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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八章:此情此景
留下一个温热的唇印之后,奥丽维娅抽身离去,留下一阵银铃般的清脆笑声,和有些风中凌乱的我。这个吻的意味……与菲莉茜蒂在我脸上留下的那个全然不同,所代表的可能性也让我心情复杂。但更令我担心的是,对这个我第一次把握住情感的哥特风女孩,我的本能反应竟然不是困扰,而是窃喜……
周围的眼神从羡慕变成了钦佩;无论原因,能够从这两个大美人手上各讨得一支舞和一个吻,都是令在场的男士和部分女士们肃然起敬的成就。史蒂芬的脸上更是露出一个灿烂无比的自豪笑容,不住地在身旁的克莉丝蒂娜耳边嘀咕,而克莉丝蒂娜则是惊愕得合不上嘴巴。
期间站在菲莉茜蒂身边说着话的艾莉克希丝脸色忽然变得非常复杂,以至于菲莉茜蒂叫了她好几声都没有回应。
我终于从思绪里醒过来时,看到奥丽维娅笑吟吟地回到艾莉克希丝身旁,对她说了些什么。
然后我便看到艾莉克希丝低下头,仿佛在深深地思索着什么。我来到自己的小圈子占据的地方,说道:「怎么样?情况没有变化吧?」
谭箐和颜君泠都摇了摇头。我看了看时间,十点二十一分。还有十分钟交际舞便会结束,开始现代的年轻人们更为熟悉的「瞎鸡巴跳」舞。
「凌云,来吧。」艾莉克希丝忽然抓住我的手,语气前所未有地强硬,告知我跟她一起走。
「呃……艾莉克希丝?我们这是要干啥?」
不过,几秒后,我便明白了她要干什么。艾莉克希丝拽着我来到空旷了许多的舞池上,气势逼人地对我说道:「你与菲莉茜蒂和奥丽维娅都跳了,现在轮到我了,不是吗?」
「哦,呃,咳咳,你要是想跳舞的话,那将是我的荣幸。」我有些举棋不定地应道。
艾莉克希丝剑眉轻扬,亭亭玉立地站在我身前接过我的手,然后向前跨进一步,在一个比菲莉茜蒂近,比奥丽维娅远的距离,与我就着这首新的曲子起舞。
穿了低跟鞋的金发丽人比我高出近十公分。平时艾莉克希丝平易近人的气质让这并不微小的身高差异可以忽略不计,但是此时的她圆润的下巴微昂,俊美的长眉飞扬,配合着那身艳压群芳的大红色长裙,竟有种我在她身上未曾见过的强势傲意。她仅是挺直窈窕的腰肢,轻抬白皙的下颌,便显得在居高临下地睥睨我一样,而我被她揽在怀里的身形,有点像个小媳妇似的。
「肖斯科塔维奇的第二圆舞曲。」过了一阵尴尬的沉默后,她忽然说道。
我像是啄米的小鸡般点头道:「旋律听起来很宏伟壮丽呢,我挺喜欢的。」
艾莉克希丝闭上眼睛,螓首轻轻地随着音乐起伏:「我也很喜欢呢。虽然不是我最喜欢的圆舞曲,但是也足够了。」
这几句对话之后,我们之间又回到沉默。我连忙继续填充这令人难受的空白,问道:「今晚你玩得开心吗?」
艾莉克希丝淡淡地说道:「嗯,多谢你迁就了我和菲莉茜蒂。我知道,要是我们俩呆在家里的话,不会让你这么耗费心神,忙前忙后的。」
「这是我应该做的。虽然它还没出现,但是我们也不能放松警惕。」
「嗯。」
我和她这样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算不上十分尴尬,但也断然没有我们以往聊天时的那种轻松自在。
很快,第二圆舞曲便结束了。然而艾莉克希丝并没有放开,蔚蓝的眸子直直看着我,说道:「再来一首吧。」
虽然她的措辞是用疑问的方式说出来的,但是她的语气告诉我,再跳一支舞这件事,没得商量。既然如此,那我也无话可说。
「乐意效劳。」
接下来的这首曲子也是无比地耳熟。我询问性地看向艾莉克希丝,她会意地说道:「这是柴可夫斯基的天鹅湖圆舞曲。」
我恍然大悟道:「啊,难怪。就连我也听过这首曲子。」
艾莉克希丝微笑道:「每次我听到这首曲子,都会想起我因为妈妈的反对,没能学会的芭蕾。」
「你在后来的日子里,学了这么多不同的舞种,都没有回头去接触芭蕾?」
「没有呢……也许有一天我会的。」
虽然仅仅是短暂的几秒,但是说起自己学舞的过往时,金发美人无暇的脸上露出了那熟悉的光彩。但是随着这个话题的结束,艾莉克希丝的神色再次回到那令我捉摸不透的淡然。并不能说是冰冷或者不耐,而是一种掩盖了不满与好奇的故作平静。
「你在想什么呢?」如此不上不下地跳了一阵后,我忍不住问她道。
艾莉克希丝艳红的嘴唇稍稍翘起,道:「我在可惜,此时我们跳的不是哈恰图良写的那支有名的圆舞曲。对现在的你我来说,那才是最贴切的曲子。」
「呃,能不能帮我这个见识浅短的人解释一下,他写的是什么音乐?」
而艾莉克希丝只是笑而不语。我隐约感觉到,臂间的女孩儿并不是很想说话,因此我也只是顺从地陪她无声地在这舞池中,随着天鹅湖的旋律尽情地跳着。
虽然今晚的菲莉茜蒂和奥丽维娅都耀眼无比,但是在这种场合的艾莉克希丝身上确实有一种难以形容,难以比拟的光芒。
在注视着她明丽的容颜,与她交叉着脚步,踩着点共舞时,我甚至生出了一种虚幻感,仿佛此时发生的一切都是一场遥远的梦境。吊灯投下的灿焕光线打在艾莉克希丝的白金长发上,让她整个人都笼罩在一层绚丽而清冷的光晕之下。
看着近在咫尺的艾莉克希丝,便是在众目睽睽之下,身负危险的诱饵任务,我也忽然感觉到一份无法形容的宁静。我又何曾没有幻想过,在另一个时空里,若能与这样的一个女子在一起,该会是如何地美好呢?
哪怕那终究只能是幻想,哪怕我们之间最终只会走向两条不再交叉的路,我也很高兴,能够与臂间这个女孩儿共享这一刻。
「怎么了?你忽然好像很开心的样子。」艾莉克希丝轻声问道。
「只是突然有些感慨而已。」
「什么感慨?」艾莉克希丝目不转睛地看着我追问道。
「感概于……这个夜晚所发生的一切。也许有这种体验代表我并不是个称职的保镖,但是我出乎意料地在享受这个舞会呢。菲莉茜蒂说得对,这是我们作为康大学生,仅此一次的隆重仪式。我知道,虽然你没有菲莉茜蒂表现得那么直白,但你也对今晚很期待的。希望它并没有让你失望。」
「嗯,虽然一切没有如我期望中那样发生,但我并没有失望。」艾莉克希斯听到我的解释,原本稍稍扳起的脸色也柔和了不少。
我微微笑道:「艾莉克希丝,我知道我们之间有着些许尴尬,但……不管我们是为何来到这里,我也不得不承认,这确实是一个很美好的夜晚。我也很荣幸,在这样一个会成为很多人的美好回忆的夜晚,能够与你跳这支舞。」
如果这便是结局的话,其实,也不是不能接受。
「……我应该对你不满才对的,甚至应该把你当成一个陌生人。但是,当你对我说出这么美丽的话之后,我总是无法对你生气,甚至,我只是遗憾自己没能更早遇见你。哎呀,真不知道我是着了什么魔了。」艾莉克希丝有些气馁地撅嘴,用力地捏了捏我的肩膀。
饶是如此,她也似乎理解了我突如其来的感叹,并为之动容。艾莉克希丝清澈的眸中荡漾着温润的流波。或许是憧憬,或许是惆怅。
「对不起,我真心地对你抱歉。我知道自己的行为实在是卑鄙且无耻,你也给了我太多我并不应得的宽容。也许有一天当你不再这么大度时,我们之间的友谊也会随之消逝。但是哪怕如此,我也希望你知道,过去这几个月与你共度的时光,能够认识到真正的艾莉克希丝,接触到你的内心……是我一辈子都会铭记的幸事。」我看着这个温柔且宽和的女子,发自内心地对她说道。
怀中的美人听到我的话,眼中的哀怨如秋雨初霁般散去,取而代之的是由衷的喜悦。
她艳红的嘴角勾起一个美丽不可方物的微笑,动作加大了幅度,带上了几分华丽的戏剧性。哪怕穿着美艳的红色长裙,她轻盈的身姿也没有一丝庸俗之气,上下起伏的倩影像是林中的花仙,又似是水中的精灵,优雅而清丽,美得不真实。
随着我们的动作,这朦胧的梦幻感盖过了臂间从她身上感受到的温热,让一切都变得模糊。
天地间其他的景色都淡去了,只余臂间的佳人。
艳红的裙角,纯白的秀发,五彩的灯光,所有的感官印象都混合成一块,唯有艾莉克希丝那对海蓝色的眸子清晰依旧,映照在我的眼中,不再有分毫迷蒙,深深地望进了我的心里。
就在这支舞感觉仿佛是要永无止尽地继续时,我的手腕忽然传来一阵温热,将我从那入神的沉醉中唤醒。透过白色的袖口,我隐隐地可以看见辟邪符亮起的光芒,心中掀起波澜巨浪。
它来了!
我用力地捏了捏艾莉克希丝隐藏着符箓的肩膀,试图提醒她。
她也瞬间反应过来,处变不惊,不露痕迹地将我拥得近了点,秀气的鼻翼几乎要碰到我的脸,吐气如兰:「你记得最近的出口在哪里吗?」
「记得。」
「好,按照我的样子做,然后我们从那里离开。」
我正待问她具体要怎么做时,艾莉克希丝搭在我肩上的手蓦地下滑,揽住我的腰,绝美的脸蛋带有几分羞涩,几分期许,忽然靠近,靠近,然后毫不停留地用红唇封住我的嘴。
我双眼圆瞪,但立刻反应过来,揽住她的腰,回以一个深深的亲吻,体会着那毫无虚假的情意和几可化开玉石的温柔。
温香软玉在怀,唇边的柔软与美人芬芳的气息却无法仔细品味。我草草地做出一番热情的姿态,估计戏已做足了之后,便强迫自己分离,将自己从艾莉克希丝身上扒开,故意以比较大的声音说道:「想离开这里吗?」
艾莉克希丝双颊含春,没有言语,只是重重地点了点头,然后携着我的手,快步越过那自行分开的人群。路过伙伴们时,我隐晦地对她们示意,并且看到她们默默地退出人群。然后我们在围观的群众眼珠子几乎要瞪出眼眶的震惊眼神中,飞快地跑出了舞厅。
唇边的温热不再,唯有一丝淡淡的薰衣草香味还萦绕在齿间。
我来到走廊,搂着艾莉克希丝细致的柳腰,做出与她卿卿我我的样子,在她耳边低声问道:「你看到它了吗?我没看到有任何人穿面具……这说明它可能是以本身的面目出现的。」
艾莉克希丝悄声道:「没有……我们去前面的那条走廊吧,那里看起来没人。」
我与她快步拐入左边一条安静的走廊,离舞厅已有二十多米远。这里似乎是卡洛韦酒店的便利设施所在地,诸多如健身房,桑拿,会议厅之类的房间都在这一层。康大为了不让这上千的舞会宾客打扰到二楼的其他人,将整层楼都给包了下来,因此除了舞厅之外一个人都没有,正好方便我们行事。
来到走廊中部,我们停下脚步。我不断地检查着袖口的辟邪符,为接下来的遭遇做准备,并且无声地对艾莉克希丝指了指不远处走廊尽头通往楼梯间的门。
她咬着我的耳朵道:「等我们确认了就是它时,我再离远点……不要受伤了,凌云。」
于是我与艾莉克希丝靠在墙上,一边装作耳鬓厮磨的样子,一边小心地低语,提防着舞池那边的方向。我们如此亲密地贴在一起,若是没有穿着这身防弹衣的话,想必是能够充分地体会金发美人玲珑的身段的。
饶是如此,我们此时的姿势也足够香艳。我一手抚着她细滑的脸颊,另一手搂住她的纤腰,艾莉克希丝则双手勾在我的脖子后,浑圆的长腿紧紧地贴着我。尽管致命的危机就在转角处,我也不得不为离我只有一寸距离的那张完美脸庞所惊艳。美人英挺工整的剑眉俊秀,蔚蓝的明眸半是羞涩半是忧心,指尖触及她脸颊时,那吹弹可破的粉嫩让我手指轻轻发颤。她轻轻地咬着丰厚的红唇,遮掩不住担忧的神色让我想起一句诗:像一朵水莲花不胜凉风的娇羞。
「啪嗒,啪嗒,啪嗒。」
在这条远离喧嚣的走廊里,皮鞋踩在地上的声音格外刺耳。那不紧不慢的节奏仿佛敲打在我的心房上,让我额角冒出了细密的冷汗。
来吧,让我看看,你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愈发响亮的脚步声在来到拐角时毫无停顿地转了进来。我装作若无其事地从艾莉克希丝脸边抬起头,看着十米外出现在走廊尽头的人影。
走过来的是一个穿着西服的白人男子,二十出头的样子,身材高大,黑发碧瞳,脸色漠然。若是在宴会厅里的人群中看到这张脸的话,我压根不会注意到这个人。
然而此时,在这条富丽堂皇却森然安静的走廊里,这道平凡无奇的身影却说不出地可怖。
我故意对他大声说道:「嘿,伙计,能不能给我们一点隐私?」
他直直地看过来,却没有看我,而是看着我怀中的艾莉克希丝。男子原本毫无表情的脸庞在看到艾莉克希丝时,像是被暂停的画面忽然开始播放一样,瞬间充满了喜意。那从静止到动态,一帧衔接都没有的表情变化让我心里一阵恶寒。
而男子的脸色也绝不自然。他死死地盯着艾莉克希丝,眼中的渴求不像是平常那些觊觎她美色的眼神一样,色迷迷或惊艳,而是充斥着强烈无比的侵略性和暴虐,比起好色,更接近于嗜血。
我从这个男人身上感应到的,是一种赤裸裸的,不属于人类的森冷恶意。
眼看他一言不发地开始继续前行,我轻轻地拍了拍艾莉克希丝的肩膀道:「去吧,找我们的伙伴。我来处理他。」
艾莉克希丝在我脸上种下一个轻柔的吻,认真地说道:「一定要小心。」
然后她便退到楼梯间门口,拉开门离去了。男子脸上暴戾的喜意随着艾莉克希丝身影消失在门扉间,在同一刹那消失得干干净净,沉默不语地大步向前。
我一只手探入外套的内袋,握住驱魔符,对迅速接近的男子笑道:「她已经有舞伴了,兄弟。」
男子不管不顾,大步流星地向楼梯间奔去。在他越过我的那一秒,我将两张驱魔符抽出,闪电般拍在他的背上。
他在我有所动作的那瞬间便快得不可思议地转身抵御,但还是迟了。两张驱魔符碰到他背脊的那一瞬间便大放光华,令他发声狂嚎。
他踉踉跄跄地撞入一边的墙壁,绿色的双眼亮起凶戾的杀意。
「是你!」
男子的声音无比地沙哑,同时也出奇地低沉。不像是那种深厚的男低音,更像是山林内偶尔听得到的,不是人类发得出的隆隆声。
我再抽出两张驱魔符捏在指间,冷笑道:「是我。上次你打得挺狠的呢,这次我来讨账了。」
男子猛然扑向我,双臂拉起呼呼的风声,像是巨翅一样铺天盖地地将我笼罩。不过我既然有了将近一个月的准备时间,便绝不会像上次那般狼狈。我倏地身子一缩,跨开步子绕过男子的扑击,然后在错身的那一刹那毫不停歇地又将一张驱魔符拍在他的腰间。
男子喉间发出嘶哑的尖叫声,不住地抽搐,但还是转过身来,不再试图用大幅度的动作将我锁住,而是从身后抽出一把磨得发亮的西瓜刀,迅猛地向我捅来。
他虽然不识刀法,但带着这么一把利器挥舞起来时像是一团银光,势大力沉,虎虎生风,哪怕擦着边都够我吃一壶的,所以我只是一个劲地后退,闪避。也就是酒店的走廊足够宽阔,让我有空间躲避挪转,再加上异能的干扰让他总是差之毫厘,否则以男子迅若风雷的反应和速度,我早就被他困住捅死了。
如此对战了十数回合后,男子逐渐暴躁起来,脸色狰狞,不仅是挥刀,空出来的左手更是开始地同时抓向我,试图将我制住。然而,驱魔符的镇压效果也越来越明显,虽然他脸上青筋暴起,势若疯虎的攻击看起来很唬人,但是手臂格挡他的爪击时,却感觉得到他的力道越来越弱了。
「哐!」
偶尔躲避不及的时候,我便只能伸出手臂硬接男子的劈砍,然而刀刃加身时,并没有将我的皮肉割开,而仅仅是划破衣物,露出一对黑色的精钢臂甲。
傻了吧?我连手臂都护着,虽然无法空手入白刃,但也不怕他斩在手臂上。
饶是如此,便是隔着一层被力场加固的臂甲,我也感觉到双臂传来隐隐的麻痹痛感。西装外套和衬衣的臂部更是直接被男子锋锐的刀刃和爪子给撕成碎布,一片狼藉。
男子原本苍白的脸已成了吓人的深红色,终于趁我反应不及之间用力地抓住我荡开刀刃的右臂,空出来的右手长驱直入,一道划破空气的直刺狠狠地捅在我的心窝。
万幸的是他刺的是我被防弹衣保护住的胸膛,所以哪怕这一刀带着足以轻易将一个大汉捅个透心凉的力道,刺在我的胸膛间,也只是让我心头发堵,一口气喘不上来而已。
我则趁机将一直攥在手中的驱魔符拍在男子牢牢紧握住我手臂的右手肘,然后趁他吃痛时反客为主,翻开他的手腕扣住虎口猛地向下拉试图将西瓜刀逼落,同时勾住他的左脚,排斥力发动,想要将他摔倒在地上。
四张驱魔符同时贴在男子身上,终于将他衰弱到我的关节技也能起效的程度。我使出吃奶的力气,一个侧身翻将男子放倒在地上,同时将他的右臂狠狠地反推。男子的手臂弯曲成一个超乎正常人类的钝角,西瓜刀滑落到地上,手臂却没有断骨的感觉,而是传来一阵怪异的嘎吱声。他暴怒地四肢挥舞,灵活得仿佛关节没有物理限制似的,我却早有准备地顺势夹住他的右臂骑在他的背上,用异能将西瓜刀推开到数米外。此时他的右臂已逆弯了至少一百八十度,却还是没有被折断。
但我也不需要折断他的手臂,只要将他制止在地上便行了。我的膝盖顶住他的尾椎,左臂则将上半身的重量压在男子的脖子上,不让他有动弹的空间,任他的双腿疯狂地蹬打。
我艰辛地将口袋里最后一张驱魔符摸了出来,贴在男子的头上,引发一阵非人的狼嚎鬼叫。
「凌云!你没事吗!?」菲莉茜蒂的声音从不远处的走廊尽头传来,令我喜出望外。后援终于到了。
「快!我无法制住他太久!」
听到我的呼喊声,男子似乎也感觉到了致命的威胁,被我牢牢锁住的躯体竟然生出一股不可思议的大力,像是爆发的火山一样,违反了所有发力原则将我从他背上掀开,然后毫不停留地跳起身来准备逃跑。
我见状大急,一个打滚刚从地上爬起身来,便听到数声沉闷的机械扑通声。
「砰砰砰!」
哪怕加了消音器,手枪的射击声在这室内的酒店走廊里也称不上安静。原本已经跑到楼梯间门扉的男子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身上的数个伤口,转过头来暴怒地对来人看了一眼,然后拉开了门。
「再射!」
「砰砰砰砰!」
在菲莉茜蒂急促的声音响起之前,枪手便毫无犹豫地再射了一通。
这次,哪怕是有着超自然力量加持的男子好像也遭不住了,他跨进一步,身形摇晃了几下,然后一头栽倒在门前,任由荡回的门夹住他倒在门扉间的身子,没再动弹。
第九十九章:难忘的夜(一)
「他……死了吗?」
菲莉茜蒂站在一个穿着黑色西服的高壮男子身旁,小心地问道。在她身后则是奥丽维娅,颜君泠,和谭箐。
「好像是的,你们小心点,别碰那把刀,上面还有阴煞。艾米莉,上来跟我看一下。艾莉克希丝呢?」我对同伴们喊道。
「她给我发短信了,很快就会过来。」
颜君泠快步走到我身旁,担心地问道:「没事吧?」
我脱下了破烂的外套,苦笑道:「还好,虽然这套西装穿不了了,但是只受了点轻伤。驱魔符给我一张。」
颜君泠从口袋里拿出一张驱魔符给我。
我将驱魔符捏在手里,俯身小心翼翼地将符纸贴在刀刃上后,再把发出微弱黄光的凶器包裹在布料之下,遮掩住那明显不自然的光亮。收起西瓜刀后,我们来到门扉前,看着仍然夹在房门和墙壁之间的尸身。
我谨慎地踢了踢男子的腿,没有反应。颜君泠悄声对我道:「我来试试。」
我配合地站在她身后遮挡住视线,她则走近了点,右手稍稍伸出。几秒后,她说道:「感觉不到生命力,应该是死了。」
颜君泠的念动力除了最基本的操纵物体的能力之外,在她的持续苦修之下,逐渐开发出了更多的功能。虽然在这个位面被压制得很严重,但是在近距离的时候,她依然能够透过念力感应一个人的精神力和生命力。考虑到男子并没有显示出除了攻击附带阴煞以外其他武技或者术法上的能耐,应该可以排除他在装死的可能。
这时候就显示出颜君泠这种专精于精神力开发的能力者的优势了,哪怕她并没有解开执念,让灵魂受到洗礼,她的精神力开发本来就比我强很多,也因此一降临便能使出这种精细的技术。
我点头道:「驱魔符的光也减弱了很多,看来他身上并没有像刀具那样有着阴煞依附,只是残留着阴气而已。这个位面的法则压制之下,应该不可能让他生命迹象全无,却还能再跳起来打上三百回合的。我试着将驱魔符揭下来。」
颜君泠蹙眉道:「会不会太冒险了?」
「是有点。但是我不想警察来的时候,发现这些东西。」
我俯下身去,将男子头上那张驱魔符一把取了下来,然后退后提防。他苍白的脸上还残留着那野兽般的暴戾之色,却没有动弹。我下意识地探了谈他的鼻息,嗯,果然没呼吸了。
我将他身上剩余的几张驱魔符都剥了下来,塞回口袋里,然后与颜君泠小心地退开几步。诡异的是,虽然身中少说四五枪,但男子并没有流多少血,伤口只是流出少许的黑色血液,此时已凝固了。
没有了驱魔符的镇压,若是他要诈尸的话,现在便是绝佳的机会。我和颜君泠屏息观察了十数秒后,没有看到任何动静。
男子大约的确是死了。
我喃喃自语道:「刚好,他身上还有萦绕不散的阴气,这倒方便我了。没想到之前预防万一做的保险还真的派上用场了。」
颜君泠低声道:「你是指那张聚阴符?」
「嗯,没错。」我掏出另一张符箓,轻轻按在男子的胸上。符纸微微亮起,大概过了十秒后,便仿佛耗尽能量一样,重归正常。这张符里封锁了男子身上的阴气,运用得当的话,或许可以让我顺藤摸瓜地找到来源。
我起身对走廊另一边的伙伴们唤道:「叫警察吧,这个家伙确实死了。」
菲莉茜蒂对身旁的保镖吩咐了几句之后,他点了点头掏出手机走到一旁去报警了。
此时艾莉克希丝也从另一边绕了回来,看到我时直接冲了过来抓住我的手臂担心地问道:「你没事吧?有没有受伤?那个人呢?」
我拍了拍艾莉克希丝的手掌,温言道:「没事了,艾莉克希丝。他死了。你安全了。大家都安全了。」
众人的安全不会再被这个男人威胁了。而他到底从哪儿来的,为什么会盯上艾莉克希丝……这些都还是等待我们去解开的问题。
菲莉茜蒂也走上来,有些不可置信地说道:「就这样……死了?我们不用担心了?早知道就每个人配把枪了。」
我瞟了一眼不远处在打电话的保镖,低声道:「也没有那么简单。这个家伙身体好像被超自然力量改造了,我用了足足五张驱魔符才将他压制住。如果仅仅是子弹的话,刚才那几枪还不够打死他的,甚至连尸体也没有留下多大的创伤,完全违反常理。不过现在符箓都被我收回了。」
奥丽维娅此时也蹙眉说道:「凌云,康宁顿的警察虽然对超自然的案子没有多少经验,不过再怎么无知也不至于会检查了这个家伙的尸体之后,还觉得他是个正常人类的。而且虽然你把驱魔符取回了,但是能够抵御他的袭击,警察肯定还是会怀疑你也不是寻常人物。」
艾莉克希丝突然道:「无论凌云有什么样的能力,他都不应该牵扯到自己不愿意参与的事件里,哪怕警察这么要求他也不行。菲莉茜蒂,伊丽莎白还能帮凌云应付警察吗?」
菲莉茜蒂郑重地对我道:「一定的。凌云,蕾克希说得对,虽然你有超乎常人的能力,但是这些东西并不是你该承担的责任。如果警察想要征求你的帮助的话,我会拜托我的父母,让他们无法通过任何强制的手段来要求你。」
我微笑道:「多谢大家的关心。我确实不想跟警察牵扯太多,但是这不代表我就准备袖手旁观了。这个打算我也跟奥丽维娅说过,康宁顿这段时间出现了不止一个灵异现象,我怀疑它们并不是凭空出现的,而是有其来源。事实上,这也是我请求艾米莉和杰西卡来康宁顿支援我的原因。无论警察的查案结果如何,我们都会继续执行自己的调查,找到这些危险事物的来源。」
艾莉克希丝握住我的手紧了紧,说道:「一定要如此吗?」
「能力越大,责任越大,本叔叔是这么说的,不是么?」我引用了一句蜘蛛侠里的名言,试图缓和凝重的氛围,「而且,不会有你想象中那么惊险的啦。奥丽维娅可以作证,大部分时候都是很枯燥地在翻阅文件和媒体资料而已。」
奥丽维娅娥眉轻挑,却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点了点头。
这时,菲莉茜蒂的保镖走了回来,说道:「哈特曼小姐,驻在酒店的警察已经呼叫同僚了,他本人马上就要和保安上来了,我们是不是该通知你的父母?」
菲莉茜蒂点头道:「是的。保罗,麻烦你打个电话给我妈妈,说一下发生了什么事,让她不用担心。对了,还有问她能不能再麻烦一下伊丽莎白或者派事务所的其他律师来帮我们应付警察。」
「好的,我这就联系她。」
我对众女说道:「我和艾莉克希丝估计得留下来对付警察的问话,菲莉茜蒂应该也得留下来。其他人的话,基本没有直接的参与,尤其是奥丽维娅和杰西卡,所以应该能在警察来之前开溜。你们要不要先回家?其实,要是想继续参加舞会的话,应该也可以的。不过,等警察来了之后,舞会估计就会被迫结束了,这倒是我们的罪过呢。」
我的小小幽默并没有让任何人有所反应,让我有些纳闷,到底是我态度太轻佻了,还是大家都过于严肃了?
菲莉茜蒂对我说道:「我在这里预订了六间房间,在五楼。大家不想回家的话,可以一起在这里过夜。我知道,比起回家一个人睡 ,今晚我是宁愿跟你们一起过的。」
我靠,菲莉茜蒂这也太财大气粗了。有这样一个队友真的就一个字:爽!
