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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三人行
激流岛。
主卧的阳台上,兰俊杭正躺在一张躺椅上假寐。夕阳西下,带出万丈霞光,清冷的海风吹过,抚起他的满头银发。他伸手拿起地上放着的酒坛子,想要喝一口,可是倒了半天,一滴酒都没倒出来。
“又没了?”
伸手将空酒坛子丢出老远,扒拉几下下面的空酒坛,发出咣咣的撞击声,全都空了。
“你大爷的,真的不想站起来啊。”
正说着,一双白嫩的手从后面环住他的脖颈,那个让他熟悉且放心的女声响起:“少喝一点,下一次送酒过来可要再过一个月呢。”
韩烟雨的如画中仙女一般的面孔出现在兰俊杭面前,让他有将眼睛闭了上去:“本座还以为你要说库房里没酒了。”
“酒当然还有,这还不是为你好。”
魔后的手将兰俊杭的的后背抬起,接着他就枕在了一双白嫩的大腿上。
“嘿嘿,醉卧美人膝,说的恐怕就是本座了吧!可惜本座可没兴趣掌天下权,不然就有处理不完的事情,批不完的奏折。还是吃好喝好玩好简单些。”
兰俊杭只觉呼吸一滞,原来是鼻子被韩烟雨捏住。
“你知不知道,你这幅样子叫什么?”韩烟雨坏笑的问道。
“叫什么?”兰俊杭闷声闷气的问道。
“叫,没出息!”
“哼哼!”鼻子捏住以后兰俊杭的声音仿佛猪叫,韩烟雨闻言更是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你还真把本座当猪了?…得了,反正本座这辈子被你套牢了,没出息就没出息吧……”
兰俊杭看了一眼笑着的韩烟雨,眼见太阳已经沉入大海,抬头看着天空中火烧一般的云朵,他枕着美人双腿,进入了深沉的梦中。
—— 中州,大梁国国都,扶阳城。
由东向西的的扶阳城,原来也不过是深山老林而已。若不是大梁国皇帝惧怕北方那些狼头蛮人的威胁,执意向南迁都,再过几十年,扶阳最多不过是个扶阳村。本来是一片树林的扶阳,如今也有了可以并排行驶四辆马车的扶阳大道。往东去就是扶阳城东大门,往西便是恢弘的大梁皇城。大道两旁,各类商铺鳞次栉比,再往外便是一个个支起摊位的布棚子,绵延足足好几里路。
此时正好是午间,白天扶阳大道最热闹的时候,腹中饥饿难耐的人们纷纷出来寻找可以填饱肚子的东西街边到处都是攒动的人头,叫卖食物的小贩一边烹饪一边向食客报出吃食的价格,而沿街店铺更是飘出种种食物的香气,美味的小炒菜、油炸的、烧烤的。还有酒坊中飘出的烈酒醇香,更能勾起路过酒鬼们的馋虫。
午时刚过一刻,三个高矮胖瘦不一的年轻人信步走到扶阳大道旁的一处酒楼前,其中的蓝衣小胖子指着上面的牌子说道:“喏,这就是我经常去的‘桂花酒家’,它家菜风味一绝!今个可说好我请客,不过要是下次来,你兰大少爷和姚大少爷可要轮流来请吃饭啊!”
“那肯定没问题,只不过也得有空啊!不然我家老爹发起火来,我连饭都吃不成,还得吃竹鞭炒肉酱。”中间年轻俊俏的红衣少年接话道。
红衣少年顺势瞄了一眼身边比他矮一个头,但是孔武有力的黑衣青年此时却面露苦色:“耗子,怎么不说话了?”
“爷,这里吃一顿可得在下半个月的例钱,可……”
黑衣青年看着门口显眼位置摆放的菜肴价格,那上面的一两二两对他来说简直是割肉。
“耗子你慌啥,大不了我到时候多请几次,你也别计较了!”
“可是……”
“别可是了,走!”红衣少年一拉黑衣青年的肩膀,三个年轻人便迈入了“桂花酒楼”的大门。门内站的小二一甩肩头的毛巾:“三位客官里面请!”
“哎哟,这不是黄大少爷,真是贵客啊!”一阵甜腻的声音从掌柜的位置上飘了出来,原来是那桂花酒楼的老板娘周桂花,那周桂花急忙给小二使了个眼色,对方立刻会意,跑去给三人找雅座去了。
“这两位少爷奴家有点陌生啊,应该是黄少爷的好友吧!今日黄少爷要的菜咱们这里都有,窗边雅座也特意给您空着!黄少爷您看要不要还是老五样菜?”
蓝衣小胖子嘿嘿一笑:“就老五样菜,不过在给我加个清炖羊肉汤!”
“好咧,酱爆鳝丝、炒三丝、糖醋排骨、蚝油包菜、上好桂花酒,再来个清炖羊肉汤,后厨麻利点!”
等到三人落座,红衣少年才悄悄往蓝衣小胖子那悄声说道:“你是不是看上那老板娘了,那老板娘一副半老徐娘的样子,莫不是胖子你转性……”
“转性个屁,兰俊航我看你是讨打!”
蓝衣小胖子作势要打,红衣少年急忙装模作样的抬手躲避。不过蓝衣小胖子的手僵在半空终究没有打下去:“我黄来远可不像你兰俊航,样貌英俊,又是兰家将门之后,又是统帅万军的大将军,尤其是还能得到大梁国大祭司韩烟雨的青眼…唉,咋就没有贤惠又美貌的美人看上本少爷呢?”
红衣少年正是兰家的将门虎子兰俊航,年二十八岁,样貌英俊,武功高强,年纪轻轻就在大梁国官拜大将军,正是人生正大好的时候。不过兰俊航能当上大将军,不仅是他兰俊航个人的武力强悍,更有兰家在后面运作。在大梁国,武将可不是那么好当的,你不仅要武功高强,更要在大梁国有通天的关系,不然你只能在一个小将的位置上蹉跎十几年。而兰家的影响力在大梁国更是如怪物一般,作为将门世家,家门中出了两个九门提督,三个威武大将军,门客学生无数,在大梁国极有影响力。至于兰俊航的父亲兰铁亭,更是响当当的人物,不仅是大梁国的镇国之柱,封疆大吏,又曾任军机大臣。虽然兰铁亭现已退休赋闲,但就算如此其朝中门生无数,人脉广阔,影响力极大。
至于蓝衣小胖子,他的身份则更加恐怖:黄来远,大梁国首辅大臣黄裴之之子,兰俊航一般叫他“胖子”,黄来远喜欢享受,平日也好吃喝嫖赌,虽然这个黄公子四毒俱全,但是他从不做缺德事,这能让他与兰俊航成为知心朋友。而黄来远他爹黄裴之则是大梁国首辅大臣,殿阁大学士,三朝元老,为大梁国鞠躬尽瘁数十年。黄裴之五十岁才得了黄来远,也算是老来得子,自然对黄来远溺爱有加。
至于被称为“耗子”的黑衣青年,则是兰俊航的副官姚昊霖,本来是无父无母的山野之人,因为身体健康,力气又大,后来给兰家看中送入军队一练就是五年之久,现在又作为兰俊杭的副官培养,但他现在这个身板,可跟“耗子”没关系,主要是他名字中那个“昊”。如果用兰铁亭的话说:“这小子,将来也是个当将军的料!”他与兰俊杭不仅是上下级,也是要好的朋友。只不过军中度日姚昊霖早就艰苦惯了,见到如此豪华的排场未免囊中羞涩,心中更是直呼浪费。
黄来远虽然没有伸手打下,还是忍不住拍了下兰俊杭的脑袋:“你不看周桂花每天那甜腻的样子,她可都克死两个男人了!而且她现在如此热情,还不是看到我家大业大,有权有势,就是送给我我也不敢要!至于其他主动攀附来的女人,要不就是要钱,要不就是怀揣着其他心思,想要飞上枝头成凤凰!喂,阿航,和大祭司谈的怎么样?”
“嗨!胖子,别说了。”兰俊杭正说着,小二已经快步走来,麻利的端上了酱爆鳝丝、炒三丝和桂花酒:“客官先慢用,现在人多,后厨忙不过来,还有两个菜稍晚才能上”。
“没事,快些就行了。”黄来远看了周围空桌子渐渐变少,从怀中排出五个铜币塞到小二怀里,“算我赏的钱。”
“得嘞!多谢黄爷赏!”小二给黄来远鞠了躬,抄着上菜木盘子屁颠屁颠的走了。
等到小二离开,兰俊杭这才抽出筷子夹了一条酱爆鳝丝塞进嘴里,鳝丝烧得脆中带嫩,酱汁又甜又辣,的确非常好吃。黄来远又给自己和他们倒了三杯酒,兰俊杭拾起酒杯,香甜的桂花酒润下了肚:“我爹已经定了,下个月就成婚,大祭司虽然是美人,可我也没啥时间跑出去玩了,以后恐怕只能好好伺候夫人,连出来喝花酒的机会恐怕也没有咯。”
“那我还不得恭喜了,毕竟一个娇滴滴大美人,总比外面的野花可要香多了,等到时候我肯定往你家送一份大礼!”
“我……”
姚昊霖刚想说点什么,就被兰俊杭给堵了回去:“你就别了,你那点例钱自己过日子都得扣扣搜搜的,就别送劳什子礼了,还是攒点钱准备娶个老婆吧!眼下中州四处都有暴民暴乱,短时间我们恐怕还要外派,到时候有的是仗打,你也多去弄点军功来!反正打仗的时候别给老子拉稀,做到将军又不是不可能!”
听到这番话,姚昊霖的脸色这才由阴转晴,让兰俊杭不得不摇头,说道用钱这小子愁眉苦脸,说道打仗这小子就跟吃枪药一样。
“阿航,若是想要去军队镀镀金,你看我这样行么?”
“你这样,嗨!……”
兰俊杭正忍不住相对黄来远的身材冷嘲热讽,却不料桂花酒楼的大门口的位置响起一阵“噼里啪啦”东西摔碎的声音。
“什么破玩意,你候爷今天心情好过来吃个酒,你这破酒楼连个雅座都没有,滚你大爷的!”
兰俊杭抬头一看,只见大门口有个身着金白相间公子服饰的男子正将桂花酒楼门口悬挂的菜牌和花坛什么的统统踢成碎片,他虽然生的俊俏,但脸上总带着一种让让不太舒服的阴霾。虽然他身边就只有四个侍卫,但是个个都是孔武有力之人,显然不是什么好惹的存在。
“诶呀,公子您看人那么多,的确没有好的座位了,我也不能赶客人走啊。”柜台后面的周桂花还想出来阻止,却被这公子身后的侍卫推了个趔趄,跌倒在地。
“诶呀!哪有这样没道理的!我不活了啊!”
黄来远嚼吧两下,吐出嘴里糖醋排骨的骨头,站起来故意大声说道:“啧,这不是侯公子么?若不是这身金镶玉,我还以为是哪来的地痞流氓,跑到扶阳城里了?”
“你说什么?”
第二章 麻袋大侠
那侯公子和那四个侍卫齐齐往这里看来,却见眼前走来的是黄来远、兰俊杭和一个他不认识的青年。
“哟,原来是黄公子和兰公子,真是幸会。”侯公子眼中满是阴霾:“想不到黄公子也屈尊到这破地方来吃饭喝酒,难道不觉自降身份?”
“那我们也只是来这里吃饭喝酒,也比侯公子进门连坐的地方都找不到也好,还得靠砸店这种小孩把戏来发泄不满,真是可怜呢!”
“你!”
那侯公子下意识就想要让手下的四个侍卫将黄来远揍一顿,但是他也知道兰俊杭可是勇冠三军,就凭手下四个人一齐上都奈何不了。还有兰俊杭身边那个黑衣青年,虽然个头稍矮,但散发出的气势就知道这个人手上肯定沾过血,能跟在兰俊杭身边的绝对不是等闲之辈。
“怎么?侯公子,哑巴了?舌头打结了?”
权衡利弊之后,那侯公子哼了一声:“黄公子,这次我可记下了,替我向你父亲问好!走,去惠尊楼!”
“不送。”
周围座位上的人还当是富家公子哥之间的冲突,也就没太在意,等到侯公子走后继续喝酒吃菜。周桂花拉着黄来远的手更是对黄来远千恩万谢,黄来远只得连连摆手,让伙计赶紧把菜上齐。
不过经过这一番折腾,三人都没有了吃饭的心情。兰俊杭默默的扒着碟子里的蚝油包菜:“啧,大梁国的太子平日上街就像个地痞流氓,要是传出去那不得是大笑话。”
“什么,他是太子!”
“你特么给我小声点!”兰俊杭一巴掌拍在姚昊霖脑袋上,眼见周围没人注意,厉声道:“这种事情心里知道就行,用不着大声嚷嚷!”
“哦。”
黄来远摆了摆手,喝下一杯桂花酒:“耗子兄弟恐怕也是第一次遇到皇亲国胄,这不奇怪。但你可得知道在扶阳城这个屁大点的地方,就算到街上随便踢两脚就能踢出个官来;就算不是官,那也得是个攀附的鸡犬。毕竟天子脚下,什么奇怪的事情都会发生。”
不得不说,黄来远毕竟是首辅大臣黄裴之的儿子,多少还是可以从他爹地方听见不少宫中秘闻的。
就比如刚才在桂花酒楼打砸的侯公子,他本名侯纪,是现在大梁国皇帝的独子。现在这个梁世宗其实也挺倒霉的,本来他一共有三个儿子,但是他的大儿子和小儿子先后早夭,最后就剩他二儿子,也就是侯纪一根独苗。后来梁世宗又纳了几个妃子,但前前后后折腾一番,虽然生出过儿子,但也早早夭折了,只得先将侯纪封为太子。
因为是独子,自然招梁世宗喜欢。从小到大也顽劣的很,导致侯纪现在简直就是扶阳城的混世魔王,一个不高兴就打砸别人家,一个不满意就将人给打死打残。街上若是有好看的女子让侯纪看上,管她是谁的人妻还是谁家女儿,直接让侍卫绑架到家里去享用,衙门不敢管,六扇门也管不了。除了以上的问题,侯纪私下里的生活更是十分糜烂,导致太子妃人选迟迟都没有定下来。
“这王八犊子,仗着太子的身份作威作福,尤其是还想要插手我黄家的产业,这一来二去就和我这首辅大臣的儿子结了仇。不过因为他太过飞扬跋扈,除了我,还和扶阳城不少大家族结怨,名声很差。只不过他有梁世宗护着,没人敢吭声而已。”
“听说侯纪最近似乎对权谋有了一些兴趣,也不知道是装的还是真的。我爹说现在他倒是卷不释手了,平日都看些帝王将相之类的书,颇有一副三日不见刮目相看的感觉,不过现在看来这侯纪还是‘猴急’,和原来没什么区别。”
“呵!猴急!”
兰俊杭笑了笑,夹起一筷子炒三丝细嚼慢咽:“我当你之前说‘猴急’是谁,原来是当朝太子!”
“不过,这东西可不能当着他的面说,不然这狗东西要是告你爹地方,大家可都下不来台。而且现在朝堂上的权力斗争暂时还没有蔓延开来,窦康和范晋卿这两人,一个丞相一个太傅,虽然我爹平日不屑于他们溜须拍马出馊主意,可能坐到这个位置上也绝非等闲之辈。官员之间的事情都没处理好,更何况皇家的事情!阿航你也该知道一样是武将世家的关家,他们也与你兰家有冲突。只不过平日大家明面上都打打太极,不会说明白而已,谁知道底下的水有多深?”
兰俊杭点了点头,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看着面前杯盘狼藉的桌子,黄来远抹了抹嘴:“今个菜不错,可惜一颗老鼠屎将他们全都给搅浑了,若是以后有空,我再请客!阿航,最近还是不要和侯纪发生冲突,这人也是个记仇的主,稍有不慎,兰家的处境可能非常难堪。”
“行了!走吧!”
结完账,黄来远本要和兰俊杭和姚昊霖分开走,却听兰俊杭打了两个响指,对两人使了个眼色:“看前面!”
黄来远和姚昊霖定睛一看:哟,熟人啊。
之前不远处的地方,侯纪侯大公子正一步三晃的走下惠尊楼的台阶,显然是刚酒足饭饱。四个孔武有力的侍卫再后方紧紧跟随,周围行人纷纷退避,一看就不太好惹。
三人这个时候都喝了半斤桂花酒,看着不远处的侯纪,顿时胆子就大了起来,刚才饭桌上说的话全都抛在脑后。
兰俊杭道:“要不要干他一票?”
“你是要当街殴打太子么,要是这样咱们三个都得吃不了兜着走!”
“不急,先跟上去看看。”
—— 再往前走了几百步,侯纪酒气稍微散去了一些,人也清醒了不少,这才发现街上的人都绕着他走,顿时不悦:“你们四个!”
“公子有何吩咐?”带头的侍卫问道。
“因为你们在,周围的人都他妈躲着我走,你们稍微去远一点,不要碍事!”
“可是,皇…主上亲自吩咐过,我们一定要贴身护卫!若是有歹人起意,出了闪失…”
“用你的猪脑袋想想,怎么可能有人在扶阳城绑架我?想要绑架我的人还没生出来吧!哼,你们都走远一点,若是找到好看的,兴许本公子还能让你们喝一喝汤!要是坏了我的好事,就把你们都撤了!”
那侍卫思索再三,答应下来:“属下明白!”
他转头对其他三个侍卫低声说道:“全都散开,不要误了公子的事情!”
三人纷纷会意,向周围散开。太子侍卫训练有素,他们混入人群,假扮成为买卖东西的顾客,但暗地里他们还是紧盯着侯纪的方向,并且隐隐站住侯纪的东南西北四个方向,但这样他们就无法发现对方了。
“啧,那几个侍卫训练得到还不错,可惜跟错了人。”兰俊杭在不远处,透过摊位看着这四个侍卫。
“阿航,怎么办?需要我们干点什么?”
