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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世袭狱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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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言《回到明朝当王爷》的作者月关,擅长写历史小说,主人公多是出身低微的贫贱小民,通过自身努力和机缘巧合,在风云际会的历史舞台上步步攀登,最终功德圆满。情节一波三折、高潮迭起,让读者欲罢不能。
月关是一个高产作家,以写网文为生,收入来源于正规网站的流量、出版物和影视改编。他的小说很是香艳,充斥着奇思淫巧和怪异性俗,但在文字描写上囿于规则只能隐晦婉转、点到为止,这就给改编成色文提供了契机。
在他的众多作品中我偏爱《夜天子》,读完就起了改编的念头。主人公叶小天是一个韦小宝式的人物,出身低微,喜好女色,凭着聪明狡狯俘虏了一大群各色各样的美女娇娃、人妻荡妇,最终在天高皇帝远的地方打下完全属于自己的一片江山。
为了情节的完整和人物性格真实可信,我会保留原著中的故事脉络和大部分经典段落,去掉一些无足轻重的人物和旁枝末节,将主要人物的艳史描写得丰富多彩、淫荡刺激,有红杏绿帽,也有各式乱伦。情节步步推进,语言风趣幽默,人物有血有肉、有情有义,给读者一种淫心荡漾、心潮澎湃、热血沸腾、大呼过瘾的舒爽体验。
原著329 万多字,改编后100 万余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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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住北京城宣武街西曲子胡同的叶小天是刑部大牢玄字一号监的一名狱卒,因乖觉伶俐,于万历八年初被司狱官刘大人提拔为玄字一号监的牢头儿。
叶小天的狱卒身份继承自他的老爹,老叶家是世袭的狱卒,这是洪武皇爷定下的规矩:子继父业,代代传承。你要是当兵的,你儿子里头就必须得有一个当兵的,要是你家婆娘不争气没给你生个男丁,那就从你家亲戚里找一个。实在不行,哪怕你从大街上拐一个来,反正得补上这个缺。
叶家的狱卒身份传到叶小天的父亲叶增福那辈儿时就一根独苗苗。叶增福十五岁那年迎娶了十四岁的妻子窦氏,第二年就生下了儿子叶小安。窦氏肤白貌美,温柔娇媚,叶增福旦旦挞伐,希望叶家人丁兴旺,奈何窦氏的肚皮却再也不见动静。
夫妻俩因此愁肠百转,窦氏听邻居说香山天齐庙香火旺盛,很是灵验。为表诚意,窦氏孤身前往,从庙门开始一步一磕头,一直跪拜到大殿中。虔诚上香后,奉上香火钱,已是太阳西斜,当天是赶不回去了。
因窦氏捐献的香火钱很丰厚,知客僧允她在庙里借助一宿,将她带到一间干净的禅房。
夜里,窦氏忽然惊醒,禅房内金光闪耀,护法天神韦陀驾临,与窦氏宽衣解带,共赴巫山云雨。窦氏只道自己的虔诚感天动地,自然是满心欢喜。缠绵之际,更觉天神不同于凡人,勇武威猛自不待言,便是那小巧功夫也有百般花样,比憨厚老实的丈夫简直是云泥之别。
一夜的快活难以描述,窦氏瘫软在榻上浑身酥软,连手指头都动弹不得。
天神临走之际谆谆叮嘱,经此一夜珠胎暗结,日后生子定当贵不可言,一定要善加教养,培育成才。说罢,房内金光倏逝,天神踪迹皆无。
直到天光大亮,窦氏才起身梳洗打扮,回返家中。
果然,窦氏怀孕生子,起名叫叶小天,这个“天”字就是感激天神的意思。
叶增福的狱卒身份只能传给一个儿子,照理说应该传给老大叶小安。只是他小时候受过惊吓,有一回他一掀被窝,正好瞧见一条从隔壁餐馆爬出来藏进他被窝的菜花蛇,从此变得特别怯懦老实。
叶增福考虑到天牢里人精扎堆儿,不太适合这个老实儿子,所以就把一生积蓄拿出来,给大儿子开了家粮油店,把天牢狱卒这份有前途的职业传给了他的次子叶小天。
当然,这个决定也是窦氏吹枕边风的结果,虽然两个儿子都是她亲生的,但叶小天是上天所赐,从小机灵乖巧,俊美非凡,窦氏极为偏爱,自然想给他谋一个好的出身。
虽然狱卒听起来不怎么好听,但那是吏,是吃财政饭的,按现在的说法属于国家公务员。明朝重文轻商,狱卒是世袭的铁饭碗,虽然非官无品,但比小商小贩强过百倍。
刑部大牢,俗称天牢。天牢分天地玄黄四监,玄字监看管的都是因为“孔方兄”才入狱的官,大多数都是肥得放屁油裤裆的主儿,因此玄字监在天牢里也是油水最多的一处地方。
不过,关押官员的地方可不比一般的监牢,今天还是阶下囚的人,很难说明天是否就能官复原职。再者,就算入了狱,做官的人身份也不同于普通囚犯,要是谁想不开自尽了、自残了,狱卒们都要跟着倒霉。
可要一味纵容他们,让他们作威作福,甚至内外勾结、串通消息,做狱卒的还是要倒霉。所以天牢狱卒最是难做,天牢的牢头儿更是难做,得有十分的手段,才能应付得了这群人精。
叶小天十六岁就接了老爹的差使,成为这玄字一号监的一名狱卒,仅仅三年功夫就当了牢头儿,他的手段可见一斑。
叶小天从三岁起就跟着老爹在牢里厮混,善于察言观色、讨巧使乖,给犯人们跑个腿儿、送个信儿、买点东西什么的,只要不违法,他都办得妥妥帖帖。不光狱卒们喜欢他,犯人们也都拿他当个宝,叶小天在大牢里如鱼得水,左右逢源。
叶家穷,叶小天和哥哥自然读不起私塾,但叶小天却另辟蹊径。牢里的犯人都是官场的老油条,个个才华出众,人生阅历丰富。叶小天就哄着他们教他读书识字、讲古论今。犯人们在牢里无所事事,每天除了看书也是百无聊赖,加上叶小天就像一个开心果,跟他相处愉悦畅快,自然愿意倾囊相授。
因此,叶小天不仅读遍四书五经,就连官场权术厚黑学、为人处世待人接物的规矩礼数,甚至文学、艺术、医术、占卜等也都有所涉猎。这些犯官都写得一手好字,叶小天博采众长,他的字也非常漂亮。
叶小天闲暇时喜欢到天桥听书、看杂耍。他还拜了一个打把势卖艺的师父学习武术,虽然师父就是跑江湖混饭吃的,武功不怎么高明,但叶小天却练就一副好身板。
虽然叶小天走不了仕途这条路,但他一身杂学兼具城府,也非常人可比。
叶小天十三岁那年开始遗精,从此对男女之事充满好奇和向往。狱卒和犯人们也都有恶趣味,便拿一些艳情小说和春宫画来逗他,看到叶小天面红耳赤的羞臊样子更是乐不可支。
叶小天八岁前都是跟母亲一个被窝,有时半夜醒来发现被窝空空,母亲钻到了旁边父亲的被窝里,两个人粗喘呻吟间杂着唧唧咕咕的水声,被窝耸动抖颤,他不明白父母在做什么,是在打架么?
很小的时候,他就哭闹着去分开他们,母亲总是无奈地回到他身边安慰他。
后来长大了些,他不再哭闹了,因为他发现只要他翻个身弄出点动静,母亲就乖乖地从父亲被窝里逃回来了。再大些,他就尽量装睡,偷偷观察父母的动静,好奇地猜测、想象着。
不过,叶小天还发现一个有趣的现象,就是父母半夜办事的频率越来越低,从小时候的两三天一次,到后来的十天半个月也没一回。
叶家只有一间卧房,叶小安比弟弟大三岁,父亲给他搭了一个小床,早早就跟父母分开睡了。八岁那年,父亲把叶小天也赶到了那个小床上,哥儿俩虽然有点挤,也只能凑合了。
叶增福去牢里值夜的时候,叶小天总是会偷偷钻进母亲的被窝。窦氏对叶小天溺爱异常,也就任他胡闹。叶小安睡觉实,加上为人憨厚,从不向父亲告密,倒也相安无事。
叶小天遗精的事,窦氏是知道的,儿子喜欢裸睡,也不喜欢她在被窝里穿得太多,总是赖皮地脱得她只剩一条亵裤。如果不是她极力坚持,她肯定会被这个坏小子脱得一丝不挂。
窦氏洗了床单,拆洗了被子,又给他做了一条睡裤,坚持让叶小天每晚穿上。
窦氏心里欣喜,儿子长大成人,离成家立业不远了。
家里正准备盖东厢房,大儿子叶小安十六岁了,早该谈婚论嫁了。前几日刚谈妥一门亲事,女方是小户人家,家境殷实。窦氏见过那个叫柳敏的姑娘,小家碧玉,知书达理,窦氏很满意。两家商定,今年下聘,叶家盖好新房,明年成婚。
等大儿子成家后,就要考虑给小儿子说亲了。窦氏百感交集,自己这个小儿子从牙牙学语这么快就要单立门户、离开自己身边了。在叶小天属于另一个女人之前,窦氏打算好好珍惜母子在一起的时光。
晚上睡觉时,儿子偷偷钻进自己被窝时越来越不老实,不但要搂着自己睡,还总是揉搓她那对肥硕的大奶子,那双手也从后背往下滑去摸她的屁股和大腿。
这还罢了,儿子甚至还想偷袭她胯间的女人秘处,窦氏推挡之际心惊胆战。
有时清晨醒来,窦氏吃惊地发现儿子的阳物直挺挺地抵在她的胯间顶耸,虽然隔着亵裤,但那炙热的温度和翘挺的硬度还是抵磨得她春水直流。她慌得赶紧推开贴面相拥的儿子,耳热心跳之际不由得春心荡漾。
几次想严词拒绝儿子再钻自己的被窝,可窦氏也贪恋儿子温暖的怀抱,一直下不了决心。丈夫还未到中年,对床笫之事已经淡漠了,夫妻俩一个月也不见得做一次。窦氏正值虎狼之年,也是备受煎熬。
当时的民间风气已经十分开放,男人眠花宿柳,女人偷情养汉,这种事情屡见不鲜。但母子乱伦却是大忌,窦氏也不敢冒天下之大不讳。
叶小安成婚后,每逢叶父值夜,卧房内只剩母子,也就少了许多顾忌。
一天清晨,窦氏醒来后坐起身子打算起床,看见窗外的阳光照在儿子的脸上熠熠生辉,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五官轮廓棱角分明,真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美男子。窦氏看着看着,便忍不住俯下了身子,面孔正对着叶小天的脸,目光迷离地凝视着自己爱若性命的儿子。
这是她的亲生骨肉,是她将来的依靠。她将他抚养长大,惦记着他的温饱冷暖,关切着他的喜怒哀乐,窦氏的内心几乎被儿子完全占据了。
叶小天似有所感,忽然间醒来,一睁眼便见到母亲的脸庞,他几乎无意识地一抬头。
母子两人的嘴唇便贴到了一起。
窦氏和叶小天四目相对,都是惊愕的眼神。但不知道为什么,两人似乎都不愿意主动脱离彼此的接触……
慢慢的,叶小天将脑袋落回枕上,可是窦氏的头也跟随着往下垂,两人的嘴唇依旧若即若离地贴在一起。
两人惊愕的眼神逐渐变得迷离……
窦氏的脑海一片空白,身体缓缓移动,最终全身轻轻地趴伏在了儿子的身上。
叶小天的双手也几乎是在下意识的情况下,将母亲的身体搂抱在了胸前。
窦氏脸飞红霞,微微张开嘴唇,舌尖不自觉地伸了出来,轻轻触碰着儿子的嘴唇。
感觉到母亲的举动,叶小天也伸出了舌头。
舌尖接触的刹那,两人的身体急剧颤抖了起来。
阳光照进屋内变得一片朦胧,四周寂静无声,一种异样的气氛蔓延在母子之间,这种暧昧让人变得狂野了起来。母子两人的舌头直接伸进了对方口腔内,不顾一切地纠缠在一起,疯狂地缠绕。
口腔内极度的饥渴,使得两人忘情地吸吮着对方口中的唾液。叶小天的呼吸变得浓重,窦氏更是动情地娇喘呻吟……周围的一切似乎都变得不存在了,只有两张贪婪的嘴在不断地相互索取、拼命地给予。
声音持续了很久后,逐渐地平息了下来……接着则换成了浓重的呼吸和肢体的摩擦声“抱我……好儿子……”窦氏轻轻昵语。
叶小天将丰满滑腻的肉体紧紧搂在怀中,窦氏把头深深埋进了儿子的胸前。
“再抱紧一些……娘觉得有点冷……”说着,窦氏将腿也弯曲了起来,整个人都钻进了儿子的怀中。
叶小天的手从窦氏背后伸进亵裤,摸了几把圆滚滚的屁股蛋子,便探进臀沟里,手指径直往前,触到了一片肥软滑腻。
窦氏身子一僵,赶紧夹住双腿,不让儿子的手指在那里作怪。
“娘,求求你行行好,就让儿子摸一下吧。”叶小天不甘心,美味已到嘴边,他自然要趁热打铁。
儿子的央求让窦氏的心瞬间软化,习惯性的溺爱和纵容让她虽然嘴里说着:“别……”,但双腿却不自觉地松开了。
叶小天大喜,手指尽力往前伸,乱摸一气。忽然,手指陷进凹处,好奇地一捅,插进了肥腻滚烫的肉穴洞中。
“呀……”窦氏一声惊叫,浑身像打摆子一样颤抖起来。
叶小天好奇地抽插了几下,窦氏死死地抱紧了儿子,哀声求饶:“小天,别弄了,娘……娘受不了啦。”
见到母亲哀婉可怜,叶小天大为怜惜,只得不甘地撤回了手指。
窦氏见儿子如此听话,高兴的同时也有微微的失望,她在叶小天的唇上啄了一下,逐渐舒展了娇躯,全身紧贴在了儿子的身上。
叶小天感觉到母亲的身体格外柔软丰腴,随着身体的亲密接触,他的下身也随之坚硬挺拔起来。
母亲显然也感觉到了儿子下身的变化,吃吃娇笑道:“你这个坏东西……”
说着,一只手便轻轻握住了儿子的阴茎,随后温柔地套弄了起来。
窦氏一边弄,一边在叶小天耳边呢喃道:“好儿子,你的本钱真大,没有哪个女人会不喜欢……娘是没这个福气了,不知道将来便宜了哪家姑娘……”
叶小天情热难耐,调笑道:“娘若喜欢,自然要先孝敬您。”
窦氏不以为忤,遗憾道:“你有这份孝心就够了。娘再喜欢,也不能要啊……娘也想让你快活,可娘不能害了你啊。“
叶小天却是初生牛犊不怕虎,死皮赖脸道:“娘,我知道你怕什么。可咱们关起门来在自家做的事,外人又不知道,你不用担心。”
“你以为娘不想么?可……真的不行啊!儿啊,娘知道你现在难受,只要你肯听娘的话,别乱来,娘有办法让你快活。”
“真的?”
“娘还能骗你不成?娘这辈子都忘不了怀上你的那一晚,虽然过去十几年了,但好像是才发生不久的事。娘那晚学会了好多本事,嘻嘻,可从来没让你爹享受过,今后就便宜你这个坏小子了。”
叶小天满怀期待,凑过去和母亲又亲了个嘴,双手按在了母亲的乳房上揉捏了两下,阳物在母亲的手掌中别别直跳。
窦氏“嘤咛”了一声,加快了手上的动作。
“娘,你弄得我真舒服……”
窦氏咬了咬下唇,腻声说道:“只要你不把这玩意插到娘肚子里来,其他的……娘都顾不得了。”
叶小天调笑道:“娘,可我现在真的很想插进去呢。”一边说,一只手已经摸到了母亲两腿之间,手指轻轻地拨弄着母亲的两片阴唇。
“别得寸进尺!你要是不听话,娘就不帮你弄了。”窦氏嘴上强硬,却没把儿子的手拿开,倒是更尽心地给儿子套弄着阳物。
叶小天的手指又捅进了母亲的淫穴之中,放肆地抽插着,他的欲望渐渐升高,一种奇异的快感传来,龟头射出了滚烫的处男阳精……
窦氏松了一口气,赶紧用布擦拭。
男女之间一旦突破了正常关系,就像开了闸的洪水,一泻千里。从那以后,叶小天和母亲窦氏的关系也突飞猛进,时常徘徊在失控的边缘。
一天清晨,叶小天不顾母亲的反对,强行扒掉了她的亵裤,分开她的大腿,钻到她的胯间细细观瞧着女性的秘处。
在儿子炙热的目光注视下,窦氏淫水泛滥,阴户奇痒难耐。她想起那夜的旖旎,天神舔舐她的阴户带给她钻心蚀骨的快活滋味,不由自主地抬胯往儿子的脸上凑去。
叶小天正迷醉于母亲胯间热烘烘的骚香,见母亲主动迎凑,心有灵犀地张嘴吻住了母亲的阴唇,贪婪地嘬吸舔吮起来。
窦氏啊啊地浪叫,儿子无师自通的动作带给她的快活不亚于天神,她爱死这种滋味了,同时对儿子的爱也浓得化都化不开。
窦氏推倒儿子,俯到他的胯间,张嘴就把儿子的阳物吞入口中,卖力地吸含嘬舔。接着,她掉转娇躯,跨到儿子脸上,屁股下沉,将淫水淋漓的阴户压在儿子嘴上厮磨。
叶小天被母亲这新奇的招数刺激得忘乎所以,张嘴含住母亲的阴户,舌尖探入淫洞四处撩拨,连嘬带吸。
母子俩忘却人伦大忌,只顾着眼前的享受。一时间,房内啧啧吸溜声不绝于耳。
叶小天感觉到了身体极度的兴奋,阴茎越来越涨硬,当他在母亲的嘴里喷射出滚烫的浓精时,只觉得自己飞上了云端,陶陶然不知所以。
窦氏被呛了一下,不期然便吞下了儿子的精液。
儿子发泄了欲望便老实了,可窦氏却有种悬在半空不上不下的痛苦。她的手伸到胯间,狠命地揉搓着自己热辣辣的阴户。
叶小天见状,心疼地说道:“娘,还是我来吧。”
窦氏羞红着脸,闭上眼睛,大字型摊开躺在床上。叶小天跪在母亲胯间,大拇指按揉着阴户上方的小豆豆,手指捅进淫穴,双管齐下地服侍母亲。
随着手指从一根变成两根,再到最后三根手指都插了进去,抽插的速度不断加快,拇指按揉的力度也不断加强,窦氏啊啊地放肆大叫着,身子一阵阵痉挛颤抖,淫水四处飞溅……
终于,窦氏攀上了快活的顶峰,眼睛一翻,娇躯轰然倒下,抽搐了几下便寂然不动。
这之后,两个人只要有机会就颠鸾倒凤,除了没让儿子的阳物插入自己的下阴,窦氏尽其所能给儿子快活。睡觉一个被窝,洗澡时互相擦拭,就连小解后都用嘴给对方舔舐干净。
快活完搂着聊天,窦氏和儿子说着荤话,甚至听儿子讲一些艳情小说里的故事,两个人不是夫妻胜似夫妻。
叶小天年少爱冲动,几次要突破母亲的最后防线。窦氏守得也很辛苦,几次意乱情迷之际意志都有些不坚定,感受到危险越来越近的她开始想办法要疏远这个让她又爱又恨的宝贝儿子了。
窦氏先是让丈夫尽可能少值夜,只要丈夫在身边,儿子自然就不敢乱来了。
可惜的是叶增福不但对夫妻之事淡漠,身体状况也越来越差了,窦氏年纪轻轻就尝到了守活寡的滋味。而且叶父晚上睡觉时呼噜山响,把同处一室的窦氏和叶小天都吵得睡不好觉。
接着,窦氏托媒人给叶小天介绍亲事,儿子只要成了亲,有了新欢,自然就会放过她了。
虽然万般舍不得,但窦氏还是很尽心,毕竟儿子是天神的后代,娶妻自然要娶那种旺夫宜家的女子,而且必须是叶小天喜欢才行。可惜母子俩的想法不同,叶小天对母亲找的那些银盆大脸粗腰肥屁股的女子不感兴趣,他想要的是那种惊艳的美女。
“这些我都不喜欢。”叶小天明确告诉母亲。
“傻孩子,娘也是女人,知道什么样的才是好老婆,你听娘的没错。”
“不,她们还没娘漂亮,要是让我找这样的老婆,我宁可跟娘过一辈子。”
窦氏哭笑不得,却也无计可施。
叶小天的亲事还没说成,叶小安那里又出状况了。
叶小安成亲一年多,妻子柳敏的肚子还没动静。窦氏找机会把儿媳单独叫到身边,细问究竟。
儿媳羞窘,在婆婆的逼问下,总算吭吭哧哧说明白了情由。
原来叶小安不通人事,成亲后和柳敏白天晚上都是相敬如宾,还没近过妻子的身。
柳敏出嫁之前得到母亲秘授机宜,知道女人婚后应尽的义务。新婚时见丈夫没有动作,她一直暗暗等待。可等了一年依然如故,柳敏顾不得女人家的脸面,也曾暗示、挑逗过丈夫,可叶小安那个榆木疙瘩始终不开窍。柳敏终究是未经人事的处女,对夫妻之事也知之不详,无计可施之际只能以泪洗面。
“这个傻儿子!”窦氏恨得咬牙切齿,转头又安慰儿媳,“都怪他不中用,委屈你了。”
柳敏泪水涟涟:“儿媳也非淫邪之人,本来这样也没什么。可如果无后,老了怎么办?”
“是啊,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哪怕是生个丫头,招个上门女婿也算老来有靠。这样啊,我说说小安,这事就包在我的身上。”
窦氏把大儿子叫到身边,细细盘问。叶小安不知所云,答非所问,气得窦氏七窍生烟。
“不行,这事我一定要办成,这关系到叶家的将来。”窦氏打定主意,晚上睡觉时来到东厢房,要当场指导儿子跟儿媳行房事。
柳敏惊呆了,没想到婆婆这么强悍,想反对的话就没敢说出口。
倒是窦氏看儿媳的表情就明白她心中的顾虑,俯到她耳边说道:“不是当妈的老不知羞,实在是这事关系重大,不这样怕办不成。你是女人,小安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我这个当娘的也不必有太多的避讳。你们按我说的行事,我一定能让他开窍。”
柳敏也明白欲成大事不拘小节,按婆婆吩咐躺在床上。窦氏让儿子去脱儿媳的衣服,然后窦氏亲手把叶小安也剥得一丝不挂。
看到儿媳玉体横陈在床上,一身白净的皮肉弹性十足,同是女人的窦氏都有些嫉妒。自己虽然一向自负美貌,可毕竟三十多岁了,跟柳敏这种二八佳人相比,还是要逊色不少。哼,老娘又不是没年轻过!
“小安,你趴到小敏的身上。”窦氏指挥着儿子。
叶小安倒是听话,乖乖地趴了上去。柳敏羞臊得紧闭双眼,窦氏扒开她的大腿,用手握住大儿子的阳具。入手的一刹那,窦氏蓦然发觉,叶小安趴在美貌的妻子身上,阳物居然还是软绵绵的。
窦氏真是有点恨铁不成钢,无奈地用手套弄着大儿子的阳物,手指撩拨着卵袋,还在他的屁眼那里按揉。
这些手段如果用在叶小天身上立竿见影,可叶小安却反应迟钝。窦氏使尽浑身解数,甚至凑过去用唇舌辅以挑逗,大儿子的阳物总算是硬起来了。
别看叶小安比弟弟大三岁,可阳物勃起后的大小粗细还不如叶小天。窦氏知道现在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将大儿子的阳具对准儿媳的屄孔,命令叶小安:“插进去。”
叶小安被母亲弄得很舒服,此时听命行事,屁股前挺,阳物费力地插进狭窄紧涩的处女阴道内。
柳敏痛楚异常,紧蹙眉头。
窦氏凑过来对她耳语道:“你别紧张,女人都要过这一关,这还没破瓜你就这么难受可不行。”说着,窦氏也不指望傻儿子帮忙,她伸出一只手摸揉着儿媳的乳房,另只手伸到下面去按磨儿媳的阴蒂。
柳敏哪受过这种刺激,咿咿呜呜的呻吟,阴道内慢慢分泌出了淫水。
叶小安本来觉得阳物被磨得生疼,萌生了退意。此时见道路顺畅了,就趁机挥军前进。窦氏适时地在他屁股上一拍,叶小安的阳物冲破了柳敏的处女膜,长驱直入,直达深处。
柳敏一声惨叫,不由得紧紧抱住了身上的丈夫。
窦氏让大儿子先别动,她继续安慰着儿媳,一边在她耳边轻声细语让她放松,一边揉搓着她的奶子。
待儿媳眉头舒展,窦氏指挥着大儿子开始抽插。没想到的是,没几下,叶小安就射精了。
柳敏松了一口气,窦氏让儿子拔出阳物,然后给他们擦拭一番,问他道:“刚才舒服吗?”
“嗯,舒服。”
“知道舒服就好。以后你听你老婆的,她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窦氏又对柳敏说道,“娘只能帮你这么多了,你跟小安是两口子,以后你教他怎么做。有什么事情跟我说,我给你做主。“
“嗯。”柳敏心里一块石头落地,有婆婆这次帮忙和以后的依仗,但愿夫妻生活能恢复正常。以后自己也不能太矜持,夫妻的房事该主导就要主导。
叶小安白天在店里操持,他脑子慢,不是做生意的料,晚上回到家往往一身疲惫。柳敏心疼丈夫,也不每天催交公粮,隔三差五地让叶小安播一次种。
半年过去,柳敏仍旧没有怀孕迹象。窦氏不由得着急起来,找了大夫给小两口看病,却也看不出什么。
粮油店生意惨淡,勉强维持,近日又有流窜的盗贼撬门进去偷窃。叶父吩咐叶小安夜里去店里看守,窦氏便不想儿媳独守空房,经常陪她。
婆媳俩感情倒是很好,枕间爱说些悄悄话。柳敏总怨自己命苦,找个窝囊男人,还生不出孩子,这日子过得一点希望都没有。
“娘,你说小安跟他弟弟是一母同胞,怎么相差这么多呢?小安要是有小天的一半好,我也烧高香了。”
“唉,咱们女人不都是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么?”
“可为啥我的命就这么苦?别的我都能忍,可没有孩子,将来怎么办?要不是叶家对我这么好,我真想跟小安和离了改嫁。”
窦氏听了心惊,如果柳敏真的不想跟小安过了,以现在叶家的条件和小安这个样子,再想娶个媳妇可就难了。
窦氏眉头一皱,忽然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你如果真想要个孩子,也不是没有办法。”
“我不想抱养,也不想过继,不是亲生的孩子我不想要。”
“我说的这个办法比抱养和过继要简单、省事,也不用花钱,而且还是你亲生的孩子。咱们可以借种……”
“啊?娘,这怎么使得?你怎么能让一个陌生的男人玷污我?”
“不陌生,我说的这个人是小天,小安的亲弟弟。娘知道你心里其实是喜欢他的,借他的种也不算委屈你,而且还是叶家的血脉。”
柳敏其实是真的从内心里喜欢叶小天这个小叔子,多少次午夜梦回都哀怨命运不公,怎么不给她找这么一个俊秀聪明的男人当丈夫?本以为自己平时掩饰得很好,没想到被婆婆看出了端倪,柳敏不由得羞臊难当。
窦氏轻笑一声:“真人面前不说假话,小敏,你告诉娘,愿意不?”
柳敏心里愿意,嘴上却说道:“娘的主意虽好,可万一让人察觉,多丢人哪。”
“我既然出了这个主意,自然会办得妥帖。你放心,这事只有咱们娘儿俩知晓,就是小天也得蒙在鼓里。”
“啊?”柳敏本以为能跟小叔子日久天长,哪怕做地下夫妻也算得遂心愿,没想到婆婆并不想成全她。
窦氏在儿媳耳边说出了自己的计划,柳敏没想到婆婆仓促之间居然思虑周祥,暗暗佩服,羞红着脸应承了。
叶父去牢里值夜了,叶小安晚上也在店里守夜,家里只剩下婆媳俩和叶小天。
叶小天食髓知味,又来痴缠母亲,这次他憋了好久,母亲用手用嘴都没让他满足,最后关头几乎要霸王硬上弓强奸生母。
窦氏死死护住要害,哀求儿子:“小天,真的不行啊,就算咱俩不怕下地狱,可万一怀了孽种怎么办?到时候不怕你爹打死你!”
叶父虽然老实巴交,但叶小天还是有点怵他,闻言一愣,嘟囔道:“肉在嘴边不让吃,真是太折磨人了。我现在特别想,怎么办?”
窦氏神秘地一笑:“别急,好儿子,明天我就让你达成心愿。”
叶小天顿时来了兴趣:“娘,你有办法?”
“嗯,娘认识一个春闺寂寞的少妇,丈夫常年在外地经商,她想红杏出墙又怕败露。我打算明天夜里把她偷偷领来咱家,跟你成就好事……”
“你说的这个女人,漂亮吗?”