一直没有说话的谭箐忽然插嘴调笑道:「哦?菲莉茜蒂,你要是害怕的话,直接告诉我就行了嘛,我很乐意陪你的。」
菲莉茜蒂啼笑皆非地说道:「没有那么夸张啦,杰西卡。只是,遭遇了这么件可怕的事,还是想要身边都是同样理解发生了什么的朋友。」
「那倒是。好吧,你要是不准备回家的话,我也留下来。」谭箐如此决定了。
「你们呢?」
我想了想,道:「我倒无所谓。但现在已经挺晚的。反正我租的车明天才用还,菲莉茜蒂的房间也已经订好了,那就留下来住一晚吧。不过我得找点其他的衣服,这套西服袖子都没了,我也不怎么想穿着这套衣服睡觉。」
「这个不是问题,订房的时候我考虑到大家都穿着正装,便顺便要求酒店为我们所有人都准备了便服。待会儿我们上楼后,房间里面直接有换洗的衣服。」
既然菲莉茜蒂都准备到这一步了,大家也便都准备留下来在酒店住一晚。我将臂甲脱下交给颜君泠,并将她、谭箐、和奥丽维娅三人打发到五楼去先休息。我、艾莉克希丝、和菲莉茜蒂则留在二楼等待警察到来。
打通了电话的保罗说了一阵后,便将手机交给菲莉茜蒂。菲莉茜蒂用一种娴熟冷静的口吻让母亲平复一下心情,对她复述了一遍今晚的遭遇。
「明早我会给你再打电话,然后回家见你们的,放心啦。别过来了,你又不是刑辩律师,让伊丽莎白或者她部门的人帮我们对付一下警察的问话就行了。OK,谢谢,爱你哦,bye。」
我疑惑地问道:「你父母竟然能忍耐着不立刻飞奔过来?」
菲莉茜蒂抿了抿嘴道:「在这种情况下,我觉得我更想早上再见他们。再说了,除了看到你跟那个家伙搏斗的最后几下,我又没接触到什么危险的东西。」
她的话里有着言不由衷的意思,但我也没想去窥探。保罗被菲莉茜蒂派去应付警察和总算赶过来了的酒店保安。
我则对两人说道:「这把西瓜刀上的阴煞目前被驱魔符镇压了,随着时间流逝会慢慢地被清除掉。但是警察来了之后估计会直接将这件证物收起,所以在他们来之前我得把阴煞彻底拔除。你们能不能给我两张驱魔符?」
这把西瓜刀附加了某种不自然的力量。正常的这种家常刀具,哪怕是按照军事质量去制作,在与我的臂甲猛烈对抗了那么多次之后,就算不直接断裂,也会被碰撞凿出许多裂痕和缺口。然而西瓜刀只在刀刃上有几个极为细小的缺口,看起来稍微磨一磨便能完好如初。
两女各自抽出一张驱魔符给我。我带着被外套包裹的西瓜刀走远了几步,放在地下后,一手挥着符箓,一手结印,脸色肃穆地念道:「上清三景,总炁上元。八景冥合,炁入玄元。中有二将,辅佐重玄。黑风霹雳,黑雾昏腾。为祸下鬼,驱出患身。急急如律令!」
然后我将两张驱魔符贴上刀刃。三张符箓同时发出强烈的黄色光芒,但转瞬便熄灭了。我小心翼翼地将三张符箓撕下,对两女说道:「应该没事了。这三张符箓的力量被耗尽了,待会儿我找个地方烧掉。」
艾莉克希丝满脸讶异地问道:「你的符箓是如何起效的?真的太神奇了。」
回想起那晦涩难懂的道经理论,我打了个哈哈道:「以后你有兴趣的话我可以给你讲讲。相信我,真正学起来的时候,一点意思都没有的。说起来,你们没有嘲笑我神神叨叨的样子,倒是挺难得的。艾米莉和杰西卡每次看到我作法都会笑得直不起腰来。」
菲莉茜蒂促狭地说道:「既然你提起来了,我也不得不承认,看起来确实有点搞笑。是不是啊,蕾克希?」
艾莉克希丝也对我微笑道:「施法的过程是有那么一点点滑稽。不过,效果却是很帅气的。」
「……就不该提这么一嘴。」
警察在数分钟后赶了过来。上次与我做了笔录的布拉德利警官也在。他认出了我们三人,因此相当客气。当然,在RMB派来的刑辩律师赶过来之后,便更客气了。
「多谢大家的配合。我们这就将尸体送到医院让验尸官检查,同时我们会调查他的身份。等验尸官的报告出来,发现更多信息后,我们也许会需要诸位来警察局配合调查。杨先生,如果你需要医疗救助的话,我们可以送你去医院检查。如果不需要的话,大家可以回家休息了。」
从布拉德利警官那里得知,警察已经将这一层楼封锁了。虽然秋季舞会本来就已经接近结尾了,终究是没能圆满收尾,而是被警察礼貌地要求回到一楼。
应付完了警察的询问后,菲莉茜蒂抱了抱那个RMB的律师:「多谢你大半夜地赶来,阿希莉。」
阿希莉是个三十岁出头样子的年轻律师,衣物相当休闲,淡咖色的长发扎成一个团子。虽然不算特别漂亮,但是笑容极是温暖。
「不用跟我客气。当梅丽莎告诉我这是跟你和你朋友被袭击的那个案子有关之后,我说什么也得赶过来帮忙。看起来,袭击者似乎被击毙了?你们没事吧?」
菲莉茜蒂点头道:「嗯,现在我们应该不用再担心了,感谢上帝。」
我与艾莉克希丝都向她自我介绍了一番。寒暄了几句后,阿希莉打了个哈欠,抱歉道:「不好意思菲莉茜蒂,我有点倦了,有事的话打电话给我,我先回家了。很高兴认识你们。」
阿希莉离开后,我也伸了个懒腰,道:「不得不说,比起对付警察的问题,还是跟超自然的怪人搏斗更有意思。我得回房洗澡,换套衣服了。我们等下还要一起聚聚么?」
艾莉克希丝和菲莉茜蒂同时答道:「是的!」
「那好吧,给我发个短信就行了。」
走进504号房间,整齐洁净的双人床上铺着一套崭新的朴素黑白居家服,甚至连内裤都准备好了。菲莉茜蒂给我们订的是相当豪华的单人间,巨大的平板电视,迷你冰箱,还有展示着河畔夜景的宽阔窗户,应有尽有。
当然,我怀疑这酒店就没有不豪华的房间。
我将两条衣袖完全破碎,胸口开了个大口子的衬衣脱下,又将防弹衣和之下的垫料褪下,仔细地检查了一下胸口。嗯,那一刺只留下了淡淡的一斑红印,并没有受到实质性的伤害。双臂则有些瘀青,但也没有大碍。
不得不说,还好那个男子并不懂刀法和拳法,否则以他足有大燕二流高手级别的身体素质,要是能真正地将他的力量利用起来,哪怕穿着防弹衣和臂甲,杀我最多只用八、九回合。
我舒服地冲了个凉,任由热水将这一天的疲惫洗去。换好衣服后,发现艾莉克希丝发了短信给我:「来菲莉茜蒂的房间吧,502。」
同时也看到了史蒂芬发来的数条短信。
「牛啊兄弟!菲莉茜蒂和奥丽维娅看起来都对你有点意思哦!」
「卧槽!艾莉克希丝竟然真的被你拿下了!?」
「我以兄弟的名义命令你如实道来,到底是如何追到我们学校的第一女神的?别以为你能含糊应付!!」
「嘿!我们看到警察把二楼封锁了,你们去哪了?没事吧??」
「是不是你说的那个事故发生了?没事的话跟我说一声!!」
我发了几条信息给史蒂芬让他放心之后,他表示明天一定要见我一面好好了解详情。来到隔壁之后,我发现奥丽维娅,谭箐,颜君泠三人已经来了,也都换上了跟我样式相似的居家服。她们似乎从自己的房间拖来了几张椅子,足够让大家都坐下。
奥丽维娅看到我,笑道:「哎哟,今晚的大英雄终于来了。来,干一杯。」
我看了看她手中的啤酒,摆了摆手道:「不了,谢谢。我不喝酒。」
谭箐喝了口玻璃杯中的酒,对奥丽维娅笑道:「我说了吧?这个家伙无趣得很呢。」
「哪有……我只是不喜欢那个味道而已。你们不累么?现在都快十二点了,才开始喝。」
颜君泠笑道:「我们已经喝了快半个小时了,凌云。菲莉茜蒂在进厕所洗澡之前,都灌了小半瓶啤酒呢。今晚可有太好的理由庆祝一番了。」
我在奥丽维娅身边坐下。黑发美人似乎也刚沐浴完,雪肌泛出浅浅的红晕,身上有一股淡淡的肥皂香。这是我第一次见到她不着妆容的样子,没有了那浓艳的口红和魅惑的眼线,奥丽维娅看起来简直不像同一个人。
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我看着她精致的侧脸,不由得想起这句诗。也许此时的奥丽维娅容貌没有化了妆时那种冲击力十足的妖冶,但清澈的双眸依然幽深,气质冷冽,高挺的琼鼻与淡粉色的薄唇少女感十足。此时她黛眉轻展,脸上有一种我极少在她身上见到过清纯和娇柔。她翘起腿,把玩着肩前秀丽的黑发,不时地喝着手中的啤酒,十分惬意。
奥丽维娅轻轻捏了捏我的手臂,问道:「不痛吧?你的袖子都被他剁成碎布了。」
「嗯,没有受伤。还好我准备够足,不然的话只穿防弹衣,没穿臂甲,估计也已经被捅死了。」
奥丽维娅蹙眉道:「虽然亲眼看见你跟他打斗,但是还是有点不真实的感觉。鬼故事里的怪人竟然是真的……这也许比我想象中要令我不安。我也算是明白你一直描述的那种『恶意』是什么意思了。仅仅是存在着,远远地抛来一道视线,竟然就能让我背脊发凉……真是可怕的存在呢。」
谭箐叹道:「是的。但我们相信他并不是凭空出现的存在,必然有其来源。不过,今晚我们已经花了足够多的心思在这个家伙身上了,大家难得聚在一起,又是秋季舞会的夜晚,还是一起好好放松一下吧。」
这时,菲莉茜蒂也从厕所里走了出来,赞同道:「杰西卡说得对,今晚咱们别想那么多,享受彼此的陪伴就是了。」
菲莉茜蒂用毛巾擦着自己鲜艳的红发,身上还带着几分热腾腾的湿气 ,坐在谭箐身边毫不客气地灌了几口啤酒。明明颜君泠的他我才是房间里最年轻的人,但在她从容自若的神态和举止下,却显得超乎年龄地成熟。相对之下,容貌甜美可爱,粉嫩的脸蛋上浮起片片酡红的菲莉茜蒂看起来才像是最年幼的人。
数分钟后,扎着俏丽的马尾辫,穿着与我们同款便服的艾莉克希丝也到了。
人到齐了之后,大伙儿首先是一起干杯,庆祝今晚的行动大成功。
「Whoo hoo!」
「多谢你们!凌云,奥丽维娅,艾米莉,杰西卡……我们欠你很大很大的一笔债,也许甚至是我们的性命。」艾莉克希丝和菲莉茜蒂作为主要目标和波及对象,更是情绪激动,俩人同时都围了上来,扎扎实实地给了我一个拥抱,然后轮流地与我们几个人郑重地拥抱,道谢。
我和另外几个伙伴只是笑着挥手,让两人不用如此庄重。谭箐说道:「大家都是朋友,我不会说这是该做的,但是至少,这是我们有能力做到的。再说了,我们不出力的话,凌云可是不会放过我们的。」
我瞪了她一眼,转而对艾莉克希丝道:「可以理解你们的心情,但是如杰西卡所说,你们是朋友,而对我来说,这就是应该做到的。不过这些事情可以以后再谈,现在大家什么都不用担心了,还是尽情地享受这个夜晚吧。」
艾莉克希丝直直地看着我,感激地笑了。谭箐迫不及待地宣布道:「好了!希望大家没有准备早睡,因为派对现在才开始呢!菲莉茜蒂,我们该玩个什么样的游戏?」
菲莉茜蒂托腮想了想,看了一眼周围的人,笑道:「经典的是不会有错的。我们来玩Never Have I Ever吧。」
第一百章:难忘的夜(二)
Never Have I Ever,「我从未做过」或者「十指游戏」,是个西联年轻人中颇有人气也流传极广的派对游戏。
游戏的规则非常简单:每个人轮流说一件自己从未做过的事。在座的,做过那件事的人则需要饮酒,通常也必须将做过的事作为故事讲述一番,供众人嘲笑。目标除了搞笑的往事之外,还兼有套出各种各样羞耻或者私密的经历来与大家分享。
菲莉茜蒂促狭地说道:「除了凌云之外,大家都在喝酒。那么凌云,如果你不想喝酒的话,也可以,但是作为代替,你要是中招了,必须脱一件衣服,如何?」
奥丽维娅拍了拍手掌,大声赞同道:「好主意!」
我看着这群神色各异,却都在看玩笑的女子,弱弱地问道:「我能不能不玩?」
「不行!」
众人的回答那叫一个整齐……
「好吧好吧,我喝我喝。喂,你们那是什么表情啊?那是失望吗?别在这种事上失望啊!」
于是众人就位,从菲莉茜蒂开始。她想了数秒后,说道:「那就从一个比较简单的问题开始吧。我从未……跟男人上过床。」
艾莉克希丝、颜君泠、奥丽维娅三人默默地喝了口酒。这三人……说实话,每一个我都难以琢磨。譬如艾莉克希丝和奥丽维娅,在社会氛围开放的西联,二十岁还是处子之身,那是会被认为有点反常的。尤其以她们的姿色,想要什么样的男人那不都是招之即来。颜君泠也有二十七八岁了,这个年龄交过男朋友也不稀奇。
但是反之亦然,你要是跟我说这三人都是处女的话,不知道为什么,我也并不会特别惊讶。也许是因为像她们这样性格鲜明,内心强大的人,无论选择什么样的私生活准则,都不会令人觉得怪异吧。
「嘛……我又不是没交过男朋友,这种东西很自然地就会发生的。」艾莉克希丝大方地承认道。
颜君泠也点头道:「我也是一样。交过男朋友,大家都不是什么拘谨地守着旧社会礼仪的人。该做的都会做。」
颜君泠倒是让我有一丝好奇,不知她是指他我的过往,还是主位面自己的过往。
奥丽维娅则有些不爽地说道:「我那前男友满脑子都是那玩意,做了一次之后就记挂上了。不该跟他睡的,便宜他了。」
接下来轮到艾莉克希丝。她狡黠地笑道:「我从未……拒绝过一个女孩子的追求。」
嗯?嗯!艾莉克希丝对我抛来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让我意识到这并不只是个巧合的问题而已。看来好人卡的滋味并不好受啊,她现在还耿耿于怀!
我、菲莉茜蒂、和谭箐各自喝了一口酒。靠,这味道真的难以恭维。
「我虽然名义上是个双性恋,但基本上只跟女孩子交往过,所以也因此拒绝过不少没有感觉的女孩。」菲莉茜蒂耸肩道。
奥丽维娅问道:「什么样的程度算拒绝?被搭讪然后拒绝的话算吗?」
「不算,对方必须要对你明确地表示出兴趣才行。」艾莉克希丝虽然看着奥丽维娅,我却总感觉她的视线在我身上飘来飘去。
「哦,那倒没有。」
谭箐道:「我上学的时候是有女同学对我表白过啦……不过那时候我对女孩子没兴趣。现在可能不同了。」
哦?谭箐现在男女通吃了?这我倒是不知道。嘿嘿嘿,有点意思。
接下来众人的视线转到我身上。 我干咳一声,有些不自在地说道:「前段时间有个朋友对我表示喜欢,但是我因为各种原因不得不拒绝她。」
虽然我刻意形容得非常模糊,但是众人都表情暧昧地点了点头。妈的,这批人里每一个都知道我跟艾莉克希斯的那点破事。
奥丽维娅继续着游戏:「我从未……亲吻过不该亲吻的人。在嘴上。」
奥丽维娅笑吟吟地看着周围的伙伴们,但是视线落到我身上时,则是化作毫无掩饰的坏笑。娘的,我这是被精准打击了。哪怕仅仅是今晚,我和艾莉克希丝在舞厅里为了方便脱身的那次亲吻便算得上了。何况,吻了薛槿乔的那次估计也算得上。不对,这两次我都是被吻的啊!
我,艾莉克希丝,菲莉茜蒂,谭箐,都乖乖地喝了口酒。
艾莉克希丝脸色有些羞红地说道:「今晚早些时候,我也许不应该那样做的。但是情急之下,不知道为什么,我的第一反应便是用那样的方式借口溜走。」
众人再次看向我,一起露出理解的神色。
我长长地叹道:「我跟艾莉克希丝一样……」
一片啧声和诸多如「便宜这家伙了」的表情浮现在伙伴们的脸上,让我满脸黑线。
菲莉茜蒂有些无奈地说道:「去年我在一个Kappa B的派对上玩真心话大冒险的时候跟一个姐妹亲嘴了。她的男朋友就在那里,看到这一幕大发脾气,搞得我们不得不把他清了出去,闹出好大的笑话。从那之后我就吸取教训了,坚决不做那些会跟姐妹们搞出尴尬的大冒险。」
艾莉克希丝好奇地问道:「原来那次是因为这样那个人才闹得那么厉害啊?我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呢,你一直都不肯告诉我原因。」
「这种糗事就没必要传播出去了……」菲莉茜蒂缩了缩肩膀道。
「杰西卡,你呢?」
谭箐尴尬地说道:「也是我上学的时候,另一个跟我玩得比较好的女同学说她对亲吻有点好奇,想要跟我练习一下。结果亲了几次之后,她突然又跑来对我表白,最后朋友都没做成。」
我险些被呛到,难以置信地问道:「这,这尼玛不是色情游戏里面的套路吗?这都行?」
奥丽维娅一本正经地说道:「别小看这种套路了,有时候你会很惊讶,有多少人会愿意以练习之名做一些完全过界的行为的。」
「好吧……」
接下来轮到我了。我仔细地想了想,决定还是来个搞笑的问题:「我从未在看恐怖电影的时候尖叫过。」
这下大丰收了。艾莉克希丝,菲莉茜蒂,谭箐,甚至颜君泠和奥丽维娅,都恨恨地喝了口酒,令我不住地擦掌奸笑。
「我其实特别爱看恐怖片,但是被吓到的时候,还是会叫的。」奥丽维娅摊手道。
艾莉克希丝点头道:「我也是。《万圣节》是我最喜欢的电影系列之一,但是每次都会吓得躲在枕头后看。」
「别说了,我对恐怖片一点都不感兴趣,但是蕾克希老是喜欢拉着我看。」菲莉茜蒂气鼓鼓地说道。
颜君泠深有同感地说道:「我也是,每次都是被朋友硬拉着看的。看不到一半我就精神空白了,实在受不了。」
谭箐痛心疾首地说道:「这正是恐怖片的精华之处啊!不吓得我尖叫出声或者瑟瑟发抖,我根本就白费了时间好不好!」
奥丽维娅被恐怖片吓得瑟瑟发抖的样子,我说实话,挺想见的。而颜君泠竟然会被恐怖片吓着也挺让我惊讶的。从认识她到现在,我还没有见过她在现实中惧怕的样子。也许面对虚构作品里营造出来的恐怖时,人的反应是不一样的吧?
轮到颜君泠时,她说道:「我从未……对一个比我年长的人产生过好感。」
我皱眉计算了一下。靠,梁清漓好像比我大一岁多一点来着。没办法,只好忠实地跟谭箐,艾莉克希丝,和奥丽维娅一起喝了一口酒。
目前除了菲莉茜蒂和我自己的两轮,每次我都中招了,这罐味道极其糟糕的啤酒我都喝了一半了。再来几局的话,我可能要被直接灌倒。
「我高中时喜欢过一个比我大十岁的邻居。那时他都已经结婚了。」谭箐满不在意地说道。
艾莉克希丝和奥丽维娅也各自喝了一口酒,脸上红彤彤地,煞是可爱,却又各有不同。艾莉克希丝是白里透红,整张脸都被淡淡红晕染色的艳丽。奥丽维娅则是脸颊上浮现两团腮红般的酡红,为她苍白的脸色添了几分生气和勾人的媚意。
艾莉克希丝歪头道:「我在高中时喜欢过一个学长,但是他已经有女朋友了。嗯,现在他们好像还在一起呢,真的很难得。」
奥丽维娅翘着腿随意地说道:「我高中的时候喜欢过一个老师。他讲课很风趣,人也挺帅的,那时候很多女学生都对他有好感,我也不例外。现在想想,他能在快十年后还没闹出什么跟自己学生打炮的丑闻,同样挺难得的。」
我有些忸怩地说道:「我的对象比我大一岁多一点。」
奥丽维娅兴致盎然地问道:「哦?她是个什么样的人?」艾莉克希丝,菲莉茜蒂,甚至我的两个队友听到这个问题,都好奇地盯着我。
我打了个哈哈道:「是个华国人,你们不会认识的……下个问题!」
接下来我们玩了好几轮Never Have I Ever,分享了诸多或搞笑或羞耻的故事之后,我准备提前撤了。主要是因为被奥丽维娅和艾莉克希丝轮番精准打击的缘故,保底每一轮都会喝至少两次。加上偶尔被其他人的宣言波及到的次数,游戏结束时已经灌下三罐啤酒了。
考虑到无论是我还是杨凌云上一次喝酒都在至少两三年前,这三罐啤酒下肚之后,把我整得有点脸颊滚烫,头脑发昏了。
我打了个哈欠道:「哈……好了,我差不多得睡觉了。晚安,诸位。」
「晚安!」剩余的女孩们则丝毫没有想要罢手的意思,与我道别后兴致勃勃地继续在玩。
我回到房间,洗漱了一番后疲惫地倒在床上,并没有过多地去回顾,咀嚼今天发生的一切,而是几乎毫无阻碍地进入了梦乡。
不知道过了多久后,我忽然感觉到有人在轻轻地推我,但并没有杀气,是以凑到身前来我都没有惊醒。
「嗯?」我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试图在一片黑暗中看清来人,「是谁?」
一把轻柔的嗓音响起:「是我。」
嗯,艾莉克希丝?我脑中一片模糊,摸索着想要将一旁的台灯打开,却左手触碰到一片温热腻滑的柔软。
奥丽维娅戏谑的声音响起:「哎哟,这不是很猴急嘛?」
等等,奥丽维娅?
这时,床边的台灯被打开,我挣扎着坐起身终于看清房间里的状况,也因此险些流出鼻血来。
奥丽维娅侧坐在我的左手侧,平时幽冷的双眸此时眼波流转,妩媚动人,只穿着一套性感的黑色内衣。镂空的蕾丝胸罩勉强能够托住黑发美人丰硕的乳瓜,那几乎要溢出薄薄布料的腻白雪团随着她的呼吸微微地上下颤动,引发一阵乳浪波涛。丽人雪白的皮肤当真是冰肌玉理,滑腻似酥,在台灯柔和的映照下,几近透明,白皙得不可思议。奥丽维娅小小的黑色蕾丝内裤从我这个角度只看得到一线深色的布料,那圆如满月的丰美臀瓣几乎完全地露在外面,慵懒的坐姿则将她穿戴着诱人的渔网丝袜和吊带袜的浑圆长腿完美地显露出来。
而艾莉克希丝则跪坐在我身前,一身白色的超短蕾丝睡裙,与她奶白的肌肤和白金的长发相映成辉,耀眼得令我几乎无法直视。她的肌肤不像奥丽维娅那般彻底的雪白,却更为紧致,有着一层健康的莹莹玉光。金发美人胸前那对饱满的玉兔虽然不如奥丽维娅那么雄伟丰美,但微微前倾时,深V的领口也令凝脂般的细腻乳肉几乎要从胸前那单薄的罩杯中溢出来。那仅仅盖过大腿根的裙摆露出丰腴结实的修长美腿,平坦的小腹下,堪堪可以看见一条白色系带内裤掩盖着神秘的花园。
「你……你们在干什么?」
艾莉克希丝手脚并用地向前爬了几步,跨坐在我的小腹上,美丽的清蓝眸子里柔情似水:「你知道我对你的想法的,这一直没有变过。哪怕你有女朋友,我也不在乎,我只想跟你在一起。」
我支支吾吾地说道:「是的,但是,我们不应该……我不能这样……」
这时我左臂被一片香软的温柔包裹住,奥丽维娅挤着我身侧,纤长的手指摩挲着在我的胸膛画圈圈。她媚意十足地开始亲吻我的颈脖和脸颊,温热的双唇来到我耳边,细声呢喃:「她现在不在这里。我甚至不知道她是不是真的存在。我只知道,现在你有一个选择。你可以选择拒绝我们,然后自己一个人睡觉。或者,你可以听从自己的心,跟我和艾莉克希丝度过一个不可思议的夜晚。」
奥丽维娅轻轻地扳过我的头,让我直视她描了魅惑的深色眼线,含情脉脉的幽邃双瞳。她暖暖的吐息扑打在我的脸上,柔声说:「凌云,艾莉克希丝喜欢你。我喜欢你。若是你真的对我们一点情意都没有的话,我可以立刻起身离去。但若是你心中哪怕只有一点点的意愿,可以接受我们的爱,能不能诚实地告诉我,我们之间有没有可能?」
我对上奥丽维娅情意绵绵的视线,又看了看嘴角含笑的艾莉克希丝,挣扎了片刻后,无力地说道:「是的……你们太美好了,只要我稍稍放松自己的防线,就会不可抑制地对你们产生好感。我试图将艾莉克希丝推开,也试图与你保持着距离,但是可能已经迟了。如果有可能和你们在一起的话,我,我无法拒绝……」
奥丽维娅娇美的面容洋溢着骄傲的喜悦,双手捧住我的脸说道:「没关系的,凌云。你真诚地面对了自己的心,这永远不会是错的。」
然后,她深深地吻了下去。而我并没有抗拒,而是顺从地让她灵巧的香舌探入口中,回应着她热情亲密的亲吻。
同时,我可以感觉到艾莉克希丝将被子和我的长裤扒掉,温暖的手掌隔着内裤轻柔地开始揉弄我的分身。如此玩弄了一阵后,艾莉克希丝将我的内裤也褪掉,放出那已高高耸立的炙热阳根,细滑的双手开始不住套弄,用龙首分泌出的黏液为润滑剂,细心地上下把玩。
我忘情地品尝着奥丽维娅檀口中的玉津,与她软糯的灵舌纠缠着,深深地嗅着她发间清香的芬芳,双手也没有闲着,从她细致的蛮腰一直向上,最后让手陷入那两团不可思议的丰盈细腻之地。
奥丽维娅稍稍分离,朱唇拉出一条长长的银线,美眸半眯,媚眼如丝地看着我,挑逗性地将胸罩解开。然后,那对形状完美,圆润沉甸的木瓜便弹了出来,违反地心引力地在台灯微弱的光亮下傲挺,轻轻地颤抖。我双手轻轻地托着这对丰美的乳瓜,一只手完全不够覆盖住,入手之处有如羊脂玉般细腻且不可思议地绵软柔滑,稍稍用力地揉捏时,香滑的乳肉像是果冻一样随着我的把玩从指间溢出来,令我爱不释手。
而在雄伟柔白的乳峰顶端上,则是色泽极淡的清纯浅粉色乳晕和激立的可爱蓓蕾。奥丽维娅的乳晕比硬币大一圈,因为动情和我的揉弄而稍稍充血胀起,看起来香艳诱人。我用手细细地揉捻了一阵之后,果断地低下头去开始细细地舔舐,用嘴去体会奥丽维娅胸前那对柔嫩香软的傲人雪乳。而她双手抱住我的头,发出甜美的呻吟声,任君采颉。
我在奥丽维娅双峰里手嘴并用,舔弄吸食得不亦乐乎时,忽然感觉到下身一阵电流般的快感,让我抬起头来看向艾莉克希丝。她带着一丝微笑深深地看了我一眼,然后就此维持着对视,撩了撩发丝,低下头去,丰厚的朱唇轻启,伸出丁舌轻轻地在我剥露出来的龙首上舔了一圈。
我腰身被那温热的触感激得不由自主地向上耸了耸,艾莉克希丝左手轻轻握着茎身,一路向下地将口中的玉津厚厚地涂在阳根上,然后张开檀口,将半根阳具毫无犹豫地吞入口中,发出淫靡的嘬水声。我的下身进入了一个湿热紧致之处,被艾莉克希丝灵巧的香舌不断挑逗,舒服得忍不住轻轻哼出声来。
金发美人做着这些动作时,一直没有断过与我的对视,海蓝的双眸荡漾着无边无际的春情,比起上次对我表示喜欢时,更是多出一种说不出的撩人风韵,妖艳而恣情。如此居高临下地看着艾莉克希丝,"那个"艾莉克希丝,那个女神一样的校园明星,高高撅着圆润饱满的丝臀,伏在我的胯间尽己所能地服侍我的阳具,眼神温顺乖巧地讨好着我,那种心理上的满足感更比感官的刺激更强烈,在艾莉克希丝吮吸了一分多钟后我就感到一阵腰酸的射精欲了。
与此同时,奥丽维娅也没有闲着,她帮我脱下了上衣,除了偶尔微笑地观看我舒服得眉头直皱的脸庞,便是在仔细地亲吻着我的胸膛,舔舐我的乳头,或者捧着我的脸深情地与我热吻。
「艾莉克希丝,停停,我快要到了。」我伸手摸着艾莉克希丝的头,哼声道。
艾莉克希丝「啵」地一声恋恋不舍地将我的阳根吐出,艳红的嘴唇上涂了一层油亮的涂层,笑道:「那么,能不能进来了?」
我看了看奥丽维娅。她娇笑道:「人家等了这么久了,就让她先来吧。不过,待会儿你也要喂饱我哦。」
我看着奥丽维娅妖精般的调皮神色,忍不住抱住她的头狠狠地又吻了下去。她娇吟了一声,然后像是融化了一样,瘫在我的怀里柔顺地迎合着我。
艾莉克希丝将裙摆撩起,将两边的系带拉开,那条细小的蕾丝内裤便掉落下来,露出娇艳白嫩的神秘花园。一撮稀疏的白金色芳草下,两瓣莹白粉嫩的丰厚蛤唇被她轻轻拨开,然后靠在我怒立的阳根上,挑逗性地上下摩擦。我感觉得到那润湿粘稠的爱液从丽人的蜜穴中汩汩流出,打湿了本就被她的唾液充分润滑的阳茎。
「艾莉克希丝……」我别开头来,忍不住对细致地来回摩擦着彼此私处的艾莉克希丝低声唤道。
艾莉克希丝对我露出一个迷人的笑容,然后轻轻地扶住紫红色的龙首,按在没有一丝瑕疵的粉白花瓣中间,将其整颗吞入,令我和她同时放出一声舒爽的呻吟。艾莉克希丝的花径已完全地准备好了我的进入,紧致而湿热,层层次次的膣肉像是有生命一样从四面八方包围、挤压着我的分身。然而她的径道也极深,在她的私处与我的腰胯亲密无缝地合在一起时,我仅是堪堪探到美人崎岖的花道底部,并未能刺入那最深处的花蕊。
艾莉克希丝久经锻炼的紧致腰肢一旦适应了那畅美的快感之后,便开始动作起来。她像是娴熟的驾手一样,富有韵律地上下起伏,落到底时让我们结合之处深深地嵌合,然后再升起来,每次的降落都像是从云霄上的直落,那迂回曲折的腔道和湿滑软糯的媚肉包裹着我的分身,舒爽得令我全身发麻。
金发美人骑得兴起,弯下腰来,揽住我的脖子,狂野地与我热吻。比起今晚之前在舞会上的那做戏式的亲热,这次的亲吻才称得上是爱人之间的亲密接触。我与艾莉克希丝深深地缠绕着彼此的舌头,饥渴地索取着彼此的唾液。我毫无间隙地贴着她滚烫的娇躯,紧紧地抱住她丰硕饱满的圆臀,感受着丽人的胴体每一寸的柔软,而她身上浓郁的薰衣草香让我心醉魂迷。
一旁的奥丽维娅开始还只是含笑地看着我们颠鸾倒凤,但是很快她便满脸晕红地将纤长的玉指探到私处,将内裤拨开,自顾自地开始舒缓她的情欲。
我将艾莉克希丝丰盈的美乳从睡裙中解放出来,细细地揉捻着那对份量和柔软不如奥丽维娅,但柔韧坚挺却更甚的莹白玉兔儿。艾莉克希丝在我玩弄她乳峰尖端粉红色的花蒂时,掩着嘴发出细微的咽呜声,不住地颤抖。我一手覆盖住她饱满结实的蜜臀,大力揉捏,一手把玩着她胸前完美半圆形的柔滑乳球,埋首在她的玉峰间贪婪地舔舐着她白腻的肌理,腰身不住地冲刺。
「啊!我要去了,凌云!射进来,让我成为你的女人。」艾莉克希丝香汗淋漓地抱住我的头,双脚弓起,发出甜美的尖叫声。
我双手狠狠地捏住她的两瓣浑圆的臀球,亲吻着她修长的颈项说道:「我来了,艾莉克希丝。」
「我们一起去吧!」
我竭尽全力地将下身一耸,龙首探入美人花径的最深处,然后迎着涌出的阴精喷射出积蓄已久的阳元,势不可挡,一股又一股地灌汲在她的花心。
艾莉克希丝瘫在我身上,死死地抱住我,不住地颤抖。我温柔地摩挲着她光滑的背脊,让她从高潮的云霄缓缓降下来。
艾莉克希丝翻过身来,疲惫地躺在床的另一边,细声说道:「他是你的了,奥丽维娅。」
奥丽维娅不紧不慢地褪下那条小小的黑色丁字裤,但是留了性感的渔网丝袜,挑逗地看着我说道:「你还有精力让我做你的人吗?凌云?」
我一把将她扑倒,按住她皓白的手腕,在她耳边低声道:「你说呢?」
她的嬉笑声忽然变成惊呼声,却是我的手指探下汩汩地泌出爱液的神秘花园,并且稍微一摸索,在那紧闭的两瓣粉唇上,找到了那嫣红的小巧豆儿。我将奥丽维娅压在身下,胸膛靠在她丰硕滑腻的乳瓜上,触感蚀骨销魂,而她也不甘示弱,两条修长的玉腿缠绕在我的腿间,上下摩挲着,传来一阵阵触电般的美感。
我对着奥丽维娅的阴蒂一阵攻击,上下摩擦,挑弄,很快便让黑发美人气喘呼呼地投降了:「不行了,凌云,我快要去了,我要用你的鸡巴高潮,快进来吧。」
我顺从地吻了吻她的脸颊,跪立起身,将她丰腴的雪白大腿分开。入目之处是她白皙雪腻的平坦小腹,和没有丝毫毛发,茫茫雪白中带着一抹淡淡粉色的丰美玉蛤。奥丽维娅竟然是个白虎?我屏住呼吸,将龙头轻轻地在那肌理细腻,园口润湿的蜜缝刮了刮,让我和她都情不自禁地哼了哼。
「快进来嘛~」奥丽维娅鼻音浓厚地撒娇道,那甜美的音调让我酥软了半边身子。
「好,我进去了。」
