所有的主动权,所以当下的西方约会文化有相当的重点在于「模棱两可」。追求者需要释放出足够明确的信号,不至于抛媚眼给瞎子看,白献殷勤,但又不能太过赤裸,任人宰割。于是一方猜着对方有没有在这互舞中对自己产生好感,足以去搏一搏,明确表达自己的心意,另一方猜着对方到底有多投入,自己是否有意思,该如何应对接下来的交际。
我头疼地揉了揉额角。真是可憎的博弈啊,这恋爱的战场,比起在燕朝时面对阴影中的强敌勾心斗角都毫不逊色。好在,我所需要在意的仅仅是扮演好追求者的角色而已,成败的概率完全不在考虑之中,是以不需要太过于战战兢兢的。
接下来的日子相当平淡。我每天除了上网或者去图书馆查阅罗切斯特州的历史档案之外,便是已经深入骨髓的修炼:练拳锻炼,吐纳打坐。我还订购了一堆画符的材料,为着不久的将来探索那些令人不安的故事时做好准备。
当然,这番花费下来,我也不得不去便利店站了两天岗,还得求那看起来出气多,进气少的中年经理,乔治,多给我排几个班。
「嘿,乔治,最近我空闲时间相当多,银行帐号里的资金却是相当少……周一晚上和周三缺人的话我随叫随到。」
不到四十却已有些秃顶的乔治无神地看了看我,声音干涩地说道:「好,刚好内森这个月周三没办法上晚班,你能不能顶上去?」
「交给我吧。」
而将与队友们联系的密语放到网上差不多一周的时候,我也收到了来自两人的回复。其中谭箐也在西联,颜君泠则在邻国的莫尔莱。两人都表示她们有他我相关的个人问题需要解决,同时也想要处理一下因果缠身的事,所以等料理完这些问题后再来与我会合。既然确定了她们无事,并且与两人联系上了,我自无不可。我叮嘱了几句,将奥丽维娅发给我的资料给她们各发了一份后,便等着她们处理完各自的事情再来康宁顿。
很快便到了周一,又到了和艾莉克希丝一起上法语课的时候。
今天的艾莉克希丝穿了一条浅绿色的波尔卡圆点连衣裙,将阳光般明丽的秀发扎成一个漂亮的法式辫,依在肩前。裙子的样式相当简约,虽然领口并不低,却也将一片羊脂玉般细腻莹白的肌肤露了出来,胸前鼓囊囊地,尤其是在她下台阶的时候,不住地上下弹跳,甚是诱人,让我看了一眼之后便直呼罪过,转移视线。连衣裙并不是那种修身的样式,然而稍微收紧的腰身硬是被她婀娜的身姿穿出前凸后翘的曲线来。裙摆在膝盖处截止,那对修长丰腴的小腿弧线圆润,比例之优越,要是站到我身旁,可能会还会高过我的膝盖。我分明看到她从台阶上下来时,有相当数量的男生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甚至有几个女生的眼神都似乎想要把她生吞活剥了似的,吓人。
「早上好。」我对她打了个招呼。
艾莉克希丝露出朝阳般的烂漫笑容,对我挥了挥手,在我身旁隔着一个位置的地方坐了下来,一边拿出笔记本,一边说道:「真是期待呢,今天终于要开始学一些不是复习一年级法语的内容了。」
我看了眼自己在周末淘的二手教材书,有些头痛。不能说是完全不懂,但没有词典或者翻译软件随叫随到的话,那基本上算是一窍不通。他娘的,不会让我这个学期为了泡妞挂科吧?
我扯了扯头发道:「我需要学习你的这种热情呢。很遗憾,我看到今天要讲的内容只觉得头脑发昏。」
艾莉克希丝掩嘴笑道:「我倒是觉得你讲得太夸张了。不会那么困难的啦,实在不行的话,我可以帮你的。」
「我现在就实在不行了。」
「嘻嘻,你行还是不行,就由我来做裁判吧,而裁判说,你现在还远远没到需要我介入的时候。」
「残忍,艾莉克希丝,太残忍了。」
身旁坐的是一个大美人的时候,时间总会过得快一些,教授晦涩难懂的讲课,也似乎变得顺耳不少。
宣布下课之后,我如释重负地呼出一口气。哪怕这仅仅是进阶级的法语课,教授也是纯粹以法语在讲解内容的。对于法语知识仅有杨凌云高中时的一门选修课的我来说,无异于在听天书。哪怕不考虑到身边认真地听课,做笔记的艾莉克希丝对我的印象,仅仅为了我作为好学生的尊严,我也无法就这么混着下去,毫无建树。然而努力听课的结果就是手跟不上大脑,大脑跟不上耳朵,一堂课下来绞尽脑汁地去接收信息,收获却少得可怜。
艾莉克希丝举起双臂,看样子想伸个懒腰,但是看了眼我眉头紧锁的脸庞后,没有做出那么大的动作,仅仅是稍微拉伸了一下手臂,然后好奇地问道:「出了什么事吗?」
我脸色扭曲地说道:「我想我应该是犯了个严重的错误,选了这门课。教授说的话听起来就像是门陌生语言似的——哦,对了,因为他确实在说一门陌生的语言。」
艾莉克希丝忍俊不禁地说道:「这才几节课啊,凌云,别这么快放弃嘛。」
「放弃是暂时不会放弃的。但是抱怨是坚决,必定,要抱怨的。」
「哎呀,你这么苦恼的样子,让我有些好奇当初是为什么会报这门课呢。」艾莉克希丝的轻笑让我略微心虚地错开视线。总不能说是为了你而来的吧?
「不要被我痛苦的脸色给欺骗了,其实我拥有一颗和你一样,对学习新的语言和文化有着莫大兴趣的炽热之心。」我若有其事地解释道。
艾莉克希丝的双眸眯成月牙儿,露出贝齿笑道:「为何我有点难以相信呢?」
我打了个哈哈道:「你的话令我受伤啊,艾莉克希丝,难道你不觉得,我认真听课的样子,充分地说明了我对这门课的热情吗?」
「有这回事?」艾莉克希丝打趣道,「不好意思,我自己也挺认真地在听课呢,没有注意到。」
「看起来我们两个都是nerd呢。」
如此继续说笑了几句后,我们均是站起身来,准备离开。说实话,我有些惊讶。哪怕是剥离她的外貌,与艾莉克希丝这几天的短暂交谈总会让我有意犹未尽的感觉。以我客观的,中立的,理性的,不被她绝美的容颜所影响的立场来看,她确实很懂得如何营造一个舒适自在的对话氛围。这是个极为难得的品质。
这时,我的手机震了震。我看了眼屏幕,发现奥丽维娅给我发了邮件,让我精神一振。总算来了。
「那么,星期四见!」我对艾莉克希丝挥了挥手道别后,便匆匆忙忙地提起书包跑上楼梯离开了。
回到家后,我打开电脑一看,却只是个详尽的目录和一个简略总结了资料的文档,加起来才五页纸。邮件里附带了奥丽维娅的留言:「这算是预览。等你把钱付了,我会把正文发给你。」
我笑着摇了摇头,有些欣赏这种精细的做法。我仔细地看了一遍目录和总结文章后,发现这钱自己还真的不得不掏了。奥丽维娅的工作确实做得到位,如若不是她诳骗我的话,这些资料应该就包含着我所寻找的东西。
我立刻将六百五西币通过Paypal转账给奥丽维娅,然后发了个邮件回复她:「转账给你了,这是截屏。钱应该会两天内通过。收到的时候请再给我发个邮件把资料传过来,谢谢。」
十分钟后,我忽然又收到了她的邮件。打开来一看,除了一个压缩包之外,还有一段短小的讯息:「到这个份上了,我感觉你也不会就这么骗人消失的,那就爽快点直接发给你吧。Enjoy。PS:要是星期四还没收到钱的话,我会去找你麻烦的。」
我嘴角勾起,奥丽维娅还真是个妙人。
第七十章:分寸感