“当然漂亮啦。娘不让你去勾栏妓院,一是怕你乱花钱,二是怕你染上脏病。这个女人家境清白,什么也不图,只是希望能保密。所以,明天我把她领来,你只能在黑暗中行事,不能说话,更不能问她是谁。“
“这样啊,好吧。”叶小天想了想,自己是男人,就算当作是嫖那也是白嫖,反正不吃亏,就同意了。
次日晚饭后,叶增福和叶小安出门后,窦氏打发叶小天也出去了,让他夜深人静再回家。
叶小天在外面转悠了一个多时辰,回到家中,窦氏把他领到堂屋门外,悄声叮嘱:“进去莫声张,更不许点灯,美人已经在床上等你了,你只管行事就是。天亮前我来领美人离开,你不许阻拦。“
叶小天点头允诺,推开房门。屋里漆黑一片,他摸到床边,轻轻坐下,伸手往里一摸,果然,被窝里有个女人,紧张地蜷缩成一团,还在瑟瑟发抖。
叶小天赶紧上床脱得精光,哧溜一声钻进了被窝。柳敏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叶小天一把搂进了怀里,她身上穿的亵衣也被叶小天几下剥脱干净。
叶小天将柳敏压在身下,亲嘴摸奶抠屄忙得不亦乐乎。柳敏感觉到一种羞辱,觉得自己现在就像一个婊子让嫖客猥亵。可同时又有一种兴奋的刺激,身上的男人强壮有力,肌肉鼓隆,阳刚气十足,比自己的正牌老公可强多了……被这样的男人玩弄,她心甘情愿。
叶小天捉着女人的手到他的胯间,柳敏摸到了一根粗硬滚烫的阳物,惊得差点喊出了声。没想到小叔子小小年纪就拥有如此神器,跟自己老公天壤之别,真是人比人气死人啊。
当叶小天分开她的大腿,握着如蟒蛇般的大屌抵住她的屄洞时,柳敏的阴户已经水漫金山了。阴茎顺利入港,两个人同时发出了满足的呻吟。
叶小天虽然不知道身下的女人是谁,但他能感觉到这是一个年轻的女子,身材很好,皮肤细嫩光滑,阴户狭窄,抽插之间快美难言。
叶小天还是童子鸡,第一轮没坚持多久就畅快地射了精。
很快,叶小天再次雄起,第二轮坚持了半个时辰。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叶小天再燃战火,足足弄了一个时辰才罢休。
柳敏被小叔子肏得高潮迭起,没想到男女间的乐事能畅美若斯。可很快,她就有些招架不住了。叶小天就像一头不知疲倦的公牛,大力翻耕她这块并未熟透的乐土,播下无数粒生命力旺盛的种子。
柳敏苦乐自知,面对小叔子持续不断的攻击,她有心求饶,却不敢开口说话。
最后,她呻吟浪叫得嗓子都嘶哑了,娇躯软瘫如泥,差点就昏死过去。
叶小天总算心满意足,搂着怀里的佳人沉沉睡去。
第二章 婆媳借种
鸡叫头遍,门板拍响,窦氏来叫儿媳离开。
柳敏惊醒,挣开叶小天的怀抱,坐起来默不作声地穿衣起床。叶小天在被窝里没动,眯着眼睛偷偷观瞧。
柳敏蹒跚地走到门口,轻轻打开房门。借着微弱的室外光线照进屋内的瞬间,叶小天看到一个黑色的影子一闪而逝。这一眼只看到女人穿着一件黑色的长袍,从头到脚裹得严严实实,别说长相了,连身材都看不出来。
房门迅速关上了,叶小天哀叹一声,失望地闭上了眼睛。
柳敏从房里出来后,迈步就走,没想到一趔趄,几乎摔倒,脸上露出了痛苦的表情。
窦氏赶忙过去扶住她,柳敏岔开大腿,走路的姿势像个鸭子,咬牙坚持着走回了自己屋。
将儿媳扶到床上躺下,窦氏心中满是疑惑,柳敏不是未经人事的雏儿,怎么春风一度后如此不堪?她温柔地问道:“小敏,是不是伤到哪儿了?”
柳敏眼睛微睁,羞臊难当地小声道:“下边疼得厉害,不知是不是破了……”
窦氏吓了一跳,赶紧说道:“这事可不能大意,快让我看看。”
柳敏心里其实也很担忧,也就不拿腔作势,褪下裤子,岔开了大腿。
窦氏凑过去仔细观瞧,见儿媳胯间如狂风暴雨摧残过的花园,两片阴唇肿胀得肥厚高凸,红彤彤的如吹弹得破的透明鸡冠,阴缝儿豁然洞开成一个大大的圆孔儿,翕张之间流出浓白的精液淫水……
“哎呀呀,这个浑小子,怎么把我的好儿媳弄成这样?”窦氏惊叫出来,她真的没想到还没十六岁的小儿子第一次玩女人就这么猛,能把女人的淫穴操肿,这是多么强悍的一员猛将啊,不愧是天神留在人间的种!
窦氏试探地用手指轻轻碰了一下儿媳的阴唇,柳敏疼得龇牙咧嘴倒吸凉气。
难怪儿媳刚才走路的时候把大腿分得那么开,昨夜这是遭了多大的罪啊!窦氏心疼不已,伸出舌尖温柔地舔舐着儿媳的淫穴,给她清理洞口渗出的淫液浪汁。
柳敏没想到婆婆竟然屈尊降贵不嫌污秽地给自己舔屄,既感动又不好意思,忸怩道:“娘……别……那里脏……”
“娘不嫌。自己儿子造的孽,我这个当娘的来赎罪。”窦氏头也不抬,“小敏,你别多想,我听人说,唾沫能消肿止疼,娘给你舔,是给你治病。”
柳敏觉得婆婆温软湿滑的舌头舔得她很舒服,肿痛的感觉也渐渐减轻。
窦氏也是第一次舔女人的阴户,她当时出于怜惜儿媳的本意,没想到滋味其实也不错。儿媳那里娇嫩香软,男女精液淫水掺和到一起骚香扑鼻,中人欲醉。
柳敏舒服地闭上眼睛,任婆婆施为。窦氏不辞辛苦,舔了将近半个时辰,这才抬起头,给儿媳提上裤子,叮咛道:“你好好歇息,今天就躺着吧,家里我来安排。那个臭小子我非狠狠骂他一顿不可,不过……”
窦氏顿了顿,凑到柳敏耳边说道:“这借种的事儿,一次可不保险,总得多来几次,直到怀孕了才能作罢。我会让小天以后对你温存些,你自己心里是怎么想的,还愿意跟他那样吗?”
柳敏俏脸红通通的,小声说道:“娘,你也不要过于责怪小叔,他还小不太懂这些。这件事儿媳觉得还是要善始善终才好……”
窦氏心里一宽,说道:“小敏你能深明大义,我很欣慰。这样,你先将养几天,等你身子恢复好了,我再安排。”
“嗯,我听娘的。”柳敏乖巧地点头答应。
窦氏回到堂屋,看叶小天已起床穿好了衣服,不由得对儿子好一通数落,怪他不懂得怜香惜玉,如果把那个女人弄得心生惧意,以后别想再有这种好事。
叶小天诚心接受批评,虚心向母亲请教男女间做爱的技巧。窦氏也坦然传授,耐心讲解,甚至以身饲虎,亲身示范。
窦氏看着气喘吁吁在她身上忙活的儿子,腻声问道:“儿啊,你觉得昨晚的女人怎么样呀?”
叶小天一只手摸着母亲的奶子,另只手正揉磨母亲的阴蒂,嘴里含着母亲的乳头,闻言抬头道:“这女人不错,玩得挺过瘾。”
“唉,儿呀,这女人不是窑子里的妓女,你花了钱怎么糟践都行。人家是良家妇女,要的是男欢女爱。你得怜惜人家,不能只顾自己高兴。”
“我明白了。娘,啥时候让她再来啊?”
“你这次玩得太狠了,估计要歇个十天半个月的吧。”
“啊?这么久啊,那我只能憋着?”
“你以为呢?女人都娇嫩着呢。”
过了两天,叶增福跟窦氏商量,打算让叶小天接班正式去牢里当狱卒。
“嗯,等小天十六岁就接班吧。你还不算老,虽然身体差点儿,就去给小安帮忙看店吧。”窦氏自有主意。
叶增福点头称是,他一向老实憨厚,家里大小事情向来都是窦氏说了算。
叶增福便跟天牢管事的人说了想让小儿子过些日子接班的事情,那边没意见。其实叶小天从小在牢里厮混,大家都喜欢他,早就盼着他入职了。
窦氏借口丈夫夜里打呼噜吵得人睡不好,而且大儿子一个人夜里看店也不放心,就让丈夫也去店里歇宿。叶增福不疑有他,自然唯妻命是从。
叶小天有了新欢,果然不再一门心思想突破生母的最后底线。母子俩虽然每夜仍在一个被窝,亲嘴摸奶无所不为,但每次都是窦氏用手和嘴让他射精,然后叶小天再用手把母亲送上性高潮。
过了十几天,柳敏悄悄告诉婆婆,她已无恙。窦氏从儿媳的眼神里看出了隐含的热切期盼,心里暗笑,嘴上痛快答应:“我会尽快安排。”
当晚,窦氏告诉叶小天,让他晚饭后出门,夜深回家,会给儿子留门。她宿在儿媳房中,让儿子自己直接去堂屋,她就不再露面了。
叶小天早就等这一天了,乖乖听命行事。夜深回家,推开院门然后闩好,径直去了堂屋。开门后仍是漆黑一片,他摸到床上,被窝里早有一个脱光的女人等着他。
这次,叶小天不再像上次那样急色,按母亲所授技巧,慢工出细活,直到女人下边湿滑一片,主动将他拽到身上后分开大腿,这才将涨硬的大屌缓缓插入淫穴之中。
两个人第二次的配合多了几分默契,叶小天捺下性子、温存行事,柳敏铭感于心、曲意逢迎,和风细雨,喜降甘霖。一个多时辰,叶小天才猛然冲刺,射出积攒多日的阳精。
短暂歇息后,战火重燃,叶小天仍以水磨功夫开局。后来倒是柳敏按捺不住,娇躯扭动,双手兜住叶小天的屁股使力下压。叶小天自然明白女人的心思,快马加鞭,将女人送上了高潮。
两人相拥而眠,天亮前听到拍门暗号后,女人迅速穿好衣服脚步轻快地离开,叶小天只能看到娇俏的黑色身影倏然一闪便不见了。
窦氏陪儿媳回到东厢房,见柳敏眼角眉梢都带笑意,满脸的春意盎然,打趣道:“臭小子这次没难为你吧?”
“娘,你就别取笑儿媳了。”柳敏羞红着脸,声如蚊呐。
柳敏满脸的幸福,窦氏看得眼热心跳,对自己的儿媳心生羡慕。
窦氏回到堂屋后,叶小天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问道:“这女人到底家住哪儿呀?你送她离开这么快就回来了。”
窦氏吓了一跳,谎言终究是谎言,不可能没有破绽。她故作镇静地说这女人就住在附近,所以她才有机会跟人家相识,这样的幽会才容易掩饰行踪。
窦氏怕儿子打破砂锅问到底,赶紧严厉警告儿子千万不要试图打听这个女人的身份住所,万一被人家察觉,这样的好事就不会再有了。
叶小天心中一凛,赶紧答应。他可不想因小失大,管那女人什么身份,反正他很快活。
这之后,隔三差五的,窦氏都会安排两人幽会。叶小天跟柳敏叔嫂恋奸情热,好得蜜里调油,恨不能成为真正的夫妻。但柳敏心里有鬼,叶小天也明知这是露水姻缘,但这是他真正意义上的第一个女人,自然异常珍惜。
两个多月后,叶小天正式入职,成为大明王朝天牢里的一名狱卒。
窦氏很奇怪,柳敏的肚子一直没动静,每月的葵水都很准时。如果说大儿子没那个能力,不会小儿子也这样吧,那样叶家岂不是要绝后?
托媒人介绍的姑娘不计其数,可叶小天一个也看不上。他现在有神秘女子可以泄欲,倒也不急着成亲。加上刚入职,又年轻,值夜的活儿多安排给他,在家里的时间越来越少。
三个男人经常在外过夜,婆媳俩几乎每晚都睡在一起。窦氏经常打听叔嫂间幽会的细节,柳敏开始不肯说,架不住婆婆拐弯抹角地一再追问,想起自己的幸福毕竟掌握在婆婆手里,也就慢慢地说了一些。
窦氏听得心痒难搔,羡慕嫉妒恨充斥心中。
问起儿媳怎么一直不见有孕,柳敏也莫名其妙,照理说,这么久了,早该怀上了呀。
窦氏不死心,又教儿媳以后每次欢爱后一定要把屁股抬高,夹紧大腿,免得精液外流。柳敏自然惟命是从。
既然不能一蹴而就,长此以往,窦氏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儿了。她便不再安排两人频繁幽会,而是拉长时间,每次都等叶小天央求好久才肯答应。
叶小天入职不久,天牢里关进一个曾官居吏部员外郎的秃头老者,此人名叫杨霖,作为一个管官的官,在任上时可谓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可惜一朝事发成了阶下囚。只因他背后还牵涉到一些大人物,因此关进来后也不曾提审,更不宣判。
杨霖人很和气,刚关进来时还很乐观,经常有门生故吏偷偷托人送些财物书籍。杨霖嗜好看书,却非四书五经等正统书籍,而是一些野史、演义之类,尤其对一些艳情小说、道家养生房中术之类更是偏爱。
杨霖看过后就跟叶小天讨论,他的书也随便叶小天借阅。后来市面上出现一本奇书《金瓶梅》,叶小天带来一册,杨霖一看如获至宝,出钱让叶小天买来一套,看得如醉如痴。
叶小天也喜欢看,跟杨霖这个忘年交讨论书中情节时各抒己见,很能消磨时光。叶小天更是将书中的奇技淫巧在幽会那个女子时饶有兴趣地施展,增加了不少趣味。
叶小安和老爹一块操持的小店生意一直不怎么样,一家五口的生活几乎全着落在叶小天身上。其实狱卒的薪俸并不高,多亏了叶小天在牢里闪转腾挪接些私活挣些外快补贴家用。
叶小天对天牢的差事驾轻就熟,加上为人聪明圆滑,有好处大家分,对上司逢迎拍马讨得欢心,办差勤快又有主意,因此当差三年就被提拔成牢头。他那憨厚朴实的老爹干了一辈子都没达到这高度,这小子却很快就做到了。
当了牢头,外快就多了,家里的生活条件也改善了。窦氏张罗着又盖起了西厢房,抓紧找媒人给小儿子介绍亲事。
那个杨霖,自从入狱后就没见过他的家人来探望过,时间长了,连旧识也都淡了,很少再有人给他送东西。杨霖后来迷上了玄学,让叶小天给他搜集了很多这方面的书籍。杨霖每日精研周易、鬼谷子等一些神乎其神的东西,后来连西洋的占星术也钻研起来,每有心得,总想找人一试身手。奈何狱卒和犯官们对他的胡言乱语一向不感兴趣,所以他唯一的试验品就成了叶小天,摸骨、卜卦、看相、批八字……全在叶小天身上试遍了。
这一天,破天荒的,杨霖被拉出去提审了。
回来后,杨霖两眼无神,静坐在铺上如泥胎木塑。
叶小天跟他处出了感情,看着于心不忍,自掏腰包买了些吃食还有一壶酒,进到牢里小心地劝慰。好久,杨霖才回过了神,长叹一声,跟叶小天对坐饮酒,说出了原委。
这次提审让杨霖明白,上面大人物的博弈已经尘埃落定,他的死期不远了。他这辈子高官得做骏马任骑,该享受的也享受过了,这个结局也早在意料之中。
叶小天其实也有些迷信,这些卦术中,他觉得看相最靠谱。看杨霖虽神色平静,但脸色惨淡,双眉紧锁,便想逗他开心,于是说道:“人的命天注定,胡思乱想不管用。你善于看相算命,今天就给我好好算上一卦如何?”
杨霖果然大感兴趣,对着叶小天仔细端详半晌,抚掌叹道:“小兄弟,你骨骼清奇、发黑唇红、眼大眉秀,此乃大富之相啊……”
“哦?”叶小天抚了抚自己的眉,眉头随之一挑。
杨霖道:“额头主掌才智和运气,你额头高平饱满,所以有聪明才智,少年即可行大运。鼻子主掌财富和女人缘,你鼻子直挺丰厚,贯通额头,少年时即可财运亨通,桃花朵朵。”
“此言当真?”叶小天微笑起来。好话人人爱听,哪怕明知是假的,他摸了摸自己直挺的鼻梁,忽然觉得自己长得确实不赖。
杨霖正色道:“那是自然。其实……主掌桃花运的是眼睛,你的眼睛虽然不是桃花眼,却也相去不远了。至于鼻子么,昂藏雄伟、直挺丰厚,是与那话儿相通的,嘿嘿!有桃花运,也要有副好本钱才是,你说呢?”
“嗯,有道理,很有道理。”男人当然不能说自己不行,叶小天马上对杨霖的话表示赞同,不过看杨霖那半信半疑的样子,就差当场宽衣解带,作一番验证了。
杨霖捋着稀疏的胡子,悠然自得地继续说道:“你印堂阔满、色润有光,双眼有神、眼角上扬,这种面相的人做事很容易成功。另外,你耳廓优美,颜色润白,轮廓分明,且有厚厚的垂珠,这是大福之相。你唇红齿白、人中深阔,此乃宜夫旺子之相也……”
叶小天神色一僵,愕然道:“宜夫旺子之相?!”
杨霖赶紧改口道:“口误口误,若是女人生就此等面相那就是这样了。不过你是男人,此等面相嘛,则代表大富大贵。呵呵,小兄弟,你有福禄寿三星高照,一生都会顺遂如意啊。”
叶小天扑哧一声,好笑地摇着头道:“杨大人,你拍马屁也要拍得恰到好处才行啊。福禄寿三星高照?唉,福禄寿三星高照的狱卒,那也还是狱卒啊,我又能风光到哪儿去?”
杨霖头顶寥寥无几的头发猛地一振,怒发冲冠道:“放屁!什么大拍马屁,此皆你的面相所示。想我杨霖乃堂堂吏部员外郎,多少高官大员见了我都要卑躬屈膝恭维巴结,老夫需要对你一个小小狱卒拍马溜须么?”
叶小天揶揄道:“杨大人,你醒醒吧,你现在是一个阶下囚,好汉莫提当年勇啊!”
杨霖头顶几根竖起的白发陡然一垂,软软地贴在肉红色的头皮上,像斗败的螇蟀沮丧地垂下了它的须子,悻悻然道:“老夫如今虽是一个阶下囚,可老夫近两年精研占卜术,相术方面可绝无问题!”
叶小天笑道:“好,承你吉言,这一次小天就信了大人你。”
杨霖慨叹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毋庸讳言,你的面相是我看过的最有福气之人,贵不可言,贵不可言哪。”
说完,杨霖默然,忽然眼中神光闪现,一把抓住叶小天的手,沉声道:“小兄弟,老夫有一桩大事想要托付于你。”
叶小天皱了皱眉,缓缓说道:“杨大人,你我既不攀亲、也不带故,也谈不上有多大的交情。小天只是一个小小狱卒,力所能及的范围内若能予你些方便自然不会拒绝,可出格儿的事我是不会干的!你可能不知道,打从元朝那会儿起,我们叶家就是刑部的狱卒,元朝亡了之后换了朱皇帝,我们叶家还是守天牢的狱卒,只要办差本份、不出岔子,我们叶家这碗公门饭就能一直吃下去!杨大人,我很看重这只饭碗的,虽然在你们这些大人物眼中,它低贱无比。砸我饭碗的事儿,请你免开尊口!”
杨霖沙哑地笑了一声,道:“你不用怕,我还能让你劫狱不成?就算你肯,也没那个本事不是?我只是……想托你帮我带个话儿出去,只要你答应,老夫自有一桩大好处给你。”
叶小天根本没问有什么好处,毫不犹豫地便拒绝了这个诱惑,他摇摇头道:“杨大人,替犯官内外串通消息,一经抓获就是死罪,这条规矩您不会不知道吧?”
杨霖凄然道:“老夫如今分明是被人做了弃子,还能有谁可以串通呢?老夫只是想托你给我的家人捎句话,这……总不违反规矩吧?”
叶小天松了口气,脱口问道:“你说的大好处,是什么?”
杨霖呆了一呆,才道:“呃……五十两银子的酬劳,如何?”
“五十两?”叶小天双眼一亮,爽快地应道:“杨大人有什么遗言,现在可以说了!”
杨霖怔忡良久,缓缓说道:“老夫在位时,大权在握,仿佛那有求必应的观世音,但凡有人来求我,总能叫他满意而归,唯独不能向上天为自己求来一个儿子。老夫这一辈子就只生了一个女儿,她的母亲是老夫的妾室,素来不受夫人待见,老夫担心死后夫人肆无忌惮,会难为她们母女。”
叶小天疑惑地道:“那杨大人的意思是?”
杨霖哽咽地道:“我那女儿,乖巧伶俐,俊俏可爱。可恨老夫那时只顾恋栈权位,不曾多多承受膝下之欢,如今追悔莫及。老夫触犯国法纲纪,固然死有余辜,如今心头唯一牵挂的,就只有这个女儿了。”
他把目光缓缓定在叶小天身上,说道:“老夫想修书一封,请你转交老夫家里,让他们按照老夫的意思分割家产,给小女留一份嫁妆,保她一生衣食无忧。你可愿意?”
叶小天诧异地道:“这就是大人所说的大事?”
杨霖郑重地点了点头,道:“不错!老夫掌了一辈子权,贪了一辈子钱,死到临头才终于明白,对我来说究竟什么才是最重要的,这就是老夫心中最重要的事!”
叶小天慨然道:“使得!就不冲着五十两银子,这样的善举我也该去做的,当然,有钱更好,哈哈!只是……既然牵涉到分割家产,小子我红口白牙的,说出去怕也没人信,还需大人你留书一封作为证物,待我去取笔墨纸砚来。”
杨霖感激地道:“好!老夫家住湖广道靖州府,只要你替老夫把这封信送到,五十两银子的酬劳必一分不少!”
叶小天蓦然瞪起眼睛,惊讶地道:“湖广道靖州府?听你这话音儿,这个地方应该不在北京城吧?”
杨霖奇怪地看了他一眼,道:“靖州府就是靖州府,当然不在北京城,怎么?”
不在北京城,那究竟在什么地方?长这么大,最远只到过通州的叶小天脑海中马上幻现出一片《山海经》里的莽荒世界景象,他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不不不,那可不成,离了北京地界儿,我就找不到北了。”
杨霖截口道:“五百两!老夫给你五百两的酬劳,如何?这可是你一辈子都挣不到的钱!”
“五百两……”叶小天怦然心动,可这种挣扎只持续了片刻,就坚决地摇了摇头。要去湖广送信,湖广啊!在这交通不便、通讯不便的年代,听着仿佛有天涯那么远……
“小天不成,杨大人您另请高明吧。”
杨霖道:“老夫还能请托何人?这偌大一个天牢里,有好人么?”
叶小天的脸色登时一僵。
杨霖喟然道:“牢里这些犯官,时常使些银钱让你们狱卒去买吃用。老夫冷眼旁观,旁的狱卒无不克扣,或以次充好或多贪银钱。只有你最重然诺,虽然贪利却不背信,所以也只有你老夫才能相信。”
叶小天摇头道:“大人抬举了,这趟门儿实在走得远了些。小天我就是家门口池塘里的一条小泥鳅,没见过什么风浪的,您这件事儿小子我实在办不了,告辞!”
叶小天拱一拱手,转身就走。杨霖在他身后高声叫道:“五百两,五百两啊,足以让你一生富贵了,难道你甘心做一辈子小小牢头儿?”
叶小天脚步一顿,迟疑片刻,还是决然离开了。
当晚,叶小天在被窝里和母亲聊天时说起今天的事情,把杨霖给他算命以及请托之事都跟母亲说了。
窦氏心中一动,儿子大了,有的事情可以告诉他了。于是,窦氏把她当年去天齐庙烧香半夜遇到天神赐子的事情告诉了儿子。
叶小天目瞪口呆:“这么说,我不是爹的儿子?”
“嗯,你是天神韦陀留在人间的后代。所以杨大人看相说得没错,你是大富大贵之命,绝不是一辈子当个狱卒这么简单。你这次去送信正好出去闯闯,也许这就是命运的转机。娘虽然舍不得你,但好男儿志在四方,娘也不想阻挡你的前程。”
“既然我不是凡人,那我这次出去一定能遇难成祥吉星高照啦?”
窦氏指了指叶小天挂在胸前的一个雕刻精美的木质小佛,说道:“这就是那夜天神韦陀留给你的圣物,我一直给你带在身上,它就是你的护身符。”
叶小天信心陡增,慨然道:“既如此,那我就走这一遭吧。”
窦氏点点头:“这件事关系重大,明天还是叫来你爹和你哥,把事说明白,你的差事也要安排稳妥。”
“这趟远门恐怕要几个月才能回来,我打算把差事给了大哥。他那个店经营得也不咋样,让我爹看管就行,这样才能让家里的收入不受影响。”
“这样安排甚妥。明天你依旧去当值,向杨大人答应了此事。我来跟你爹和你大哥说,再给你准备行装。”
大清早,街头行人不多,运马桶的杂役、拉菜进城的菜农,稀稀落落的车子缓缓行走在北京街头……这种情景,叶小天每天都能见到,可今天看着却格外亲切,因为他知道,将有很长一段时间都不可能再看到这一切。在他心中,湖广道靖州府,那真是天涯一般的存在啊!
叶小天到牢里,将笔墨纸砚送进杨霖的牢房,轻声道:“杨大人,那件事,我答应了!”
杨霖又惊又喜,用颤抖的老手打开盒子,铺平一张纸,拈起笔来蘸了蘸墨,挥毫疾书起来。一封信几乎是行云流水一般写就,杨霖将那张遗书小心地吹干,认真叠起,对叶小天道:“寄信的详细地址已经写在封皮上,许给你的好处也写在信中。”
叶小天藏好杨霖的遗书,走出杨霖的牢房,把自己的事告诉了几个狱卒。
看牢门的老牛走到叶小天身边,这老牛五十出头,与叶小天他爹曾经做过多年的搭档。叶小天忙唤了一声:“牛伯。”
老牛点点头,谆谆教诲道:“小天呐,说起来呢,你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有时候啊,性子有点……驴了吧唧的。当然啦,你现在年岁渐长,很久不曾犯驴了。不过这出门在外,可不比咱这牢里头。你在外边要当心些,逢人只说三分话,不可全抛一片心,有什么气儿不顺的事儿,也不能耍驴,啊?”
叶小天笑得像个腼腆的大姑娘,看不出一点驴的样子。
两个身材高大的狱卒一左一右搭住了叶小天的肩膀,牛头马面似的拥着他往外走。
其中一个狱卒道:“头儿,你要出远门儿倒没啥,咱们兄弟是不担心的。就凭你那心眼儿,你能忽悠得别人心甘情愿跳粪坑都觉得你是为他好,咋可能被人欺负了?”
另一个狱卒正色道:“头儿,你黑起来固然是真黑,可你好起来那也是真好。你为人仗义,有担当,咱们哥们儿打心眼里服你。你这一走,兄弟们都挺舍不得的,让咱们兄弟给你饯个行吧。”
叶小天心中微微有些感动,他站住脚步,转身朝向众人,拱手道:“各位兄弟,好意我心领了。饯行酒就不喝了,我等着喝兄弟们的接风酒。”
有那促狭的狱卒,顺手就把一根木棒塞到了叶小天手里。
叶小天诧然道:“这是?”
那狱卒笑道:“头儿,你要是在外边混不下去了,这根棍子可以用来讨饭打狗。”
众狱卒大笑起来,叶小天也不禁笑骂道:“滚你的蛋!我叶小天在天牢这小天下能混得风生水起,到了大天下一样能八面威风。等着吧,不得一场大富贵,我叶小天就不回来!”
“好!有志气!”
“头儿,我们就等你衣锦还乡啦!”
“头儿说的是,走到哪儿,咱玄字一号监的人也是能人!”
叶小天环视着每一张熟悉的面孔,脸上的笑容渐渐敛去。凝视良久,叶小天霍然一转身,走出几步,微微一停,举手向身后的人们用力扬了扬,又攥成拳头当空一击,便大步离去。
窦氏在家里为儿子收拾行李,心里烦乱。儿子这趟出远门,孤身一人,山高路远,万一有个好歹可怎么办?儿行千里母担忧,终究是自己身上掉下的肉啊。
叶小天是天神通过自己留在人间的后代,此次远行吉凶未卜,如果遭遇不幸,天神的种苗岂不就此断绝?柳敏那里不能生育,再去找一个女人为天神延续香火后代谈何容易,这可怎么办?
窦氏心中忽然闪现一个大胆甚至疯狂的念头,既然自己二十年前能通神,那今天就还由自己来完成这个神圣的使命吧!叶小天不是凡种,她也不是为了贪恋男女之欢,而是为了完成神的使命,所以就算不上母子乱伦。
这个念头挥之不去,还越来越强烈,窦氏不停地说服自己,一种神圣崇高的使命感让她最终下定了决心。
她先找到柳敏,和蔼地说道:“小敏啊,你跟小天这么久都没怀上,有什么打算啊?”
柳敏黯然:“恐怕也只能抱养一个了吧,只是不知道能不能找到合适的孩子,太大了我可不要。”
窦氏一笑:“不如这样,我跟你公爹再生一个,生下来就给你养,对外就说是你自己亲生的,你觉得怎么样?”
柳敏吃惊地睁大了一双美眸:“这能行吗?娘你这么多年可都没生育了。”
“你不知道,生下小安后,我也是两年没怀上,后来我去天齐庙上香,回来就怀上了。这次我准备再上天齐庙烧香,再给你生一个。”
“那……公爹能同意?”
“他凭啥不同意?我这样做也是为了叶家的香火!不过这件事还是要瞒过小安为好,你这几日把他叫回家中过夜,行那夫妻之事。等我怀上,你也假装怀孕,按月份把肚子扮起来。等到月份大了我就装病不见外人包括小安,生产的时候让你公爹去远处找一个产婆,不管生男生女都算是你的,咱娘儿俩一块儿带孩子。”
见婆婆计划周详,柳敏自无异议,这总比抱养一个来历不明的孩子要好得太多了。
窦氏又把自己的打算告诉了丈夫。见妻子为了叶家香火殚精竭虑甘于牺牲,叶增福感激得不知说什么好,满口答应尽力配合。
窦氏这才告诉叶小天:“你这次出门时间长,那个小娘子想在你走前再见你一面。”
“好啊,今晚怎么样?”叶小天求之不得。
窦氏应诺。
当晚,叶小天夜深回家,推开堂屋的门,摸到了床上。
被窝里的女人躺着不动,没像以前主动迎凑过来。叶小天楞了一下,脱光了钻进被窝,发现女人竟然穿了亵裤,不由得好笑,随手给她脱了,爬到了她的身上。
叶小天忽然觉得怪怪的,女人好像突然胖了,皮肤也不如以前细滑紧绷有弹性,奶子忽然大了,却不像以前硬实挺翘,而是喧腾腾的。
难道母亲没跟自己商量就擅自换了女人?
窦氏从儿子进门就浑身紧张,叶小天趴到她身上后动作迟疑,她就知道露馅了。她一个三十多岁的妇人跟年青的儿媳肯定有所不同,儿子又不傻,怎么会感觉不出?