我不再犹豫,撑开那白洁光净的玉户,缓缓地将阳根推入奥丽维娅狭窄滑嫩的花道。比起艾莉克希丝的崎岖,奥丽维娅的蜜穴更为湿热,没有那么曲折深邃但是膣肉更像是圈圈紧箍一样,每推进一寸都像是耕地似的,若不是已经射过一次,可能我会在整根没入的那一刻便又缴械了。
奥丽维娅娥眉轻蹙,双眸没有半点往常的清冷,而是奔涌着浓烈的欲情与妖冶的光彩。她咬着粉唇,将圆润的雪臀往上提了提,让我一探到底,龙首碰到了一处蜜汁横溢的隐秘之地。
「啊!」黑发美人昂首长吟,甜腻勾人的腔调有如火上浇油。我确认她花径彻底放松下来容纳了我的分身之后,有些按捺不住地勾住她的两条大腿,直接开始大力地抽插起来。
我双手抚摸着奥丽维娅腻滑细致的丝袜长腿,腰间深入深出地在她光洁粉嫩的白虎穴中不住抽插翻搅,那软腻润湿有如膏脂的膣肉套得我欲仙欲死,只觉得下一刻自己便会丢盔弃甲地败阵下来。
我将自己从大燕位面学来的种种房中驾驭之术运用起来,一手在她光滑雪腻的小腹下刺激她激立的嫣红花蒂, 另一手探到她肥美圆润的白臀下,轻轻抬起,让自己调整了位置,找到了最佳的深耕角度,每一次的进出都让奥丽维娅美得双眸翻白。
如此翻搅了数百下后,我腰背发麻,快要撑不住了。
「凌云,我要去了,我要去了!啊!!!」奥丽维娅的指甲深深地勾进我手臂的皮肤,修长的美腿也紧紧地交叉在我的背后。
「唔!!」我也忍耐不住,精关大开,一捅到底,龙首刮着美人的花心,阳精不要命地喷涌而出,勇猛得一点不像是刚射过一次的样子,然后缓缓倒了下来,盖在黑发美人丰满的娇躯上。
奥丽维娅紧紧地揽着我的脖子,浑身留着细密的香汗,馥郁的体香混合着荷尔蒙的味道,让我心醉神迷。她轻轻地亲吻着我的脸颊,像是在低声说些什么,但是我已经听不见了。
我翻过身来,将两人都揽入怀中。左侧是冷艳叛逆的奥丽维娅,右侧是明艳温暖的艾莉克希丝,两人都与我亲热地依偎在一起。如此温香软玉在怀,我幸福地陷入了沉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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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一章:他是谁
当我悠悠转醒时,早晨的几缕阳光已顽强地透过窗帘照射在房间里,将一半的房间笼罩在朦胧的白光下。
身边理所当然地,没有奥丽维娅,也没有艾莉克希丝。
这并不令人惊讶,因为那本来就是一场春梦。毕竟,想想就知道,那两人是不可能会像梦中那样一起夜袭我,然后两女共侍一夫的。
但是虽然梦境里所发生的一切都是虚构的,我的潜意识和反映出来的心情,却可不是虚构的。恰恰相反,当梦里的奥丽维娅问出那个直入灵魂的问题时,我的回答确确实实地是发自内心,没有半分虚假的。
而这,远远比我裤裆里那一滩阴湿令我感到棘手。
我的脑袋有点昏沉,估计是因为昨晚喝的酒。看了看手机,发现奥丽维娅给我发了条短信,说是在一楼吃早餐。
整理好一切后,来到一楼的餐厅准备吃早餐时,已经九点半了。奥丽维娅、颜君泠、菲莉茜蒂三人坐在一起,正在吃早餐闲聊。
我去自助餐式的食桌夹了一些食物后,来到颜君泠身边坐下。
「早。」
「早安。你看起来精神不是很好啊。」奥丽维娅打趣道。
我嘴角抽了抽,看了看奥丽维娅,道:「姑且这么说吧,我做了一个很令我头疼的梦。你们昨晚玩到多晚啊?看你们气色还不错的样子。」
菲莉茜蒂撅嘴道:「没有呢,你去睡觉之后,我们也就一起再聊了大半个小时就各自回房了。我本来还准备玩个通宵的呢。」
我纳闷地说道:「看不出来你还是个这么喜欢派对的人啊?」
「当Kappa B的主席除了能力强之外,要是不喜欢派对的话,可是坐不了这个位置的。再说了,昨晚又不是什么随便的场合,而是秋季舞会,还是我们终于解决了蒙面人的同一晚啊!这么完美的庆祝场合,竟然凌晨一点半就完全散场了,真是令人失望。」菲莉茜蒂似乎对没能通宵狂欢这件事耿耿于怀。
「别说通宵派对了,昨晚撑到凌晨一点我就已经遭不住了。今天不得不休息一天,要是再锻炼的话,我可能会暴毙。」我嚼着培根,说道。
颜君泠对两女笑道:「这个家伙锻炼起来简直无情。如果你们有一天需要人督促你减肥或者训练的话,找他就是了。最令我佩服的是,明明已经累到支撑不了了,他还是能一脸痛苦地靠着跟自己理论一番,撑到身体确实一点体力都没有了,才倒下。」
「前半段还可以,后半段怎么听起来越来越不像赞美?」
菲莉茜蒂看了看我,若有所思。奥丽维娅则调笑道:「哪有呢?通过讲道理获得力量,哪怕对象是你自己,那确实很像你呢,哈哈!」
半个小时后,艾莉克希丝和谭箐才姗姗来迟地下楼了。
菲莉茜蒂对两人笑道:「早上好啊,你们睡得可够晚的。」
艾莉克希丝讪笑道:「我昨晚可能喝得有点多了,今早醒来时第一反应就是再继续睡,结果一睡便睡到十点。」
谭箐则理直气壮地说道:「星期六早上,十点之后起床才是正常的。你们才是醒得太早啦!」
我们就这样边吃边聊,待到众人都准备好之后,我便将大家一个个地送回去了。虽然艾莉克希丝和菲莉茜蒂两人不需要再担心安全的问题,但是过去这几周似乎和她们的新室友相处得不错,因此在我表示两人只会在康宁顿待到二月底时,纷纷对我保证颜君泠和谭箐可以继续住下来。
「十一月底想要找到好房子?难度很高。且不说位置,价格别想找到低的。哪怕不是为了帮助新朋友,便是为了答谢你们从邻国和别州赶过来帮忙,也不能就这样让你们在康宁顿的租房界挣扎。」菲莉茜蒂认真地如此说道。
送完两对室友之后,便只剩下奥丽维娅。她为我输入了地址之后,懒散地坐在副驾驶位上。
「说起来,上次我没注意到,但是你住的地方离我家也不算太远嘛。」
奥丽维娅瞟了我一眼,答道:「你我都不是那种愿意开放个人空间的人呢,不过我倒是可以为你破例。待会儿想进来喝点东西吗?」
我看了看时间,道:「哈哈,多谢,但是这次就算了。待会儿我还要回家换套衣服跟史蒂芬吃午饭。」
「嘻嘻,你就不怕错过了这次,没有下次了?」奥丽维娅眼神撩人地勾了勾我。
我看到她妩媚的神色,想起昨晚做的那个春梦,心里咯噔了一下,但表面上若无其事地笑话道:「你还是大大地低估了我见缝插针的能力。这次我知道你住哪里了,下次等你反应过来,我已经坐在你房间里喝茶了。」
奥丽维娅点了点我的脸颊,笑道:「不知道为什么,那个画面竟然一点违和感都没有,可怕。」
来到奥丽维娅的公寓时,看着她未施粉黛的清丽容颜,我忽然很想知道,这个玩世不恭,难以捉摸的妖艳女子,到底是如何看待我的。我差点便提起昨晚她与我跳完舞之后,在我脸上留下的那个吻,但是话到了嗓子眼时,还是强行把这个问题咽了下去。
现在并不是个适合的时机,但我一定会和她讨论这件事的,不仅是为了澄清我们之间的那份暧昧,也是为了……回应我在梦境里情不自禁地泄漏出来的,最真实的感情。
送完了奥丽维娅之后,我回家修整了一趟,把那条内裤扔进脏衣篓,然后开着SUV去见史蒂芬。刚才跟众人交际时,一直是真空上阵,实在是难捱。
我们在一家小餐馆碰了面。史蒂芬顶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脸色萎靡,看起来比我还不堪,一坐下便在狂打哈欠。
「你是什么回事啊?看起来一夜未眠的样子。」
史蒂芬一脸痛苦地说道:「别说了。克莉丝蒂娜每次在这种华丽花哨的场合喝了几杯酒之后都会兴致特别高,昨晚我们到家之后把我折腾得皮都快磨损了。我现在走起路来还是直不起腰。」
「你他妈的……细节说得太多了。」
「不过别管这个了,」史蒂芬眼睛忽然像电灯泡一样亮起,兴致勃勃地说道,「快告诉我你跟昨晚的女孩们到底是什么回事!别看克莉丝蒂娜在你们面前一副谈笑自如的样子,她八卦起来比我严重多了,今早一听到我说要跟你吃午饭,差点便强行跟着一起来了。当然,后来警察来了,不会也跟你说的那个跟踪狂有关吧?」
我将能告诉史蒂芬的都描述了一遍,听得他口瞪目呆。
「你是说之前那个搞得康大连发好几个声明的连环杀人狂,可能就是你们昨晚阻止的那个人?」
「怀疑而已。现在警察正在处理他的尸体,他的相貌看起来也没什么变化,估计这几天就会通知我们到底是个什么人了。也不知道能不能从他身上探测出什么线索来确认这个猜想。」
史蒂芬啧啧称奇,又问了关于几个蒙面人的问题之后,忽然话锋一转,问道:「好了,既然知道你们都安全无事,还成功地干掉了那个袭击了艾莉克希丝的怪人,那么是时候告诉我,你和艾莉克希丝她们到底是个什么情况了。」
我叹气道:「就知道比起什么袭击案,连环杀人案,这点男女私情的勾当才是你最感兴趣的。」
「废话!这可关系到我好兄弟的终生大事,不能不郑重对待。」
我组织了一下语言,缓缓说道:「首先菲莉茜蒂你就别想多了,她对我肯定没意思。她对女孩子更有兴趣。」
「这个我倒不惊讶,她在康大三年多来,拒绝的男生加起来少说也有二十个以上了,而且从来没有在这种场合跟男人出现过。所以你跟她跳了那支舞的时候,才让大家都那么惊讶。Kappa B的冰之女王终于对男性露出了柔和的一面,你到底对她施了什么魔法?」
我没好气地说道:「从某种角度上来说,我算是救了她一命吧。」
「哦对,我差点忘了这茬。英雄救美,老套但有效啊!」史蒂芬认真地点头,那样子看起来就差写笔记了,「不过接下来那两个,嘿嘿,你要说她们对你没意思的话,我可不相信了啊。不说艾莉克希丝,就奥丽维娅,对你的喜欢连我都看得出来。克莉丝蒂娜整晚都信誓旦旦地跟我说,她以为你会跟她们两个都回家的。」
「……你和克莉丝蒂娜的想法,也跟我差不多。奥丽维娅跟我其实算是相当投缘的朋友,但是直到昨晚,我才感觉到她可能对我有着更深的好感。而艾莉克希丝……我原来以为她已经对我断了那方面的想法的,但是现在看来,可能是我想得太简单了。」
「等等,等等,暂停一下。『已经断了』是什么意思?意思是之前她就已经喜欢你了?」史蒂芬一脸惊吓。
「……英雄救美的套路,可不仅是对菲莉茜蒂有用啊。艾莉克希丝在我帮了她之后,就对我很……热情。结果我因为各种原因拒绝了她。」
我简略地解释了一下背景后,无奈地将对艾莉克希丝的那套说法再次搬了出来:「你知道我从大一就喜欢上她了,但是这只是很单纯的憧憬而已。我喜欢上的根本不是真正的艾莉克希丝。这次反过来也一样,她喜欢上的也根本不是真正的我,而是在那一晚英勇地出现,救下她的英雄。哪怕我确实对她有好感,我也不想以这样根本不真实的前提与她交往。」
出奇地,史蒂芬并没有表现出我预料中的捶胸顿足,而是感慨地拍了拍我的肩膀道:「别人可能会觉得你太理想化,甚至纯粹地脑子有问题。但是我却觉得,这才是你啊 。不妥协自己的原则,不为美色所诱,什么叫做真汉子!而且,我觉得你做得不错嘛,哪怕你已经拒绝她一次了,她昨晚的表现,却绝不只是一个爱慕幻想出来的白马王子的一厢情愿。她看着你的眼神与那个吻的意味,绝不仅于此。」
我头疼地揉了揉额角,道:「这也是我担心的东西,我心情有点复杂。」
史蒂芬问道:「那么,你对艾莉克希丝的感觉如何?奥丽维娅呢?说实话,若是我面临这个选择,我可能也会难以抉择。无论哪个都不会有错的。」
我踌躇地说道:「我并不抗拒她们,甚至,我还对她们两个都有份量不小的好感。但是我不知道这份好感能不能成为更深入的东西。也不知道自己应不应该探索这份心意。而若我问她们能不能暂且等我一阵,让我梳理出自己的感情,会不会有点太自私了?」
史蒂芬犹豫了片刻后,点头道:「是的,确实会有点自私。但是如果她们愿意等的话,只要你不是不讲道理地吊着她们,那也许给自己一些时间去理清想法才是负责的做法。唉,说到底,我是你的兄弟,不是她们的,只要你不是做出什么伤天害理的坏事,我只能支持你,不是么?」
我被逗笑了:「谢了,兄弟。你正经起来的时候,不也挺可靠的嘛?」
「别错把今天的表现当成常态了,不然的话你和克莉丝蒂娜会对我有不切实际的盼望的。」史蒂芬扣着鼻孔道。
与史蒂芬的一通谈话虽然并没有解开我的心结,但也梳理了一些我的思绪。
回到家后,我静静地坐在椅子里对着空白的墙壁思索。
哪怕我再不愿意面对这个事实,我也不得不承认:我确实动心了,而且对艾莉克希丝和奥丽维娅两个人都动心了。我可真他妈的是个渣男啊,操……
到了这个地步,一味地拉开距离和逃避彼此的心意并不是解决这个问题的方法。或者说,若一开始我还能接受这样的断绝,现在再对艾莉克希丝和奥丽维娅来同一套的做法的话,已经不是我心中能所接受的方式了。
唉,我的体贴是不是用错地方了?清漓啊清漓,你的夫君真的是一个差劲透顶的男人……
不过,就算最终我要忍痛斩情,我也不想跟之前三番四次地对艾莉克希丝那样,没有一丝回转余地地伤她们的心,而是要尽可能地坦然,小心地对待她们的心意。哪怕这份温柔并不是我该给的,哪怕这么做只是再辜负对自己真正该负责的女子……我也坚持如此。
周日早晨,警察局打了个电话过来,通知我和艾莉克希丝、菲莉茜蒂两人前去。据说,他们已经将蒙面男子的身份确定了。
得知这个消息之后,我精神一振。好不容易搞定了蒙面人,除了保证了艾莉克希丝的安全以外,更是等着这么一手后续的线索。也许能从这个人的身份,顺藤摸瓜地找出他这身非人力量的来源。
我来到警察局时,菲莉茜蒂和艾莉克希丝已经在接待区等着我。艾莉克希丝穿着暖和的黑色毛衣和牛仔裤,裹着一条红色围巾,娟秀的长发在头上扎成一个漂亮的团子,休闲而妩媚。菲莉茜蒂则穿着宽松的浅蓝色卫衣和黑色打底裤,将两条纤长紧致的美腿勾勒出来,火红的秀发结成长长的辫子搭在肩前,甜美可爱。
打了个招呼之后,还没来得及聊上几句,布拉德利警官便出来招我们进了一间办公室。他拿出一个文件夹,说道:「袭击者的相貌并没有任何遮掩,因此我们很轻易地便辨认出他的身份了。」
他抽出一张照片,放在桌面上,令我们都站起身来仔细观看:「Michael Preston,康宁顿大学的学生,22岁。他在六个月前失踪了,最后的已知去向是城外的格伦威森林。他的遗体相当怪异,比寻常血肉坚硬了数倍,外皮坚韧,肌肉更是密度极高,非人类地高。你们对他射出的子弹完全没有留下应有的创伤。」
布拉德利警官揉了揉眉心,低下声音说道:「接下来这些话别传出去了……局里已经有不少人开始相信你们所说的灵异现象是真的。我在康宁顿当了快十年的警察,从来没有见过这种尸体。这……不是人类能有的身体。」
我仔细地看着迈克尔·普雷斯顿的照片。这确实就是秋季舞会那晚攻击我们的男人。而我也有超过九成的把握,返校节派对上我感应到的便是这个人。他相貌平凡无奇,黑发碧瞳,在这张照片里咧嘴微笑,看起来友好而开心,与我记忆里那张狰狞可怖的脸庞相差甚远。
格伦威森林吗……我记得来到这个位面之后,最早看到的新闻之一便是关于在这片森林里不断失踪的人。我的直觉告诉我,这两者之间,并不只是巧合。
我开口问道:「我们怀疑迈克尔·普雷斯顿便是最近那宗连环杀人案的凶手。至少从目标的选择来看,我们的怀疑也许不是全无根据。不知道警察对于这宗案子的调查有什么成果?」
布拉德利警官沉吟道:「重案组在我们录入了普雷斯顿的情况之后是有提出这个假设,但是目前还是没有足够的信息。希望确实是他吧,这样的话,好歹康宁顿的年轻女子们可以稍微松口气了。」
菲莉茜蒂叹了口气,道:「希望如此吧。」
「请问,你们有格伦威森林截止到目前为止的失踪者信息吗?」我又说道。
「有是有,但是部分信息是被保密的,无法让外人观看。不过像是普通的失踪人口报道上的信息倒是可以给你们发一份,这些本来就是要传播出去帮助寻找这些人的。」
我点头道谢:「麻烦你了,警官先生。既然灵异现象已经开始被你们认真考虑了,那么我可以再大胆地提议,也许格伦威森林里有什么超乎寻常的东西,令迈克尔获得了这些非人的力量。毕竟,除了这数个月的空白之外,他似乎就是个完完全全的正常人。」
「嗯,这也是局里目前的想法。下周我们应该就会发布新闻会,并且暂时封锁掉格伦威森林。不过格伦威森林太大了,单单是康宁顿还不够,需要贝尔伍德和阿什维尔都响应才行。但是这就不需要你们担心了。你们先等一等,我将那些失踪人士的档案打印一份过来。」
布拉德利警官出去之后,艾莉克希丝低声道:「布拉德利警官是不是有点太友善了?我从没有遇见过像他这么好说话的警察。」
菲莉茜蒂伸了个懒腰,道:「不奇怪,他的姐姐是Thea Bradley(西娅·布拉德利),康宁顿的地方检察官,打交道得最多的就是RMB的刑辩律师。布拉德利家也是当地司法界影响颇深的家族,因此也跟我家算是比较熟悉了。」
我感叹道:「我再一次地被提醒,有一个家世显赫的朋友,实在是太爽了。」
菲莉茜蒂把玩着自己精致的橘红发辫,没好气地说道:「这种话从你嘴中说出来,总给我一种嘲讽的感觉。喂,你等下有事吗?没事的话我们去吃个午饭吧。周四你要来我家吃感恩节晚餐的话,我得提前给你准备一下。蕾克希,你有空吗?一起吃饭?」
我纳闷地说道:「有空倒是有空,但提前准备?准备啥啊?」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艾莉克希丝摇头道:「下次吧,这周的啦啦队练习因为秋季舞会的原因改成今天了,所以等下我还得去练习。」
「哦,那行吧。替我好好操练一下女孩们。」菲莉茜蒂听到艾莉克希丝说起啦啦队练习的时候,柳眉微不可察地沉了沉,但是这丝阴晦转瞬而过,若我没有刚好在看她的脸的话,也不会发现这个细节。
她对啦啦队有什么不满吗?奇怪……
布拉德利警官很快便回来了,手中拿着一个文件夹,递给我说道:「这里面有着自从2017年底开始出现失踪案之后,所有失踪的人,一共四个,还有他们失踪前最近的照片。」
两个女孩好奇地站起身来到我旁边一起看这些档案。
「我看看,第一个……桑德拉·保尔森(Sandra Paulson),31岁,五尺五寸,白种人,黑色头发……你们见过这个女人吗?」
两女均是摇头。
「安德鲁·菲尔德(Andrew Field)……26岁,身高五尺十寸,白色皮肤,中等长度棕色头发。哦,我记得这个人,九月份的时候我在新闻上看到他的信息。看来他也一直没有被找到。」
「迈克尔·普雷斯顿。这个就是我们认识的那位了。」
「最后一个,约书亚·尼科尔斯(Joshua Nichols),33岁…………我操。」
艾莉克希丝连忙问道:「怎么了?你认识他吗?」
虽然照片里的人与我记忆中的形象相差甚远,但是不会有错。我脸色凝重地说道:「如果我没有看错的话,约书亚便是我跟你说过的,在戴夫便利店上夜班时遇到的那个怪人。」
第一百零二章:难念的经
布拉德利警官显然没有想到我竟然真的能提供一点有价值的信息,连忙做了一份笔录,将我两个月前的经历记载下来。
「约书亚·尼科尔斯是在格伦威保护区里最早失踪的人。他在2017年的圣诞期间在格伦威公园度假时消失了,与他一起度假的家人完全没有发现他的踪迹。在过去的大半年里,是有过一两次报告,说有人认为自己在康宁顿或贝尔伍德看到他了,但都被归类于看错人了,毕竟常识告诉我们,如果那些人看到的是约书亚的话,那他为何还没回家?」
「然而,也许那些人并没有看错。若他真的是你所说的那个人的话,从失踪人口变成一个在康宁顿和贝尔伍德的便利店游荡的怪人……格伦威森林,不,整个格伦威保护区可能真的隐藏着什么超乎想象的东西。」
布拉德利警官在办公室里来回踱步,皱眉思索。我和两女交换了个眼神后,开口道:「警官先生,既然我们已经把所有了解的事项都告诉你了,那我们就离开了。」
他反应过来,与我紧紧地握了握手,诚恳地说道:「多谢你的帮助,凌云。对于个人来说,你遇上这些接连不断的怪事可以说是倒霉之极了,但是你对我们来说却是个大福星,我们也许终于有些能够串联这些案子的线索了。这是我的号码,日后如果还需要我的帮助的话,请你一定不要吝于与我联络。相应的,希望之后如果你还有什么其他相关的见闻的话,能够尽快地告诉我们。而且,你不用担心,我们已经要求卡洛韦酒店将那晚的安保录像交给警察局封存了;并不会有什么人知道你们在此案的牵扯和凌云你的……能力。」
卡洛韦酒店这种地方是不可能不在走廊安装摄像头的。饶是我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也不禁苦笑道:「一定的。多谢你,警官先生,也多谢警察局为我们保密。」
出了警察局后,我被十一月的冷风刮得哆嗦了一下,将大衣的纽扣扣上。再过一两周可能就要开始下雪了,如今虽然艳阳高照,但是这阳光暖和的外表只是假象,实际上加上风寒,外面的温度可能才五六度。
格伦威森林么……要在这么大的一片林子找一个缥缈的「超自然源头」,无异于大海捞针。这让我想起了当时在大燕寻找太屋山下青莲教老巢的事,也是同样的头疼。
艾莉克希丝站在门外,似乎在发呆。菲莉茜蒂好奇地问道:「蕾克希,怎么了?」
「嗯?哦,没什么,我只是觉得,咱们的生活一下子变得好陌生呢。鬼故事里的威胁,格伦威森林里的超自然现象……我们好像忽然变成了恐怖片里的角色了。」艾莉克希丝脸上挂着一丝与她清丽的容貌极是不符的苦涩笑容。
「唉,是啊。一个月前我还在担心姐妹会的管理问题,现在我都好几个星期没能跟姐妹们一起组织活动了。不过,既然蒙面人已经被阻止了,也许我们能回到过去的正常生活呢。是吧,凌云?」
两人转头看向我。我挠了挠头答道:「呃,对你们来说,应该是的,至少,我希望如此,不过实不相瞒,我、艾米莉、杰西卡三人属于那种比较找死的人。我好像也跟你们说过吧,这次她们特意前来康宁顿,正是为了调查这里的灵异现象。但你们放心,我们有自知之明,绝对不会过于冒险的,而且也绝对不会牵涉到你们。」
说到最后,我的神色甚是郑重,然而艾莉克希丝和菲莉茜蒂都笑了。
「好啦,不用这么严肃了。我们就知道,有你这样的能力和性格的人,是不会坐在一旁什么都不做的。而且你是我们的朋友啊,不要老是说什么一定要与我们分割得干干净净的话。」菲莉茜蒂笑道。
艾莉克希丝嘴角噙着一丝温柔的笑意,说道:「菲莉茜蒂说得对。若不是你对我们『多管闲事』了,我们现在都没法站在这里呢。所以,无论怎么样,我们都会支持你的。」
我有点不好意思地说道:「谢谢了,两位。」
与艾莉克希丝道别后,我与菲莉茜蒂上了她的车:一辆亮银色的雷克萨斯。
「你有什么特别想吃的吗?」菲莉茜蒂发动引擎,问道。
「没有,作为康宁顿本地人,你有什么推荐的吗?」
「我带你去我很喜欢的一家餐厅吧。」菲莉茜蒂似乎早有准备。
十分钟后,我们来到市中心一家装修颇为精致的意式餐厅。菲莉茜蒂指着招牌道:「Bianca』s。这是我朋友开的店。」
「让我猜猜,你的朋友名叫比安卡?」
「嘿嘿,错了。比安卡是她妻子的名字。」菲莉茜蒂狡黠地笑道。
「啊,经典的误导。」
我们进去后,菲莉茜蒂熟捻地与侍者打招呼:「嘿安德丽娅,安娜贝尔和比安卡在吗?」
安德丽娅是个棕发碧瞳的秀丽女子,看起来跟我们年纪差不多大,笑容灿烂地对菲莉茜蒂说道:「下午好,菲莉茜蒂。她们两个今天都不在呢。」
「啧,没办法,她们今天要是过来的话替我打声招呼。来,这是我最喜欢的座位,采光充足,既可以看到外面的景色,又因为角度原因有足够的隐私。」菲莉茜蒂带我来到一个隔开的桌位坐下。
我们点了餐之后,安德丽娅便离开了。我察觉得到,虽然她的态度非常专业且礼貌,但是这个女子对我相当好奇。
「安德丽娅看起来对于我的存在有点好奇。」我对菲莉茜蒂说道。
菲莉茜蒂努了努嘴:「并不令人惊讶。你应该是我第一个带来这家餐厅的男性。除了我爸爸。」
我笑道:「有一种受宠若惊的感觉呢。」
「哈,哈。世界上绝大部分的女子都远比男子好相处又不是我的错。」菲莉茜蒂翻了个白眼,说道:「Anyways,这次特地叫你出来是因为……」
对面的红发美人忽然变得有些腼腆。她稍稍垂下头,有些紧张地逗弄着肩前的发辫,吞吞吐吐的样子与她平日自信骄傲的形象截然不同,说不出地……柔软。这份难得的脆弱感在她白皙甜美的小脸上,有种惹人怜爱的力量,美得令我的心跳漏了一拍。
我从未见过她这么难以启齿的样子。哪怕是在医院醒来后与我相见时,她纵然尴尬,但也一直大方而坦然。能让她如此别扭的东西,想必不会是很随意的话题,因此我只是耐心地等待。
踌躇了足有十数秒后,菲莉茜蒂终于缓缓地开口了,灰亮的眸子里带有某种羞愧的意味:「我知道你已经认识过我的父母了,我不知道你对他们的印象是什么,但是他们在外面的样子……并不是他们真正的样子。你要来我家吃饭的话,应该会意识到他们…他们其实,并不是很合得来的一对夫妻。」
啊,明白了。我露出了了然且理解的神色。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哪怕哈特曼一家是罗切斯特的望族,货真价实的大富之家,也不代表一切就幸福美满了。只要是人,无论贫富,就会有各种各样的烦恼,而夫妻之间的矛盾便是这其中钱财也无法解决的烦恼之一。
将这句话说出口之后,菲莉茜蒂似乎如释重负似的打开了话匣子:「我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但是很久很久之前,我便察觉到我的爸爸妈妈,似乎并不是很亲近的样子。一开始我还以为是因为两人都是事业心极强的人的缘故,让大家聚少散多。但是我稍微长大后才发现,他们的婚姻在很多年前便没有爱了。」
红发美人薄唇微微翘起,嘲讽地笑了:「爸爸和妈妈在工作上都是极为成功,情绪控制能力极强的人。但是回到家里之后,呵呵,虽然很少有那种很火爆的吵架,但是他们总是会在这样那样,根本不值得闹矛盾的小事上,对彼此讥讽挖苦,然后又当对方不存在。我甚至怀疑,他们是把工作里的积蓄的不愉快都留到回家后来发泄了。」
菲莉茜蒂脸上虽然只是柳眉轻蹙,挂着淡淡的自嘲,但是紧紧地握成拳,以至于关节隐隐发白的双手告诉我,她远远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么风轻云淡。
我本能地想要开口打断一下这紧张的氛围,但是察觉到她还有话要说,便按捺着开口的欲望,静静地聆听。
「我实在受不了他们针锋相对的那种相处方式,也逼问过他们为什么不干干脆脆地离婚,然后各过个的。你知道他们是怎么应对女儿的质问的吗?他们做出了一幅很惊讶的样子,说我误会了,他们只是有一些小矛盾而已,一切都没事。真是可笑啊,哪怕在女儿面前,也要戴着那样的面具。有着那么多的钱和力量,却完全无法挽救一塌糊涂的婚姻和家庭,真的有意义么?」菲莉茜蒂笑了,但是她的双眸里没有一丝笑意,只有深刻得令我心惊的冰冷。
菲莉茜蒂深深地吸了口气后,若无其事地说道:「所以,星期四晚上你要是觉得氛围怪异的话,这便是原因了。不要误会了,我很高兴你接受了我的邀请,毕竟我们还一直没有能够适当地感谢你。但是……这便是除了艾莉克希丝之外,我几乎从来没有邀请真正亲密的朋友来我家玩的原因。只要在家里这个场合,我和我的父母里,总有一方会因为什么傻傻的原因,让客人感到不自在。你是我的朋友,这一点自从我们在医院见面之后,我便从来没有怀疑过,所以,我愿意向你揭露这些事。」
一口气说完这通私人且敏感的话,菲莉茜蒂有些紧张地垂下头,没有看我,而是盯着自己交缠在一起的双手。
我没有立刻开口回答,而是仔细地在挑选我的话语。
之前菲莉茜蒂说我是她第一个带来比安卡餐厅的男性,我说自己受宠若惊,主要是笑话。但此时听到对面的红发丽人敞开心扉的衷肠之言,我却真正地感觉到了一种荣幸。当一个人愿意把自己的脆弱之处,把那些隐藏在表面之下的不幸与苦恼分享给你时,这意味着某种沉甸甸的信任被托付到你身上了。而我决然不会对这份信任轻佻地对待。
在菲莉茜蒂被我们之间的沉默击垮之前,我开口缓慢地说道:「菲莉茜蒂,多谢你与我分享了这些私事。你我都知道,这些东西并不是随便能开口与人谈起的。你能告诉我这些事情,不仅是对我的信任,同时也需要很大的勇气。」
她抬起头,脸色似乎明亮了不少。我对上她的双眸,诚恳地说道:「所有人都有着对外人难以启齿的缺陷和烦恼,你如此,我亦如此,但是我希望你不要因为你家庭里一些可能存在的问题而会在我面前感到任何程度的羞愧或者不恰当。我也永远不会因为你的父母会吵架,因为你家庭有矛盾,或者什么其他不是你的错的原因去对你指指点点。那不是朋友会做的事。相应的,如果你需要有人聆听这些对其他人无法倾诉的苦恼,除了艾莉克希丝之外,如果你愿意的话,你可以随时找我。」
「你是我的朋友。这是你深信的,也是我坚信不移的。」
菲莉茜蒂的嘴唇微微颤抖了一下,就这样静静地看着我,水晶般澄净的眸子里流动着迷离的氤氲。忽然,她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将双臂枕在秀气的下颌,稍稍抬头看向我,轻声道:「我在今天之前问过艾莉克希丝,如果对你说这些事的话,你会如何反应。她告诉我,我没有任何需要担心的。虽然我设想过许多可能的后果,但是……蕾克希果然是对的呢,你真的是一个很好的人。」
菲莉茜蒂露出了一个干净的,洋溢着感激与理解的笑容,像是一朵绽开的小白花,有些脆弱,但却纯净而明澈。我似乎在这一瞬间,触碰到了她远没有平时表现出来那么强硬高傲的内心,而我希望自己的殷切关心同样能够被她感应到。
我们在这一切尽在不言中的舒适沉默中静静地坐了一阵后,安德丽娅带着午饭来了。
「肉丸意粉(spaghetti and meatballs)和海鲜扁意面(linguini pescatore),请享用!」
「多谢。」
菲莉茜蒂看了看我的盘子,说道:「你也点了面啊?这确实是比安卡餐厅做得最好的食物。」