兰俊杭再次看看了四个侍卫所在的方位:“我和耗子去一个个搞定他们,你去准备木棍、黑布、绳子和麻袋,等到我们搞定四个侍卫,你就把麻袋之类的送过来,让侯纪给我们套上麻袋拖到巷子里去。千万别伤了人命,我们不过是教训一下他!”
黄来远点点头,一头钻进旁边的巷子寻找材料了。至于兰俊杭和姚昊霖,两人若无其事的钻过熙熙攘攘的人群,向各自的目标靠近。
一个侍卫丢下摊位上的木雕玩具,正准备往前走,却不料一个红衣人影快速从侧边走来,紧接着他的余光看到一个手刀从右边劈来,他只觉得脖子一疼,眼前一黑便不省人事。就在这个侍卫将要倒地的时候,兰俊杭眼疾手快将他后背扶住:“兄弟,兄弟,你喝醉了…啥,你要吐,去旁边巷子里吐吧…”
人群中根本没人发现兰俊杭把一个人打晕架走了,还以为那个人是真喝醉了酒。
“妈的,真沉。”
晕过去的侍卫被兰俊杭丢进墙根下的一个大箩筐里,然后他又在上面套上一个箩筐,再放些竹竿遮掩起来,至少短时间是没人发现了。
又过了半炷香的时间,兰俊杭如法炮制,又将一个侍卫打晕丢到箩筐里,等他料理完这两人又若无其事的走到街上,不远处的仿佛没事人一样的姚昊霖冲着他点了点头,而街边巷口,手持麻袋的黄来远则高举起手中的麻袋和木棍。
看来是搞定了。
今日的当朝太子,注定是要倒霉了。
兰俊杭定睛看去,只见不远处的侯纪已经盯上了一个相当有异国风味的黄衣女子。因为通商易货的缘故,外族人偶尔也会出现在扶阳城。只见侯纪折扇一出,挡在逆向走来黄衣女子面前:“这位小姐请留步!年芳几何,有无婚嫁?”
面前的黄衣女子更像是荒漠地区的人,皮肤比中州人更暗,但是相貌也相当标致,足以称之为美人了。跟何况这个女子的穿着相当开放,不过身穿一身鹅黄大披肩和短袖褂子,腰间随意用宝石腰带一系,下身则是琥珀黄的纱裙,大半的健壮且结实的美腿都露在外面,足上踏着褐黄小牛皮短靴。侯纪也了解一些极西之地外族人的故事,听说这些人泼辣开放,相当热情,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你干什么?中州人,让开!”
“嘿嘿,你得知道本公子看上你是你的福气,要是跟了本公子就有吃不完的珍馐美食,花不完的金银…”
可侯纪话还没说完,一个大麻袋就从天上套了下来,还未等反应过来,外面的人就将他腰捆在了麻袋口上,又将他的双腿捆在一起,像扛活猪一样将他扛了起来!
“哎!唉!!你们干什么!来人啊!救命啊!快来人啊!”
侯纪这一番求救根本不会有人听到了,换来的则是兰俊杭对着麻袋里“咚咚”两记老拳,麻袋里侯纪的呼救变成了痛呼。顺便,脸上蒙着黑布的兰俊杭又将侯纪腰间的金丝钱袋扒拉下来,从里面掏出个一两重的小银元宝丢给那个异族黄衣女:“你什么都没看见!麻袋里的人可不是个好东西,赶紧走吧!”
说完对着麻袋里又是“咚咚”两拳。
那异族女子接过银元宝后先是一愣,接着哑然失笑,随手将银元宝揣在了兜里。
周围的摊贩无一不在侯纪地方吃过亏,见侯纪被人套了麻袋,索性默不作声,装作没看见。而就在兰俊杭抬眼的一刹那,那个异族黄衣女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
也不管街上怎么样了,三个蒙面人扛着侯纪就往巷子里跑,直到钻过十几条巷子,找了个没人的死胡同将侯纪丢了下来。
第三章 痛打一顿
“放我出去,放我出去!你们是什么人,竟敢绑架当朝太子,我看你们都是活腻了!”
看着地上像一条毛毛虫一般蠕动的候纪,三人对视一眼,只见黄来远笑嘻嘻又闷声闷气的说道:“你是太子,老子还是当朝皇帝呢!这两日老子看你一个人穿金戴银的,每日都到扶阳大道乱晃,长得又细皮嫩肉的,肯定是个有钱的主!你这样的肥猪送上门,我们为什么不绑啊!是不是啊兄弟们?”
“就是!就是!”兰俊杭和姚昊霖强行憋住笑,将自己伪装成一个拦路劫匪。
“所以啊,今天老子就借你几个钱花花,让我看看……啧,钱袋里的钱还挺多的,又是金币又是小金元宝的……哟,这玉佩也不错。”
黄来远将候纪腰间的玉佩摘下,这玉佩乃是正面雕龙,又带了金丝的穗带,低调又奢华。不过他摸了摸背面,就知道这东西不能要,随手便丢在地上。
“怎么了,这玉佩怎么不要了?”兰俊航悄声问道。
“这玉佩正面雕龙,背面刻着‘候’字,一看便是皇家的物品,若是我拿了必然出现破绽。若是在当铺卖掉可能祸及他人,唉……反正牵扯太多,这东西就像个炸弹,还是丢了吧。”
“怎么了,哑巴了?舌头打结了?知道我是太子了!还不把本太子放了,要是本太子少了一根毛,就把你们全家都杀了!”
听到这番话,黄来远顿时怒从心起,一脚踏在候纪屁股上,留下个黑漆漆的鞋印:“少他妈给老子装,太子又怎么样?难道太子还能长出三头六臂来?杀我全家?老子先将你一刀杀了,就和杀一头猪一样!给老子砍死他!”
仿佛下一刻锋利的刀子就会砍过来,麻袋里的候纪声嘶力竭的嚎道:“等等!等等!”
“又怎么了?放心老子会赏你个全尸的!嘿嘿!”这回轮到兰俊航回话了。
“我很有钱,你们不要杀我!实在不行我会差人把钱送过来给各位大爷!千万别杀我!”
三个人突然闻到一阵浓烈的骚味,原来是候纪这小子被吓尿了,深黄色的液体正从他裤裆里汩汩流出,当朝太子居然被吓得尿了出来。
“呵呵哈哈哈!我还当是个硬茬子,原来是个尿裤子的软蛋!算了,你送的钱老子也不敢拿啊,要是你叫了衙门的人,那我们兄弟几个一个都逃不了!这钱袋的钱够老子享受半年了,但老子也不想背上人命,不然这扶阳城可是待不下去了!”
候纪听他们不打算杀人,终于松了口气,尿就尿吧,至少命保住了。
“但是,你之前居然敢威胁要杀老子全家,这老子可不能忍!兄弟们,给老子打!”
黄来远给其余两人分了木棍——实际上就是桌子腿,虽然比不上平时练武的齐眉棍,不过打人是绰绰有余了!
“唉!唉!唉!等等!有话好好……啊!!嗷!!”
这下候纪怎么求饶都没用了,三根桌子腿劈头盖脸的打了下去,不过打了一阵三根桌子腿都被生生打断,三人也是见好就收。弃了空钱袋、黑布和断裂的木棍,一溜烟地跑了。
麻袋里候纪被痛殴一顿,连哼都哼不出来了。就在他绝望之时,耳边又传来陌生的脚步,于是他用尽全身力气呼救。
“喂!有人吗?救命啊!”
“诶,老大!这里有个人被塞麻袋了。”
这会儿过来的可是三个真正的混混,一见到被套着半截麻袋的候纪便两眼放光。不过看着地上散落的物品,这个人应该刚刚就被人给抢了。但本着雁过拔毛的态度,这身衣服倒还是不错的,应该能卖个好价钱!
带头的混混捡起地上丢弃的玉佩和空钱袋子,直接往怀里塞,又指着地上的候纪:“这身衣服看着不错,给老子扒了!当了的钱我们评分!”
当朝太子,刚入虎穴,又入狼窝。
说着,两个两眼冒光的混混开始扒候纪的裤子……—— “哈哈哈哈!”
兰俊航、黄来远和姚昊霖三个人笑得东倒西歪,要不是三人整洁的衣服,路上的人恐怕都以为他们是神经病。
他们三个将太子钱袋里的钱分出一小部分,给桂花酒楼作为侯公子砸店的赔偿,并告诉那周桂花,这个事情不许与外人说。若是有人问起侯公子的事,只要将他砸店的事实讲出去就行,不但不需要担责,而且还能平白再得一笔赔偿。
剩下的钱,三人干脆平分了,毕竟是凭自己本事挣来的钱,用起来一点都不会觉得难过。
“你没看见他在地上的样子,像一根蛆一样扭来扭去!”
“蛆还不一定会撒尿呢,你看那侯公子,尿的的什么一样,我到现在都能闻到那股骚臭味。”兰俊航道。
“哈哈哈哈,今天可是痛痛快快的出了一口气。”黄来远捏着鼻子佯装候纪的口气:“‘我很有钱,你们不要杀我!’这次终于把以往的怨气发泄了个干净,我就照着他的屁股打,估计他爹也没揍他那么凶过!”
黄来远一抬头,却猛地将笑容收了起来:“操!我爹来了!”
“啊?你爹?在哪里呢?”
“轿子!那个轿子!你们别笑了!”
只见一个四人抬着的、黑红相间的小轿子晃晃悠悠的在黄来远面前落了下来,轿子里面,一只满是皱纹的手掀开了帘子:“咳咳……”
“诶,爹,您怎么来了?”黄来远就像耗子见猫一般,规规矩矩不敢再乱说话。
“怎么,你小子能出来喝酒吃饭,你爹就出来不得?”
“能出来,当然能出来……”
面前的老人虽然个子不高,满头银发,拄着一条拐杖,时不时用手锤锤后背,但是老人的双眼却炯炯有神,穿着低调却一尘不染。兰俊航当然知道他是谁,微微弯下腰,以示尊重。
“小子兰俊航,见过黄阁老。”
一旁的姚昊霖也有样学样:“见过黄阁老!”
“阁老”本就是朝廷中年资历久者的尊称,面前的黄裴之自然够得上这个称呼。黄裴之二十八岁入仕,距今早已四十年有余。他从地方小官做起,一心为民,在地方就任期间也是出了名清官和父母官。现在黄裴之官拜大梁国首辅大臣,殿阁大学士。从资历上看黄裴之无愧于大梁国三朝元老,下到百姓,上到皇室无不对其称赞有佳。
“哦,兰家小子!听说再过一月就要迎娶梁国大祭司韩烟雨,老夫可要恭喜恭喜。你爹找了老夫给你当证婚人,届时你们成婚之日,老夫会携来远亲自上门送礼祝贺!”
“多谢黄阁老!”
兰俊航口头问候了两句,却见黄来远一直给自己使眼色。见此情形,兰俊航心中一阵无奈,那可是你爹,不是我爹!
罢了。
“呃,对了黄阁老,您怎么……”
黄裴之颇有深意的扫视了三人一圈:“一刻钟以前有人去扶阳六扇门总坛举报,说有三个地痞带着一套金镶玉长衣、一个金丝钱袋和一件雕龙玉佩去典当铺发卖,结果被当铺老板当场认出是皇家之物。六扇门上门缉捕,当场抓获两个,一个任然在逃。经过两个混混指认,又找到了衣不遮体的太子殿下和四个被打晕的侍卫。太子在国都遇袭可不是小事,老夫也出来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不过……老夫听说你们三个午间在桂花酒楼和太子起了冲突?”
黄裴之的能量也不小,扶阳城中的事情,这个老头子第一时间就能知道。不过看黄裴之的架势,就差把“是不是你们干的”写在脸上了。
有人把衣服玉佩当了?难不成自己走了以后候纪又被抢了一次,衣服还给扒光了?
还没等黄来远回答,兰俊航就抢先答道:“对,阁老,我们与太子的确起了冲突,当时桂花酒楼正巧没有雅座,太子愤而砸店,被黄公子制止了。太子殿下见没讨到便宜,就带着侍卫去不远的惠尊楼吃饭。后面我们就没见过他了。”
黄来远悄悄对兰俊航竖起大拇指,你这兄弟够意思。
“是太子先起事端?原来如此,老夫明白了,届时老夫相信六扇门也会查证此事。咳咳……来远,先跟我回府上吧!”
“是。”
黄来远赶紧站在父亲身后,这回去不挨一顿打肯定是逃不了的了。
“哦对了,兰家小子,刚刚老夫也去了趟兰府。你爹正因为找不到你而大发雷霆呢,赶紧回去吧!”
糟了!忘了这事了!
兰俊航一拍脑袋,拉着姚昊霖就往外冲:“黄阁老,小子先走一步!”
几息之间两个人就跑了个没影。
黄来远悄悄道:“爹,要不要我去送送……”
黄裴之气的狠狠拄了两下拐杖,在石板路上发出“咚咚”的声音:“送什么!现在太子咬定了是你把他给套了麻袋,可就是没证据!这个事情,等你爹回去再收拾你!”
—— 兰俊航和姚昊霖一路狂奔,穿过好几条小街才到达了一座气势恢宏的府邸门口。
只见那府邸正门悬挂着一块硕大的牌匾“兰府”,但这还没完,兰府牌匾的上方还悬挂着一块更大的牌匾“镇国之柱”。这块牌匾乃是御笔,红底金字,据说那时候兰铁亭已经参与了大大小小百余次战争,由他率领的大梁军队所过之处,北方外族叛军皆被打的一败涂地。梁世宗念其战功卓着,特意御笔“镇国之柱”四字,将此牌匾赐予兰家,这无疑是兰家最最荣耀的时刻。
不过此时他们可无心欣赏,兰俊航三两步跨上兰府的台阶,用力拍了拍门环,可等了半天都无人开门。
“妈的,翻墙进去!要是再不回去,我爹还不把我打死!”
兰俊航看了看旁边的围墙,足足一仗多高,但接下来兰俊航助跑几步,一脚蹬在地上,接着身负轻功的优势,这一蹬一条双手就牢牢地抓住围墙顶端。再一发力,兰俊航就轻盈一越,稳稳的站在围墙上。
“耗子!上来!”
姚昊霖在军中摸爬滚打,自然也身手不凡,他如猴子一般在墙壁上连攀三下,最后一下则抓住了兰俊航伸下去的手,让兰俊航提溜着带了上去。等到两人在围墙上站稳,这才一个鹞子翻身,稳稳的落在院内的地上。
只不过,兰俊航翻墙的喜悦还没结束,面前站着的人让他浑身一抖。
“兰都统!属下……”
“姚副尉,老夫要处理一些家务事,给老夫到一边去!”
听见对方中气十足的声音,兰俊航对姚昊霖点了点头,让他立即离开,后者只能咬了咬牙,退到远处。
“逆子!你可知道中午的时间可是让你安神养性,好生休息的!可你又跑去了哪里花天酒地,将你爹的话当耳边风!”
第四章 家风家法
在兰俊航面前站定的,正是他的父亲兰铁亭。
若是大梁国内说起兰铁亭,人们首先联想起的是兰府府邸大门口的“镇国之柱”牌匾。不过那早已是战场往事,就连兰铁亭自己都懒得夸耀,若不是兰铁亭每日依旧如军人一半的作息,再加上兰俊航好奇翻阅各种杂记书刊,恐怕他也不知道这牌匾是若何而来的,更不知道自己的父亲在这之前已经经历过无数场血腥残酷的战争。
不仅如此,兰铁亭还一手促成军中的教育体系,让那些目不识丁的莽夫,真正成为能文能武的军中人才,最鼎盛时期的兰铁亭,担任过十万北边军主将,又协管边境数个大城市,但凡军中人事见到兰铁亭,无一不恭敬的叫一声“都统大人”。兰铁亭最终官拜大梁国军机大臣,其在朝中、军中门生无数,人脉广阔,影响力极大。不过因为战争中的伤病暗疾,仅仅过了五年以后兰铁亭就辞官回家,再不问大梁国军中之事。他现在最关心的,还是希望兰俊航能够继承自己的衣钵,成为一个统帅万兵、为国征战的将军。
此刻的兰铁亭身材高大,国字方脸,鼻直口阔,粗发浓眉,胡须茂密。虽然年逾六旬,鬓角早已花白,但他的那双略显老态的眼中却是藏锋卧锐。哪怕现在早就不是他身披战甲、头戴铁冠、手持长枪在战场上厮杀的日子,兰铁亭依旧站的笔直。相貌堂堂、威风凛凛,显示出一种不言而喻的威武身份。
“你爹也教训过不少将军校尉,他们说过懒惰一日又怎样,难道打下了江山就不应该享受了?千里之堤溃于蚁穴!士兵若是懒惰,就会腐化成没用的豆腐渣!将军若是懒惰,整日花天酒地却不能指挥作战,敌人若是来犯,如何阻挡?国家无人可调!就会亡国,灭种!”
兰铁亭伸出了背负的双手,只见他手中紧握着一根乌黑发亮的大木棒。兰俊航自然知道那根大棒是什么东西,这就是兰家祖传的乌木“家法”,若是打在背上,和去军法处挨军棍一样疼痛到钻心。小的时候顽劣的兰俊航经常被这根大棍狠揍,自然也讨厌这套“家法”。
“兰家的家法就是如此,逆子!你既然生在武将世家,自然知道为父每日都和你再讲点什么!沙场上大开大合,不碍事;可是在这扶阳城,处处都要小心谨慎!”