此时箭在弦上,也顾不得羞臊矜持了,窦氏分开大腿,盘在儿子腰间,伸手在叶小天腰间轻扭一把,催他赶紧行事。
叶小天心领神会,胀硬的大屌对准妇人的阴户抵磨几下找准位置便猛然插入,肥腻滚烫的软肉瞬间裹紧了鸡巴,舒服得他浑身一哆嗦。
窦氏低声闷叫,儿子的大鸡巴终于插进来了。六年了,自己一直苦忍着,尤其是儿媳吃了儿子的童子鸡后,她更是备受煎熬。今天终于跟儿子合体,了却多年的夙愿,那种突然释放的欲望如同开闸的洪水倾泻而出。
叶小天甫一插入就知道身下的女人与之前的神秘女子不是同一个人,阴道宽松深邃,淫水丰沛喷涌,屁股扭摆,娇躯如蛇。
不管这女人是谁,反正是送上门的肥肉,天予不取,必遭天谴。叶小天不再犹疑,马上开始尽情地抽送,大力挞伐起来。
身下的女人比他还激动,拼命地迎合,压抑着声音嗬嗬淫叫。
一场大战持续了一个时辰,叶小天总算射出了精液。
歇了不到一盏茶的时间,叶小天将女人抱住亲嘴摸奶,忽然生出一种奇特的感觉,亲嘴的滋味和奶子的手感好熟悉啊……
女人的手伸到他的胯间,玩弄着他的阳物,手法娴熟,让他觉得很舒服。
叶小天脑海里忽然有了一个荒唐的结论,但他急忙赶走了这个疯狂的念头,怎么可能?那可是自己的生身母亲啊,自己求之不得已有多年了,怎么可能今夜梦想成真?
嗯,这一定是跟母亲年龄身材相仿的其她妇人……不管那么多了,尽情享受就是!
既然认定对方是一个正处在虎狼之年的深闺怨妇,叶小天也不再客气,施展十八般武艺,尽情蹂躏着这个饥渴的妇人。
两个人贴身肉搏,你来我往,颠鸾倒凤,曲效于飞,一直酣战到叶小天再次射精。
窦氏被一波一波的高潮冲昏了头脑,直到窗外透过微弱的光线才猛然惊醒。她赶忙推开儿子,慌乱地穿上衣服,披上黑色斗篷,仓皇逃离。
叶小天也没多想,歇息了一会儿,看天色大亮,想起今天还有事情要办,就慢悠悠地起床了。
叶小天带着哥哥到司狱官的签押房里办理了交接,叶老爹去县衙巡检官那里为儿子申领路引。其实在万历年间,对百姓的流动已经不像明初时那么严厉,只不过有路引在身,过关住店毕竟少些麻烦。
第三章 送信遇险
窦氏雇了一辆车直奔香山天齐庙,她今天要赶回家,儿子明天就要出远门了。
在大殿上,窦氏虔诚祷告:“不是民妇要悖逆人伦大礼,实在是为了留下神种。如果上天愿意成全,就让民妇昨夜怀孕。如果民妇自作主张违逆了天意,所有罪孽就由民妇一人独自承担,下地狱进油锅受尽万般折磨都甘愿领受!”
窦氏回到家中,又给儿子备足了干粮,还把家里的钱都拿出来装进了行囊中。晚上,她借口儿子明天一早出发,让丈夫宿在了家中,并半挑逗半强迫地让丈夫跟她行了夫妻之事。
次日,吃过早饭,叶小天背上行囊,贴身装好路引和路费,揣着忐忑不安的心情和无限憧憬的希望离开了北京城。
叶小天对环境的适应能力无疑是很强的,只是越往南去,人文习俗、方言口音与北方便越是大相径庭。两个月后,终于赶到了他心目中的天涯——湖广道靖州府。离开北京城时他带了五百文钱,此时囊中已只剩下二十多文。他带的本就只有去程的路费,没有回程的银两。
此一去,可是有五百两银子的巨款等着他拿呢,不是么?
靖州是湘西南通往贵州和广西的交通要道,商贾众多,极其繁华。当地人因为时常接触外乡人,大明官话也大都会说,看起来颇有大城阜的味道。
不过,叶小天来自京城,进了靖州城也是毫不怯生。他四处打听,总算问清杨府所在,渐渐寻到一条僻静的长巷。
杨府占地甚广,足有半条巷子,一进巷口就是一座牌坊。行至杨府门前,但见朱漆大门,红铜吞口,青砖墁地,白石为阶,甚是气派。
叶小天站住脚步,一时心潮澎湃:历尽千辛万险、九九八十一难,终于到了西天……啊不,杨府了啊。
叶小天在京城时曾听说书先生讲过《西游释厄传》,他此刻的心情恰如那故事里去西天取经的唐三藏,有种终于求得真经、苦尽甘来的喜悦!
叶小天兴致勃勃地正要上前叩门,杨府大门便轰隆一声打开了,从门里飞出一个中年人,摔到了台阶下。那人好半天才缓过一口气来,吐掉一口血沫子,呻吟地道:“我……我真的是杨大人的故旧啊,途经宝地,盘缠用尽,求一份程仪而已。”
门口站立的青衣家丁把眼一瞪:“啊呸!我家老爷什么时候交了你这样不成器的故旧,居然混到上门要饭的地步?知道我杨大管家的绰号吗?铁公鸡!你竟敢打我杨三瘦的歪主意,真是瞎了你的狗眼。再不滚,打断你的狗腿!”
“砰!”地一声,杨府大门重重地关上了。眼见这中年人如此凄惨,叶小天哪还敢登门!忽然想起杨霖说过,他与夫人一向同床异梦、貌合神离,再联想到杨霖入狱后家人不管不顾的情形,叶小天的心登时就凉了。
“我如果就这么登门,叫那杨夫人分家产给她那看不上眼的妾生女,再给自己五百两银子的酬劳,只怕自己会比眼前这人更惨吧。杨霖啊杨霖,你可不要坑我呀,我千里迢迢来到靖州我容易么我,如今五百两银子还没到手,我就这么离开?”
叶小天越想越不甘心,忽然看见牌楼下有个卖梨的汉子,眼珠一转,走到那人面前蹲下,花一文钱买了三个梨子揣进怀里,随意问道:“杨府门前怎么这么多车马呀?”
卖梨汉子道:“听说是杨家老爷死了,四方宾朋友都来吊唁呢。”
看来杨霖被正法的消息已经传回来了。叶小天便打听杨家的情况,那卖梨的叹了口气道:“这杨府偌大一个人家,连自己家的小姐都要刻薄虐待,也不是什么良善人家。”
叶小天正想把话题引到杨家小姐身上,马上接口问道:“杨家小姐怎么了?”
卖梨的扬了扬下巴:“喏,看见那条胡同了么?尽头有个小院儿,杨家大小姐如今就住在那儿呢。她被赶出杨府两年多了,每月杨府仅支一点糙米的用度,唉!最毒妇人心呐……”
叶小天暗喜,想要的消息这么容易就知道了。眼见那杨夫人不是善类,叶小天就想到了杨家小姐,找到她,他在本地就有了最坚定的盟友。
到时与杨家小姐持了杨霖的遗书一同上公堂请官老爷公断,杨氏夫人便是再跋扈也无计可施了。毕竟杨霖才是家主,只能按照遗嘱分割财产,然后叶小天拿到属于自己的那份酬劳马上离开靖州,杨夫人这条地头蛇再如何恼他又能怎样。
叶小天闪身进了那条死胡同,行至胡同尽头就见一个破落院子,石头垒成一人高的院墙,院子里一片荒芜,收拾得虽然干净,却没什么生气。
叶小天把刚啃完的梨核顺手一扔,抹抹嘴巴,扬声唤道:“请问,家里有人吗?”
院里边那道房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个青衫襦裙、碧玉年华的女子轻步走出,扶门站定,看见叶小天时,不禁露出一脸讶色来。
这女子白皙光洁的额头下,一双远山似的黛眉轻轻地颦着,似乎锁着一缕看不见的轻愁。细细一管小腰儿使一根细细的带子系了,便有一种婉约从骨子里透出来。她娉娉婷婷扶门而立,那油漆斑驳、裂缝处处的房门竟也因之透出一种雅致来,虽是布衣荆裙,体态削瘦,竟是清丽无双。
叶小天虽然出身天子脚下,见过美女无数,看到这样一个妙人儿,却也不免一呆,心中暗道:“歹竹出好笋呀,杨霖螇蟀成精一般的德性,不想竟生出一个狐狸相貌的女儿。”
那少女独居陋处,从不与人往来,如今陡然看见一个陌生男子登门,惊讶之余不免生出几分戒意,轻声问道:“足下何人,为何至此?”
叶小天忙道:“小娘子请了,在下叶小天,从京城里来,带了令尊杨霖杨老爷的亲笔书信来。内中详情,容我进去说话。”
那女子神色犹疑之际,就听胡同口传来一声大喊:“呔,兀那小子,干什么的?”
叶小天扭头一看,就见四五个汉子刚刚拐进胡同,头前一人青竹竿儿似的干瘪身材,正是那位杨府大管家杨三瘦。
叶小天急忙闪进院子,对那少女道:“不好了,杨府里来了人。我这封书信至关重要,万万不能落到他们手里。杨姑娘,我先躲避一下,回头再来寻你计议大事。”
叶小天说罢,急急寻找躲避的去处,可这小小院子哪能藏人?
杨三瘦已领着几条壮汉冲进门来,气势汹汹地喝道:“你那奸夫逃到哪……抓起来!”
叶小天被人推推搡搡,终于从角门走进他盼了两个月、走了两个月,最终却不敢踏出最后一步的杨家大院。
杨三瘦押着叶小天兴高采烈,这个外乡小子鬼鬼祟祟,定是与那贱婢有私情。就是没有,也可以硬说他有,夫人面前,还能短了自己的好处?嘿嘿!
叶小天心中好不纠结:这偷人的罪名可不轻,若想摆脱罪名,最直接最有效的办法就得取出书信说出真相。可他能说么?一旦说出来,那五百两银子就飞了。如果杨家人再黑一点,依旧咬定他是奸夫,那便连他这个人都要没了,叶小天对民间如何惩治通奸者,也有所耳闻。
那清柔女子也与他一同被绑了来,到了后宅一处月亮门下,自有内宅仆妇押那女子入内去见夫人,叶小天却被拦在了外面。
叶小天瞧见旁边还站着两三个人,似乎也在等候面见杨家主人。为首有一人五短身材,满脸横肉,一见杨三瘦,便迎上来,急急问道:“三瘦兄,我那小娘子怎么绑进去了?”
杨三瘦冷哼道:“那小贱人竟敢与这小白脸私通,败坏我杨家门风。你且等着,待我家夫人用过家法后,再把那小贱人与你带走。”
那粗犷大汉听了颇为不满:“这样细皮嫩肉的一个小娘子,若被你家夫人打得皮开肉绽可怎生是好?三瘦兄,那小娘子马上就是我的人了,要惩治她也该由我动手才是。”
杨三瘦似笑非笑地揶揄道:“哟哟哟,我说沐屠户,人还没给你,就开始怜香惜玉啦。似这等不知廉耻不守妇道的女人,替你教训教训有什么不好?”
沐屠户不以为然地嘟囔道:“娶妾娶色嘛,只要她年轻貌美身段窈窕就好,以前跟多少男人上过床有什么打紧,还不是一样用么?反正她到了我家,管叫她连只公蚊子都见不着。”
叶小天听到这里,不由暗暗咋舌:杨家小姐虽是妾生女,可毕竟是官宦之后啊。杨夫人刚刚听说丈夫已死,就要把女儿卖与屠夫作妾,如此无良,就不怕被人戳脊梁骨么?
后宅里,年近五旬、雍容华贵的杨夫人正陪着一位比她还要年长一些,头发花白、面容清癯的襕衫男子缓缓而行。那人问道:“三瘦自前边传回消息,说她院子里有野男人出入?”
杨夫人恨恨地道:“不错!这小贱人果然不安份,居然偷情养汉,我断然轻饶不了他们。”
襕衫男子呵呵一笑,目中寒芒闪烁:“妹子,既有这个由头,你又何必将她发卖于屠户,坏了自家名声。今日各方宾客前来吊唁,杨氏族长不也来了么,这对狗男女既然败坏了杨家门风,何不交给族长处置?”
杨氏夫人恍然大悟:“对啊!我怎么没想到?还是兄长想得周全!”
杨三瘦叫人押着叶小天,来到一处宽广的宅院。廊庑下满是挽联,杨府的人都披麻戴孝,又有许多客人三五成群地站在院中,不时有司仪引导,进出灵堂参拜。
这时又有几个强壮的悍妇把那位清丽柔婉的少女也绑了来,绳索缚在她的身上,曼妙的体态倒是一览无余,尤其是胸前两座乳峰被绳索勒得突兀高耸,煞是诱人。
叶小天眼前顿时一亮,贼眉鼠眼地窥视一番,暗自品评道:“这小娘子细腰窄臀,两腿修长,瞧着甚是窈窕的一个身子,却没想到这胸……还挺有料的啊。”
叶小天这厮天生就是一副“浑不吝”的性子,刚刚还在担心杨家会有什么恶毒手段等着他,这时居然还有兴致偷窥春光。
眼见一男一女被绑到厅前,吊唁的客人都好奇地围拢过来,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这时杨夫人与她兄长自后院走来。院子里一个老头儿白发苍苍,手中拄着一根藤杖,正是靖州杨家的老族长。杨夫人与他大声耳语了几句,便转向众人,朗声道:“各位亲朋好友,拙夫亡故,劳烦各位宾朋前来吊唁,妾身感激不尽。可是就在为拙夫守孝期间,这个贱婢……”
杨夫人伸手一指那姿容清丽、身段婉约的女子,咬牙切齿地道:“这个贱婢竟然在为拙夫守孝期间,大逆不道,与人私通,行那苟且之事!”
一言既出,就如平地一声惊雷,满堂宾客顿时哗然一片。
那清媚女子惊愕地瞪大了一双漂亮的眼睛,根本没料到杨夫人竟然给她编排了一个如此不堪的罪名。忽然间她便泪流满面,哽咽愤怒地道:“我没有,我没有!你冤枉我!”
杨夫人冷笑连连,根本不接她的话碴儿,只是对杨老族长道:“此事有府上管事与家丁为证,奸夫淫妇乃当场拿获。若非如此,妾身岂会如此自污,令家门蒙羞?老族长,这是我杨家的事,更是我杨氏家族的事。拙夫已然不在,如何处置,还要请族长大人您示下。”
老族长拢着耳朵:“啊?老六家的,你说啥?你家的门怎么啦?你大着点声,我听不清。”
叶小天万万没有想到这位杨夫人居然问都不问就给他定了罪名,一刹那间,他就明白了杨夫人的毒计。没想到这位杨夫人不仅嗜财如命,而且心眼儿如此之小:只因丈夫宠爱妾室,只因她一无所出,那妾室却为丈夫生下一个女儿,她就如此嫉恨,竟然想置这妾生女于死地方才罢休。
叶小天直着脖子大吼:“杨夫人!你可不要信口雌黄,我叶小天和这位小娘子素昧平生,根本就不认识,哪里来的奸情?”
杨夫人其实也不大相信这个外地口音的小子是奸夫,却想趁此机会除掉她的眼中钉,所以并不问他,只是冷笑道:“你说没有就没有?三瘦,告诉大家,你在哪儿抓到他的。”
杨三瘦马上近前两步,向众人道:“这人鬼鬼祟祟潜入杨府,与那贱婢幽会。两人正在宽衣解带之际,适逢小的去送月例银子,恰好发现了,这才把他们捉来,交予夫人处置。”
叶小天大声道:“不错,我当时确实在这小娘子房中……不是,院中!不过,我可不是与这位小娘子有私情,我到那院中时,还不曾与她通名报姓,我实是有一件大事要告诉她。”
杨氏夫人微微一怔,虽然急于置那女子于死地,依旧掩不住好奇之心,忍不住问道:“什么大事?”
叶小天睨了她一眼,昂然道:“今日杨家有四方宾客远来,不知可有官场上的人物?我这件大事,一定要当着官府的人说出来,否则只怕有人不能秉公而断呢。”
堂上堂下顿时一片窃窃私语声,自从到了厅堂就随意站在一边的那位襕衫老者突然微微一笑,踏前两步,缓声道:“本官乃靖州知县胡括,你有什么话,对本官说吧!”
叶小天怔了一怔,上下打量他两眼,迟疑道:“你当真是本地的知县大老爷?”
胡括脸色微沉,拂然不悦:“混帐!青天白日、众目睽睽之下,难道这官府中人也能随便冒充?”
杨夫人冷笑道:“他分明是想狡言诡辩。老族长,不如就把这对狗男女浸猪笼罢了。”
杨家老族长耳朵不好,心眼儿也有点糊涂,只是打岔,旁人也不理会他说什么。
胡括对叶小天淡然说道:“如果你无话可说,那就不用说了。这等伤风败俗之事,本官也懒得去管,那就交给杨家的老族长处理吧。”
见此情形,叶小天只好喊道:“大老爷且慢!小人这靴筒里有一封书信,乃是本府杨大老爷亲笔所书,老大人您只要取出来看过,一切自然真相大白。”
妹夫的遗书?胡知县听了身子一震,霍然转过身来,看了叶小天一眼,又淡淡地扫了一眼杨三瘦,以他的身份自然没有弯腰掏摸他人靴筒的道理。
杨三瘦会意,赶紧上前,弯腰脱下叶小天的烂靴子,捏着鼻子从靴底摸出一封书信来。
叶小天冷笑着瞟了杨夫人一眼,他已经可以想到这位胡知县看罢遗书后,这位杨夫人该是一副怎样精彩的模样。
杨夫人听说这是丈夫的遗书,也不禁大为动容,走上前去,对胡知县道:“哥哥,信上说些什么?”
叶小天一听杨夫人对胡知县的称呼,顿时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的涌泉穴一直冲到了头顶的百会穴,全身都冷飕飕的,头发梢儿都竖了起来:“哥哥?这靖州知县竟然是杨夫人的哥哥!”
叶小天万万没有想到,他如今最大的安全凭仗居然就是杨夫人的兄长,这可糟了!叶小天心如石火,急急盘算:“这杨夫人恨那妾生女入骨,必不肯分家产给她。若是横下心想整我,她这亲哥哥岂能不帮她,这些靖州士绅又有谁会为我这个外乡人而去得罪当地的官员? 如果杨夫人迫于舆论,不想当众撕破脸皮,纵然答应分家产给这小娘子,也必恨我入骨。在这知县的地盘上,他们若想无声无息地弄死我一个外乡人,岂不是易如反掌啊。这……”
胡知县正在看杨三瘦举着的那封书信。叶小天又惊又怕,目光慌乱四顾,突然定在满脸悲愤之色的俏丽女子脸上,刹那间情急智生,深吸一口气,朗声道:“老大人,这信中是说……”
叶小天方才取出书信时还没有说破谜底,就想等着这胡知县看了信,来个大反转。
如今眼见这位知县大老爷居然是杨夫人的亲哥哥,他可不敢再装腔作势了。不过,真话还是不能说的,那是拿生命在冒险,于是顷刻之间,叶小天就想出了一个弥天大谎。
“杨大人三年前入狱,小天我也是三年前做的狱卒。杨大人很欣赏我,还说我相貌不凡,一生富贵。那天,朝廷降旨,杨大人将于近日问斩,我就为杨大人买了几角酒和几道下酒的小菜。当时牢里头很黑,外面还下着雨,我点了一根蜡烛,烛光下,杨大人泪流不止……”
胡县令、杨夫人、三瘦大总管以及所有前来吊唁的客人愣愣地听他说着,叶小天那小嘴吧吧吧的语速极快,他们根本插不上嘴。叶小天就像一个最敬业的演员,非常投入地表演着。
叶小天脸上现出悲戚之色,黯然道:“杨大人说:”小天啊,老夫入狱三年,旧友皆然不见,亲人也是无踪,唯有你,算是老夫的忘年之交了。老夫临终之际,唯有一个放不下的人,那就是我的女儿,老夫把她托付给你,可好?‘“
那清丽无双的女子本来正垂泪不止,此时却瞪大一双迷离的泪眼,看着叶小天错愕不已。
叶小天幽幽一声长叹,仰起头来道:“小天我出身卑贱,家境贫寒,自然是配不上杨家贵女的。可杨大人说,经此一劫,他已勘破世事,觉得什么大富大贵,都不如做一个平民百姓自在……”
叶小天越说越动情,再低头时,眸中已是泪光隐隐,他被自己编出来的瞎话感动了。
杨霖素来夫妻不和,而且很清楚妻子对爱女的嫌恶,知道只要他一死,夫人必然会虐待爱女。而叶小天呢,杨霖则对他赏识有加。叶小天对杨霖有恩,痴迷相术的杨霖又相信叶小天会一生太平富贵,那么……杨霖在临终之际,鉴于家中情形,做出这样一个在别人看来有些古怪的决定,也就合乎情理了。
叶小天望向胡县令,沉声道:“杨大人……啊不!我的岳父大人在信上还说,要令小天接了娘子与岳母一并回京,以竭诚奉养。岳父大人临终之际,最担心的就是家门不合,以致遗人笑柄啊!”
胡县令低头看看遗书,再抬头看看叶小天,瞠目结舌地说不出话来,只有颌下的胡须瑟瑟发抖。叶小天心道:“老家伙,我让步了,我可已经让步了,我连五百两银子都不要了,还要把你们的眼中钉带走。你可不要欺人太甚,杀人不过头点地,得饶人处且饶人啊!”
胡知县想着书信上的内容,再想想叶小天说过的话,看着叶小天一脸坦然的神情,只觉得无比荒诞,心思都有些混乱了,这个小子怎么就能瞪着眼睛编瞎话儿,还能说得这么情真意切?
否认他说的话,顺手撕掉这封信么?倒也不是不可以。可这样一来,旁人难免心生猜忌,相信了叶小天的话,对自己的官声大大不利。如果是涉及到分割家产,那就豁出去毁信杀人,旁人的风言风语也顾不得理会了。但是现在叶小天什么都不要,还替他顺手解决了眼中钉的问题,有什么理由不答应呢?
胡知县的眼神闪烁了一下,忽然呵呵地笑了起来。他微笑着收起书信,往袖筒里一塞,从容地说道:“信中果然是这么说的,以老夫看来,此举着实有些荒唐。然则妹婿一向率性,也难怪他会有此决定。既是妹婿临终遗言,老夫又怎好违逆?三瘦啊,你去把小姐请来。”
叶小天的嘴角刚刚逸出一丝笑容,马上就像窗棂上的霜花一般冻结了:“小姐?小姐不就在眼前儿么,还要去哪里请小姐?”
叶小天急急扭头看向那位五花大绑的俏丽女子,那女子也正瞪着一双漂亮的大眼睛骇然看着他,只是她的容颜太过柔媚,即便是一副震惊的表情,依旧透着楚楚可怜的韵致。
叶小天心里一阵迷糊:“这……这究竟是什么情况?”
杨夫人愤怒地道:“哥哥,他定是老糊涂了才做出这样遗言,妹子对此不同……”
胡县令脸色一沉,喝道:“现在我不是以你大哥的身份干涉你的家事,而是以靖州县令的身份处断一桩公案,你不必多言!”
杨霖遗嘱上说得清楚,要以一套宅子、五十亩上好水田以及城南的一处店铺分割给爱女。现如今叶小天给他搭了个顺风梯子,何不趁机走下去,难道非要逼得这个姓叶的小子狗急跳墙,当众说出遗嘱真相,令大家都难堪?妇道人家,不可理喻!
杨夫人很少见兄长对她如此声色俱厉,虽然一肚子的不情愿,一时竟也不敢再言。
一个三四岁的女娃儿蹒跚着走进院子,圆圆的粉嘟嘟的小脸蛋,就像一只可爱的红苹果。女娃儿发结两束,扎成朝天小辫儿,瞧来甚是可爱,她怯怯地看着满院子的人,忽然看到那个五花大绑、柔婉如水的女子,登时哇地一声哭了起来。
她跑过去抱住那女子的大腿,号啕大哭起来:“娘,娘,你们这些大坏蛋,快放开我娘!”
“瑶瑶,瑶瑶……”水舞看到女儿,登时泪如雨下,她双臂被反缚着,只好蹲下来,用脸颊轻轻蹭着女儿的小脸蛋。
叶小天的眼睛瞪得比牛都大:“杨家大小姐……杨家大小姐……居然才这么大?杨霖那个黄土埋脖子的老东西,他的女儿居然还是一个乳臭未干的小不点儿!”
其实南北各地,女儿家十三四岁嫁人的事情比比皆是,南方这种情况尤其多见。而纳妾的话,纳一及笄少女为妾,更是士大夫们非常热衷的事儿,叶小天对此并非一无所知。
只是,杨霖那老家伙岁数实在太大了些,而且他在牢里都关了三年了,所以叶小天的思维便走入了误区,以为杨霖这妾至少也是十多年前纳的,见到容貌尚显稚嫩的水舞时,他理所当然地就认为是杨霖的女儿了。
见此情景,叶小天欲哭无泪:“苍天啊,你一个雷把我劈了吧,不要这么作弄我!”
如果他早知道那个看起来像个未嫁少女般的水舞姑娘实则是杨大人的妾,那么他方才这番言语,一定会说是杨霖为了报恩,要把小妾送与他。
士大夫之间相互赠送妾侍的事情很常见,而且谓为风雅。如果他说杨霖担心死后爱妾受苦,且为报答知遇之恩,遂以爱妾相赠,远比纳一个四岁小萝莉为妻更合情合理,可现在……
叶小天看着那个抱着娘亲大腿,哭得鼻涕一把泪一把的黄毛丫头,不禁也有点想哭,就算是给他做童养媳,至少也要养上十年,登时蛋碎了一地。
胡知县到底是官场上历练过的人物,旁人还在愣愣出神,他心中已经做出决定,高声道:“诸位,大丈夫千金一诺,况且妹婿为人夫、为人父,有权做出这种安排。本县据此判定:杨乐瑶,许配于叶小天为妻,其母薛水舞,随同进京!”
胡知县说罢,沉声道:“三瘦,给他们松绑。”转过脸去,笑吟吟地对叶小天道:“小天呐,此地距京城山高路远,通行不便,所以杨家对我那妹婿很难照料。我那妹婿在京时多赖你关照,乃是一份莫大的恩情,不过如今既然成了一家人,这个谢字我就不说了。”
叶小天活动活动手腕,向他拱手揖礼道:“县尊大人说的是。”
胡知县呵呵一笑:“你千里迢迢而来,想必也是身心俱乏了,就在杨府盘桓几日吧。待你歇息些时日,本官再着人送你们上路。”
叶小天听见“上路”二字,心里便是一跳,他恨不得马上脱身,哪敢在此停留?谁知道杨家会不会再起歹意,真要把他一个外乡人弄死,往荒郊野外一埋,他有冤都没处说。
叶小天马上道:“多谢县尊大人好意,只是小子还有高堂需要奉养,所以归心似箭。还望县尊大人恩准,小天希望能马上携……携妻子归去。”
说到“妻子”时,叶小天看了眼那个眼泪汪汪的小不点儿,又看一眼那位娇美可人的丈母娘,心里好不憋屈。
胡知县颔首道:“也好!只是这样一来,这嫁妆置办起来可就仓促了。”
叶小天看了他笑里藏刀的表情,心里就有些发毛,急忙说道:“小子既聘贵女为妻,理当置办聘礼才是。奈何山高路远,且家境贫寒,以致两手空空,又怎好腼颜再收嫁妆,杨府这嫁妆就充作小子的聘礼吧。”
胡知县深深地望了他一眼,觉得这小子还挺上道,便微微眯起眼睛,扬声道:“既然如此,三瘦,送他们一家三口离开……”
待叶小天三人一走,杨夫人便把胞兄请到了侧厢的小花厅。
一进花厅,杨夫人便焦灼地道:“哥,你怎么如此糊涂,如此轻易便放过了那小贱人?”
胡括把脸一沉,将藏在袖中的书信取出,向前一递,淡然说道:“你看。”
杨氏夫人诧异地接过书信,还没看完,杨夫人就怒不可遏地说道:“这老东西,临死都不忘对他的女儿有所安排。嗯?可这封信与那姓叶的所言完全不符啊。”
胡知县道:“这就是那小子的精明之处了,想是他也看出来不可能从杨家得到半点好处。如今这个结果不好么?难道我们还能否认他说的话,将信中所言公诸于众?懂得分享利益的人,才能获得利益。这小子若是混官场,一定能出人头地,呵呵。”
杨氏夫人急道:“这可糟了!我把那小贱人卖给沐屠户,将乐瑶控制在手中,才是万全之策。如今让这笼中鸟飞了,一旦有什么风吹草动……”
说到这里,她忽然意识到失言,陡然住了口,脸色已是一阵红一阵白的。
胡知县眉头一皱,警觉地看了她一眼,沉声道:“什么叫万全之策?什么风吹草动?你莫非有什么事瞒着我?”
杨夫人无奈,只得把她藏在心头四年之久的那桩大秘密轻声说了出来。胡知县听她说罢,错愕不语。
杨夫人咬一咬牙,低声道:“众所皆知我对她一向不善,她若死在府上,太过引人注目。所以妹子将她发卖于沐屠户,就在眼皮子底下盯着,过个一年半载,再派人悄悄结果了她,到时候人不知鬼不觉,更不会有人怀疑到我的头上。可现在……”
胡知县慢慢抬起眼睛,阴狠地道:“为今之计,只有派人干掉他们了!他们离开杨府时有很多人看见,事后也赖不到咱们头上。况且,路遗尸骨,身份不明,谁能查得明白?嘿嘿!”
……
杨府大门外,叶小天站定身子,看看只背了一个小包袱,几乎是净身出户的那位美娇娘,再看看她旁边那噙着小指萌萌地看着自己的小萝莉,鼻子忽然一酸。
叶小天从不认为自己是个坏人,却也不是一个没原则的好人。他只是一个平平常常,有私心有杂念,但不会为了自己得到好处而去祸害无辜者的普通人。
五百两银子是他该得的,却没拿到,还险些有性命之危。这种情况下变通一下,换一个看起来很可口吃起来也一定很美味的美人儿回去,不过分吧?谁知道大美女突然变成了只能看不能吃的丈母娘,凭空蹦出来一个涩得无法下口的小萝莉,以后还要卖力挣钱养活她们,亏大了啊!
大美人儿正楚楚可怜地望着他,轻轻咬一咬下唇,脸上浮起一抹难为情的羞红:“姑……姑爷,名叫叶小天?”