「我有三种面最喜欢吃:中式汤粉,日式乌冬,和意式面条。虽然并不经常在意大利式餐馆吃饭,但是每次都必会点意面。」
菲莉茜蒂促狭地笑道:「我的妈妈听到你这么说的话,肯定会很高兴的。她最爱吃的就是意式菜了。我的爸爸嘛,他是个怪人,他最喜欢的反而是西联的粗犷烧烤和牛排。在所有其他的地方他都喜欢讲究华贵精致的品味,唯有食物,他似乎怎么也吃不惯普通上流社会爱吃的意式和法式菜肴。」
总感觉菲莉茜蒂描述起马尔科姆的品味时,比起赞扬他在吃食之外的品味「高雅」,倒不如说是在讽刺他附庸风雅。不过这点看法就没必要说出来了。
我尝了尝自己的肉丸意粉,味道果然棒极了。肉丸咸香松软,番茄酱汁酸甜适中,面条则柔韧细腻,还附带了一份美味的蒜香面包,试了一口就会忍不住继续猛吸面条。
「那么,我对你的家庭状况有一个比较笼络的认识了。星期四晚上,我有什么应该准备的吗?要不要买瓶红酒还是什么的?」我咽下一口面,问道。
菲莉茜蒂细细地将口中的食物嚼完咽下后,摇头道:「别,这个场合不需要。只要你衣着不是太邋遢,就行了。再怎么着,这也是家人之间的聚餐,并不会搞得太隆重正式的。虽然我并不怀疑爸爸妈妈有时候会被所谓『上流社会』的那些可笑规矩搞得太过讲究了,但是在感恩节这种场合,他们好歹也明白这个节日的意义在于与亲人团聚,而不是什么华丽奢侈的宴会。」
「那也好。毕竟要我买这种东西的话,只能选一瓶五十西币内味道最好的酒了。再贵的我买不起。」
「哈哈哈,其实你要是不把价格说出来的话,只要那瓶酒不是特别糟糕,是真的很难尝出来的。二十块钱的,两百块钱的,甚至两千块的一瓶酒,至少我是从来没有喝出什么惊人的差异。」菲莉茜蒂笑道。
「我一直怀疑如此!」我放心地点了点头,又有点迟疑地问道,「但是这么亲密的场合邀请我去,是不是会令你们有点不自在?毕竟,如你所说,这是家人团聚的良辰,而不是宴请客人的时日。」
菲莉茜蒂冷笑道:「放心吧。如果带一个朋友来家里吃感恩节晚餐便能营造出会令宾客不自在的亲密家庭氛围的话,我年年都会这么做。星期四晚上你自然会看到的。不过你是我的救命恩人,我的父母也充分明白这一点。再怎么着,他们也不会在你面前表现得太过分的。我主要是想给你一点心理准备。」
「你……真的对家里的矛盾很不满啊。辛苦了。」我有些感慨地说道。
菲莉茜蒂有些无力地耸了耸肩,说道:「不然的话,蕾克希也不会在高中时候来过我家吃过一次感恩节晚餐,就再也没敢回来过。我记得她的原话是『坐在你们家那过于豪华的餐桌前,感觉像是在坐牢一样』。怪不了她,罗伯和玛德琳都是极好的父母,他们一家人的关系也好得令人羡慕。」
这个话题也太抑郁了,我趁着我们俩都在低头咀嚼的时候,将话题转到一个更为轻松的方向:「你知道吗,我想问这个问题很久了。你对于当康大的吉祥物有什么感想?」
菲莉茜蒂无奈地说道:「你也知道了啊?在我回答这个问题之前,先告诉我你的想法吧?」
我笑道:「我觉得很有意思,很棒啊。首先呢,你是Kappa B的主席,这个位置在康大是带有相当的校园地位的,但是你同时又是我们学生群体的精神象征,吉祥物。我觉得这种性质迥然不同却又在本质上有着一定相似的两种身份非常有趣。而且,有了你的加入之后,啦啦队的演出直接从好看升级到爆炸性地精彩。艾莉克希丝告诉过我,你是一个比她还厉害的舞者。我看了返校节你们的演出之后,完全相信这句话。」
菲莉茜蒂微微笑道:「是啊,蕾克希当初找我请求我加入啦啦队的时候,我是不愿意的,她求了我好久才勉强说动我以另一种方式参与。」
「让我猜猜:虽然你是舞者,舞蹈也是一种需要在观众面前表演的艺术,但是啦啦队的那种表演性质与你所擅长、喜欢的并不相符?」
「嗯,正是如此。在我看来,舞蹈是一种极为私人的,需要倾注浓烈、赤裸情感的艺术表演。啦啦队则不一样,啦啦队的表演核心在于带动气氛,鼓舞比赛的选手和观众。一个是追求极为非常具体,非常纤细的意象传达,另一个则是追求最大化地让所有人都能感受到同一种情绪,可以说是完全相反的两种表演。而我原先并不想触碰第二种的表演。」
菲莉茜蒂说起这件事时,白皙的脸颊浮现两团因激动而起的红晕,清澈的双眸闪闪发亮,认真的神态有种不可方物的光芒。不难看出这是她极为热爱的事物,而我也乐意听她侃侃而谈地将自己的见解说出来。
「其实蕾克希也明白我的追求。她是我最好的朋友,也是世界上最了解我的人。也许所有其他的事上我都可以迁就她,但是唯有舞蹈,是我固执地要坚持最纯粹,最自我的东西。所以她便出了个折中的方式:让我以蓝鹰来做她的舞伴,只需要参加有纯舞蹈的部分,而且编舞完全由我来负责。」
菲莉茜蒂喝了口水,继续道:「这么一番表示,可以说是诚意十足了。既然她都做到这个份上了,我也确实一直对编群体舞有兴趣,所以便尝试了几次。结果效果出奇地好,啦啦队里的女孩们确实都非常刻苦也充满了干劲,哪怕是有不少没有舞蹈基础的队员们,也慢慢地练了起来。」
回忆起这段过往的菲莉茜蒂脸色忽然变得很柔和,有种淡淡的缅怀和惆怅:「后来的结果可能蕾克希已经跟你说过了,我们在去年拿到了全国冠军,那是蕾克希一生中最快乐的一天。哪怕是对我来说,也是很特别的一种成就呢。康大的啦啦队真的在她的努力之下,重造辉煌了。那种团体感和归属感,确实是单独的舞者体会不了的感觉。」
我说道:「你似乎有些……寂寞的意思。艾莉克希丝跟我说过,去年啦啦队能赢全国比赛,是因为有你这个秘密武器啊。你之于啦啦队,也是这个团体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菲莉茜蒂耸了耸肩说道:「也许吧。说起来,我这次邀请你,除了感恩节这件事之外,本来还想问问你到底为何拒绝了蕾克希的。」
我头疼地说道:「啊?还要拷打我是吧?也是,不能说这不是应得的。」
菲莉茜蒂「噗哧」一声地笑了出来:「哈哈,看你这副样子,好像我要殴打你一顿似的。放心吧,今天我已经没有这么做的欲望了。虽然我确实对你的做法有所好奇,但是现在不是最适合问这个问题的时候。」
「意思是延期了,但是并不是取消了,是吧?」
菲莉茜蒂撑着下巴笑道:「没错。嗯,这样吧,秋季舞会你和那个怪人搏斗时,西装都被他撕成碎布了。下周之后,课程便结束了,除了期末考试其他的时间都空出来了。你我订个日子,我带你去订做一套新的西装,然后你在那时候对我坦诚交代,如何?」
「这样不好吧?不应该由你来支付这些费用的。」我有些迟疑地说道。
菲莉茜蒂不在意地说道:「就当是我提前送你的圣诞礼物了。而且你也别以为自己占了便宜的,蕾克希对于这件事对我一点都没有隐瞒。所以我也要从你那里听到同等的细节。」
「……前言撤回,我怀疑你这个是陷阱里的诱饵,刀锋旁的糖果。」
菲莉茜蒂嘻嘻笑道:「没错,而且你除了接受之外,别无选择。」
第一百零三章:过分
星期一早上,在前往法语课之前,我在本地的新闻台看到了警察局颁布的紧急新闻发布会。欧康纳警长再次出面,告知大家格伦威森林里出现了最近连环杀人案凶手的踪迹,现已被封锁掉。所有康宁顿和附近城镇的居民都被严肃告诫,在警察解除封锁,抓住犯人之前,切勿进入森林。
有意思的说辞,严格来说并不能算是错误的说法,但是也误导成分相当大。不过也可以理解,毕竟怀疑森林里有超自然存在这种猜测,在新闻发布会上说出来,估计会起到反作用,让一些好奇心旺盛的居民进去找死。
我打了个电话给奥丽维娅:「喂?是我,凌云。」
「让我猜猜,刚才的警察新闻发布会?」
「嗯。而且昨天我、艾莉克希丝、菲莉茜蒂三人去警察局,发现了一些不得了的事。你今天会来学校吗?我得找你商量一下。」
「哦?准备吊我的胃口是吧?行,我一整天都会在办公室。」
「好,到时我来找你,顺便把艾米莉和杰西卡也叫上来。」
我坐在公交车上,凝眉沉思。机缘巧合之下遇到的两个不对劲的家伙,都是在格伦威森林失踪过的,这不可能是巧合。而他们失踪的时间线恰好又与位面任务的描述对得上,看来答案已经很明显了,格伦威森林里便有着我们所寻求的东西。
但是到底是什么东西,该如何找到它,也是需要头疼的事。不过后者的话,我倒是已经有了想法了,只是需要不少时间来准备。
来到卡尔大厅时,我注意到不少人都在偷看我,有点纳闷。我确实是在康大这两亩地上做了几件值得引人注目的事,但是仔细想想,这些「壮举」给我带来的可不是什么美名。
下着台阶时,我看到艾莉克希丝对我招手,便轻车熟路地坐在她身旁打了个招呼:「早。」
艾莉克希丝柔和的长发扎成团高高地盘在头上,穿着宽松的蓝白色「康大啦啦队」卫衣和黑色牛仔裤,十分休闲。她捻弄着脸颊旁一缕纯白的发丝,嘴角挂着一丝微笑道:「早上好。怎么了?你看起来有点迷糊的样子。」
「你有没有注意到有好几个人看我的时候都眼神有点不对?自从我在返校节派对闹出那件事之后,已经有一阵日子没有受到过这样的注视了,难道那件事又起了变数?」我俯下身,低声对艾莉克希丝说道。
金发美人眼神有些怪异地看着我,缓声说道:「那种事是有可能……但是更可能的是秋季舞会的事让人印象比较深刻吧。」
我倒吸一口冷气道:「什么?我跟迈克尔打斗的事被人发现了?什么时候?」
糟了,这种东西泄漏出去的话,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对我们可不是好事。
艾莉克希丝难得地有些不悦,点了点我的额头,道:「不是啦!我说的是……我们跳舞的时候发生的事啊。」
哦?哦哦哦,明白了,是我绷得太紧了,一下子便想到最糟糕的地方去了。
事实上艾莉克希丝说得很对,比起我和迈克尔·普雷斯顿那场几乎无人得见的惊险战斗,在舞池里发生的才是会在康大的圈子里爆炸的大事。大庭广众之下,我先是跟Kappa Beta Gamma的主席,有名的冰山女王菲莉茜蒂跳了一支舞,然后又跟另一个顶级大美女奥丽维娅一起跳了一支相当亲密的华尔兹,最后与康大的校花艾莉克希丝跳完舞之后,更是直接亲上嘴,在带有相当暧昧的语境下拉着她的手离开了。
这份连中三元的壮举,也难怪我会被这么多人偷看。
我缩了缩头,有些不自在地说道:「这种被人关注,跟个名人似的感觉,理论上好像不错,但是实际上我怎么只觉得浑身不自在?」
艾莉克希丝撑着脸颊,唇角上扬:「嗯,有时候是这样的呢,跟我扯上关系了的话,确实会在康大引来更多的目光,何况我又对你做出了那么轰动性的举动。抱歉呢。」
喂,你的眼神里一点歉意都没有好不好。
我揉了揉额角道:「……这对于你来说只不过是又一个星期一而已,是吧?你自从上了大学之后便一直这样,我感觉你并不是一个会享受这种暴露在他人目光下的生活,是不是?」
艾莉克希丝剑眉轻蹙,说道:「嗯……有些时候我会很喜欢这种在舞台中心的聚光灯,但是更多的时候只是希望自己能够消失在人群里,像大家一样不被特别关注。」
「要维持一个这么美好的形象,做一个不一定是真实的自己的人,一定很辛苦吧?」
她淡淡地笑道:「要说我从来没有厌倦过,那是不可能的。不过,也许这也是要做我热爱的事情的代价吧。」
我有些无言以对。康大校花,啦啦队队长,这些标签不仅是赞美,也是沉重的负担。不,甚至超越了负担。我有相当的把握,正是因为她的美貌和暴露在公众视野的履历,才会引来迈克尔的觊觎。
当身上的光环成为了引来了恶意的缘由时,比起令人艳慕的祝福,更像是诅咒吧。
艾莉克希丝嘴角的笑意褪去,若有所思地喃喃说道:「有时候,我担心的更多的是,会不会其他人在看到那些外界加于我身上的印象时,对光环之下的女孩真正的模样失望呢?」
我将手轻轻地放在她肩膀上,低声说道:「这种代价确实有些太沉重了。不过你放心,比起那些外人认识你的,让你显得美好得不现实的标签,我知道此时坐在我身边的人,才是真实的,也是最好的。」
艾莉克希丝似乎有些动容,但没有出声。而我也没有顾忌,只是将一些早就盘旋在脑海中的感慨全部倒了出来:「其实,我也不是不能理解那种顾虑和怀疑。在我真正地认识你之前,我也有些难以相信,真的会有这么温暖,大方,友善的女孩儿,毫无虚假地对待身边的每一个人吗?怎么想我都觉得那样不现实。抱歉,我确实这么想过。」
我看着她若有所思的样子,不禁笑了:「但是你证明我的怀疑大错特错了。你确实就是那么一个真诚且美好的人。艾莉克希丝,你的朋友,那些认识真正的你的人,都看到了在光环之下的那个让任何标签和刻板印象都苍白无力的女孩。我也希望……你永远不要觉得自己需要去满足任何人强加在你身上的期望。对你的朋友来说,对我来说,你从来都只是艾莉克希丝而已,不多也不少,也从来不需要除此之外的任何点缀。」
艾莉克希丝听了这话,怔怔地看着我,眼眶忽然有些红了。她低下头去,捏紧了拳头,低声说道:「你太过分了……为什么你要对我说这种话?在这种时候?」
我被她突如其来的反应打了个措手不及,结结巴巴地说道:「啊?呃,怎么了?对不起,是我说错了话吗?实在抱歉。」
艾莉克希丝咬着红唇,似乎在压抑着什么东西,任由晶莹的泪珠滑落脸颊。但最终她什么都没说,闭眼深呼吸了几下后,只是将脸上的泪痕抹去,换回了一幅神情自若的表情,微笑道:「嗯……没什么,不好意思。是我有点不讲道理了。」
这堂课便在这份怪异且尴尬的氛围中度过。下课之后,我试着向艾莉克希丝旁敲侧击地探究刚才她为何落泪,却被她毫无难度地圆了过去。
我说好了一下课便要与奥丽维娅见面,所以与艾莉克希丝道别之后,我便开始走上台阶。走了几步后,我忍不住回头看了她一眼。她静静地坐在椅子里,转过头来对上了我的视线,脸上有种深深的失落,让我心脏狠狠地抽了抽。
周铭啊周铭,言多必失,当真是个血的教训。虽然我也不知道自己的话到底哪里触动了艾莉克希丝让她伤心成这个样子。女人的心啊,唉……
我心情有些沉重地来到瓦格纳楼。敲门进入民俗学的办公室时,发现人都已经来齐了。不过这宽敞的办公室里,除了奥丽维娅的那块地儿之外,还是一个人都没有。这里真的有一个部门吗?怎么从来没有见过其他的民俗部学生和教授?
奥丽维娅坐在办公桌后,看到我来了,笑道:「终于来了。你们去警察局之后,可让我一整晚都没睡好,快说说到底在警察局发现什么了。」
奥丽维娅穿着一件袖子极长的黑色外套,贴身的样式将她暴力的胸围勾勒了出来,雪白的颈间则戴着一只精美的黑色颈链。她慵懒地靠在椅子背上,纤长的手指轻轻地梳着拢在肩前的秀丽黑发,幽冷的双眸看到我时亮了起来。
颜君泠和谭箐两个小伙伴则是随意地对我招了招手。我已经简略地在群聊里对她们描述了一下昨天的发现,但是细节性的问题还是需要一起商讨。
我坐下之后,将书包里从警察局带来的复印资料拿了出来,将昨天在警察局所见闻的一切描述了一番。
我简略地解释了一下警察局的经历后,抽出一张照片,指着约书亚·尼科尔斯的相片道:「就是这位了。我在上夜班的时候遇到的家伙。也不知道是我运气好还是霉运顶级,一个月内连续遇到两个超自然的威胁。而他们两人的共同点?都是在格伦威保护区里失联的『失踪人士』。至于他们在格伦威保护区里到底遇到了什么,出来之后为什么要做这些怪事,则完全无从猜测了。」
颜君泠和谭箐都沉眉深思,但是奥丽维娅则是双眼亮晶晶地在键盘上飞快地打字,苍白的脸颊上浮现了两朵兴奋的红晕。
「虽然从今年年初我便一直在好奇格伦威森林里到底忽然有了什么样的魔力,让康宁顿本地的新都市传说和鬼故事几乎有三分之一都以它为背景,但是万万想不到,让这些灵异故事大量被创作出来的源头,竟然是真正的『灵异现象』!哈哈哈,我这学位论文估计要成为康大民俗学,不,整个研究生学院有史以来最强的一篇了。」奥丽维娅几乎无法自控地开始狂笑。
「……总觉得你的重心好像放在了比较微妙的地方上呢。」
奥丽维娅灿烂地笑道:「嘛,既然我们有了这个衔接所有线索的纽带,那接下来的计划就很简单了。虽然警察把格伦威森林封锁掉了,但是那片地那么大,哪怕康宁顿,阿什维尔,贝尔伍德三座城市的警力全投进来巡查边界,都无法彻底阻止偷偷摸进去的人。我们做好准备之后,进去探索一番,看看能不能找到里面让人失踪的源头,说不定运气好,很快就能揭露谜底了。」
我摇头道:「就算要进去格伦威森林探索,你也不能进去,太危险了。」
奥丽维娅气鼓鼓地嘟嘴辩驳了一番,但是我脸色严肃,丝毫不动摇。黑发美人眼珠转了转,对两个看戏的女子说道:「艾米莉,杰西卡,你们觉得呢?你们且听听我的理由。首先呢,康宁顿仅仅是负责管理格伦威森林的三座城市之一,而这三者之间的合作一直有很多的矛盾,哪怕这次事关人命,也会有不少官僚系统的拖拉。」
「然后呢,格伦威保护区加起来实在太大了,格伦威公园更是完全跟市政府没有关系,纯粹由罗切斯特州政府管理的。州级政府和市级政府的扯皮更是会比我们和贝尔伍德、阿什维尔之间的沟通麻烦十倍。我几乎百分百可以肯定,格伦威公园根本不会因此关门的。为什么要呢?你看这条新闻,当初约书亚·尼科尔斯从格伦威公园失踪时,虽然警察进去仔细地调查了一番,但是格伦威公园也只是配合了调查而已,根本没有将公园封锁掉。」
她耸了耸肩道:「所以,我的建议是,我们找个时间租一间格伦威公园的度假小屋,然后再从公园的范围进到格伦威森林里试图寻找任何不对的痕迹。如果说从格伦威森林的外界边缘试图将它封锁掉,是极难做到的一件事,那么从格伦威保护区内分开公园和森林的边界,让其中一边无法进入,则属于完全不可能的难题。就算你不想让我进森林里亲自探险,但是带我一起去格伦威公园,至少算不上太危险吧?何况我们也会有你的符箓护身。」
我皱眉道:「……你们怎么想?」
颜君泠看了看奥丽维娅,又看了看我,道:「我倒是觉得奥丽维娅说得有道理啊。她头脑这么好使,一起去的话,说不定能帮我们分析线索呢。而且待在公园里的话,应该不会有太大危险吧?如果有的话,公园也早就关门了。」
谭箐也赞同道:「是啊,而且有我们在身边,哪怕真的遇上了什么危机,只要不超出迈克尔那种级别太多的,基本上对我们不会有太大的威胁。」
有了两人支持的奥丽维娅摇杆也直了起来,理直气壮地说道:「看看,我说得没错吧。你若是没有什么其他的理由的话,我可跟定你们了。」
我闭目苦思了一阵后,败阵下来,长长地叹了口气道:「……好吧,但是我们要做万全的准备。」
「YES!」
奥丽维娅容光焕发地与颜君泠和谭箐俩人重重地击了击掌,庆祝着这胜利。
「不过,我不知道你们有没有试过在一片巨大的森林里找一个具体的目标。我试过,那真的跟海底捞针没有区别。」
颜君泠问道:「确实,我们也最多知道这个灵异现象的源头在格伦威森林里,但是这方圆足有数百里的地方,若无法缩小到更具体的范围的话,也是无济于事。你有什么办法吗?」
我揉了揉眉心道:「我是知道一道可以帮助我们的符箓,不过要不少时间来实验和准备。到时候也需要你和谭……杰西卡的能力来将它用好。」
「嗯,那行。在那之前,我们倒是可以随便进去熟悉一下环境,碰碰运气。」
谭箐忽然问道:「我们要不要问一下艾莉克希丝和菲莉茜蒂的意见?」
「啊?为什么要问她们的意见?人家好不容易脱身出来了,就别再把这些负担再加在她们身上了吧。」我有些迟疑地答道。
奥丽维娅这时也插嘴道:「这你倒是想岔了,凌云。针对艾莉克希丝的切身威胁是结束了,但是从心理上来说,她们既然已经知道了这个威胁的源头到底来自哪里了,那也就代表在彻底将源头消灭之前,她们无法真正地放下心来。我觉得她们肯定会想要跟我们一起将这件事了结的。至少,她们有权知道这个决策吧?」
我手指敲了敲桌子道:「……确实是这么回事。唉,那么艾米莉和杰西卡,麻烦你们告诉她们一声。我们看看这周或下周能不能大家一起聚一聚,商量一下进入格伦威森林的事。」
我就不去触艾莉克希丝的霉头了。
奥丽维娅狐疑地问道:「嗯?你虽然嘴上不喜欢承认,但是你实质上是我们这群人的领袖。要论与那两人的关系,也是在我们这些人之中最好的;事实上,我们与她们的纽带都是通过你实现的,这种事情也自然最好由你来做。为何突然又推脱了呢?」
靠。你观察到不对就罢了,每次都要说出来拆我的台,实在难搞。
眼看颜君泠和谭箐都对我投来好奇的视线,我吞吞吐吐地说道:「咳咳,今天我和艾莉克希丝在上课的时候聊天,我可能说错话了,让她有点伤心。所以接下来这几天还是不要去再惹人烦了。」
三女互相对视了一眼,齐齐看向我。
「等等,你对艾莉克希丝说了什么?一个字也别改,重述一遍。」奥丽维娅蹙眉问道。
我没办法,只能重新将自己的话复述了一遍。这下好了,三个女人都跟看外星人一样看着我。
颜君泠叹了口气对奥丽维娅说道:「这个家伙是不是很过分?」
奥丽维娅盯着我,说道:「过分。太糟糕了。最过分的是,他好像还意识不到自己干了什么。」
「求求你们告诉我到底哪里出错了吧。」我无奈地说道。
谭箐这时候也像是在看一个白痴一样,对我说道:「错就错在这么美丽的话,不该由你这个家伙说出来啊!你可是一个两次拒绝了她,伤透她的心的人啊喂!偏偏又在一切过后若无其事地对她说出这么理解她,这么触动心扉的话……你这个混蛋,嘴上说着不想去招惹人,却跟个花花公子一样到处做出这么体贴人的事,桃花运这么旺盛活特么该好不!」
我抗议道:「哪有!首先我可不算桃花运旺盛,其二,这不是很正常的朋友之间的支持性话语吗?若是菲莉茜蒂对她这么说的话,一点问题都没有!」
颜君泠无语地对我说道:「但是说出这话的人不是别人,而是你啊,是她喜欢的男孩。你可真是的,在那个场合,那种话题里,发自内心地对一个女子说出这种话,连我都有可能动心……难以想象艾莉克希丝此时的心情会是什么样的。」
我苦笑道:「……好吧,我错了。我真的只是想让她意识到,她永远可以在朋友面前做真实的自己而已。下次我会更谨慎地选择话语的。」
奥丽维娅抿了抿嘴,神情复杂地看着我:「不。重点不是你说了什么,而是你…真正地进入到了她的内心,理解了她的苦恼和不安。只要艾莉克希丝认识到了这一点,她就不可能不再为你倾心的。」
我摇头道:「哪有那么夸张。」
黑发美人没有回应我下意识的反对,娥眉微沉,像是在看我,又像是越过了我,在眺望遥远的某个地方,苍白的脸上有着淡淡的惆怅。
第一百零四章:骚动的心
被三女狠狠地拷打了小半个小时之后,我们总算是散场了。我和意犹未尽的两个队友走出瓦格纳楼。
谭箐对我们挥了挥手道:「那我先找菲莉茜蒂去了,她说今天要一整天都忙姐妹会的事。待会儿再发消息给你们。」
我与颜君泠走在康大的人行道上,一时都没有开口,只是顶着呼啸的秋风安静地观赏着那有些阴沉的天色下,衰败光秃的树木和灰色调的街道。秋末的景色褪去了颜色鲜艳的树叶做点缀,但是万物凋零的气质却也有其悲凉寂寥的美。康宁顿大学校区诸多哥特风的建筑在这肃杀的萧索灰色渲染之下,显得格外沧桑。
「你待会儿要干吗?要不要一起吃个午饭?」我们走到一个路口时,我随口问道。
颜君泠玩味地说道:「不了,我刚才给艾莉克希丝发了个信息,她快到家了。我得回家安慰一下这个伤心的室友。」
「……好吧,顺便把我们刚才聊的事给她提一提。」
「嗯,我会的。」颜君泠应了下来后,忽然正色说道:「奥丽维娅也对你有意思的,你看得出来的吧?」
我苦笑道:「有一点。秋季舞会那晚我察觉到她对我似乎……不止是朋友那么简单。」
「你可真是个受欢迎的男人呢。」颜君泠调戏道。
「呵呵……我现在已经够多烦恼的东西了,不需要再加上这么一笔情债。」
不需要,但是不想要吗?这就有点难说了……
我顿了顿,又皱眉道:「说实话,艾莉克希丝就算了,毕竟英雄救美可以理解。我有点难以明白,为何奥丽维娅会对我有好感。我不是个自卑的人,但也绝不会以为自己是什么风流潇洒的人物。为何她那样的大美人会喜欢上我这种人?我到现在都有些费解。」
颜君泠眼神怪异地上下打量了我几眼,忽然失笑道:「你可真是个可恶的家伙啊,也有点太一厢情愿了。」
「啊?」
「你不会还以为自己是那个还未超越空间,仅有头脑过人这个优点的普通大学生吧?」颜君泠哂然说道,「你的能力,阅历,意志,还有你的气质,一切的一切都已经非比寻常了。你真的以为顶着一张平庸的脸就能遮掩住这些东西吗?那些女孩们虽然不知道你的秘密,但也不是瞎子,她们察觉得到你的优秀的。不要老是把自己放在那么低的位置自怜了,你虽然嘴上把自己形容得像是个平平无奇的屌丝一样,但是在你自己心底里,都未必真的这么认为吧?那么为何要表现得像你受到女孩子喜欢是什么惊人的反常之事呢?。」
「谭箐跟我说过你迟迟没有找清楚自己的位置,现在看来她说得一针见血。你已经不是普通人了,无论你为了什么样的原因抗拒这个事实,也无法将其改变。早一点接受这个转变,然后想清楚你在不同的位面里该以什么样的面目去对待你的朋友和你的敌人,这才是我所期盼的那个周铭。」
颜君泠的话一点都不客气,但是我却无法对她产生任何不快,因为她说的确实都是实话,也因为她不客气的语气源自对我的真诚关怀。
我闭上眼睛,深深地呼了口气后,道:「我明白了……谢谢你,君泠。我确实有点太执着于保留那份没有被这些经历所改变的心态,因为,我有些惧怕。我怕再这么下去,原来的那个周铭会被蚕食干净,只留下这个更强大但也全然陌生的人。」
颜君泠上前一步,眼神温和地与我对视:「我知道。我也跟你有着同样的担忧。但是只要我们能够守住本心,那么这些蜕变都只会是我们成长的一部分,而不是舍弃过去的牺牲。」
我与她相视一笑。颜君泠果然是这个世界上,最了解我的人。其实她也是个很温柔的人呢。答应她组队的邀请,真是一个无比正确的决定。
我们迈开步子继续前行。颜君泠悠然道:「奥丽维娅我不熟,且不谈她。艾莉克希丝我倒是挺熟络了,而你我都知道,她还是喜欢着你的。很喜欢。与她一起住的这段时间,她一直旁敲侧击地问我关于你的事。而舞会上,她会那样吻你,意味着她根本没有放下你。今天你和她的对话更是证明了这一点。」
「我知道你说过,你不想在不认识真实的那个人之前,跟她交往。但如今你们一起经历了这么多事,已经无法再用这个借口了吧?你难道真的准备将她的心彻底伤透,以此来退开距离吗?我看得出,你并不是完全无情。」
我苦笑道:「虽然她现在是你的室友,但是你也不能就这么加入她的阵营吧?真要怂恿我当渣男?」
「我只是在想,一个人真心喜欢上了两个不同的人时,该怎么做。而与之相对的,喜欢上一个已经有对象的人,又该怎么做。你的恋人在另外的时空,在这片时空里,留下来的终究不会是周铭,而会是杨凌云。也许她无法得到所有的你,但至少,给她一个拥有杨凌云的机会吧?」颜君泠有些不忍地说道。
「…………」
不得不说,颜君泠的话确实有道理。哪怕「周铭」想要保持自己的忠诚拒绝艾莉克希丝和奥丽维娅,但是如果就此让她们失去所有与「杨凌云」相爱的机会的话,也许也并不算完全公平。
我叹道:「谈何容易。错已经犯了,哪怕她过得了自己这一关,我也不知该如何面对她。」
「你的意思是,不是全无机会?」颜君泠再次停了下来,对我问道。
「我若对她无情的话,直接断情绝念了。这不是废话吗,我又不是得道高僧,面对一个这样的女孩怎么可能不动心?也就是我早早认识到了危险,一直在刻意保持距离,才能守住底线。」我抿嘴道。
「既然如此,那给她一个机会,也给自己一个机会吧。」
我摊手道:「该怎么给?你想干什么?」
颜君泠黑白分明的眸子直视着我的双眼,哂然道:「你且不要想那么多。我若能让她看开你对她的隐瞒和伤害,让她再次对你敞开心扉,你愿不愿意诚实地面对自己,给她一个她应得的,真实的回复?你就回答我,好还是不好。」
我挣扎了良久。明明已经做出了这么多愧对自己也愧对他人的事,就是为了不犯这样的错,但此刻,面对这个抉择时,却还是让心中那最真实的意愿获得了上风。
「……好吧。」
颜君泠嫣然一笑,明明容颜远没有主位面的她那么美丽,在笑容绽放时却有着同样惊艳的光芒:「那就交给我吧。放心,处理你这种事,我有经验的。」
颜君泠所说的话在我们分别了很久之后,依然萦绕在脑中。
也许我从来都没有认真地相信,不靠英雄救美,不靠炫酷的能力和精彩的经历,单单是凭着真实的,平凡的自己,便能真正赢得一个像艾莉克希丝或奥丽维娅那么优秀的人的爱。哪怕我拒绝了艾莉克希丝的原因是因为觉得她喜欢的是那晚我英雄救美的行为,而不是真实的我,在心底里其实我也默认了这个道理。
默认了除了英雄救美这种极端情况之外,那么美好的女孩是不可能爱上我的。
我躺在床上,静静地解剖着这份心境。这是自卑吗?也许是,也许不是。但我觉得,从另一个角度来说,这只是一种现实的,合理的自我认知而已。颜君泠说我觉得自己相貌平庸便认为自己无法收到其他人的倾慕,其实有一点不对。这不是外貌问题,而是性格问题。我比任何人都明白自己的优点和缺点,也因此我也知道,我从来都是一个适合当朋友,当兄弟,当顾问,却很难让人有爱情方面感觉的一个人。
哪怕如颜君泠所说,我已从本质上不再是那个有点小挫的宅男了,我也并不觉得这一点改变了多少。这是我的性格和特点,而不是什么缺陷,我也从未因此自怜自艾过。或许正是因为对自己的认知如此深刻,才导致我难以接受,这些女孩真的就看破这些令我与浪漫和异性吸引力绝缘的特点,喜欢上我。也许我在追求那些不「肤浅」的东西的同时,也默认了对方一定是肤浅的吧,这倒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然而这份认知似乎被奥丽维娅打破了。她并没有被我救过性命,也并没有见过我玄奇的符法。事实上,她与我的交际里,对于超凡世界的见识,最多也不过是看到了几秒我和迈克尔搏斗的场景而已。我与她更多的,只是坐在她的办公室里,插科打诨地聊天而已。然而就是这么一个女孩,聊着聊着,忽然好像就聊出感情了?
