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我们检测到您试图屏蔽广告,请移除广告屏蔽后刷新页面或升级到高级会员,谢谢
第一章
“严苓儿啊,你家里来了信说让你回去一趟。你快收拾收拾,坐下午的火车走吧。”听到师父的话,大家纷纷扭头看严苓。不过她倒是一点儿也不意外。
回到屋里,严苓收拾行李。白薇趁师父不注意偷着溜了进来。
“苓儿,你这才回来一个月,怎么又要走呀?家里出什么事儿了?”
严苓知她好心,笑着说“什么叫又走啊?我这是回家,又不是去哪儿?你这丫头倒是舍不得我。”
末了,脸色沉了沉,说了句“大概是我姆妈。”白薇一听便讪讪地不再多问,默默动手帮忙理着衣服。
严太太,白薇只在儿时去严家的时候见过几次,印象最深的就是她的卷发和洋装了,还有那双扑闪的眼睛。后来她娘和别的太太聊天的时候她才听说了这位太太的事迹。
严太太是上海富商吴家的小姐,因父母之命才嫁到严家。到底不是梨园行家的小姐,雁鸣社和严家的事情她从来不管的,世家间的堂会宴会她也从不参加。不过听说北平那些时髦的酒会和歌舞厅她倒是常客。
思及此处,白薇想着,严老太太才去了没多久,雁鸣社没主内的人,想来叫严苓回去也是为了这个。只是不知道她还回不回来了。
下午,一众师姐妹都陪着严苓去了火车站。临上车时,严苓和她们一一拥抱告别。便转身踏上了回北平的火车。
刚落座,就从行李里抽出了吴雪的那封信:苓宝,姆妈要走了。这么多年你长大了,姆妈也就放心了……姆妈和密斯黄要先去香港你舅舅那里,然后坐飞机去米国。哦,法国和大不列颠也是要去的…姆妈很开心,你也替姆妈开心的吧。乖苓宝,你若想到米国找我便写信给你舅舅,他会帮你的……
严苓握着那张纸,看了许久,终是撕碎了扔向窗外。看着那些纸片缠缠绵绵飞走,就像那个女人一样看似真真切切,实则毫不留恋。
那他呢?她去了她的米国,她的大不列颠,这些都和自己无关。严苓只迫切的想知道他是个什么心态,妻子出走,他会伤心吗?会生气?还是说终于从这两看相厌的婚姻中得以解脱?
摸不准他的心思,严苓越想越是心烦。晚上伴着火车的轰鸣和车厢经久不息的动荡,好不容易才睡着。第二天,又是心焦着挨了些许时辰。待到下午,火车才终是到了北平。下了车,就急急叫了辆黄包车直奔家里。
严苓迈步进门没看到往常在院里练功的刘师兄他们,想来他现在也怕是没心思管徒弟了,不由心里一紧更担心起来,㩕着行李就进了堂屋。撩开帘子,看见了让她牵肠挂肚的人,刚要喊人,忽然眼前一黑,连人带行李重重地摔了下去。
“大小姐!”“师妹!”……
第二章
“苓苓。”
感觉到有人轻轻拍了拍她的脸,严苓挣扎着睁开眼睛,看着眼前模糊却无比熟悉的轮廓,忽然各种滋味涌上心头,哑着嗓子又无比委屈地喊了声“爸爸…”,扑到眼前人的怀里。
头顶传来一声轻叹,那人又抬手轻轻拍着她的背。
严伯啸看着怀里泪眼朦胧的人儿,心里泛起一阵酸涩。吴雪离开,他只觉得本就两看生厌,现在缘分终了未曾不是件好事。可现在却苦了女儿,成了没妈的孩子。
哭够了的严苓,想起了口渴。揉了揉眼睛,又捏了捏她爸爸的手,娇娇地说“爸爸,我要喝水。”
严伯啸把怀里的人儿轻轻扶起,取了枕头垫在她背后。拿了床头刚给她倒好的热水,摸着杯壁试了试水温,现在喝正好。把杯子端给严苓时,还是说了句当心烫。
严苓就着严伯啸端来的水狠狠的喝了许多,然后长嘘了一口气,又靠到了枕头上。看着床边面色柔和的人,忽然就觉得格外安心。
被女儿的目光盯着,严伯啸有些不自在。他伸手替严苓掖好被子,“大夫说你晕倒是因为最近忧思太重,又加之气血不足。苓苓,你好好休息。有事咱们明儿再说。”
早上起来,严苓就去前院找严伯啸,看到院子里练功的刘师兄。刘师兄问她“小苓,身体好些了吗?”。
原来昨天师兄他们在屋里。严苓心里有事,便敷衍着答了。
来到堂屋看到爸爸,二叔还有刘管事他们都在。严苓一一喊了人,然后就坐在一边听他们谈话。不过,严伯啸却早早的送了客。待到严仲鸣和刘管事一起出去,屋里只剩父女二人。
谁都没有说话,气氛突然安静的可怕。
“严苓,你娘离开前是不是去找过你?”
原来昨天严苓回家就晕了,没来得及给师父报平安。就由严二给师父打的电话,两人聊起来,这才知道吴雪三天前在上海见了严苓。今儿一大早,严二就过来把这事儿告诉了他大哥。
严苓不知道他从哪儿知道的,看着严伯啸愠怒的脸色,也不怕,应了声是。
严伯啸看着无动于衷的女儿,忍不住斥了声“真是胡闹!你怎么和她合伙骗我!”
被这么一说,严苓也来了脾气,低声嘟囔着,“要合伙骗你我现在还会在这儿?”