叶小天的嘴角猛地抽搐了一下,用浑厚的男低音道:“嗯!”
美人儿又道:“听口音,姑爷是京城人氏?”
“嗯!”
小萝莉扯了扯美人儿的衣襟,好奇地问道:“娘,你为什么要叫他姑爷呀,姑爷是什么?”
美人儿正色道:“瑶瑶,你爹临终前将你许配给这位叶相公,他就是你的夫君,是你要终生侍奉的人。”
小萝莉认真地打量着叶小天,忽然跑过去站在他身前,脆生生地问道:“我娘说的是真的吗?我爹把我嫁给你了?”
“呃……”叶小天哭笑不得。
瑶瑶天真地追问:“相公,你怎么不回答我?是不是瑶瑶长得不好看,夫君不喜欢我?”
“不是……”叶小天咽了一口唾沫,蹲下身子看着漂亮的小萝莉,艰涩地答道,“瑶瑶很漂亮,相公很喜欢你。”
瑶瑶开心地笑了,忽然扑到叶小天怀里,嫩得像花瓣的嘴唇嘟起,在他脸上实实在在亲了一口,咯咯一笑,凑到他耳边娇声娇气地唤道:“夫君……”
美人儿轻轻地叹了口气,就连叹气的声音都那么好听,听得叶小天更想哭了:“姑爷,妾身一介弱女子,小女又年幼。这京城天高路远的,咱们可怎么去呢?”
听到那一声叹息时,叶小天心中顿时涌起一种怜香惜玉的感觉,但他马上提醒自己:“不能心软!你兜里就几十文钱了,自己都不知该如何回京呢,岂能再带两个吃白饭的回去!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何况丈母娘乎?待出了城,便甩开她们独自逃命去吧。”
叶小天心里转着念头,口中却道:“这个么,实不相瞒,我囊中一共也只剩下几十文钱了,车是雇不起的。咱们先离开这是非之地,其它的事,且到了安全的地方再说。”
美人儿柔柔地道:“一切听姑爷做主就是了。”
“咳!”叶小天差点儿被自己的口水呛死,他咳嗽两声,才憋出一句话:“岳母……高寿?”
美人儿羞色更浓,低头说道:“再过两个月,妾身便满十八了。”
叶小天:“……”
美人儿飞快地瞟了他一眼,幽幽问道:“贤婿贵庚?”
叶小天的回答很是销魂:“小婿年方十九。”
尽管叶小天生性乐观,可是这次送信失败对他的打击依旧很大,他这一路艰辛全靠那五百两银子改善家境的美好幻想在支撑,谁知希望越大,失望也越大。
“我说过要衣锦还乡,就这么灰溜溜地回去,不仅让父母失望,令大哥难做,牢里那班狐朋狗友还不嘲笑死我……”叶小天郁闷地想着,愁眉苦脸地领着大美人小萝莉往外走。
叶小天暗自琢磨:瑶瑶虽是他名义上的妻子,可小萝莉才四岁,虽然一看就是美人坯子,可远水解不了近渴啊。倒是这个美得让人流口水的小丈母娘颇合他的胃口,可限于名分,恐怕不易上手。
薛水舞牵着瑶瑶的手跟在叶小天身后,想跟他说话,却又不知该怎么开口,叫姑爷吧,总觉得有点臊得慌,可叫别的也怕不合适。
第四章 逃亡途中
一行三人出了靖州城本该沿官道往北走,但叶小天出城不久就领着母女俩到了路旁小树林里,这令薛水舞有些不安,不晓得他想干什么。
站在小树林里,凝视着薛水舞那双令人怦然心动的眼睛,叶小天忽然发现他不仅做不出不告而别的事来,就连分手道别的勇气都没有。忽然,一个奇异的想法涌上了叶小天的心头:“我为什么要囿于名分放过这么娇滴滴的大美人儿?既然小萝莉现在还当不得媳妇,那么她娘……”
一双贼眼在水舞那姣好的身段上溜了几转,甩开这母女俩独自回京的念头就被叶小天抛到了九霄云外。
像薛水舞这般百媚千娇、姿容绝丽的女人,他从生到死也就只有看的份儿,永远都没有一亲芳泽的福气。眼下就有这样的一个好机会,可以娶一个羡煞整个刑部的美人儿,他又怎会介意水舞曾为人妾?
“咳……”叶小天咳嗽一声,对大美人说道:“水舞姑娘,实不相瞒,其实……我根本不是上门来娶亲,杨霖大人也并没有把女儿许给我。当时只是迫于形势,不得不这么说,否则你我二人怕是已被浸了猪笼……”
水舞看他的眼神一下子清澈明亮起来,柔声道:“我知道。开始我也很惊讶,后来想想就明白了。瑶瑶这么小,老爷怎么可能将她许人……”
叶小天松了口气:“其实杨大人让我送的那封信,是吩咐家人分割财产,给令爱留一份丰厚嫁妆。只可惜如今没了那封信,这件事却是想都不用想了。”
水舞轻轻摇头:“杨家的钱,我根本不指望。我现在只想把女儿好好抚养成人就够了,余此再无所求。”她扭过头,望着自己的女儿,神色间充满怜爱。
叶小天又咳嗽一声,道:“水舞姑娘可有亲友可以投靠么?”
水舞黯然摇头,叶小天心中一宽:“这就好办了,孤儿寡母的才好下手啊!”
他马上一本正经地道:“有杨夫人与你为难,你母女在靖州是住不下去的。
我既然把你们带出来,就不能弃而不顾。只是你我三人同行,若是没个合适的称呼,不免会引人猜疑,没准还会招惹出什么是非。一路之上,你我二人就以夫妻相称,瑶瑶扮作你我的女儿,如何?”叶小天拼命地藏着他的狐狸尾巴,说得大义凛然。
水舞听了脸儿一红,羞涩地垂下头,那整齐而细密的睫毛眨动半晌,轻轻摇摇头,抿着薄薄的红唇,细声道:“叶大哥,这样……只怕不妥。”
叶小天皱起眉道:“有何不妥?”
水舞咬了咬下唇,怯生生地道:“这一路下去,你我若以夫妻相称,打尖住店时怎么办呢,总不好住进一间房吧?若是分房而睡,就更容易叫人识破。不如……我们以兄妹相称,可好?”
哎呀!这小美妞并不蠢啊,我本来就是打的这个主意,却不想已经被她猜到了。叶小天犹不死心,讪笑道:“若是以兄妹名义同行,妹妹却带着一个孩子,这样一行三人,同样会惹人生疑吧?”
水舞飞快地瞟了他一眼,小声道:“那……叫瑶瑶也扮作叶大哥的妹子,你看行么?”
“兄妹三人么……倒是说得过去。”叶小天干巴巴地说着,心中有些气馁,但他并不失望。兄妹就兄妹呗,‘干柴烈火好做饭,干兄干妹好做亲嘛’。想要捕捉猎物,总得先叫猎物放松警惕才成啊。
叶小天爽快地答应下来:“好!那你我三人从此便以兄妹相称。”他弯下腰,对着小萝莉道:“瑶瑶啊,从今天起,管你娘要叫姐姐,管我要叫哥哥,记住了没有?叫错了没饭吃喔。”
瑶瑶瞪着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晶莹剔透的双唇轻启,脆生生地唤道:“哥哥,姐姐。”
叶小天与薛水舞母女结成兄妹,真比刘关张“桃园三结义”还要爽快。“兄妹三人”趁天光还早,就想离开树林,最好能碰到什么商队,搭个顺风车去北向的城镇。
三人刚刚走向官道,远处就有七八匹快马飞驰而来,叶小天看了一眼,忽然定住了身子。就见那群人打马如飞,在官道上激起一溜烟尘,叶小天看得清楚,那一行人中为首一个正是杨三瘦。叶小天的脸色登时一变,霍然转过身,盯着薛水舞道:“那杨夫人为何这般嫉恨你?你已离开杨府,她还不肯罢休。”
薛水舞惊愕地道:“叶大哥,你是说,杨大总管带了那些人,是……冲着我来的?”
叶小天道:“不会错。他们没有携马包寝具,行装也不似远行,这般打马如飞不惜马力,像要走远道的人吗?他们分明在追赶什么人!你说他们往北狂奔,不是冲着你还能是冲谁?”
薛水舞脸色苍白,隐隐然明白了什么。
叶小天看薛水舞这个样子也不像是曾经恃宠而骄欺辱过主母的人,难道那杨夫人竟是个睚眦必报的性子?这下糟了,五百两银子泡了汤,本想顺手牵妞,换个媳妇回去,难道也要生出许多是非?
叶小天断然说道:“走!咱们马上走,穿过树林往西去。”
薛水舞讶然道:“叶大哥不是要回北京城吗?哦,你是想绕道而行?”
叶小天点点头,沉声道:“就算他杨家是靖州地头蛇,也不可能封了所有的路。他们既往北寻,咱们就往西走,绕个圈子再回京城,管教他们找不着。”
薛水舞声音柔柔地垂首道:“好,一切但凭兄长做主!”
叶小天这一路南下,练出了一副好脚力,以致他对携带一个娇怯怯的少妇、一个四岁的娃儿同行的速度严重估计不足。虽然走到后来他实在有些不耐烦了,便把瑶瑶背在了身上,可有薛水舞同行,速度依然快不起来。叶小天想要扶她一把,薛水舞却又以男女授不亲为由不肯接受。
三人绕到靖州西面的官道上时,天色已近黄昏。这里还在靖州范围,叶小天不敢向村民借宿。这年代人口流动极少,一个村子里只要有一户人家有了客人,用不了多久整个村子都会知道。如果杨家派人到这边探访一番,那就泄露了他的踪迹。
叶小天见村外有个破旧的土地庙,不像有香火的样子,便道:“走,咱们到那儿歇一歇。”
土地庙不大,叶小天到里边寻摸了一番,见一张土榻倒还完整,灶台也在,只是上边的大锅破了,只剩下了半边,幸以没被村民弄走。叶小天松了口气,道:“得,咱们今晚就歇这儿吧,你们两个睡土榻,我在这供桌上凑和一晚。”
瑶瑶这一路上被叶小天背着,早已跟他熟稔起来,一口一个哥哥,叫得甜着呢。她刚从叶小天背上下来,就撒娇地道:“哥哥,人家肚子饿了。”
叶小天道:“你们两个就在庙里待着,千万不要出去,免得被人看见,我去村里弄点吃的来。”
天色完全黑了,瑶瑶饥肠辘辘地偎在娘亲怀里,有气无力地仰起小脸,担心地向薛水舞道:“大哥哥是不是不要我们了啊,为什么他还不回来?”
薛水舞张了张嘴,却没有说话,她只是轻轻搂紧了女儿,把脸贴在她的脸蛋上,望着庙门外黑漆漆的夜色,眼睛里除了无助与忧伤,还有一抹意味难明的惆怅。
“我回来了,你们在哪?”一道人影鬼鬼祟祟地摸进土地庙,悄声招呼。
“是大哥哥!”瑶瑶一跃而起,两眼放光,好象看见了肉包子的小狗,快乐地向那道黑影扑去。薛水舞也兴奋地站起来,忘情地冲出两步,这才陡然站住,可是她那颗忑忑的心,却突然踏实下来。
引火的柴草和木柴随便就能捡到,炉灶是现成的,那半口破锅倾斜过来依旧炖得了东西。旁边有一条引水渠,清水潺潺,直接取用,于是,一只肥鹅褪毛下了锅。
肉香终于飘出来,瑶瑶努力咽了口唾沫,眼巴巴地看着锅子:“哥哥,这肉什么时候能熟呀?人家已经好久好久没吃过肉了。”
薛水舞怜惜地将女儿鬓边的发丝掠到耳后,柔声道:“香味都传出来了,肉快熟了。”
看着水舞姑娘,叶小天的眼神不禁又有些痴迷起来。
碰到叶小天毫不掩饰的灼热目光,薛水舞慌忙低下头去,火光映着她的脸蛋,原本略显苍白,这时有红红的火光映着,却显出了几分娇媚。渐渐的,那脸在叶小天的注视下越来越红,俏盈盈的,仿佛传说里的小狐仙。
夜已深,周围漆黑一片,只有他们眼前一团跳跃的火光,灶下不时有干柴发出“咔吧”的声音,愈发衬得四下里一片静谧。
叶小天灼灼的目光极具侵略性,毫不掩饰的欣赏令薛水舞微微有些气恼,她忽然站起身,佯装整理床铺,向旁边屋里的土炕走去。
叶小天把视线从她苗条的小腰身上努力地抽回来,就见瑶瑶正好奇地看着他,那如漆的点眸纯净到了极点。
叶小天虽然知道她年纪太小,不太可能明白自己盯着她的母亲时眼神中那种赤裸裸的欲望,还是禁不住脸儿一热。
“咳!我方才正在想一首诗……瑶瑶呀,你会不会作诗?”叶小天只能讪讪地打岔。
瑶瑶歪着头仔细想想,摇摇头:“没有,娘亲说要等我长大些才教我作诗,不过我知道很多故事喔,都是娘亲说给我听的,哥哥要不要听?”
叶小天摸了摸她的头,笑道:“好啊,回头我再听你讲故事,那你想不想听我做的诗呢?”
薛水舞弯着腰似乎在铺着衣服,好像没有听他们在说什么,但是她的动作明显慢了下来,脸儿也微微侧过来。
叶小天咳嗽一声,漫声道:“鹅鹅鹅,曲项用刀割,拔毛加瓢水,点火盖上锅!”
薛水舞“噗嗤”一声,忍不住笑出声来,然后赶紧忍住。不过借着火光的映照,还是能隐隐看到她的肩头在耸动,想必脸儿都憋得红了。
瑶瑶“咯咯”地笑起来,拍手道:“这首诗我听娘亲读过,和哥哥说的不太一样呢。不过,还是哥哥说的好听,嘻嘻。”
薛水舞忍着笑走回来,对瑶瑶道:“哥哥逗你呢,这充其量只能算是一首打油诗。好啦,笑的时候不要露出门牙,娘怎么跟你说的来着?女孩子要笑不露齿。”
瑶瑶赶紧闭上嘴巴,叶小天看不惯,道:“她还小,不用这么讲究吧?”
薛水舞认真地道:“规矩就该从小树立,否则长大后就没了规矩。”
叶小天不以为然,暗自嘀咕:“到底是大户人家,连作妾的都有这么多的讲究。”
一锅鹅肉终于炖熟了,这只鹅当真不小,三个人虽然饥饿,真吃起来却也吃不下半只。
三人结伴来到水渠边,洗完手,薛水舞牵起女儿的手,蹒跚离去。
叶小天看着她的步态,蹙眉道:“你的脚怎么了?”
薛水舞道:“没什么,只是日间赶路,脚下走出几个血泡。”
叶小天急忙站起身道:“你怎不早说?今日若不处理,明天如何还走得了路。”
薛水舞道:“没什么,我撑一下就好。”
叶小天快步赶过去,蛮横地道:“撑什么撑,这也能撑得?”说完一弯腰,便抱住薛水舞的腿弯,将她打横抱了起来。
薛水舞尖叫一声,已经被叶小天横着抱起。她又惊又窘,却挣扎不得,被叶小天抱着,只羞得闭起了眼睛。
“好轻、好软的身子……”叶小天心里想着,脸上却看不出半点异样。瑶瑶一溜小跑地跟在叶小天后面,嚷嚷道:“哥哥偏心,人家也好累了,怎么不抱人家呢?”
叶小天把薛水舞抱到庙中往土塌上一放,不由分说便去脱她的鞋子。薛水舞急忙缩脚,羞叫道:“你做什么?”
叶小天道:“那血泡要挑破,否则你明天走不了路了。”
薛水舞一脸尴尬,结结巴巴地道:“赶了一天的路,我……我还没洗脚。”
叶小天笑道:“脚若是香的,怎也不至于一天就臭了。”
薛水舞听出他的调笑意味,便红着脸不说话了。
叶小天替她除去鞋子,脱下打了补丁的白色小袜,露出一双纤柔美丽的脚。
薛水舞的脚趾紧张地蜷缩着,仿佛羞涩的花瓣,柔美的足踝温滑如玉,叶小天不禁生起一阵想要摸挲爱抚的冲动。
“咳!”叶小天喉头发紧,美丽女人的一双玉足也是如此迷人。他不自然地咳嗽一声,赶紧用问话掩饰自己的紧张:“奇怪,你居然是天足呢,我还以为你一定缠了脚。”
薛水舞玲珑小巧的脚丫被他握在手上,只觉浑身都燥热起来,她羞不可抑,大腿都紧张地绷起来,吃吃地应道:“嗯,因为……家父在我很小的时候就想送我进宫,所以……”
明朝这个时候,裹脚已经成了比较普遍的事,不裹脚的一般来说有四种人:
一种是皇族,一种是贵戚家族的女人,一种是边地少数民族,还有一种就是一些家境贫寒,需要女子和男人一样干重体力活的家庭。
大明皇室和贵戚家族的女人不但不裹脚,而且宫里招宫女、纳妃子,也是不要裹脚的女人。宫里招的宫女岁数都不大,所以有些宫女即便已经裹了脚进宫后也得放开,因为年岁小,还来得及养好。
叶小天寻了一根较硬的草尖来,轻轻为薛水舞挑破血泡,又温柔地替她穿好袜子。
自始至终,薛水舞任他摆布,一动也不敢动,可是任由一个男人如此摆弄自己的脚,心头却不可抑制地生出一种异样的感觉。在那个年代,女人的脚是不能随便让人看的,更别提让男人摸了。
夜色深深,叶小天躺在破庙露天的神坛上,仰望星空,挺着圆滚滚的肚子,仿佛一只正在吞吐日月精华的蛤蟆精。
他肚子里有一只鹅,已经吃得饱饱的。可他心里更想吃掉另一只鹅,那只高高在上、月华桂树下徘徊的白天鹅。
炕上有低低的细语声传来,依照习惯,瑶瑶正缠着娘亲讲故事哄她入睡,这是她贫瘠无聊的童年生活中唯一的乐趣。
叶小天躺在土台上,隐隐约约听出水舞所讲的是《西游释厄传》。这个故事写成不久,却已风靡一时,叶小天在京城时也听说书先生讲过,不想竟已在此地流传开来。
夜空中,点点繁星闪烁,叶小天看着那一颗颗美丽的星辰,忽然就想到了薛水舞那双柔美似水的眸子。“我媳妇儿,可真俊呢。”叶小天想着,带着满意的微笑,睡着了。
……
“长长长,长长长长长,再长些,再长些,给我伸到天上去!”起得很早的小萝莉绕着仰躺如蛤蟆的叶小天,仿佛正在扮着孙悟空,手指对着他胯间指指点点,口中念念有词,指挥着她的“金箍棒”……
薛水舞火烧屁股地从灶台前冲过来,红着脸呵斥瑶瑶:“去去去,一边儿玩去,别吵醒了哥哥。”说完又羞又怕地瞟了一眼叶小天胯裆高高竖起的部位,拉起不懂事的小萝莉逃了出去。
叶小天睡醒后坐了起来。灶间有一道温柔贤淑的忙碌身影,破房子里有一个快乐玩耍的孩子,很温馨的感觉,这就是叶小天想要的生活。
“我一定要把她们安全地带回京城去!”叶小天愉快地想着,从神坛上一跃而下,仿佛浑身都充满了力量。
三人用过早餐,将剩下的肉沥干,摘了几片芭蕉叶子裹好,穿过小镇继续西行。
天还太早,村民们没人出门,村中街道上静悄悄的,有晨雾袅袅弥漫。
他们艰难跋涉,经过一个镇子时,叶小天仔细询问了一番,获悉再往西走百余里,才有一条于群山之中向北的道路。
在叶小天心里,他已经把薛水舞看成了自己的囊中之物,但他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向她表白。尽管他胆子很大,可是在情场上,他也不过是一个初哥罢了。
叶小天背着瑶瑶走在山路上,薛水舞伴在他的身边,因为已经习惯了步行,她的脚步比以前轻快了许多。
三人一路西行,所经地区渐渐变成了诸族杂居之地,汉、苗、回、壮、彝、瑶、白、畲等至少十多个民族的百姓,群星一般散落在沿途的一个个小村庄里。
这里民风与中原大不相同,穷山恶水、民风彪悍,官府控制力相对较弱,治安自然恶劣。为安全起见,叶小天总要找到同路的商旅才会上路。
这天他们终于来到了晃州府,只要穿过晃州便有一条贯通南北的道路,他们就可以折向去京城的路。
进城后,花掉最后一文钱买了三个菜包子,三个人勉强对付了一口,便立即向西城走去。
自从进了晃州城,薛水舞就有些心事重重,不免落后了几步,望着背负瑶瑶快步前行的背影,她几度欲语还休。眼看到了西门,水舞终于鼓足勇气,快步追上前去,正想对叶小天说些什么,叶小天却突然停住脚步,一把扯起她,飞快地闪向路口街角。
薛水舞吃惊地道:“叶大哥,怎么了?”
叶小天道:“噤声!”他把瑶瑶交给水舞,贴着墙角悄悄探出头去,向远处观望一阵,眉心蹙紧,脸色渐渐阴沉下来。
城门处,百姓与商贾们正进进出出,只有两个半死不活的士卒抱臂倚着城门,懒洋洋地打量着进出的百姓。而在城墙阴影下,却有五六个大汉站在那儿,其中一人身材干瘦,赫然正是杨三瘦。叶小天万万没有想到,他们居然追来了,而且就守在北返的唯一出口上!
杨三瘦坐在一个石墩上,头戴草帽,正啃着一块西瓜。他一边吐着瓜子,一边乜着出城的百姓。除非有能藏人的车辆,否则他就不用刻意上前检查。叶小天、薛水舞带着一个小孩子,这样的组合很容易辨认。
他那日向靖州北方的官道追出好远,一直没看到叶小天三人的身影。杨三瘦悻悻地去回禀杨夫人,本以为叶小天三人既然侥幸逃脱也就算了,谁知夫人却下了严令,要他无论如何也要找到水舞母女并置之死地。
作为一个家奴,杨三瘦不敢违拗主子的命令,只能不折不扣地执行。可是要抓到叶小天他们谈何容易,杨三瘦费尽周折才打听到他们向西而去,一路追下去,可每次都是阴差阳错,晚了一步。
有鉴于此,杨三瘦干脆分出一半人马循踪追赶,自己另带一半人马日夜兼程地抢先赶到晃州府,堵在了这条去往京城的必经之路上。
叶小天对薛水舞道:“杨三瘦来了,就在城门前。”
“什么?”薛水舞听了脸色顿时一白。
叶小天锐利的眼神盯着她,沉声问道:“杨夫人为何非要置你于死地?”
毫无道理的迫害并非没有,如果一个人能享有几乎不受约束的权力,那么丧心病狂也好、肆无忌惮也罢,根本就没有道理可讲。可杨夫人显然没有这样的权力,在她身上还有重重约束,所以她执意如此,就不可能毫无目的或者没有缘由。
可现在不是逼问的时候,叶小天深深望了水舞一眼,又探出头去观察城门口的动静。
薛水舞看看守在城门处的那几条大汉,忧心忡忡地道:“咱们怎么出去?混不出去,也闯不出去……”
叶小天摸挲着下巴,沉吟地道:“不容易出去,不代表出不去。天无绝人之路,我们总能找到办法的。”
这时,一行人向他们藏身的这个路口缓缓走来。
走在最前面的有两个人,其中一个是令人一见便眼前一亮的苗家姑娘,大约十六七岁年纪,头戴一顶精美的白银花冠,一条蜡染的艳丽百褶裙系在她细细的小蛮腰上,足足七层的银项圈挂在颈上,明晃晃的。当她迈动一双悠长轻盈的大腿,步态柔美,小腰肢也异样婀娜,足堪入画。而那周身上下传出的银铃的响声,便成了一首悦耳的乐曲。
满月似的俏美面孔,浓眉大眼,鼻梁挺拔,嘴巴比起中原美人儿的樱桃小口显得略大,双唇美如花瓣,并未涂朱,却有一种健康鲜亮的光泽,配上一身华丽的银饰,明艳动人。
在她旁边却是一个斯斯文文的青衫读书人,手摇一柄折扇,举止之间尽显儒雅。只是他长得虽不难看,却也不算俊俏,勉强算是中人之姿,可读书人的味道却是十足。
在他二人身后还跟着十几个牵马佩刀的苗家壮汉,因此所经之处,街头行人纷纷走避,生怕招惹了不该招惹的人。
眼看就要走到路口,那读书人突然一收折扇,对那苗家姑娘彬彬有礼地道:
“凝儿姑娘,咱们先在此处吃点东西再出城吧,免得前面再无饭店。”
“嗯,听从徐公子安排。”苗家女孩儿羞笑的模样,柔柔的仿佛一道潺潺的小溪水。若有熟悉她的人看到她此刻的模样,绝对不会想到眼前这位柔美可人的姑娘就是他们所熟知的“水西三虎”中排名第二的展凝儿展大姑娘。
展凝儿的父亲是水西展氏的大土司,而她的母亲则出身黔地第一大土司水西安氏,展凝儿一肩挑着两大土司家族,自然贵不可言。展姑娘在水西三虎中排名只是第二,却是三虎中唯一会武的女汉子。
这位展大姑娘自幼好武,不想成年之后却迷上了文学。她公开宣布,要嫁一个才学渊博的读书人。苗家汉子爽朗粗犷,哪有汉家读书郎的才情。汉家读书郎,几乎对每一个苗家女来说那都是一种致命的诱惑啊!
展凝儿此番往中原去本是为了办一件事情,回程中恰好遇到这位名叫徐伯夷的读书人,听他吟一首诗、抚一曲琴,芳心就此陷落了。
徐公子年近三旬,因家境贫寒,专心读书,因此迄今未婚。展凝儿听闻后,马上把他当成了自己的良配目标。她怕自己的粗野会吓跑这斯文秀才,因此在他面前总是扮出一副弱不禁风、百依百顺的乖乖女模样。
悦耳动听的银铃声中,展凝儿带着一身清新的气息从叶小天面前飘然而过。
叶小天嗅着那扑鼻而来的淡淡花香,看着紧随展凝儿和徐公子之后的十几个身体剽悍、腰间带刀的苗家汉子,冲着薛水舞“啪”地打了一个响指,神采飞扬地道:“有办法了。”
薛水舞讶然道:“什么办法?”
叶小天坏坏地一笑,自信满满地道:“山人自有妙计!你且安心候在这里,等杨三瘦那班人离开城门,咱们就马上出城!”
“小二,两碗面!”展凝儿扬声说罢,便拉开凳子,使一条手帕轻轻一拂,巧笑倩兮地对徐伯夷道:“公子请坐。”
堂堂展家大小姐,什么时候干过这种侍候人的活儿,怕是她老爹都没享受过这种待遇。
“多谢姑娘。”徐公子微微一笑,向展凝儿揖礼道:“姑娘请坐。”
“到底是读书人呢,我们那儿的粗鲁汉子,哪有这般斯文知礼?”展凝儿欢喜地想着,轻轻一搂裙摆,盈盈落座。
以展凝儿的家世条件,自然不会喜欢这样的街边小店。不过她自幼常常出入苗寨,住宿饮食也常有粗陋简单的时候。如今她和这位徐公子同路而行,一路上徐公子从不花她一文钱,展凝儿自然就不敢展现自己的奢侈以引起他的反感。同时徐公子这番表现,在她心中也树立了自尊自强的形象。
“两位客官,你们的面。”小二从那些苗家侍卫的排场看出这位姑娘不是一般人,赶紧知会厨下用心做好两碗辣子面,殷勤地给他们端上来。
展凝儿斯斯文文地挟着面条,对徐伯夷道:“人家上次听了公子绝妙的琴音之后,却也动了学琴之念,只是苦于没有名师,不知公子能否抽空指点一二。”
徐伯夷爽朗地笑道:“互相切磋有何不妥?其实呢,琴棋书画说到底不过是一种陶冶情操的娱乐,随心所欲就好。如果本不喜欢,也不必强求,否则便失却了本义。”
展凝儿含羞带怯地对徐公子道:“凝儿与公子一见如故,相谈甚欢,此去葫县又是同伴,不知到了葫县后可否去公子家中拜访?”
展凝儿虽是苗女,却也明白一个未出阁的大姑娘不便轻易去一男子家拜访,她如此说,分明是向徐伯夷表白情意了。徐伯夷微一犹豫,斟酌地道:“呃……
徐某此番本是游学归来,若贸然带姑娘回门,恐父母双亲会以为我在外一直疏怠学业,还是另找机会吧。”
眼见展凝儿露出一抹失望的神色,徐伯夷忙道:“其实,徐某也很想让家父家母见见姑娘你呢,只是仓促登门未免于礼不合,还望姑娘见谅。”
展凝儿展颜道:“人家哪有那么小心眼啦。嗯,人家也明白,你们汉家人的礼数多得很,尤其是像你这样的读书人。那好吧,人家听你的就是。”
徐伯夷暗自松了口气。
“哎哟!”展凝儿刚刚举起筷子,叶小天就风风火火地赶过来,身子一蹭,恰恰拐在展凝儿的胳膊肘上,将一碗面都撞翻了。
展凝儿和徐伯夷赶紧起身避开,徐公子眉头一蹙,不悦地道:“你这人怎么这般莽撞!”
展凝儿柳眉一剔,本来甚是恼怒,一见徐公子义正辞严地训斥这个莽撞人,忽地醒悟到自己乃是一个“性情温柔”的大家闺秀,忙出言劝道:“算了算了,这人也非有意,叫他赔我一碗就是了。”
“什么?陪你一晚!”成心找事的叶小天大惊失色,急忙抱胸后退两步,惶恐地道:“我没听错吧,你竟然要我陪你一晚?姑娘,在下一向洁身自爱,绝对不会出卖自己的肉体,答应你的这种非分要求。”
展凝儿听他一说,只气得头脑发昏,她涨红着脸庞道:“我是说叫你陪我一碗……”
叶小天马上截口道:“我不干!我人虽穷,志却不穷,我绝不出卖自己的肉体和尊严!”
展凝儿的心火儿蹭蹭直冒,咬着牙根儿喝道:“我是说叫你陪我一碗面!”
徐伯夷怒不可遏地道:“展姑娘,你不用理会他,这无赖是故意耍浑,占你便宜。”
展凝儿几时受过别人如此戏弄,气火攻心之下,终于忘记了在徐公子面前扮演温婉淑女。她手腕一翻,一柄锋利的短刀就明晃晃地出现在叶小天胸前。
展凝儿抬起一条腿往条凳上狠狠一踩,斜端着肩膀,似笑非笑地瞪着叶小天,揶揄地道:“继续油嘴滑舌啊,本姑娘的便宜这么好占,你现在不占,过了这个村,可就没有这个店了!”