这实在是让我有些惊愕。尽管我嘴上说自己在寻求那种对上眼,对上电波,无需太多刻意的追求便自然而然会有对的感觉的关系,我也从未以为那样的相遇会在我身上出现。梁清漓是离这种理想的状态最近的一个,而现在,也许需要加上一个奥丽维娅了。
而这个冷艳而狡黠的女子,她又是怎么想的呢?奥丽维娅听了我这番话后,应该会嘲笑我一番,然后再奉上自己的精辟见解吧。
脑海中,她精致的面容对我讥笑的模样,令我的嘴角不知不觉地带上了一丝微笑。
我旋即惊觉过来,笑容变得有点苦涩。
这颗不受控制的心,远比位面任务要让我烦恼啊。
这周很快便过去了。哪怕有着这样那样的纠结,时间也来到了星期四,感恩节的那一天。
艾莉克希丝回森特维尔跟父母去过感恩节了。我与她的关系自从秋季舞会之后,便又添了一层令人纠结的复杂性。如今我每次与她交际时,都要小心翼翼地驾驭方向,以免发生更多的尴尬。说实话,这种感觉很令我疲惫,我也不由得开始期待颜君泠所说的那个解决方式,但是眼下只能强行按捺住有些焦躁的心情,静静等待。
菲莉茜蒂和艾莉克希丝两人倒是毫无意外地吵着要跟我们一起去格伦威森林探险。奥丽维娅就算了,这两个与死神擦肩而过,深知这其中蕴藏的危险的女子都对这件事如此热心,让我一度怀疑自己是不是对西联的女孩认知出了什么错。
「叮!」
门铃响了。我看了看时间,五点钟。应该是菲莉茜蒂来接我了。
我打开门,果然看到了那张熟悉的秀丽脸庞。菲莉茜蒂穿着长至膝盖的灰色呢子大衣,白皙的脸蛋被秋风刮过,浮现了一层浅浅的红晕。
我连忙侧身让她进来。菲莉茜蒂走过我身旁时,带起了一阵甜甜的香风:「下午好。在干吗呢?」
我将门关上,答道:「正准备换衣服呢。你不是说五点半来接我的吗?」
菲莉茜蒂耸了耸肩,让一缕鲜艳的橘红色秀发缓缓垂落在脸颊旁:「我爸妈在紧张地准备今晚的晚餐,也因此神经绷得很紧。我受不了家里的氛围,就逃出来了。」
我啧声说道:「可以理解。对了,这次不会又是在你们家的那个大庄园吧?要在那里吃饭的话,心理压力有点大。」
菲莉茜蒂笑道:「这倒不用担心,哪怕是我父母,也住不惯那个地方。我们家在怀特塞德。」
我夸张地说道:「怀特塞德是吧?也是有名的富人区哦,豪奢!」
菲莉茜蒂轻轻地捶了捶我的手臂,道:「你是不打算放开这一点了,是吧?」
「作为根红苗正的农工子弟,我正是要代表广大工人阶级讽刺你和艾莉克希丝这两个天之骄女。」我义正词严地说道。
菲莉茜蒂翻了个白眼,将大衣解开然后抛给我,一屁股坐在沙发上,翘起穿着黑色紧身裤袜的修长左腿,颐指气使地说道:「既然如此,还不去给我盛杯水,仆人」。
她今天穿的衣服相当讲究,上身是米色的修身山羊绒毛衣,下身是灰白色格子纹一步裙和黑色裤袜,得体而精致,在她少女感十足的长相衬托下,更显得格外秀美。菲莉茜蒂艳丽的长发拉得笔直,仔细地捋在肩后,优美的颈脖下,毛衣的圆领口露出些许乳白的肌肤,和一条纯银色的项链。她修长的手臂抱在微微凸起的胸脯前,细致的腰肢挺得直直的,窈窕的腰线下纤侬合度的秀腿稍稍向我勾了勾。
难以想象如此清纯甜美的长相,仅仅是靠着稍微扬起的柳眉,冷冽的眼神,和微抬的秀气下颌,便让这个女子看起来像个娇蛮的高傲公主。
我将菲莉茜蒂的大衣挂好,给她倒了杯水后,逗趣道:「我说菲莉茜蒂啊,你这盛气凌人的姿态也太自然了吧?」
红发美人接过杯子,道谢了之后,嗤笑道:「没办法,我可是从小就受到了专业的训练的。」
「这我可以是一点都不怀疑,但是同时我也相信你肯定天生有当小公主的才能。」
菲莉茜蒂靠在沙发上,气质一下子从高高在上变成了慵懒,道:「我开始难以分辨你是在夸我还是在骂我了。」
我笑道:「没夸也没骂,只是一个观察而已。最近怎么样?听说你终于可以重拾大部分Kappa B的管理工作了。」
菲莉茜蒂懒懒地说道:「可不是么,我的副主席,塞琪,这段时间忙得不得了,这周我终于回去帮忙后,她都快激动得哭出来了。若是要在我之后接过这个位置的话,还是需要再磨练啊。」
「是啊,你已经当了快两年的姐妹会主席了,再过一个学期就要毕业了,会不会有点舍不得?」
菲莉茜蒂抬头向天花板看了数秒后,怅然说道:「那肯定的,毕竟是过去两年半,最让我感到『家』的温暖的地方啊。在加入Kappa B之前,我也没有预料到,它竟然会在我心中占据一个这么重要的位置。」
比起自己的家庭,竟然是在姐妹会中找到了家人的温暖么?这也太令人悲伤了。
我感慨地说道:「那真的令人羡慕呢。我就从来没有体会过这种紧密的同龄人社团的羁绊。」
红发美人瞟了我一眼:「你确实给我一种独行特立的感觉,但是你又不像是有社交困难的人。」
「可能是我比较享受孤独吧。当然,这也是有限度的,要是没有几个知心朋友的话,我估计也会憋不住要去参加些社团的。」
「享受孤独么?」菲莉茜蒂若有所思地呢喃道。
我与菲莉茜蒂轻松自在地聊了半个小时后,她长长地伸了个懒腰,将柔美的身姿尽情展现出来:「好了,咱们也差不多要启程了,我父母估计已经开始指望我和你到家了。」
我也起身道:「好,待我换身衣服。」
考虑到这是颇为重要的一次聚餐,我还是换上了一件浅蓝色的衬衣和深灰色斜布裤。杨凌云这个家伙除了T恤和卫衣之外,就只有一套西装,这几件稍微正式点的衣服都是我降临了之后买的。
我从房间出来之后,对依然坐在沙发上的菲莉茜蒂问道:「怎么样?」
菲莉茜蒂来到我身前,秀美的面容凑得极近,仔细地检查着我的衣领和袖口的痕迹,轻轻蹙眉道:「你上一次熨这件衣服是什么时候的事?」
「我才买了两个月,穿了两三次而已,还没洗过呢。咋地?」
菲莉茜蒂拉起我的手臂指着我的袖口说道:「看这里,已经有点脏了。还有袖子的皱纹已经有点明显了。」
她纤细的手指轻轻地滑入我的领子底下,将其翘起来细致地在查看。菲莉茜蒂与我身高相差无几,这么做的时候,额前的橘红长发从我鼻尖拂了拂,让我有些痒痒的。而红发美人认真观察着我的衬衣的精致小脸蛋离我只有数寸之距,颈脖间可以隐约感应到她温热的鼻息,我稍稍垂下视线便可以数清楚她秀气的鼻梁上可爱的雀斑。
我有些不自在地活动了一下肩膀,道:「有必要看得这么仔细吗?」
「当然有必要。哪怕今晚并不是一个很庄重的场合,我们在需要打扮得精致点的时候,也不能忽略了这些细节。」菲莉茜蒂煞有其事地说道。
我笑道:「我以为你一向对这些繁文缛节的东西很厌恶的。」
菲莉茜蒂细心地将我的领子折回去后,撇嘴道:「是的,但是这不代表我对所有这些所谓『优雅高贵』的东西都抗拒。无论如何地想要挣脱我的身份,在我内心深处,我也许确实摆脱不了自己就是个富家大小姐的事实吧。」
我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肩膀道:「身份可以成为桎梏,也可以成为……值得骄傲的东西。无论贫富贵贱,我们都不该为自己的出生之处感到不恰当。就拿我来说吧,我刚好缺你这种美丽聪明,富有大方的朋友。你要是不当哈特曼家的小公主了,我找谁问这种上流社会的知识啊?你说是不是?」
菲莉茜蒂玩笑地锤了我一拳,没好气地摇了摇头,脸色却甚是柔和:」…谢谢啦。咱们走吧,再不走的话,我妈便要打电话过来了。」
「那么,我这副仪容算是及格了吗?」我在菲莉茜蒂身后穿着鞋子问道。
「及格了。不然,我怎么着也不能亲自下手帮你熨衣服吧?我可是哈特曼家的小公主啊。」菲莉茜蒂回头挑眉对我笑了笑,嘴角上翘的样子,神采飞扬。
第一百零五章:哈特曼一家
怀特塞德(Whiteside)是康宁顿两个有名的富人区里,历史更为悠久的那一个。相比于在过去三十年才被发展起来,新兴时髦的肯辛顿(Kensington),早在两百多年前最初的拓荒者们在劳伦斯河畔建立了这座小镇的时候,那些亲身来到这片荒芜但潜力十足的土地上的贵族家庭和富商们便在如今的怀特塞德圈起了大片大片的地,建起了豪华的庄园。
时过境迁,沧海桑田,那些贵族和富商大部分都在两个世纪后匿迹销声。怀特塞德经过了数轮拆迁和土地开发,也不再是当初那富饶广袤的庄园式面目,除了少数几家维持得较为完整的庄园留了下来,剩余的全都被开发成更接近于如今城郊的样式。提起西联,想起大house,大草坪,和游泳池,那些形象反映到现实,说的便是怀特塞德这样的小区。
当然,因为社区管委会这种东西的存在,想要在怀特塞德买房可不是易事。Homeowner Association,简称HOA,是一种颇有意思的组织。开发地皮时,一大块地会被分成很多小块来卖,这些小块的地上根据市政府的分区,能建不同的建筑,但是最常见的是独户住宅,也就是适合单独一个家庭居住的屋子。假设一块地分成了50块,卖给了五十个地主,这些人可以形成法律上受到认可的组织,也就是社区管委会,拥有诸多对于这块被开发成小区的土地的管理权,而这五十个买家则类似于股东。
可不能小看HOA的影响力,他们能管的东西比想象中要多很多。在数十年前,房主们甚至能让他们不喜欢的族群进不了这个小区,买不了房。这些不受欢迎的人嘛,首当其冲的便是黑人、犹太人、中东人等少数族裔。当然,也少不了华人和其他的亚裔人。也就是说,六十年前的杨凌云哪怕兜里揣着一百万现金的西币想要买房,怀特塞德的白人们也能鼻孔朝天地指着HOA自己制定的规则让他滚蛋。
随着时代的进步,这些歧视性的规则当然都已经被法律明文禁止了,但是富人区嘛,针对不了你的肤色,那针对你的社会地位和家产还是可以的。这是一道门槛。还有一道门槛是可以要求房子的买卖要受到HOA的批准,才能进行。比如十个潜在买家里,可能有五个白人,两个亚裔人,两个黑人,一个中东人。HOA可以要求潜在买家与一个HOA代表人面试,然后根据这玄而又玄的主观挑选,把那些家产够了,但是肤色不够浅的家伙都给毙了。
当然,这种情况已经越来越少了,但偶尔还是能在新闻里看见。而也肯定会有不忿的买家们想起诉这种隐形歧视的。不过曾经很多HOA的态度是:想打你就打呗。HOA的房主们,尤其是怀特塞德这种源远流长的富人区,有的是钱。再说了,「歧视」这种起诉原因,脱离了法律条文注重保护的那几个范围,比如说刑法和劳动法,进入私人纠纷的领域,尤其是与私人财产的管理方式相关的场合时,这种案子可不容易打赢。
所以说,能在怀特塞德这片地儿上拥有一套房子的人,非富即贵,除此之外就是姓氏属于康城最「old money」的那批,还能撑到现在没把祖宅给卖了的破落 「贵族」。至于肯辛顿嘛……所谓文人相轻,富人相轻也不呈多让,那都是年轻无知的「new money」才会住的地段。
而哈特曼这个姓氏,是怀特塞德里极为少数的,从一开始便扎根于此,然后在之后的两百年浮沉中,始终屹立不倒的大姓。虽然一直到20世纪哈特曼家族的财富才真正地腾飞了,但这份历史也足够显赫了。要是排个康宁顿本地影响力最大的前三个家族,将哈特曼家排到第一也许会有一些人礼貌地笑而不语,但是要是前三都不排进去的话,直接会贻笑大方。
菲莉茜蒂带着我开进怀特塞德时,一直在跟我闲聊这个小区的历史。当然,上面那句话不是她自夸自擂说的,而是我和奥丽维娅聊起菲莉茜蒂家时从那个智识丰富的女子听到的。菲莉茜蒂轻灵的嗓音的讲解赋予了窗外的景色赋非比寻常的意味,而从南劳伦斯来到怀特塞德,那景色的转变当真是有点惊人。
南劳伦斯在康宁顿已经属于相当上档次的小区了,挨着河畔,卡洛韦酒店就在离这里不远处,无论是绿化还是住宅都相当漂亮。然而在怀特塞德的对比之下,相形失色。
怀特塞德的马路非常新,非常平坦,树木也非常多,但不是那种野外林荫的荒凉感觉,而是精心栽培修剪,兼顾了美观、绿化、与隐私作用的林木。路过的每一栋楼房不仅占地大,每座都有其特色,既有典雅的欧式别墅,也有豪奢的旧西联小庄园,更有简约干净,现代感十足的豪宅。
「你别看我们家在城外的庄园很大很豪华,其实在罗切斯特那些真正的大姓氏眼里,那只不过是钱而已。反而是能在怀特塞德有一套能够呈现地位和底蕴的房子,更会令人刮目相看。」菲莉茜蒂一边开车一边冷笑道。
我揉了揉自己往外张望得有点麻木的脸颊,说道:「哇噢,意思是你父母住不惯城外的庄园不是因为太大太豪华了,而是因为没有像怀特塞德这里的房子那么有面子,是吧?」
菲莉茜蒂轻笑道:「这可不是我说的啊。」
很快,菲莉茜蒂便慢了下来,拐进一条长长的车道。漂亮的玄武岩地砖砌成的车道上已经停了三辆车,一辆是线条流畅的暗红色劳斯莱斯跑车,一辆是亮银色的奥迪SUV,第三辆则是纯黑色的奔驰。
我下车看了眼菲莉茜蒂的雷克萨斯,笑道:「比起这几辆车,你的座驾可谓是非常低调了。」
菲莉茜蒂只是白了我一眼,然后举手介绍道:「这便是哈特曼家族的祖宅了。据说这栋楼的原身是足有两百年前建造的,这么多年之后,整修已经不足以满足我的那些曾祖和爷爷辈,于是他们在七十年前整栋推倒重来建了如今这栋屋子。」
哈特曼家族的房子非常气派,保留了很多时代感浓厚的旧西联豪宅的特征,但同时也一点都没有那种破落老旧的感觉,反而很新,很别致。三层楼高的宅子端庄的白色外表是stucco的灰泥墙,高大的窗户框架则涂上了深沉的漆黑,黑白分明,甚是简约。屋前的草坪宽阔而平坦,但是颜色已经枯黄了。我暗暗点头,哈特曼夫妇并没有像有些人那样,哪怕在衰败的秋季都要追求那绿得不自然的草地。
我还看到了几个保镖样子的人在暗处站岗,看到我们的时候,点头示意。
菲莉茜蒂带我走上足有十级台阶的门廊,伸手抓向圆形的门把手,却似乎反射性地顿了顿。
我站在她身后,问道:「有点紧张?」
「嗯……有一点。」她没有回头。
「不用紧张啦,你要相信我的社交能力,也对自己察言观色的能力有点信心。实在不行的话,你带我上你房间,我假装是你带回家的男伴,诳诳你父母,如何?」我开了个玩笑让她放松。
菲莉茜蒂转过头来,露出了一个调皮的微笑:「你这家伙……确实没什么值得在你面前羞耻的。不过这一招不好用了,我已经往家里带过好几个女孩,现在他们见怪不怪了。」
许是我调剂气氛的笑话起了作用,菲莉茜蒂毫无犹豫地打开了门,然后指着门厅里的精致衣柜说道:「鞋子放这里就行了,米尔顿会帮你收拾的。」
大门后,几步之外有一个身材高瘦的矍烁老人穿着黑色燕尾服,亮银的发丝梳得一丝不苟,看到我们进来后,上前微微躬身道:「欢迎回家,小姐。这位想来便是杨先生了,欢迎来到哈特曼府邸。」
我靠,要不要这么夸张?若不是老人的口音是地道的西联英语,我都会以为这是阿尔弗莱德了。不对,这位最多只能算是阿尔弗莱德转世,因为阿尔弗莱德在主时间线里被写死了,汤姆·金、DC,我艹你妈!
菲莉茜蒂对老管家示意道:「凌云,这是我家的管家米尔顿,从我出生之前便在照顾我们一家人,是亲人中的亲人。米尔顿,这是我的朋友凌云·杨,也是今晚的贵宾。」
米尔顿慈祥地笑了笑,随即庄严地对我行了一礼,道:「米尔顿·卡特,为您效劳。请让我对您示以最崇高的感激与敬意,杨先生。菲莉茜蒂小姐欠您她的性命,而哈特曼家族的所有人都欠您一笔无法偿还的债。」
我不自在地摆了摆手:「没必要这么严肃,米尔顿,叫我凌云就行了。」
米尔顿只是礼貌地微笑点头。菲莉茜蒂则是一边将脚上漂亮的黑色短靴脱下来,一边打趣道:「哈,祝你好运。过去二十年来不管我说过多少次,都从没听过米尔顿不用『小姐』来称呼我。」
我们换上米尔顿准备好的拖鞋之后,被他引到一楼的主客厅。米尔顿解释道:「晚餐将会在六点十五分奉上,在那之前,马尔科姆先生和梅丽莎女士想亲自接待你们一番。」
巨大的主客厅对外的三面落地窗拉上了华丽的深紫色天鹅绒窗帘,掩住了窗外的景色。在右侧有一个灰砖石堆砌的壁炉,里面跃动着橙红的火焰。壁炉之上的墙壁挂着一幅色彩淡雅的风景画。另外一边精心布置着一整套的灰色沙发和玻璃茶几。在离我们稍微近一点的方位,摆着一台做工精致的黑色钢琴。
马尔科姆·哈特曼站在壁炉旁,灰色的双眼微眯,在端详壁炉上的油画。梅丽莎·罗德斯则坐在沙发上,姿态优雅地饮着茶翻看杂志。我们被米尔顿带进来时,他们似乎正在聊天,并且同时注意到我们的到来。
「亲爱的,你回来了!啊,我们的重要宾客也来了。真高兴见到你,凌云!」马尔科姆转过身来,露出一个欣喜的笑容,快步上前,先是与我紧紧地握了握手,然后与菲莉茜蒂抱了抱。
「我们真的很开心今晚你能过来与我们一起过节,欢迎你,凌云。」这时梅丽莎也走了过来,双手握住我的手,亲昵地拍了拍我的手背。
马尔科姆穿的是浅蓝色的马球衫和卡其色斜布裤,属于相当灵活的着装。梅丽莎则穿着墨绿色的圆领长衫和黑色西裤,是更为正式的办公室衣着。反倒是我和菲莉茜蒂的穿着属于在场除了米尔顿之外,最正式隆重的。
哈特曼夫妇招呼着我们两人坐下。我和菲莉茜蒂坐在同一张沙发上,马尔科姆和梅丽莎则各占了一张单人沙发椅。米尔顿称职地带来了一些饮品,然后无声地离开了,也许是为了检查晚餐的进度。
「多谢你接受了我们的邀请,凌云。我们并不是经常有机会在家里招待客人,尤其是菲莉茜蒂的朋友,所以今晚尤其开心。」梅丽莎友善地对我说道。
马尔科姆则更为直接地说道:「在过去的几年,我们的宝贝女儿带过的,留下来吃晚餐的客人,一个是你,一个是艾莉克希丝。有时候我们都担心,是不是她在学校朋友很少,哈哈!」
我连忙开口道:「这我倒是有点能理解。毕竟你们两个都是事业有成的重要人物,家又是这么美丽的地方,很容易让年轻人有各种各样的心理压力。不过你们倒是不用担心,菲莉茜蒂在学校可是说一不二,呼风唤雨的大人物。从我所见到的,她在姐妹会里不仅受人尊重和喜爱,更是交了许多要好的朋友。」
马尔科姆有些感慨地说道:「菲莉茜蒂一向不喜欢跟我们说Kappa Beta Gamma的事,甚至举办活动和拉赞助的时候,都不让我们帮助,所以我们倒是要麻烦你跟我们多说说了。」
我注意到菲莉茜蒂有点不自在地挪动了一下身子,继续说道:「虽然我和菲莉茜蒂相识不算太久,但是也对她有些了解了。有些时候,孩子们的成就,想要对父母说出口,是有点令人害羞的。不过你们没有需要担心的地方就是了,显然你们也知道,她是一个非常优秀的女孩。这一点,无论是从父母的角度,还是从同龄人、朋友的角度来看,都是一样的。」
跟生活在不同的世界的人该如何聊天?这是个有意思的社交问题。我对哈特曼夫妇的了解极少,对两人的兴趣爱好,甚至职业都知道得不多,只好暂时围绕着唯一一个,也是两人必定有说不完的话的话题展开:他们的宝贝女儿。
哈特曼夫妇很明智地没有重复提起我解救了菲莉茜蒂这件事。大恩不言谢,这种东西更应该记在心里而不是老是挂在嘴上,所以他们只是尽可能地尽了地主之谊。在场的四人除了主要在聆听的菲莉茜蒂,每人都在细心营造一个愉快、轻松的氛围来谈笑。很快,马尔科姆和梅丽莎便说起了各种菲莉茜蒂小学和高中时的趣事,让她脸红的同时也让我莞尔一笑。
聊了大概有二十分钟后,米尔顿回来了。他上前了几步,轻轻地咳了一声道:「诸位,晚餐已准备好了,随时可以奉上。」
马尔科姆听到这话,站起身来道:「多谢了米尔顿。我们去就座吧?凌云,你家庆祝感恩节吗?」
我摇头道:「不,我父母都是比较传统的华国人。除了圣诞节之外,基本上不过西联的节日。」
梅丽莎微笑道:「我们非常欢迎你以后过节的时候来我们家一起庆祝,请不要把自己当外人。」
「没错,只要你愿意,哈特曼家的大门永远为你敞开。」马尔科姆说到一半,忽然话锋一转,问道,「说起来,凌云,你今年的圣诞节有什么计划么?若是没那么快回家的话,来参加我们的圣诞节派对吧!」
梅丽莎也道:「好主意,马尔科姆。凌云,我们每年都会举办一场圣诞派对,邀请许多亲朋好友来庆祝这个团圆的日子。今年的派对日子定在二十一号。若你能来的话,我们会很高兴的。」
我想了想,自己好像还没做任何圣诞节回家的准备,便点头道:「多谢你们的邀请,既然如此,那我便接受了。」
梅丽莎温柔地看向我身旁的菲莉茜蒂,问道:「亲爱的,我们能指望你的出席么?」
嗯?这个问题……
我转头看了看菲莉茜蒂一眼,却心头一惊。在我和哈特曼夫妇畅谈的时候,她偶尔会说上一两句,虽然话不多,但是脸色始终相当放松和柔和。然而此时,女子脸上轻松的神色不再,而是绷得紧紧的。
「……Fine,我会去的。」她柳眉深蹙,语气无法掩饰地恼怒。
哈特曼夫妇似乎对菲莉茜蒂的回答非常满意,招呼我们一声后便先一步进了饭厅。
我落后一步,轻轻地碰了碰她的手肘,悄声道:「嘿,你没事吧?我是不是该拒绝的?」
菲莉茜蒂撩了撩鬓间的发丝,强笑道:「不,这不是你的错,是我自己别扭了……吃完饭我再跟你解释,好吗?」
我表示理解,等她对着墙壁深呼吸几秒收拾了情绪后,才一起进了饭厅。
宽阔的饭厅中央是一台华美的手工红木长桌,边缘雕刻着繁复的花纹。马尔科姆坐在桌头,亲热地招呼我坐在他的右手处座位,菲莉茜蒂坐在我对面的位置上,而梅丽莎则坐在另一头的座位。
就座之后,米尔顿领着两个携着前菜的侍者,宣布道:「今晚的前菜分别是bruschetta和奶油南瓜浓汤。请问各位,有什么想要喝的吗?」
马尔科姆兴致勃勃地说道:「米尔顿,把我那瓶Domaine Leroy的里什堡红酒拿出来,我要跟凌云好好喝上几杯。」
我连忙摇手道:「谢谢你,马尔科姆,但是我不喝酒。菲莉茜蒂可以为我作证。」
菲莉茜蒂看了我一眼,调戏道:「他是所谓的『枯燥』型年轻人。」
马尔科姆不以为意地说道:「没关系,哈哈,我很佩服你这样的年轻人,我就没有你这么好的自律了,拒绝不了一杯质量上乘的红酒。」
菲莉茜蒂正襟坐着,淑女仪容无可挑剔,一边整理着餐巾一边嗤笑道:「你真的喝得出里什堡特级葡萄园的万元红酒和普通庄园里产出的二十元红酒的差别么?反正我是不觉得有什么大不同的。」
卧槽,我没听错吧,马尔科姆要老管家拿的红酒价格万元!?