“苓苓,她一个人女人家跑出去多危险,她好歹是你娘啊……”
他说的一句严苓也不想听,“你口口声声担心她。那我告诉你,她是和别人一起走的。还有为什么舅舅家说没有她的消息,你真的觉得舅舅没有帮她打点?”“你不是也没急着去找她吗?怎么?她走了你觉得我也多余起来了不是。”严苓越说越伤心,索性跑回自己屋子。
严伯啸一时愣在那里,他没想到女儿对这一切早已洞悉,可偏偏要误解他。来到严苓房外想要说些安慰或者解释的话,却不知该怎么说。
房门忽然打开,严苓提着行李站在门口。严伯啸问她要去哪儿,“还能去哪儿?回上海。回师父家。好过在这儿惹您烦。”
第三章
严伯啸没有说话,伸手拿走了严苓的行李,把人拽到了屋里。待到两人相对坐下,又是一阵沉默。
许久,严伯啸看着眼前的人儿,叹了口气“苓苓,别闹了。”
严苓看着平日里台上台下都看着风光清爽的男人,此刻却在她面前露出少见的颓然,不禁有些心疼。没忍住,又扑到他怀里。
“爸爸,我不想去上海了。”
“好。”
“我要留下来陪你。我想进雁鸣社”
严伯啸只当是女儿听话了,却没想到她已经打算着进自家的班社了。
当初他不想女儿进梨园行的,学艺已经够苦了,其间的人情往来也是众多繁琐。奈何当初严苓有着老太太撑腰,又偷偷跟严二学艺,他也当严苓小孩子心性新鲜几天尝到苦头就不学了。没想到严苓倒是坚持下来了,后来还被严二他师父于先生收了徒弟。现在女儿提出要进雁鸣社,这本不是问题,可他还是舍不得她受这份苦。
见她爸爸迟迟没有回应,严苓怕他不允,急忙道“爸爸,我这几年跟着师父学了不少戏。二叔会的我都会。或者我进社里跑龙套也行。”
“你跑龙套是想折煞我,还是想丢了你师父的面子?”严伯啸打趣她。“进社里可是要吃苦的。”
“爸爸,我能吃苦的。再说了,不是还有你罩着我吗。”严苓抬头朝严伯啸笑着讨好。
严伯啸受不住她这磨人的样子,只好说要和严二商量商量,再让刘管事去安排。
严苓一时激动,抬头亲了严伯啸的脸。又狡黠一笑,欢欢喜喜地说谢谢爸爸。
眼前人明显一愣,随后红晕爬满了双颊。严伯啸起身抬脚就往外走,临走还埋怨“别跟你娘学那些洋礼。”
看着他窘迫的样子,严苓笑得越发开心。
严苓猜着能知道吴雪见她的只有师父,能和她师父联系的也就是她那好二叔了。她去前院没找到严仲鸣,就问了二叔的小徒弟。
那老实的小毛头告诉她,“师父说,大小姐要找他就让我告诉你他去戏园子了,一时半会儿回不来。”
“那别人要找他呢?”
“额,就说他…他出门有事儿,一会儿就回。”小毛头含着严苓给他的糖含糊不清的说着。
呵,肯定又是去了白家。
傍晚,严苓又去了严伯啸住的上房。上房是间套间,外间算是严伯啸的书房和小会客室,里间是卧房,只严伯啸一人住。吴雪是不住这里的,她甚至都不愿在这院子里住,说是早晚间徒弟们练功太吵且自己住不惯院子。她住锦华酒店三楼,那里也是吴家置业。
严苓走到桌前,拉开左边第一个抽屉,这是她爸爸常放信的地方。她翻找了一通,把上下几个抽屉都找了几遍也没找到。心里失落,爸爸该不会把她之前写的信都扔了吧。
她窝在书房的沙发里,翻看着从架子上随意抽出的一本书,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严伯啸下了夜戏,回到房间,就看到了绻在沙发里的小小的一团。轻轻叫了严苓一声,见她翻了个身,又绻了回去。只好从沙发里把人捞起来,抱回她房间。
怀里的人儿,眉目舒展,长长的睫毛轻轻微动,整个人都温软无比,全然没有早间和他争执时的凛若冰霜。
第四章
回到自己卧室,严伯啸躺在床上脑子里全是近来发生的事,怎么也睡不着。他翻开枕下放的那本《三国志》,打算看着入眠。书页里夹着的薄薄的信纸从里散落出来,他拿起信纸摩挲着,唉,这下更睡不着了。
这些全都是严苓写给他的信。之前老太太病重,他和严二带着雁鸣社在外地演出不能回来,严苓要一边照顾老太太,还要写信随时告知他家里的情况。后来老太太仙逝,严苓知他难过,处处替他着想,宽慰他,把家里社里他顾及不到的都安排的妥妥当当。后来她再去上海,也是时常寄信给他。
那段时日,严苓的信仿佛有魔力一般,能让他得到慰藉。还好她没有丢下他随吴雪走。自己的小姑娘没了妈疼,还要处处为自己考虑。严伯啸心酸,他想惯着自己的小姑娘,想处处护着她,舍不得她受苦,又怕自己照顾不好她。
第二日,严伯啸告诉严苓,她随时进雁鸣社都可以,只是当下要想上台还不行,还得让刘管事和剧院那边去安排,现在她只能在社里陪着师兄弟们排戏。严苓高兴直应好,可又想到师父那里还有半出《别姬》没有学完。
严伯啸安慰她“没关系。你师父那里我去说,先让你二叔教你。明年夏天,雁鸣社要去上海演出,你再去师父家学。”
“好。都听爸爸的。”
严苓进社后,日常的安排和在师父家时大抵一样。每天就是从早上吊嗓子,下午陪着师兄弟排戏中度过。只不过偶尔要参加一些世家太太的宴会,在她爸爸不在时张罗着招呼客人。
这天严仲鸣忽然来找她。严苓笑他,“二叔今天怎么不躲着我了。”
“这不是遵你爸爸的命,来教你《别姬》么。”严仲鸣有些心虚。
“要不是怕我告诉爸爸说您又去了白家,您就不打算教我了?”