兰俊航一下子就明白了,为何今日自己老爹动了真火,除了和黄来远出去喝酒的事情暴露,怕不是那太子候纪已经状告到兰家来。若是平日他爹最多让他练武时间加倍,而不会像今天一样拿着大棒来堵自己的儿子。
“一刻钟以前太子殿下的人告到兰府来,说你和黄来远与太子在酒楼起了冲突,合谋将他套了麻袋,可有此事?”
“没有!绝无此事!”兰俊航咬死就是不承认,他也知道黄来远不会出卖自己。
“午间我与黄公子的确一起出去吃酒,期间倒是那太子在酒楼找不到座位,愤而砸店,若是不信,爹爹可现在派人去问那老板娘周桂花到底有没有此事!何况在座的许多人都看到了,是太子先动的手。我自然记得爹爹的嘱咐,不会与他起冲突,那太子见讨不到便宜便离开去了惠尊楼,之后我就再也没见到他。再说那太子口说无凭,谁知道那太子是不是在后面踢到铁板,恶人先告状呢?”
兰俊航说的振振有词,根本不像掺假。兰铁亭稍加思索,转向姚昊霖:“姚副尉,今日你一直跟在兰俊航身边,兰俊航说的是否句句属实?”
“都统,兰将军句句属实!属下和兰公子在路上还碰到了黄裴之黄阁老,阁老说六扇门已经缉捕了两名袭击太子的不法歹人,还将与我们结伴的黄公子带走了。”
这老滑头!
兰铁亭心里暗骂一句。现在看来这袭击当朝太子的罪名,也得按到那三个歹徒头上,至于那太子候纪没有证据,到处乱咬恐怕也会被当成笑料。兰铁亭知道扶阳城的大家族都讨厌候纪,此事之后估计就不了了之了。
兰铁亭哼了一声:“这个事情先就此揭过,暂且不提。但是你和那黄来远偷摸出去喝酒可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家里菜肉都有,午间吃好了就好好休息,有什么让你这个逆子不满意的?冲着这件事,你爹今天还是得罚你!”
“儿子明白!”
“棍十下,你服不服?”
十下,算是一般的惩罚了,要是普通人来了,一棍子都得给打散架。
兰俊航点点头:“儿子知道!”
“姚副尉,你作为我儿的副官,根本没有尽到规劝的责任,还与他们同流合污!等到老夫执行完家法,你自己去军法处领十记军棍,明白么!”
“等一下,我不同意!”
“臭小子,你说什么?”
见兰俊航到现在还忤逆自己,兰铁亭刚刚下去的怒气噌的又窜了上来。
“这都是儿子自己的决定,是我自己将姚副官拉走的,和姚副官一点关系都没有,若是要打十军棍,那儿子带领之!”
“不可,这二十下军棍打下兰将军还有命在!都统大人!我这就去军法处!”姚昊霖一见自己将军要替自己领军棍,自然不愿意,当即就想要跑出去。就在他迈腿的时候,兰俊航一声怒喝,让他的腿僵在原地。
“站住!耗子,你不仅是我的副官,还是我过了命的好兄弟!我何尝不记得你三番五次给我挡下不长眼的流箭,但这次全都是我的原因,应当由我一人来扛!”
兰俊航转头看向自己的父亲:“爹,你也说过:军人,要有骨气!要敢作敢当!若是我犯了事,却让我的下属顶包,这是一个将军能干出来的事情?如果我这样做,我的士兵,我的下属会怎么看我?今天这二十军棍,我可领定了。”
“将军……”
姚昊霖此事已经泣不成声,而兰铁亭则露出了欣慰的笑容,自己的儿子依旧是个明事理的好将军。当然兰铁亭可不会当面说这些,他拍了拍自己手里的乌木大棒。
“臭小子,过来跪下!”
可兰铁亭等了半天,兰俊航却丝毫没有走过来的意思,反而还往相反的方向挪了挪。
“逆子!”兰铁亭气道:“你莫非是要临阵脱逃!”
“当然不是。”
兰俊航笑道:“这家法自然得打,但父亲您也得打得到我啊!”
“你这逆子,竟敢戏耍你爹我!”
兰铁亭怒极,手中乌木大棒舞的“呼呼”作响,只见那兰铁亭双手持棒,毫不留情的朝着兰俊航身上打去,这一棍子出其不意,去势极快,令人防不胜防。
“哼!”
兰俊航身形极速推去,那乌木大棒已经重重的杵在地上,溅起一大蓬碎石粉末。兰铁亭见一击未中,抽棍又从兰俊航腰侧打来,兰俊航见此情形身子就地一滚,一连七八棍从他的身前扫过,光是刮在兰俊航脸上的气劲就让他感到生疼。
“赖驴打滚!也未免太过狼狈!”
“老东西!给我闭嘴!”
“看打!”
兰俊航左躲右闪,一路上的灯挂、栏杆和花草树木都被兰铁亭用棒子打得粉碎。姚昊霖见势不妙,本想躲得远远的,毕竟兰都统的武艺他可都见识过。可他转念一想,又看了看一打一退的兰家父子,急忙往内宅跑去。
看着两人经过一片狼藉,兰俊航也知道一直躲不是办法。眼见后面是墙壁,兰铁亭已经毫不留情的持棒打了过来,兰俊航心中一狠,一踩地面,脚步连连点在墙壁上,乘着兰铁亭挥出的空档,一个后空翻,稳稳的站在兰铁亭身后。
“逆子!”
兰铁亭见一棒打空,看都不看反手将乌木大棒向后捅去!
可是捅出去的棍子却被兰俊航牢牢接在手里,动弹不得。
兰铁亭再用力一抽,可兰俊航的手像是吸住了那根乌木大棒,挣也挣不脱,兰铁亭急道:“你运了凌云心经!给你爹撒手!”
“老东西你不也在运行凌云心经!还有脸说我!让我松手,门都没有!”
《凌云心经》本就是兰家祖传的功法,兰家老祖宗也是出身军旅,从军中杀戮中逐渐参悟了这种功法,最后才汇总为《凌云心经》并传给自己的后人。学习之后稍一运转,体内的力量就如奔涌的大江大河一般,仿佛永远不会用尽。而且在心经运行的加持下,学习之人的手脚坚硬如钢似铁,就如经过无数次淬炼一般。这种功法尤其适合步战和骑射,最有效的地方莫过于刀兵相接时,手中武器不会脱手;使用弓箭时,能以比平常人更大的力量射出箭矢,击穿铁甲也不在话下;骑乘在马上时,除非战马倒地,否则不会因为外来的巨力掉落马下。
“撒手!”
兰铁亭气的松开一只手,对着兰俊航挥起拳头,可自己的儿子左躲右闪,三拳挥去,一击不中!而且兰铁亭单手持棍,破绽大现,乘着兰铁亭挥拳的空档,一掌拍在那乌木大棒末端,然后顺势松开了自己的手!
“嘭!”
掌力从大棒末端直撞在兰铁亭的肚子上,虽然“家法”被抢了回来,可是自身也被反震的力量撞得倒退了七八步,好不容易才稳住身形。
“逆子!你真是长本事了,竟敢打你爹!”
兰铁亭揉了揉自己的被撞痛的肚子,却见兰俊航不知道从哪里找来的一把扫帚,这估计是平日仆役打扫的时候放在角落的大扫帚。兰俊航一把撕掉了固定扫帚穗的竹条,将整条扫帚穗都扯了下来,仅留下手上的一根竹棍。
“老东西,敢不敢堂堂正正打一场?”
兰俊航跨步矮下身子,双手持竹棍,好像手中拿的不是扫帚棍,而是实打实的军中铁枪,一副随时接战的样子。兰铁亭眯起了眼睛,就当他准备出棍的时候,一声厉喝终止了这场打斗。
“够了!院子里鸡飞狗跳的动静,连我在内室这里都能听到!”
说话的正是被姚昊霖叫来,被侍女搀扶着的兰夫人。她原名张佩枝,兰铁亭的正妻,又是朝廷特封的一品诰命夫人。当年兰铁亭在战场与张佩枝相遇,虽然张佩枝是风尘女子出身,但是兰铁亭一点都没嫌弃她,在战场上举办了婚礼,还将她娶回了家。之后她便诞下了兰俊航,在兰府过着相夫教子的平淡日子。
“瞧瞧你们的样子,一个一把年纪了还好勇斗狠,一个年纪轻轻就没大没小,还是父子呢,传出去兰家还不被人笑话!我该怎么说你们好!院子里都给你们搞成什么样子,连我心爱的杜鹃花都给你们砸碎了!”
第五章 为老不尊,为幼不敬
兰铁亭低头一看,刚才自己一通乱打,原来兰夫人养了很久的杜鹃花连带着那个红棕色的花盆一同被他打成了碎片,只留下一些残存的泥土和少量杜鹃花的花瓣,不知道被人踩了多少脚了。
今日兰夫人一身黑红大裘,虽然年华老去,风光不如当年,但是依旧可以看出当年的兰夫人也是个十足的美人。只不过兰夫人现在眉头紧锁,面孔微怒,一看就知道气的够呛。
“要不是姚副官过来向我禀报,我都不知道你们要把兰府给拆了!”
“还不是你这个逆子!休息的时候不好好休息,还和你那群狐朋狗友出去喝酒!”兰铁亭也是气不打一处来:“要不是黄阁老过来,我都不知道你在外面差点闯大祸!既然你这臭小子愿意给姚副尉承担军法,就要拿出勇气来,而不是临阵脱逃!”
“老东西你还有脸说!我都说了又不是我将太子套了麻袋,要说也是他咎由自取!黄来远是黄阁老的儿子,不是狐朋狗友!”兰俊航反唇相讥:“刚才这个事情才揭过,现在又要重提!再说,我又不是不让你打,你也得打得到!要不是你在这里拿着棍子乱砸,还用得着母亲大人过来!”
“逆子!”
“老东西!你过来啊!”
“够了,都给我闭嘴!嫌不够丢人是不是?你们要打就都滚出去!到兰府门口去打,让全扶阳城的人都过来看!”
这回兰夫人可是真的发了火,兰俊航和兰铁亭都不吱声了。
兰铁亭自从娶妻以后,再也没纳妾过,夫妻生活也相当和睦。相比那个“到处播种”娶了六房小妾的关家家主关沛的风评已经不知道好了多少了。这甚至还成了扶阳城的一段佳话,甚至梁世宗也来过问兰铁亭为何不纳妾。
在兰家,平日里分工非常明确,兰铁亭主外,兰夫人主内。相比军人做派的兰铁亭,兰夫人或多或少也学习了一些东西,毕竟她也曾是风尘女子,知道外面的险恶。偶尔在外面时,兰夫人为人谦和,长袖善舞,不仅是靠着自己的兰家夫人身份,她更善于钻营,手段多,会走门路,能够为兰家博得好的名声。为此兰铁亭多少有些“惧内”,但这样的母亲更能获得兰俊航的喜爱与尊敬。
可如今儿子和老子打成一团,她能不发火么?
“太子候纪那个事情,我已经知道了,姚副尉和我说了些,我也托人去打听了一些。这太子在外面胡作非为,还反咬一口我儿,现在又被人抢了,实属活该!这个事情,我们兰家自然是要硬气一点,绝对不能服软了去!若是软了,既落了兰家面子,又会让太子咬定是我儿做的。更何况六扇门早就缉拿了歹人,关我兰家什么事情?”
兰夫人走下游廊的台阶,深一脚浅一脚的走在满是碎片的地面上,看着面前不知所措的兰铁亭,一脚踹在他小腿上。
“哎哟!夫人!轻点!”
饶是兰铁亭经历过无数刀剑劈砍,血腥厮杀,也被兰夫人这一脚踹的龇牙咧嘴。
“你别装了,我也知道分寸!兰铁亭,你也一把年纪了,怎么还用这些街头斗殴的把戏?你还当自己是年轻的时候能去敌阵七进七出?这可是你的儿子,不是叛军和外族人,下手也不知道轻重,要是兰俊航有个三长两短,我就和你拼了!看什么,还不把棒子放下!”
见兰铁亭还有些不舍得手里的“家法”,兰夫人伸手便将那乌木大棒给抢了过来,握在手里,转头看向兰俊航。
“娘……”
兰俊航下意识的松开手里的扫帚棍,就见兰夫人手拿乌木大棒,一下抽在兰俊航的屁股上:“你还知道叫我娘?你都不知道叫他爹了!老东西?老东西是你爹!你都快三十的人了,还那么没大没小,你爹要胡闹,你也要跟着胡闹是吧?为娘问你,家里饭菜又没有少了你的份?”
“没……没有。”
“家里的饭菜是不是不合胃口?”
“家里的自然美味。”兰俊航点点头。
“那你怎么还不听你爹的话,去外面乱跑?”
“可友人邀约,儿子也不得不去啊,不然失了信誉,儿子也不好解释!”
“你……”
本以为自己母亲还会操着乌木大棒打来,可闭眼等了半天却发现母亲根本没有这样子做,而是直接将乌木大棒抱在怀里,再不能让他们碰到。
此时一名黑衣老者带着仆役匆匆赶来,见到兰家老小都在此,恭恭敬敬的一弯腰。
“小老儿见过老爷、夫人和少爷。听闻老爷和少爷一起砸了些院子里的东西,就带着仆役过来收拾了。”
“来得正好,韩伯。”兰夫人回道:“让仆役都先下去吧,他们自己砸了院子里的东西,就得自己收拾干净!韩伯,你在这里监督他们父子俩把院子收拾好,若是晚饭时还没做完,他们就不用吃晚饭了!”
“这……收拾院子这种粗活让仆役来干就行,何必麻烦老爷和少爷呢?”
韩伯还是那一身黑色的管家衣服,花白的胡子与头发,非常的低调。若是大街上这身装扮,与街边卖水果的老头子根本没什么区别。谁会知道这是扶阳城兰家的大管家呢?
自兰铁亭四十七岁受封将军后,韩伯就作为管家为兰家服务,采买花销、洗熨衣物、接待客人、准备饭食、房屋维修、修剪草木、与扶阳城的各大家族联系等,事无巨细都需要韩伯来安排,保证整个兰府府邸运转良好。这样繁琐细碎的事务安排,韩伯任劳任怨整整干了二十多年,无论是兰铁亭和兰夫人都对他信任有加,哪怕是小时候顽劣的兰俊航,都会恭恭敬敬的叫他“韩伯伯”。
“韩伯,照夫人说的做,本就是老夫与兰俊航有错在先。”兰铁亭瞧瞧自己的儿子,又看了看手持大棒的兰夫人,见自己的夫人的脸色终于好看了些,这才松了口气。
“小老儿明白了。”
韩伯点了点头。
见韩伯和兰铁亭如此,兰夫人也不好说什么,她将手中的“家法”递给姚昊霖,让他将这乌木大棒放回原处,又用轻声且严厉的口吻对兰铁亭说道:“要是再有下次,你和你儿子就全部住到军营去!你们不是喜欢打打杀杀么,等你们想明白了再回府里!还有今日打碎的物件你和你儿子对半赔偿,钱自己出!另外兰铁亭,今天夜里你也给我睡书房去,不许踏进房间半步!”
“诶,知道了夫人!”
见夫人离开,兰铁亭从韩伯手里取来一把铁锹抬手便丢给兰俊航:“臭小子,来收拾东西!”
“知道了,老东西!你也别忘了一起收拾,我可不想又有一天连兰府的门都进不去了,还没有饭吃。”兰俊航白了他一眼,然后一铁锹下去,将地上的碎石铲起。韩伯适时地取来簸箕,将铲来的碎石接入簸箕中。
三人干了一阵,兰铁亭突然问兰俊航道:“太子的人说你和黄来远合伙套他麻袋,还将他抢了,这个事情是不是真的?”
兰俊航铲土的动作顿了顿,又是一铲子下去:“你要听真话?”
“都这个份上了,你还要与为父撒谎不成?”
兰俊航停了下来,看了看韩伯,又看了看兰铁亭,显然表示这种事情不能说给第三个人听。
韩伯拨了拨自己的胡子,又拍了拍兰铁亭身上积下的尘土,说道:“放心,少爷!小老儿今日耳背,什么都没听见!就算是听见了,那也会烂在肚子里。小老儿可不允许有人来害我们兰家。”
“韩伯比为父大一岁,是久经战阵的大梁军老兵,和我一起出生入死,只不过在战争中落下了些许残疾,退役以后又无处可去,为父便将他招了进来,做兰府管家。臭小子,这里可没有外人,但说无妨。”兰铁亭道。
兰俊航点了点头:“确有此事,我们三人就是套了他麻袋,装作劫匪将他的钱给抢了还将他揍了一顿。没想到在我们之后还有人抢了他,被六扇门给捉了去。不过我们做事的时候没让他们看见和听见是我们做的,没有落下把柄。就算他亲自上门,也是空口无凭。”
“钱呢?”
“老东西,我刚告诉你你就要问我讨钱?这可是凭本事挣来的!”
“挣个屁!”
兰铁亭一巴掌拍在自己儿子头上:“抢来的就是抢来的!就是赃款!万一他在上面做了记号怎么办,你要是花了出去,那就是落人口实!拿来!”
兰俊航瘪了瘪嘴,只好将腰间的锦囊掏出:“都在这里。”
“你把钱给韩伯,他知道怎么做。”
韩伯点了点头,接过鼓囊囊的锦囊塞入怀中:“少爷放心,小老儿还是有认识几个熟人的。不出三日这笔钱就会被洗干净,到时候这钱还是少爷的!”
“麻烦了,韩伯伯。”
“不过臭小子,你得出这里损失物件的一半赔偿,你服不服?”
“我赔就是了,老东西!”
不料兰铁亭又是一巴掌拍了过来:“臭小子,你爹可告诉你,可别得了便宜就卖乖!那候纪怎么样你爹可管不着,但这几日风头紧,除了那一甲子大祭,你不要随便出去抛头露面,就老老实实在家里习武读书。不然要是出了事情,你爹可罩不住你!”