叶小天弱弱地道:“姑娘说笑了。你刀子都亮出来了,我又不是活腻了,怎敢再胡言乱语。”
展凝儿撇撇嘴道:“如果我想杀你,你现在死了三次都不止了。”
叶小天赶紧道:“其实以姑娘你这般美貌,我一见你就已经被你迷死了,根本不用姑娘你动手。”
展凝儿瞪起大眼睛,娇叱一声道:“你还敢油嘴滑舌,信不信我现在就杀了你!”
叶小天委屈地道:“我都对你大拍马屁了,你怎么还可以杀我?”
展凝儿又黑又亮又圆又大的一双眸子狠狠地瞪着他,一字一句地道:“我怎么就从来没有见过像你这么不要脸的男人。”
叶小天赶紧道:“那你就更不能杀我了。杀了我,你上哪儿再找一个这么不要脸的男人?”
展凝儿的脸颊急剧地抽搐着几下,在叶小天的厚颜神功下,她都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好了。一个腰间插着短刀的苗家汉子踏前两步,森然道:“大小姐,把他交给小人处置吧。”
叶小天马上道:“喂喂喂,你们可不能仗着人多欺负人少!姑娘,你要是有胆子你就放了我,我也有一帮兄弟。只要我把兄弟们找来,咱们谁处置谁还不一定呢!”
展凝儿眉尖一挑:“真是打的好主意,我放你去找你的兄弟,你趁机溜之大吉是不是?”
叶小天大声道:“你若不信那就跟我一块儿去,我的兄弟们可是非常能打。
如果你们这些苗人怕了,那我也无话可说,要杀要剐,你们现在就动手吧!”
展凝儿把手一缩,尖刀在掌心滴溜溜一转,顿时消失不见。她一脚踢飞了条凳,剽悍地喝道:“前方带路!”
等展凝儿带着十几个打手一窝蜂地冲出面馆,她才猛然醒觉方才自己那副形象全都落在了徐公子的眼中。
“完了,一路上努力营造的大家闺秀的形象,这一下全毁了。”
展凝儿又羞又怕地偷瞟了一眼跟出来的徐公子,见他并未露出鄙弃不悦的神色,心中这才稍安,忙靠近了去,讪讪地道:“让公子见笑了,人家……人家实在是被这无赖小子给气昏了,其实人家脾气一向很好的,是吧?”
徐公子点了点头,义愤填膺地道:“姑娘做得对!对这样的泼皮无赖,就要严加惩治,否则不知还会有多少良家妇女被他祸害。”
展凝儿如释重负,细声儿道:“公子说的是。”她微微低头,恰似水莲花不胜风凉的娇羞,心中却是暗暗打定主意,一会儿只让手下动手,自己是绝对不能露出那种凶神恶煞的模样来。读书人胆子小,要是吓跑了怎么办?
叶小天领着一帮苗人浩浩荡荡地走向城门口,远远的,叶小天便指着杨三瘦等人,说道:“看,那就是我的兄弟!”
叶小天加快脚步,越众而出,向前疾奔而去,冲着杨三瘦大声喊道:“喂!”
杨三瘦转过头来,双眼顿时瞪得溜圆,霍然起身,拔腿奔向叶小天。
叶小天突然返身就往回跑,杨三瘦领着五六个大汉撒开双脚猛追过来。叶小天一边跑,一边嚣张地冲着展凝儿喝道:“我兄弟来了,你们这些苗蛮子,受死吧!”
叶小天张牙舞爪地冲在前面,杨三瘦等人则咬牙切齿地跟在后面,一边跑还一边拔刀,气势汹汹的模样看起来就像是知道叶小天受了欺负,要冲过来和这帮苗人拼命似的。
展凝儿的侍卫们马上就拔出刀,义无反顾地冲了上去,而且喊得比对方更大声,表情比对方更凶狠。
杨三瘦等人跑着跑着心中渐生狐疑,对面这些苗人要干什么?貌似……要跟我们动手,难道他们是叶小天搬来的救兵?可他们根本没有机会问个清楚,对面的苗人已经挥舞着大刀,大呼小叫兴高采烈地冲了过来。
这边大战一起,城门处一片混乱。薛水舞抱着杨乐瑶,背着大包裹,像个难民似的,向城门口逃去。
叶小天抬眼望见,心中一喜:“我这小媳妇儿倒聪明啊,时机抓得真好!”
刀光剑影之中,叶小天像条黄花鱼似的溜着边儿蹭出了晃州城,正在混战的双方根本无暇顾及他。
展凝儿全神贯注地盯着交战的双方,她的人多,且个个骁勇善战。杨三瘦的人都是一些家丁护院,纵然平时也操练,又怎比得上这些真正经过锤炼的山地勇士。
“不要打了,我们投降!”杨三瘦左胯挨了一刀,高举双手,悲愤地大叫:
“你们到底是叶小天的什么人,为何与我们做对?”
展凝儿和徐公子疑惑地互相看看,展凝儿缓缓踏前两步,沉声问道:“你们……不是叶小天的兄弟?”
第五章 智救水舞
叶小天溜出城门,赫然发现水舞抱着瑶瑶正艰难跋涉在通向西南方向的一条山间小径上。叶小天急呼:“水舞,你走错路啦,不是那个方向。”
不料薛水舞充耳不闻,又或者是根本没有听到,脚下反而快了。叶小天无奈地看看正前方平坦的官道,恨恨地一跺脚,也闪离了大路向她追去。
薛水舞抱着一个孩子,哪里能跑得快,很快就被叶小天追上了。
“水舞!站住,不要跑了!”叶小天急急赶上前来。
水舞听到他的声音急忙止步,转过身来,一脸惊喜地道:“叶大哥,你逃出来啦,他们没有追来吧?”
叶小天道:“当然没有。你怎么往这边走?这样走永远也到不了北京城啊。”
薛水舞的目光微微飘忽了一下,赶紧道:“啊,我是想,我们虽然出了城,只怕他们猜到我们要走的方向,很快就会追上来。不如先在山中躲避一时,再伺机北返。”
“嗯……似乎很有道理。”叶小天看着薛水舞,眼神微微有些玩味。但他马上就展颜微笑起来:“呵呵,跟着我逃了这一路,水舞姑娘也变聪明了呢。”
薛水舞讪讪一笑,有一丝不自然的神情从眼眸中悄然逸过。
叶小天上前两步,一把从她怀中接过瑶瑶,道:“咱们走吧,先到山上躲避一时,逃过他们的追捕再说。”
夜色苍茫,沐浴之后神清气爽的叶小天躲在莽莽丛林的一个山洞里,正在烤着一只好不容易才抓到的锦雉。
洞外半里地外有一眼山泉,薛水舞带着刚在那儿洗过澡的瑶瑶慢慢进了山洞。
忽然,叶小天看到瑶瑶颈上挂着一块润泽的黄色小牌子,还未掩进衣衫。叶小天拿起牌子看了看,见是一块黄杨木做的小木牌,纹理清晰细腻,可正反面什么都没刻。
叶小天好奇地问道:“这是什么?”
瑶瑶奶声奶气地道:“人家也不知道吔。娘亲说,人家一出生时就带着这块牌子,以后也要一直带着,不许弄丢了。小天哥哥,这牌子好看么?”
叶小天心想:“杨霖很疼这个女儿,没理由对女儿这般吝啬吧。以他的富有,不给女儿戴个玉牌也得是块金锁啊,怎么会是一块平平无奇的木牌呢?”
薛水舞偷偷瞟了叶小天一眼,又飞快地收回了目光。今天出城后,她其实是有意地向西南方向逃,不只摆脱杨三瘦的追杀,就连叶小天也想摆脱掉,因为她有自己的秘密和打算。
实际上在城里的时候,她就想告诉叶小天了。她其实很清楚叶小天对她的企图,她最初佯作无处可去时,也正是利用叶小天的这个企图,从而借助他的力量,以逃离靖州。
那时她并不清楚叶小天的为人,只想着利用他一下,现如今感觉叶小天表面虽有些玩世不恭,其实骨子里很有些古道热肠。却又因他对自己恩义深重,反而不好启齿,所以才想不告而别。却不想他那么快就追了上来,这可怎么办?
薛水舞的黛眉刚刚烦恼地蹙起,就察觉叶小天灼灼的目光正盯着她看。薛水舞吓了一跳,摸摸自己的脸蛋,心虚地道:“怎么了?”
叶小天启齿一笑,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没什么,你方才怎么不沐浴一下?”
薛水舞本来察觉叶小天的目光有些奇怪,所以有些心虚,一听这话暗暗松了口气,摆出一副难为情的模样道:“人家……人家不方便在此沐浴吧。”
叶小天打个哈哈,道:“你们女人就是麻烦。这荒山野岭的非禽即兽,还怕被它们看了去不成?呵呵,你不洗便不洗吧,来,咱们吃烤鸡。”
山里阴凉,洞窟里尤其如是,不过生上一堆火就暖和了,而且可以驱走野兽。
薛水舞往火堆里填了几根柴,偷偷瞟一眼叶小天,见他微微发出酣声,便蹑手蹑脚地站起来。
薛水舞悄悄走到洞口,又回头看了一眼,便投入夜色之中。过了片刻,叶小天酣声骤停,猛然坐了起来,看一眼熟睡的瑶瑶,疑惑地跳起身来,悄悄追了上去。
不能洗澡对女人来说简直就是一场噩梦,如今旁边就有一道溪流,薛水舞怎能禁得住诱惑?可是光天化日之下即便没人偷看,她也不敢宽衣解带,何况叶小天明知她就在那里沐浴的话,心里总有些怪怪的,所以一直拖延到现在,等叶小天睡熟了,她才悄悄赶到泉水边。
弄清水舞的目的,叶小天松了口气,马上又开始兴奋起来:“她要洗澡了,那自己岂不是可以把她看光光?”叶小天抬头看了看天,月亮又大又圆,今天真是个好天气啊。
薛水舞姿态优雅地解开衣衫,一件件叠好放在岸边的青石上,在明晃晃的月光下,如同挣脱了所有束缚的精灵一般轻盈地翩翩起舞。叶小天目不转睛地贪婪窥视:温润如玉的纤柔玉肩,饱满挺耸、弧线优美的一对椒乳,盈盈一握的杨柳小蛮腰;胯间稀疏阴毛掩映下美妙的贲起,如同一枚鲜美的白杏,隐约看见一条细窄的粉嫩肉缝儿,藏着无穷无尽的诱惑,让叶小天不由得咕咚咽了一下口水。
当她迈开一双浑圆修长的大腿走向水中时,圆滚滚的两瓣屁股轻轻扭摆,恰如一只成熟的水蜜桃般让人垂涎欲滴。叶小天真想冲过去跪在她的身后,双手抱住那枚圆嘟嘟充盈汁液的水蜜桃美美地吃上几口。
她站在水中,水只漫到香脐处,长长的乌黑的秀发披垂下来,遮住了胸前美妙的乳峰。她弯下腰搓洗身体的时候,那对小嫩乳和圆如满月的香臀随着腰肢款款扭摆,白花花的娇躯扭动着曼妙的弧线钻进叶小天的眼睛。叶小天虽然趴着没动,却有一种手忙脚乱的感觉,他不知道该往哪儿看了。
她在水中并不是静止的,她在沐浴,她在濯洗她的娇躯,所以每一个优美的动作、每一个诱人的画面都是随时在变化,错过一眼,便是错过了一副最美的景致。
于是,叶小天的眼睛只能吃力地、贪婪地将那一幅幅美丽的画面尽数收于眼底。他的目光想努力地钻进水里,她胯间的阴毛像水草般在水下飘舞,随着双腿开合,阴唇如花瓣般翕张摇摆,仿佛诉说着自己的寂寞,等待有缘人来鉴赏玩弄。
这是一个如梦似幻的晚上,水中有一个美丽的梦幻般的女人。
当薛水舞一身清爽地回到山洞时,叶小天正躺在那儿酣声阵阵。薛水舞轻轻吁了口气,她可没有想到她的美丽娇躯刚刚已经被一个小无赖看了个通透。
叶小天躺在那里,酣声从容,睡容平静,可胸膛里的那颗心,却跳得如同擂鼓:“好美!真的好美!她是我的,她必须是我的!嗯……还是尽快把她挟到碗里我才放心啊!”
叶小天又等了一会儿,轻轻张开眼睛,赫然发现——他媳妇儿逃跑了!
薛水舞慌慌张张地逃在山中,瑶瑶趴在她的肩头,揉着眼睛,迷迷糊糊地道:“娘亲,我们这是去哪里呀,小天哥哥呢?”
薛水舞“嘘”了一声,小声道:“不要说话,咱们和小天哥哥做个游戏,让他清早起来找不到咱们好不好?”
瑶瑶马上清醒过来,兴致勃勃地道:“好啊好啊,就像唐僧和猪八戒被妖怪抓走,孙大圣去救他们出来一样吗?”
天亮了,昏昏欲睡的瑶瑶趴在水舞肩头,迷迷蒙蒙地望望身后的路,心想:
“小天哥哥真笨,到这时候还没追上来,人家都快被妖精吃掉啦。”
瑶瑶假想中的妖精,此刻正走在薛水舞的身旁,咯咯咯地笑着,像一只下蛋的老母鸡。
她自称马大婶,是从附近寨子里出来到县城去走亲戚,清早路上恰好碰到水舞母女。
马大婶身材肥硕,满脸横肉,瑶瑶很不喜欢她,可水舞却对她充满感激。
马大婶说,她要去的那个县城正好有一条通往贵州府的道路,她可以带着水舞母女同行。对逃离叶小天身边却不知该何去何从的水舞来说,这位马大婶无疑是一个活菩萨。
丛林中,叶小天远远地缀着她们,脸色阴沉。他不明白为什么薛水舞要不告而别,即便是不肯随他回京,不肯嫁给他,告诉他一声,他心里也能好受些啊,他很不喜欢这种被人利用的感觉。可是尽管心里充满了对薛水舞的愤怒,他还是一路跟下来了,尤其是水舞和马大婶路遇以后,叶小天就更是不肯稍离,他担心这个满脸横肉的妇人心怀不轨。
叶小天一直跟到那座小小的县城,看着水舞和瑶瑶同许多早起赶集的村寨部落的百姓们一起熙熙攘攘地走进城门。
“看来是我多疑了!”叶小天颓然傍树坐下,自嘲地一笑:“满脸横肉看上去就不是善类的村妇,竟然是个古道热肠的好人。看起来清纯柔弱一派天真的小美人儿,却是一个骗死人不偿命的妖精呢。”
“走吧,走吧!被杨老头儿诳来靖州,一分银子没赚到,还吃了这么多苦头,险些送了性命,你够对得起她了。她既然是个无情无义的女人,你还留恋什么呢?”
叶小天要站起来,想了想又不甘心地坐回去:“我就这么回去了?那我这两个多月所受的苦不就白吃了?娶老婆嘛,哪有那么容易的,要三媒六证,要辛苦赚钱攒聘礼,要盖新房子,要宴请客人,哪一样都不比现在容易啊。”
叶小天低下头,看着自己胯裆中间的部位,认真地征询意见:“喂!兄弟,你给哥哥说句话儿,你说咱们是进城还是拍拍屁股回北京?”
“你要是点头,咱就进城。你要是摇头,咱就回北京。”
“你既不点头又不摇头,这是什么态度!这可是关系到你终身性福的大事,你明不明白?”
这个县城不大,若是在中原富庶地区,这样的县城只能勉强算是一个镇子。
居于群山之间的这座小城也不是南北交通要道,所以外地客旅不多,县城里最热闹的时候就是每月两次的大集了。镇上有两家小客栈,主要客源是当日来不及赶回的山民和别处赶来的商贾,所以条件非常简陋。
马大婶平时不在城里“做生意”,虽然这种地方的官府不比中原地带的官府威风,可是在他们这些小民眼中还是颇具威慑力,在此地作案,风险要大一些。
不过薛水舞母女这么好的条件,如果卖给山里人充作生育工具未免可惜,总要卖到富人家或者妓院里才能赚个好价钱。
马大婶到了城里,便先在一家小客栈里要了间房,对薛水舞道:“小娘子,这县城里总有些不三不四的泼皮无赖欺压良善,你貌美如花,可不要到处走动。
大婶先把你安顿在这里,且去城中亲戚家一趟,一来探亲,二来也要拜托他们帮你联络一下商帮,才好带你去贵州道。要不然你这样娇滴滴的小娘子,根本不可能太太平平地出行。”
薛水舞感激不尽,连连向她道谢。马大婶微微一笑,便转身离开了房间。
薛水舞刚刚放下女儿,就听“咔嗒”一声,急步过去一拉房门,赫然发现竟是被人在外面上了锁。
薛水舞心中登时浮起一种不祥的感觉,她高声叫了几句“马大婶”,没人搭腔,倒招来几个住店的客人。那客人从门缝里窥见一个美貌的女子,一个个交头接耳的,神色很是诡异。
薛水舞见状心中害怕,再也不敢声张,心中不祥的感觉却越来越强烈:“不会是碰上人贩子了吧?”想想马大婶那副亲切朴实的样子,薛水舞不大相信自己的判断,可眼下诡异的局面,却令人难以心安。
瑶瑶已经失去躲猫猫的兴趣了,嘟着小嘴对薛水舞道:“娘亲,小天哥哥怎么还没找到我们啊?”
薛水舞轻轻把她搂在怀里,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她知道,叶小天永远也不可能出现在她的面前了。如果她能顺利地把瑶瑶带到贵州,交给那个人,或许叶小天留在她心中的就只是曾经的一个遗憾……而现在她却比任何时候都怀念那个男人。
马大婶离开客栈后,便兴冲冲地在城里转悠起来,她很少在县城作案,这里并没有熟悉的人可以帮她“销赃”。但她也算是半个本地人,大概也能知道谁家富有。
马大婶打的主意是先找富贵人家,这样的人家最出得起钱,如果不行再去妓院。只是此地的妓院只是野妓流莺的汇聚地,专挣苦哈哈们的钱,怕是不会出个叫人感到满意的好价格。
马大婶在县城里匆匆奔走着,根本没发现正有一条人影自始至终在跟踪她…
…
关二今年五十出头,稀疏的头发白了大半,挽一个道髻,插一根槐木簪,身上一套破旧的葛布短衫,蹲在路边树荫下,面前摆着一麻袋核桃、一麻袋板栗、还有柿饼、红枣等物。
他整个人蹲在那儿,就像一只大马猴。每当有几分姿色的女人从他面前经过时,他就直勾勾地盯着人家,前看胸后看臀,眼神儿像钩子似的直往女人裤裆里钻,脑袋从左摆到右,从右摆到左……
他是个收山货的,收山货是个苦差事,即便运到山外也赚不了多少钱。所以,他是个稍有积蓄却不是很有钱的人。
集市上熙熙攘攘非常混乱,即便是在这种情况下,关二的眼神依旧可以准确地追着一个摇曳生姿的屁股渐行渐远,直致他的目光深邃得像个哲人。
关二曾经很穷,他原来只是收山货的李掌柜的小伙计,当他从小伙计熬成老伙计时,依旧没有几个钱,也没钱娶个婆娘。
他这辈子唯一的一次尝到做男人的滋味儿,那还是二十多年前。那一次他攥着攒了好久的钱,逡巡着登上一个半掩门儿的窑姐的门,交出那被汗攥透的二十文大钱,像个孩子似的被那女人拉进屋里,换来那一哆嗦。
真的只是一哆嗦,只是趴到那白花花的身子上,他还没来得及动几下,就已一泄如注。清醒之后,关二忽然有些心疼那些钱,可有时又觉得那种极乐的感觉,就是搭上他的一切都值得。
从那以后他就再也没有碰过女人了,只能靠着那做梦般的一个回忆熬到今天。
李掌柜始终那么吝啬,他始终身无分文。直到前不久,李掌柜在一个雨天绊倒在山坳里,头重重地磕在石头上,一命呜呼。
掌柜的死了,怯懦老实了一辈子的他头一回壮起胆子干了一件坏事,吞没了掌柜的货物和钱,自己做了掌柜。从那天起,他的梦想便不再只是吃饱饭,而是能有一个自己的女人。
关二一直梦想着再做几回生意,就能攒足钱娶个媳妇儿,或许丑一些、老一些、嫁过人,但毕竟是个女人。只是他没有想到那一天来得这么快,以致很多年后回想起那一天,他依旧坚持认为,那个笑得坏坏的男人,是上苍派来的天使。
又是一具肥臀在他面前摇曳而过,关二的眼神就像陷进泥沼的脚,拔都拔不出来的时候,突然有个很好看的年青人挡在他的面前,切断了他的视线。
他记得他当时还很不高兴地皱了皱眉,问道:“你买山货?”
那个年青人天官赐福一般微笑着,对他说:“掌柜的,我不买东西,倒是想卖点东西。”
年青人弯下腰,用只有他们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悄声问道:“有个女人,你要不要?”
……
“地头儿不熟,生意就是不好做。”接连几次碰壁的马大婶蹙眉思量着,这要在她熟悉的地方,她很清楚谁家有钱,谁家缺女人,直接上门,这单生意就成了。可这县城她虽来过几次,却也只是来赶集,并不清楚城里清形,以致盲人骑瞎马般乱撞。
可是想想那嫩得一掐都出水儿的俊俏小娘子,若是在这县城里找个好人家,至少比卖进山里价钱高出四五倍,她又觉得辛苦些也值得。马大婶正思量要不要去找些财主家问问,后边忽然有人唤她:“大姑,这位大姑,请留步。”
马大婶回过身,就看到一个嘴巴很秀气的青年,飞快地赶过来,一副很老实的样子,只是被她一看,小脸儿居然有些发红,腼腆地问道:“大姑,你是不是……是不是有个侄女儿要嫁人?”
马大婶听着他的外乡口音,又看看他破旧的衣衫,皱眉道:“怎么,难道你想讨个婆娘?你娶得起婆娘吗?”
“不不不!”青年慌得连忙摇手,脸色窘得更红了。他局促地搓着手,看着自己的脚尖,道:“小子只是一个长工,哪里娶得起婆娘,是……是我们家老爷想纳个妾……”
马大婶恍然大悟,可是瞧他一副穷酸相,想来他的东家必是极为刻薄,却不知舍不舍得花钱买女人,便道:“你们老爷要纳妾?我跟你说,我这侄女俊俏得很,价钱可不便宜。”
青年吭吭哧哧地道:“我们老爷有的是钱,大姑你就放心吧,他刚听说大姑有个俊俏侄女儿要说亲,就让我来找大姑。我……我说不清楚,大姑你还是跟我们老爷说吧。”
这青年实在是老实得不像话,就这么一段话说得结结巴巴,脸也憋红了,额头也似急出了汗,不时抻起袖子抹汗。马大婶笑起来:“成!那我就跟你走一趟。”
马大婶这一去,就被装进了麻袋,然后和核桃、山楂一类的山货一起被搬上一辆驴车,“吱吜吱吜”地离开了县城。等她再被放出来时,就成了关二的老婆,直到怀了娃才得以走出那间茅草屋,知道她到了什么地方。
很多年后,马大婶膝上抱着她六小子家的三丫头,张着掉光了牙齿的嘴巴,絮絮叨叨地说起她那已经过世的丈夫时,总是会不由自主地想起那个叫她永生难忘的小伙子。
她依稀记得,那个小伙子的嘴巴很好看,看上去憨厚老实,让人毫无防备之心。不过,她永远也不会知道,其实在那之后,她曾不止一次听到过的如雷贯耳的那个大人物的名字,就是她曾经遇到过的那个青年。那个人一生只客串过一次人贩子,卖的就是她。
薛水舞坐在房中,仔细回想与马大婶结识以来种种,终于确定她受骗了。这时她才发觉这幢小房子连窗户都被钉死了,似乎本来就是用作特殊用处,她根本就逃不出去。
瑶瑶察觉了她的不安,抱着她的脖颈,大眼睛眨呀眨的,想说什么,却又不知该说什么,只是张开稚嫩的手臂,将她抱得更紧。
薛水舞的泪忍不住流下来,她好恨,恨自己的蠢,也恨马大婶的恶毒。
在她脑海里已经幻想了种种可怕的后果。
“小姐,水舞太没用,水舞辜负了你的托付,对不起,我……”
“咔嚓!”极轻微的一声开锁声,但是薛水舞还是听见了。她像受惊的兔子似的,瑟缩地颤抖了一下,抱紧瑶瑶,惊恐地望向门口。
门吱呀一声开了半扇,有一道人影被阳光投射进来,她看得出,那是一个男人的身影,于是心中更恐惧了。男人没有走进来,只是静静地站在门口,冷哼一声,只听哗啦一响,一串大钱丢进房中,随即那道身影转身离去。
薛水舞愕然瞪大眼睛,她抱起瑶瑶,急急冲到门口,就见庭院空空,哪里还有人影?
薛水舞回过头,就见地上一串大钱,在阳光的照耀下发出金灿灿的光芒。
瑶瑶扑闪着黑葡萄似的一双大眼睛,突然对薛水舞道:“娘,刚才那人一定是小天哥哥。”
薛水舞板着俏脸道:“别胡说。”
瑶瑶突然欢喜地道:“快看,他在那里。”
薛水舞大喜,急忙扭头一看,就见瑶瑶的小手指着空中的一只苍蝇:“小天哥哥变成苍蝇……飞走了。”
薛水舞大失所望。
……
“啊!真是个蠢女人,怎么会有这么蠢的女人?”
叶小天郁闷得很,自那天遇到马大婶这个人贩子之后,薛水舞的厄运就开始持续不断了。
得了叶小天给她的一吊钱,水舞总算有了向西南行进的本钱。之后她在一个小镇上住下,独自出门向人打听有没有去贵州的商旅以便同行,却被一个二流子骗进了妓院。
叶小天潜进妓院的时候,老鸨子正找了几个龟公想强暴她。这是对付三贞九烈的女人最有效的办法,一旦失去最想维护的东西,很多人在高压下都会自暴自弃。
叶小天只好蒙了面,扮了一回强梁。他武功不高,无奈之下,只好先放火烧了厨房,趁着妓院里鸡飞狗跳的时候,拎着一根棍子冲进房去,才把这个自投虎口的傻女人救出来。
这次壮举之后,叶小天也弄得一身是伤。还没完全痊愈,薛水舞又在某个小镇街头买包子的时候丢了瑶瑶。叶小天扮作瑶瑶的哥哥,在街市上堵住那个想拐了瑶瑶离开的无赖,将被药迷倒的瑶瑶又送回了水舞身边。
就这样,叶小天一次又一次的竭尽所能、穷尽智慧地营救水舞或瑶瑶,而水舞和瑶瑶就像是一块唐僧肉,不断地被一些妖魔鬼怪掳走。
叶小天见证着大小美女的一次次悲惨遭遇,开始还觉得痛快。薛水舞的不告而别,令他很伤自尊,他认为这是老天爷都看不过去了,所以才帮他惩罚这个固执的小女人。
可是很快他就明白,老天惩罚的其实是他呀!每一次水舞或瑶瑶遇险,都只需要像唐三藏或沙和尚一样呆呆地等他去救,而他就要使尽浑身解数,扮演苦逼的齐天大圣。
其实他完全可以甩手就走返回京城,而不必一次次跟在水舞的后面给她揩屁股,但他就是不忍走掉。刚开始看到水舞倒霉,他还有一种“怨妇”般的快意,现在则唯有痛苦不堪了。
他也知道,水舞的厄运连连其实并不怪她,她本来就是个极美的女人,在这山野村镇中更有一种鹤立鸡群的风韵,就像深夜中的一只萤火虫,怎么可能不引起别有用心者的注意?
今天,可怜的唐僧……水舞姑娘又倒霉了。
叶小天头上戴着一顶用柔软的柳树枝编成的遮阳帽,有气无力地坐在小河边,一脸苦恼。
今天的事情是这样的,小河边有个村庄,村庄里有位黄员外。薛水舞经过这个村子,领着饥肠辘辘的小丫头上门求食。乐善好施的黄员外看到她后马上善心大发,热情地挽留她,并慷慨地决定不仅要送她吃食,送她绫罗绸缎,送她一幢房子,还要送她一个男人——他自己。
好吧,其实这就是一个烂俗的强抢民女的故事。薛水舞不知道从哪儿逃难过来,村子里又都是自己家的佃户,不会有人胡乱说话。就算她现在有些不情愿,一旦成了事实,还怕她不死心塌地?
所以既不是土匪也不是恶霸,其实就是个没见过世面的财主,在京城里来的叶小天眼中看来其实就是一只有钱的土鳖的黄员外,第一次扮演起了强盗。
叶小天看看天边的晚霞,心中无比担心。很多既销魂畅美又无比罪恶的事,通常都会发生在晚上,如果还不能想到办法救她出来,她今夜一定会献身给那土财主了。
想到那土财主在这村中的势力,叶小天的身子便是一软。再想到薛水舞那香喷喷的身子,叶小天的某处便是一硬。于是在一硬一软之间,他很自然地选择了通过下半身来思考。
“就算她真是一块唐僧肉,那也应该是我的盘中餐!我的禁脔,岂容他人染指?”
叶小天一把扯下头上的绿帽子,狠狠摔进小河水,毅然转身向村中走去。猫喜欢吃鱼,可猫不会游泳;鱼喜欢吃蚯蚓,可鱼不能上岸!上天给人很多诱惑却不让你轻易得到,成功就是将别人没有坚持下来的事坚持下去!
“开门,开门!”黄员外家的大门被叩得山响,偏偏敲得一点节奏都没有,听着就叫人心烦意乱。
“来了来了!”黄府迎客的门子叶柯不耐烦地吼了一声,大步向府门走来。
门打开了,门外站着一个人,穿着很是朴素,很平常的一套青布直裰,甚至有些破旧。头上扎着一条四方巾,看面相还稍显稚嫩,不过那眉眼气质,可不像乡下人。
叶柯这点眼力见儿还是有的,皱眉上下打量他几眼,没有直接轰他离开,而是微带不悦地问道:“你是干什么的?”
叶小天冷冷地睨了他一眼,慢悠悠地道:“我是提刑按察使司的捕头,你们老爷就是本地村正?”
叶柯只见过县里的捕快,提刑按察使司?听着挺复杂的,那是什么玩意儿?