严仲鸣打着哈哈,暗道这小姑娘总是能踩到他的痛处。只能讨好着,“苓儿,你爸爸今天晚上在定方戏院演《捉放曹》。你想不想去看?”
虽然严伯啸经常上台,可除了小时候陪他去后台,严苓已经好久没有看到他正经在台上的样子了。
“想呀。”
“那二叔晚上带你去。定方边儿上有不少卖小玩意儿的,你要喜欢,二叔买给你。”
严苓看着严仲鸣一副被拿捏的样子,好笑道,“好呀。”
“二叔放心。我一定不会告诉爸爸你去过白家。不然你要是腿瘸了,谁来教我《别姬》呀。”
严仲鸣闻言心里一颤,他大哥确实说过他要再去白家就把他腿打断。唉,这小侄女和她爹一样不好惹,嘴上还不饶人。不想再领略她那伶牙俐齿,悻悻地走了。
第五章
晚间,严仲鸣带着严苓去了定方戏院。严伯啸的戏还没开始,两人先去附近买了不少吃的玩的,又去了一家洋人开的餐厅。这里说是餐厅,倒又不像是普通的餐厅,里面有扭来扭去唱歌的歌女,歌女唱完歌,又有一群穿着暴露的舞女出来跳舞……严苓不喜欢这些,不免百无聊赖。
“小姐,要来杯Cocktail吗?”看着侍者端着的托盘里的颜色诱人的鸡尾酒,严苓伸手拿了一杯,轻轻抿了一口,和她喝过的洋酒有些不一样,不是单纯的白兰地的味道,带些果味的酸甜,还蛮好喝的。她一不小心就多喝了几杯,严仲鸣怕她喝醉拦着不让拿,她才作罢。
快九点时,两人赶到戏院。严仲鸣跟人打了声招呼,就带着严苓找了位置坐下。
戏开场,周遭安静下来。严苓坐在那儿一动不动地盯着台上,仿若被台上的人摄住了魂魄一般。
严伯啸演的陈宫,本来就略显瘦削的面颊带了黑三,显得更加清癯,再加上带着几分凌厉的凤眼,这扮相在当下的老生里绝对是数一数二的俊美。且由于每日不懈的练功,身材也是秀逸挺拔。
不论台上台下,他都是当之无愧的美男子,年轻的时候也招了不少太太小姐喜欢。只是这些年年纪渐长,加之他的唱功也是愈发炉火纯青,戏迷票友们更多喜欢讨论的是他的唱腔。
戏结束后,后面坐着的戏迷谈论着。“严老板这几年唱的真是愈发好了。云遮月的嗓子颇有当年杨大贤之风范呀!”严苓听到有人夸她爸爸,高兴又骄傲。
“…严老爷子去的那么早,严老板这么多年撑着雁鸣社不容易啊。听说严老太太去了没多久,严太太就出走了……”
“可怜严老板大名鼎鼎,却要孤身一人。”
“你倒可怜起人家了。像严老板那样的条件,会愁找不着新太太?”
“哈哈哈,别说是新太太,就是二太太都只怕有人抢着去呢……”
越说越不像话,严苓听的生气,就要回家。可她二叔戏唱一半的时候就溜了,也找不到人。她想着严伯啸大概也快要回家了,就绕到后台去找她爸爸。
剧院管事听说她是严家大小姐,把她带到了严伯啸的房间。
她敲了敲门。
“进来。”
她进去的时候严伯啸已经换好衣服,正在卸妆。严伯啸以为是跟包的小唐又回来了,便道了声“小唐,你给帮忙倒些热水。”
严苓也没有说话,去取了脸盆接了热水放在架子上,又站回门边等他。待到严伯啸回头注意到她时,明显一愣,他没想到严苓会来。
“苓苓,你先坐那儿等忽儿。爸爸马上就好。”
待到严伯啸收拾妥当,父女俩相伴着回家。在北平,夏天夜晚的风虽然能让人凉快不少,可直直吹到人身上还是会激起一层鸡皮疙瘩来,况且严苓今天穿的无袖缎子旗袍,风一吹,难免缩瑟。
严伯啸见此便把人揽着替她挡风,又问“怎么晚上出来没带件衣服?”
严苓顺势搂着他的胳膊,低着头说忘了。两人靠的极近,严苓一说话,严伯啸就闻到了她身上淡淡的酒味儿,“怎么去喝酒了?”
“好喝…”
“喝了几杯?是不是醉了?”
“没醉。”
“谁带你去喝的酒?”
“我自己。”
“那你和谁一起来的戏院?”