奥丽维娅整理的资料非常有价值,而且相当详尽,不愧是专业研究这方面的学者。我花了一整晚细细地将她筛选出来的事件与传闻阅读了一遍,心里有了大概的把握。
就在康宁顿,便有数个这几年兴起的,相当有意思的新传言,让我觉得值得一探。但是,不能现在就去碰那些很有可能真的有问题的地方。我目前手无缚鸡之力,若是真的遇上了什么脏东西,凶多吉少。要等到自己能用上符箓,或者和队友会合的时候,才能降低一些风险。不过,为了积累点相关的经验,我倒是不介意去探索一些没什么可能是真正闹鬼或者有超自然现象的地方。
毕竟,没有探过凶宅,捉过恶鬼的道士可不能算是个合格的道士,尤其是看重入世修行,降妖除魔的茅山派道法师。
算算时间,我订的制符材料应该下周便会到了。有不少在康宁顿根本找不到的材料,如墨条,墨砚,毛笔等,都要网上订购。而且其中有几味比较特殊的,需要作为驱动力的材料,我是根本难以预测在这么一个法则压制严重的位面,到底会不会有效。因为我没有真气在身,一切都复杂了许多。
不过,这个也先不急。让我把身上这份因果给处理了先。说到处理因果……明天就是我与艾莉克希斯的关系的下一步推动。我每次想到与她的种种交际,有多享受与她的对话,就对于接下来,计划中必要发生的变化有多头疼。我是真的挺想跟她这样一个阳光开朗的女孩交朋友的,但是目前我完全是别有意图地在接近她。希望这一遭下来,不会连朋友都没得做。
第二天,吃完午饭之后,我带着法语课的教材与笔记悠闲地来到了芳香疗法。眼下刚过两点,按照艾莉克希丝的习惯,她应该还要一个小时左右才会来。我找了个离她上次坐的位置旁边的桌子,先是给奥丽维娅发了封邮件。
「你的资料非常有用,多谢了。我想要再与你咨询其中的内容,你愿意与我继续合作吗?我想与你面对面讨论一下这些资料的细节。」
发完邮件之后,我便拿起教科书,就着英法词典开始复习昨天讲的课。虽然这内容对于我这种基础差得不能再差的门外汉来说,确实很难,但是我却有些久违地进入了学习状态。这种没有生死压力,没有重大后果牵连的学术问题,很久没有过了,让我怀念地回到了进入超越空间之前,仅仅是作为学生去挑战自己的大脑的时光。
「La conjugaison de passé composé est utilisée, d'habitude, dans lescirconstances où on veut décrire des actions complètes ou incomplètes……」
Passé composé是法语的一种过去时,相当于英语的现在完成时,还有一种常用的过去时是未完成时,叫imparfait……他妈的,法语的动词词形变化是真的恶心,太复杂了。我啃着上堂课讲解过的语法规则,皱着眉头不断地在阅读其中的解释,第一次地感觉自己的脑力有点不够用。
这种力有不逮的感觉让我相当不服气,我死死瞪着笔记本电脑的屏幕,口中无声地念念有词,一个不留神一个小时便过去了。我就这样沉浸在法语语法那折磨人的规则变化里,直到被一道熟悉的声音所打断。
「嘿!凌云!」
「嗯?」我抬起头来,对上一双略带惊喜和笑意的海蓝色眸子,也故作惊讶地说道,「嗨,艾莉克希丝,你怎么在这里?」
艾莉克希丝背后是咖啡厅的窗户,午后的阳光照在她身后,就像是戴着金黄色的披巾一样,那温暖的笑容与几近纯白的秀发耀眼得让我眯起眼睛。她将深蓝色的扣带书包与手中的咖啡杯放在桌上,坐在我隔壁的椅子里,好奇地看着我。
「这是我在校区最喜欢的咖啡厅,我每周都会来这儿复习。你呢?你看起来好像也在刻苦地学习呢。」
我点头道:「我以前也来过几次芳香疗法,挺喜欢这里的氛围的。今天便特意来这里学习……法语课,你明白的。」
「哦……明白了。」艾莉克希丝无暇的脸上露出了然的神色,但是大大的眼睛里总有些我觉得可称之为偷笑的意味,「好吧,既然我们都刚好在这里,又刚好都在复习法语,我觉得我有义务帮你一把。」
我双掌合十,感谢道:「哦感谢上帝,你可真是个天使。其实我已经想通了上节课的不少内容了,但是还是有一些难以理解的东西,不知道你能不能帮我解释一下。」
艾莉克希丝美丽的外表下,却有着毫不逊色于容貌的出色头脑与纤细心思。比起见色起意选修这门课,严格来说还没排队排进来的某人,她似乎是真的发自内心地对学习这门语言有着极大的热情。她对于语法的理解极为踏实,深入浅出地为我举了数个通俗易懂的例子,让我困扰之处茅塞顿开,对她一阵夸奖。
不知不觉,结结实实地一起学习了一个小时后,我们都有些疲惫了,便不约而同地将教材书搁在一旁,开始聊起天来。
「你是为什么选择商学院的?」我确实有些好奇,艾莉克希丝给我的印象是聪明且细心,学习法语这种异国语言那是相当匹配,但是却好像不符合商学院学生通常的气质。当然,这种毫无根据,大而化之的主观印象本来就没有什么准确性就是了。
艾莉克希丝托腮沉吟了片刻后,答道:「其实我并没有很想学商科,但是我的父母都是康大的毕业生,尤其是我的爸爸,非常希望我在未来能够帮助家庭事业,所以我便选择了这个专业。它……还好吧,我不能说自己很喜欢所学的东西,但也并不反感。」
我深有所感地赞同道:「我明白。学习自己并不热爱的东西,哪怕这些学科本身其实非常有意思,但是对不上自己所想要的那种内容的话,其实也不过是像工作一样,为了达成一个目标而已。」
艾莉克希丝好奇地问道:「听起来好像你也在学着自己并不真正喜爱的东西啊,我记得你是经济和统计学双专业吧?」
我轻笑道:「其实经济还好,我挺喜欢的,我并不是说这个。我正在努力学习一些,嗯,我往常并没有接触过的晦涩技艺,呃,属于华夏文化中比较难以理解和解释给西联人的那种东西。但是我的心并不在那里。」
我非常含糊地描述了一下,糊弄过去。艾莉克希丝虽然有些不得其解,但也没有追问。
我习武的时间加起来已经快三年了,修习玄门正宗的炼气术、符箓术法,也有七个月的时间了。但是扪心自问,我并无法说自己真正地对武道或者仙道有多么大的热爱。若没有超越空间的任务的话,就算我希望保持健康的体魄,学习一些自卫的武术,也绝对不会像现在这样兢兢业业地,把修炼彻底融入生活。说到底,它们都仅仅是为了增加我穿梭于不同位面,完成任务所需的筹码与工具,并不是让我想要投身入其中的终极目的。
我看过的诸多书籍和修行心得,几乎都会对修真,武学,发出如此的总结:唯有诚心地、彻底地投入进去,才能有所得。否则,就算是天纵奇才,也无法窥见那至高的境界。太上忘情,忘其所以为情者,才能免去世间的虚妄与牵扯。修道到后面,总是要堪破作为凡人的几近一切,才有资格去探索更高的境界。但是,我并不是很想这么做。我对武学与修道的路途有多陡峭崎岖,大概也有了解。以我的资质和心性,哪怕是开了挂也很大可能最多达到结丹的境界,而这已经是非常非常乐观的估计了。而要达成这个目标,我所需要继续付出的,又何止是一星半点的东西?