说罢,拔出插在一旁的铁锹:“小子,接着干活!”
—— 这几天,兰俊航必须得禁足在兰府府邸,不能踏出外面半步。他自然知道自己的爹是为了自己好,可是不能出去玩,总归让他心中烦躁不堪。无奈,只能用练武来发泄自己的情绪。
阵之所用者,莫枪若也。这句话记载在《兵书》的第一页上。
而此时此刻身着暗灰色武士服的兰俊航手上正握着一杆银枪,枪长九尺,重三十六斤,枪锋锐利,在阳光下反射着银光。而这杆银枪还有个名字,就叫银龙枪。这枪可不是凡品,乃是天下闻名的“冶圣”马晋,用毕生心血穷极中州珍奇材料,炼制成十件绝世神兵之一。
银龙枪虽然排位最末,但是在兰家祖传兵器中却是一等一的存在,当年兰铁亭就手持此枪,点到必死,扫到必亡,与外族阵中斩杀其先锋大将,取得敌酋人头,敌军随即溃散。而现在,这杆银枪传到了兰俊航手里,成为了他所能依仗的神兵利器。
游龙一掷乾坤破,孤枪九连国境绝。狠绝天下百世兵,冷凝来路万人坑。
《凌云心经》配合兰家的军中枪法,实为战阵之绝配。只见兰俊航持枪在手,“刷”的一声展开架势,如电的眼眸随着手势舞动手中银枪。枪锋过处,虎虎生风,在他身后的梨树上,粉白的梨花花瓣也被他的枪风所吹动,片片飘落下来。银枪划过落下的花瓣,刺眼的枪锋直冲四周而去,犹如光耀周身的银龙。
忽然,不远处的树丛突的摇动了几下,兰俊航自知有异,持枪旋身腾空而起,如半空中的银龙径直向那片树丛俯冲而去,枪锋落地所过之处的树丛皆被扫成两截。
“哪来的毛贼,竟敢擅闯兰家府邸?”
第六章 烟雨祭司
“谁在那里!给我出来!”
兰俊航手中的银龙枪拨开半人高的树丛,却什么都没有发现。
奇怪,刚刚明明看到树丛动了?嗯?
兰俊航听见背后的奇怪声响,转过头去却又什么都没看到,只余下漫天飞舞的梨花花瓣。就在这个时候兰俊航突然发现,那颗足足需要两人怀抱的巨大梨树后面,一只白色的鞋尖适时探了出来,然后又缩了回去。
兰俊航大喜过望,提着银龙枪便走向梨树。
“小毛贼,我看你往哪里……”
“呀!”
可等到他想要提枪戳去,树后却传来女人的尖叫声。兰俊航被这声尖叫激的一愣,这才看清楚了梨树后面躲着的“毛贼”:只见梨树后面站着一个面容绝美,欣长苗条的女子,她眉如新月,眼若秋水,泛红的小圆脸吹弹可破,外加一张薄薄的红菱小嘴;一身逶迤拖地粉红烟纱裙外套着浅绿色的扩口短卦,足蹬短筒绣梅花长靴;由精心裁剪的绸带扎在脑后的黑发,宛如山中倾泻而下的瀑布黑亮而光滑。女子淡然自若,清逸脱俗,就算是这身世俗的服装,也让她犹如不食人间烟火的下凡天仙。
不过这会儿女子的表情才从惊恐转变成羞怒,见兰俊航还像蜡烛一样插在那里,女子的粉拳立即打在了他的胸口。
“兰俊航!你这憨货!我本来想给你个惊喜,可是你……你见面就喊打喊杀,吓死我了!快赔我!”
兰俊航赶紧丢了银龙枪,一把将面前的女子搂在怀里:“诶呀,雨儿!是我的错,是我不好!但是你要来你也得和我说一声啊,我还以为是外面跑进来的贼呢!”
“若是和你说了,那还是惊喜么?哼!你才是贼,把本姑娘的心都偷走了!”
“好好好,我赔,赔你一个香香!”
说完兰俊航“吧唧”一声亲在面前的女子脸上,让她的脸更红了几分,脸色更是由阴转晴。
从上古时代开始,祭司被看做能获得天神的超凡能力与人们的基本需求,无论是宗教还是社会需要的一环,时时刻刻体现出它的重要性。祭司不但能够加强宗教的影响力,还能在社会层面提升中央政权的影响力,成为控制社会而运行的重要人物。虽然往后“神权授人”导致皇权高于神权,但无论是政权还是为了宗教,祭司的位置都是不可替代的。
大梁国用祭司祈福已经有了近千年的历史,当然祭司只能由大梁国皇帝选定,虽然祭司不为官吏,但在大梁国,祭司仍旧具有崇高的地位。无论祭司是从哪里来,只要被皇帝看中,那从今往后她将在任何地方优于普通的大梁国百姓。最初的祭司不分等级,相对应的祭祀场所也很少,但大约百年前祭司的人数越来越多,从那时起,为了保证祭司阶级循规蹈矩的维持下去,当时的大梁国皇帝出面规范了祭祀的等级制度,并由高级官僚出面修建了专供祭司居住的神祀。
而兰俊航面前的大祭司韩烟雨,则是祭司阶级中地位最高的金字塔尖,她是由梁世宗从数千名从小失去双亲的女孩中甄选出来的佼佼者,随后她会被送到位于扶阳城中心神祀,学习读写、日常礼仪与祭祀礼仪和舞蹈,一直到十五岁开始主持祭祀仪式。大祭司主要侍奉农神、雨神和战神三神的,以祭祀为媒介保佑大梁国农业丰收、风调雨顺、百战百胜。所以大祭司的职位又被称为“三神大祭司”。
朝廷自然能够花钱维持祭祀的体面,无论是吃穿用都是能够供应的最好东西。但不管祭祀地位如何,无论是顶尖的大祭司,还是数量众多的普通祭祀,都要遵守为数众多的禁忌与传统:比如所有主持仪式的祭司必须是处子之身,不然会被视为污染神灵;平日里禁止抛头露面,只有主持祭祀仪式时才会出现;任何时候必须住在神祀,不得在其他地方过夜;每天必须在神祀中的“净池”中沐浴两次,保持身体的洁净;主持祭祀仪式前会由神祀中的嬷嬷清除体毛,例如下体的毛发;在仪式中跳祭祀舞蹈时绝不能出错,不然会被视为对神明不敬,有被逐出神祀、剥夺祭司称号的危险。
这样不平凡的生活,直到祭司二十五岁“退休”离开神祀为止,这时候神祀会给她们两种选择:要么回归社会嫁为人妇,这样神祀会发你一笔安家费,但你也与神祀再没有任何关系;要么永不出神祀继续在服侍神明,作为退休的祭司用度标准就会降低,但是至少能保证吃穿不愁,同样她们也会成为神祀中的“嬷嬷”,专门指导新选的女童各种礼仪与舞蹈。
当然,大家都知道有一种神祀没有言说的选择,那就是被皇帝看中,飞入宫中成为笼子里的金丝雀。历来不少美貌女祭司因为主持祭祀仪式被当朝皇帝看上,成为了皇帝后宫中的一员。皇帝也很喜欢来自祭司阶级的妃子,因为她们都是未开苞的处子。
至于兰俊航与韩烟雨的恋情,则是相当的意外了。五年前兰俊航去扶阳城郊外游玩,恰好碰到从神祀中偷跑出来却被拦路劫匪欺凌的韩烟雨,就在那些劫匪将要对韩烟雨行不轨之事的时候,兰俊航从天而降将那些劫匪尽数杀了,救下了韩烟雨。
不过当时韩烟雨并未透露自己的大祭司身份,而是以普通女子的身份面对兰俊航,一来二去,韩烟雨在不知道多少次逃出神祀与兰俊航一同游玩的过程中逐渐了解了外面的世界,又特别喜欢这个样貌英俊、武功高强、心直口快的大男孩,于是逐渐倾慕于兰俊航,两人甚至已经私定终身。
两人的地下恋情就这样维持了半年之久,直到有一日韩烟雨偷跑出来与兰俊航会面时却被神祀的嬷嬷抓了个正着。嬷嬷要把韩烟雨强行带走,兰俊航自然不肯,说出了自己的真实身份,作为兰铁亭的儿子,又是大梁国的青年将才,谁都不能带韩烟雨走。一边是神祀,一边是兰家,此事牵扯众多,甚至惊动了皇宫里的梁世宗。兰铁亭本来反对自己儿子和韩烟雨婚配,但最后还是兰夫人力排众议,定下了这门婚事。后来兰夫人才对兰铁亭直言,是从韩烟雨身上看到了昔日自己的影子。
但这个时候神祀也有难言之隐,韩烟雨作为大祭司仅有五年,不可能立即从大祭司的位置上退下去,这样后续的祭祀活动都会引发成不可预知的混乱,只能等韩烟雨二十五岁“退休”之后,兰俊航尚可以将其娶走。两人约定五年之后,兰俊航亲自去神祀迎娶韩烟雨为妻。就这样,兰俊航年年看着韩烟雨在祭台上领舞,就这样很有耐心的等了五年,一直等到现在。
不过兰俊航知道三日之后正逢大梁国的一甲子大祭,而且这一次的一甲子大祭非同寻常:大梁国已经风风雨雨经历六百年,三日之后恰好是十个甲子,回望之前的历史,大梁国能延续六百年算是不负这长久时间的经营,也算是对得起历代先皇了。为此大梁国为了这隆重的大祭仪式,忙得不可开交,各种人力物力皆从全国各个城中而来聚集在国都扶阳城。昨日,礼部官员已经送来了请柬,届时兰铁亭、兰夫人和兰俊航都会前去观礼。
“雨儿,你又是偷跑出来吧?马上就要一甲子大祭了,你还不回去,不怕又被嬷嬷抓去神祀?”
两人坐在梨树下,含情脉脉的看着对方。今生有你,莫论天下。朝朝暮暮,日日夜夜,有红颜一人,足矣。
“那些东西,我已经练了万遍,已经烦了,腻了,恨不得马上从神祀里飞出去,只为了回到你的怀里。嘿嘿,给你变个戏法!”
韩烟雨双手啪的一拍,手中便出现了一方用蜡纸包好的糕点。
“城东新开的‘大信坊’糕点,是一个经常走商的‘琼华商号’开的,还给免费品尝,我觉得好吃就给你买了点,除了桂花糕还有玫瑰酥、蛋黄酥。尝一口?”
眼见着兰俊航要拿取自己手里的糕点,可不料对方却一把抓住自己的小手:“反正也没多少时间了,要不就像以前一样,帮你夫君……那个一下?”
“什么……那个……”
兰俊航指了指韩烟雨的嘴,又指了指自己的裤裆,韩烟雨一下就明白过来,脸“腾”的变红了,但她也没有当场拒绝:“要在这里……那个么……万一你爹娘过来看见了怎么办?”
“不会的,这颗树那么大,他们看不见的……来吧……”
说来好笑,虽然兰俊航和韩烟雨早就给对方看过自己不穿衣服的样子,算是交了底,但所谓的夫妻合欢仅仅停留在摸摸捏捏、手口并用而已。兰俊航有关男女之事稀少的经验,不过是黄来远给他看过的几张春宫画,兰铁亭可不会告诉他这些东西,最后导致兰俊航的第一发童子精是韩烟雨用手帮她撸出来的。至于后来兰俊航懵懵懂懂的了解了男女交合,那是黄来远叫他去青楼里上了本地最有名头牌红人以后的事情了。时至今日兰俊航暗地里早已发誓不再去青楼,若是与韩烟雨成婚,就会与她幸福美满的过一辈子。
不过,两人始终没有突破最后一道防线,韩烟雨是顾及到非婚破身不合礼法,兰俊航是顾及如果破身可能被神祀发现,进而给韩烟雨带来巨大的麻烦。于是两个人就非常默契达成了婚嫁后再说的共识。
只见两人转到梨树之后,兰俊航背靠在树上,而韩烟雨则小心翼翼的褪下兰俊航的裤子,很快兰俊航的那根肉棒便不安分的跳脱出来,在韩烟雨的注视下渐渐变大。韩烟雨看了看四周,确实无人,这才放心的将兰俊航的大肉棒捏在手中,上下套弄起来。
“嘶……雨儿……能不能用嘴呢?”
韩烟雨白了兰俊航一眼,她羞涩骑在兰俊航的大腿上,以女上男下的姿势,低下头舔舐肉棒顶端的敏感部位,这样的刺激让兰俊航不禁将头后仰靠在树上,呼吸也变得粗重起来。
韩烟雨已经给兰俊航用嘴服侍过好几次了,虽然不算新鲜,但是在野外却还是第一次,非常刺激。只见韩烟雨此时已经一口将大半根肉棒含入口中,用自己红菱一般的唇吸得“滋滋”直响。
“呜……呜……”
因为头部剧烈的上下动作,韩烟雨瀑布一般的黑发已经飘散开来,眼睛也紧闭着,脸颊则红的像火烧。兰俊航下意识的环过韩烟雨的脑后,进而让韩烟雨更加快速地套弄自己的肉棒。
梨树周围的空气因为他们的存在,似乎变得更加燥热了。
【待续】
第七章 雪乳淫戏
“唔……痛快……雨儿……真是舒服……”
兰俊杭的手不在环上韩烟雨的后脑,而是坏坏的伸到她的胸口,隔着衣服揉捏着梁国大祭司的胸前双乳。
“嗯……”
双乳被袭,韩烟雨自然哼了出来,只不过自己的小嘴被兰俊杭的肉棒堵得结结实实,几乎发不出什么声音。虽然韩烟雨这对雪乳尚不如那个以前与他上过床的头牌红人,但大小适中,质地柔软,哪怕隔着衣服兰俊杭也能体会到这对雪乳的软糯与润滑。这个时候,兰俊杭才想明白那个头牌红人为什么那么招人喜欢,不就是有一对大奶子么?
心中想着,韩烟雨浅绿色的短卦已经在兰俊杭的坏手之下向两边分开,只见短卦内是一件粉红色的戏水鸳鸯肚兜,兰俊杭索性将肚兜向中间一压,两边的雪乳便脱离了肚兜的束缚,蹦跳出来。女人胸口最神秘的位置已经赤裸裸的展现在兰俊杭眼前,这不由让他的呼吸炙热起来,双手轻巧的捏上韩烟雨发胀凸起的乳头。
胸前敏感两点被人揉捏在手,韩烟雨白了面前的这个坏家伙后再次闭上了眼睛,她面颊微红,嘴角上一些多余的津液顺着下巴往下滴去,口中也没有停下来。湿润温热的舌头一次次划过兰俊杭的肉棒,尤其是在敏感的顶部滑来滑去,惹得兰俊杭嘴里嘶嘶作响。
“嘶……等一下……”
听到兰俊杭让她停下,韩烟雨疑惑的抬起头,将口中的肉棒吐出,顶端残留的津液在韩烟雨的唇上拉出长长的银丝,看得兰俊杭更加口干舌燥。
“怎么了郎君?你刚才一直……是不是又想出什么坏主意了?”
韩烟雨也不知道该怎么描述胸前的这四两肉,但却也羞于直接用“奶子”这样粗俗的称呼,于是干脆略过。
“就是……我想到一个新玩法,将我的这个……大棒,放在你的奶子之间……”
“不许说!”
韩烟雨装作气恼:“你是不是最近偷偷去青楼玩了?不然又哪来那么多奇淫技巧?”
“冤枉啊雨儿,我可是在你面前发过誓再也不去青楼的!这只不过是……以前从春宫图里学的。”
韩烟雨砸吧嘴,伸手将后颈的肚兜带子解开,小心的将粉色肚兜放在一旁:“那我们可说好,只能……一次!”
“一次就一次!”
兰俊杭寻思也没有多少时间,只要再过大约一个月,韩烟雨便能与他双双步入洞房,到时候便破了她的身子,在床上怎么交合都没有关系了。他抱住韩烟雨的身子,半裸的身躯在兰俊杭的下体上摩擦,尤其是那一对软糯雪乳,直接压在他的肉棒上,肉棒尖端时不时摩擦到乳头,像是温柔地按摩。
“嗯……唔……”
兰俊杭再次喘息起来,韩烟雨则丝毫没有在意胸口又硬又烫的肉棒,只是半开着自己的眉眼瞧着面前的郎君。经过梁国大祭司刚才一番口舌侍奉,他的肉棒早已青筋暴起,顶端更是呈现紫红色。韩烟雨则跪伏下来,那对雪乳一直在兰俊杭面前晃来晃去,这番迷人景象早已让兰俊杭蠢蠢欲动。只见韩烟雨将肉棒正对着自己双乳之间的沟壑。
紧接着兰俊杭只觉得肉棒一紧,接着将自己的肉棒夹住的雪乳已经上下动作抽慢插起来。
“嘶……啊……雨儿……痛快……”
兰俊杭不禁想起当年去青楼的时候那个头牌红人伺候人的办法,除了口舌侍奉,就是用自己的大奶子夹住恩客的肉棒,上下揉搓。虽然韩烟雨的不如她大,但是一想到那个在祭台上领舞,侍奉三神的大祭司竟然用乳房侍奉自己的肉棒,那滋味真是无法用言语形容。
看着自己的双乳夹着兰俊杭的肉棒,但对方像是受到了极大刺激一般,这不由让韩烟雨有了羞人的感觉。只是这样弄他那根东西,就那么舒服么?