梅丽莎优雅地笑道:「品酒是一种艺术,亲爱的,既然是艺术,那不可避免地会有相当大的主观成分。你的父亲喝的不是口味,而是地位。来,凌云,试一试这道bruschetta,它是我的最爱。」
Bruschetta,普切塔或者意式烤面包,是一道经典的意大利前菜。两张银色的浅盘上各摆着一排漂亮的金黄色蒜蓉面包,上面整齐地撒上了番茄末、罗勒、和洋葱末。我从左边的盘子上拿了一块面包,小心地咬了一口,味蕾顿时被那鲜美香甜的味道淹没了。蒜蓉浓郁的香味,洋葱带有丝丝辛辣的清甜,与番茄的酸甜完美地交融在一起,入口嚼几下后便轻易地化在口中,又醇又鲜。
Bruschetta杨凌云吃过不少,但这绝对是味道最好的一次。
「哇!真的非常好吃!」我对梅丽莎惊叹道。
她似乎对我的反应很满意,和蔼地笑了:「很好!来,多吃点。」
奶油南瓜浓汤则是一道非常亲民也非常符合时节的大西洲经典汤式,醇厚鲜甜,顺滑暖胃,我三两口便喝完了。这时,米尔顿也踩着点宣布主菜的到来。
「今晚的主菜是,理所当然地,烤火鸡与肉酱。配菜则是感恩节的经典配套,土豆泥、清炒豆角、烤萝卜、与红莓酱。请享用。」
马尔科姆激动地擦了擦手掌,对我说道:「如果主菜显得有些太平淡的话,我很抱歉。哈特曼一家的传统便是要在主菜时吃最经典的西联感恩节晚餐。梅丽莎这么多年了一直都受不了这个传统,哈哈,所以坚持要在前菜加上普切塔。」
我指了指桌上那只一被揭开盖子,弥漫的诱人香味便填满了整个饭厅的金黄色烤火鸡,玩笑道:「马尔科姆,你若是叫这个为平淡的话,你应该看看我平常的感恩节晚餐都在吃些什么。」
马尔科姆和梅丽莎都被我逗笑了,便是菲莉茜蒂也露出了浅浅的笑容。
烤火鸡杨凌云吃过几次,但只是普通喜欢而已。烤鸡嘛,难吃不到哪里去,只要不要烤得太柴了就行。而哈特曼家的厨师显然不会犯这种错误。事实上,这是杨凌云和我吃过的最好吃的火鸡,也是我吃过的禽类菜里,味道排得上前三的美味。无论是它卖相和味道同样美妙的金黄酥脆的外皮,还是它紧实鲜嫩,丝毫不干涩的多汁肉质,甚至里面结合了火鸡肉汁和油脂的香醇填料,都无可挑剔。
这种填料又是一种有意思的烤火鸡特色,一般由面包屑,黄油,香料,汤底,和一些诸如芹菜、洋葱的蔬菜糅合而成的混合物,塞进火鸡肚子里一起送进烤炉。对许多人来说,比起火鸡,他们更喜欢吃这种浸透在肉汁和油脂烤出味道来的填料。
晚餐虽然称不上其乐融融,但也是相当地轻松愉快。马尔科姆和梅丽莎都是社交方面的好手,从不会让气氛回落到一个尴尬的低点。菲莉茜蒂除了比较安静之外,也似乎挺享受这场温馨的晚餐。
不过我确实注意到一点有意思的事:马尔科姆和梅丽莎各自都对我和菲莉茜蒂不断地抛出话题,关心我们的想法,却几乎没有向对方交谈和询问。当然,这也许能理解为东道主对宾客的关注,但是结合菲莉茜蒂告诉我的内情……或许也是侧面说明了这对夫妇的关系确实并不是那么恩爱,哪怕他们从表面上看起来没有任何矛盾。
正餐快要吃到尽头时,马尔科姆忽然沉吟了片刻,对在一侧的米尔顿微微点了点头,米尔顿稍一躬身后便退出了饭厅。米尔顿离开之后,马尔科姆身子稍稍前倾,沉声问道:「凌云,希望这个问题并不会冒犯你,若你不想回答的话也完全没关系。你是否……有一些超乎寻常的能力?」
我不动声色地与菲莉茜蒂交换了个眼神,她微微地摇了摇头,于是我只是装作疑惑地问道:「我不懂你的意思?」
马尔科姆微笑道:「请不用担心,我们并不是想要窥探你的秘密。只是,你也知道我们的家族在本地是有一定影响力的。当我要求警察局对我揭露所有他们掌握的线索和信息后,我也看到了秋季舞会那晚的录像。他们也顺便告诉了我和梅丽莎,这个凶手绝对不是正常人类。事实上,这个结论让我们十分震惊,而欧康纳局长也对我们表示,你在击毙了凶手的过程中起到了关键性作用,因为这个……『存在』,根本不是正常枪械可以杀死的。」
啧,大意了。虽然我知道警察局掌握了那晚的录像,也已经将灵异现象正式提上了案件猜想之一,但没想到他们已经对我的参与做出了这种断定了。也是,上次遇见艾莉克希丝和菲莉茜蒂被袭时,你小子在场。这次真的将袭击者干掉了,你小子还在场,傻子都知道不可能是巧合。
这时,梅丽莎温言道:「凌云,请不要担忧什么。无论你是一个平凡的学生,还是一个有着什么秘密的超级英雄,事实是,你拯救了我的女儿和我们好友的女儿。这才是对我们重要的东西。我和马尔科姆此时提起这件事,也只是想让你知道,康宁顿警察局虽然对你有所怀疑,但是我们不会让他们打扰你的生活的。也请不要有压力,无论你想怎么样做,怎么样去生活,我们都会尽量帮助你的。这是作为菲莉茜蒂的父母,我们最起码能做的。」
菲莉茜蒂不顾形象地伸出手来盖在我的手背上,安抚地拍了拍,不满地对父母说道:「爸,妈,无论凌云是什么样的人,无论他到底是如何解救了我和蕾克希,那都是他自己的事。哪怕是好意,你们也越界了。」
我对她露出了一个小小的微笑让她稍安毋躁,然后正视哈特曼夫妇两人缓缓点头道:「多谢你们的帮助和关心。事到如今也没必要隐瞒太多了。我确实有一些超乎常人的能力,但是,菲莉茜蒂能够作证,比起什么电影或小说里那么厉害的手段,其实我的能力更接近于一些防身术而已。我确实想要寻找康宁顿的灵异现象的来源,但是请你们放心,我不会鲁莽地将自己置于危险的,也绝对不会将菲莉茜蒂牵扯进去。」
哈特曼夫妇露出了由衷的笑容,均是对我举杯致敬:「多谢你的信任,凌云。今晚所说的一切,不会再有其他人知道。」
如此坦诚相对,将与朋友的父母用餐所产生的天然隔阂进一步地消解了,一时间我们相谈甚欢。
当作为甜点的南瓜派和肉桂卷被奉上之后,梅丽莎一边品着茶,一边对菲莉茜蒂问道:「亲爱的,蕾克希最近过得怎么样?」
菲莉茜蒂瞄了我一眼,道:「蕾克希挺好的呢。我们在秋季舞会抓到蒙面人之后,总算是松了一口气。也要感谢凌云一直在照看我们。」
梅丽莎严肃地对我说道:「多谢你,凌云,蕾克希是我们从小看着长大的女孩,几乎是半个女儿。菲莉茜蒂和她能认识你,真是太棒了。」
马尔科姆同样正色地对我道谢了一番后,转而对菲莉茜蒂说道:「菲莉茜蒂,虽然现在你们已经脱离了危险了,但是我希望你可以认真考虑考虑我和你母亲的建议,别忘了福尔曼医生所说的……」
菲莉茜蒂没有让他把话说完,面无表情地用餐巾擦了擦嘴,站起身来说道:「多谢款待。米尔顿,请告诉厨房的诸位,今年的感恩节晚餐也无可挑剔。来吧,凌云,我还没带你参观我家呢。」
我有些迟疑地看了看马尔科姆和梅丽莎,发现两人脸上都带了一丝苦笑。梅丽莎鼓励地对我道:「去吧,凌云,这是菲莉茜蒂作为主人的职责。」
第一百零六章:姓氏的重量
菲莉茜蒂带我离开了饭厅,来到上往二楼的楼梯附近,然后转过身来,有些忸怩地说道:「……对不起,让你看到了刚才我失态的样子。明明我对你说的是我的父母的问题,但实际上来看,其实我才是破坏气氛的那个人吧。」
我温言道:「很多时候,这种无法控制的态度,都是源自许多日积月累的负面情绪。而想要控制自己的情绪,是一件很难的事。比起责怪,我更好奇,你父母刚才指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菲莉茜蒂弱弱地笑了笑,说道:「你和蕾克希一样,都太偏袒我了。不得不说,我确实是我父母的女儿,连在家里发泄不满的做法都与他们一模一样。」
她轻轻地拉着我的手臂,道:「来吧,虽然刚才我是为了离开饭厅才这么说的,但是我确实想带你看看我的家。」
她并没有回答我的疑惑,而我也识趣地没有追问。
上到二楼后,她称职地介绍着每个房间:「二楼的三间卧室都是客房。其中有一间是米尔顿专用的,但是我们大部分时候都只是白天需要他来帮忙管理家里的事务,晚上司机会送他回家的。」
我笑道:「我还是有些难以置信,你们竟然有一个服务了家族二十多年的全职管家。这给我的震撼,不亚于第一次见到你们家在城外的庄园时的反应。」
菲莉茜蒂耸了耸肩道:「是啊,蕾克希对于这点也一直很不适应。不过对我们来说,米尔顿就是家人,我从来都不知道没有这么一个好管家的家是什么样的,就如你应该不知道有这么一个人的感觉是什么样的。」
她顿了顿,忽然转过身来,饶有兴趣地说道:「说起来,你的家人是什么样的人呢?我对你的了解,除了从蕾克希那里听到的一些片段之外,其实很少很少呢。跟我说说你自己的事吧?我尤其对你的法术能力感兴趣。」
「倒也是,毕竟你邀请我来你家吃饭,我又跟你的父母都认识了,最起码的,我也应该让你了解一下我的情况。」
我想了想,将杨凌云的背景信息粗略地复述了一遍,然后又将「茅山传人」外公的故事告诉了菲莉茜蒂。红发美人听得入迷,上到三楼之后都忘了继续带我参观,而是不断地问着关于我的道术传承的问题。
「哇!所以你的『道术』竟然都是从书上学来的?太厉害了吧!」菲莉茜蒂惊叹道。
我摇头道:「单靠自己按照书上的理论练的话,是很难跨过那个门槛的。我也不是什么天生奇才,我是一年前回华国时恰好认识了一个老道士请教了一番,才真正地学到了一点东西。不过直到今年,我才算是能够成功地用上符箓。」
菲莉茜蒂感慨道:「不得不说,我爸妈说得对,我和蕾克希确实很幸运,刚好在这个时候认识了你。」
「你知道的吧?你是我们的英雄呢。我也知道你不喜欢我和她老是提起这件事,但是我真的很感激你……比你想象中,还要多出很多。」
菲莉茜蒂背着手,稍稍前倾,灰亮的眸子温柔地看着我,嘴角噙着一丝淡淡的笑意。楼下的人们所传来的喧闹声淡得几乎听不见了,一时间,世间只剩下我和她静静地对视。而眼前这个女子在柔和的灯光照耀下,美得有些缥缈迷离,仿佛近在咫尺,又仿佛隔着一层无法看透的烟雾。
菲莉茜蒂·哈特曼是个什么样的女子呢?我很难说清。她不像艾莉克希丝那样热情大方,将自己的温柔与善意毫无顾虑地分享与全世界,以至于容易令外人,包括一开始的我,以为那只是高明的伪装而已。也不像奥丽维娅那样,将自己的情感隐藏在一张戏谑的面具下,让人难以触碰到那被她小心翼翼地守护的内心世界。
对面这个女子的表情如她澄净的双眼一样,从来都忠实地反映着自己的情绪和心境,从来不屑于伪装她的爱与恨,赤裸以至于失礼。无论是喜悦还是伤心,冷漠还是友善,我在菲莉茜蒂身上看到的都是毫无修饰的「真」。这也许会让她的锋芒过为尖锐,更有时会过于任性,但也不可否认,这种想到什么便如何反应的性格,有一种不可抗拒的,直率纯粹的魅力。
意识到这一点的我,原本有些不好意思的神色也松弛下来,笑道:「我明白了。谢谢你,菲莉茜蒂。虽然我们相识和成为朋友的契机并不算尤其美好,但是我也很高兴,自己能够像现在这样与你对话。不过我是认真的哦,要是你再老是这样左一个英雄右一个感激的话,我就要开始拷问你为什么刚才要找借口离开餐桌了。」
菲莉茜蒂咬了咬嘴唇,顺着走廊迈出几步,道:「我知道,刚才我的反应很失礼也很怪异……你是对的,其实我应该告诉你,不,我想让你知道,我会反应得那么生气的原因。这边来,我们进我的房间聊吧。」
她的卧室是一片极其宽敞,布置却又十分温暖细腻的小天地。除了大大的,坐着两个巨型玩具熊的双人床之外,还有一张书桌,一张化妆台,与一个豪华的步入式衣柜。以粉色为主的暖色调装饰和壁纸让这个房间看起来很是温馨柔软。
「请坐。」菲莉茜蒂让我坐在椅子里,她则是从衣柜间里拿出一张折叠椅,摆在我面前坐好。
她十指交叉,斟酌了一阵后,缓缓说道:「你可能知道,跳舞是我的最大的爱好。这么说其实不准确。跳舞是我的梦想也是我的毕生追求。要说得肉麻点的话,它是我的raison d』être,我生命的意义。」
「从我小时候,爸爸妈妈送我开始去学舞的时候,我便隐隐感觉到,这是最让我快乐的事。所有其他的事物都比不上起舞时,让身体和感情接管一切的那种自由。」
菲莉茜蒂秀丽的眉宇舒展开来,脸上露出了缅怀的神色:「长大后,它不仅是逃离的方式,让我能够忘记家里的不愉快和学校里的挫折,也是一种寄托。在面对外人时,我总是哈特曼家的女儿,是CEO,大律师的宝贝小女孩,是哈特曼家这一代的独苗……唯独不是菲莉茜蒂,不是我自己。但是舞蹈让我知道,除了家世之外,我还可以绽放出属于自己的光芒。」
菲莉茜蒂嘴角勾起了一个小小的幅度,露出了一个有些忧伤的笑容:「也许是上天眷顾吧,我确实在跳舞方面有一些天赋。一开始我的父母很欣喜也很支持我,也为我展现出来的天赋感到自豪。但是随着我越来越投入进去,成就也越来越大,他们开始担心了。因为这意味着我真的有可能成为一个专业的舞者,能够追逐自己的梦想。而这,是他们无法接受的。
「若我有个兄弟姐妹,那我也许不会被逼迫得这么紧。但是作为哈特曼家『唯一』的继承人,我只有两种选择,一个是继承父亲的事业,进入尤利西斯集团,另一个则是像妈妈那样,成为一个令人尊重的社会精英,譬如律师、学者、或者医生。而舞者这种『下等』的职业,是家里人,也是所有这些跟哈特曼姓氏扯得上关系的『上流社会』,无法接受的。若我的父母让我这么任性下去的话,他们也会成为这些圈子里的笑柄,所以在我高中毕业之后,他们便极力地劝解我放弃我的梦。」
这时,菲莉茜蒂看向远方的眼神带上了几分冷意:「在我大一暑假时,这种对立终于爆发了。我上康大是凭着舞蹈的成就和高中的优秀成绩,以全额奖学金被录取的,没有要父母一分钱,这是我一直很自豪的一点。我的专业是表演艺术,很受导师们的重视。但是我的父母……为了阻碍我,私下联系了学校并且表示了他们的反对。作为康大最大的捐赠者,你可以想象,他们是有多大的能量。于是我的奖学金在大一结束后忽然被撤回了,而父母并没有安慰我,而是表示,虽然很可惜,但是也许这也代表这个专业不值得我如此投入,还不如去转去学什么其他的。」
我……操。这也太狠了。对自己的女儿这么阴,我实在是不知道该如何评价哈特曼夫妇。
菲莉茜蒂沉默了片刻后,继续诉说道:「虽然我的父母从来没有承认过,学校也给了我一个没有漏洞的官方解释,但是在心里深处,我知道,这只可能是他们做的。我是我们专业里成绩最好的学生,也是康大舞蹈队里数一数二的舞者,更是有不少教授对我保证,一毕业就让我签专业的经济公司,不可能是我自己出了问题。那时候我还在家里住,但是出了这件事之后,我便跟父母闹翻了,一刻也不想在这里呆下去。我现在住的公寓是他们帮我买的,是我考上大学时送给我的礼物,所有权却不是在我的名义里,而是我母亲的名下,而那时候她说她……不舍得让我搬出家里,然后又用各种借口说我暂时住不进去,呵呵。」
「虽然父母帮我设置了一个几千万的信托基金,但是我本人是动不了这笔钱的,当然,我的银行帐号上也不缺钱就是了,哪怕再买一套房也不是不可以。蕾克希本来提议要我搬进去跟她一起住的,但是我想了想,还是选择了另外一条路。」菲莉茜蒂抿了抿嘴说道。
「康宁顿大学是一个非常注重传统的学校,而康宁顿和整个罗切斯特,那些跟我父母来往的人,都对这些传统和名誉有着难以理解的执着,呵,所谓的legacy。Kappa Beta Gamma作为康大乃至罗切斯特州最古老的姐妹会,一直是女性学生建立人脉并且获取政治资本的最好方式,从这里出了不知道多少个女议员、法官、与集团高管。我的一切都是家里给的,要是父母想收回的话,我完全无能为力。在大一之后,我真切地体会到了这个事实。所以我选择了加入Kappa B,想要建立一些属于自己的东西,来对抗我的父母。也许这条路正中他们下怀,但是至少,这是我自己做出的选择,而不是他们替我做的决定。」
原来如此,原来这就是艾莉克希丝提过的,菲莉茜蒂这么一个独行特立的人会加入姐妹会的原因。
「我知道,这是一种很不知足,很无病呻吟的苦恼,毕竟,我衣食无忧,家庭富足,有着令人羡慕的家境。但是每到这种时候,面对我父母,和他们的同僚和下属,甚至他们的朋友和亲人看待我的目光时,我都会清楚地意识到,所有我自己的一切,我的成就,我的梦想,我的爱与恨,在哈特曼家继承人的这个身份面前,都是次要的,都显得那么无关紧要。就算是我的父母,全世界最爱我,最应该理解我的人,在面对这件事的时候,也毫不犹豫地将女儿的意愿践踏在脚下,不让她有丝毫选择的余地。」
菲莉茜蒂有些神经质地笑了笑,透彻的双瞳隐隐映照出水色。我不由自主地坐近了点,安慰性地拍了拍她的肩膀,柔声道:「这不是无病呻吟,菲莉茜蒂。每个人都有对自己的生活做主的权利,哪怕是父母也不能将之剥夺。你为了自己的生活和梦想不惜与父母决裂的决心,是需要不可思议的勇气才做得到的。我无法说自己很了解你,但我也毫不怀疑,你是有着这种勇气和决断的人。」
菲莉茜蒂感激地看着我,轻轻地牵住我的手道:「谢谢你,凌云。但是我没有你说得那么勇敢,我只是……只是咽不下这口气而已。我的父母似乎也意识到这么强硬地应对,是无法让我服软的,便主动与我和解了。但是他们也跟我摊牌了,他们永远不会支持我跳舞,而我若是执意要走这条路的话,他们不会给我任何帮助。而你也看到了;他们始终认为我与啦啦队的牵扯,我作为一个舞者参与到这一切,便是我在万圣节那晚受刺的根本原因。所以他们虽然担心我的伤势,但也视之为一个可以劝阻我不再追逐这条路的天赐良机。」
我们再次沉默了下来。我消化着面前这个女子所倾诉的话语,有些感叹。身份和家境不仅是助力,也可以是桎梏。而菲莉茜蒂削瘦的肩膀上,无疑负担着沉重得让她几乎无法喘息的枷锁。
菲莉茜蒂闭上双眼,眼角有些润湿:「我是一个哈特曼族人,这是我无法改变的事实。而大部分时候,我也确实为我父辈和我父母的成就,为这个名字所代表的一切感到自豪。但是……如果价格是我永远只能为了一个名字的荣光牺牲自己生命的意义,那我宁可一开始便与它毫无相关。也许,我是个很差劲的女儿吧,明明享受了家族带给我的便利,却想要自私地不承担代价……」
「但是那又如何呢?」她忽然睁开眼睛,水晶般的双眸露出了坚决的光芒,「在万圣节派对那晚,我差一点便死了。经过了这么可怕的事情之后,我也想通了。我们只有一条命,一次机会,去创造属于自己的价值。既然我没有做错任何事,仅仅是不符合父母的期望而已,那我便不会再去为他们束缚自己。哪怕要因此失去很多对我来说很重要的东西,哪怕…哪怕要与我的父母去作对,去成为一个让他们失望的人……那也是我愿意付出的代价。」
我看着这个眼神不再有一丝一毫犹豫与软弱的女孩儿,欣慰地笑了:「菲莉茜蒂,想要追逐自己的道路和幸福,是世界上最天经地义的事。我真的很高兴,你让自己接受了这一点。你又没有为了自己的生活去犯罪,去伤害别人,仅仅是想要继续跳舞,便让你的父母这么反应……说句失礼的话,马尔科姆和梅丽莎才是不称职的父母。」
菲莉茜蒂静静地看着我,握住我的手掌紧了紧。我沉声道:「钱财,地位,和权势,都是手段。它们应该是让自己更自由,更快乐,更幸福的工具,而不是反过来成为镣铐。马尔科姆和梅丽莎这么成功,本应用哈特曼这个姓氏所代表的一切,给予他们的女儿,也给予他们自己,更多的选择和自由去追逐幸福。但是他们反而迷失在其中,为此牺牲了与你的关系和家庭的爱,不得不说,不仅是极大的失职,也是一种悲哀。」
菲莉茜蒂在痛苦中找到了挣脱枷锁的力量,但是这本来就不是她应该为之煎熬的东西。
「我很抱歉这种事情发生在你身上,菲莉茜蒂。这和家境和钱财无关,对孩子施加这种伤害,逼迫她去承受这种束缚,纯粹是父母的责任,而这不是你应该受到的待遇……你值得更好的。」
红发美人神色复杂地看了我几秒后,忽然站了起来,无声地将我揽入怀中,纤细的躯体在微微颤抖。我的脸颊贴着她柔软温热的胸脯,轻轻环抱住她袅娜的腰肢,心里除了怜惜之外,别无他念。
「谢谢你……谢谢你理解我……我真的很幸运,也很感激,你是我的朋友。」
她抱得很紧,而我只是无言地抚着她的背脊,帮助她平复心情。
菲莉茜蒂的抗争并不是我能够插手的。作为朋友,我只能像现在这样,给她一些心灵上的支持,让她知道,她并不是孤单的。但是菲莉茜蒂虽然只是个二十岁的年轻人,她的眼神中所透露出的刚强意志却充分清晰地告诉我,她绝对不会放弃自己的梦想的。那么,也许像这样站在她身旁的声援,便已经足够帮助她坚定地走下去了。
之后,菲莉茜蒂草草地带我转了一圈三楼和阁楼,便回到楼下。在与哈特曼夫妇喝了几杯茶之后,我们便道别离开了。想来马尔科姆和梅丽莎肯定会怀疑菲莉茜蒂对我透露了那些让他们显得无比绝情的家事,但表面上,他们一点都没有表现得像有这方面担忧的人,热情而亲切地与我们道别,并且再次感谢了我。
菲莉茜蒂就没有这么炉火纯青的交际手段了,在我们下楼之后一直显得情绪不高。
我们进了她的车后,菲莉茜蒂深深的呼出一口气,将双臂架在方向盘上,枕着头悄声对我说道:「对不起。」
「嗯?为什么要道歉?」
红发女孩有些自责地说道:「虽然你并不庆祝感恩节,但是在这么一个场合里,作为主人,我没有好好地接待你,反而是把自己的负面情绪都倒垃圾一样倒在你身上,实在不是一个朋友应该做的事。」
「哦?你是那么认为的吗?」我笑了笑,「我的看法恰恰相反,我觉得今晚的收获非常大。」
「我应该对你说过,若你有什么烦恼或者不快的话,随时可以找我诉说。这不是在说笑的,菲莉茜蒂,我对这种事情非常严肃。你并不是那种会随意揭露内心世界的人,而你之所以能够告诉我这么多私人且敏感的过往,说明你真的把我当成朋友了。而无论什么时候,我都不会因为朋友的烦恼感到不快。」
她目不转睛地看着我,脸色变得很柔和,抿了抿嘴道:「我算是明白为什么蕾克希会那么喜欢你了。」
我啼笑皆非地说道:「这又是从哪来的想法?别想太多了,菲莉茜蒂,我只是在给一个朋友应当给的关心和支持而已。」
菲莉茜蒂将引擎发动,摇了摇头道:「相信我,不是所有人都能像你这么体贴理解的,而做得到的人,也未必会有你这么懂得去开解朋友。她的眼光还是挺好的呢,若不是蕾克希已经喜欢上你了,说不定我会将你抢过来。」
「能开这种玩笑,看来你已经收拾好心情了。」我好笑地说道。
红发美人暧昧地笑了笑:「还是说你更喜欢金发女人?」
我轻轻地捶了捶她的手臂,道:「别闹。外貌对我来说已经不是那么重要的东西了。再说了,我已经犯了一次错了,再犯的话,可是真真正正地一点借口都没了。」
「有时候,明知道是错的,还是会因为无法拒绝自己的心,而去犯错的。能够抵御自己心意的人,真的值得敬佩。」菲莉茜蒂带着淡淡的笑意看着我,有些感慨地以这句话结束了话题。
第一百零七章:格伦威的森林
感恩节之后便是秋季学期的最后一周课程,而十二月剩下的两周半都留给了期末考试。这个学期杨凌云修了五门课,每一门都要考试,所以十二月的这几周会相当忙。
还好这些内容我几乎都在主位面自己学过,所以能把重心放在不久后的格伦威森林探险上。
谭箐和颜君泠虽然不用上学,但是她们也在为各自的因果所烦恼。谭箐就不用说了,医学院的申请时期都是从四月到最迟九月份,并且会在下一年的冬季末到春季开始发出录取书。因此谭箐在我们的任务时限内根本不可能收到医学院的录取,只能试着在MCAT上考到一个好成绩,并且准备一份漂亮的履历,希望能够借此间接地化解至少部分的他我执念。
对于这一点谭箐倒不是非常在意,并且表示既然我们的任务是「发现问题」而不是解决问题,很有可能后续的任务便是「消灭灵异现象」。而要是确实如此的话,我们也许可以接下这个后续的任务,而且如果再次降临的时间线把握得好的话,刚好可以料理这份因果。或者,运气够好的话,回来时的时候已经被医学院录取了。哪怕知道天道平衡,不可能这么轻易地收获一份因果,但不妨碍谭箐尽情地畅想。
颜君泠就比较搞笑了。她的那个他我执念简单粗暴,队伍里本来就是她对赚钱最在行,我和谭箐术业有专攻,也无法给她太多的帮助。我思来想去,也只能将颜君泠他我的财政情况与想要赚钱的意向委婉地对菲莉茜蒂提了一嘴,并且问她能给什么建议。
而菲莉茜蒂的反应则是充分地对我显示了,什么是豪门千金的本色:「嗯……这样啊。那么,我的投资账户里有二十万西币,是我父母要求我试手锻炼商业眼光的本金。我可以全部借给艾米莉,若她能在接下来的三个月内翻番,我分文利息不收,任何本金的亏损我也不会要求她本人偿还。超过二十万赚的每一分钱,我要收取百分之十的利益,如何?」
我愕然道:「老板大气!这个条件没必要问她的意见了,我直接答应下来。如果亏钱了怎么办?」
菲莉茜蒂指间绕了一绺艳红的发丝,耐人寻味地看着我:「我要你做她的担保人。如果亏钱了,你也不需要还钱,只需要为我做一些事,如何?」
「什么样的事?」我小心翼翼地问道。
她从头到脚扫了我一眼,笑道:「我还没决定好。怎么,你怕吗?」
我陪笑道:「不怕不怕,你是我的朋友嘛,相信不会要我做出什么财债肉偿的坏事的。」
菲莉茜蒂伸出手指勾住我的下巴,秀美的脸庞靠得极近,吐气如兰地说道:「别太自信了哦,债主和朋友可是两个截然不同的身份。」
「明白了。回头我可要告诉艾米莉,为了帮她拉这笔投资,我个人牺牲极大。」
「嘻嘻嘻,我看得出你是真的有点怕了呢。」菲莉茜蒂手指往上,调皮地在我鼻子点了点,蹦开了几步,「我会让RMB的律师准备好合同的。若艾米莉愿意接受的话,这几天就能开始投资。」
当我把这份好消息告诉颜君泠时,她并没有我想象中那么欣喜,而先是狐疑地打量了我一阵后,对身旁的谭箐说道:「你觉得如何?」
谭箐翘着二郎腿,坏笑道:「菲莉茜蒂只见过你两三次,跟我虽然比较熟络但也难称是朋友。你别看她在与我们一起行动的时候很随和的样子,这女孩内心里可高傲了,对我们另眼相看完全是因为周铭。而且她又不是傻子,哪怕是亿万富翁家的女儿,也不至于这么随便地烧钱。条件这么宽松的真相只有一个,那就是她被周铭拿下了。」
颜君泠点头道:「嗯,我也是这么认为的。」
我恼怒地说道:「不要这么龌龊,行不行?她一直想要报答我帮助她的恩情,这次估计也是看在我救了她的份上,还这份情而已。」
谭箐嬉笑道:「知道啦~我开玩笑而已,嗯,大部分是开玩笑。但是我是真的认为,你稍稍再加把劲,菲莉茜蒂就会为你倾心的。」
我无视了谭箐,对颜君泠问道:「喂,二十万西币,不少了,够你运作了吗?」
颜君泠笑道:「放心吧,二十万本金,三个月时间,虽然要赚一百万难度很高,但是翻个几番是没问题的。要是我能抓住一个好机会的话,直接超额完成目标也有可能。待菲莉茜蒂准备好合同了,我得好好感谢她,这确实是个大人情。」
「嗯,那就交给你了,需要帮忙的话尽管开口,虽然我对这方面完全没有研究,所以应该帮不上什么忙。谭箐你呢?MCAT准备得怎么样?」
谭箐听到我的问题,原本笑意盈盈的小脸立刻拉了下来,瘫在沙发上左右摇头地抱怨道:「一点也不好。在现实里我就不是读书特别厉害的人,没想到穿梭时空了还是要啃书,太难搞了啊!」
「你现在不是在读那套专门帮你准备MCAT的课程吗?效果如何?」颜君泠问道。
谭箐苦着脸道:「还行吧,效果是有的,但是我是真的不喜欢这种死读书的考试。唉,没办法,只能硬撑了,反正一月份考完后,无论好坏都不想再去烦恼了。喂,周铭,你不是要期末考试吗?」
我下意识地答道:「除了法语之外,其他的我都不担心。你别忘了,我可是学霸。」
谭箐看了看我又看了看颜君泠,不满地嘀咕道:「明明你们两个才是智力流,偏偏我的因果才是考试的,太可恶了……」
接下来我们开始讨论正事:格伦威森林。
「菲莉茜蒂家跟Rochester State Park Services(RSPS),也就是本州负责管理各种野生保护区的政府机构,有些关系。RSPS负责管理包括格伦威公园的所有州立公园和保护区。他们每几年都会去包括格伦威公园的各个州立公园度假,也因此结识了RSPS的董事会。现在格伦威公园还是正常地对外开放,但若是出了什么事无法进入的话,我们也有这层关系在,可以运作一下。我拜托她在一月底,二月份的时候为我们预定一个屋子。」
谭箐感叹道:「有一个又有钱又有权的朋友,感觉真的太爽了。」
我深深地赞同:「确实,她真的帮助了我们很多。在此之前我们也要继续调查其他的灵异现象,毕竟虽然超越空间的任务描述好象是只有一个源头,但是这种东西是需要我们自己确认的。我会继续和奥丽维娅研究本地的新闻和都市传说,看看还有没有什么值得一探的东西。要是发现什么迹象的话,你们也别想推脱,要跟我一起探秘。」
谭箐插上一句:「哦?带上我们两个大灯泡不会妨碍到你们的两人世界吗?」
我无视了她的打趣,继续道:「但是重头还是格伦威森林。想要在这么大一片森林里找到不对的痕迹,实在是太难了。我上次跟你们提过,聚阴符可以自行收拢天地间的阴气,相对的,稍微利用相似的原理改造一下,便能做出在大范围里感应到反常阴气的符箓。」
谭箐嘟囔道:「那个是聚阴,这个不会叫探阴吧?茅山的符箓都这么猥琐的么?」
我好笑地说道:「不,这张符的名字文雅多了,叫『寻龙符』,大概是茅山道士行走江湖、堪舆探穴所用的符箓……喂,笑什么,不叫『探阴』、『探穴』符,已经很好了。这张符很难画,属于进阶级的符箓,我这几个月一直在练习,但是没有玄门正宗的真气,还是不好把握,可能还要一个月左右才能有成果。」
我伸出三根手指,道:「三重准备,一重是探穴,啊呸,寻龙符。第二重是从迈克尔身上抽来阴气的聚阴符。第三重是你的元素亲和力,由你把控寻龙符,会比没有开灵觉的我更敏锐,应该可以放大寻龙符的探测能力。这段时间我们要一起磨练御符和异能的配合,我也会尽快把寻龙符制作出来。」
其实精神力灵敏的颜君泠也是驾驭寻龙符的上佳人选,但是这方面讲究的就是不讲道理的天赋优势了。谭箐的元素亲和实在是我们三人中最霸道也是最强力的天赋,而若是能将寻龙符的阳属性调整到谭箐可以利用的范围,那她能发挥出远远超过颜君泠的效果。
定下了方向之后,一切就好说了。
在过去的两个月里,自从圆满地完成了杨凌云的执念之后,我感觉自己离跨过那道门槛,成功感应精气只差那么薄薄的一层膜,就差一个契机。要是能够在进入格伦威森林之前练出真气的话,那无论是施展符法还是近身搏斗的威力,都会有一个质的进步。
其实既然来到一个现代的位面,有这么多威力强大的火器不用,有点暴殄天物了。但是考虑到我们的敌人会是有超自然力量加持的存在,单纯的枪械也许还不够。再加上我的修为没有达到能够远程施法,或者为枪械附加符法之力的境界,定位在团队里也本来就是硬顶上去的近身战斗人员。相对之下,颜君泠学过数种枪械的射击和护理,属于更适合耍枪的角色,所以与其临时抱佛脚,还不如把精力放在各自最擅长的部分上。
靠,意思是我不但是这次任务的团队大脑,还兼职队长,还他妈要自己顶上去受最毒的打?什么叫做亲自指挥,亲自部署啊?就算是能者多劳,这也太过分了吧?