经历了大燕位面的任务之后,我已经从根本上改变了许多。若是继续这么下去的话,也许我的道心会变得更坚韧,我的见识和阅历会变得无比广阔,我的心性和力量会比凡人时的自己,无可比拟地增强,但是那样的人,还会是「我」吗?破茧而出的蝴蝶纵然美丽,却也不再会是和毛虫有任何关系的生物了。
扯远了,这些东西还是留到之后去烦恼吧。
「说起来,既然你读商学院是为了以后帮你父亲的家庭企业,那你准备毕业后就去帮你的父亲工作吗?」
艾莉克希丝纤长的手指捻弄着发丝,有些迟疑地说道:「我还没决定好呢……应该吧。虽然爸爸从来都没有这样要求我,但是我知道他很期望我能够跟随他的脚步,在他退休的时候接管他创造的一切。不过,如果我想要任性一点,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的话,爸爸妈妈也一定会支持我的。」
我由衷地感叹道:「那是真的很棒了,如果没有方向的话,就圆了你父亲的愿望,如果有了自己的事业目标的话,也可以去闯荡一番。」
艾莉克希丝淡淡地笑道:「也许吧……你呢?毕业之后准备继续读书还是工作?」
「先工作一阵吧。说起来,我得开始留意一下,看看有没有适合的校招机会了。嗯,若是可以重选的话,你会选什么专业?」
身旁的金发美人仔细地思考了数秒后,迟疑地说道:「法语,或者西班牙语吧?去不同的国家旅游,体验新奇的事物和文化,是我最热爱的东西之一。我准备明年毕业后,去欧洲游玩两个月。可惜我只会说英语和一点法语,无法完全体会其它文化的魅力。对了凌云,你的背景是什么?」
我答道:「我是华人,我也会说华语。嘿,未来你若想要学华文的话,咱们立场倒换,我可以教你,哈哈。」
艾莉克希丝坏笑道:「我会记住这句话的,但是你放心,我肯定会比你是个更好的学生。」
「喂,你这是什么意思?我可是一个敬业的模范学生。」
而艾莉克希丝只是若无其事地将话题引开,清澈的眸子里满是笑意。
很多时候,容貌优越的人在做一个合格的听众和话题引导者这些方面,相当差劲,因为他们没有必要做得多好,便自然而然地有人愿意去负担这部分的社交担子。换句话说,好看的脸蛋会使聊天的对象对他们的容忍度更高,哪怕这些人嘴里说出来的话一点意思都没有。长久以来,他们便没有必要去像我这种相貌平庸的人一样,去仔细地打磨聊天的技艺,去学习如何维持一场对话的自然节奏与趣味。
普通人想要抓住一个并不熟悉的对方的注意力,需要绞尽脑汁地去引导话题,去控制节奏,表现出兴趣,在适当的时候闭嘴,开口。而像艾莉克希丝这样的女子,只需要微笑点头就可以了。所以我才有些惊讶也有些感叹,她既美丽而且还会聊天,简直就是如虎添翼啊。
畅谈了大半个小时后,艾莉克希丝看了看时间,有些惊讶地说道:「哎呀,已经五点了。我得走了凌云,还有半个小时便是啦啦队的练习。」
我明知故问地说道:「哦,那我就不继续耽搁你的时间了。是康大的啦啦队吗?」
艾莉克希丝露出自豪的笑容,说道:「没错,而在下正是队长。说起来,两周后就是返校节的橄榄球比赛了!我们要打银湖大学。你准备来看比赛吗?比赛结束后,不管结果如何,都会有很大的返校节派对呢!」
Homecoming是大西洲,也是现实里北美的一种特色庆祝,在每个新学年的开始,以舞会或者体育竞技为重心来欢迎所有的学生们回到校园。而康大的返校传统,便是每年九月与宿敌银湖大学的橄榄球比赛,和之后举办的各种派对。整个九月份,除了新生周之外,便是这一天的派对规模最大。当然,对于杨凌云这种对橄榄球没有任何兴趣的宅男来说,没有任何吸引力,是以过去的三年他一次都没参加过。
我点了点头,特意紧紧地看着她蔚蓝的双眼,轻笑道:「我会去的,就算不为咱们的橄榄球队加油,也得去为你和啦啦队加油,是吧?」
艾莉克希丝别开视线,有点不自在地摸了摸肩侧的秀发,微笑道:「嗯,谢谢你。那太好了,周四见。」
「周四见。」
我看着艾莉克希丝美妙的身影消失在门外,摸了摸下巴。
有点意思,艾莉克希丝的性格与为人虽然很多方面与我想象中有所差异,但是对于人际关系里的那些较为微妙的细节还是比较敏锐的。临别的那句话,我刻意地用了一种更为暧昧的说法去试探,而她果然如我所料,立刻捕捉到了其中的意味。艾莉克希丝肢体的本能反应告诉我,她对这种程度的调情,或者说,对由我发出的,这种程度的调情,并不接受。
换成一个确实对她有所意图的人,洞悉了这种反应,肯定会想要调整策略。但是对我来说,这种表现正是说明我制定的交际方式起了效用。我的目标就是明面上做足功夫,满足杨凌云的执念从而消除因果,但是暗地里运用足够「合理合情」的,任何追求者都会采取的举动,从而保证艾莉克希丝并不会真的对我产生好感。太过明显地利用这段因果来达成自己的目标,更有可能会竹篮打水一场空,所以我只能动些小手脚。
而若要从细微的地方消除一个人对自己的好感的话,在分寸感这三个字上做文章是个很好的方法。这需要尖锐的观察能力和情感上的敏感性,但是远比故意地去做一些大失风度或者惹人厌恶的举动高明且含蓄。就像刚才那样,以我们之间够不上朋友,但也说得上是熟人的关系,刻意地去说那么一句有一些暧昧,但意味并不明显的话,若是对方对我并没有那方面的意思,必然会觉得有些越界的。但是以艾莉克希斯的良好涵养和礼貌,也必然不会因为这么一句看似微不足道的话就对我态度大变。而我只需要在与艾莉克希丝谈笑的时候,时不时地来上这么一两个在细节上稍微不知分寸的话语或者举动,便能抵消掉任何她可能会产生的好感。
当然,也许艾莉克希丝根本不会对我产生兴趣,我这么做完全是自作多情。但是,我的异能毕竟不是读心术,无法了解这个女子的内心到底是如何看待自己的,所以为了大家的好,还是上这一层保险吧。
这种举动的本质是在探测对方的能所接受的边界,然后不断地去侵犯这种边界,不得不说,是一种相当恶心的行为。然而,哪怕我本能地对自己扮演的角色甚是反感,也只得将这些不适压制住。九月底,撑到九月底,对艾莉克希丝表白之后,我就解脱了,然后我会补偿艾莉克希丝,再也不会去烦扰她……嗯,这两者可以同时做到吗,应该吧?。
我将自己点的拿铁喝完,打开邮箱,发现奥丽维娅给我发了邮件。
「乐意奉陪,我已经收到你的转账了,谢谢。我周五下午四点有空,同样是在民俗学的办公室,如何?」
我想了想,应该没问题,便与她敲定了星期五见面。
第七十一章:深夜的便利店
周三傍晚,我走了二十五分钟的路,在五点的时候来到自己打工的便利店,Dave's Convenience。这是一家罗切斯特本地发源的连锁店。至于戴夫到底是谁,无论是我还是乔治都没有半点兴趣了解。
乔治依然是那副在死亡线上徘徊的萎顿模样,将今晚需要完成的事务写在便条本上撕下后,吩咐了几句便开车离开了。
戴夫便利店处于一个街边购物区里。这种名为plaza的购物区是像康宁顿这样的小城市的特色,大的那些能有数十家店,餐馆超市商场一应俱全,小的则如这个一样才四家店,除了戴夫便利店之外,还有一家咖啡厅,一个麦当劳,和一家理发店。聚在一起,就像是公路边上一座小小的孤岛。
也因此,便利店的客流量相当小,是以乔治可以放心地让我一个人把关,直到凌晨一点上夜班的杰夫来接班。
六点半后,夕阳的余辉便只在遥远的天际看得到薄薄的一层橙红色。今晚的天气甚是宜人,甚至有点久违地凉爽,是以我并没有将店里的空调开大。
这家便利店并不大,进门之后左边是放着冷饮、牛奶,和一些速冻食品的冰箱,右边是三排货物架 ,最右侧是收银台。
我坐在柜台后,重复翻阅着奥丽维娅发给我的资料,在页边的空白里做着笔记。在奥丽维娅收集的故事里,按照时间排序,似乎有一个节点,或者一条分界线。在那之前,与在那之后的都市传闻与超自然现象,有了相当大的分歧。她特意地将这条线着重突出了:2017年,也即是一年多前。
在这个节点之前的,时不时会从校园或者路人、报纸、博客上被传开的鬼怪故事都与奥丽维娅所总结出来的,新世纪最常见的五花八门的十数种故事流派相当符合。比如说孩童与老人,不幸的事故,行为诡异的陌生人,都是极为常见且生命力极强的要素。
然而,在2017年的夏季之后,罗切斯特州的新故事题材被几个重复出现的关键词刷屏了:树林,怪人,失踪。
在康宁顿,便有着数个最近才传开的异闻,而其中最惹人注意的便是在格伦威森林里不断失踪的人。这份新闻我自己调查康城的异常现象时,也留意到了。格伦威森林是罗切斯特州最大的野生动植物保护区,面积广阔,至少有上百平方公里。康宁顿,贝尔伍德,阿什维尔等数个小城都建立在格伦威森林边缘的附近。
格伦威森林有大概三分之二是由罗切斯特州政府维护,并且每年会吸引数十万游客的格伦威公园,公园中心是有名的戴安娜湖,剩余的部分则是相对之下管理较为宽松的格伦威森林,由于蔓延到至少三座城镇的管辖范围内,经常出现互相扯皮或者共同维护的情况。两者合在一起,则是统称格伦威保护区。而康宁顿这段时间不断发生的失踪案,便是发生在这片由康城与附近几个小城共同管理的森林。
有意思,看来无论是格伦威公园还是森林,都需要我去探究一番。不过,这么广袤的一片林区,想要找到特定的灵异现象,似乎也没有那么容易。
店里的生意如我所料,甚是冷淡,平均每十分钟才会进来一个客人,是以我有大把的时间去仔细阅读和思考奥丽维娅发给我的资料。只有当门被打开,带动门铃响起时,我才会将文件夹放下。
很快,时间便来到晚上十一点半。我伸了个懒腰,往窗外看了一眼。远处的灯光像是夏夜的萤火虫,在轻微地颤抖。下班之后,走路回家吧。我忽然很想体验那温柔的夜风在皮肤上拂过的感觉。
「叮。」门被推开了。
我坐直了身,往入口看了一眼,有道人影消失在货架之后。嗯?奇怪,刚才我明明看着窗外的,怎么没发现这个客人进来?