“再快一点……对……就是如此……”
不过很快,韩烟雨就不这样想了,肉棒中开始析出粘液来,将她的乳房只见弄得滑腻无比,那根在沟壑见上下滑动的肉棒仿佛又胀大了一寸,摩擦的就如同要着火一般滚烫。这羞人的感觉,让韩烟雨不由自主的随着抽插的节奏轻哼起来。
“嗯……嗯……”
兰俊杭本就爽到感觉整人轻飘飘的,这回又听见韩烟雨的轻声呻吟,知道她也已经发情,索性将面前可人儿推倒在地,自己则骑在韩烟雨的小腹上,双手粗暴的捏住韩烟雨的乳房,然后再次将自己的肉棒插入其中的沟壑。
“你……你干什么……你这个坏东西,就知道……欺负我……”
虽然动作粗暴,但是韩烟雨并没有反抗之意,而是任由兰俊杭骑在自己身上动作。就像是一场真正酣畅淋漓的男女交合一般。兰俊杭伸手握住双乳,感受着手中软肉的细腻肤质,肉棒更是一下一下的在韩烟雨乳沟中冲刺着。因为肉棒中粘液的润滑,甚至乳沟中还发出“啪叽啪叽”的粘稠声响,这样的羞人姿态,韩烟雨只感觉腿间一阵湿润。
梨树上的花瓣早已落完,地上满是粉白色的花瓣,但空气中的淫靡味道更让人兴奋,兰俊杭的动作越来越快,两人身上都黏糊糊的,乳沟中坚硬滚烫的肉棒一下又一下的向其中钻去。
“雨儿……我来了……射了……”
还不过一炷香时间,兰俊杭直觉精关酥软,再也无力抵挡,低吼几声,那灼热滚烫的阳精像箭一般射出,全数浇在韩烟雨的绝美容颜上。他们两个已经许久没有这样了,存货也不少,而韩烟雨不喜欢吞吃这腥臭的东西,早已习惯让兰俊杭射在自己脸上。只见韩烟雨眉目紧闭,本来披散的乌黑秀发上面沾满了点点白浊,眼眉、琼鼻与樱唇上更是残留着一丝丝温热的阳精。
而剩余的残精,全数涂抹在韩烟雨的脖颈与乳房上。
“坏东西!就顾着自己舒服,总把这又腥又臭的东西射在我脸上,脏死了!快帮我擦擦。”韩烟雨拿手一摸,全都是黏糊糊的白浊。
不过一时间兰俊杭也找不到能帮韩烟雨擦去精液的东西,他指着那被韩烟雨脱下来的粉色肚兜:“要不就用那个擦擦吧!”
“不行!之前用那个擦,洗完了好几天还是一股腥气,差点被我给丢了!用别的东西看看,你有手绢么?”
正当兰俊杭苦恼之时,远处突然传来人声,惊的兰俊杭差点跳起来:“有人来了,快把衣服穿好!”
“呀!”
韩烟雨一眼就看到不远处的走廊上走来三个人影,也不顾脏污的阳精,急忙在脸上随便抹了两把,又将短卦系上,也顾不得没有穿肚兜了,至少外观看着没问题就行。至于兰俊杭,赶紧把裤子一提,装作没事人一般,抓起韩烟雨带来的桂花糕,剥开包装纸一把塞进嘴里。
嗯,和雨儿说的一样,的确非常好吃,下次让韩伯出门也采买一些。
“碧儿小姐既然是神祀派来,兰家自然有义务去寻找韩大祭司!只不过碧儿小姐,为何直接寻到兰府上来了。”
领头的正是兰家家主兰铁亭,而兰铁亭身后跟随的则是一个青春灵动的年轻女子,她身着碧色衣裙,看上去比韩烟雨还要年轻许多,肌肤白皙如雪,柔顺的青丝,被一根简单的木发钗随意的束缚着,就仿佛一朵清晨绽放的小花,十分灵动活泼。
“我家祭司小姐既然是兰家少爷的未婚妻,想来想去我就寻到这里来了。神祀平日吃穿用度充足,我家小姐从不到外面乱跑。神祀的嬷嬷与我说了,大祭司就算跑出去肯定是与兰家少爷见面,所以我就寻到这里来了。还有兰老爷,我也不是什么大家闺秀,只不过是大祭司的贴身侍女而已,直呼我碧儿便可。”
而两人身后,还是身着那身管家服饰的韩伯,不紧不慢的跟在后面。
“是我爹。不过他旁边那个女孩看着不像是神祀的嬷嬷啊,那么年轻。”兰俊杭道。
韩烟雨定睛一看:“那是碧儿,我的贴身侍女,估计神祀已经察觉到我跑出去了,这才让碧儿来寻我。”
“你还有贴身侍女?我还以为神祀就你一个人住呢!”
韩烟雨瞥了兰俊杭一眼:“你不知道的事情多了!不过眼下我也该走了,再不走嬷恐怕又要发火了。临走之前…”
可她还未有动作,兰俊杭燥热的嘴唇已经吻上她湿润的樱唇上,就这样韩烟雨也不管他们有没有看到,抱住兰俊杭的肩膀,两人深情的吻在一起。
“咳咳…韩大祭司…”
直到兰铁亭清了清嗓子,热恋中的男女这才依依不舍的分开。看着他们凌乱的衣裳,想必是已经温存了好一会儿了。
“见过兰都统,我只是自己偷跑出来,不怪夫君。”
“好啦,为父自然知道你这臭小子打什么小算盘,但是这时间还有一个月,你难道连一个月都等不了么?神祀正在四处找韩大祭司,赶紧回去吧!”
韩烟雨点点头,又恢复了平日拒人于千里之外的高贵大祭司的形象,向兰俊杭挥了挥手,这才与迎上去的碧儿一起离开。
“你小子…为父也知道你们那点卿卿我我的调调,但是万不可做得太过了!韩烟雨此时还是梁国大祭司,若是出了什么差池,不仅是他,你和兰家也要跟着倒霉!最近还是注意一些吧!三日后便是一甲子大祭,届时皇上也要出席典礼,切莫在这之前出了岔子!”
自己亲爹说的话,当然还是有些道理的,那就只能先耐着性子了。等到兰铁亭离开,兰俊杭这才惊觉得手中还握着一团布料,原来是韩烟雨的那件粉色肚兜。女儿家的私密物件可不能随便乱拿,他只能先把这个放在怀里,等空了将这件东西还回去。
——
走出兰家的府邸外,碧儿才道:“小姐,这几日你就别到处乱跑了,你可知道瑶儿急得乱转。三日后就是一甲子大祭,那嬷嬷看我们的眼神就像要把我们给吃了。下次若是小姐再乱跑,嬷嬷可要亲自上门问罪了!”
“知道了,碧儿,反正这几日我也不会出去了,这件事我会亲自和嬷嬷说明,不过也就一月时间,我也不当这个大祭司了。虽然神祀有吃有喝,但却还是外面的广阔天地自由自在。”
“那…小姐,你嫁出去以后,不会不要我们了吧!”
韩烟雨刮了一下碧儿的鼻子:“怎么会,到时候我与嬷嬷说好,让你和瑶儿一起到兰家服侍。”
“那就好,那就好,谢谢小姐!”碧儿吸了吸鼻子:“怎么感觉小姐身上有一股腥臭气,好怪的味道。”
“哪有?碧儿你的鼻子失灵了吧!”
一辆遮的严严实实的黑色马车驶来,停在兰家府邸门前,等到马车驶离,门前早就没了主仆二人的影子。
第八章 梁国大祭
三日之后,大梁国的一甲子大祭如期举行。到如今,大梁国风风雨雨已经经历六百年国祚,今日的大祭格外隆重。
大祭前两天,大梁国上下就忙不迭的做着各种准备工作。就如将隆恩院观礼台打扫干净,又事先封闭扶阳城中央隆恩大广场修建并布置祭台,而大祭这一天清早,礼部的官员还会进行最后的巡查,防止出现意外和纰漏。等到一切都准备完毕以后,礼部官员就引领陪同大祭典礼的亲王王公,以及从各处赶来的文武官员,事先进入隆恩院就坐。朝中大员以及告老还乡的退休大员都可在隆恩院就坐,而其余的中下官员则在下方另寻位置,分班排立。
今日的兰俊航一身大红色镶金边锦袍,腰间则是朱红腰带,整个人神色俊朗,身姿挺拔,气度逼人。丝绸一般的黑发被高高竖起,用一个红中带金的发冠箍上,耳边只余下几缕散碎的发丝,在微风中飘荡。
他是第一次来隆恩院观礼,虽然在日常的中小祭礼中都能看到韩烟雨的身影,但这次不一样,他是以正式的将军身份与文武百官一同观礼,好歹他也是个统帅一万军的虎贲将军,再加上他爹的前军机大臣,她娘也是一品诰命夫人,三人都有进入隆恩院的资格。隆恩院虽说是“院”,但更像是专门修建的观礼台,矗立在隆恩广场前,正对面正是扶阳城神祀所在的位置。
神祀是在扶阳城除了皇宫以外最为豪华的建筑,高六丈,屋顶上全部铺设琉璃瓦,在阳光的照耀下下闪闪发光,主体则用朱红大石堆砌而成,上面还镶有白玉浮雕,其中皆是飞禽走兽,十分华丽。正殿中始终供奉着农神、雨神、战神三神的神像,其虽然仅有两层,但是面积巨大,功能俱全,既能够居住,又方便信徒前来朝拜。
至于隆恩院,其高九丈,除了最底下一层是封闭的,再往上四层都是开放式的,其中座位如阶梯一般布置:顶层是皇帝、皇后、太子专用,有专人服侍,其他人不得上去;四层则专门开放给亲王,三公(丞相、首辅、太傅)等与皇帝关系亲密之人;三层则是开放给朝中文武官员以及其子女专用,但要坐上这个位置,没有些门路和手段是不行的;二层等级最低,但却也是最抢手的,这层位置专门给各路商贾豪绅准备,不过位置却要拍卖,价高者得。为了能博得颜面,大梁国的各路豪绅不惜一掷千金,也要争一争这个抬头能瞧见圣上颜面的位置。而对于皇家来说,这也是能增加国库收入的办法,何乐而不为呢?
虽然不是最高的位置,但站在第三层,隆恩广场的景色都一览无遗,这广场本是道路的一部分,后来大梁某位先皇嫌地方太小,索性加以扩建,耗费数万人力和百万白银才改建完成,并赐予“隆恩”之名,后来又增加了隆恩院用于观礼。之后凡是过年过节、大型祭祀活动都会在这里举行。
刚刚落座,身旁之人就拍了拍他的肩膀。
“嘿,胖子!你怎么在这里?你不应该去第四层么?”
兰俊航身旁正是黄来远,但这个家伙不应该和首辅大臣一起在第四层么,怎么跑到第三层来了?
“嗨!别说了,我一看到候纪那瘟生就直犯恶心,尤其是接下来一个时辰,抬头就要看到那一副嘴脸,更是恶心的不行。所以啊我就弄了点小手段,让原来你旁边那位二品文官坐二层去了。”
“四层?”
兰俊航满脸疑惑:“四层不应该是给三公亲王坐的地方么,一个二品他坐的上去?”
“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嘛!我给了他五十两银票,告诉他在四层坐的闷,想要换到三层去坐,这老小子马上就答应了。五十两换一个去四层的位置上,抬眼就能看到皇帝,又能和四层的亲王和三公搭上关系,拍点马屁,那可是做梦都难换的东西!要有钱,有门路,谁都想往上走,自然要把握机会,说不定就高升了!”
这一翻解释真是让兰俊航哭笑不得,原来这座位层次还有那么多门道,也是头一回见了。
“不过,阿航……”
黄来远神秘兮兮的靠过来,悄声道:“那天的事情,你没把我供出来吧?”
兰俊航瞥了对方一眼:“当然是都供出来了!”
“啥?”
“笑话,我爹看我的表情就能知道我有没有撒谎,这东西又瞒不过去。但是我爹也没把我怎么样,只是让我禁足在家,今天才寻得出来的机会。倒是我娘不轻不重的打了我一顿,还把抢来的钱让韩伯拿去洗干净了。”
“就这?没了?”
兰俊航点点头,黄来远一脸不可置信:“那天我爹可把我狠揍了一顿,不对……三顿,一天揍了三次,要不是我娘护着,差点没把那根手杖给打断了,我屁股现在还隐隐作痛……嗨,你说一样都是老子,一样都是儿子,待遇咋就不一样呢?要不……”
“阿航啊,要不咱们换个爹吧!”
“滚,死胖子你做梦呢!”兰俊航抬手便要打下去,可这时候,头顶忽然传来太监突兀且尖利的嗓门。
“皇上驾到!”
有人重重的拍了拍他的后背,是兰铁亭,刚才一番话自然是进了他的耳朵,但这种重大的场面还是不能失态的。只见所有人都从座位上站起,齐齐向后转,兰俊航见状,只得极不情愿的跟随人群,对着位于最顶层的那个黄衣人影鞠躬。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那个黄衣人自然是现在的大梁国皇帝,梁世宗候景,他头戴金丝编纂镶宝石头冠,身着明黄色的沧海龙腾袍,衣袖则被吹来的风带起。说好听是长得健壮,说难听便是胖了。据说梁世宗年少时也是个俊俏儿郎,但那么多年皇帝做了下来,旧日的意志早已被时间消磨干净。现在的梁世宗生着一双小眼睛,鼻子粗而短,挺着大肚子,若不是外面有宽大的龙袍遮掩,一般人可看不到那双短胖的大腿。整一个看过来,梁世宗就像个披着龙袍的圆枕头,目之可及的滑稽样子。
“众爱卿平身!”
“谢万岁!”
梁世宗大手一挥,一屁股坐在顶层为自己准备的龙椅上,接着,陪伴的皇后与太子落座,这下所有人才落了座。兰俊航悄悄往上看去,除了那梁世宗候景,他的右边则是当今的皇后王蔓兰,这王皇后也是个年近四十的美人,一身红黄色的金丝鸾鸟凤服,袖子上还用银丝绣了两朵艳丽的牡丹花,头戴银凤冠,又着金步摇,华丽且非常吸引人。虽然也是个母仪天下的女子,但眼中不经意露出的精光让人不敢小看,外传王皇后心眼小,容易记仇,不太好惹。
左边则是兰俊航的老朋友——当今太子候纪侯公子了,头戴镶宝紫金冠,穿一件紫金二龙戏珠袍,但还是那样,虽然俊俏,但是一脸阴霾。兰俊航的眼力好,还能看到候纪的嘴角和额头的颜色有些暗沉——太子被他们给打了一顿,又被抢了两次,被殴打的伤势显然还没完全好,只能用化妆来遮掩一下。
一个红衣大太监甩着浮尘凑到梁世宗耳边,低语了几句,梁世宗满意的点了点头,似乎又说了什么。之后那太监便站到前面,大声呼喝:“吉时已到!祭礼开始!”
话音刚落,广场上锣鼓齐鸣,乐声滔天。数十名旗手手举着上书“梁”字的黄色旗帜在前方引路,后面紧跟着一百名手持灯笼的红衣女祭司,这些都是神祀中的众多普通祭祀之一,后面则跟着手持锣鼓与唢呐的红衣乐师,足足五十多人。这些人大清早便等在神祀门前列队,出发,浩浩荡荡的走过隆恩广场旁长长的石板路,然后分列成两队人,从左右方向将广场围拢起来。围拢之后,这两对人又分成四队,乐师在内,祭司在外,在用木料搭建好的祭台周围站定。
“起——礼!”
场中的通祭大喝一声,不远处的神祀大门轰然打开,只见一名身着红白服饰的女子与两名身着蓝白服饰的女子款款走出,向着隆恩广场中央的祭台缓缓走来。
不用多说,这便是兰俊航魂牵梦绕的未婚妻,梁国大祭司韩烟雨。
有句话说的好:仿佛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飘兮若流风之回雪。
韩烟雨还是那个面容绝美,欣长苗条的女子,款款走来的她眉如新月,眼若秋水,但她的气质已经与兰俊航三天前见到的韩烟雨大相径庭:她的头发梳成简单的流云鬓,另外的头发则自然的系在一起,末端用红色丝带系好。头戴着宽差不多到双肩位置的精致发冠,其状如伸展的柳枝,白玉为骨,宝石为饰。虽然精雕细琢,但天知道那发冠到底重多少,只不过,她依旧是这样从容不迫的走着,仿佛这沉重的发冠没有任何重量一般。
她的双眸如水,却带着些许冷淡,半张脸都被面纱覆盖,而素白的的面纱下那俊俏的面孔却透着丝丝寒气,神情淡漠,如同烟花般飘渺虚无;一身素白纱衣,其中没有任何华丽的纹饰和刺绣,里面衬着桃红色镶银丝纱衫,腰间则是白玉镶红宝石腰带,这身衣服极为修身,展现出韩烟雨匀称的身姿;纱裙下的开叉让她的一部分小腿裸露在外,衬出如凝脂一般的肌肤。足上蹬着一双绣银丝白色长靴,并用红宝石装饰着。
韩烟雨迈步走来,发丝随风舞动,带着轻柔的香气,一举一动就如天女下凡,让人不禁有一种别样的冲动。兰俊航几乎是用尽脑中所有的美好词语,都无法形容眼前这个天仙一样的女人。
至于在韩烟雨身后的那两个副祭司可就要差多了,虽然也是一等一的美人,一样身材高桃,体态轻盈,乌发如漆,肌肤如玉,衣着上仅仅用里衬着水蓝色镶银丝纱衫与大祭司韩烟雨区分,但是这两人一颦一笑之间流露出一种说不出的风韵,就如已经含苞怒放的牡丹花,美目流盼,千娇百媚。这样的神情体态,兰俊航见过类似的,就例如与他上过床的那个青楼头牌。配上副祭司这样庄重的身份,兰俊航总觉得有种说不出的怪异。
在三名祭司身后,跟着二十多名红衣女祭司,这些普通祭祀每两人就抬着一个大铜盆,铜盆中盛放了各色时令水果、蔬菜、粮食、煮熟的鸡鸭鱼肉、牛羊猪头,这些都是供奉三神的重要祭品。
第九章 鹤嘉元舞
“四海兵戈犹未息,远臣职贡国恩覃。”
“雨旸时若天垂象,益切钦承圣主心。”
袅袅婷婷,款款而来,蹬着白靴的细长玉腿有节奏的交替踏在石板路上,发出轻柔的“啪啪”声,素白纱裙的裙摆在韩烟雨双腿轻轻的摆动中,随风飘荡。这步履又如轻移莲步,分花拂柳,哪怕脚步再轻柔,也无法让人起轻视之心。
“万里归来两鬓蓬,不愁无地着秋虫。”
“四时好景谁能荅,百岁光阴代谢风。”
这便是大祭司需要宣读的祷词之一,每一句甚至每一个字都是由朝廷的大学士们再三斟酌,最后汇聚成这几百个字的祷词。而被选中的大祭司,需要学会的第一件事就是将这篇祷词完整的背诵下来。这样大祭,大祭司离开神祀之时便要对天念诵祷词,以证大祭司侍奉神灵的高贵地位。
“太平民物乐丰年,三月青苗雨露边。”
“今岁农人忧穑事,豳风图入黍禾田。”
折纤腰以微步,呈皓腕于轻纱。韩烟雨此时已经迈步走上木质祭台的台阶,直到走到木质祭台的中心位置。祭台在三天前就搭建完毕,直径四丈,足够宽阔。她闭上双眼,高高昂起头,天鹅一般的脖颈如雪一般白皙,与身后的两名副祭司一起,仿佛是在感受天地之力。趁这个时候,后方抬着铜盆祭品的祭司们按顺序在祭台的边缘摆上祭品,恰好在祭台周围围拢成一圈。
等到祭品摆放完毕,韩烟雨这才睁开清冷的眉眼,长啸一声:“上——贡!请——神香、神灯!”