“二叔。”
看来这丫头真是醉了……
待两人回到家,严伯啸叫醒了王妈,让她给大小姐熬碗醒酒汤,又哄着严苓喝下去。
严苓喝了汤,睁着朦胧睡眼,拉着严伯啸的手,可怜兮兮地说“爸爸,你不会娶新太太的吧。”
听了女儿的话,严伯啸好笑又无奈,原来小姑娘的症结在这儿啊。宽慰她“爸爸和你娘还没有离婚,哪来什么新太太。”
“那你也不许喜欢别人。只许喜欢我一人。”
严伯啸耐心哄着,“好。不喜欢别人,只喜欢苓苓。”
严苓盯着严伯啸的唇,一张一合间说出自己最想听的,带动着脖上的喉结,有些诱人。借着酒劲儿大着胆子,凑了过去,覆住他的唇,轻轻吸允,意犹未尽又伸出舌尖舔了舔。
严伯啸浑身僵住,被严苓的所做所为震惊到麻痹了意识。
待反应过来后,各种滋味涌入心间,拉开严苓按在他胳膊上的手,厉声喝道,“严苓你醉了就好好休息。”抬脚就回了上房。
回到房间,严伯啸依旧没从刚刚发生的事情里缓过来,犹是觉得似梦似幻。脑子里一团乱。严苓怎么能对他做这种事情?她什么时候存了这种心思的?莫不是吴雪离开刺激到她了?转而又开始埋怨自己平时和她相处不注意分寸害了她。
第六章
严家的饭桌上,严仲鸣察觉到面前这对父女俩之间的气氛不大对。一个从进门开始就沉着脸,一个虽面色如常却出奇的安静。
难道吵架了?不应该啊,严苓虽然在他跟前鬼精鬼精的,但在她爸爸面前倒乖巧的很,大哥也从不舍得打骂她。
思量间,他只想快点离开这是非之地。快速扒拉几口饭后说下午要去给徒弟把场,然后快步溜了。
严仲鸣走后,父女俩依旧坐在桌前默默吃着饭。其间严苓拿了严伯啸的碗帮他盛汤,严伯啸皱眉。尝着桌上的鱼好吃,严苓又取筷子细细挑去刺,夹到严伯啸碗里。
看着碗里那块鱼,严伯啸眉头皱的越发深了,“严苓,我是你爸爸。”
“那我做女儿的都不能给您夹菜了?”,严苓反问他。
“严苓,之前是我不注意,和你之间失了分寸。这么多年我和你娘都不曾多照看你,我们不是好爹妈。你娘突然一走,你依赖我也正常,可这不是男女之间的感情。”他顿了顿又说,“你是个好女孩,爸爸不想你再错下去。昨天晚上,你喝醉了,发生的事也不要放在心上。”
严苓定定地看着他说完这一切,昨晚严伯啸落荒而逃后,她设想了无数种可能,严伯啸可能会骂她,会躲她,会瞧不起她,甚至把她赶出家门。她都不怕,她就是喜欢他,图谋已久的喜欢,不可能轻易放下。
可现在真正面对,听着严伯啸说出的一字一句,心里抑制不住地疼。视线模糊,眼泪不住地往外流。
朝着眼前模糊的人影,她用尽身上最后一丝心力说,“我昨晚喝了醒酒汤的。没有醉。”
严伯啸气极,“严苓!你还醉着就回屋去歇着,什么时候清醒了再出来!”
王妈来收拾桌子时,看到大小姐瘫倒在一旁,整个人都虚脱了一般,眼睛无神的半睁着,全然没有了往日的神采。
来严家这么多年,她头一回看到平时处事利落的大小姐,会出现这么脆弱的一面,仿佛轻轻一碰她就会消逝。大爷和二爷又前后脚都出去了,她全无主张,只能先把人扶回房间。
严苓躺在床上,闭着眼,泪水没有止住,从眼角滑落至枕上,洇湿了一大片。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她知道喜欢他不对,可心里就是捱不住。
在外人看来,严大小姐——于先生爱徒,天资聪颖,戏唱的好,人又漂亮。台下更是处事精明,聪明伶俐。仿若这世间的好全让她占了。
可严苓知道,自己这些在外人看来的好,在他那里真的不值一文。她再花颜月貌,在他看来也不过是合理的继承了夫妻二人的优势。就算她为了他抛弃了这个年岁的女孩儿该有的欢愉,帮他去分担雁鸣社的事务,管理好严家的内务。这些在他看来也不过是女儿的乖巧懂事,而不是情人间的体贴。
她就像一尾鱼,明明在水里生活了这么久,有一天却想溺死在这水里,眼睁睁看着自己慢慢沉落,消亡……
第七章
那边严伯啸去了戏院,晚间的演出虽不是什么重头戏,但还是出了点儿岔子。还是琴师反应快,圆了回来,这才没出什么大错。倒是把台上和他搭戏的严二他们着实惊到了。
下了戏,社里的人嘀咕着,“咱们严老板今儿是怎么了?这么多年头一回见他出岔子。”
“不知道呀。给严先生吊嗓子的时候我就觉着不大对劲。”琴师王五爷在一边应和着。
严二在一边听着他们谈论,心里也是纳闷极了。
“二爷。您知道咱们大爷今儿是怎么回事吗?”
听到他们问自己,严二苦笑着摇摇头。
回到家里,严二先被王妈拉着说了大小姐的事儿。又说让二爷去好好宽慰宽慰小姐,让小姐别再伤心了,小姐这样子看的她直心疼。
严二敲了敲门,“苓苓,二叔得了件稀罕东西,拿来给你瞧瞧。”
“嗯。”里面人混着重重的鼻音应了声。
严二看着侄女哭的红肿的双眼,小心翼翼地说道,“苓儿,和你爸爸吵架了?”