我正襟坐在收银台后,却没再听到什么声音。除了天花板后传来的低沉冷气声,便利店内在门被推开的门铃响之后,一片寂静。
我开始觉得有些奇怪的时候,忽然感觉到一阵难以形容的冷意。就像是忽然被浇了一身冰水似的,又似是在夏日走进冰柜一样,全身都被冷气包裹。
偏偏我又确切地感觉得到,肉体上的回馈并没有不同,店里的气温没有变化。这肉体与精神之间令人难受的矛盾感险些让我以为自己犯病了,但是我随即反应了过来。这诡异的体验,这突兀的阴冷之气,正是上清符录里描述的撞鬼现象!这个领悟让我浑身汗毛立起,猛地站起了身子,缓慢地活动手脚,准备一有不对便暴起逃离。
我神情自然地左右看了看,熟悉的店面在这份突如其来的阴气衬托下,忽然多了几分阴森。天花板上LED灯管照下的光线明亮之极,但是惨白而冰冷。货物架整齐地摆放着各种各样的零食和小物品,倒是没有什么异常。
但是周遭很安静,太安静了。哪怕是空调的声音,都仿佛淡去,没能再听到。
而且……那个刚才进来的客人,依然不见踪影。难道只是推开了门,但是没有真正地进来?不,不是的,我确实在那瞬间看到了一个人的背影。
他还在店里面。
一种不祥的预感忽然笼罩了我的心头。店里的货物架一米五出头,并没有寻常超市那样,平均有两米高。是以,哪怕我从收银台这边,也可以一眼览尽在店里购物的客人,或多或少地看到他们的头颅和之下的躯体。
然而我扫视着小小的店面时,却完全找不到那个客人。想要在这种空间里,完全不让房间另一边的人发现自己的身影,只能弯腰小心翼翼地藏在货物架后面。但是,这个人又为何会这么做呢?
我想象着一个成年人弯腰屏息,在货物架后面悄悄地移动的样子,忽然有些恶寒。是吸毒吸嗨了,喝醉酒了,犯病了?还是说……有什么更为险恶的原因?而这个人,真的是「人」吗?
我无声地摸到柜台下那个自动报警的按钮,再次环视了一遍死寂的店面。忽然,我的余光捕捉到什么东西一闪而过,往我右手边的厕所门飞去,我连忙转头追着那个东西的踪迹,却什么都没看到。
转回头时,眼前忽然站着一道人影,让我差点便尖叫出声来,但是历练出来的胆识让我只是脸皮稍微抽了抽。
这是一个衣衫褴楼的白种男人,身材高大,油腻肮脏的棕发散在眼前,遮住了大半苍白的脸孔,可以看到几个因为污垢而打结的发块。在这个并不尤其炎热,却仍然有二十度的晚上,他穿了至少两层衣物,一件破旧的墨绿色法兰绒长袖衣和一件长长的黑色风衣。他的眼睛紧紧地盯着我,深色的瞳孔里仿佛散发着绿光,像是一种无与伦比的饥渴,却又难以言喻地空洞。
他两手插进风衣的口袋里,对上我的视线,并没有出声,只是直直地看着我。
缠绕着周身的阴冷忽然加剧,冷得我柜台下的双腿都有点在打颤。
「你好,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我打破了那难以忍受的沉默,声音有些干涩地问道。
男人没有立刻回答,只是低下头看着玻璃后的香烟,然后抬起头露出一个大大的,占据了近半张脸的夸张笑容,露出他色泽鲜红得不正常的牙龈和暗黄的牙齿,哑声问道:「有DK牌的吗?」
DK牌?这是一个比较受西联年轻人欢迎的,相当便宜的香烟牌子。戴夫便利店也自然携带了不少这个牌子的货。甚至,我知道,在我身后左侧的柜台里,便是一整排的DK香烟。
我正欲回应时,脑海里忽然闪过的一件事将我喉间的话卡了回去。那是奥丽维娅发给我的资料里,一个让我印象颇为深刻的小故事……
我吞了口唾液,平淡地回答道:「不好意思,我们好几年前就没有卖了。」
男子紧紧地盯着我,脸上的灿烂笑容在这期间丝毫未变,就这么继续露出牙齿笑着问道:「真的吗?我可真的很怀念那滋味,能再抽上一根,我出什么价码都愿意。」
我不紧不慢地说道:「对不起,确实没有了。」
男子像是裂开了嘴的笑容忽然消失了。他眼里的绿光几乎成了实质,死死地盯着我。我迎着他的视线,虽然胸腔里的心脏在猛烈地跳动,但是表面上神色如常,甚至有些不耐。
他一言未发,转头缓步离开。诡异的是,这个少说也有六英尺高的大汉,步伐安静得可怕。他三两步便来到门口,拉开门后出去了。
「叮!」
门铃的清脆响声仿佛打破了店内那令人窒息的氛围,让我长长地呼出一口气,不住地喘息,发现自己的背脊早已被冷汗湿透。
窗外的灯光柔和地闪烁着,那阴冷的冰凉消失不见,而视野内的一切也好似褪去了那诡异的过滤镜,平淡无奇。
我操!刚才那个家伙……到底是什么人?康宁顿这他妈的,水有点深。
我拿出柜台下的文件夹,飞快地在其中翻页,直到来到其中一则被我画圈的故事。
「半夜的便利店。」
「2018年开始,贝尔伍德各家便利店的员工们私底下流传着这么一个故事。偶尔,在深夜上夜班时,会有一个令人不安的男子进来问收银员帮他找一个店里已有的物品。有时候,他会问有没有某种品牌的香烟,有时候他要的是口香糖,还有时候,他要的是饮料。在问这个问题时,他会笑得很夸张,然后一动不动地维持着这个表情等着对方的回复。」
「见过这个人的员工告诫同事,一定要一口回绝,哪怕他要的东西就放在眼前,也不能表示出来。切勿答应他的要求!如此回绝之后,他会停止微笑,然后离去。」
「据说,有两个人如此帮这个男人找到了他想要的东西。其中一个在两个月后精神崩溃,被送到了精神医院治疗。另一个在三个月后服药过量而死。」
「员工们都说,这个男人是一个恶鬼,在寻找懵懂而尽职的灵魂。答应他的要求的人,便会被他勾去魂魄,永堕黑暗。」
看完这一则跟我的经历几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故事,我的额角落下一滴冷汗。还好我反应过来,没有转身去把那包香烟找出来,否则的话……
夜班的最后大半个小时,我如同惊弓之鸟,每个再次进来的客人都会令我心惊肉跳。还好,在那个怪人离去之后,仅有三个人进来购物,都是普通的居民。
终于待到杰夫来接我的班时,我如释重负,只感觉全身酸涩僵硬。
身材瘦长的杰夫比我大一岁,同为康大的学生,是个不折不扣的夜猫子,与另外两个员工承包了每周的夜班。他看到我脸色苍白的样子,有些奇怪地说道:「你看起来像是见鬼了的样子,没事吧?」
我嘴角抽了抽,将刚才发生的一切如实道来,并且对他描述了深夜的便利店这个故事。杰夫听得有些毛骨悚然,左右张望了几眼后,道:「你……你是认真的?那是鬼还是杀人狂?」
「说实话,我一点头绪都没有,」 我皮笑肉不笑地说道,「但是有一点是确定的。那个人绝对有问题,而且真的就如故事里所说的那样,要我去拿一个店里明显有货的物品。然后又确实在我回绝了之后,直接离开了。至于答应他的要求的后果如何,是会像故事里的那两人一样,发疯或者死亡,我是一点都没有兴趣去发现。」
「杰夫,我不会拿这种东西开玩笑的。你和店里的所有人,如果遇到这个男人的话,一定不能答应他!我这就给乔治发短信告诉他。」
杰夫凝重地点了点头。我拍了拍他的肩膀,收拾了一下东西便离开了。
正准备像来时那样走路回家时,我看着前方蜿蜒地伸入无边无际的黑暗的公路,忽然有些迟疑,转而走向附近的车站。小心驶得万年船,看来我得把制符这件事提前搞起来了。
那天晚上,我久久未能入睡。打工时发生的一切在我脑里不断地回放,心中有些恐惧的同时,更多的却是危机感。像这种隐藏在康宁顿看似普通平和的表面下的诡异事件,到底有多少?而且,是否在加剧?
舒适的现代生活和校园青春的狗血纠结,果然是会麻痹人的啊。这是我降临了西联位面后,第一次地感觉到了任务的迫切感,也充分地让我清醒了:这是位面任务,我们要调查的东西有大概率超乎我们的想象。哪怕表面上一切如常,也万万不能就真的因此松懈了,否则的话,会死人的。
周四早上,我顶着黑眼圈来到卡尔大厅上法语课。路过后排的几个男生时,其中一人眼中的敌意几成实质,让我有些迷惑,你谁啊?