这声长啸中气十足,让在座的兰俊航等一干武将汗颜,这声长啸整个隆恩广场都听得清清楚楚。要知道韩烟雨是个不会武功的弱女子,若没有平日勤奋练习,声音非常容易破音变哑,足可见韩烟雨的功底扎实。
随着韩烟雨长啸一声,祭台下方自有人抬来铜香炉、香棒和一盏铜灯,铜香炉因为太过沉重,则是四个赤膊力士抬来,放置在正对着隆恩院的方位;香棒虽然大致就是平常的线香样式,但是这香棒足足二尺长,大拇指粗;铜灯则是神祀事先准备好,据说已经燃烧了百年没有熄灭的长明灯,用来点燃祭神的香棒。
等到神灯落地,韩烟雨与两名副祭司人手一根香棒,用地上的神灯点燃,接着一同插入到铜香炉中。眼见插入香炉的粗长香棒已经飘散出袅袅青烟,三人再次退到舞台中心,齐齐抬起双手,作出即将起舞的姿态。隆恩院中观礼的皇帝王公、达官豪绅们知道,大祭司韩烟雨即将表演压轴大戏——鹤嘉元舞。
在中州、朝廷、农耕与土地紧紧相关,无不是大梁国敬天爱地、顺天应人、天人合一的具象表现,也体现出中州人希望国泰民安、风调雨顺的美好愿望。从最开始单纯的“敬龙祈雨,佑保丰收”,再到现在的祭拜三神,人们觉得光是有祭品还不够,祭司们更应该用其他的方式侍奉并取悦神灵。于是就有人编排了一系列舞蹈,专门由祭司在祭祀仪式上表演,后人经过多次改良,整合,最终变成了“鹤嘉元舞”。
鹤嘉元舞需要非常好的舞蹈功底,其舞姿模仿仙鹤舞动,动作轻盈,身轻似燕,动作软如云絮。每一舞的举手抬足都赋有诗意,十分动人。但鹤嘉元舞的表演本就非常复杂,其动作之难,寻常舞姬都难以掌握,更有复杂的曲词,光是背诵到学唱都得费好大一番力气。但不得不说韩烟雨本就是舞蹈唱词方面的天才,不仅唱词优美,舞也跳得非常之好,甚至已经到了灵动的境界,连梁世宗都不由赞誉其有“龙灵”,后来韩烟雨便有了一个雅号“龙灵神女”。
“玉树清歌后,瑶池彩雾边。凤来丹顶下,鸾去绮窗前。云锦裁红帔,霞觞进彩筵。君才岂足贵,长寿是千年。”
唱出曲词后,祭台上的韩烟雨闭上眼睛,周围的鼓乐兀的响起,她抬头睁眼,露出淡淡的浅笑,仿佛周围没有一个人的存在,所有的聚焦全部都被她一人收去。鼓点越来越快,节拍响起,她展开双臂,蹬着白靴的玉足轻点祭台,环过两圈,根本连一丝声响都没有发出来。
“青山不可见,白石自成文。欲采芙蓉去,还怜玉佩群。夜来星似月,秋半海浮云。愿得灵娥力,时能扫翳氛。”
忽然,她轻盈一跃,轻跳起来,由素白纱裙与桃红色纱衫的映衬下,她的身姿在半空中形成一道完美的圆弧,仿若仙鹤飞舞。轻柔落地,昂首挺胸,如仙鹤翘首远望。韩烟雨与两名副祭司挥舞双臂,呈三角形悄然行走,接着三人抬起自己套着白靴的玉足,仅靠另一条腿的支撑,原地旋转。纱裙与衣袖在旋转中向外掀起,如鹤羽舒展,灵动美妙。
“灵符来下界,瑞气入层城,玉节迎鸾鹤,金章护凤鸣,祥开黄道晓,光彻九天明,云路依然是,瑶阶望上京。”
鼓点中逐渐加入了笛声,韩烟雨的身姿舞动越来越快,如玉一般的素手婉转流连,裙裾更是如流光飞舞。仿若仙鹤一般高不可攀的气质让她像是祭坛上开放的隔雾之花,朦胧缥缈让人看不到她真正的面目,虽说那件桃红色纱衫依旧闪动着美丽的色彩,但韩烟雨却又如九天玄女一般遥不可及。
台上起舞若仙鹤,拂面含笑眉眼间。隆恩院的观礼台上不时传出阵阵惊呼,无数达官贵人更是被韩烟雨的舞姿折服,甚至二层个土豪还豪言想要将韩烟雨买回家,但这怎么可能呢?还没一会儿这位“豪言”的大老粗就被士兵给架了出去,即刻赶出隆恩院,大祭司这样高贵的人物,怎么能让你这样折辱?
“嫂嫂的舞可跳得真好,后面那两个蓝衣服的和她一比就如画虎不成反类犬,跟草鸡一样……”
舌头毒辣的黄来远毫不客气的给出了自己的评价,一转眼却看到兰俊航在看其他的地方:“阿航,你老婆跳舞,你怎么不看啊?”
兰俊航白了黄来远一眼:“这样的的舞我都看了五年了,早就腻了!等一个月以后我将雨儿娶回家,让她天天跳给我一个人看!”
“切,不厚道!”
兰俊航才懒得理这胖子,韩烟雨的舞姿固然绝美,可多看了也索然无味。索性兰俊航在观礼台里面找乐子。就比如刚才那个被黄来远用五十两代价换去位置的那位二品官,这会儿正和上面的三公相谈甚欢,大梁国丞相窦康,太傅范晋卿,还有首辅大臣黄裴之坐在一起,看似谈笑风生,可谁知道底下是不是有暗流涌动呢?至于再上面那个像球一样的皇帝,兰俊航自然也没什么兴趣看。
“嗯?她也在此处?”
到处扫视的兰俊航突然瞥见一个人,准确的说是关家那边的人,她就坐在关家家主关沛的身边,那个女子大约二十岁出头,秀美中透出一股英朗之气,五官棱角分明,梳着类似男子式样的长马尾。当真是神若秋蕙披霜,双目晶晶,月射寒江,美中不足便是便是她的脸上始终覆盖着遮住半张脸的寒铁鬼面,让她的脸上平白添了几分煞气。她身穿一身修身的全钢轻铠,将女将军健美的身姿无与伦比的凸显出来。她的腰间和胸口都是各种用牛皮与黄铜制成的索具,显然是用来携带武器的,只不过现在这些皮索上全部空空荡荡,毕竟隆恩院禁止携带刀兵进入,下身一条深棕马裤,足蹬包铜边长筒靴。这样的女将干练凌厉,杀气尽显,足以散发出骇人的气势。
可谁又知道,这个女将军不过是关家庶出的女儿呢?
关家与兰家一样也是将门世家,影响力仅次于兰家,而关沛本身也曾是实权武官,但由于关家本就是从民团武装发展出来,而非兰家这样正统的军旅世家,这样的“野路子”自然无法和兰家比肩。关沛也不过做到十万西边军统领之后,就再也没有往上升的机会了。而且关沛在很多地方与兰铁亭作对,尤其反对兰铁亭的军中教育体系,两人为此差点在朝堂上大打出手,幸而梁世宗出言阻止,两方只能各退一步,但暗地中的较量依旧在进行。
根据黄来远的小道消息,当关沛继续进行他的“播种大业”时,“顺便”临幸了关家一个姓闻的侍女,最后这个侍女怀孕生了个女儿。虽然关沛嫌弃她,但这个庶出的女儿偷学自己名义上老子的武功,硬是咬牙男扮女装进了边军,经过几年的磨砺,打了数十场恶战之后的她已经晋升步军偏将。直到一次意外将她男扮女装的事情捅了出去,大吃一惊的关沛才急忙将她召回关家,用家族资源大力培养,又改善了她母亲的生活。此时关家的几个子女都不成器,要么已经过了最好的年头,要么干脆不想从军,于是在有如垂暮之年的关家,一颗将星冉冉升起,这便是女将军关风月。
此时的关风月已经官拜虎威将军,和兰俊航一样领一万军,是与他在军中旗鼓相当的竞争对手。此人在扶阳城也算相当有名,她不像兰俊航用枪,却是个用剑术的高手,且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但是关风月每每出门都戴着她的那副寒铁鬼面,从未有人见过她铁面下的真容。一时间扶阳城中流言四起,说她是在战阵中伤了面颊,索性遮盖;还有人说梁世宗准备纳其为妃,令她不得以真容示人。
本以为关风月不会来观礼,没想到她也在隆恩院。兰俊航自然对这神神秘秘的女将军有了打探的想法,只不过此时关风月裹得严严实实,如同端坐在位置上的石像一动也不动。
兰俊航见她不动,索性对着她挤眉弄眼起来:嘿嘿,看我啊!看我啊!你看不到我……不料关风月像是脑侧长了眼睛一般,冷冽的目光直直往兰俊航这里扫视过来,顿时兰俊航那挤眉弄眼的奇怪表情便僵在了脸上。幸好关风月只是冷冷的扫视了兰俊航几下便转过头去,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
见此情景,兰俊航才松了一口气。
“操,还以为她要来揍我了呢!”
【待续】
第十章 女中豪杰 龙灵美梦
「阿航,你挤眉弄眼啥呢?」
黄来远见兰俊航一副怪异表情,忍不住出声问道。
兰俊航一抬眼:「喏,当然是关家的那位的虎威大将军,只不过想逗一逗她,不巧被发现了。」
「嘶...」黄来远看到兰俊航所指的那个人,顿时倒吸一口凉气:「你敢逗她,还被她发现了?你是生怕自己身上少几个零碎是吧?扶阳城里的头一号母老虎,你也敢去惹!」
「咋了胖子,关风月最近又惹了什么事情,看你提起这个人好像十分害怕的样子?」
黄来远左看右看,见大家都在看祭台上韩烟雨的舞蹈,对兰俊航悄声说道:
「嗨!你不知道,关风月这个母老虎这个月已经杀了十三个,打残了五个了。」
「十三个?扶阳城有那么多人给她杀?」兰俊航也没想到关风月一下就杀了那么多人:「细说。」
「初八,扶阳盐商大户邱家二公子去青楼喝花酒,正好关风月骑马路过,也不知道这邱公子怎么想的,居然调戏到关风月头上去了。」
「然后呢,就打起来了?」兰俊航道。
「那邱二公子老倒霉了,关风月下马就打,一拳就将那邱二公子下巴骨打碎了,还废了他一条手和一只脚。跟在他屁股后面四个家丁救主心切,想要和关风月过招,结果四个人的腿全都给打折了。邱家那边现在都不敢吱声,还悄悄送了许多礼品到关家上门赔罪。嘿,你别看关风月那腿长,她要是一脚踹过去,屁股都得裂成四瓣。」
兰俊航嗤笑两声,又想起当初狠揍太子候纪的事情:「哈,这不是活该么!
还有那十三个人,是怎么死的?」
「那都是山里的土匪,本来有四个在本月十四要到城里截货杀人干点舔血买卖,没想到干的第一票就被关风月瞧见了,三死一伤!可这还没完,她关风月提着剑,拎着那个没断气的土匪,单枪匹马去闯土匪老巢,第二天就挑着十三颗血淋淋的脑袋招摇过市,去六扇门总坛按头领赏去了。后来六扇门带着仵作去收尸,山里那十具土匪尸体没一个完整的,有两个人都被劈成三段了...」
「原来如此。」虽然面前的关风月看似又冷又硬,但却是一个铲除强暴扶助弱者的女中豪杰,更让兰俊航对其刮目相看,看向关风月的眼神更是多了许多敬佩之意。
「诶,我讲了那么多,你也不怕她哩?」
兰俊航哼了一声:「不过是杀几个人而已,战场上死的人我见过成千上万,我怕她作甚?论武功我也不输于她,论带兵打仗,她与我平分秋色!如果有机会的话我倒是想和她比试比试,看看谁才是大梁国最强!」
说出这句话,兰俊航不免带着些豪气和傲气,身边的兰铁亭不禁瞥了他一眼,微笑了一下,接着看祭台中韩烟雨的舞蹈。
「可惜呀阿航,你已经有韩大祭司了,不然...俗话说得好,一山不容二虎,除非一公一母...」
话还未说完,黄来远只觉两根手指捏上了他的脸颊,然后用力一旋。
「死胖子,你他妈说什么屁话!」
「放手放手,阿航,疼啊!嗷!我错了!我错了....」
就在两人在座位上打闹的时候,在顶层龙椅上舒服坐着的梁世宗挪了挪自己的屁股,摆成一个更舒适的姿势。旁边的侍女递上晶莹剔透的琉璃盆,里面装着刚刚从冰窟中取出的冰果子。梁世宗捻手取了其中一颗丢进嘴里,果子鲜红透亮冻的冰凉,又不失原有新鲜的香甜滋味,美味至极。
再看下方隆恩广场上的韩烟雨,清颜白衫,若仙若灵。她时而抬腕低眉,时而轻舒云手,随着她轻盈优美、飘忽若仙的舞姿,纱裙忽开忽合,展现出韩烟雨的绝美姿容。那阿娜的身姿,仿佛与祭台周围的鼓乐融为一体。
「好啊,跳得真好,真不愧是朕夸赞过得」龙灵神女「,正所谓肌若凝脂气若幽兰。娇媚无骨入艳三分,妙哉妙哉。」
「这韩烟雨是个可人儿。」王皇后也从琉璃盆中取出一颗冰果子,小口小口的咀嚼着:「若是陛下喜欢,何不也将其纳入宫中?」
听到这话,梁世宗的脸色变了变,又恢复了正常:「将这韩烟雨纳取是简单,但那兰家的兰俊航早已与韩烟雨定了终身。俗话说,君子不能夺人所好,不然朕与那土匪强盗有何区别?而且说到纳妃,最近关家那边动作频频,似乎有意将那虎威将军关风月送进宫里,也不知道是打什么主意。」
每每提到韩烟雨与兰俊航的婚事,梁世宗就感觉自己像是吃了苍蝇一般恶心。最早的时候,梁世宗挑选大祭司人选,一眼便看中的时年十二岁的韩烟雨。当时,梁世宗就有等到十几年后韩烟雨从大祭司的位置上退下来的时候,就将她纳入后宫中。甚至连韩烟雨的名号都已经想好了,入宫就连跳三级,封正妃,号「
龙灵」。
甚至有很长一段时间梁世宗都在想象:自己将韩烟雨纳入后宫之后,在宽阔的龙床上,看着她双颊晕红,容貌娟秀,伸手将她的素白纱裙和桃红纱扇剥去,露出其中粉红色的肚兜与亵裤,紧接着将她最后的遮羞物除去。梁世宗已经能想象到其中令人疯狂的匀称躯体:乳房如碗、腰肢纤细,四肢纤长,甚至腿间秘处的毛发已经全部剃去,露出洁白如馒头一般的趾部蜜裂。
「请皇上怜惜...」
梁世宗急不可耐的分开韩烟雨的双腿,整个人压在昔日高贵的梁国大祭司身上,用颤抖的手握住自己的已经快要硬到不行的龙根,对准韩烟雨的处子蜜裂,用力顶入...人皇身下神女娇啼,龙床之上落红片片。
「嗯...嗯...」
梁世宗整个人压在韩烟雨的神女娇躯上,只余下两条细长的玉腿向两边伸出,随着皇帝的动作无力的一摆一摆。
花叶曾将花蕊破,柳垂复把柳枝摇;金枪鏖战三千阵,银烛光临七八娇。香带露桃愁欲醉,影黏烟柳睡方奇;春衫舞袖浑无力,暮雨朝云却费疑。
直到最后,用自己的龙根将韩烟雨的小嘴、花宫和后庭都操上一遍,用无数的龙子龙孙将她的所有肉洞彻底灌注,看着韩烟雨嘴角流精,满身香汗,轻啼娇喘,腿间满是白浊与落红混合的污物,梁世宗心中早无他物,只有「满足」二字。
但是!但是!半路杀出个兰俊航!