“看这样子肯定是他凶你了。哎,没办法他凶起来,我也是怕得很。他这人呀就是太固执,太古板。不过你爸爸肯定是为你好……”
“二叔,你说爱上了不能和自己在一起的人该怎么办呢。”像询问又像叹息。
“苓儿,你看上的哪家小子?是不是你爸爸棒打鸳鸯了。”严仲鸣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要我说你爸爸不同意你和那小子的事儿,你们还是算了吧。”
“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放下他。”严苓说着,眼泪再次从眼眶里溢出。
“哎!苓儿,人活在世上有些事总归情非得已。”严仲鸣叹道。
“是啊。二叔你也是苦命人。”
严仲鸣低头沉默。是呀,严苓说的没错。他和白景明两人也终究是两个苦命人。
一时间,叔侄二人竟有些同病相怜,不知谁在安慰谁。
严伯啸到了半夜才回的家,他怕见严苓。怕自己忍不住要去用那三纲五常去教育严苓,更怕看到严苓伤心失落的眼神。
然而陶然亭湖边的风也没能吹散他脑海里的画面,严苓满脸泪水伤心欲绝的样子就像烙在了他心上,痛而又无可奈何。
一连几天严伯啸都早出晚归。直到王妈好不容易等他半夜回来,跟他说严苓已经好几天没出过房门,也不怎么吃饭,中午送去的饭到晚间还是原模原样的端回来,就是严仲鸣劝也不怎么管用。
严伯啸看到严苓房间的窗户还亮着些光,麻烦王妈去煮了些清淡的粥来。
他端着熬好的粥,站在严苓门外轻轻敲了敲门,也没等里面人应声,就轻轻推开门进去了。
严苓还没有睡,躺在床上盯着头顶的帐子发呆。
“苓苓,起来罢。吃些饭,别糟践自己的身体。”,严伯啸看着眼前短短几天就变得憔悴不堪的人儿,心疼得很。
十几日前,严苓刚回来,他也是这么坐在她床前,父女间无限温情。只是现在都变了,俩人回不到之前的温情,但也无法做到像陌生人那般相处。现在就像是有什么横在两人之间,而他也只想小心翼翼不去动这层壁垒。
严苓没理他……
“苓苓。就当爸爸求你了。”严伯啸端着粥,温声道。
“您求我?那我也求求您好不好?求您别再管我了!你对我的一点点关心体贴都只会让我更加贪恋沉迷。我真的控制不住自己,不知道该怎么不喜欢你。我一遍遍告诉自己你是爸爸,可每次一看到你,我就忘记了所有,我只想亲近你,和你在一起。满脑子都是你啊…”说到后面严苓的语气渐渐变弱,低声啜泣着。
“你知道爱一个人是什么感觉吗?”没等严伯啸回答她又自顾自说,“我也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你的,可能很早了,早到都记不清了。开始看着你在台上风光无两,我就想着要是有一天我也可以像你那般该多好呀。哪怕学戏很苦很累,可想到你我就觉得有了支撑。后来看到你每日为雁鸣社殚精竭虑,我心疼,我努力去理好家里的事情,不想你被这些琐事纷扰…再后来,只要是和你有关的事都让我雀跃。”一连串说完,严苓像是如释重负。
“爸爸。我是不是吓到你了。”严苓看着严伯啸的眼睛担忧又满含愧疚地说。
“我……”严伯啸一时结舌,原来严苓这么长时间一直在压抑着自己的感情。
“爸爸。如果你只想我是你女儿的话,今后我会乖乖听话的。”严苓又抽噎着,“如果你觉得我不知羞耻,失了脸面。不再要我了,我明天就走。”
“只是我求你能不能再满足我最后一个愿望。我能不能抱抱你?”严苓噙着泪乞求地看着严伯啸。
不待严伯啸回答,她就伸手环住了他的腰,头埋在他胸前低声啜泣,一直重复着“爸爸,苓儿错了。你原谅我好不好。”
严伯啸从严苓说出那些话到现在,心里就像有块石头一般一直重重压着他。
“苓苓,不管你犯了什么错,你都是爸爸的女儿。爸爸永远不会不要你的。”
精神恍惚,严伯啸已经不记得自己是怎么从严苓房里出来的了。
第八章
小姑娘小心翼翼近乎乞求的样子,简直是要把严伯啸的心从里到外撕开。小姑娘平时在他面前乖巧,可他知道小姑娘也有她的骄傲。而自己却害她放下所有骄傲哀哀的求着想抱抱他。
想着刚刚小姑娘搂着他哭,梨花带雨,娇娇软软的。他竟有些贪恋起来,他想看小姑娘在他怀里撒娇,跟他耍脾气,哪怕使小性子,他也是很乐意的。他要好好护着她,把别的小姑娘有的没有的都给她。
这么多年小姑娘该受了多少委屈,可她从来没有说过,还处处想着自己。他这些年的温暖都是小姑娘带来的,而自己又为她做了什么。她问他知不知道爱一个人是什么感觉,他不知道,他觉得自己甚至不配知道。
似乎经过昨晚的事情后,父女俩之间恢复了像往日相处时那般。严苓不再整日待在屋子里不吃不喝。严伯啸也不再整日早出晚归。
只是,父女俩都在躲着对方。
这天,严伯啸在后台赶装的时候,跟包儿的人递来水给他润嗓子。他没有饮场的习惯,都是趁赶装的时候喝水润嗓子。他刚喝一口,尝出来今天递来的不是往常一样的白开水。跟包儿的人赶忙说是大小姐刚刚来过,给大爷专门备的润嗓子的茶,还给大家带了富华斋的点心。
环顾一看,一些人正在吃点心,他又问跟包儿怎么没见着严苓人。
跟包儿的说:“刚大小姐还站侧幕那儿看呢,您刚光顾着台上了估计没瞅着她。”
严伯啸赶好装再上台的时候,往台下留意了一圈,没看到严苓。
后来几天,两人除了吃饭的时候能见着,还是尽量躲着对方。
书房的桌上,一朵朵绣球花错落有致的插在青釉花瓶里,给颇为无聊沉闷的书房添了一丝明丽。严伯啸知道这是严苓摆的。桌上还放了一些信件,都分好了整齐的排放着,有些是友人寄给他的信,有些是严苓拿不定主意不好回人家的信和一些请客帖子。
书房一直是严苓帮他收拾,从不假他人之手。她倒也不是什么都管着,书房里不该动的她从来不碰。里间是他的卧室,严苓也不进去的。
父女俩似乎是形成了一种默契,互不打扰却能会意对方。
严苓正在书房里把新买来的荷花插到瓷瓶里时,严伯啸回来了。
严伯啸一推门就看到站在桌前专心侍弄荷花的女孩儿,人面花面相映,他看得有些呆住。严苓没想到他这时候会回来也愣了一下,很快便反应过来,问他“爸爸,你回来取东西的吗?”
严伯啸也敛了神色,“嗯。来拿之前和天蟾舞台签的合同。”
“我去给您取。”严苓放下手里的花。
从抽屉的盒子里找到合同后,严苓递给严伯啸。两人的手不经意间触碰到,仿若有电流划过般。只一瞬,两人瞬间抽回各自的手。
为了缓解尴尬,严伯啸看着瓶里的荷花问严苓,“这荷花看着不错。今儿刚买的?”