哦,想起来了,好像是个认识艾莉克希斯的家伙。看来对我跟她每堂课都坐在一起甚是不满意啊,但是他又为何不自己跟她一起坐呢?啧,这种肥皂剧情节真的一点意思都没有,这货想瞪我就瞪我呗,又不会少块肉。
艾莉克希丝比我早到,转过身来笑意盈盈地对我打了个招呼:「早上好,你看起来好像昨晚过得不平安呢。」
不平安是对的,艾莉克希丝,甚至比你想象中还要糟糕。我点头道:「早。确实没睡好,昨晚我上了个晚班。」
艾莉克希丝与往常一样,随和温暖,一点也没有显示出在咖啡厅时那种本能的,抵触的讯号,让我对自己的判断有了一丝动摇。
金发美人今天穿着一件时尚的白色露肩长袖上衣,衣领斜着从她颈脖开到左臂,露出了流畅削瘦的香肩,也将她上身曼妙的曲线恰好到处地衬托出来。白色上衣堪堪地盖过肚脐,紧实的小腹肌肤白皙光洁,一点也不输纯白的衣物。下身则是黑色的牛仔短裙,黑白对比产生了鲜明的视觉冲击,而比这冲击力更强的,则是那大片暴露在外的细腻雪肤。
「哦?你在哪里打工啊?」艾莉克希丝饶有兴趣地问道。
「戴夫便利店,在阿德莱德街上,离这里走路要大概半个小时。」
「那还挺有意思的。我从来没有在这种场所工作过,我的工作经验只限于在我爸爸的公司里实习的几个月。」
这次换我起兴趣了,问道:「打工是一种增加社会阅历的好方法,但是有时候确实挺辛苦的。你在你父亲的公司里都实习了什么?听起来他确实非常期望你能接他的班啊。」
艾莉克希丝皱了皱琼鼻,有些郁闷地说道:「那是他说的话,但是他的所作所为却完全不像有这种意思。去年夏天我整个暑假都在公司里实习,却没有接触到什么真正重要的工作,比起接班人,我更觉得自己像个秘书或者临时工一样,根本没有学到什么有用的东西。」
我看着艾莉克希丝可爱的不满之色,笑道:「正常,哪怕再是对女儿有信心,你的父亲也必然无法这么快就让你触碰到那些真正要紧的环节的。当然,若是你今年毕业了之后,进了他的公司工作,他还是这么对待你的话,那可能就确实有点太娇惯你了。毕竟是理查兹家的小公主嘛。」
艾莉克希丝嘟起嘴反驳道:「哪有那么夸张……我们刚才说什么来着?对了,你上的晚班,所以昨晚才没睡够,是吧?」
回想起昨晚发生的事,我嘴角上的笑意淡去,有些凝重地将手交叉在身前,说道:「不,其实发生了一件很怪异的事,让我整晚都没能睡好。」
「发生了什么?」艾莉克希丝不由自主地往我的方向倾了倾身,让我可以清晰地看到她水晶般蔚蓝纯净的双眸的最深处。
我清了清喉咙,在她满是期盼的注视下,开口说道:「……这就留到课后再说吧,昨晚发生的东西有点吓人,说实话。再说,教授要开始了。」
艾莉克希丝拍了拍桌子,恶狠狠地说道:「上完课了,你不讲完之前不准离开啊!」
而我哈哈一笑,对她保证一定让她满意。
教授的讲课如往常一般令我挣扎不已,而心神不安的我更是难以留住那本就极难吸收的信息。教授终于宣布下课的时候,我看了眼自己写的笔记,只能说是乱七八糟,毫无帮助。今天的课可能需要艾莉克希丝江湖急救了。
这时,一只洁白如玉的纤手伸了过来,屈指在我桌上敲了敲。艾莉克希丝直勾勾地看着我,说道:「好了,下课了,说给我听听吧。如果你的故事没有意思的话……我可会生气的哦!」
「不急不急,咱们找个地方喝杯咖啡,营造一下氛围……」我微笑道。
艾莉克希丝挑起一根剑眉,没有言语,但是一股淡淡的杀气让我连忙改口:「开玩笑的开玩笑的。我只是想要让你放松下来而已,因为接下来的,是一个我亲自经历的鬼故事。」
「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过一个不久前开始流传的都市传说,叫半夜的便利店……」
第七十二章:故事背后
「……我不知道那个男人是人是鬼,我也不想知道。但是我确实感觉到了什么超出寻常的东西,感觉到了无比真实的危险和惧怕。艾莉克希丝,这段时间,晚上十点后,最好别轻易去便利店逛。」
这时的教室空荡荡的,连教授都离开了,只有我们两人还在。我缓缓地站起身来,以这么一句警告讲完了故事。
艾莉克希斯认真地看着我的眼睛,似乎意识到我没有半点开玩笑的意思,艳红的嘴唇颤抖了一下,神色复杂地说道:「这……对不起,凌云,实在是很难令人相信。」
我摇了摇头说道:「没关系,是不是灵异现象不是重点,重点是,哪怕只有一丁点可能我昨晚碰见的那个人是个危险的存在,我也希望你因此在去便利店的时候小心一些。」
艾莉克希丝下意识地把弄着肩前的发丝,有些迟疑地说道:「好吧……凌云,我真的很希望你只是在疑神疑鬼。」
「嘿,咱们还是得从恐怖片的套路学习,」我微笑道,「华国有一句谚语叫做『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电影里,最快死的总是那些非常笃定地不信邪的人,不是么?谨慎点总不会有错的。」
艾莉克希丝被我逗笑了,摇头道:「那倒是,我可不想做恐怖片里的那种胸大无脑的金发傻女人。」
我若无其事地假装没有看到金发美人上着台阶时胸前那对上下跳动的丰满玉兔。这里或许是个插进一句带点颜色的笑话的机会,不过我没有说出口。若是较为亲密的朋友之间开这种玩笑也许无妨,但若是现在的我对她说这种话,怕是只会令人厌恶。我将书包背起,与她并肩走上楼梯闲聊,脑中却在琢磨着我们俩之间的氛围与关系。嗯,是时候了……
在快要来到门前时,我右手握紧成拳后又松开,若无其事地问道:「艾莉克希丝,这周末你在干什么呢?」
艾莉克希丝歪了歪头,想了几秒后道:「周六上午是啦啦队的练习,周日我约好了跟朋友一起出去玩。你呢?周末有什么打算?」
我用一个尽可能自然的口吻说道:「没什么打算,可能会再上个班,希望这次不会遇到什么怪人和鬼怪。对了,周六你啦啦队练习完毕之后没事的话,我们一起吃个午饭吧。」
艾莉克希丝转过头来看着我,蔚蓝的眸子里蕴含着什么东西。是疑惑?好奇?还是审视?我难以判断。
「Sure!你有什么推荐的餐馆吗?」
我虽然早就做好了准备,但是为了探底还是问道:「是有几家我挺喜欢的。你喜欢什么样的口味?意式?日式?华式?若你说什么都OK的话,那我们就默认要去华国餐馆了哦。」
艾莉克希丝点头道:「好啊,那我就交给你了,我要尝一尝正宗的华国菜。」
「包在我身上,康宁顿还是有几家味道比较正宗的华餐馆的。那么,周六中午我们在校园碰面,如何?唐人街离这里很近呢。」
敲定了周六的计划之后,我踌躇了片刻,还是决定趁热打铁,便说道:「你的手机号码是什么?我来到校区时给你发个消息。」
艾莉克希丝很自然地掏出手机跟我交换了号码。我给她发了个条短信后,说道:「OK,搞定。那么,周六见!」
金发美人绽放出太阳般耀眼的笑容,对我挥了挥手,然后迈着轻快的步子远去。
我长长地呼出口气,抹了抹手心的汗,开始往车站的方向走去。哪怕艾莉克希丝并不是「我」喜欢的人,哪怕我并不是真的想要追求她,哪怕有着超凡的经历与大燕位面的见识打底,我在这情场里的每一步都走得心惊肉跳。这种小心翼翼,对每个举动,每次试探都提心吊胆,难以确认的感觉,实在是太令人疲惫了。不得不说,能在现代的约会文化里硬挺着追到对象的人,实在是韧性十足。遇到情投意合,你前进一步我便回应一步的人,终究是幸运的少数。
清漓啊清漓,我突然又怀念起当初我们那水到渠成的恋爱了,那时才真是无心插柳柳成荫啊。
不过,艾莉克希丝这么爽快地答应跟我吃午饭,甚至一点犹豫都没有便与我交换了手机号码,倒是让我有些惊讶。我对自己的观察能力还是有信心的,我很确定,艾莉克希丝对我并没有那方面的好感,那么,她应该只是觉得我是个值得交朋友的人,才愿意如此应约的。
追一个对象,最重要的是增加彼此了解的机会,这一点和所有的人际关系都没有差别。所以约会严格来说是手段,而不能算是进度条,并不是说见面两次约会三次吃过饭就要表白了。那是在走任务流程,而不是在与活生生的人交际。
当然,对于我和艾莉克希丝来说,只要能满足杨凌云的执念,那我还真就是当走流程了。毕竟接受了他的情感和回忆之后,我非常确认他要的并不是「成功」,而是「过程」。不然的话,若是只能成功才能解开执念,比起试图当情圣,我还不如多赚点奖励点让超越者直接帮我料理这份因果。
所以我准备约她出来吃两顿饭,一起去玩个迷你高尔夫球,保龄球什么的之后就表白,早早料理掉这份因果。如若我是真正喜欢她,想要赢得她的心的话,绝对会更为慎重,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拉清单似的赶进度。
我烦恼地扯了扯头发。唉,说来道去,又回到一个心里很难跨过去的坎,那就是我这么努力地接近艾莉克希丝,终究只是为了让她当个达成自己目标的工具人而已。说难听点,几乎可以算是玩弄人家的感情了。友情也是情,哪怕我确实觉得艾莉克希丝值得一交,也不想要我们结交的契机是以这么一种纠结且虚假的方式开始的。更不用说,这也是对远在大燕的爱人的一种背叛。
渣男不好当啊!