梁世宗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处心居虑「寄养」在神祀的韩烟雨,竟然被那个兰家的小子给截胡了!若不是韩烟雨到处乱跑怎么会出这样的岔子!当神祀向他报告此事的时候,梁世宗气的乱砸了一阵东西,纠结之下他还是选择了退让。他知道兰俊航是兰家将门之后,又是几乎无可比拟的青年将领,加之兰家在军队中威望极高,如果此事操作不当,接下来他可不能把握大梁国会发生什么事情,于是这个未来的龙灵妃只能拱手让给他人,算是成就了一段姻缘。
每每想起此事,梁世宗便捶胸顿足,后悔不已。但好在,神祀中也有韩烟雨的替代品,现在也是自己年富力强之时,若是多等一阵子,说不定又能等到一个比韩烟雨更好的。
于是梁世宗只能舔舔嘴唇,远远看着韩烟雨等三人轻快柔美的舞姿。
「关家此举,恐怕是为了捞取更多的利益,毕竟关家在很多方面是比不过兰家的,就如旧年关沛和兰铁亭险些在朝堂上斗殴,虽然两人各退一步,但是军中对于关家的反对声四起,关家更是吃了个暗亏。若是陛下纳了关风月,势必加强关家的影响力,当然不是在军队中,而是在朝廷中的影响力。以上不过是臣妾的一点浅薄理解,陛下怎么看?」王皇后道。
「那就让关家先着急吧,目前关家和兰家,只能制衡,不能拉踩。要是朕真的纳了关风月,军中反对声必然又起。更何况最近农民暴动时常发生,关风月乃是虎威将军,军中缺乏能打仗的年轻将领已经不是一日两日的事情了。近来大梁国建立之新军,无一不是地方民团扩建甚至匪盗诏安,维持治安尚可,真要打仗简直是一群乌合之众,不堪一击!若是这时候纳取,他关沛是嫌大梁国能用之将多?还是觉得他自己身子骨还硬朗,能挑起行军作战的重担?」
梁世宗从小桌上取过茶碗,浅尝一口,见身旁的太子候纪一直没说话,出言问道:「纪儿,平时这个时候你总能侃侃而谈,今日怎么不说话了?」
「父皇,儿臣...儿臣只是在想那天被人殴打之事,那歹人好生可恶,竟然...竟然....」
「好了好了!那三个歹人早已全数擒获,前日就全部处死了,可你今日还心神不定,莫不是有了癔症?」
「不是,父皇。」候纪脸上的阴霾褪去不少:「只不过儿臣恨自己不懂武功,没法保护自己。若是可以,父皇,请准许儿臣从军锻炼,长长见识!」
「你要从军?好!不愧是我儿,有志气!」
听着太子那么上进,梁世宗满是赞许的笑容,心叹自己儿子已经懂事了。可王皇后一听候纪要进军队,当然是不愿意。
「军中如此多粗野糙汉,又是整日风餐露宿,太子可是龙种!不是山野村夫!若是一个不小心,这娇贵的身子什么受得了,不成不成!」
「可是母后…」
「好了我儿!此事不急,暂且压下。当务之急还是多学治国理政,毕竟我大梁不是太祖皇帝那时弓马治国的时候了。」梁世宗又取过一颗冰果子丢进嘴里:
「不过,若是有合适的时候,也可进入军队学习学习,但不会让我儿和那军汉一般苦累。」
「多谢父皇。」
侯纪见此,只得作罢。
「李福顺。」
一名红衣大太监急忙走来,恭敬的站在梁世宗身前:「奴才在!」
「今日扶阳城,没有什么事端吧?」
「回禀皇上,四门都设立了哨卡,兵丁也在街面巡逻,密调室的人或明或暗,四处警戒,没有发现任何情况。扶阳城坚实如铁桶,连一只苍蝇都飞不进来。
」
「最近农民暴动时有发生,料那群贱种也不敢在此重要时刻作祟!先下去吧。」
「奴才遵旨!」
第十一章 密调暗探
李福顺恭恭敬敬的向后退去,慢慢离开梁世宗的视野。他这才又挪了挪屁股,取过一枚冰果子丢进嘴里。
这皇后哪壶不开提哪壶,朕本有相当的好心情看韩烟雨的这出鹤嘉元舞,都被皇后搅合了去!这下子嘴里的果子都索然无味,也没有了看舞蹈的心情,坐在这里更像是一种无端的折磨。
但是皇帝若是提早退场,必然引起议论,而且这也是对天神不敬的表现之一。虽说现在皇权高于神权,可是难免有人回说三道四。
不过想到今晚宫中还有两个美娇娘在龙床上等着自己,梁世宗的心情顿时又舒畅了不少。算了,熬一阵就熬一阵吧,不打紧。
「皇上!皇上!」
可就在这时,大太监李福顺去而复返,表情慌张,不知道是出了什么事情。
「怎么回事!慌慌张张的成何体统!」
李福顺自然知道现在大祭还没有完成,但事从紧急,已经顾不了那么多了:
「皇上!西南西北诸城急报!」
说完,便附耳过去,对皇帝耳边说了些什么。梁世宗的脸色由红转青,接着更是阴沉下来。
「大胆!这些贱种!竟敢在这个时候...」
虽然声音没有那么大,但是周围服侍之人都跪了下来。王皇后和太子更是惊的站了起来,什么事情能让梁世宗发那么大火?
「皇上,军情紧急,奴才建议立即停下祭礼,急召兰、关等军中将领入宫!
」
听了李福顺的话,梁世宗立即挥手:「不行,若是这时候停下来,朕和大梁国的颜面还往哪里放!不仅如此,还会造成不必要的恐慌!」
他看了看祭台上仍旧在翩翩起舞的韩烟雨:「传令下去,祭礼继续举行,后续与皇室有关的活动全部延期,皇后先行回宫!李福顺,等到祭礼结束,给朕召兰、关家之人,以及密调室镇抚司之人入宫!」
「奴才/臣妾遵旨。」
王皇后当然知道这军国大事不是自己能够掺和的,微微一福,在两名侍女的扶持下离开了座位。
「我儿候纪!」
太子听到梁世宗叫自己名字,急忙回应:「儿臣在!」
「与朕一起,先行退场!」
「父皇,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让您如此动怒?」
梁世宗背着手,面色阴沉:「有人竟敢趁这个时候造反,连一甲子祭礼都不让朕安生!朕,要他一整年都难过!」
太子候纪心中一凛,随即拱手道:「儿臣自当尽心尽力,为父皇分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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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诶呀,皇帝发火了啊!」
「嗨,这皇帝怎么自己先跑了?莫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在隆恩广场东边一幢酒楼的顶端,一个蒙面的黑衣少女坐在屋顶上,手持单筒千里镜,聚精会神的看着隆恩院以及隆恩广场的情况。时不时从一旁纸包中捻起一颗烤蚕豆,从黑色面具下方的缝隙塞入,「嘎吱嘎吱」的咀嚼着。
这个黑衣少女一身几乎俱是黑色,更显得她露在外面的皮肤白的胜雪,双眉英挺如剑,其中深藏着锐利深沉的黑眸,宛如黑洞,深不见底,让人猜想不出任何心思。她的半张脸也与那女将军关风月一般被面具遮住,不同的是少女所戴的面具是黑色皮质,靠近下巴的位置左右各镶嵌着一条银龙。黑亮垂直的乌发被暗色的发簪随意挽起,呈流长的马尾。她身着暗色的皮质修身夜行衣,让她的身材更加轮廓分明,双腿裹着由皮索固定的暗色腿甲,足蹬齐脚踝包铁头黑皮靴。在皮革与钢铁的包裹下她的双腿修长却并不粗狂,更显轻盈。
除了这一身妩媚且干练的修身皮衣,她的胸前和左腿皮环上各用皮索悬挂着一排飞刀,腰间的左右各挂着一长一短两把精钢腰刀。黑衣少女随意的坐在屋顶上,身边围绕着一股冰凉的气息,像是紧盯猎物的鹰隼,冷傲孤高,盛气凌人。
若是一般人看到这样打扮的少女,估计还以为是哪里来的神偷怪盗。但凡是有见识的人都知道黑衣少女的装束意味着什么。这便是所谓「密调血屠三千万,只因此命奉皇天」的大梁国密调室。
密调室可不是大梁国皇帝一时兴起的产物。最开始的时候还没有什么密调室,那会儿大梁国太祖候正书刚刚打下江山,为了保卫皇宫以及皇帝本人的安全,特地设立了御前司,设立御前总督府以及七个品级的官职。御前司主要负责皇帝在皇宫中、出游、祭祀时的安全并负责部分仪仗的工作,这项工作看似无足轻重,更类似于御前侍卫的职能。
而后发生的事情让梁太祖候正书震怒不已,大梁刚刚开国还未五年,国内官场早已贪腐成风,等到全国上下贪腐事败,光是由梁太祖亲自查明的贪污银两就有五百万两之巨,这笔巨款足够重建扶阳城一次,更别说千百个没有查明的大贪小贪了。于是梁太祖口露「杀」字,无数贪官人头落地,前后足足杀了几万人,这就是大梁国历史上著名的「万人贪官」事件。
「这些人随我打江山建大梁国的时候都没死,可现在却落得这等下场,这样死还有什么价值呢?」
梁太祖本就对这些官员猜疑颇多,等到「万人贪官」事件后梁太祖便再也坐不住了:若是再有这些硕鼠勾连在一起,自己辛苦打下来的江山恐怕就要有倾颓之危,随时可能毁于一旦。于是为了监查百官的行为,并且为皇帝搜罗各种情报,一道圣旨下去,御前司随即被拆分。一部分精锐组成全新的部门,鉴于需要秘密调查,最后就成为了「密调室」。
密调室听起来像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部门,但是它背后巨大的能量是无法被普通人所想象的。扶阳城设有密调室总镇抚司,而在大梁国的每一个城中都设有密调室分站,每个站约有百人。虽然人数少,但这百人无不是从孤儿、军中、御前侍卫中万里挑一的精英,不但能力强,对于皇帝更是忠诚不二。
从没人见过密调室的主事人长什么样子,或者说整个密调室的人无论男女全都蒙着面,没人知道他们长什么样子。他们深受皇帝信任,承担皇帝下达的一切任务,无论是刺探、暗杀、情报分析、审讯、关押等这些见不得光的事情,还是保护皇帝与皇宫安全这样明面上的事情,只不过他们不像明处的御前侍卫,密调室的人永远潜伏在暗处。
正因为密调室无处不在,到五代梁国皇帝后,官员滥权、贪污等罪行几乎销声匿迹,但这并没有让皇帝削弱密调室,更多的任务被指派给密调室的探子们,就例如监视大臣之间书信,卧底潜伏...如果说大梁军队是皇帝手里的最锋利的一把宝刀,那么密调室是皇帝手中最锋利的一把淬毒匕首,没有密调室不擅长的工作。
但真正让人闻风丧胆的是战争中的密调室,六百年来大梁国屡次遇到的叛乱,外族入侵,最后大梁国军队屡屡获胜,都离不开密调室的帮助。在敌我双方看不到的地方,密调室探子在战场上屡建奇功:收集军情、偷袭敌军、渗透城池、策反,暗杀敌将,世人对于密调室的评价也陷于两级分化中。
而眼前的少女正是密调室中的一员,没有人知道她的名字,她也不需要知道别人的,甚至在密调室的同务都是以天干记叙来命名的。
在好几天以前他们就已经秘密暗藏在隆恩广场周围的建筑中,由于此次一甲子大祭十分重要,最近的大梁国农民起义又十分频繁,梁世宗亲自下令密调室总镇抚司全员出动,或明或暗保证大祭的顺利举行。至于那个永远隐藏在暗处、一年都见不了一次的密调室主事人也破天荒的在暗室中开了个小会议,又强调了这一次的大祭活动。
于是乎黑衣少女已经在房顶待了好几天,除了去方便和睡觉有人顶替以外,日日几乎都要坐在房顶上,直到大祭开始,韩烟雨在祭台上翩翩起舞之时,黑衣少女才松了一口气。平日枯燥但是神经紧绷的工作已经让她烦躁不已,这会儿她还能利用职务之便偷偷瞧一瞧隆恩院看台上的文武百官们。
「嗯...首辅大臣黄裴之,丞相窦康,太傅范晋卿,啧...相谈甚欢,谁知道你们私下里矛盾不小呢!那个二品官是哪里来的?哦,看来是黄来远。这个二品官需要记录一下....」
纤纤玉指从纸包中再次捻出一颗蚕豆,从皮质面具下巴中的缝隙里塞了进去,吧唧吧唧的咀嚼着。
调整了下千里镜的焦距,少女的镜头往下挪了挪,看向了关家的方向。
「关沛,最近关家运作颇多,和王皇后也有些联系,似乎想要将女儿作为一颗棋子,以捞取更多的政治利益。也难怪关家江河日下,关沛已经为了家族存亡孤注一掷了,可惜了,梁世宗可是不会允许的。」
她又看了几眼关沛身旁的关风月,放下了千里镜。这个和她一样蒙面的少女将军最近风头颇盛,号称扶阳城第一母老虎。但再看她如石像一般坐在那里一言不发,黑衣少女总觉得端坐的女将军与她一样冰冷孤傲,同病相怜。
「唉,难呐。」
黑衣少女再次举起千里镜,这次则是看向了兰家的方向。
「兰家三位倒是都在...兰铁亭和自己儿子在院子里交手,真是老当益壮啊。黄来远还是一样和兰俊航勾肩搭背...」
镜头挪了挪,黑衣少女朝着兰俊航多看了几眼:「阿航哥哥,要是我没帮你打掩护,估计你光是给太子套麻袋就足够你进天牢了...你...你朝谁挤眉弄眼呢,竟然是关风月...诶...阿航哥哥什么时候,你能像从前一样呢?
你都没向我挤眉弄眼...」
少女眼见兰俊航对着关风月扮鬼脸,气恼之下顺手将身边还装着蚕豆的纸袋子从楼顶丢了下去。
「南镇抚使,您刚才....」
身后响起了低沉的男声,少女头都不回:「皇帝已经离开了顶层,我们还需要继续盯着广场么?」
「皇帝是有重要的事情。有人在今日起兵造反,还打着魔门联军的旗号。还有,镇抚使,您刚才的行为是违反密调室的工作纪律的。」她身后的男人将全省裹在黑衣之中,只余下一双黑眸还露在外面。
「甲字一号,纪律什么的下次再说吧。通知甲乙丙队,全体撤离。恐怕过不了多久我们也要上战场了。」
「是,镇抚使。」
第十二章 三方会面
甲字一号平日也是个一板一眼执行命令的,自然不喜欢镇抚使这样的做派。
但他与镇抚使共事多年,也明白镇抚使到底是个怎么样的女人。平时镇抚使像是怠惰因循、懒懒散散的样子,但若是轮到真正执行任务的时候,镇抚使也确实智勇双全,甚至到了胆大包天的地步。
要知道大梁国的女人,想要有无上的地位无非就三条路:学究,从军,再就是入密调室。大梁国学究之人如凤毛麟角,但真正王佐人才,就只有当世大学究李云馨了。她自小熟读各类书籍,又深得大家真传,号称大梁治国理政第一人,但要成为这样的学究,没有厚实的底蕴是无法成事的。
若是从军,那就得像关风月那样,做一个当世无敌的女将军。但又有谁知道关家在后面付出了多少的资源来培养关风月呢?
最末就是去密调室,几乎永远只能潜藏在黑暗中,为皇帝做些见不得人的勾当。但就算如此,像面前的少女一般的镇抚使难能可贵,尤其是密调室这样的黑色深渊。要知道镇抚使官居四品,再往上就是那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密调室主事人也不过三品而已,往下就是像自己一般的朝廷鹰犬,可谁又甘心一辈子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方待着?