“今早去花市听人说这荷花香味不浓,我想着摆到屋里正好就买了些来。”严苓回道。
严伯啸细细地看着荷花,往桌前走了一步,不经意间离严苓也近了些。严苓悄悄往边上退了退,没想到严伯啸余光还是扫到了。
严伯啸回神,告诉严苓:“我中午和人去泰丰楼,你们吃饭不必等我。”
“好。”
出去的路上,严伯啸心里有些怅惘。感觉就像是丢了什么重要的东西,但却又想不起来自己丢了什么。
第九章
严仲鸣发现他大哥这几天有些魂不守舍的。上次严伯啸在台上出岔子的事让他心有余悸,怕再发生什么岔子。下了台俩人一起卸妆的时候,严仲鸣还是硬着头皮问了声。
“哥。你近来有什么…呃,心事吗?我看你有些…有些状态不太对劲。”严仲鸣努力想好措辞不去冒犯他哥。
严伯啸斜了他一眼,嫌他多管闲事。转而又想了想,问他“你说心里总想着一个人,脑子里也全是她该怎么办?”
一听这话,严仲鸣立马精神了起来。“哥。你想的是男的还是女的呀?”
“一小姑娘。”严伯啸轻飘飘的吐出一句。
“哥,你这该不会是喜欢上人家了吧?”
“胡说什么!”严伯啸立马否认,神色间有些躲闪和慌张。
看着自家哥哥的神情,严二心下了然,不禁好奇是哪家的姑娘这么有手段能让他们家这棵老树开花。
严仲鸣大着胆子问他:“哥,你看中的哪家姑娘啊?要不我帮你出出主意?”
“去你的。先管好你自己罢。”严伯啸受不了严二盘问,有些恼他。
严二只好不再多问,把话题扯到了别处。
晚上,严伯啸又失眠了。
他躺在床上想着和严二的对话。‘你该不会是喜欢上人家了吧?’呵。喜欢?他活了四十年竟头一回知道喜欢一个人是这种滋味儿,竟还是对着自己亲生女儿。不会的。一定是仲鸣这小子瞎胡说。
夜晚月光透过窗户洒进来,满屋都披上一层柔和的光晕。严苓睡不着,轻轻推开窗,看着皎皎明月,不由哼了句“海岛冰轮初转腾……”
忽而起了调皮的心思,唱起了“一轮明月照窗棂……”
严伯啸睡不着才了来院子里,没想到严苓也没睡,还很有精神的哼着戏。
“咳。苓苓,还没睡?”
严苓吓了一条,下意识就往床上跑,一边应着就睡了。没成想被椅子腿碰到了脚,不由叫了一声。
听到动静严伯啸心里一紧,快步走到严苓门外,隔着门问她:“苓苓,怎么了?”
“不小心碰了一下,不要紧的。您也快回去睡觉吧。”
“疼不疼?”
“啊?”严苓没想到他会这么问,很快反应过来,应道:“不疼了。爸爸您快去睡吧。晚安。”
“晚安。”
回到屋里,严伯啸才想起来严苓刚哼的是他今天唱的《清官册》里的词,心里胀胀的,脸上闪过一丝连他自己都没发觉的笑。
第二天,严家的饭桌上,严苓有些忐忑。她昨晚坏了她爸爸的规矩,毕竟在她爸爸看来京戏是他的事业,他不允许有人亵渎。偏偏她不知好歹还拿爸爸的《清官册》胡闹。不过直到吃完饭,也没等到她爸爸训她,却还叮嘱她晚间睡觉的时候记得关好窗。
第十章
没过多久,严仲鸣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严苓在前院教小师弟《三娘教子》时,社里的刘管事来了。他一进门见着严苓就说,“大小姐,您快随我走吧。严老板那儿出了点儿事情。”
严苓一听严伯啸出了事,脸色立马变白。强行镇定下来,拉着刘管事就往戏院奔去,一路上又让刘管事讲了事情的原委。
原来是戏演到一半,舞台上方的灯突然炸了,严伯啸当时正在台上没办法躲,灯炸下来的玻璃渣子落了不少在他身上。
中间严伯啸下来赶装的时候,刘管事看到他手上划了条口子,一直流着血,就和严伯啸商量一会儿中间换装的时候让徒弟代他上场。严伯啸没答应,让人找布包了手止住血,然后又上了场。
《定军山》后又有《阳平关》,要扎靠不说武戏也多,严伯啸在台上一直用力伤口的血怕也是止不住。今儿没严仲鸣的戏份,他早跑的找不到人影儿了。刘管事自己又劝不动严伯啸,只好去请了大小姐来拿主意。
严苓到了戏院,严伯啸还在台上。就去了侧幕,看到严伯啸手上的血已经渗了出来,把包扎的布都染红了一半。她转头就去了离戏院最近的医院,找了个西医回来。
待到戏结束,严伯啸手上包扎的布已经换了五六回,身上的胖袄也被汗浸透了。待他换下装后,严苓带来的医生戴着眼镜用小镊子把之前没清干净的玻璃渣子一个个夹了出来,然后又敷了止血的药在伤口上。手上包扎好后,严苓又注意到严伯啸的脖子上也有些玻璃划伤的细口子,又让医生给涂了药。
看着没什么大碍,医生留了药让严苓给她爸爸换,又叮嘱严伯啸伤口愈合之前都不要用力和沾水。
待到一切妥当,一行人回到家里已是半夜。严伯啸说自己已经无碍,让大家都各自回房休息,不要误了明日的事情。众人见他没事,也怕打扰到他休息,纷纷走了。
严苓念着着严伯啸刚刚流了不少血,让王妈做了鸡蛋汤来。端给严伯啸时,他笑说,“多大点儿事。哪儿就这么娇气了。”
严苓低着头没有说话,怕他看到自己眼里的泪。
“苓苓。今天是不是把你吓着了。”严伯啸温声问她,伸出没被伤到的左手把人儿牵到自己面前。
离近了看到小姑娘眼里闪着的泪花,心里泛起无限怜爱。把小姑娘揽在怀里,轻声安慰着,“不哭了。爸爸没事儿了。”
严苓头靠在他肩上低声抽噎着,哭的一抽一抽的,转头又看到桌上放的汤,连忙从严伯啸怀里退出来,擦干眼泪,把汤端到严伯啸面前,“爸爸。快来把汤喝了不然该凉了。”
严伯啸正欲伸手去端,结果严苓已经把勺子伸到他嘴边要喂他。怎么还把他当小孩子了。严伯啸有些不自在,“苓苓,你先把汤放那儿,我一会儿就喝。你快回去睡觉吧。”
第十一章
由于手上的伤,严伯啸的戏都推了,只得待在家里养伤。
这天饭间,一家人坐在桌旁。严伯啸看着他大哥面前用小碟子盛好的小山堆般的菜,又看着严苓拿着热毛巾帮严伯啸细细地擦着手。不由感慨道:“我们家苓儿这么好的女孩儿不知以后要便宜了哪家小子。”
严苓瞬间脸红,拿了毛巾就往外走。
严伯啸瞪了严二一眼,“吃饭还堵不住你的嘴!”