虽然他不懂,却明白对方也是捕快,于是马上谦卑起来,讪讪地道:“是是是,我家老爷就是本地村正,不知差爷有什么事儿啊?”
叶小天以前本就是公门中人,扮官差神韵十足,他大模大样地走进去,漫不经心地道:“叫你们老爷来见我,我有事情吩咐。还有,给我沏杯茶,渴死了。”
“嗳嗳!”叶柯屁颠屁颠地跟在叶小天后面,眼看着他登堂入室进了客厅,大剌剌地坐了,赶紧吆喝一个丫头去给这位差官沏茶,自己则直奔后宅。
后宅一幢房间里,薛水舞紧紧地抱着瑶瑶,与其说是想保护瑶瑶,不如说是想借助瑶瑶给自己一点勇气和胆量。她没想到弥勒佛一般面善的黄员外,居然也是一头披着羊皮的狼,她真是有点欲哭无泪了。
黄员外腆着圆滚滚的大肚子,笑眯眯地对薛水舞道:“小娘子,我这可是一番好意呀。你看看,你孤儿寡母的,就算离了我这庄子,你就能顺风顺水的到贵州去么?说实话,你们能顺顺当当走到现在已很不易,继续走下去,你们不是被狼叼了去,就是被什么半民半匪的山里人拖去,给好几个人做共用老婆。老夫虽然年纪大了点,可是知道疼人啊,你看我家金银成山,跟着我吃香的喝辣的有什么不好?不如你就从了老夫吧。”
薛水舞杏眼喷火,怒视黄员外道:“你强掳民女,就不怕王法么?”
黄员外摊开双手,笑眯眯地道:“民不举,官不究,谁会为了这点小事儿去告发我呢?等你我做了真正夫妻,你还舍得送我去坐牢么?老夫不想强迫你,可你要是敬酒不吃吃罚酒,嘿嘿,说不得老夫也只好用强了。在我家里,你是叫天不应、叫地不灵,叫破喉咙都没人理。”
薛水舞彻底绝望了,不期然地便想起了叶小天。她知道,叶小天一直还在暗中保护着她,这一路不知多少次都因为他才逢凶化吉。可他毕竟是一个人,并不是无所不能的神,这一次他还会及时出现么?
叶柯急急跑来,贴着黄员外的耳朵低语了几句。黄员外一怔,快步出了房间,一边走,一边问道:“是哪来的差人?县上的?他们是要征夫还是派役,如今还没到收赋的时节吧?”
叶柯挠挠头道:“好像……好像是提什么刑什么司的捕快,小的也听不大懂。”
黄员外蓦然停住脚步,急声道:“什么司?提刑按察使司?”
叶柯连忙点头:“对对对,就是这个司,老爷您知道啊?”
黄员外的脸色微微一变,这么大的衙门,他怎么可能不知道?可他打过交道的官府中人只限于县衙,什么时候有资格跟按察使司搭上关系了?省府怎么会突然派员至此,而且不经州府县,直接找到他一个小小保正头上?
客厅里,叶小天翘着二郎腿,端着茶盏,正眯着眼欣赏屏风上的仕女扑蝶图。
叶小天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扭头一看,就见一个肚子滚圆的员外快步赶了进来,腿还没迈进厅,肚子先探了进来。
叶小天呷了口茶,大剌剌地坐着,也不起身,只是向对面指了指,慢吞吞地道:“坐!”
黄员外本已拱起手来,瞧见叶小天这般坐派,忙欠着屁股在对面坐了,仿佛叶小天才是此间主人似的,忐忑地问道:“老朽就是本地保正,不知上差大驾光临,有何见教?”
叶小天清咳一声,淡淡地道:“黄老爷……”
黄员外赶紧欠了欠身,受宠若惊地道:“不敢当,上差叫我黄保正就好。”
叶小天点点头,笑道:“黄保正,我姓叶,叶小天,提刑按察使司三等步快。
你们这个村子,这几天有没有什么外乡人来过或者经过这里啊?”
黄员外心里还没绕明白叶小天究竟是个什么公差,一听这话心里便是一跳,急忙回道:“没……没有什么外乡人经过吧,呃……不知上差因何问起此事?”
叶小天晃悠着二郎腿沉吟了一下:“黄保正,你记着,如果你们村子有什么人家收留了一个带着孩子的小妇人,又或者是见到有这样两个人从你们村子路过,一定要马上报官。”
叶小天伸了个懒腰,疲惫地叹了口气:“提刑按察使司已经全员出动分赴各地了,叶某初到贵地,刚刚才通知了本地县衙。这带着一个女孩儿的小妇人,是极重要的一个人犯……”
他并掌如刀,轻轻向下一削,盯着黄保正的眼睛,森然道:“谁敢收留她们,亦或知情不报,可是要杀头的!”
黄员外浑身的肥肉猛地一颤,心惊胆战地问道:“这……这么严重吗?一个小妇人,怎么竟犯下这么大的罪过?”
叶小天嘿嘿一笑,乜着他道:“谋反大罪,你说这罪大不大?”
“大!大大大!”黄员外一双眼睛都快凸了出来,把头点得小鸡啄米似的,心中暗暗叫苦:“难怪这种地方,竟会出现这样俊俏可人的一位小娘子,还是一副逃难的样子。嗯,对了,定是谋反者的家眷!究竟何人谋反啊?哎哟,去年朝廷刚刚平定了连云十八峒的叛乱,莫非这小妇人和那连云十八峒有什么干系?”
黄员外心里正胡思乱想,叶小天却是一口喝干了茶水,抻个懒腰道:“好了,顺道知会了你,我得赶紧上路了。这桩案子上上下下都紧张得很,按察使大人亲自督办,不敢偷懒呐。若是过了比限之期还抓不到人,我们可是要挨板子的。”
黄员外正在害怕,一听他要走,不由暗暗松了口气,连忙道:“上差辛苦,上差辛苦。上差公务在身,老朽也不敢挽留。这个……一点小小意思,不成敬意,还请上差笑纳,路上喝口茶水,润润喉咙。”
黄员外说着,就从袖中摸出一锭五两重的小银元宝,塞到叶小天手中。
叶小天拈了拈银元宝,犹豫地道:“这个……恐怕不妥吧,叶某怎好让黄保正破费呢?”
黄员外点头哈腰地道:“应该的,应该的!要不是上差们辛苦,怎能保得地方上平安,老朽也不能安享太平了不是?”
瞧见叶小天上下掂着银元宝,似乎还在嫌少似的,黄员外咬一咬牙,又摸出一锭小银元宝递过去:“上差辛苦,辛苦了。”
叶小天换了一副笑模样,道:“呵呵,既然这样,那叶某就却之不恭了。叶某这就告辞,这件事,黄员外你还要上上心才好。告辞,告辞了。”
第六章 得偿所愿
黄员外把叶小天送到大门口,点头哈腰地看着他远去,忽然重重一拍额头,哭丧着脸道:“这可坏了,我怎么竟找了一颗灾星上门,这可如何是好?”
管家犹豫了一下,问道:“老爷,您既然怀疑那小妇人是连云十八峒的人,何不把她交给那位差官呢?说不定还是大功一件。”
“嘿嘿,大功一件?你猪油蒙了心吧!”黄员员外睁着一双绿豆眼,恨铁不成钢地瞪着他,“那可是提刑司的人,你可知道提刑司的王老虎心有多黑?一旦我把人交出去,那老东西一翻脸,说我是连云十八峒的同党,怕是我散尽家财都难解脱。再说,连云十八峒虽然败了,余部却匿进深山,纵然百万大军也奈何不得。他们对付不了官府,难道还对付不了我?一旦我把他们家眷绑送官府的事传出去,我的命还保得住吗?”
黄员外眯起小小的眼睛,一副老谋深算的样子道:“把她送走就好。如果她被官府抓了,那就是死路一条,她还有闲心说起路上险些遭人非礼这些杂七杂八的事儿?如果她顺利逃脱了,连云十八峒的人总也不致于因此跑来报复我。”
两个人都没有提到杀人灭口。杀人这种事不是谁都敢做的,普通人更不敢平白无故沾上人命!何况一旦杀了人,知情的这些下人便有了主人的把柄,难说什么时候就是个大祸患。
胖员外叹了口气,吩咐管家道:“收拾行装,我要去扬州探亲。”
管家纳闷儿地道:“老爷,咱们家在扬州有亲戚吗?”
胖员外飞起一脚,恼怒地喝道:“快去准备,你个猪头!”
村口柳树下,薛水舞牵着瑶瑶的小手,回眸望了一眼朱漆大门,眼睛里满是疑惑。
因为她坚决不肯从了那员外,于是员外一怒之下……放她离开?
这显然不太可能,可是为什么……
薛水舞马上就明白了真正的原因,她忽然看到了那道熟悉的身影,那道每每在她绝望的时候,给她送来温暖、希望,让她无比依赖的身影。薛水舞登时泪如雨下,欢喜的心都要炸了,只因为他终于肯现身面对自己。
这一刻,她发自内心地想笑,可眼中的泪却不争气地流下来。
瑶瑶雀跃着向叶小天扑过去。她还太小,不明白成人间那么复杂的感情,也不明白叶小天为什么要失踪这么久。现在看到他出现,瑶瑶只有满心的欢喜。
瑶瑶欢喜地扑向叶小天,叶小天顺势便弯下腰,向她张开双臂,于是一个很自然地扑过去,一个很自然地接住她,便将她抱了起来。
“哥哥,哥哥,你去哪里了啊?你走了以后瑶瑶和娘亲被好多坏人欺负呢,你知不知道?”说着,瑶瑶突然紧张起来,可怜兮兮地问道:“小天哥哥,你这回不会再走掉了吧?”
看着瑶瑶背后同样担心的那双目光,叶小天用力摇了摇头,掷地有声地回答道:“这次不走了!我一定会保护你,直到取得真经!”
瑶瑶马上就相信了他的承诺,用力在他脸上亲了一口,咯咯地笑起来。
薛水舞看着他们亲热的样子,从心底里感到温馨。她不知自己该怎么面对叶小天,却又不能不过去,于是她轻轻抬起手指,难为情地掠着鬓边的发丝,低头款款迎上,风吹着她的衣裳,无比轻盈。
叶小天注视着她微羞而迷人的容颜,笑了笑:“我是真没想到,你居然是一块唐僧肉啊!”
薛水舞当然明白他的意思,她不好意思地垂下头,晶莹白皙的耳根处有些红,衬着一缕青丝,份外诱人。
瑶瑶咯咯地笑起来,搂着叶小天的脖子道:“小天哥哥是孙大圣呢!有大圣爷在,什么妖魔鬼怪都不怕。”
叶小天的目光注视在薛水舞那张清丽柔媚的俏脸上,朗声说道:“哥哥可不是孙大圣,哥哥是妖怪,最厉害的那只妖怪。”
薛水舞又一次马上听懂了他的话,妖怪都想吃唐僧肉,最厉害的那只妖怪想不想吃?
看着叶小天那灼热的目光,她忽然从心底里产生了一种恐慌,不是那种被拐卖、被欺辱、被囚禁时的恐惧。这种恐慌除了心慌慌,还带给她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
她有些怕,怕自己逃不出他的手掌心。
叶小天没敢在村口逗留太久,他虽然唬住了那个没见过什么世面的土财主,但若在村口逗留太久被人发现他们在一起,很难说又会发生什么变化,所以他带着薛水舞母女避到了村外的一片小树林里。
林中野草及腰,处处散发出草木的气息,虽然看不到河水,却有淙淙流水声传来。
叶小天站在野花丛中,笑微微地看着薛水舞,直到她完全地低下头去,才道:“你有话对我说,是么?”
薛水舞红了脸,期期艾艾地道:“其实,我……我心里已经有人了。”
“嗯?”叶小天的眉毛斜斜挑起,他诧异地看看正在追逐着蝴蝶的瑶瑶,又看看薛水舞,一时有些茫然了。
薛水舞低着头,红着脸,卷着衣角,局促地道:“我……我不是瑶瑶的生母,我是……小姐身边的人。”
叶小天微微眯起了眼睛,一字一顿地道:“也就是说,你还没嫁过人?”
“是!”薛水舞内疚地垂着头,不敢看叶小天的眼睛。她沉默了许久,也没感觉到受了欺骗的叶小天大发脾气。水舞诧异地抬起头,顿时呆住了,叶小天居然在笑,眉开眼笑。
薛水舞微微张开小嘴,傻傻地问道:“你……你不生气?”
叶小天笑嘻嘻地道:“我为什么要生气?”
叶小天心里此时不知有多开心,水舞居然是未嫁之身啊!难怪在杨府自己误认为她就是小姐,因为水舞的身段实在不像生育过的妇人,看来自己果真没有看走眼。虽说她就算嫁人生女叶小天也不嫌弃,可他毕竟是男人,乍然听说这个意外之喜……哎呀,老天爷,你要不要对人家这么好,我会不好意思的……
薛水舞的嘴角轻轻抽动了两下,认真地强调道:“我已经心有所属了!”
“我知道!”叶小天眉开眼笑:“起码你现在还没嫁,你说对不对?”
薛水舞慌慌张张地垂下头,低声道:“我……我其实已经不是黄花大姑娘了。”
叶小天依旧不在乎,意外之喜让他暂时失去了对其它事情的关心。只要薛水舞还没嫁人,那他就有希望。
秘密揭穿,薛水舞的声音就流畅了许多,把事情的前因后果慢慢地说了出来。
她的母亲本是小姐的乳娘,她自幼就是小姐的贴身丫鬟。小姐的父亲是礼部员外郎,因犯案而家道中落,小姐为了安葬母亲,被迫给杨霖作妾,她作为陪嫁,也到了杨家。
杨霖没有生育能力的事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他纳妾固然是因为小姐年轻貌美,但冠冕堂皇的理由却是为了延续杨家香火。
水舞没有告诉叶小天,小姐成婚不久,她这个通房丫头也被杨霖破了处女之身。
她和小姐在京城陪了杨霖半年左右,然后被杨霖送回了靖州老家。不久,与靖州杨家同宗的贵州杨天王住到了杨府,跟小姐两情相悦勾搭成奸。作为小姐的贴身丫鬟,水舞就像《西厢记》里的红娘一样为杨天王和小姐穿针引线,探听消息,看门望风。
杨天王在杨府滞留了三个多月,小姐怀孕后,杨天王把她也弄到了床上。
杨天王权势通天,正值盛年,风流倜傥,没有女人能抗拒他的魅力。薛水舞蒙他垂青,自是心甘情愿。
杨霖入狱后,小姐的处境急转直下,水舞跟小姐相依为命。小姐于三年前病逝,但身在京城牢中且与家中失去联络的杨霖自始至终都不知道。
不过关于小姐之死,水舞一直认为是个疑案,她怀疑小姐之死与杨夫人有关。
而这也恰恰是她和瑶瑶一直得以安全的重要原因:“杨夫人不敢一而再再而三地让杨府里出人命,那太明目张胆了些。”
可是当她带着瑶瑶离开杨府,杨夫人再下手就可以肆无忌惮了。水舞正因清楚地看明白了这一点,所以她急需叶小天帮助,以便离开靖州范围。
杨霖死后,水舞唯一的依靠就剩下贵州杨天王了。她想把瑶瑶送到生父身边,希望杨天王看在她劳苦功高且忠心可嘉的份儿上,能收留她这个无家可归的可怜人。
水舞并没奢望杨天王因为跟她上过床而有什么情意,但在知书达理的水舞心中已经把杨天王当成了自己的男人,从而确定了她此生的归属……妾侍是不敢想了,哪怕当个丫鬟甚至干低贱活计的仆妇她也认了。
她从一开始就察觉到了叶小天对她的情意,一个女孩子只要不是太迟钝,又怎么可能看不出?她觉得这是叶小天乐于帮助她的唯一原因,担心说出自己身份,叶小天得知她只是一个丫鬟会不顾而去,所以就冒充了小姐。等到后来她想说出真相时,已经因为先前对叶小天的利用,有些羞于启齿了。
至于瑶瑶,从一岁时就失去了母亲,对她一直以娘亲相称,所以她倒不担心瑶瑶会失言暴露她的身份。水舞说当他们赶到晃州城,得知出城就有通向南北的驿道时,她就想对叶小天说出真相,并于晃州分手去往贵州,这也是她此前从不曾对叶小天有过什么承诺的原因。
她不是没想过跟叶小天去往京城,但叶小天只是一个普通人家的穷小子。水舞虽然身份低微,却心气甚高,宁为英雄妾,不做庸人妻,她并没把叶小天当成良配。
可这一路上叶小天对她和瑶瑶不离不弃,一次次拯救她于危难困局之中,让她对叶小天的态度逐渐发生了变化。水舞心中清楚,杨天王不会拿她当回事的,虽然她年轻貌美,可杨天王身边最不缺的就是女人。她就算把瑶瑶送回他的身边,可杨天王子女众多,瑶瑶这个私生女其实无足轻重,这份功劳也谈不上有多大。
可叶小天视她如神明,对她细心呵护关怀备至……她情感的天平慢慢倾斜了。
当水舞凄然说罢她的故事时,忍不住转身拭泪,眸中悄然闪过一丝内疚,显然她并没把此中内情全部告诉叶小天。只是叶小天看不到她这一刻的神情,而且以叶小天此刻所了解的那部分内容来看,整个事情已经完全说得通了。
“对不起,叶大哥,不是我想骗你,实在是瑶瑶的身份关系重大,而且事关小姐的名节。此事与你毫无关系,一旦让你知道,说不定还给你惹来杀身之祸,原谅我……”
水舞擦擦眼泪,转过身来,说道:“叶大哥,这一路下来,我已经明白,靠我自己,根本到不了贵州。我……我求你帮我,送我到贵州,妥善安置瑶瑶,好么?”
水舞有些担心也有些期待地看着叶小天,她知道叶小天喜欢她,而她一旦回到那个大人物身边,叶小天就会竹篮打水一场空。因此,叶小天很有可能不会答应她的请求。
可她无论如何都要回去,瑶瑶总有一天要认祖归宗,她就算不为自己,也要把瑶瑶送去。
水舞用柔弱、希冀的目光看着叶小天,她知道自己没有资格要求叶小天什么,所以目光格外的柔怯,她不明白那样的目光在喜欢她的人心中是一种多么强大的力量。
叶小天沉默许久,轻轻点了点头,用力地说道:“好!我送你去!”
薛水舞蓦然瞪大眼睛,心中说不出的欢喜。可这欢喜刚刚浮出,便又突然沉下去了,因为叶小天紧跟着又说了一句:“我送你去,我还会带你走,让你心甘情愿跟我走!”
薛水舞低下头,心中暗想:自己欠叶小天实在太多了,虽然自己不情愿跟他返回京城,但她愿意给叶小天一些补偿……只是她身无长物,也只有这个令男人垂涎的身子了。
看着叶小天那英俊挺拔的身躯,自己这个残花败柳又何必敝帚自珍?只要他诚心送她去瑶瑶生父身边,自己就算献身于他也不算委屈。
薛水舞心慌慌地转身,叶小天微微眯起眼睛,望着她美丽的背影用力挥了挥拳头:“你一定要厚着脸皮、死缠烂打、不择手段,极度无耻,直到把她变成你的女人!不要脸皮的我,一定会成功的!”
人生阅历与知识渊博是两码事,所以一个蠢笨市侩的村妇可以把薛水舞这样兰心惠质、饱读诗书的小才女骗得团团乱转。
而人生阅历的获取,却并不一定要当事人亲自去经历血泪苦难,有时候前辈传授的经验和教训,也许刚刚运用的时候还有些生涩,但你很快就能把它变成你自己的东西,运用起来得心应手。
叶小天就有从无数“先贤前辈”那里传授的阅历,所以由他来安排三人西行的旅程,比之从前水舞的一路坎坷就容易多了。当然,在这种民风剽悍、治安较差的地方,一个男人出面办事,远较女人方便也是个重要原因。
叶小天每到一处,都先安顿好水舞和瑶瑶,然后在镇上寻访西去的商贾,而且他从不找那种人员众多的独立旅团,而是专找几支小商队联合而行的队伍,这样几支队伍才能形成相互的制约。
叶小天很清楚在没有法律和道德约束的地方,人性可以卑劣到什么程度。几支不同从属的队伍混在一起,才可以最大限度地保证在杳无人烟的地区依然保持着一定的互相监督和约束。
同时,叶小天也充分利用一同西行的便利条件,以烈女怕郎缠为宗旨,开始了他的近水楼台计划。
叶小天想得很长远,薛水舞不只很俊俏,美得叫他怦然心动,而且她自幼伴随官宦小姐,饱读诗书。叶小天不希望自己的后代继续像自己一样挣扎在社会最底层,做一个为一日三餐奔走的升斗小民。
可要改变处境,唯有读书求学这一条途径。他是请不起西席先生的,而水舞——这位礼部员外郎家女公子自幼的玩伴加学伴,明显可以是个很好的启蒙老师。
只要追上她,可意的娘子、孩儿他娘、最负责任的西席老师就都齐备了,叶小天怎能不全力以赴。
晚上歇宿的时候,不管是借宿民家还是住在客店,叶小天总在半夜时分涎着脸摸到水舞身边,从开始的搂搂抱抱发展到后来的动手动脚,两个人的关系越来越亲密。
郎有情妾有意,水舞既然存了以身相报的念头,对叶小天的轻薄也只是故作矜持地假意推拒,半推半就地任他纠缠。叶小天颇懂得些水磨工夫,嘴里又会说些甜言蜜语,常常挑逗得水舞意乱情迷,阵地接连失守……
终于在一个电闪雷鸣之夜,在一间简陋的客栈土炕上,叶小天突破了水舞的最后一道防线,将憋忍许久的阳物插进了水舞的阴门之中。
早有心理准备的水舞姑娘坦然接受了生命中的第三个男人,她的一双柔荑搂住叶小天的后背,在他耳边娇喘微微地呢喃道:“轻些儿,你的……太大了。”
叶小天夙愿得偿,也不急在一时,他强抑快活得几乎爆炸的心情,将自己那胀硬欲裂的阳物缓缓向身下女子的身体深处插去,像锋利的犁铧扎进肥沃的泥土。
水舞的娇躯绷紧,适应着身体里的异物,久旷的身体唤醒了曾经的记忆。
水舞未曾生育,阴道娇软柔嫩,叶小天的阳物粗壮硕大,将洞穴塞得满满当当,抽插起来不免有些滞涩。叶小天轻抽缓插,突破秘窟内的层峦叠嶂,挣脱一圈圈媚肉的挟裹缠绕,细细体会着下身传来的快感。
渐渐的,水舞进入了状态,阴道内润滑了起来。叶小天加快了抽插的节奏,啪啪声爆豆般响起,噗滋噗滋的水声随之应和。
水舞的身躯越来越软,年青人的战斗力惊人,非年迈的杨霖可比,就是盛年的杨天王也要逊色不少。随着叶小天进入最后的冲刺阶段,水舞提前登上了顶峰,她的头脑中始终残存着一丝理智,最后关头急急低叫:“别流在里面,拔……拔出来。”
叶小天当然知道水舞现在不能怀孕,尽管万般不舍,还是乖乖地抽出阴茎,射在了水舞的肚皮上。
擦拭已毕,叶小天将水舞搂在怀中。不料水舞轻轻推开了他,小声说道:
“回你那里去。”
叶小天有些不甘心,嬉皮笑脸地还往水舞身边凑,他多希望能抱着娇妻睡到天亮……可水舞却不肯让步,态度十分决绝。
叶小天不敢忤逆佳人,只得怏怏地离开,心里一片怅然。
水舞心里五味杂陈,她让男人得偿所愿只是出于报恩的心理,两人终究不是一路人,总有分道扬镳的那一天。她不想陷得太深,也不想让叶小天无法自拔。
天快亮的时候,叶小天又凑了过来,想梅开二度。水舞态度坚决地拒绝了他,理由是瑶瑶快醒了。
这之后,叶小天几乎每晚都要求欢,但十之八九都没有得逞。水舞拒绝他的理由五花八门:累了,来红了,怕吵醒瑶瑶……弄得叶小天很郁闷,本以为是两情相悦的他终于发现只是自己剃头挑子一头热。
渐渐的,叶小天的热情也冷却了下来,他不喜欢强迫女人,尤其是这种事。
反倒是水舞,怕伤了他的自尊,同时也是有求于他,隔段时间就满足他一回。
这一路行来,两个人的关系便显得有些怪异,就连瑶瑶都觉察到了。只是小孩子不明白大人的事,也不知该怎么开口,只是好奇地打量着他们,眼神里全是疑惑。
越往西南方向走,道路越是难行,沿途所遇的城镇也越少,同路的商旅也变少了。
商贾谋利,鸟不生蛋的地方谁去呢?黔地固然并非都是偏荒贫穷的地方,但是这条路却不是通向黔地的捷径。
这一来叶小天三人就陷入了窘境,再往前去城镇很少,村落也都隐藏在莽莽群山之中,而且那些村落大多不与外人接触……叶小天不同意三人再冒险前行。
最后他们在鹿角镇停下来,由此前往黔地有两条路,一条路远些,需要在山外绕行,但路途平缓也相对安全。另一条路则需要从群山中穿行,虽然近了三分之二的路,但沿途非常荒凉,而且道路难行。
叶小天在镇上住了三天,还是没有等到一支去往贵州的商队。
这天傍晚叶小天出去打探了一圈,正失望地往回走,忽然看见有队人马进了镇子,正由本镇保正晁欢殷勤地迎往家中。
这一队人马有二十多人,随行者都骑着高头大马,生得孔武有力,拥着两辆轻车。前边一辆轻车敞着篷,车中端坐一位蓝袍人,后边一辆轻车载着他们的行李,没有女眷。
叶小天心中一动,急忙迎上前去。
晁保正刚把轻车上的那位贵人请下来,扭头一看,认的是这几天在镇上到处打听前往黔地商队的叶小天,便大声道:“去去去!你想搭伴儿去葫县找商队去,这是官家队伍,也是你能打扰的?走开!”
车上走下来的那位蓝袍人淡淡地瞟了叶小天一眼,问道:“你,要去葫县?”
叶小天看这人比他年长不了几岁,赶紧趋前禀道:“是!这位公子,小可欲携两个妹子前往葫县。奈何路险难行,在镇上滞留三天了,还没找到可以结伴同行的队伍,不知公子您……可是往葫县去的?”
叶小天其实很想和水舞扮夫妻,可水舞在这一点上一直不肯让步,无可奈何之下,三人这一路下来,就始终以兄妹相称了。
蓝袍人淡淡地嗯了一声,颔首道:“本官姓艾,正要往葫县去就职典史一职。
明日清晨本官就要启程,你们一早候在这里吧。”
叶小天一听他是位去往葫县上任的官员,与他一路同行自然安全无比,大喜过望之下,连忙不要钱地说起了好话:“多谢大人,大人您宅心仁厚,菩萨心肠、前途无量……”
艾典史轻轻摆手,举步向阶上走去。晁保正睨了叶小天一眼,快步追了上去,堪堪追及艾典史时,晁保正不经意地做了一个手势,街上闲站的一个村夫轻轻点点头,转身离去。
第二天一早,叶小天就带着薛水舞和杨乐瑶赶到晁保正家门口。等了约摸大半个时辰,艾典史一行人走出来,晁保正亦步亦趋地跟在他的身后。
见了叶小天,艾典史并无二话,倒是看到薛水舞时,他的目光忽然一亮。这样俊俏的女子,就连艾典史都大生惊艳之感。
晁保正毕恭毕敬地把艾典史一直送到村口,望着渐行渐远的队伍,见叶小天一家三口坐在载货的那辆车上,不禁摇头轻笑:“自己找死的人,老天都救不了你啊……”
……
大概是看到薛水舞是个弱质女流,瑶瑶又是个小孩子,艾典史善心大发,叫他们三人坐上了车子。
瑶瑶躺在两堆杂物中间,酣然大睡。叶小天和薛水舞盘膝坐在硬挤出的空隙处,水舞细腻柔软的小手被叶小天紧紧抓住,抽都抽不回去。
叶小天仔细端详着水舞的手掌,一派仙风道骨的模样,道:“姑娘,小天我掐指一算,你命里缺我呀。”
水舞登时红了脸,急急缩手,羞道:“就知道你又要胡说八道。”
叶小天道:“嗨!怎么能说是胡说八道呢?我跟杨霖可是老交情了,真的学了一身本事。要不你报出生辰八字来,我再给你算一算?”
水舞轻啐一口:“信你才怪,你就会胡说。”
叶小天道:“罢了罢了,我的话你不信,圣人说过的话你总该听吧。”
水舞讶然道:“圣人说什么了?”
叶小天嬉皮笑脸道:“孔圣人曰:‘三人行,必有我妻,择其靓者而娶之。’你看,圣人说得多有道理啊。“
水舞又好气又好笑,恨恨地瞪他一眼,扭过头去看着山中景致,不再言语。
她已与他行了男女之事,对他说的疯话自然也无法生气。
其实水舞心里清楚,叶小天固然口花花的,但是从未真的强迫过她什么。原本萍水相逢,能这样仗义地送她入黔,可谓义薄云天,薛水舞对他更多的是心怀感激。
叶小天笑道:“子说过的话也不管用么?那只好请神来说了,不如你抬起头来,让我好好给你看看相。”
叶小天刚说到这儿,前方一匹马忽然兜转回来,对他说道:“小兄弟,我们老爷有请。”
叶小天此刻有求于人,自然马上起身,跳下牛车,快步赶到前边车上。
这一路下来,他已经打听清楚,艾典史名叫艾枫。说起这典史,其实是不入流(九品以下)的小官,不过典史掌管缉捕、稽查、狱囚,实权着实不小。
由于大明官制规定,县丞或主簿等职位有缺时,其职责由典史兼任,而县丞和主簿都有品级,所以典史虽然不入流,却也要由史部铨选,皇帝御笔签批任命,属于“朝廷命官”。
当然,话是这么说,可典史毕竟还是不入流的小官,所以朝廷控制得没那么严格。一般来说,地方官如果报上一个人选,朝廷很少会驳回,大多会就此任命。
这位艾典史原本是中原某县的一位县丞,因为依照当今首辅张居正的考成法大考时,收税不及九成而被贬到了葫县做典史。
葫县原本是土司辖地,刚刚改土入流。不但葫县是三等小县,而且周围环绕尽是土司官,在此为官殊为不易,这也就难怪艾典史总是一脸忧郁了。
因为此地偏僻,地方不靖,因此艾典史没有携带女眷,只带了几个家人,随行的那些大汉都是乡里孔武有力的汉子,保护他上路的。
艾典史不耐烦绕路远行,所以选择的是比较偏僻难行的这条山路,他是官身,随行的又俱是强壮大汉,料来也没人啃他这块硬骨头。
一路无事,艾典史寂寞无聊,忽然想起叶小天一行三人,他那妹子殊丽俏美,惹人心动,不觉起了异样心思,便吩咐唤他来自己车上说话。
他想收了叶小天,最终目的是收了叶小天那个俏生生水灵灵的“妹子”。他是官,当然不会干出强抢民女的事来遗人话柄。不过叶小天兄妹如此落魄,只要自己话风一露,那还不上赶着和他攀亲戚?