甲字一号也想过离开,但是这位少女镇抚使平日也待他们不薄,不像其他城中的那些人只知道下达命令,少女镇抚使更会与他们一起,身体力行,亲自执行任务。为此,扶阳城的密调室总镇抚司也相当推崇这位女镇抚使,下面的各个队长、特务、探子都非常喜欢这个稍微有点「人情味」的镇抚使。
「我们下去吧。」
黑衣少女收起自己的千里镜放入腰兜内,踩着屋顶边沿的瓦片从楼顶跳了下去,甲字一号见状也只能跟随,从屋顶上跳了下去。等甲字一号落地,黑衣少女早已站在下方等待的黑色马车旁。最靠近隆恩广场的一排房屋早已被密调室清空,里面住的人以及经营的商铺都给了银子以后让他们搬了出去,成为密调室的明哨,防止有人借着这些房子搞破坏。而一般的百姓只能砸神祀后方和不远处的街道观看隆恩广场的大祭仪式,周围全都是密调室的特务人员。
一名挂着腰刀的蒙面黑衣人,对着黑衣少女单膝跪下:「镇抚使大人,甲乙丙队已经收拢完毕,我们直接撤回么?」
「撤回吧,现在隆恩广场已经不需要我们做什么了!」
「得令!全体都有,上车!」
少言寡语,干净利落,动作迅速。这是密调室一贯的作风,后方都是一排排收拢完毕的蒙面黑衣人,他们一样一人一把腰刀,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只是执行自己上峰命令,就像是没有感情的杀人机器。
眼见黑衣人一个个登上事先准备的黑色四轮马车,满载密调室人员的马车已经先行驶出,不需要驾车之人的吆喝,光是看到这些黑色马车上绘制的银龙就让围拢在外的百姓根本不敢高声言语,只是默默的给密调室的马车让出道路,生怕一个不留神,就会招来密调室特务的拷问。
黑衣少女冷眼看着马车一辆辆驶离,就在她骑上马准备离开时,一匹黑马从外面反向奔来,骑在黑马上的也是一名密调室特务。在不远处扯住缰绳之后,这名特务飞身下马,单膝跪在黑衣少女身前。
「见过镇抚使,有急报!」
说罢一份用黑绳捆扎的硬纸被递给了黑衣少女。她接过这叠硬纸解开黑绳,快速浏览了上面的内容,然后迅速塞入腰兜中。
「通知镇抚司情报处,汇总的情报我稍后再来审阅。皇帝召见镇抚司专事之人,需速去皇宫。」
「属下明白!」
密调室特务转身上马,黑马载着他向外奔去。眼见最后一辆黑色马车驶离,黑衣少女这才骑上属于自己的黑马,一抖缰绳,驾着马向另一个方向奔去。伴随着「哒哒」的马蹄声,载着黑衣少女的黑马在闹市中奔过,纵然少女黑衣蒙面,透着一丝英武之气,但她的身份却让周围的百姓不敢抬头,纷纷为黑马让出道路。纵然密调室已经不如百年前活跃,但它的赫赫凶名依旧存在,甚至已经到了能止小儿夜啼的地步。
不到一炷香时间,骑着黑马的黑衣少女出现在皇城大门口,守城御林军眼见一人黑衣黑马疾驰而来,大声呵斥:「什么人擅闯皇城?」
「吁吁!」
黑衣少女一拉缰绳,骑马缓步踱到那些守城的御林军面前,将随身腰牌掏出:「密调室镇抚司,应皇上召见,还不赶紧开门!」
「是密调室,快开宫门!」
那腰牌乃是银质雕双龙图案的腰牌,黑底亮面。御林军自然认识这面腰牌,不敢阻拦,立刻让开一条路,任由黑衣少女骑马向皇宫方向绝尘而去。
「开宫门!开宫门!」
九道宫门依序开启,黑衣少女已经见怪不怪。直到前路再没有宫门的阻碍,已经可以遥遥看到前方的宫殿建筑,黑衣少女这才停了下来,下马。一旁等候的御前马倌顺势将黑马牵上。
「好生照顾。」
那马倌点了点头,将马带到马槽去,少女最后看了一眼被牵走的黑马,转身向皇宫正殿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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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梁国皇宫,永安殿。
自太祖皇帝开始,皇宫中的殿阁基本都用「永」字命名,其中更有永葆国祚的意义。永安殿虽然非主殿之一,但也是较为重要的殿阁,主要用于文武官员面见皇帝并议事所用。
虽然兰俊航也不是没见过装饰华丽的房间,但是皇宫中的装饰已经突破了他能够理解的上限:既奢侈又豪华,但却让人浑身不自在,哪怕在战场上打滚三天三夜都要比在这金碧辉煌的地方坐一小会儿要舒服的多。
不过他可不是来皇宫参观的,本想要在大祭之后再与韩烟雨见上一面,但正当兰铁亭和兰俊航要离开隆恩院的时候,一个小太监匆匆忙忙的拦住了他们和关家两人,说皇上有要事召见,让他们即刻进宫。兰铁亭和关沛虽然互相看不顺眼,但是皇命难为,只能捏着鼻子在那个太监带领下坐上专用马车,进宫觐见。
永安殿内的地面上已经铺上了一丈见方的大梁国地图,但这并不是单纯地大梁国全图。兰铁亭和关沛一见到这地图,表情更是肃穆起来。
「战局,短时间竟然糜烂至此...」
兰铁亭蹲下身子,仔细端详地图上的标记。上面的标记着所谓造反的魔门联军所控制的位置,大梁国的西南、西北地区,除了几个大城尚未落入敌手,其他周围小城都画上了黑叉叉,显然已经被敌军控制。放眼望去,四分之一大梁国土已经落入所谓魔门手中,其速度之快,超乎兰铁亭的想象。就连兰俊航也吃惊不小,这次魔门起兵造反想必早已蓄谋已久,不然大梁的国土怎么会沦陷的那么快?
就在兰俊航想要顺势看一眼那关风月的表情时,大太监李福顺一甩浮尘,先行进入永安殿:「皇上驾到!」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在场四人纷纷下跪行礼。
「免礼平身!在场诸位均是大梁国之栋梁,不仅骁勇善战,更有赫赫之功,这点虚礼就不必了。」
「谢万岁!」
待到兰俊航起身,这才发现那个胖胖的梁世宗身边,还站在太子候纪,要知道候纪被套麻袋的时候虽然没有相关的证据,可一直记恨着兰俊航。此刻太子正目光灼灼的盯着兰俊航看,他自己则毫不示弱,炯炯的目光原样送了回去,直到盯得候纪浑身发毛,才让他不得不将目光移向别处。
「各位也看到了,魔门贼子鬼罗号称拥军二十万,不但选择这个时候起事,而且根本没有将朕和大梁国放在眼里!短短数日,大梁西南、西北数十处中小城失陷,只剩下几个大城还在苦苦支撑。当地之大梁军,或是作鸟兽散,或是全军覆没,简直就是一群乌合之众,毫无用处!朕这次请诸位将军来,主要是商量应付魔门联军的对策。」
「陛下,老臣认为,贼子虽多,但是也不是不好对付。他们尚可以在短短几日将我大梁西南西北各个中小城占领,可没有办法短时间控制如此大的面积。更何况陛下应该知道西南西北地区一直缺粮饷缺兵丁,军备尚难以为继。」
「关总督,可有良策?」
「请陛下增发一百万两银子的粮饷火药木料,作军备之用。若是进攻魔门联军,老臣请求大梁军兵分四路,分进合击。若是我军四路会攻,可从不同方向击破魔门联军防御,一举围歼敌军。据老臣所知,所谓联军,大多是逃荒农民,粮饷军械均靠抢夺,我军可以一直和他们耗下去,可他们自己耗得过自己么?」
「关总督此言差矣。」
兰铁亭一开口,关沛的脸色立即黑了下去:「老臣同意关总督增发粮饷,但大梁国西部道路险阻,路途遥远,我军不能即至。且若是兵分四路,每一路的兵力将非常薄弱,若是魔门联军集中力量反击,我军则有被各个击破的危险。陛下,若是我大梁出兵迅疾,凭你几路来,我只一路去,以主力军队围歼魔门联军。
哪怕对方集中兵力疯狂反扑,我军主力尚在,粮草运输不断,亦可保证作战无忧。」
「兰都统,你...」
见两人又有大吵一架的架势,梁世宗挥手阻止:「够了,若是战前将帅相互制肘,我大梁还打什么仗!」
「老臣惶恐。」
「兹事体大,朕再三思考后,决定将密调室的力量暂时借与你们使用。并且若是这次大梁国若是大胜,朕打算为关家和兰家的年轻将军增发一个头衔,名字朕也想好了,就叫」冠军侯「,稍后具体的介绍会分别发给你们。密调室已经通过各个城的分站掌握了具体情况。召密调室镇抚使!」
「召密调室镇抚使觐见!」
不过一会儿,一身修身黑皮衣,半蒙着脸的少女走入永安殿。黑衣少女在进入皇宫之前就已经解除了武装,但是没了胸前的那排飞刀,凹凸紧致的皮衣更可以凸显她妩媚且干练的身材。看见她的时候,太子候纪的眼睛一下便亮了起来,密调室居然也有这等前凸后翘、冷傲孤高的尤物!
「密调室总镇抚司,镇抚使南絮,见过皇上、太子、兰都统、关总督和两位将军!」
不过进入永安殿之时,南絮也愣了一下:心心念念的兰俊航,居然也在这里!
(未完待续)
第十三章 南絮秘闻
看到这里,南絮再次走神了。
其实南絮对于兰俊航,说是青梅竹马也不为过。
南絮所在的南家本是扶阳城中做丝绸生意的大户,从中州南部运来扶阳城的成包生丝,几乎每十包中就有七包是南家接手的。扶阳城中南家还有八家大的丝绸工场,最鼎盛的时候南家年入五十万两白银,麾下的缫丝与织造工人多达万人。由于家庭富庶,南絮自然可以接触到扶阳城的高官显贵子弟,不过南絮本就性格孤僻,朋友很少,自她记事开始,她的第一个童年玩伴就是兰俊航,也是少有能与她玩得开的孩子。
「我叫南絮,你叫什么?」
「兰俊航。」
「你住在哪里?」
年幼的兰俊航指着兰家府邸的大门:「这就是我家,我爹和爷爷都是大将军!你家里是做什么的?」
「我家里有数不清的人,专门做哪种亮晶晶的丝!就是从蚕宝宝嘴里吐出来的,可以做成很漂亮的绸缎衣服,就像我身上穿的,可好看了!」
就这样兰俊航与南絮就玩在了一起,直到兰俊航十三岁的时候,南絮突然从扶阳城中消失了。后来兰俊航才知道南家做投机丝绸生意失败,而一直以来的供货商与下游分销商又落井下石,企图与别人一起从南家身上瓜分一块带血的肉。
还没七日,在扶阳城乃至大半个中州叱咤风云的丝绸大户南家,变成了历史的尘埃。而为了支付巨额债务,南家不得不卖掉富丽堂皇的南宅,又卖掉了麾下所有的工场和商铺。虽然偿还了债务,可是南家已经元气大伤,无力东山再起,南家族长决定举家搬出扶阳城,北上另寻出路。
本以为搬出扶阳城就能让南家避祸,但让南家家主没料到的是,这次搬迁却让南家灰飞烟灭。南家的车队还没走出两百里,突然暴发的洪水冲破了摇摇欲坠的土坝,裹挟着砂石泥浆将南家车队吞没,就这样南家一家上下八十余口,除了侥幸抓住树枝没有被洪水冲走南絮之外,尽数被吞没于洪水之中。
这不过是当时洪灾的一个缩影而已。当月暴雨倾盆,绵延半个月之久,兼之上游山洪暴发,酿成洪灾,大梁国东北大部成为泽国,就连国都扶阳城也受到波及,「水深至数尺至至丈余,溺毙、饿死者不计其数」。
此时正值春荒,粮食作物都被洪水淹没,饿殍遍野。因为没有粮食,只能剥树皮,拔草根,摘树叶,蒸而食之。死者连棺材也没有,往往只能弃尸野外。一时间尸骸遍野,无人掩埋,加以天气亢旱不雨,以至时疫流行。种种惨状,让人毛骨悚然,不忍直视。等南絮逃到岸上,这才明白过来自家的人已经全部被洪水冲走,可一个十岁的孩子又能如何,正当南絮在死人堆旁闭目等死的时候,一个陌生的声音在她面前响起。
「你叫什么?」
「南絮。」
「家里人呢?」
「都被水冲走了。」
那个声音停了一下,继而说道:「我知道一个地方,虽然那里黑暗无光,但有吃有喝,前提是你一定要听话。如果你听话,我便可以带你过去,再不用和这满地的尸骸待在一起。」
那正是密调室派出的人,发生大灾大难时,密调室总会派人前往灾区,一面了解灾情通报皇帝,一面从灾区孤儿中挑选合适的人带走训练,为密调室充实新鲜血液。
「我……听话,我和你走!」
就这样南絮被密调室之人看中带走,直到被带往那个黑暗无光的地方,南絮才明白密调室到底是怎样的存在。
「本座知道,你们本就无父无母,无牵无挂。这正合密调室的建立的初衷,在你们接受训练之前本座不得不提醒你们:在这里,绝情绝义绝怜绝恋的人才能活下来,不然本座只能将你们其中的一部分杀了,绝不会让这些废物泄露密调室一丝一毫的秘密!听明白了么?」
那个声音冷的像冬天的寒风,南絮只知道那是一个永远隐藏在黑暗中的人,一个从来都见不到真面目的密调室主事人。
紧接着南絮就要学习基本的知识。早先的教学的东西还算简单,不过是读书写字、数算常识、忠君爱国;再往后便更难,比如天文地理,敷药包扎;还有最重要的,学习武功以及杀人的技巧。
「对待武功,一点要认真,不得懈怠!动作不熟练,不标准者,杖之!犯五次以上,杀!」
「记录秘密,不能用纸,光是看一遍就必须牢记!错漏五处者,杖之!错漏十次以上,杀!」
密调室筛选的淘汰率极高,半个月之内便有一半人被处理掉。但就是这样,南絮还是咬着牙坚持。四年间,南絮不知道经过了多少次刻苦的训练,挨了多少顿毒打,终于在十四岁时,以第一名的成绩顺利通过考核真正成为了一个冷血无情的密调室特务,官居九品。
一晃十年过去,南絮从最底层做起,从什长做到百人长,再升到密调室分站长。因为工作勤恳踏实,极其自律,交予其的任务都能顺利完成,深受密调室信任。三年前,南絮被调往国都扶阳城,任密调室总镇抚司二把手,这样火箭一般的升职速度让无数密调室的同务为之侧目,二十四岁的镇抚使,还是四品官,女的!
这个时候南絮才能借着职务之便寻找有关兰俊航的消息,而此时兰俊航早已官拜虎贲将军,还与神祀中的韩烟雨定了亲。因密调室有严格的工作纪律,无论官职大小,除非是执行密调室任务,否则不得在大庭广众之下抛头露面。为此南絮在很多时候只能在屋顶上远远看着兰俊航,但哪怕他已经有了未婚妻,可能已经把自己给忘记,就算看上一眼她也能满足了。
「朕知道,有关所谓魔门叛军的情况,密调室已经了解得非常清楚。想必南镇抚使前来觐见时就带了相关情报,就在这里念吧,让在座的各位都听听看。」
「....是,陛下。」
梁世宗的一番话,瞬间将南絮从回忆中拉了出来,好在南絮早已经在密调室待了许久,知道如何处理眼下的情况。她从腰间取出那叠早先由密调室之人带来的急报,朗声念道:「这股叛军最早由大梁西部起事,其中裹挟着农民、罪犯、土匪和强盗,后逐步扩展至大梁西南与西北部,目前除了五个城防较为坚固的大城尚在坚守中,其余各个中小城都已经落入魔门手中。」
「根据前线与密调室暗桩回报,魔门叛军对外号称二十万,实际不过十三到十四万人,其中大部分都是战力低下的农军,但也有约三万左右的精锐步军与骑兵。其中几个主要的叛军头目,密调室已经打探到了一些信息。陛下,这些东西需不需要在这里....」
「念就是了。」
南絮点头,将手中的情报翻转过来:「叛军头首领号称魔帝鬼罗,生年不详。其原为大梁西部临津城长平镇书生,因意外修习魔功,自号」魔帝「,聚众数万起兵叛乱,并与临近城镇叛乱之农民合流。临津城城主赵雍率兵八千镇压,结果全军覆没,仅城主赵雍孤身逃出。此人武功深不可测,需非常注意」
「灵蛇,鬼罗身边手下智囊,为大梁陇西蛇人一族,半人半蛇,生年不详。
据称是因为梁国压榨其蛇人一族,愤而加入叛军。此蛇人武功高强,善于计谋,需非常注意。另蛇人一族已经全部依附于叛军,凡是擒获,就地诛杀。」
「黄泉,鬼罗身边手下,女,生年不详。善于渗透、魅惑、欺骗他人并识破他人伪装,媚术一流。此女十分危险,已知此女靠里应外合接连夺取五座城,并破坏多处密调室分站,需多加注意。」
「影刺,鬼罗身边手下大将,生年不详。据报此人不但善于战阵,更善于暗杀与刺探情报。已知其多次潜入大梁军军营,袭杀大梁军将领,需多加注意。」
「贪狼,鬼罗身边手下大将,生年不详。根据其战阵表现,此人身高七尺,力大无穷、嗜血嗜杀。多次于正面击穿大梁军阵,威胁极大,需多加注意。」
「另,已知叛军手中有多件神兵利器,但其具体不得而知。我西部之大梁军英勇作战,斩叛军首级无数,但西部历年缺兵缺饷,军资不足,难以为继。此刻魔门叛军已经进逼中州西部的大城安陵城,安陵城城池坚固,但兵丁稀少,物资紧缺。城主林洪道已经通过密调室发信求救。陛下?」
「密调室为大梁国攫取情报,鞠躬尽瘁,不愧是朕手中最锋利的匕首。加之密调室在西部损失颇大,稍后朕就会调拨一批抚恤和赏赐过去。」
梁世宗揉了揉自己的大肚子,对南絮挥挥手:「南镇抚使先一边候着吧!」
等到南絮站到一边,他又看了看兰铁亭和关沛:「密调室的情报都在这里,诸位有什么见解?」
关沛道:「老臣依旧坚持自己的看法,分兵攻之,西部缺兵缺粮不假,打起仗来就凭这几人神出鬼没再加几柄神兵利器就能奈何得了我大梁精兵强将?他一个人难不成能杀得了一万个人?」
「关总督,别忘了!他们可就是这样用了一天就打穿了我大梁的阵线!」兰铁亭怒道:「西部兵弱不假,可也不是纸糊的老虎!哪怕是几万头猪,三天三夜也抓不完!陛下,老臣以为,集中兵力,稳扎稳打才是上策,哪怕打呆仗,也比各个击破来得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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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絮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在永安殿度过了那么长时间,等她将情报给出,关、兰两家毫不意外的又开始争吵,双方各抒己见,针锋相对,但在皇帝听来两家都说的头头是道。最终只能由失去耐心的梁世宗拍板:大梁军兵分两路,各由兰俊航和关风月带兵,同时抽调给双方四万精兵,备足军械粮草。
若是谁能夺得更多战功,乃至斩下敌酋人头,等班师回朝之时统算两人功绩,功绩最多者可得「冠军侯」头衔,梁世宗还会为其御笔「冠军侯」匾额,悬挂于其府邸大门,这对于两家来说无疑是相当巨大的功绩:关家不但能从暮年之中翻身由此成为大梁国的顶级家族之一;而兰家更能站稳脚跟,扩大在大梁国的影响力;关风月和兰俊航都是前途无量的年轻将领,若是再有「冠军侯」头衔,由此带来的各种利益更是数不胜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