“说什么夫妻情恩德不浅,咱与你隔南北千里姻缘……”
“师兄这儿有点问题,咱们再来一遍…”
“好。苓儿,那我…”
严苓和刘师兄两人年岁相当,又是打小一块儿长大的,说是青梅竹马也不为过,演起《坐宫》里的铁镜公主和杨延辉倒还真有些郎才女貌的夫妻模样。
严伯啸在一旁看着严苓和徒弟排《四郎探母》,平时恨不得给徒弟们把戏磨到他们一个个痛哭哀嚎,今日却有些烦躁,甚至希望他们快点排完。
到了晚上严苓照常来到上房,给严伯啸涂药顺带把洗漱的水端给他。
严苓盯着严伯啸的脖子,认认真真的把药涂在伤口上,连最细小的刮痕也不放过。一边说着,“这些伤口会不会留疤呀。要是留了疤可怎么办呀。”
两人离得极近,严苓说话时呼出的气息就喷在严伯啸的耳边,弄的严伯啸耳朵痒痒的,心里微动。脑子里忽然又浮现严二今早说的话。哼,他的小姑娘他才舍不得。
严苓给她爸爸擦完药,转身正要走,却被一股力量拉了回去。待到反应过来时已经在严伯啸怀里。心里惊讶又疑惑,爸爸怎么突然就把她拉到怀里了。只是她没想到严伯啸接下来举动才更是让人震惊。
严伯啸把怀里的人儿眼里的慌张尽收眼底,心里愈发喜欢的紧。盯着小姑娘水润的红唇就吻了下去,双臂把人紧紧的箍在怀里。
严苓吓傻了,整个人软在严伯啸怀里,双手抵在他胸前,任由他肆意掠夺着呼吸。快要喘不过气了才被严伯啸放开,又听他问自己,“脖子上留疤了,苓苓就不要爸爸了吗?”
“唔~”
她正要回话,嘴又被堵住。真是要疯了,这人怎么又来!她被吻的脑子都要缺氧了,只能凭本能去回应他。
两人唇舌交缠,激烈而又笨拙地接吻。严苓伸出胳膊搂住严伯啸的脖子,整个人都挂在他身上。严伯啸双眼通红,托起人儿狠狠地吻着,仿佛要带着心爱的人儿溺死在这情潮里。
待到从这痴缠中缓过来时,两人的衣衫俱已凌乱。严伯啸长袍的胸前早已皱成一团,严苓更是好不到哪里去,吊带睡裙外的短外套松垮垮的从肩头滑落,露出白嫩的脖颈和胸前的诱人风光。
两人松开对方后,有些羞赧,都不敢去触碰对方的目光。
严苓没说话逃也似的离开了房间。
第二天吃早饭时,严仲鸣就看到了人生中的一大奇事。他什么都没说,小侄女却羞红了脸,就连他大哥的脸也有些微红。是这天气太热了吗?不会呀,都快要中秋了,早晚间他还嫌天气转凉了呢。莫不是两人都发烧了?
他开口问:“哥,你和苓儿昨晚干嘛了。怎么都发烧了?”
话一出口,严苓的脸更红了。那旁严伯啸正吃着饭差点儿被呛到。
第十二章
书房里,严伯啸抱着严苓坐在沙发里。
看着怀里的小姑娘眉目间掩饰不住的喜色,严伯啸心里无限缱绻。拨弄着她垂落下来的头发,又吻了吻她的额头。问她:“怎么就这么高兴?”
怀里的人儿伸手搂住他的脖子,盯着他的眼睛,笑着反问道:“你说呢?人家为什么欢喜,你心里不知道么?”说着便伸手戳了戳他的胸口。
严伯啸顺势握住她伸过来的手,紧紧按在胸口处。有意逗她,“你不说,我怎么知晓。”
严苓有些羞恼,对着面前人的唇就吻了下去,吻完又轻咬了一口。
“哼,这下可明白了?”