星期五下午,我如约回到瓦格纳楼,来到了民俗学的办公室。
「你似乎很烦恼。」
身前的女子慵懒地侧躺在舒适的办公椅里,将美好的身段毫无掩饰地展现出来。奥丽维娅今天穿着纯黑色的镂空长袖上衣,袖子和胸前绣着精美的花纹,隐约可以见到赛雪的肌肤。奥丽维娅胸前险峻的峰峦被上衣艰辛地包裹住,挤出一道惊心动魄的深邃沟壑。她侧对着我的身姿,那在镂空的衣物下半遮半示的粉嫩乳肌,与傲然挺翘的夸张曲线,端的将「横看成岭侧成峰」体现得淋淋漓漓。
而哥特风美人的大胆装饰并不止于此。她下身穿着不到膝盖的黑色百褶短裙与黑色长筒袜,脚上挂着沉重的黑色短靴,优美的双腿搭在椅子把手上,秾纤合度,紧实修长。在裙摆与袜子之间的狭窄空间,黑白分明的对比下,那雪白如霜的凝脂玉肤竟有些耀眼。然而最耀眼的还是她的双眸。今天奥丽维娅依旧描了浓艳的黑色眼线,在眼角勾起,并且抹了大红色的口红,妖冶而狂野,配合着她似笑非笑的眼神,气质冷冽不羁。
饶是我已经见过了数个堪称绝色的女子,也依然由衷惊叹于奥丽维娅的姿容。
我想起数天前发生的事,将注意力转到正事上,嘴角扯了扯,道:「我觉得我跟你实在是天作之合。你学术研究的课题,那些看似飘渺无踪的灵异事件,我周二刚刚遇到了。」
「什么!?」奥丽维娅立刻坐直身,毫不顾形象地将双腿从把手荡到身前来,有一刹那我甚至似乎在那丰腴的大腿根处看到了一抹隐秘的景色。
我将书包里装订的本子拿了出来,再次重述了深夜时便利店所发生的事情。奥丽维娅越听眼神越亮,到我说完的时候,她将视线转移到自己的电脑屏幕上,红唇无声地张合,不知在搜寻什么。
我静静地等着她的回应,在过了大概三分钟后,她停下动作,深深地呼吸了一下。
「不好意思,专业毛病。我刚才重复翻阅了一下『午夜的便利店』这个故事的来源。这是最先从贝尔伍德便利店员工传开来的一个都市传说,题材和内容都不能算非常新颖,同时也因为只在特定的群体有所流传,并不能算是一个非常有人气或者有特色的故事。没想到……它竟然有可能是真的。」
奥丽维娅苍白的脸蛋攀上了兴奋的红晕,语气激动。虽然这只是跟她第二次面对面交谈,但我还是有些惊讶于她的热情。
「这个,虽然我对自己的切身体验有相当的把握,因此相信那个家伙很有可能不是个正常人类,但是你凭我的一面之词就这么相信的样子,真的适合吗?」我有些迟疑地问道。
「无论是人是鬼,对我来说都暂时不重要,」奥丽维娅说道,「重要的是,你并没有说谎。你的迟疑,恐惧,和不安,如果只是为了编造故事来骗我的话,那演技也太好了。」
「而我的合作者从观察者变成了故事中的角色,无论是真的撞鬼了还是仅仅是『以为』自己撞鬼了,这样的转变和发展,与你的心态和情绪,正是可以丰富我的课题的绝妙内容。我还有一些问题,需要你仔细想一下,尽可能地提供细节给我。」
接下来,奥丽维娅非常详细地将那一晚的遭遇的每一个细节都反复地询问,分析,修长的手指在键盘上下纷飞。一段可能不到三分钟的对话被她从各个方面都解析,拉着我讨论了足足四十分钟。
「都市传说,灵异故事,大多时候都是社会心理的一种产品,一种折射。不同的群体,不同的文化,不同的时代,所形成的群体意识,他们所忌惮的,所惧怕的,都会产生相应的故事。70年代的西联,在家长之间最流行的一个小小的都市传说是这样的:万圣节那晚,小男孩在邻里的街道上敲门要糖果。他来到一家陌生人的房子时,那家人给了他一个糖苹果。小男孩开心地回家后,一口咬了进去,口中却一阵刀割的剧痛,开始大哭。当他的父母连忙来检查满口鲜血的小男孩时,发现糖苹果里有一片锋利的刀片,剖开了小男孩的口腔与舌头。」
奥丽维娅兴致盎然地对我娓娓道来:「这个小故事的流传之广,甚至让整个西联相当数量的家长约束自己起的孩子,在70年代的好几年内,都禁止孩子们参与万圣节的要糖习俗。若是你检查那个年代这种性质的犯罪数据的话,会发现这种担忧基本上是没有事实根据的,跟惧怕连环杀人犯而不敢出门一样荒唐。但是它反映出来的却是70年代的群体意识:经济危机与通货膨胀让失业率与犯罪率都大幅度上升,曾经安详平和的街道邻里突然多了许多险恶不详的意味。富人住在最安全的小区里,穷人根本无暇担心这种『小事』,而忧心于后一代的未来的中产家庭们,正是最容易被这个故事所影响的群体。对于社会原子化的本能反应,对于外来者的惧怕,对于媒体上色彩日渐浓厚的犯罪案例报道,也许都是产生了这个简单却有效的故事的原动力。」
我极感兴趣地听着奥丽维娅从社会学,心理学的角度来解剖这些都市传说的来由,它们共有的要素,与所产生的效果。不得不说,我也确实运气不错,遇到了一个专家了。
「回到『午夜的便利店』上。你所形容的那个男人,他的形象明显是个流浪汉或者患有精神疾病的人,也许也是个瘾君子。我揣测一下便利店员工的心理,这三者想来都位列最不受欢迎的来客之范吧?再加上夜班经常会只安排一个人值班,在这种氛围下很容易就能够产生一些特定的惊悚故事。既然是便利店员工的故事,那里面的恐怖角色由这种员工们最不愿意应付的人为原型,也是理所当然的。」
奥丽维娅瞄了我一眼,继续说道:「但是,这些都是我猜测中『故事』所产生的诱因而已。而在你身上,却是已经发生的事实。到底是遭遇激发了故事,还是故事的情节成真了……」
美人陷入沉思中,直接无视了我。我只得无奈地挥了挥手道:「奥丽维娅,我知道这是个让你很沉醉的课题,但是咱们把注意力放在这个已发生的现实上好吧?现在,咱们假设一下,如果我遇到的那个人确实就是故事里的那个角色,而且确实是个超自然的怪人,那该如何?这种因缘而生的故事里,运气好的像我遇到的那种,只要拒绝就能安全,运气不好的,好像只有死路一条。而且,若是这个故事是真的——我在亲身体验之后,很难不这么认为——你不觉得这个世界阴森了很多么?有了一个就肯定会有更多的。」
要是能用我那半吊子的道术也就罢了,眼下位面压制如此强劲,身体又这么孱弱,遇到那种不讲道理就是要杀人的鬼怪,那就真的扑街了。
奥丽维娅托腮说道:「这倒是。不过没办法,如我所说,这些故事大多都是为了反映出某种社会心理或者现象而生的,目的就是为了产生恐惧或者共鸣。要是都市传说的结局都是『然后一个僧侣和牧师出现,把鬼消灭了』,也就失去了它原本的目的了。」
我想象了一下,那种效果,确实风格突变,从阴森恐怖的灵异故事变成起点玄幻文了。
我正准备继续讨论时,奥丽维娅掩嘴,可爱地打了个哈欠,对我眨了眨眼睛道:「好了,咱们已经聊了一个多小时了,看在你那令我非常感兴趣的经历上,我就不收费了。但是现在我要回家准备晚饭了。」
我想也没想地答道:「不介意的话,晚饭我请了,然后继续请教几个问题,如何?」
奥丽维娅露出一个调皮的笑容道:「嗯!我对你这个合作伙伴越来越满意了,接下来要是有什么咨询需求的话,我都接下了。」
「嘿,我早就说过你不会后悔跟我合作的。华国菜你喜欢吃吗?兰卡斯特街上有几家味道不错的。」既然周末约好了跟艾莉克希丝一起吃饭,那我还是要去亲自尝尝味道的,不能完全依赖杨凌云的印象。如此一来,顺便邀请奥丽维娅去吃晚饭,一箭双雕。
「好啊!我可喜欢亚洲菜了。」
我和奥丽维娅在她收拾好东西之后,离开了办公室,缓缓地走向离瓦格纳楼大概十五分钟路的一家杨凌云记忆里颇为正宗的粤菜馆。其实还有一家川菜馆子质量也过硬,但是不知道艾莉克希丝和奥丽维娅吃不吃得了辣,这次还是算了。
晴朗的天空在六点半的傍晚,刚刚染上了一层冷然的靛蓝,丝毫没有将要昏暗下来的意思。此时的康大校区,人潮也消散了,只有两两三三的行人穿梭于大学街的石板路上。走在树荫下,看着周围迥异于国内风格,时代感十足的建筑,我感受到一种鲜活的……存在感,也是我来到西联位面后,第一次觉得自己真正地融入了这个世界。