我的情报交给布拉德利警官之后,康宁顿也派了不少警力进去格伦威森林调查迈克尔·普雷斯顿和约书亚·尼科尔斯的事。不出预料地,两周的探查下来一无所获,让密切关注此事的我们甚是失望。
秋季学期课程正式结束之后,有不到一周的空白期,之后考试便接踵而至了。不过对我来说,经济和统计学都不是问题,只有法语稍微让我头疼一些。我是考虑过随便糊弄过去,但是还是过不了自己这一关,毕竟自己就不是那样的人,无论是什么样的考试和课程我都想全力以赴。而且,我并不想成为一个不是自己的生活与世界,便肆无忌惮地行事的人。借汝身份,偿汝因果,并不只是说说而已。
艾莉克希丝其实是最适合的复习伙伴,相信她也会很乐意地帮助我,但是……我们之间还是弥漫着说不出的尴尬,过去这段时间每次与她交际都会有一种欲言又止的犹豫,很是令我犯愁。
关于这一点,颜君泠倒是让我稍安毋躁,表示很快就会有一个契机让我们和解,我也便只能耐心地等待。
这天,我在奥丽维娅办公室里浏览网页时,手机忽然震了震。我看了看,却是艾莉克希丝发来的短信:「嘿!下周便是法语考试了,你复习得怎么样?」
「一般吧,这算是我最没有把握的一门课了。」
「要不要一起复习?」
「与其说一起复习,倒不如说我要大量依赖你的知识了。请务必要带带我。」
「哈哈,你过几天有空么?我们一起去芳香疗法吧,我好久没有去过了!」
「选个时间吧,我一定会到的。」
我放下手机,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这是颜君泠为我们创造的机会么?还是只是艾莉克希丝单纯作为朋友的关心而已?
「在想什么呢?」
奥丽维娅从门外走了进来,看到我思索的样子,随口问道。她乌黑的长发扎了一个漂亮的低位马尾,随着她的步伐轻轻地荡在身后。今天的奥丽维娅穿了一件视觉风格非常杂乱,非常朋克的黑色乐队卫衣,那与红绿黑色混合在一起的狂放字体让我看不清楚到底是什么乐队。她坐回椅子里,掩嘴长长地打着哈欠,伸了个懒腰。哪怕是在宽松的卫衣下,这个举动也让她胸前那对丰盈的双峰撑起了惊人的弧线。
她眨了眨眼睛,促狭地笑道:「嗯?今天好像有点不对,你竟然这么赤裸地在看我的胸。」
我没好气地说道:「你今天倒是一如既往地喜欢说垃圾话。我只是看不清你的卫衣是哪个乐队的而已。」
「哦这个?这是我很喜欢的一个地下朋克乐队,叫做Pitfall of My Own Undoing。别看这件卫衣好像很廉价的样子,这是他们三年前自费印的,总共才做了不到两百件,可是很有收藏价值的哦。」
说起这个话题,奥丽维娅美丽的大眼睛亮起动人的光芒,倒豆子一样说了一大通介绍这个乐队的话。虽然我对朋克音乐的所有了解都来自对面的这个女子,对她长篇大论的音乐风格,现场演出,与最近风格转变的各种论述没有丁点认知,但也乐得静静聆听她充满了热情的介绍。
「……所以,他们最近的EP虽然令观众两极化,但是在我看来,却是一个难得的自我突破。」
奥丽维娅意犹未尽地止住,看到我笑吟吟的样子,不满地说道:「喂,你在听吗?」
「在听在听,只是你可能高估了我对地下朋克音乐的知识。」
黑发美人一副惋惜的样子摇了摇头,思索了片刻后,忽然拍手道:「那可不行,作为我的朋友,是不能不接受朋克摇滚的洗礼的。我们找个时间一起去看一场演出吧?」
「这种小众的乐队还能开演唱会?」我疑惑地问道。
奥丽维娅翻了个白眼道:「除了偶尔的小型音乐节的邀请之外,那自然是不可能的。我是说,我带你去一家他们经常演出的酒吧,让你体会一下他们的live,如何?」
我笑道:「那好啊,看看这个乐队有什么魔力,让你这么热情。」
「嘿嘿,准备好彻底地释放自己吧!」奥丽维娅似乎很兴奋,雪白的脸颊上染了几分艳丽的红晕,有一种孩童般的期待。
「好了好了,谈完正事再闲聊,关于格伦威森林和我们的都市怪谈项目,我都有不少问题需要向你咨询……」
我和奥丽维娅仔细地探讨了一番格伦威森林的历史和地理。当然,说是谈论,事实上是她为我上了一课,详细地将一些关键的知识点都掰开给我听。她告诉我,单单是格伦威公园的那一半便有一百多平方公里的面积,若是加上剩余的格伦威森林的话,整个保护区加起来有近三百平方公里,是西联东南最大的一片树林。因此,我们除非是运气极好,否则哪怕是按照理论上最有效率的搜寻方式,也得在森林里至少待上数周才有可能找出这些灵异现象的来源。
「当然,在我们的假设里,那个让迈克尔和约书亚拥有了这种超人的力量的存在,最多是一颗树或者一块巨石那样的大小。如果是一栋进去了就能变成疯狂杀人怪的魔法城堡的话,那估计容易找多了。不过那样的话,半个月过去了警察还是毫无所得,也太废物了。」
奥丽维娅将手中的纸张放在桌上,嘲讽道。
我头疼地说道:「确实难搞。我有过一次翻山越岭,想要在原始的森林里寻找一个洞穴的经验。若不是……机缘巧合,根本没可能找到。」
「哦?这我倒想听听。」奥丽维娅挑眉问道。
我打了个哈哈说道:「不好意思,无可奉告啊。不是我刻意隐瞒,而是你的眼睛和脑袋太犀利了,再说多一点我老底都要被你给扒了。」
「切,没意思。」奥丽维娅气鼓鼓地啧了一声,眼珠子一转,露出了一个让我暗叫不好的笑容,「既然说不了这些机密的往事,那总能让我八卦一下你的情感生活吧。你和艾莉克希丝怎么样了?」
我长长地呼出了口气,没精打采地说道:「就那样呗。卡在朋友区与暧昧区之间的界线上,我们之间可是越来越尴尬了。上次我们法语课上,被你和另外两人联合起来拷打我的那次对话只是加剧了这种感觉。我只想跟她当朋友,她却似乎一直不甘愿止步于此,但是又没有怎么对我表现出来。」
奥丽维娅撑着下颌,似乎有些同情地说道:「她也不容易啊,喜欢上了这么一个铁石心肠的男人。」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也许我们之间所发生的一切,确实对她有些太残忍了。但……我始终不觉得自己拒绝她的决定是错的。我从一开始就错了,那么不再错上加错,是最基本的尊重。」我咬了咬嘴唇说道。
奥丽维娅轻声道:「这一切非要是错误吗?艾莉克希丝她,一点机会都没有吗?我知道之前你说过,你有对象了,而且也并不是真正地认识她,喜欢上她。但是现在呢?当时的结论已经不再符合现在你们俩之间的关系了吧?如果你发现自己确实对她有了真实的感情,会与你的女朋友分手,与艾莉克希丝在一起吗?还是准备彻底断掉她的念想?」
我闭上眼睛,脸色有些挣扎,不知该如何回复这个问题。不,其实我已经知道答案了,但是正是这个答案,令我更为煎熬。
「不……如果她愿意等待我厘清自己的心意的话,那么我也愿意给『我们』一个机会。」我睁开眼睛,凝重地对她说道。
而眼前这个女孩呢?我对她的好感,比起对艾莉克希丝的想法,也许还要更强烈一些。想到这里,我不由自主地问道:「你是怎么想的?对艾莉克希丝……对我?」
这句话我乍一说出口便后悔了。面对这个观察力如此敏锐的女子,任何一丝不小心都会让她察觉到我的真正想法,而这句话危险地接近于直接向她泄密了。
奥丽维娅定睛看了我一阵后,无辜地说道:「嗯,无可奉告呢。」
我摇了摇头叹道:「你呀……就等着机会把这句话还给我,是吧?今天多谢你的分析了。再过一阵,等我把寻龙符搞出来了,我们所有人都得聚一聚,敲定好格伦威森林的具体计划。我会发信息给你的,有事随时联系我哈。我先走了,瓦格纳楼下的那辆快餐车我想试很久了,回家路上刚好买一份。」
奥丽维娅酷酷地对我挥了挥手:「See ya。」
我起身穿上大衣,正准备推门而出时,她忽然又唤住我:「哦,对了,凌云。」
我转身问道:「什么事?」
奥丽维娅歪着头,可怜巴巴地问道:「能不能帮我带杯咖啡上来?」
「啊?你刚才不是去买了吗?」
「咖啡店的收银员上厕所去了,我这不是不想让你等太久嘛,拜托啦~」黑发美人扑闪的双眸配合以发嗲的撒娇模样当真是……杀伤力有点过于强大,让我背脊一阵触电般的颤粟。
我败阵下来,没好气地说道:「好啦好啦。等我十分钟。」说罢,我便准备离去。
奥丽维娅又叫住我:「嘿,你不准备问问我要喝什么吗?」
虽然她从没告诉过我自己喝什么样的咖啡,但我也根本不需要问。我冷笑了几声,甩了甩头发道:「认识你也有三个月了,要是连你喜欢喝什么咖啡都阅读不出来,那也太失败了。黑咖啡,糖奶都不加,没错吧?」
黑发美人嘴角微微上翘,露出一个莫测的妖娆微笑:「有意思,非常有意思。那就按你所说的吧,麻烦了。」
「没有回答。看来你是准备拒绝给我这点成功阅读到你喜好的满足感了,是吧?」
「没~错~」
我失笑地摇了摇头,转身出门,身后则传来哥特风女孩开始轻声哼唱的,一曲调子非常陌生的歌。她的心情似乎相当美好。
第一百零八章:两难
星期二晚上九点半,我拖着又冷又倦的身躯回到家中。
他妈的,十二月中旬已经开始刮起风雪了,哪怕康宁顿并不是一座冬季尤其严酷的城市,今晚的温度也快降到零下十度去了。回家的路上,今天新下的雪还没被铲,所以我是踏着高到脚踝的雪从车站走到家门口的。
我换下衣物后,哆嗦着将书包里的外卖拿了出来,就着已经凉下来的炒面开始浏览网页。
今晚我考完了计量经济学,经济方面只剩下一门博弈论要考,这两门都是我在主位面学过的,不足为虑。统计学的两门课我也都考完了,所以只剩下周四的博弈论和下周一的法语。
这么来说,我可以提前近一周放圣诞假期,倒也挺爽的。
西联的圣诞假期相当于国内的寒假。一般学生在考完考试的那一天,学期便结束了。早一点考完的,加起来可以放大半个月,晚一点考完的,就比较惨了。杨凌云去年便有一门经济课卡在整个学期的最后一天,十二月二十三号的下午考。而他休息了一天才坐巴士回家,相当于是平安夜那天才到家。
想象一下,大年三十前一天才考完试,得有多可恶。
这时,我的手机响了起来。我看了眼屏幕,然后接通:「喂,what’s up?」
史蒂芬嚣张的声音从手机传了出来:「我的万人迷兄弟,最近在忙什么呢?」
「……呵呵。忙着复习期末考试呗,还能有什么。你呢?」
这段时间为了应付法语这门我唯一没有百分百把握的课,连便利店那边都请了一周假。
谈起这个,史蒂芬的声音也有些无奈:「别说了,这段时间我忙得像条狗一样,克莉丝蒂娜更是压力大得血管都要爆了。她压力大的时候,我的压力就更大了……你圣诞节准备回家吗?」
「还没决定好。不过估计不会。你和克莉丝蒂娜是说准备先去她父母那边是吧?」
据我所知,克莉丝蒂娜是森特维尔人,史蒂芬家则在阿什维尔,两人去年暑假好上了之后,克莉丝蒂娜便在几个月后的圣诞节执意带男友回家见家长了,搞得史蒂芬这货在去年期末考试期间拉着杨凌云紧急商量如何应付潜在的岳父岳母。
「对,圣诞节在她家过,然后新年再回阿什维尔。在那之前,你要是有时间的话,我们可得一起出去爽爽。」
我笑道:「那肯定的。我下周一就考完了,之后随时都能见面。」
「好!我下周三考完,所以周末一起出去玩吧。」
与史蒂芬敲定好计划后,我吃完饭,刚准备洗澡时,手机忽然又响了。
「喂?」
「嘿!在干什么呢?」菲莉茜蒂清嫩的声音极是悦耳。
「刚写完一门考试。现在吃完饭准备放松一阵。怎么了?」
「嗯……记得感恩节你来我家时,对我父母提过,愿意参加他们举办的圣诞派对吗?就是下周五的那个。」
「是有这么回事。」
手机那头沉默了片刻后,菲莉茜蒂说道:「我得提醒你,这不是普通的派对,而是会符合你想象中的,那种给富豪和社会精英交际的正经晚会。」
我纳闷地说道:「啊?这都要办成上流社会的晚会?我还以为会类似于感恩节那样,比较随意亲密的场合。」
「我也宁愿是那样,但是比起家庭氛围,这其实完全是一个建立人脉,维持家族影响力的传统。我已经两年没有参加过了,所以这次我的父母才会逮住你,很期待的样子。」
明白了。菲莉茜蒂出席任何这种场合,除非彻底跟父母撕破脸皮,否则至少在表面上得维持一副合格的哈特曼家继承人模样。而这么做的结果,便是有可能又被拉进那个她压根不想接受的世界和身份。但是作为她的朋友,我既然表示要去了,那她自然得陪着我一起去。
我啧声说道:「如果马尔科姆和梅丽莎从一开始便准备因为这个原因邀请我的话,我更是可以理解为什么你会对他们那么不满了。」
「……一半一半吧。他们确实很欣赏你也很喜欢你,因此想要提携你,让你认识一下圣诞派对会出场的『大人物』。当然,如果能一石两鸟的话,那便更好了。扯远了,我打电话给你的原因主要是因为你好像跟我说过,你就只有一套西服,是吧?在秋季舞会那晚还被撕破了。周末你要是有空的话,我带你去订做一套西服,赶在圣诞派对之前穿上,如何?」
「有空是有空,但是才一个星期不到,时间够吗?」
「这点不用担心,我们家是这个裁缝的老客户,我已经打电话跟他提了这件事了。要是周末去让他量尺寸的话,二十一号是星期五,他星期四便能做好。」
「看来你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了。那好吧,星期六我们一起去,如何?」
「好!周六早上我来接你。」
意思是周六早上,康宁顿首屈一指的大家族千金会亲自开车来,接我去定制一套由她掏钱购买的高档西装。靠,这便是吃软饭的感觉吗?
……还挺不赖的诶。
我与艾莉克希丝约好了星期五下午在芳香疗法咖啡厅一起复习。星期四晚上,我对于下一天的会面有些忐忑,便给颜君泠打了个电话,询问她的意见。
「你是想问关于明天跟艾莉克希丝见面的事,是吧?放心,我已经帮你搞定了。明天或是接下来这几天要是有适当的机会谈心的话,跟她认真聊一聊你们之间的关系吧。」
我有些惊讶地答道:「这就解决了?你跟她说了什么?」
「事后我再跟你讲,现在把注意力放在你自己身上。这段时间我看你似乎也搞清楚自己的心思了,不要让彼此留下遗憾。」
「嗯……谢谢你,君泠。」
「别搞砸了,不过我也不知道你这种情况,她对你伤心欲绝还是与你喜结连理才算是搞砸了……啧,越想越让人不爽了。你这小子,想开后宫就得承受这样的后果。」
「……开你妹啊。」
那一晚,我思考了很久。
我一直以来都以为自己是个坚持原则,坚持底线的人。哪怕无法称作道德高尚,也算得上私德无亏。但在一片真空里的「私德无亏」是没有意义的,一个人会不会变坏,要看的是他面对堕落的诱惑面前表现得如何。很多人之所以可以自称是「好人」,仅仅是因为他们还没有遇上能让自己变坏的机会而已。
而艾莉克希丝对我而言,不止是诱惑,更可以说是几近颠覆我对自己「坚持底线」认知的危机。她呈现的,是一片赤诚的真心。这比任何香艳美好的肉体都要令我难以拒绝。如果只是一个美女的诱惑,或者只是一个普通女子的真心,那我还能抵御。但是一个与我合得来的,容颜绝美的女子的爱……这就威力有点太大了。
唉,我还真比想象中要肤浅呢。
我很爱梁清漓,她在我心中占据的位置,也许再也没有人能够取代。但是在面对艾莉克希丝和奥丽维娅时,我确实心动了。人不可能完美地控制住自己的一切情绪与冲动,因此偶尔看到令自己意动的人,在所难免,也并不能算是什么错误。但我不只是单纯地对俩人美丽的容貌起意,而是真切地在经历了过去三个月的点点滴滴后,对她们产生了发自内心的好感。并且……并不想要斩断这份心意。而这,是无法争辩的精神出轨。
我长长地吁了口气,疲惫地闭上了眼睛。我原以为自己在有了伴侣之后,能够就此从始至终地只爱一个人,但是我错了,错得离谱。事实上,我太自以为是了,也远远没有自己以为得那么忠贞不渝。
若我能像谭箐说的那么意志坚定,该听从心意便毫无犹豫,「让所有人都成为我的翅膀」,那也许会省很多功夫。但我不是那样的人,也永远成为不了那样的人。我不是一个说一不二,四处留情,爱上不同的人爱得理所当然的后宫文男主。我只是一个优柔寡断,自视过高,而且轻易地违背了自己的原则,却又故作姿态地为此痛苦的混蛋。
但,这才是我,哪怕这种出尔反尔,自以为是,却又无法坦荡接受自己错误的心态虚伪且丑陋,这也是真实的我。而我的良心与我的情感之间的矛盾,是我不愿割舍的挣扎。
所以,也许我的本质确实是一个滥情的可恶之人,但至少,我不该自欺欺人,也不应该继续假装自己还不明白心中的情感。最起码,我要有承担着这份心意的觉悟,去寻找一个对得起我的恋人,对得起艾莉克希丝和奥丽维娅……也对得起我自己的解决方式。
星期四晚上又下了大半夜的雪,一直到早上十点多之后,主干道上的雪才被铲干净了。在康宁顿这种城市里,市政府大多数时候只负责清理马路。人行道与不少比较偏僻的小街小巷,都根本不会有人来铲雪,居民们只能自力更生。
若是下的只有小粒小粒的雪的话,倒还好,它们哪怕叠在一起,也只跟粉末一样,很难凝聚成沉重的体积。然而像昨晚那样下的,大块大块的树枝石型的雪花则像是小小的羽毛一样,落在掌中时颇有分量,而且不会立刻融化,让人能够充分地欣赏它优美的形状。
这种雪是滑雪爱好者的最爱,拥有恰好的湿度,蓬松而适合堆积成平面。而树枝石型也是雪花作为装饰和艺术形象,最常见的形态,拥有六边角的整齐美感。与这份美感带来的,则是相当棘手的份量。一旦过了几天,尤其是下了超过一两次雪之后,那层层累积的质量叠加、凝固在一起,铲起来极是费劲。
没有在冰天雪地的北境住过的人,也许无法想象那斑点似的雪花儿堆积起来时,能制造多大的麻烦。那些宽敞的车道在每个雪后的早晨都需要房主铲清通道,才能将车开出去。而若你倒霉地住在一个市政府不搭理的地方的话,每次想要开出路口进到主干道都得祈祷那层层未被清除的积雪不会将车困住。而哪怕是安装了冬季轮胎,在雪多的马路上开车,也有一种一个不小心便会失控的惊悚感。
饶是如此,当天地被纯粹的雪白覆盖时,一切都显得那么纯净且安详。甚至,若不是天空被阴沉的灰暗云层掩住,白天的太阳照在大地上这层亮银的妆容时,会明亮得让人睁不开眼睛。
星期五下午三点钟时,我走下公交车,站在车站旁。车声远去之后,便只有我和这条街上银装素裹的房屋与树木。
昨晚直到凌晨之后,我才带着满腹心思迟迟睡去。然而,走在寂然无声的人行道上,耳中只有靴子与水泥上薄薄的一层新雪咬合时的嘎吱声,寒风也难得地缓了下来,空气清新而脆冷。在这纯白的天地间,那冬日仙境般无与伦比的宁静忽然让前晚使我辗转反侧的纠结淡去了。
也许是我的心境被这幽静的景色洗涤了,哪怕想到与艾莉克希丝坦诚相对时的场景会让我心跳加速,那些之前看到她容颜时令我患得患失的各种杂念和犹豫都已经下沉了。
余下的,只有给这个女孩一个她应得的交代的渴望。
来到芳香疗法之后,我找了个较为安静的角落坐下,然后给艾莉克希丝发了条短信。今天人挺少的,应该是因为天气的原因,许多通常会在这里复习的学生都没来。两分钟后,我看到她推门而入。
看到我之后,艾莉克希丝露出了灿烂的笑容,用力地挥了挥手,我也微笑着对她招手。她拉开椅子,一边对我问候一边将黑色的派克大衣脱了下来,挂在椅背上:「不好意思!你没有等很久吧?」
「没有呢,我才刚到,都还没来得及点饮品。」
作为一个典型的西联富家女孩儿,艾莉克希丝的穿衣搭配风格很丰富也很好看。当然,当一个人有艾莉克希丝的容貌和身材时,哪怕是只套着一只垃圾袋也会好看。我已经见过了艾莉克希丝夏季和秋季的着装,但是冬季的衣物却没有见识过太多。
今天的金发美人穿着一件浅褐色的毛衣连衣裙,细致的腰间系着一条黑色的皮带。连衣裙高高的圆翻领下,修身的布料勾勒出形状完美的傲挺酥胸。裙摆截止在膝盖上三寸,修长的双腿穿着黑色的厚丝袜,虽然看不到肌肤,但也描出了匀称丰腴的线条。
艾莉克希丝似乎心情不错,坐下后先是拿出小小的携带式化妆镜整理了一下头发,然后有些不好意思地吐舌道:「嘿嘿,抱歉,我前天刚去美发店做了头发,不想要两天还没过就毁了。」
我看了看女子波浪般柔和的白金秀发,好笑地说道:「可以理解,确实很好看。最近怎么样?除了法语之外还有什么考试?」
「还有一门,星期五考管理学。你呢?」艾莉克希丝似乎对我的夸奖很欣喜,蔚蓝的美眸笑成了月牙儿。
「我下周一考完法语之后就放假了。你是准备考完之后立刻回家吗?」
艾莉克希丝点头道:「嗯,秋季舞会发生了那些事之后,哪怕我没有受伤,我的父母也变得很担心,请求我一放假就回家。」
「你卷入这些事里,罗伯和玛德琳不担心才怪了。不过现在你应该确实能够好好放松一阵,把过去这几个月受到的惊吓都放下。嗯,不只是蒙面人之事,还有……克里斯那次,也是,咳咳,我不想揭开旧伤口,但是我几乎完全没有听到你说起这件事,你没事吧?」
「嗯……还行吧。克里斯做的事确实很恶劣也很让我后怕,但是比起那晚接下来发生的事,又完全被掩盖了。放心啦,我在认真地对待这些东西,最近一直有见心理治疗师呢。」艾莉克希丝淡淡地说道。
我稍稍放心道:「那就好,那就好。若有什么想要我帮忙的事,我随叫随到。」
「知道啦。」艾莉克希丝有些心不在焉地托着下颌问道:「你呢?你还没告诉你的父母,是吧?」
我呲了呲牙:「实话实说……除非出了什么重大的事情让我非对他们说明不可,否则我应该是不会告诉他们的。」
「哦?为什么呢?」艾莉克希丝好奇地问道。
「因为我不想惹事生非啊,有了你们三个知情人已经够多了,这种东西本来就是多说多错的。虽然我对隐瞒他们有些内疚,但是这样做省了他们的烦恼也省了我的麻烦。」我叹气道。
艾莉克希丝似乎有些不赞同,抿了抿嘴道:「我明白你的原因,但是不赞同。不过,我也知道这就是你的风格。」
「呃,不说这个了。我去买杯咖啡,你要喝什么?」
「麻烦帮我点一杯卡布其诺,谢谢!」
点了咖啡,将课堂资料搬出来之后,我与艾莉克希丝认真地将这一学期的法语课内容都复习了一遍。也许是天赋吧,艾莉克希丝对于法语的语法相当敏锐,哪怕一时难以分辨出具体的规则,也能凭感觉和语感将答案猜个八九不离十。而且她心思细腻,头脑灵活,基础也打得相当扎实,哪怕我在过去三个月恶补了进度,勉强能够理解大部分的内容,也一直需要向她问问题。
……不得不说,这个金发美人说起一口流畅的法语时,这门罗曼斯语旋律般的轻快节奏与语调悦耳之极,更是为她添加了一层异域风情十足的魅力。
不过,比起复习,更让我在意的是对面这个女孩的态度。过去这大半个月,在那堂令她忽然落泪的法语课之后,我与艾莉克希丝之间经常冷场,总有一种说不出口,欲言又止的氛围。然而今天,那些尴尬都如冰消雪融一样消散得无影无踪,与她聊天时,找回了那久违的轻松愉快。
颜君泠到底是施了什么魔法,让艾莉克希丝心态转变得这么猛烈?我百思而不得其解,但也不会蠢到开口问她。
不知不觉便过了快三个小时。艾莉克希丝长长地伸了个懒腰,毫无顾忌地将优美的身姿展示出来,然后举着她的第二杯卡布其诺道:「复习完了,咖啡也喝完了,我们是不是该走了?」
我点头道:「嗯,六点钟了,确实该走了。」
我顿了顿,又道:「要不要一起吃个晚饭?」
以我和艾莉克希丝的关系,这个场合下,请她吃顿饭,应该很正常……吧?