艾典史见了叶小天很客气,叫他也在车中坐了,随意询问道:“听你谈吐,倒是个雅人,可会下围棋么?”
叶小天拱拱手道:“小民只是略知一二。”
艾典史微笑道:“不必谦逊。来,咱们下上一盘。”
车子在崎岖的山路上颠簸得厉害,但艾典史用的是一副磁石棋盘。叶小盘自幼便把时光消磨在天牢里,那些高官哪有不懂围棋的,所以叶小天还流着鼻涕穿开裆裤的时候,就已经和那些尚书侍郎员外郎们隔着栅栏下围棋了。
所以真要说起来,叶小天的棋艺还着实高明得很。不过,他这一路吃用都是人家的,还要仰仗人家庇护安全,总不能叫人家不舒服吧,所以叶小天开始有意放水。
连下三盘,叶小天初时总是不落下风,中间也是拼命厮杀,只是到最后总是棋差一招而无奈认输,艾典史快意不已。
叶小天苦笑道:“大人棋艺高明,小民一筹莫展,甘拜下风。”
艾典史笑容微敛,睨着他道:“叶小天,你在让着本官啊。”
叶小天心中一惊,矢口否认:“小民何曾相让,实是大人高明……”话说到一半,看到典史似笑非笑的眼神儿,叶小天顿时住口。
艾典史慢条斯理地拾着棋子,悠然道:“即便明知你在让我,本官赢了,还是很开心的。”
叶小天嘿嘿一笑。
艾典史道:“这就是人心了。哪怕不为了赢,只为你这番心思,本官心里也舒坦。如果你一开始就放水,让我赢得轻而易举,我反而不开心。可是,你一开始全力以赴,激起我的好胜心,即便后面决定放水的时候,也不让我轻易取胜。
如此一来,面对难得的胜利,本官自然大悦。识不破你的用心会大喜,识破了你的用心,也会因为你用心良苦而心生好感,你说对不对?”
叶小天心道:“对个鸟,不叫你晓得我的用心,如何卖你这个好儿?你以为自己能洞彻人心?我可是在成了精的狐狸窝里厮混了许多年才走出来的人物。”
面上他却是一副惶恐、羞惭的模样,连连告罪不止。艾典史摆摆手,道:
“你很不错,知情识趣又会做人,思虑缜密、手段高妙,是块璞玉,值得雕琢啊。”
叶小天马上一脸惊喜地离座拜道:“还望大人栽培。”
“起来,起来。”艾典史漫不经心地道:“本官此去葫县,身边少不得要用人。你很机灵,若是愿意,就留在本官身边做事吧。另外,本官此来葫县赴任,不曾携带家眷,还想找一个心细的人在房中帮着打点一切才好。”
叶小天心道:“原只想下下棋哄你开心就是,没想到你打的是这个主意,倒是好眼光。可惜水舞已经被我内定,你想打我媳妇主意,门儿都没有。”脸上却是一副惊喜模样,颤声道:“舍妹性情温柔,姿色也还入目,她如今尚未许亲,大人您要是缺个身边人侍候……”
艾枫这回可是发自内心地笑了,这小子,真的很机灵,有眼光。
他爽朗地一笑,道:“好!既然如此,本官在衙门里给你找点事做。你以后跟着本官,亏待不了你!”
叶小天又起身拜谢,心中却想:“先唬弄着你这色鬼,免得你半路把我们赶下车去。待到了葫县,小爷拍拍屁股就走,你这等体面人,又能奈我何?”
从这一天起,双方的关系开始亲密起来。渐渐的艾典史那些随从也都知道这叶小天很快就要成为典史大人的便宜大舅子了,所以对他们三人的态度也愈加和善。
这日行到一处山坳,此处距葫县的县城只有不到一天路程了,所有人都很兴奋。
正行走着,瑶瑶忽然道:“小天哥哥,我要撒尿。”
叶小天便跳下车,对艾典史一行人马道:“各位先走着,我带瑶瑶去方便一下,马上赶来。”
因为此处遍地鹅卵石,车行缓慢,步行快些便能追上,所以艾典史的车队并未停下,而是径直走向前方山口。
水舞牵着瑶瑶一边往路边走,一边弯下腰小声说道:“瑶瑶,你想方便的时候是不可以大声说的,尤其是在别的男人面前,知道吗?”
瑶瑶不服气地道:“小天哥哥可不是外人。”
水舞道:“那也不行!你是大家闺秀,现在就要学规矩,不然长大了会被人取笑。以后可不许这样了,听到没有?”
瑶瑶小猪似的噘起嘴巴,应了一声:“哦!”
叶小天跟在后边,听她二人交谈,不由哑然失笑。
山坳里都是圆滚滚的鹅卵石,无遮无蔽,他们一直走到路边一个杂草丛生的小山沟里,沿沟而上,大约走出十几步距离,才找到一处可供藏身遮蔽的所在。
叶小天在草丛中趟出一块地方,确定没有蛇虫之类的东西后,才对水舞道:
“我在旁边等你们。”
叶小天站在山坡上遥遥望去,忽然有一道刺目的光芒掠过他的眼睛。叶小天没有当过兵,也没有打过埋伏,自然不知道那是隐藏在草丛中的一道刀光。他望了一眼缓缓而行的队伍,便往松软的草地上一躺,双手往脑后一垫,翘起了二郎腿。
湛蓝的天空蓝到了极致,远方几朵白云,有一种极尽高远的感觉,仰望苍穹,似乎人的心胸也高远开阔起来。
这时,艾典史的队伍刚刚走出山口,前方路边突然有一棵枝繁叶茂的大树喀喇喇地倒了下来,正砸在道路的正前方。巨大的树冠砸在地上,枝叶和灰尘飞溅而起。
坐在车中的艾典史瞿然一惊,护侍在身侧的骑士大吼道:“有人偷袭!”
话音未落,无数枝“利箭”便从两侧密林中飞射出来。那不是箭,而是无数枝竹枪呼啸而至,汇成一阵密不透风的枪雨,像被触怒的马蜂群,嗡地一声向艾典史的队伍笼罩过去。
山脚下,仓惶结阵试图自保的艾典史一行人顾此失彼,片刻间便已死伤枕藉。
这样凌厉而突然的偷袭、暴风骤雨般的攻击,就算是一支训练有素的军队同样来不及抵抗,何况这些家丁护院一般的武士。那些竹枪可怕的贯穿力,在这样的距离内,可以洞穿三层皮甲。
在骑士们接二连三中枪倒地的同时,受到最多关照的典史大人更是凄惨,三四十杆投枪向他射去,车的棚子只是苇席,根本阻挡不住竹枪的射入,将他整个人串在了车上。
当一轮竹枪射罢,射空的竹枪落在鹅卵石的地面上,叮叮当当的还在弹跳的时候,二十多个青巾蒙面,举着雪亮钢刀的汉子就像猛虎下山般从竹林中冲了出来,二话不说,拔刀就砍,不管死的活的,都要补上一刀。
蒙面人搜检了一些财物,随后如同一阵风般迅速消失在丛林之中……
第七章 初到葫县
叶小天在前,水舞抱着瑶瑶跟随着,往山口赶去。
等他们快到山口的时候,眼前突然出现一幅恐怖的景象,那一切就仿佛人间地狱。
水舞“啊”地一声尖叫,急忙捂住了瑶瑶的眼睛。
叶小天变色道:“快藏到路边树林里去,快!”
他们退到路边,在一丛灌木下蹲下,叶小天对水舞道:“你在这儿等着,我去看看!”
叶小天贴着山脚,以树木山石为掩护,悄悄靠近路口。当他看清路口的惨状时,不禁倒抽一口冷气,饶是他一向玩世不恭的性子,这时也不禁变了脸色,心口怦怦直跳。
眼前一片狼藉,殷红成洼的血迹、倒伏扭曲的尸体、遍插竹枪的车辆,就像被百万大军洗劫过一般凄惨。叶小天仔细观察许久,确认行凶的人早已离去,这才一步步走过去。
薛水舞远远看见叶小天直挺挺地站在山口,周围别无动静,便抱着瑶瑶悄悄走过来。她不想让瑶瑶看见这可怕的情形,把她的头深深埋在自己的胸前。
看到仰卧在车上,身上插满了竹枪,像只豪猪似的艾典史,薛水舞不忍地别过头去,凄然道:“艾典史这样的好人,竟然落得这般下场,老天爷真是不长眼睛。”
叶小天瞟了她一眼,心道:“好人?怕是艾典史最希望的是你在榻上唤他好人吧。只不过出师未捷身先死,我这狗腿子他收不成了,你这个偏房自然也告吹了。”
艾典史已死,叶小天现在心中非常惶恐,虽然一路下来,常听人说西南地方穷山恶水、民风剽悍、盗匪横行。可听说的事情,又有谁真正放在心上过?如今头一回看见这样血淋淋的场面,他真的被吓住了。
“我们得马上走!”叶小天喉头发紧地对薛水舞道:“此地不可久留,距县城只一日路程了,到了那里,咱们才安全。”
薛水舞不忍地道:“叶大哥,你我若就此离开,难道弃他们于不顾吗?”
叶小天道:“等到了县里,把此事报于县官知道,他们自会料理。”
薛水舞道:“只怕到了今晚,他们的尸体就要被野兽拖走了。我们同路而来,一路上多蒙他们照顾,若就此离去,着实让人难以心安……”
看着心上人悲悯的神情,叶小天点点头道:“先把他们入土为安。”
叶小天选中了一处地方,是暴雨季节由山洪雨水冲刷出来的泥沟。把一具具尸体拖进去,叶小天忽又想起一事,连忙顺着山坡滑下去,举手作揖,口中念念有词:“各位仁兄,小天不忍让你们曝尸荒野,先把各位安顿在此。如今各位囊中那点身外之物已是全无用处,小天却还有一个专会惹祸的老婆、一个很能吃的小丫头片子要养……等官府过来,你们身上那些财物少不得要便宜了仵作,不如就给我吧,江湖救急,功德无量。若有得罪之处,万祈原谅,阿弥陀佛,无量天尊,上帝保佑!”
叶小天一番虔诚祷告,就连近来在京城中传教的牧师口中的那位西洋大神也搬了出来。随即一番搜刮,但凡值点钱的东西就往怀里揣,这才如大狗熊似的爬上土坡。
叶小天将两侧土坡的泥土推下埋住尸体,这才返身到路边小树林中去寻水舞和瑶瑶。
水舞见他怀中鼓鼓囊囊,不禁微窘,叶大哥连死人都不放过啊……不过水舞也并非道学先生,这一路苦哈哈的,全靠叶小天到处张罗,三人才没饿死,她对叶小天的举动倒没什么异议,权当是埋葬那些人的酬劳吧。
……
葫县是三等县,成立仅三年,隶属贵州承宣布政使司。贵州山多,峡谷相间,地形崎岖,河流虽多却不适宜通航,所以水陆两途都极为闭塞。俗语“天无三日晴,地无三里平”,多雨则涝,无雨则旱,是真正的靠天吃饭。
以前贵州并非独立的一个行政区域,一直以来贵州就分属湖广、四川、云南。
洪武十五年,朱元璋设贵州都指挥使司,永乐十一年,朱棣设贵州布政使司,贵州行省才算成立,可是实际上贵州依旧置于大大小小几百个土司的统治之下。
葫县本名葫岭,处于云南连结湖南的驿路要道,所以商旅不绝,十分繁华。
这里有一支大明立国之初就屯守于此的军队,但政务上一向由两位土司老爷负责。
三年前,葫县大旱,两位土司老爷为了争水大打出手。朝廷趁机出兵干预,罢黜两位土司,在此设立县衙,委派流官,把它正式纳入了朝廷的直接管辖之下。
只是千百年形成的政治格局,不是建一个衙门,挂一块牌子,就能顺利接手的。
县衙设立后,当地的汉民、彝民、苗民实际上形成了各自为政的局面,比当初更加混乱。
叶小天一行三人历尽千辛万苦,终于抵达了葫县。
走在繁华热闹的葫县大街上,叶小天啧啧赞叹:“很不错啊,我还以为这里贫瘠荒凉得一塌糊涂呢,不想此地竟是如此繁华!”
放眼望去,绵延不断的店铺地摊、酒肆茶楼,商贾行人熙熙攘攘,大大小小高低错落的店铺旗幡挂得琳琅满目,叫卖声此起彼伏,土话、官话交织成一片。
时而一个腰间扶刀,目不斜视、神情肃穆、鼻梁高挺、目光深邃的彝家汉子昂昂然从他们面前走过,那雄壮如山的气概,就连叶小天都忍不住多看两眼。
时而又有一个穿着青色绣五彩鲜丽桃花百褶裙的苗家姑娘,背着竹篓、脚步轻盈地与他们并肩而行,满头满身的银饰,银围、腰链叮叮当当的作响,十分悦耳。
叶小天欣然看着目不暇接的繁华街市,眼神陡然一直。那是方才与他们并肩而行的那位苗家姑娘,迈着一双轻盈的长腿,忽然在一个首饰头面摊子前停下,弯下了腰。
“啊!我的老天!她的裙子好短啊!何等健美浑圆、光滑紧致的一双大腿…
…”
还没等口水流下来,叶小天在心中又是一声惊呼:“哦!我的老天!她裙子里边居然没穿东西!真的没穿东西?果然没穿东西!”
叶小天吃惊得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尖,那是仅仅五寸长的百褶短裙啊,里边居然没穿亵裤。这一弯腰,两瓣浑圆饱满的翘臀全都露了出来,甚至隐约能窥见臀缝夹得狭扁的阴户下端。
这可是在光天化日之下、大庭广众之中啊,少女身上最隐私的部位就这么赤裸裸地坦露出来任人观瞧,叶小天震撼得差点晕倒:“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事?
从来都没听说过,这怎么可能……这也太有伤风化了吧!一个姑娘家家的,这不是成心惹人犯罪嘛……”
前边有个混球挡住了他的视线,叶小天赶紧向旁边闪开一步,一边不错眼珠地看着那两瓣白花花能晃瞎人双眼的圆月美臀,眼睛像钩子似的直往臀缝里钻,一边在心中虚伪地声讨。真正令他愤愤不平的,大概是他能看到的,别的男人也能看到吧。
薛水舞看到那位浑然不觉自己已春光外泄的苗家妹子,俏脸不由一红。她虽然从未到过故乡,却听母亲说起过许多家乡的事,她知道这个苗家小姑娘一定是登蓝苗。
登蓝是苗家话,登是裙,蓝是短,翻译成汉话就是短裙苗。他们这一族自古就这样穿裙子,实际上一直到后世的二十世纪九十年代初,才开始加了内裤。
这是人家本族的风俗习惯,自然不能以汉家礼教衡量,可薛水舞还是难为情地红了脸。她一扭头,却见叶小天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不由心头大恨,臭男人怎么总是这副德性,有什么好看的?
水舞恨恨地在叶小天脚背上踩了一脚,叶小天痛呼一声回过神儿来,赶紧左顾右盼,一本正经地道:“此地人杰地灵,民风纯朴,真是好山好水好风光呀!
什么上有天堂,下有苏杭,依我看,该是下有葫县才对。”
水舞冷笑道:“对啊,这里是男人的天堂嘛!”
叶小天乜了她一眼,突然两眼发亮,像发现了新大陆似的指着水舞道:“哈!
你吃醋了?你在吃醋,是不是?”
水舞脸儿一红:“我才没有。”
“没有?没有你脸红什么?你别走,你说清楚,你是不是吃醋了?”
叶小天不依不饶地正想追上去,忽然看到一个闲汉凑到那个弯腰扶膝挑选首饰的小苗女背后,左右瞅了瞅,突然伸手在人家姑娘的翘臀上摸了一把,顺手向下在臀缝里抠挖了两下,转身就想开溜。却不想那个苗家小姑娘性情泼辣得很,尖叫一声,像被蝎子蛰了似的跳起来,反手就从筐中摸出一把镰刀,想都不想就扔了出去。
镰刀没有劈准,贴着那泼皮的耳根飞过去,吓得那泼皮一屁股坐在地上。镰刀砸在对面一家酒铺子的大酒瓮上,“当”地一声响,酒瓮破了一个口子,酒水顿时喷涌出来。
恰有一个身穿天青色斜襟大袖长袍,头裹青白色头帕,脚踩绣花翘头鞋,典型汉族妇人打扮的中年女子,提着菜筐与几个同行的妇人有说有笑地走过来,那酒水猝然喷出,登时浇了她一头一脸。
那中年妇人蛰得眼睛睁不开,同行的妇人们马上大呼小叫起来。酒铺掌柜是个彝族汉子,眼见酒瓮被打破,他忿忿地冲出来,要找那投镰刀的苗家女子理论。
那苗家少女扔出镰刀,便指着吓坐在地上的泼皮发出一连串又脆又急的声音,听声音很好听,可看神情就知道她在骂人。小姑娘还没骂完就冲上前去,一双光溜溜的大腿不管头不顾腚地踢踹起来,短裙翻飞,胯间乌黑发亮的阴毛随风激荡,高高凸起的粉嫩阴户忽隐忽现,让围观的老少爷们眼睛发直、口水横流。
听那少女用本族语言一骂,恰好由此经过的几个苗家汉子登时勃然大怒,马上向那泼皮围过来。恰好此时那彝族掌柜领着几个伙计冲出来,双方都是气势汹汹、面色不善,三言两语过后,立即动起手来。
那几个苗家汉子只道他们是那泼皮同伙,要找苗女麻烦,下手毫不留情。那酒铺掌柜和伙计也是性情暴烈的汉子,当即还以颜色,丝毫不让。
几位妇人的尖声大喊引来了几个逛街的军汉,那几个军汉一见那位双眼难睁、形容狼狈的中年妇人马上围拢过来,看样子他们几个都认识这位大娘,七嘴八舌一番,他们马上就转身冲向混乱的战场,也不知是找那酒铺老板赔偿还是找那苗家少女理论。
此时长街上已经是一片混乱,双方大打出手,逮着什么都充作武器,一时间筐碟杯盘首饰头面漫天飞舞。有人趁机爬在地上捡拾东西,有人慌忙走避,还有逛街的闲人看见本部落的人正与他人动手,马上不问缘由地助拳。
整个繁华的街市变成了混乱的战场,附近遭受池鱼之殃的店铺掌柜岂肯善罢甘休,当即关门打烊,领着伙计们加入了战团,也不管是哪一方的人马,只管殴打泄愤。
“这都什么人呐!这里的人也太剽悍了吧!”打京城来的叶小天何曾见过这样的世面,他眼看着这场因为摸屁股引发的血案咋舌不已:“我的老天,这究竟是个什么地方啊!”
旁边一个卖野药的汉子蹲在地上,一边麻利地捡拾着被人踩踏踢飞的草药,一边笑吟吟地对他道:“小兄弟,你是外地来的吧?不用担心,咱们这儿经常这样,打过了也就好了。你需要跌打损伤药吗?算你便宜些……哎哟。”
一个急匆匆跑过的汉子一脚踩在卖野药的汉子手上,卖野药的汉子大吼一声:“你狗日的长不长眼睛啊?”一个虎扑,便将那人扑倒在地,两个人马上扭打起来。
叶小天惊道:“此地不宜久留,咱们快走!”他抱起瑶瑶,刚要转身逃走,忽然看见那个被酒淋了一头的妇人闭着眼睛划拉着双手,在拳脚飞舞中显得异常危险。
那几个军汉忒也糊涂了些,或许一开始他们也没想到这场混战会乱到如此地步,所以竟没留下一个人来保护她。等他们一开打,整条长街都陷入混乱,就更顾不上她了。
其他几个妇人一开始还护着她往外逃,到后来被人冲散,又见场面着实凶险,早就吓得逃之夭夭了。叶小天略一犹豫,还是一个箭步冲过去,搀住她道:“大娘不要慌,跟我走!”
叶小天背上背着大包袱,右手抱着瑶瑶,左手搀着中年妇人,溜着边儿往外就逃,水舞紧随其后。
叶小天逃出混战的中心,看见十几个青衣帛帽的衙役晃着膀子往这边走来。
他连忙放开那中年妇人,高声大呼道:“差官老爷,你们快来啊,前街有人殴斗。”
那十几个衙役正懒懒散散地走着,一听这话,头前一人马上瞪圆了眼睛,“噌”地一声从腰间抽出量天尺,声色俱厉地喝道:“什么人竟敢当街斗殴,扰乱本县治安?”
这人大概是个班头儿,领着十几个衙役急吼吼地闯到街口往里一看,登时屁也不放一个,领着一帮衙役飞也似地跑得不见人影儿了。
叶小天目瞪口呆地站在那儿,半晌说不出话来。
中年妇人眯缝着眼睛,划拉着摸到叶小天的臂膀,对他说道:“小伙子,谢谢你呀,这种地方官府中人是指望不上的。妾身的眼睛火辣辣的,麻烦你扶我回家清洗一下。”
“哦!哦哦……”叶小天醒过神儿来,又心有余悸地看了一眼那殊死搏杀的现场,扶着那位妇人急急离开了。
妇人泪流满面地被叶小天扶到了家,她的家是一个极精致的小院儿,虽然不够豪绰却很优雅。青砖小瓦马头墙,回廊挂落花格窗,这整个小院房舍都透着一股浓浓的江淮风味。陡然看到它,几乎让人忘了自己正置身于贵州大山深处,还以为是到了江南水乡。
妇人两只眼睛洗得红通通的,她一边用毛巾擦脸,一边同叶小天说着话。
叶小天道:“大娘您也姓叶?小侄和您是本家呢。大娘的官话说得很好啊,您是刚搬到这儿来的?”
叶大娘笑道:“妾身祖籍是应天府,不过我可不是才搬来的,我是这儿土生土长的人,我们叶家打从洪武年间就在这儿了。小伙子,你坐,你们都坐。”
叶大娘在对面的条凳上坐下,笑眯眯地道:“当年,傅大将军率江南三十万大军,奉洪武皇爷之命远征云贵,扫荡元朝鞑子,我们叶家和妾身所嫁的罗家的老祖宗就随军参战到了这里。鞑子逃跑之后,洪武皇爷命令这三十万大军携家眷屯田戍守,我们家就留在这儿了。说起来,那都是两百多年前的事了,不过我们这儿军屯汉人从不与外族通婚,所以这口音倒是一点儿没变。”
大娘看了薛水舞一眼,笑眯眯地道:“你跟媳妇儿是走亲戚来的?你媳妇儿长得可真俊!小伙子,有福气呀。”
薛水舞红了脸,用细若游丝的声音无力地申辩:“是妹子,不是媳妇儿。”
可惜声音小得别人根本听不见。她这一路上已不只一次被人误会,都快习惯了。
叶小天满面红光地道:“大娘,您眼神真好!瞧您这家境不错啊,家里人做什么营生啊?”
叶大娘道:“我那丈夫早就过世了,只有一个儿子在身边。我那儿子是本地巡检,虽然只是个芝麻绿豆大的官儿,妾身也算是老有所依了,所以家境还算不错。”
叶小天微微吃了一惊,巡检官,那可是九品武官,在这种地方那也算是有头有脸的大人物了,没想到自己无意之中竟救了一位武官的老娘。
叶小天道:“大哥真是好本事啊,在这种地方,一个巡检官可是比京城里一位三品大员还威风呢。”
叶大娘道:“嗨,我家这巡检是世官,祖祖辈辈儿传下来的,哪是他的本事?”
叶小天道:“大娘,您这话,侄儿觉得可不对。祖上传下来的官就叫没本事?
难道还非得辞了官,凭自己的能耐再从头打拼?谁都有祖宗,有不服气的让他祖宗也去百战沙场挣份功业回来。再者说了,有个好爹就一定没出息吗?当世名将戚继光、俞大猷,不都是世袭的武官么?戚将军是世袭指挥佥事,十岁的时候就继承他爹的官职,成了当朝四品武将了,谁敢说他是靠老子,自己没有真本事?”
叶小天这张嘴哄起人来就跟灌了蜂蜜似的,把个叶大娘说得眉开眼笑。
叶大娘拍拍衣襟站起来,笑道:“你们先坐着,妾身先去做饭,一会儿把你大哥喊回来,好好谢谢你这位救命恩人。”
叶大娘平日里养尊处优,虽已年过四旬,却是皮肤白皙,身材珠圆玉润,加上慈眉善目、和蔼热情,叶小天巴不得在这雅致的小院里和这个风韵嫣然的本家大娘多聊会儿天。
可水舞只想赶紧去寻杨天王,不想在葫县多作停留,私下里便悄悄扯了扯叶小天的衣襟。
叶小天只好站起身道:“些许小事,大娘您太客气了。看您眼睛还肿着,好好歇息一下吧。我们有事要去县衙,就不叨扰了。”
叶大娘很是喜欢叶小天这个年轻英俊、能说会道的本家侄子,奈何叶小天执意要走。
叶大娘此时两眼红肿,确也需要休息,便也不再挽留,亲自把他们送出院子,指点了县衙的方向才回去。
叶小天和水舞带着瑶瑶一路前行,拐过去一条街,再往前穿过两条胡同,前方一条长街赫然就是方才那场混战的现场。
长街上的混战已经结束了,叶小天看到有些头破血流的人正被同伴七手八脚地抬走,也有人捂着血葫芦似的脑袋自己找去药铺里裹伤抓药,而那些做生意的人已经卸下门板、支起货架,拉着长音儿吆喝着招揽生意,好象从不曾发生过什么。
叶小天见了这般情景,不禁啧啧称奇。果然如那卖药的汉子所言,此地民风剽悍,大概真是把打架斗殴当成了家常便饭,所以一场大战刚刚平息就迅速恢复了秩序。这种缺少官府制约的地方固然容易生出是非,但是自我修复的能力也极强。
葫县县衙比叶小天见过的县衙都小了一号,这个县衙门口也有石狮子和拴马桩,同样比起其它地方要小上一号。若不仔细看,那县衙的大门倒像一家店铺似的,作为一个衙门实在有些寒酸,不过门内也有照壁和仪门,有点麻雀虽小五脏俱全的意思。
县衙二堂上,葫县官员正济济一堂,比起每日“排衙”时只有佐贰官到场不同,此刻葫县所有的首领官也都到了。
葫县掌印正堂、七品知县花晴风,极清朗儒雅的一身气质,年仅三旬便做了一县正印,说起来在宦途上算是意气风发了。只是这位县太爷此刻一脸的苦大仇深,比“出师未捷身先死”的艾典史还要忧郁。
县丞孟庆唯和主簿王宁作为县太爷的佐贰官,坐在花晴风左手一侧的座位上。
孟县丞慢悠悠地啜着茶,王主簿不断地捋着胡须,一副穷极无聊的模样。
佐贰官这边本该还有一个有职无品的典史坐第三把交椅,奈何本县典史之位空缺久矣,新任典史艾枫未到,所以这座位也就空着了。至于三班班头、六房长吏,虽然也是佐吏,却没资格参会。
另一侧的是首领官和杂职官,坐在首位的是本县儒学教谕顾清歌、训导黄炫,两人虽然权力不大,但是在这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的年代,他们理所当然地坐了首座。
他们之下便是本县巡检罗小叶,也就是叶大娘的儿子,二十多岁的年纪,生得倒是极雄壮,可一身戎服下却没有几分霸气,世代屯田戍守在此,早消磨了他的锐气。在他之下,又有驿丞、税课大使、县仓大使等不入流的杂官。
花知县阴沉着脸,郁郁寡欢的声音道:“各位,三年大考之期就要到了,本县实户口、征赋税、均差役、修水利、劝农桑、领兵政、除盗贼、办学校、德化民、安流亡、赈贫民、决狱讼等等方面,实在乏善可陈呐,诸位何以教我?”
堂上众官员眼观鼻、鼻观心,无一人答话。
花知县愁眉微微一锁,望着王宁道:“王主簿,你负责的税赋,上收了几成?”
王宁咳嗽一声,轻轻捋着胡须道:“赋税么……我贵州全省税赋尚不及江南一县,一向依靠朝廷赈济。收不上来不稀奇,收得上来才叫稀奇呢。倒是赈民方面……大人,咱们还得向上头请求赈济款啊……”
花知县无力地扶住了额头,王宁乜了他一眼道:“不过嘛,本县在实户口方面,倒是有些政绩。”
王主簿掏出一本帐簿,慢吞吞地翻了几页,咳嗽一声道:“三年前,我县实有户口625 户,平均每户人口6 人。现在我县实有户口911 户,平均每户人口近6 人……”
王主簿所说的户口是不包括苗疆番界的。尽管葫岭已经建县,设了流官管理,但当地少数民族依旧在极大程度上自治。所以尽管他们占了当地总人口的七成以上,还是只需向朝廷笼统地报个寨数、族数就行,其人口增减变化,朝廷根本无从掌握。
总算有点好消息了,花知县精神一振。孰料孟县丞冷笑一声道:“这些人口可不是自然繁衍增长的,而是我县处于驿路要道,渐有流民在此定居。随着这些人定居本县,需要赈济的贫民灾民多了,偷窃、抢劫、斗殴等事件也多了。”
孟县丞加重语气道:“三年来,我县盗贼、狱讼案件逐年递增。如今尚有大量案件积压,要么无法破获,要么无法把罪犯逮捕归案。户口增加?嘿!嘿嘿!
有什么可夸耀的?”