在沉默中如此走了数分钟后,我忽然醒悟过来,对好奇地打量着我的奥丽维娅说道:「不好意思,我刚才在思考一个问题,结果就这么不开口地走了很久,十分失礼。」
奥丽维娅轻笑道:「没关系,有时候安静一点也挺好的。你是康大的学生吧?」
「是啊,今年大四。我学的是经济和统计学。」
「我想也是的,」奥丽维娅缓缓说道,深棕色的眸子观察着我的眼睛,说道:「不过,我倒是很少见到你这种快要毕业,却还如此欣赏校园景色的学生。」
我有些感慨地说道:「也许吧。毕竟是最后一年了,角度不同,对于这些理应是很熟悉,很平凡的东西,也突然觉得有种新奇感。」
奥丽维娅宁静地笑了笑,却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而是与我聊了些关于未来职业,关于我的这个所谓的新作品的事。关于这一点,我确实在过去的一周仔细思考了不少。这个位面的网络论坛上,有相当活跃且流量庞大的灵异故事社区。当然,里面的内容都是用户撰写、虚构的。尽管有不少作者喜欢采取贴吧老哥身临其境,若有其事的叙述风格,将种种诡异惊悚的文学创作以纪实文学的方式道来,除非是罗切斯特州里发生的事,应该都是虚构的。
「所以,我在想,要不要采取这种方式,把我的经历记载下来,然后尽可能贴近现实地以『虚拟创作』的名义发布。这样的话,万一有读者遇到了相似的情况,他们也许能因此救自己一命。」
坐在一张靠着墙壁的桌子后,我双手交叉,立在脸前,正色对奥丽维娅说道:「虽然我的目的是让尽可能多的人看到这种警告,但是无论我再怎么强调,再怎么正式地发布这种内容,也会被绝大部分的人认为是哗众取宠的手段。所以,我准备退而求其次:只要有足够多的人看到了,能够留下一个印象就行了。那样的话,若是他们真的遇到了危险,也许能想起这个故事的内容,为他们留一条生路。我能做的只有这么多了。」
第七十三章:She's out of your league
我们在这家名叫「凤来轩」的餐馆里就坐,静静等着上菜。凤来轩的中文名相当有雅意,但是英文名却是「The Golden Phoenix」。虽然也不能说是个完全不相合的译名,但是相比原意,简直俗不可耐。
刚一坐下,点完菜后,我便迫不及待地对奥丽维娅解释自己的思路。
奥丽维娅饶有兴趣地看着我期待地等着她回复的样子,「噗哧」一声地笑了出来:「虽然我觉得你确实认为自己遇到鬼怪了,但是你这么郑重的样子,实在是有点让我难以正经对待,对不起。」
我叹了口气,说道:「你看,这就是问题了。哪怕对方是你,我也难以使人相信我的经历是真实的。」
「你呀,咱们既然要准备吃饭了,还是先把公事放一放,好好享受一下晚饭吧。」
「这……倒也有道理。好吧。」
奥丽维娅对我眨了眨她魅惑的大眼睛,清澈的眸子像是在放电似的,笑吟吟地说道:「带一个女孩儿来到一家氛围这么棒的小餐馆,你竟然满脑子都是正事?实在是有点不懂情调呢。要知道,我可不跟随便什么人都约会的,尤其是晚餐这么正式的场合。」
「这不是约会……」我无力地说道。
「不是吗?」奥丽维娅微微向前倾身,玉齿轻轻地咬着艳红的红唇,娥眉轻垂,眼中的风情几可令一个自控力稍输的男人一败涂地。
我竭尽全力,没有让自己的视线降落到哥特风美人胸前那被她的动作稍稍推前而显得更为雄伟的玉峰上,有些没好气地说道:「……你显然非常明白自己的外表和它所产生的效应,我只是有些好奇和无奈,你为何突然要在我身上证实这一点。」
奥丽维娅直勾勾地盯着我的眼睛,眼中的楚楚可怜褪去,化作欣赏与好奇,然后露出了一个暧昧的笑容,撑着下巴说道:「你知道为什么的。那些被我一个眼神便迷得神魂颠倒的人实在是无趣得很,像你这样能够不让眼珠子掉进我的乳沟里的男人,却是少见。喂,哪怕是同性恋也会被我的胸脯分心的,我却只见过你偷看两次。你不会是摩门教的信徒吧?」
我哭笑不得地看着这个妖艳却又直白的女人,觉得她之前建立的印象完全崩溃了,答道:「说什么呢,当然不是……你,你比起我想象中的样子,差异很大啊。」
「哦?你之前又认为我是什么样的人呢?」
我仔细地斟酌着字句,说道:「当然,我也对你并不了解,但是你给我的印象,并不像是这么……直接,的人。嗯,很神秘,很冷。」
奥丽维娅仿佛听到了什么大笑话似的,双眼弯成月牙儿,低下腰扶桌不住地笑。我脸色僵硬地坐在那里看着她笑得泪花四溅,波涛汹涌,只觉得自己像个傻子。
十数秒后,奥丽维娅擦了擦眼睛,抬起头来说道:「哎呀,凌云,你也许被我的着装风格误导了。不过,你不会以为我穿成这个样子只是为了好看吧?我在少年时期相当喜欢朋克和哥特风的音乐和美学,那时候我的妈妈还说我再过几年就会厌倦这种东西了。她肯定没想到十年后,我还是一个朋克女孩。」
「而敢于诠释自我,对抗社会准则,该说该哭该笑,就那么做,正是朋克精神的精髓呢。也许学术上我需要绕圈子,但是生活中,我可不想做那么无趣的人。」
奥丽维娅的脸上鲜活的生命力让她忽然比之前魅惑地看着我的样子,还要美丽。若是说刚才她可以轻易令人魂不守舍的神色我还能抵御,那么此时谈起她所热爱的事物时,她嘴角含笑的清艳容颜与眼中闪烁的纯净光芒,实实在在地让我的心跳漏了一拍。
该死的,这女人……好危险。
我有些不自然地别开眼神,举起茶杯稍微润湿了嘴唇以掩饰自己的失态。然而,这个反应显然无法逃过对面那个眼光如鹰隼般锐利的女子。
奥丽维娅嘴角缓缓勾起,再次用她略微低沉却又磁性十足的嗓子低语:「怎么了,凌云?你好像有点不安。」
我恢复过来,淡定地答道:「没有,没有。只是喝口茶而已。」
奥丽维娅笑盈盈地说道:「哦?我怎么觉得是区区在下让你忽然有种口干的感觉呢?」
我不愿就这样让被对面的哥特风美人牵着走,不甘示弱地回击道:「喂喂,特纳小姐,你非常美丽,这一点我非常愿意承认,但这并不意味着所有人都会这么轻易地被你迷住。你若是真的这么认为的话,那也未免有些自恋了。」
奥丽维娅将双手搭在尖尖的下巴下,轻声说道:「并不是我自恋——至少,不完全是。只不过是我见得太多了而已。不过,你确实有些不同。在我的经验里,一般只有那么两三个原因让人愿意去与自己的本能作对。让我猜猜……是因为你已经有喜欢的人了吗?」
我再次为这个女子的犀利直觉所惊讶,虽然本能地想要抵赖,但是想了想,其实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何况,我的答案或许能从她身上激出一点有意思的反应。
我一本正经地点头说道:「确实如此。你的洞悉力实在有点惊人。嘿,看你这么期待的眼神,我也不妨直接告诉你是谁吧,毕竟你也许也认识她。艾莉克希丝∙理查兹。她也是康大的学生。」
奥丽维娅美艳的容颜上露出的讶异让我满意地笑了。她上下打量了我几眼,啧啧说道:「这确实有些出乎我的意料。我必须承认,如果是我想到的那个人的话,她确实是个不折不扣的女神,但…并不符合我从你身上察觉到的,你所感兴趣的类型。」
这下轮到我挑起眉头了。我问道:「喔?你已经屡屡令我惊讶了,请指教一下,你觉得我会更喜欢什么样的女人呢?」
奥丽维娅将大拇指指了指胸前傲人的峰峦,狡黠地笑道:「当然是我这样的女孩啦。」
我没好气地摇了摇头。然而在心底深处,我却无法否认,从最本质的吸引力上来说,比起艾莉克希丝太阳般的美丽与温暖,还是奥丽维娅的妖冶与狂野对我有着更为致命的诱惑。
咳咳,当然,这是一个作为纯粹理论上,审美上的考量而已。我一个已经有了媳妇的人,自然不可能再有异心的。