艾莉克希丝的反应也有些耐人寻味。她似乎早就预料到我会这么问,挑眉道:「难得哦,这好像是你第二次邀我吃饭吧?上一次还是我们刚认识的那时呢。」
「是的。毕竟刚才我基本上是完全依赖你给我补习了,怎么也得感谢你一番。」我笑道。
金发美人咬了咬嘴唇,不知道在想什么,沉默了片刻后,忽然展颜笑道:「好。但是既然是酬劳我,那么我不想出去吃饭。我想吃一顿你为我做的饭,如何?」
「啊?」我被这突然的要求打得有点懵。
艾莉克希丝点了点头:「没错。艾米莉说,你的厨艺比起正规的华国餐馆厨师也不差,我想见识一下。哪怕是我们暂时同居的时候,也没机会尝试过。这也就算是……你送我的圣诞礼物,可以吗?」
我挠了挠头,道:「这个,好啊,我其实很乐意为你做一顿饭。反正我也知道你的口味是什么样的。」
「Yay!谢谢你!」
艾莉克希丝雀跃地拍了拍手掌,俊美的脸蛋洋溢着喜悦的神色,倒是让我有点纳闷。吃顿饭而已,值得这么高兴么?
第一百零九章:Half of my heart
期末考试期间,除了一些自律能力极强的学生,大部分的人都会或多或少地以考试复习为理由荒废家务,尤其是做饭方面的家务,选择外卖或者泡面之类更方便的食物。
杨凌云不能免俗,我也不能,因此家里的食材基本上没有了。我和艾莉克希丝先是去附近的超市买了一堆食材,然后再回到我家。
「这好像是我第一次来你家呢。」艾莉克希丝脱下长靴后,好奇地四处张望。
「这是有原因的,因为实在是很小,不适合邀请人,尤其是相对于你和菲莉茜蒂的公寓来说。不过当成是自己的家就行了哈,要喝点什么的话跟我说 ……呃,除了自来水之外,我其实别无饮品可以提供给你,不好意思。」 我先是进了房间换了件衣服,然后将装着食材的袋子放到厨房里。
艾莉克希丝笑道:「不必在意我,你忙你的就是了。我来帮你打下手吧?」
「没关系,实在想帮忙的话,你跟我聊聊天就行了。嗯,一个小时后就能吃上饭了,你饿么?我好像还有点面包。」
艾莉克希丝拉来一张椅子,坐到厨房外的饭桌旁说道:「饿,但正因如此,我也对你的手艺越来越期待了。别令我失望哦!」
我笑道:「放心吧,相对于我那孱弱的法语能力,我这手厨艺是不差的。」
若艾莉克希丝真的想以这顿饭作为我送她的圣诞礼物的话,那我便得拿出点看家功夫了。艾莉克希丝的口味与我们南方人比较相似,喜欢鲜,嫩,清,而且很喜欢吃豆腐,但又与很多西方人一样,喜欢味道带点酸甜的菜肴,这一点则与我不同,我喜欢咸多过甜。考虑到这几点,我准备做三菜一汤:糖醋里脊、鸡蛋蒸豆腐、罗汉斋,与一道番茄排骨汤。
圣诞晚餐嘛,跟感恩节晚餐一样,重点不是豪华奢侈,而是要有团圆,要有家的感觉,也因此我选的每一道菜都是家常菜。罗汉斋除外,做这道菜纯粹是因为艾莉克希丝一时兴起,帮我买了一大堆我平时用不上的蔬菜,我便顺手将它们用来做这道有名的素斋。
「菲莉茜蒂告诉我,下周五你要跟她一起参加哈特曼家的圣诞派对?」艾莉克希丝很淑女地翘着右腿,被黑色丝袜裹住秀气的小脚与秾纤合度的长腿轻轻荡在身前。
「嗯。我可能被马尔科姆和梅丽莎稍稍利用了。」我简略地描述了一下那时的场景,「当然,我相信他们也确实有借此感谢,提携我的意思,但是我还是觉得他们这样利用女儿的朋友去使她做自己不想做的东西,很不对。」
艾莉克希丝无奈地说道:「我也这么觉得。唉……马尔科姆和梅丽莎都是看着我长大的长辈,也是我爸妈的好朋友。他们四人都是康大的校友,但是从高中开始,我便不喜欢去参加他们家的这些派对和社交场合了。」
「为什么?因为你不喜欢上流社会的应酬?」我有些好奇。
「那是部分原因。另一部分……」艾莉克希丝蹙了蹙眉,有些低落地说道,「就是我要去参加哈特曼家举办的活动的话,菲莉茜蒂是必会陪伴我的,就如你这次去他们家的圣诞派对,她也不可能就如往常那样拒绝参与,而是要尽量顾全到自己朋友。而在这种场合里,哪怕菲莉茜蒂每次都表现得非常完美,我也不想看到她扮演一个自己全然不喜欢的角色。」
我叹道:「确实。本来感恩节晚餐还算是挺愉快的,再去他们家的圣诞派对可能也会比较好玩。但是一想到因为我的原因,菲莉茜蒂要戴上一张她最讨厌的面具,那就没意思了。」
我们沉默了片刻,让我手下切菜的响声填补了公寓里的空白。
艾莉克希丝再次开口打断了这富有韵律性的剁菜声:「你准备做什么菜呢?」
我笑道:「等下你就知道了。今天杨氏餐馆采取的是table d’hôte的用餐方式。放心吧,你肯定会喜欢的。」
Table d’hôte,意思是「主人的桌子」,是一种特定的进餐方式。不同于大部分餐馆客人自己选择想要的食物的做法,在table d’hôte的餐厅里,今天厨师做什么,你就得吃什么。自行点餐的吃法叫做「à la carte」,意思是「根据菜单」。这两种说法都源自法国,后来被英语世界毫无凝滞地采用了。
那么问题来了,你凭什么这么笃定,进这个餐馆的客人就会喜欢上你今天准备的菜式呢?有底气采取这种进餐方式的餐厅一般都是价格颇贵,厨师素质过硬的高档餐厅,因此菜式都会相当精美。同时,这也代表这些餐厅里的顾客们通常都是有一定心理准备,至少不会吃到不合口味的饭菜就要退钱的人。在这么个场合,这样做就属于露怯了,不符合「上流社会」的作风。
这种从法国起源的用餐方式,从风格和独特性来说,与国内的私房菜有一定的相似,在自由点餐占据绝对主流的2018年,都是另辟蹊径的做法。
我作为一个一直到父母这代之前都是根红苗正的工农家子弟,自然对这种高雅的进餐方式一无所知。这是与菲莉茜蒂闲聊时,她告诉我的。据说我与她去过的那家由她朋友开的餐厅,Bianca’s,一开始便打算只做table d’hôte式的用餐,后来因为店主是第一次开店,没有名声和人脉的积累,所以还是选择了à la carte的主流做法。
艾莉克希丝促狭地说道:「你可把我的期望拉起来了哦,凌云。要是我不满意的话,我可是会向厨师抱怨,并且要求赔偿的。」
「哈哈,看来我得拿出百分百的功夫来了。不然的话,搞砸了这一餐,面对愤怒的食客,我只能以身还债了。」我下意识地打趣道。
这句玩笑的话乍一出口,我便想给自己抽一巴掌。
不知道为何,来到西联位面这段时间,结识的三个美人都在不同的语境下,或玩笑,或真心地表示出了对我的肉体的觊觎。若是奥丽维娅或者菲莉茜蒂的话,我倒是能够一直以玩笑应对,因为她们俩一个是习惯了这种戏谑的你来我往,另一个则是完全对我无意,单纯是喜欢借此开我的玩笑。但眼前这位不同,从她口中说出来的,到底是玩笑居多还是真情实意,就难以判断了。而我最后那句习惯性的嘴贱太过暧昧,简直就是在挑衅艾莉克希丝去做出反应……
果然,她站起身来依在墙壁上,剑眉轻挑,视线刻意地缓慢在我身上扫视,似笑非笑地沉声说道:「哦?是吗?这倒是个值得权衡的交易呢。」
我干笑了几声,没敢接这个话题,混淆了过去。而艾莉克希丝也没有刻意为难我,只是转而询问我从哪里学的做饭手艺。
「这是我在几年前回华国度假时,特意上了一套厨艺培训课,然后回来自己一直琢磨出来的。一开始只是想学点能够让自己做饭时不至于吃得一点都不开心的菜式而已,后来越做越觉得有意思,现在已经成为一种爱好了。」我半真半假地对艾莉克希丝介绍道。
「无论味道如何,你能有这么一份热爱的心,就已经很值得称赞了。哇,那么说,我为你做的饭,岂不是让你见笑了么?我的手艺真的很一般啊!」艾莉克希丝忽然有些腼腆。
我对她摇了摇手指:「过分的自谦可是会有反效果的,理查兹小姐。你那份fettucini alfredo的味道可不是『很一般』的水平。我也挺喜欢吃意式菜的,康宁顿和纽瓦克的餐厅我也去过很多家了,其中不乏正宗意菜馆。你的手艺比那些不是专门做意大利菜的餐厅还要好,这可不是易事哦。」
艾莉克希丝嘻嘻地笑了,听到这句称赞的她,笑容灿烂得耀眼。她背负着手,走到我身旁探头看着我为糖醋里脊调制的酱汁,问道:「这是准备做什么?」
我玩笑道:「这是准备做你们西方人最喜欢的酸甜炸肉块的酱啊。」
金发美人不满地嘟起嘴,来到我背后,双手饶了过来,轻轻按在我的脸颊上,上下摇动:「不准笑我!我强烈要求知道这到底是道什么菜。」
「噫!好了好了我错了,这其实是道叫糖醋里脊的正宗华国菜,真的没开玩笑,停啊啊!!」
艾莉克希丝细嫩的手掌轻轻地抵着我的脸颊,比起在折腾我,更像在轻轻地按摩着脸,甚是舒服。这不是问题,问题是,我还感觉到她毫无顾忌地将柔滑丰莹的乳峰也抵在我背后,那两团温热的软腻滋味销魂,激得我一个哆嗦,差点把手中的勺子掉在地上。
「嘻嘻,摸摸你的脸而已,你的反应也太激烈了吧?」艾莉克希丝下巴靠在我的肩膀上,毫不在意地将双手滑下,环绕地揽住我的颈项,低声笑道。我几乎可以从耳垂感觉到她双唇的热度,被她温热的吐息弄得缩了缩头。
这个女人,假装不知道我指的是什么,所以我只能假装自己不知道她在假装不知道我指的是什么。
我佯怒道:「好啦好啦,再玩的话这顿饭半夜前都做不完了。」
艾莉克希丝抽离而去,坐回椅子里,捻着一绺柔顺的金发,笑吟吟地与我继续聊天,但是她白皙的脸蛋上,也无声地染上了艳丽的红晕。我看着这个比往常调皮了不少的女子,有些无奈。
人是会本能地利用起自己的优势的,聪明的人尤其懂得扬长避短,将自己的弱点隐去,将自己的长处化作武器。而容貌,一直是人类历史上最强大的武器之一。
我认识……说实话,我认识的顶级大美女还真的不少了。颜君泠,林蔚烟,薛槿乔,林夏妍,艾莉克希丝,奥丽维娅,菲莉茜蒂,中外古今风格各异,但都可称为闭月羞花,千娇百媚的佳人。梁清漓虽然是我的媳妇和最爱的人,但客观来说,她只是一个「普通」美女,跟谭箐差不多,比不上那七朵金花。
操,我用「最爱的人」而不是「爱的人」,是不是说明,一、她已经不是「唯一」了,二、我潜意识已经开始在排列除了梁清漓以外,其他喜欢的女子了?周铭啊周铭,你可真是……
谭箐和颜君泠喜欢拿我开涮,说我桃花运旺盛,这点我似乎开始有些无法反驳了,生活中确实有点阴盛阳衰,相比于顶级美女,一个顶级帅哥都不认识。
而在这些我所认识的女子里,除了林夏妍这个我并不是很熟悉的人之外,奥丽维娅和颜君泠是最懂得如何利用自己美貌优势的俩人,但她们的性格和风格又截然不同。颜君泠只会在必要的时候将她冷艳的风情用为画龙点睛的一笔。我知道,这是因为她性格强势,想要人们拜服于她的能力和手腕,而不是只看到她的外表。奥丽维娅则是毫不吝于利用自己妖娆的容貌去刺探,去影响对方的想法和应对方式,以此窥见他们的内心。
比起看似桃花眼多情,实则性格果断利落的颜君泠,这个表面上冷冽桀骜的哥特风女子才是货真价实,喜欢以外表为武器的狐,狸,精。尽管奥丽维娅其实在内心深处也跟颜君泠一样,对自己能力的自傲远高于对自己的容貌的自信,她也有点太喜欢使用自己的相貌优势了。
艾莉克希丝一直以来给我的印象是落落大方,清楚地认识到自己的美貌但很少会因此改变自己为人处世的方式和与生俱来的友善。因此,她的美是一种雍容明丽的美,很少会像奥丽维娅那样,富有侵略性和撩人的诱惑力。
这是我对这个女子一直以来的看法。然而她自从对我表明心意之后,却越来越常将她核武级别的外貌作为武器来扰乱我的心境了。而且看她的反应,颇有种乐此不疲的样子。
学坏了啊!
偏偏,我又发现自己越来越难以义正词严地告诉她,不要老是把胸靠到我身上了。而这份犹豫想来也被这个女孩所察觉了。这其中的意味,也许正是她所期盼的……
不过,美人计最重要的便是欲擒故纵。若奥丽维娅和颜君泠在此,也肯定会告诉我,想让一个人挂念不己,最好的办法不是给他最想要的,而是蜻蜓点水地给点甜头,让他自己吊住自己的期望。而艾莉克希丝似乎也无师自通地学会了这点,稍稍地挑逗了我,满足了她的恶作剧欲望之后,便正经地与我聊起天来,没再搞事。而我却可耻地难以将刚才那份滑腻柔软的美妙触感从脑海里驱逐。
很快,我便将这三菜一汤准备好,而艾莉克希丝帮我摆好桌盛了饭。我们就座后,金发美人深深地嗅了口气,迷醉地说道:「好香!这下总算能告诉我都是些什么菜了吧?」
「当然!这道叫糖醋里脊,是一种很接近西式华餐的油炸猪肉,酸甜香脆,外脆里软,很适合喜欢甜味的人吃。」
我一边讲解,一边示意她夹一条试试。
「唔!好吃!」艾莉克希丝樱唇成了o型可爱地呼了几口气,将色泽鲜艳的里脊送进口中嚼了几下后,瞪着眼睛赞叹道。
「哈哈哈,多谢夸奖。嗯……味道不错,用新油炸果然才是最好吃的。接下来这道你肯定不陌生,豆腐蒸鸡蛋。豆腐的清甜中带有酱油的咸香,配合着鸡蛋的醇香,三者交融非常好吃。」
我猜这道菜会是艾莉克希丝的最爱,而她的反应也告诉我这份猜测应该八九不离十:「哇啊啊啊!好好吃哦!!」
艾莉克希丝闭上眼睛仔细品味了一番,然后睁开眼,蔚蓝的眸子亮晶晶地看着我,有些崇拜地说道:「上次我们在Golden Phoenix吃的豆腐也不过如此了,你的手艺真的太厉害了!」
「过奖过奖,我就知道你会喜欢的。不过看到你这么满足的样子,还是很有成就感。来,这是最后一道,叫做罗汉斋。华国佛教里有个说法,叫做十八罗汉,指的是佛教创始人释迦牟尼的十八个得道的弟子。佛家弟子不吃荤腥,呃,也就是肉和有异味的蔬菜。千年下来,素菜也做出了很多名堂,这道罗汉斋便是借用十八罗汉的意思,正经做时,要用三菇六耳九笋十八种不同的素菜食材制作的。我就没那么讲究了,这道菜里三菇有香菇和蘑菇,但是没有木耳。事实上六耳,也就是食用菌,一个都没有,九笋也只有芦笋和冬笋,所以只能说是个家常版。」
十八罗汉是汉传佛教独有的说法,到底是十个,十六个,还是十八个罗汉,在不同的时期,都有不同的记载。而正宗的罗汉斋「上斋」需以三菇六耳九笋十八种食材烹饪而成,非常讲究时令蔬菜的采取。不满足这一十八种材料的,只能是「下斋」。我这大锅炖的「下斋」虽然有点不伦不类的,但是味道不错,相当鲜甜清香,口感根据夹到的里面的近十种食材而视,糯软到爽口到清脆都有,相当丰富。
到了这个地步艾莉克希丝注意力已经没有放在我的讲解上了,而是不顾形象地开吃。我见状也将废话止住,同样开始品尝这顿饭菜。
当最后的番茄排骨汤被端上来时,吃得饱饱的艾莉克希丝一脸满足地靠在椅子上,小口小口地嘬着汤,说道:「凌云,我觉得你不应该去做什么数据分析,而是应该开自己的餐馆。」
「很可惜,做得了好吃的饭菜只是能够开成功的餐馆所需的五六个条件里的其中一个而已,甚至不能说是最重要的一个。我也没有那种能耐,我太懒散了。」
艾莉克希丝坐直了身来,笑道:「虽然有点可惜,但也不错呢。听说专业的厨师因为工作繁重的原因,并不喜欢在家里还要做饭。至少,这样的话,我就有更多的机会尝你的手艺了。」
「这倒是……诶,等等,我什么时候答应要继续请你吃饭了?」我忽然反应了过来。
金发美人撅嘴,可怜巴巴地说道:「不行吗?」
「这个嘛,改日再论。别跟我扮可怜了,问问艾米莉去,她认识我时间不短了,也只是吃过几次我做过的饭菜而已。都说了我很懒。」
我收拾了碗筷之后,艾莉克希丝帮我打下手,与我一起将餐具都洗了干净。艾莉克希丝擦了擦手后,说道:「我去厕所清理一下。」
我纳闷地看了看她找不出任何瑕疵的容颜,道:「Be my guest。」
趁着艾莉克希丝在厕所里,我坐在沙发上,仔细地将接下来想对她说的话都在心里过了一遍,忽然感到一阵紧张。短短的三个月里,我与这个温暖大方的女子关系已经急转弯了好几次了,而今晚或许会是又一个关键的转折点。从今之后,我们之间又会走向何处呢?
我喝了几口水,压了压惊。他娘的,生死险境我都见识过不少了,但是面对这种需要敞开心扉的场面时,仍然会难以平静。
感觉好像过了大半个小时,实则才五分钟后,艾莉克希丝出来了。她双腿并拢地坐在我身旁,由衷地说道:「多谢你的款待。我吃过不少人做的饭菜,但是你的厨艺绝对是我尝过的最好的。」
我笑道:「不用跟我客气,我之前说的只是开玩笑的。要是以后我有空,你又想来做客的话,我随时都能再做几道菜招待你。」
听到这话,艾莉克希丝开怀地笑了,握拳小小地在空中挥了挥。这个话题告一段落后,我有些坐立不安地将手在大腿上擦了擦,说道:「听着,艾莉克希丝,我有件事想要问你。」
「嗯?怎么了?」
再试图绕着这个话题拐弯抹角没有意义,我清了清有些干涩的喉咙,单刀直入地说道:「你对于我们之间的关系,有什么想法?对于我,有什么想法?我知道,自从认识你之后,发生了很多复杂的,头疼的事情,让我们的关系也变得很复杂。这段时间,我很难理清自己的感情,也不知道自己所做的种种选择是不是最适合的。因此我想对你诚实地把我做出那些选择的原因都交代,然后看看我们之间到底应该以什么样的关系继续。因为你是个对我很重要的朋友,无论如何,我都不想因为没有说出口的话而渐行渐远。」
我觉得这不是耸人听闻,而是确切可能发生的事。只要我和艾莉克希丝之间那种冷场的尴尬再持续几周,关系便自然而然地会淡下去。如果她对我的喜欢就这么消逝的话,那完全可以接受,但哪怕彼此只能走向形同陌路的结局,我也希望在那之前彻底地对她诚实以待。
艾莉克希丝对我突如其来的问题似乎一点也不惊讶,只是抿嘴静静地等我说完,然后有些哀怨地笑了:「你知道我对你是怎么想的。如果你没有改变你的决定的话,为何现在又要重新提起这件事?」
「……如果我改变我的心意,难道你便愿意接受我?哪怕我那样伤害了你?」我讶然问道。
艾莉克希丝扳正身子来直视我,十分凝重地说道:「是的!那会让我无比地开心。你知道吗,你是我一生中第一个追求过的男人,也是唯一一个拒绝了我的男人。我不会故作自谦,凌云,我知道我是一个寻常人很难拒绝的女孩。但是……你不是寻常人。曾经的我从未因为自己的不恰当之处担忧过,但是万圣节之后,我突然担心是不是自己不够漂亮?是不是我的性格不为你所喜?是不是我之前拒绝你让你对我暗怀不满?是不是……像奥丽维娅那样的女孩才是你会喜欢的?」
艾莉克希丝俊美的面容黯淡了下来:「我甚至担心,难道真的如其他人所说,太过主动的女孩子,会让男孩觉得没有吸引力吗?是不是我这么主动地对你表示出我的兴趣,其实只是让我显得很可笑?」
「喜欢上你之后,我才认识到,原来打开自己的心,会让自己那么……敏感而脆弱。」
我苦笑道:「艾莉克希丝,你真的一点都没必要担心那种东西。你是我认识的最善良,最美好的女孩之一,这一点从未变过。我对你说过很多次了,要拒绝你所需的意志和决心,绝不是随随便便能够做到的。我之所以那么生硬地拒绝、伤害了你,也是因为我没有把握自己能够抵御你的魅力啊。若我沦陷了,那我便会背叛了自己的恋人,而我无法接受那样的自己。」
艾莉克希丝脸上令人心碎的神色忽然淡去了,双眸探究地看着我:「你的恋人吗……艾米莉告诉了我一些关于她的事,让我有些明白,你为什么会那么表现得那么反复,一时热一时冷了。」
我心里咯噔了一下,涩声问道:「她对你说了什么?」
「她说,你在华国爱上的那个女孩,本不是这个世界的人。除了那个暑假的遭遇之外,你再也无法在我们这个世界与她再见。是这样么?」
颜君泠你……唉,老底都给我掀了是吧?
我脸色有些挣扎,但是到了这个份上,再去粉饰,扭曲这些事,也没有意义了。我简略地描述了一下自己编织的过往,最后总结道:「嗯……是这样的。虽然与她在一起的时间不长,但她是我最爱的人。然而『杨凌云』确实不可能见到她了,准确地来说,她并不是一个存在于我们的时空的女子,只是因为一个我不了解的意外,我和她恰好相遇了。是不是很难相信?对不起,为了一个像是电影剧情一样的,此生再也无法见到的人这么残忍地对待你的一片真心,是我的不对。但若是就这么将她放下,我也无法原谅自己。」
说出这句话后,我有些怅然,但更多的却是如释重负。哪怕这不是完全的真相,也足以给艾莉克希丝一个交代了。
艾莉克希丝的神色五味陈杂,有悲伤,有好奇,有了然,但更多的,却是怜惜:「我一直以来的竞争对象原来是个在现实中无法再出现的人,难怪我输得一败涂地……也许以我的立场这么说,并不适合,但是,难道你不应该给这段感情一个结局,然后继续前行吗?难道你就准备背负着这份无法获得结局的恋情,一直这么单身下去吗?为什么不给其他的女孩,给自己,一个机会呢?」
艾莉克希丝的问题正中红心。就算我可以这么做,也不应该苛求杨凌云这么做。哪怕他是另一个世界的我,这也终究是杨凌云的人生,而不是周铭的。而我为了维护自己的爱情,掐灭将会留下来在西联的这个「我」的爱情的可能性,是否对杨凌云,也对艾莉克希丝,有些不公平?但是,我离开之后,那个留下来的,杨凌云和周铭的结合体,又会是艾莉克希丝所喜欢的那个人吗?这份感情,又真的「真实」吗?这不仅是西联位面的问题,也是大燕位面任务之后,便让我很是头疼的难题。
然而,经过了这段时间的思考,我也有了一些初步的决断。
「你说得很有道理,我也并不一定就非得这么埋葬所有爱情的可能了。事实上……我确实准备面对自己的心意。但是,哪怕我可以去放下之前的恋情,在看着你时,我始终不明白一点:除了英雄救美之外,你到底喜欢我什么?我凭什么让一个像你这么优秀而美好的女孩,一而再,再而三地放下自己的身段和面子去委曲求全?
「称之为一个不受欢迎的男人的本能怀疑,或是,呵,甚至可以称之为我的『自卑』吧。」我自嘲地说道,「这个疑问,我实在是想不通,也是剩下的,唯一一个阻止我,不让自己接近你的原因。」
艾莉克希丝好像听到了什么极为荒唐的话似的,怒极而笑。她爬近了点,将绝美的脸庞凑到我脸前,平静的语调下压抑着强烈的不忿: 「你知道吗?自从万圣节那晚之后,我就没能停止对你的挂念。我想知道关于你的一切,我想拥抱你,想亲吻你,想……想跟你做更多的,爱人间的事。哪怕你告诉了我你已经有女朋友的那一刻,将我的心砸成了千万的碎片,我,我还是他妈的放不下你!」
这是我第一次听到艾莉克希丝说脏话,让我有点被震住了。她没有管我惊愕的神色,伸出双手来捧住我的脸,自顾自地继续说道:「我也知道你并不是抗拒的,在秋季舞会那晚,我们一起跳舞的时候,你回应我的亲吻的时候,我感觉到了。甚至在你看着我的时候,你抱着我的时候,你的眼睛告诉我,你也有和我相同的情愫。我一直在苦恼,既然如此,为什么你不愿意接受我?」
「但现在我知道了,你实在是太纠结于那些理想中的东西了,凌云,这是我无法忍受你的一点。你老是跟我说什么真正的认识,什么深层次的共鸣,内在美,性格,兴趣。这些有道理吗?有道理,但是关我喜欢你什么事?我的心告诉我,我!喜!欢!你!无论是因为你救了我,还是因为你是第一个真正地理解了我的男孩,对我而言都没有任何区别。」
「我不需要任何解释和理由,我就是喜欢你!」
艾莉克希丝的脸色艳红,似乎将心中的苦恼与对我的不满一次性地宣泄了出来,如此地理直气壮,也如此地坦荡。我从未见过她这么激动,那对幽蓝的眸子直勾勾地,凶狠地盯着我,仿佛戳入了我内心的最深处,然后毫不客气地将我那些庸人自扰的纠结都拽了出来,狠狠地打了个稀巴烂。
此刻的她霸气与美艳同在,像是个宣布所有权的女皇一样,无可违逆。
我嘴唇抖了抖,忍不住露出一个小小的笑容。她没有直接回答我的问题,却又完美地将所有的那些猜忌,犹豫,和顾虑都粉碎了。
我以为自己会更难作出决定的,但是原来真正到了这一刻,面对她发自肺腑的诉说时,我……其实也与她有着同样的确信。
「好啊。」
「什么好啊?」艾莉克希丝凝视着我,蹙眉问道。
我轻声说道:「那就给『我们』一个机会,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