“明白。但还不够…”严伯啸被小姑娘这一咬勾的心猿意马,对着眼前诱人的红唇又吻了回去。
唇舌交缠,又是一阵毫无章法而又激烈的吻。严苓起初还能回应,后面人被死死的勒在严伯啸怀里,嘴又他被堵着,简直要喘不过气。脑子混乱,她只凭本能伸手去推那人的胸膛,得不到回应,她又伸手掐他。
严伯啸被怀里的小猫儿这一挠才从唇间的痴缠中回过神,松开怀里的乖猫儿,又怕怀里的小猫儿要跟他生气,手一下下的抚摸她顺着毛。
严苓被严伯啸放开后,骤然得以呼吸,胸前起起伏伏只顾着喘气,好不容易才找回思绪。现下又被人一下下轻轻抚着背,掌间的温度隔着薄薄的衣料随着一下又一下的摩挲不断传递到她身上,就连心里都暖暖的。严苓十分受用,又跟猫儿似的不自觉的在严伯啸胸前蹭了蹭。
如果刚刚的接吻让严伯啸心猿意马,那现在严苓的举动才真真让他体会到什么叫欲火焚身。察觉到自己身体的变化,严伯啸一边努力压制着蛰伏的欲望,一边在心里暗骂自己禽兽不如。
怀里的人儿,似乎也以察觉到他的变化。
“爸爸。要不我来帮你…”毕竟还未经过人事,严苓说起这话的时候红着脸把头埋的低低的。
小蚊子般的声音说出来的话却是把严伯啸震的懵了一下。尴尬又暧昧的氛围之下,他不知该说什么,只道:“苓苓,你还小。爸爸不想伤你。”“爸爸现在这样抱着你就很好。”说着又把人往怀里揽了揽。
待到情绪平复,两人又论起正事儿来。
“苓苓,你想不想上台?”
“想呀!从上海回来后我都好久没登过台了。就连后台都没去过几次。”严苓说着就有些委屈。
“可老生戏你倒是看了不少。”严伯啸逗她。
“你怎么知道我在台下?”话刚出口,严苓就反应过来她爸爸是在打趣她。
“你几次去后台,我都没见着你人。便料想着你定是在躲着我。”
“你还说。要不是怕你厌我,我怎么会躲着。”提起之前的事情严苓愈发委屈,说话都带着些哭腔。
“爸爸错了。以后再也不会那样对苓苓了。”看着怀里的人儿泫然欲泣,严伯啸怜惜不已,温声耐心哄着。
“不哭了。这样子爸爸心疼。”
“还不都是你,每次都惹我哭。”不知怎么,严苓觉得自己在严伯啸怀里就是忍不住想撒娇。
“不会了。以后都不会让我的苓苓哭了。”严伯啸轻轻拭去小人儿的眼泪。
“嗯。爸爸你刚刚问我想不想上台是戏院那边给我排上戏了吗?”
刚刚被小姑娘一打搅,严伯啸差点儿忘了正事。
“对,估计下个月就可以了。你提前想想要演哪出戏,爸爸和你二叔好帮你把把关。”
“好!我现在就去找二叔商量!”严苓一听要上台就兴奋到不行,喜形于色,立马就去跑出去找她二叔。
严伯啸怀里骤然一空,只留有小姑娘的余温。他看着小姑娘欢快离去的背影,只得无奈的笑了笑。
第十三章
严苓和戏院那边定下戏码后,每天从早到晚起早贪黑地吊嗓子、练功和排戏。且还要不断和乐队还有社里同她搭戏的演员们不断磨合协调。
由于不停的熬夜排戏,严苓眼底都有些发青。
她这些日子的点点滴滴让严伯啸看在眼里疼在心里。
“苓苓。今儿早点睡好不好?”严伯啸温声问着面前好不容易才得空理他的小姑娘。
“不行啊,爸爸。等二叔他今晚下了夜戏回来,我还要找他捋一遍《凤还巢》的腔呢。”严苓抱歉地朝他笑了笑。
“你都多少时日没有好好睡过觉了?”
“没关系的,爸爸。等这次演出结束我就乖乖的听您的话好不好?”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执拗。”
“爸爸。这虽然不是我第一次登台。但这是我进雁鸣社的第一场演出呀。社里这么多叔叔伯伯和师兄弟们陪着我排戏,我也不仅要对得起自己也要对得起他们呀。”严苓一字一句说的无比郑重。
严伯啸见严苓这么坚决,知道自己难劝她但又担心她的身体,装作生气的样子,声音也带上了命令的口气。“那也不能这么不拿自己身体当回事儿!今晚必须早睡。”
“好呀。你陪我我就早睡。”严苓也不示弱,跟严伯啸讨价还价着。
“你……”严伯啸结舌,瞬间脸红。
严苓看他这样子只想笑,又不敢在他面前笑他。实在憋不住了才跑到外面笑了好一阵子,笑完又觉得她爸爸太好玩儿了,以后还要多逗逗他。
到了晚上,严伯啸站在严苓房间外,看到里面没有亮灯,又敲了敲门,“苓苓,睡了吗?”
里面没人应声。他推开门进去,果然这小姑娘是唬他的,肯定又是去前院找严仲鸣了。严伯啸也没有走,就坐在房里等严苓回来。
严苓打着哈欠推门进屋里,待看到房间里的严伯啸后,明显愣住了。她没想到严伯啸真的会来。看着着眼前人毫无波澜的表情,严苓有些摸不准她爸爸。讨好着叫他,“爸爸。您来了啊。”
严伯啸还是没有表现出什么情绪,只说让严苓快点去洗漱。
严苓边刷牙边想着她爸爸怎么突然就来了,今天逗他的时候他还脸红呢。难不成他终于想和自己突破那道条界限了?可想想貌似也不大对。唉。她最近太忙了,连爸爸的心思都猜不透了。
等严苓洗漱完,又鼓捣了会儿梳妆台上的瓶瓶罐罐,已是深夜。严伯啸还是稳稳坐在那儿,丝毫没有要走的意思。
这下轮到严苓慌张了,“爸爸我要睡觉了,你还……”
“爸爸陪你睡觉。”严伯啸看着平时胆子挺大的小姑娘现在倒畏手畏脚的,不禁有些好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