「我想,你和她并没有在一起吧?」对面的女子如此问道。
我摇摇头哂笑道:「那当然了,想要当艾莉克希丝的男朋友的人可以从这里排到贝尔伍德然后再绕回来。若是加上想当她女朋友的人的话,可能直接排到森特维尔去了。」
奥丽维娅娥眉轻挑,试探性地说道:「但是……」
「没什么但是的。」 我耸了耸肩道,「严格来说,我也没有想要跟她在一起。她似乎对于自己的单身状态相当满意。」
奥丽维娅被我逗笑了,拉长尾音地说道:「哦……原来这才是你不追求她的原因啊?不然的话你早就得手了,是不?」
我笑道:「谁说我不追求她了?」
奥丽维娅像是看神经病人一样瞅了我一眼,眯起眼睛说道:「……请解释。」
「我确实对艾莉克希丝有好感,我也确实察觉到她对我并没有这方面的意思,不过,这不妨碍我去追逐一番,遵从心意嘛。过程美,过程美。」
「哦……」奥丽维娅似乎明白了,缓缓说道:「这其实……还挺浪漫的哟。」
我将双手枕在脑后,点头道:「我也这么认为。希望艾莉克希丝哪怕不这么想,也至少不会因此困扰。一个毫不相识的男人突然接近你,然后想要引起你的注意与好感……我想想都觉得不自在。我倒是注意到,她似乎没有什么追求者。这一点,令我有些惊讶,我原以为她这么优秀的人肯定会被狂蜂浪蝶烦扰得不胜其烦的。作为一个颇有魅力的女性,你在这方面比我更有权威,我的考虑没有问题吧?」
奥丽维娅道:「确实如此。不合时宜的男人,无论多帅,都很令人讨厌呢。不过……你挺会讲话的,只要你发挥良好,相信她至少会体面地拒绝你。」
「那正是我所希望的。」
「你所希望的可真奇怪呢……至于你的疑问,是的,哪怕艾莉克希丝本人不这么认为,作为康大最闪耀的明珠,她身旁出现一个追求者本身就是一件足以引起议论的事呢。一个人优秀到某种程度的时候,潜在的爱慕者反而会因为对于自身的不恰当而退却,所以真正挺身而上的那些人,也会受到额外的关注。那句话叫什么来着?She's out of your league(你配不上她),想来会是许多人对于这种追求者的想法吧?你不担心么?」
奥丽维娅看着我,眼神似乎在审视着什么。
我嗤笑道: 「也许以大众普遍的看法,艾莉克希丝确实不是我配得上的。而且,以那种观点而言,你也同样会是我永远没机会追到的女孩。」
她没有言语,只是静静地听着我。
我稍稍抬起下巴,傲然笑道:「但是只有一个真正的可怜虫才会让这种东西阻止他。而我,从来不会让这种可笑的原因妨碍到自己想要追逐的人和事。无论对方是艾莉克希丝,你,还是什么其他人,能阻止我的心的人,只有我喜欢的那个人,和我自己。」
奥丽维娅沉默了片刻,有些赞叹地看着我,低声吟道:「The heart wantswhat it wants,or else it does not care(心之所欲,非其不可)……凌云,你……不错呢。」
「你也不错呢,特纳小姐。」
我与她相视一笑。
这一餐吃得相当愉快,我们交谈的话题从私事到公事来回穿插,也总算是将我的一些疑惑交代了。
而我也确实非常享受跟这个出奇美丽的酷女孩儿胡侃。比起跟艾莉克希丝聊天时的小心翼翼,我可以毫无忌惮地跟奥丽维娅针锋相对。她的思维和舌头同样犀利,配合着绝美的容貌和非常喜欢运用自己外貌优势的恼人做法,经常会让我有些反应不及。
这种淋漓的交锋自从我跟颜君泠分离之后便未再有过,让我甚是满足。说不定,这个女孩会成为我在这个位面第一个交上的,真正的朋友呢。
「你在想什么呢?不会是我们点了太多了吧?」奥丽维娅的声音将我的思绪打断。我抬头一看,发现自己盯着收据看了十多秒了。
「哈?哪里的事,我的预算很足的。不,我只是在好奇,你觉得味道怎么样?」
奥丽维娅露出了满足的笑容,对我比了比大拇指说道:「味道很棒!」
奥丽维娅在之前跟我说过,她很喜欢亚洲菜,虽然我很想吐槽并没有所谓的「亚洲菜」这种东西,但是她确实相当喜欢我仔细挑选出的几道华国菜式,将名字记了下来,说是要下次还来再吃。
我笑了笑,道:「喜欢就好,这家店的味道确实比较正宗。」
「你会约艾莉克希丝来这里吃吗?」
我说道:「也许吧,如若她喜欢华国菜的话。」
奥丽维娅锐利的眼神盯着我看了几秒后,露出了一个莫测的笑容,说道:「凌云,不要告诉我,你是为了提前调查这家店的味道,才带我来这里的。」
Bingo,这女人的直觉也太可怕了……哪怕是答案确实如此,我也一点都不能承认,否则会让人觉得被利用了,而不是被犒劳。
我挥手道:「切,你想多了。咳咳,走吧走吧。」
我与奥丽维娅并肩走出凤来轩,说道:「今天多谢你了。嗯,之后的合作内容我会把合同和细节敲定好然后发给你。」
「行。对了,把你的手机给我。」
我愣了愣,回忆了一下杨凌云手机里的内容,确认没有什么敏感或者隐秘的东西,便将其解锁然后递了给她。
奥丽维娅饶有兴趣地问道:「哦?你不担心我会做什么坏事吗?」
「咱们华国人有一句谚语叫『身正不怕影子斜』,里面没有你会觉得有意思的东西。再说了,我对你还是有一定的信任的。」
奥丽维娅暧昧地笑道:「你不会是想泡我吧?」
「我…你……靠,手机还我。」
「呐呐呐,」奥丽维娅调皮地拍掉我的手,嘻嘻笑道,「开个玩笑而已。我把我的号码输进去了,有什么事的话给我发短信就行了。」
「当然了,你若是给我发鸡巴照的话,我可是会直接把你拉黑名单的哦。」
「谁他妈会给你发这种东西啊???」 我对她吼道。
话是这么说,但是给女性发屌照是西联乃至大西洲一种相当常见的,也是相当恶心的现象。据一些心理学家说,这是出于一种交换的心理,那些精虫入脑的男人在朴素的「你来我往」的心态下,把自己的私处照张照片发给正在追逐或者网上认识的女性,希望以此交换到对方的裸照。不得不说,连大猩猩都未必采取的举动,却如此盛行,实在是有点令人无语。
「哈哈哈,我知道你应该不会的,但是预防万一,还是提前给你警告了。多谢你的招待凌云,再见。」
「……晚安,奥丽维娅。」
第二天,我如常在早上六点起床,跑完步之后喘息着做了一整套的锻炼,然后洗了个澡。打坐了两个小时之后,我起身开始换衣服,准备着与艾莉克希斯的见面。
Lunch date吗……不,这并不算是约会。或许杨凌云会这么认为,但艾莉克希丝绝不会这么想的。不过,这也并不重要,只要我按照现在这个流程,下周再跟艾莉克希丝在咖啡店见一次面,然后以我的估计,返校节之后,便可以向她表白,了结这份因果。
当然,我的修为和境界远远没有达到能够感应冥冥之中的因果的地步,唯有完成了杨凌云执念的那一刻才能感受到执念消散的效果,是以只能硬着头皮按照自己计算出来的步骤一步步来了。希望我没有想岔了……
一想到自己做了这么多有违心意的事,结果还可能全是无用功,我便有种想要揍人的欲望。
「呼,呼,不要多想,不要多想。」
我换上蓝色的马球衫和淡棕色的斜纹布裤,仔细地上了发蜡将发型弄好,然后退开一步看了看效果。嗯,休闲但绝不随意的衣物,刚好符合这种非正式的,「朋友」之间的外出。
妈的,当年我自己追女孩的时候都没有耗费这么大的心思。当然,那时候我还很天真,以为追求一个人只需要把自己最真实的一面展现给对方看就好,然后希望这真实的自己能与喜欢的人对上电波。现在的我明白,不是所有人都有兴趣了解真实的你的,你得先制造出一个能让对方感兴趣的纽带,哪怕只是一个精心装饰的外壳,才能有条件去加深感情,揭露更深层的自我。
扯远了,无论艾莉克希丝最终接触到的是杨凌云还是周铭,我都要保证她不会起兴趣。
唉,抱歉了,这个世界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