这位孟县丞与那位王主簿是针尖对麦芒,一向不合。
别看对葫县百姓来说,县衙基本上就是聋子的耳朵——摆设,可毕竟还有点职权,于是也就有了利益之争。
掌控本县的这三把交椅,坐首位的花知县无根无底,纯属傀儡。
县丞兼管着讼狱,用现代的话来理解,典史如同公安局长,县丞就是兼任的政法委书记,是典史的顶头上司。孟庆唯一方面利用治安大权控制了屯军及其家属之外的当地汉民,另一方面和当地一个有名的豪强相勾结。花知县虽有印把子在手,却奈何不了他。
王主簿与占本县人口绝对多数的彝、苗两族关系非浅。花知县带着朝廷寄予的厚望来到葫县,三年来没有打开丝毫局面,其中不无王主簿从中作梗的缘由,此人根本就是那两大部落的权益代言人。
花知县叹了口气,略带希冀的目光看向本县儒学教谕顾清歌,问道:“顾教谕,本县的文教方面可有什么建树?”
顾教谕道:“大人,县学这三年里就没有一个学子可以通过考试成为生员的。
实际上,本县不要说秀才,就是连合格的童生和蒙童都寥寥无几。现如今在县学里读书的几乎都是‘官生’……”
县学的生员有两个渠道来源,一个是考试考上去的生员,一个是品官子弟和外夷部族首领的子弟,按照朱元璋当年定下的规矩,他们免试入学,属于一种特殊的“义务教育”。
迫于太祖皇帝的御旨,当地部落首领们不敢不送儿子来就学。但这班小魔头基本就是来走个过场,不要说读书了,不闹事顾教谕就烧了高香了。
顾教谕唉声叹气半晌,忽然抬起头道:“对了,年初本县刚刚迁来一户人家,男子名叫徐伯夷,此人学识极为出色,如今已是本县生员。我县这些学子中,将来若能有一人中举,那也必是此人。此人当初并未决定要在本县定居,是老朽求才若渴,特意许诺,只要他肯留下,每月破例领廪米六斗。这个……本县文教上能否有所建树,可全靠他了。”
花知县木然而坐,已经无力吐槽了。
巡检罗小叶见这模样,摸了摸鼻子,也开始了他的述职。
罗小叶是巡检,而巡检是武官,隶属贵州都指挥使司,再往上就要归兵部管了。但是他和普通的军队又不同,平常要听从县太爷的调度,勉强算是县太爷的下属。
只不过这许多年来,当地屯军及其家属形成了一个相对独立的团体,如同一个独立王国。当地官府对他们的影响力极其有限,而他们的事情一般当地官员也不用负责。如此一来,花知县对罗巡检的话就更不在意了。
“唉!葫县情形复杂,朝廷诸公并非一无所知。就算我大考不及格,想来朝廷也不会对此全然不加考虑,罢官应该是不会的。若只是贬官调离,我也认了,虽不甘心……唉!”
手下的官员还在向他汇报着工作,花知县已经在考虑他的未来了。
叶小天带着水舞和瑶瑶走进县衙,心中满是疑惑。他们就这么大摇大摆地进来了,县衙门口居然连个站岗的人都没有,或者不知道站岗的官差溜到哪儿去了。
进了县衙之后更是难得看到一个人,远远的曾经偶尔见过一个衙差书吏模样的人,还不等他上前问话,那人就晃着身子闪进了一处签押房,根本没有理会他们这一行人。
叶小天站在院中发了一阵呆,对水舞道:“此地与中原大不相同,便是这县衙也透着种种古怪。依我看,咱们还是走吧,马上去铜仁,不要管这里的事了。”
水舞讶然道:“那……艾典史等人的事咱们就不管了?”
叶小天道:“艾典史既来赴任,一旦久不报到,官府必然查问,到时一定能找到他们。你不要忘了,那山口还有死马和破碎的车辆,很好找的。”
水舞忽然想到一事:“叶大哥,咱们在鹿角镇搭艾典史的车来此,镇上的人知道你的底细。如果咱们一走了之,官府来日查问艾典史下落时,恐怕你就要成为最大疑凶了。”
叶小天一下子被她点醒了:以官府中人的操行,一位朝廷命官在他们的辖境之内遇害,这可是极重大的一桩案件。到时候官府若破不了案,难保不会让他背黑锅。不如及时报案,先给自己定下幸存者兼报案人的身份。
想到这里,叶小天欣然说道:“果然是家有贤妻,男人不遭横事,你的话很有道理。”
薛水舞听他说疯话也不是一回两回了,她发觉自己薄薄嫩嫩的面皮正在变得越来越厚,至少现在听他这么说,已经不害臊了,只是习惯性地轻啐他一口,连反驳都懒得。
叶小天四下一张望,径直走向方才有人闪入的那间签押房。到了门口探头往里一看,就见门口挂着“户科”两字,堂屋里坐着两个人正在对坐弈棋,一副偷得浮生半日的悠闲模样。
叶小天马上跨进门去,向两人唱个肥喏,施礼道:“两位先生,小民有一桩大事,要面见知县大老爷。”
其中年岁颇长的一人马上起身,退出签押房,顺手从门边抄起一把扫帚,哗啦哗啦地扫起了长廊,原来此人是衙门里负责清洁的杂役。
依旧端坐不动的那个人四旬上下、容颜清瘦,他也不看叶小天,起身往里间走,摞下句话道:“随我来!”
这签押房一进门是会客的堂屋,旁边穿糖葫芦似的还有几间耳房,叶小天随着那人走进第一间房。那人在公案后坐下,俯下身子,用力地吹了一口气,桌上、案牍上、文房四宝上登时尘土飞扬。
叶小天摒住呼吸,心道:“这户科究竟是多久没开张了?”
那人直起腰,懒洋洋地瞟着叶小天,问道:“你有什么事,是造户籍、过户,还是迁转?”
叶小天道:“先生,小民只是路经贵县,现有一桩大案子,要禀报给知县大老爷。”
那人乜着他道:“知县老爷是你想见就见的?说,什么事儿?”
叶小天道:“本县新任典史艾枫艾大人,路上遭了山贼,被杀了。”
“咳咳咳咳……”那书吏一口气没顺下去,呛得一阵咳嗽,他蹭地一下站了起来,惊道:“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叶小天道:“贵县新任典史艾大人,半路遇贼,死了!”
那书吏瞪大眼睛,骇然看着叶小天,不敢置信地又仔细询问了一遍经过,终于相信了叶小天的话。那书吏怔了片刻,便急急闪出书案,对叶小天道:“快!
你跟我来!”
那书吏引着叶小天冲出签押房,水舞、瑶瑶正站在院中。那书吏一见水舞俏丽的姿容便是眼前一亮,不过他现在满脑子都是典史遇害的消息,却也无暇多看。
负责洒扫的那个老苍头听说这年青人要见县令,也不晓得他是什么身份,还在那儿装模作样地扫着地。地面已经很久不曾扫过了,反正县太爷平素不来此地,地上厚厚的一层灰。
老苍头也不洒水,抡起一把大扫帚扫得烟尘弥漫。户科书吏捏着鼻子道:
“行了行了,你别装模作样了,赶紧让开,我有大事要去见县尊老爷。”
老苍头急忙往旁一闪,那书吏就带着叶小天,捂着鼻子穿过长廊,往二堂里闯去。
二堂上,税课大使陈慕燕向县太爷汇报了一下本县可怜的税收情况,便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述说起了税丁们的血泪史。
葫县不是农业大县,在农业上收不到多少税赋,本县的税收主要依赖商业和运输。因为本县是从云南到湖广的驿路要道中的一段,所以这一段的过关税收就成了本县的主要经济来源。可是这段驿路的运输,几乎完全掌握在本县豪强齐木手中。
这个齐木是屯田戍边的军户后代,齐家在本地两百余年,也算是一个坐地户了。他的父亲当年在一次事故中为了救当今巡检罗小叶的爷爷罗老巡检而死,从此齐家就成了罗家的大恩人。他的哥哥继承了军职,他则自谋生计,召集一群脚夫,干起了运输的买卖。
因为有巡检司做后盾,他的生意越做越大,后来渐渐成了气候,如今俨然是本县第一豪强。原本他要仰仗巡检司,现在他势力极大,又是罗家的恩人,就连巡检司都被他压了一头。
齐木的势力盘根错节,已成葫岭一霸,和本县彝、苗两大部落三足鼎立。税丁这种生物,在无权无势的小民眼中无异于猛虎,在他眼中却是小猫小狗,根本不会放在眼里。
不过双方原本也没什么交集,税课司哪敢找他的麻烦?不过花知县前两年一直是无为而治,眼看到了大考之年,他才如梦初醒,想让政绩好看些,于是给税课司下了收税的死命令。
由此一来,税课司就只好硬着头皮收齐木名下那些产业的税,和他们起了冲突。前不久陈慕燕手下的几个税丁刚被齐木的人打过,现在还在家里养伤,医药费都没地方出。
孟县丞与齐木沆瀣一气,听陈慕燕在这里告状,心中冷笑不已。他心里清楚,花知县毫无实权,根本就奈何不得齐木,这税课大使也不是真要告状,只是在诉说委屈推卸责任罢了。
第八章 求你当官吧
花知县正心烦意乱,那名书吏急匆匆地闯了进来,花知县终于找到了一个发泄目标,大怒起身道:“李云聪,你真是越来越没规矩了,本县正与各位大人商议公事,谁叫你进来的?”
李书吏虽然不敢明目张胆地顶嘴,却也丝毫不怕这位没啥实权的傀儡知县,他马上说道:“大老爷,您莫要商议公事了,现如今却是发生了一桩大事,要命的大事啊!”
花知县听他话里隐隐的调侃味道,心中更是恼火,可他也清楚整个葫县上下根本就没人敬畏自己,只好佯做没有听出,问道:“什么要命的大事?”
“大老爷,刚刚有人来县衙报案,说是本县新任典史艾枫赴任路上被贼人给杀了!”
众官员齐齐一惊,目光刷的一下投向了李云聪,堂上顿时鸦雀无声。
过了半晌,就听“砰”地一声,却是花知县一屁股重重地坐回了椅上。
“老爷?”李云聪等了半晌,见花知县呆若木鸡的模样,心中大为鄙视,面上反而恭谨了许多。
花知县一言不发,只在心中痛苦呐喊:“完了!完了!这回真完了!我十年苦读,青年中举,父母高堂不知何等欣慰,四乡八邻不知何等艳羡,这一回真要丢官为民,回乡耕田了。”
他在葫县三年,政绩本就乏善可陈,如今连新任典史都在进入辖境后被贼盗给杀了。消息一旦传到朝廷,朝廷上衮衮诸公会怎么看?委派他来葫县,不但没有丝毫政绩,而且治安恶劣到如此地步,就算只是为了给天下人一个交待,他也必须成为牺牲品了。
在讨论政绩时一直表现得事不关己的孟县丞和王主簿的脸色也冷峻下来。本来只是大考的话,倒霉背黑锅的一定是花晴风。可是出了这么大的事,朝廷必定震怒,难说会不会对他们两个也严加制裁。难道因为这桩案子,他们也要跟着花晴风完蛋?
两个人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紧张,马上有了默契。
花知县呆若木鸡,孟县丞便替他说话了:“咳!李云聪,你把那报案人带进来。”
李云聪对孟县丞倒是发自内心的敬畏,赶紧答应一声,片刻之后,把叶小天带了进来。
孟县丞便如公堂问案一般,向叶小天仔仔细细询问一遍。叶小天把他从鹿角镇遇到艾典史开始发生的一切,原原本本地对孟县丞说了一遍。孟县丞颓然坐回椅上,向他摆了摆手。
叶小天拱手道:“小民告退!”
“慢着!”王主簿突然清醒过来,向叶小天喝了一句,站起身道:“事关重大,你是重要证人,暂时不可离开本县。来人呐,把他们暂且安顿于驿馆。”
王主簿又转向叶小天道:“你与家人先去驿馆住下,本官会着人录你口供。”
叶小天皱了皱眉,心道:“果然麻烦。不过为了避免更大的麻烦,也只能配合他们了。”
叶小天陪笑道:“是!那小民就录完口供再走。”
王主簿微微一笑:“待县尊点齐步快,再请罗巡检发一支兵马,前往那山口勘察艾典史遇害情形时,还要劳你带路。你暂时走不得,什么时候可以离开,等待本官吩咐吧。”
叶小天无奈,垂头丧气地跟着那两个衙役离去。花知县凄然一笑,对王主簿道:“王主簿,很快,咱们就会罢官为民了,呵呵,还留那人何用?”
说到这里,他眼珠突然一转,哈哈大笑起来,拍案道:“罢官为民啊!孟县丞、王主簿,你们两位也要和本官一起削职为民了。哈哈哈……没想到你我三人竟然成了一条绳上的蚂蚱,哈哈哈……”
花知县在葫县三年,从一开始的意气风发逐渐沦落到现在这个样子,心中对架空他的孟县丞和王主簿恨意不知有多深。如今忽然想到这两个人要倒霉,虽然自己也难逃罪责,还是有一种难言的快意。
王主簿冷冷地看着他,缓缓说道:“此事,未必不能有个解决的法子。”
花知县指着他,恣意张狂地大笑:“解决的办法?哈哈哈,王主簿,本县承认你足智多谋,可是眼下这般情形,你能有什么办法?你不是和山中部落关系匪浅么?听说山中有巫师,苗家还有蛊术,不如你请个大巫师或者大蛊术师来,把艾典史救活了吧。哈哈哈……”
花知县越说越觉有趣,忍不住捧腹大笑起来。天可怜见,他到葫县三年,一直忍气吞声,今天还是头一回可以指着王主簿的鼻子,这般嘲弄于他。
王主簿瞪着笑得有些疯疯癫癫的花晴风,一字一顿地道:“没错!我就是要救活他!”
此言一出,花知县的笑声戛然而止,他惊骇地看着王主簿,失声问道:“救活他?你……世上难道真有如此秘术,能让人死而复生?”他本以为这一遭必定要丢官为民了,心灰意冷之下,已是破罐子破摔,突然听说还有希望,患得患失之下,心情不由紧张起来。
王主簿没有答话,他冷冷地扫了一眼堂上的佐贰官、首领官、杂职官们,说道:“诸位,今天这件事,一旦为朝廷所知,县尊大人、县丞大人和本官固然难辞其咎,可是葫县所有官员或轻或重却也一定要受到处分。我等如今可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大家要同心协力,共度难关才成。”
众人纷纷点头称是。罗小叶蹙眉道:“王主簿,你究竟有什么办法?苗家蛊术我也听说过,据说十分神奇,可是起死回生……貌似没有哪个蛊术师有这般大神通吧?”
王主簿诡异地一笑,还未说话,孟县丞突然露出一副恍然神色,霍然起身道:“李云聪。”
那书吏还呆呆地站在那儿,一听唤他,连忙答应。
孟县丞道:“从今天起,你便是户房吏典。”
花知县拂然不悦,虽说他是个摆设吧,可就算装装样子,孟县丞也该请示他一下才是,怎么把他撇到一边,擅自任命起来了。
李云聪听得呆住,莫名其妙地就升官了?从一个寻常吏员,突然就变成了户科首领?
孟县丞道:“今日之事,你要守口如瓶,不得说与任何人知道。但有半点风声传出去……”
孟县丞的神色狰狞起来:“我们倒霉,也一定要先让你倒大霉!”
李云聪这才明白果然没有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孟县丞这是要让他封锁消息,却不知孟县丞想做什么。这么大的事,瞒得住吗?李云聪心中忐忑,却也只好硬着头皮答应下来。
孟县丞看了眼站在堂外的两个衙差,吩咐道:“你去,带他二人离开,由你守在门外。”
李云聪唯唯诺诺,慌忙退了出去。
花知县这时也看出蹊跷来了,忍不住问道:“孟县丞,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王主簿所言,你已经明白了?”
孟县丞看了王主簿一眼,两人相视一笑,果然不愧是势均力敌斗久了的对手,两人显然都明白了对方心中所想。孟县丞与王主簿一向相争,寸步不让,这时却只微微一笑,道:“还是请王主簿为大人揭开谜底吧。”
孟县丞回到座位施施然坐下,王主簿微微一笑,站起身来,两人配合默契,看起来倒像是一对多年的好友。官场上,果然没有永远的敌人。
花知县沉不住气,急不可耐地道:“王主簿,你究竟有什么法子,快些说吧。”
王主簿道:“听那小子方才所言,艾典史之死,除了凶手,就只有他和他的二妹、三妹,以及这间屋子里的各位大人们知道,是么?”
花知县急急点头,道:“不错,除了还有一个李云聪,那又如何?”
王主簿道:“如果我们能让‘艾典史’再活过来,凶手是绝不会站出来说他是假的,他们本是掳财害命的一群强盗嘛。况且,他们都未必知道自己劫杀的是本县典史,否则都未必敢下手。而我们,自然也不会说的……”
王主簿说到这里,花知县终于也明白过来,吃惊地道:“你是说……找人冒充……这怎么可能?艾典史又不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人,你找人冒充,能冒充多久?”
王主簿阴险地一笑,道:“不用多久啊!过上一段时日,‘艾典史’若是因为水土不服,‘病死’在葫县,难道朝廷还能追究咱们的责任?和咱们又有什么干系?”
花知县听了这话,不由倒抽一口冷气,其他那些官员们此时也明白了王主簿的意思,各自震惊不已。不过此事关系到自己的切身利益,竟无一人反对。
花知县讷讷地道:“这样可以吗?”仔细想想,还真的可行,他的眼神渐渐亮起来:“可是……我们去哪里找一个人来冒充艾典史呢?”
王主簿夷然一笑,道:“何必去找?若在本地找一个人,焉知没有人认得他,反而坏了我们的大事。就用方才报讯的这小子不正合适?反正他的岁数和艾典史相差不多,再让他多说几岁也就成了。”
花知县心中一寒,暗道:“那岂不是说,撑过一段时间后,一定要杀了那姓叶的?为了安全起见,姓叶的要死,他的两个妹妹也不可能让她们活着,三条人命啊……”
花知县心中有些不忍,可他更舍不得自己的前程,而且看堂上官员们人人沉默,如果他反对,只怕连他也要一起“病死”,没准儿那时就不是什么水土不服,而是本地发生瘟疫了。
花知县咬了咬牙,道:“可……那个姓叶的,肯答应么?”
孟县丞和王主簿同时一笑,鄙夷地看着他道:“由得了他么?”
叶小天和薛水舞、杨乐瑶享受了一回朝廷命官的待遇,他们住进了本县的驿馆。
相对于其它地方的驿馆来说,葫县驿馆要简陋得很,自从建成后这里除了寥寥无几的过路官员,就从没什么人来住过。不过对叶小天三人来说,这里的条件已是极好,而且这么大的一处院子,就只有他们一家人,颇有点儿大宅门的感觉。
很快,叶小天就发现县衙派了人来盯着他们,领头的正是他们曾经接触过的那个书吏李云聪。在他们的限制之下,就是驿馆的驿卒也很难和小天他们有所接触。
考虑到艾典史遇害事关重大,官府对证人做出监控也属正常,叶小天就没有多想。
第二天一早,李云聪就来引叶小天去县衙,要他带队去寻艾典史的尸首。
叶小天到了县衙,就见县令花晴风、县丞孟庆唯、主簿王宁俱都一身官服,神情肃然。步快们全都配了单刀,另有一队持竹枪藤盾的士兵,却是巡检罗小叶带队。
一行人离开葫县,将近傍晚的时候才赶到艾典史出事的那个山口。罗巡检率领士卒先入山口,四下搜索一阵确认没有伏兵,又将士卒分别驻扎于远处作为警哨,花知县、孟县丞和王主簿才带了叶小天和几个心腹步快走进山口。
在叶小天指认的地方,他们很快就掘出了那些尸首,并且从艾典史的身上搜出了“告身”。有了这张委任状,他们的计划就可以顺利实施了。
叶小天跟着打了一圈酱油,又跟着花知县和孟县丞往回走。出了山口不远,叶小天无意中回头一看,就见山坳中有一股烟火气腾空而起,心中不禁陡地打了个突。
次日返回县衙,精疲力尽的叶小天便道:“大老爷,小民责任已了,是否可以就此告辞?”
孟县丞看了他一眼道:“你且候在这里,有些未尽事宜,待本官与县尊商议过后再说。”
叶小天无奈,只得在廊下站定。大约两炷香的时辰之后,李云聪突然出现在他面前,说道:“叶小天,大老爷要见你,随我来!”叶小天只得随在他的后面。
不一会儿,叶小天被带进了三堂,三堂上只有花知县和孟县丞两人上座,四下空无一人。
叶小天向他们唱个肥喏,躬身站定身子。
孟县丞道:“叶小天,堂堂朝廷命官竟在本县遇害,此等贼獠实在无法无天,猖獗之极,必须要绳之以法,以儆效尤。奈何贼人来去无踪,实在无法追查,本官与县尊大人商议一番,想请你协助我们,你可愿意?”
叶小天疑惑地看了看孟县丞和坐在上首一言不发的花知县,问道:“两位老爷,小民既非官府中人,又非江湖侠士,如何协助大老爷侦破此案呢?”
孟县丞微微一笑,道:“我们仔细检查过艾典史他们身上,居然还有大量银钱。可见,贼人杀害艾典史,并非为了求财,而是为了寻仇。”
叶小天心道:“胡说八道!艾典史等人先被山贼抢劫了一回,又被小爷我搜刮了一遍,口袋比脸都干净了,哪里来的大量银钱?明明就是一桩山贼图财害命的案子,为何要说成寻仇?啊,有人寻仇那艾典史就要承担些责任,有山贼横行却完全是本县官员的责任了,他们是想减轻自己罪责吧?”
花知县咳嗽一声:“歹人的目的既然是艾典史,那么我们就可以利用艾典史引他们出来。只要他们露出些许蛛丝马迹,我们就可以把他们逮捕归案。因此,我们想让你冒充艾典史!”
叶小天大吃一惊,道:“什么?让我冒充艾典史?”
孟县丞道:“不错!你与艾典史相差没有几岁,本县又没人知道你的来历。
只要我们放出风去,就说艾典史路上遭劫,随从尽遭屠戮,艾典史本人侥幸逃得一命,便没人会怀疑你的身份了。你以艾典史的身份在本县出入,那些贼人一旦获悉消息,只当行刺失败,必然还来寻你。你放心,我们会派人暗中保护,绝不会让你受到伤害。事成之后,本县以五百两银子为谢,你看如何?”
叶小天像吃了黄连似的咧开了嘴巴:“五百两!又是五百两!你们少坑人啦。
莫非你们家里也有一个四岁的小媳妇儿、十八岁的丈母娘等着送给我?”
叶小天干笑道:“大老爷,既然贼人的目的是刺杀艾典史,那么他们一定认得艾典史的模样。小民虽与艾典史年岁相差不大,长相却不相同,想要冒充他,只怕马上就露馅儿。”
孟县丞哈哈大笑:“此言差矣。艾典史是官,纵然得罪了人,对方也应该是官场或士林中人,而这种人只能是买凶杀人。这样的话,受其收买的凶手只能蹑着艾典史的车队而来,并不熟悉他的相貌,或者只看过一副似是而非的画像。再者,即便凶手们认识艾典史又如何呢?他们总要来一探究竟,只要他们来了,我们就有机会。”
叶小天忽然想到了昨晚回望山口时山坳里冒起的滚滚浓烟,心中隐隐有些不安,他摇头道:“大人,小民只是经过葫县,恰与艾典史同途,目睹了凶案现场。
至于说配合各位大老爷破获此案,既非小民的义务,小民也没那个能力,小民不能答应!”
花知县拍案而起,怒喝道:“大胆!本县可不是与你相商,而是命令你配合本县!”
叶小天乜着他,冷冷地道:“大老爷,小民不是没有见过世面的无知蠢物。
小民从未听说过一个不食朝廷俸禄、不领官府薪水的良民,必须得配合官府侦破案件。更何况小民不是老爷您的治下之民,而只是路经此地。”
“你……”花知县没想到一个区区小民也敢顶撞他,戟指叶小天,怒不可遏。
孟县丞笑容满面地拦住他:“县尊切勿动怒,息怒,请息怒。”转向叶小天道:“你真不愿意?好吧,那本官也不愿强人所难。只是,你是本案唯一的目击证人……”
叶小天道:“大老爷,小民只是目睹了凶案现场。”
孟县丞摆摆手道:“有什么区别?这凶手或许早在鹿角镇时就追踪窥视艾典史一行人的行踪了,沿途下来你们也曾遇到过一些樵夫山民吧?说不定其中就有凶手的耳目,这些将来都有可能需要你来指认,所以……你可以不冒充艾典史,但在本案告破前,你不可离开本县。”
叶小天怔了一怔,孟县丞用锐利的眼神盯着他,问道:“如何?”
叶小天摸了摸鼻子,忽然笑嘻嘻地道:“好!那小民就先在葫县住下,静候大老爷召唤。”
叶小天这般态度倒令孟县丞一怔,有些不明白叶小天为何会有这样怪异的反应。但他依旧不动声色地道:“好!那你下去吧,本官会派人盯着你。”
孟县丞叫叶小天退下,又把李云聪唤来嘱咐一番,李云聪便带着叶小天离开了。
叶小天跟着李云聪一边走,一边暗想:“水舞啊,这可不是我有意拖延,是葫县的大老爷们不放我们走啊,你跟我就在这儿安家落户吧。哈哈,幸亏我有先见之明,身上足足有二十多两银子的财物,几年吃用都不愁。”
叶小天离开后,花知县蹙眉道:“你怎么让他就这么离开了,他不答应,此事如何了结?”
孟县丞道:“县尊大人,我们要他冒充的可是典史,是一位经常需要抛头露面的官员,来日他‘病死’之后,不能有什么破绽。如果不让他心服口服,到时他不配合,想再补救就难了。我今天放他走,但我可以保证,三五天后,这个姓叶的会乖乖回来央求我们,心甘情愿做这个典史!”
孟县丞说罢,便把大袖一拂,飘然而去。
花晴风定定地望着他的背影,神色极其复杂。自从他来到葫县,便饱受孟县丞和王主簿的掣肘,对这两个人,花晴风已是恨极,可一旦遇到难事,他又离不开这两个人。他一面厌恶自己的无能,又压抑不住对这两个人的仇恨,这种心情实在难以描述。
县衙的三堂处于县衙的最后一进院落,这里是知县好家眷的住处。后宅月亮门内是一片修竹花圃,几方假山石错落有致,其间曲曲折折的小道穿过去,便是一个半月形的碧绿水潭。
从穿堂里姗姗地走出一个绯衫女子,手摇一柄小小团扇,拐到抄手游廊,便向三堂走去。远远的,就见一道窈窕的倩影于根根红色廊柱、绿色围栏之间袅袅闪过,围栏下又有芭蕉和不知名的碗口大的团花,宛如一副仕女游春图。
那婉约动人的小妇人来到三堂,厅口有一青衣小厮垂手而立,连忙施礼道:
“夫人。”
那小妇人也就二十六七岁年纪,粉嫩白皙的皮肤吹弹得破,眼儿弯弯,有种别样的迷人风韵。她微微颔首,发髻上金步摇轻轻摆动,随口问道:“老爷可在厅中?”小妇人的声音柔软发糯,虽然说的是官话,却带着些江南吴侬软语的音韵,听起来非常悦耳动听。
小厮恭声回答之后,小妇人举步入厅,一件秋香色的比甲衣袂飘风,留下一缕幽香。
那小厮抬头望去,只看见娉娉婷婷一个背影,乌黑的秀发挽一个堕马髻,那种成熟妩媚的少妇风韵,令人心生绮念。
少妇举步走了进去,室内青砖墁地,梁上挂五角宫灯,中堂一副大气磅礴的松山积翠图。几案桌椅之外,近墙边又有花架两只,摆放着白石盆景。在右侧有坐地落屏隔开一个小空间,画屏上是鲜丽的富贵牡丹图,那少妇姗姗而去,步态优美,就像走进了画里。
屏后是一间书房,窗子开着,窗外一萍绿水,池塘边上山石堆垒,有无数的爬山虎遮蔽了整面高墙。花晴风靠在圈椅上,疲惫地仰着头,眉心还在颦着,隐隐形成一个川字。
妩媚妇人轻轻叹了口气,今日来寻丈夫,本是弟弟请托了她一件事情,可眼见丈夫身心俱疲的模样,她哪还忍心用自己的事去让他烦恼。妇人款款地走到花晴风身后,将团扇搁在桌上,轻抬柔荑,翠袖褪下,两只翠绿的镯子映得她那纤细皓腕仿佛一朵精致优美的兰花。
花晴风的眉心一挑,那双玉手便按上了他的肩膀。妇人轻轻为他揉捏着肩膀,柔声道:“老爷还在为典史一事发愁么?”
花晴风懒洋洋地嗯了一声。
少妇柔声道:“相公不必太苛求自己。这葫县的情形,朝中诸公都清楚。换了谁来这里能够打开局面呢,怎么能责怪到相公头上?”
花晴风苦笑道:“怎不怪我?我是这葫县里的糊涂县令啊。”
花晴风慢慢张开眼睛,仰望着妻子,白皙细腻的肌肤,衬着她那精巧端庄的五官,就像丹青妙手笔下的淡彩工笔仕女。尽管二人已成亲十载,可她依旧鲜丽的如同一枚粉色的珍珠。
而自己……仅仅三年,他已经有了皱纹,头上也有了白发,背也有些佝偻了,刚刚做官走马上任时那个意气风发的男子,早已湮灭在他的记忆深处。
花晴风唤着妻子芳名,黯然道:“苏雅,朝廷当然会明白我的难处,却并不意味着朝廷会体谅我的苦处。天下非一人之天下,朝廷也不是由一个人说了算的,不管是皇帝还是首辅,有些时候都是身不由己。在天下这张大棋盘上,我这枚棋子儿根本就微不足道啊!”
苏雅默然,望着丈夫憔悴的面容,有些悲戚地道:“难道……就没有办法了么?”
花晴风摸挲着妻子温润如玉的手背,摇头道:“年底大考,最迟明年年中,我的处分就该下来了。除非有一位通着天的大贵人从天而降,或能够保我过关。
可是,若真有这样一位大贵人,凭什么来提携我这个不得志的小小七品官呢?”
驿馆里,叶小天背着个大包袱,水舞挎着个小包袱,就连瑶瑶都似模似样地拿起点东西。
户科吏典李云聪拦在前面,冷冷地看着叶小天:“路引交出来,你暂时不能离开本县,要路引干什么?”
叶小天无奈地交出路引,李云聪伸手又一拦:“所有财物统统放下!”
叶小天惊道:“这是为何?本县差官还兼职强盗不成?”
李云聪道:“你有了钱不是一样可以逃走?再者说,此案尚未明朗,谁知道你的钱来路正不正?你的钱暂时由县衙保管,待真相大白后自会还你。”
李云聪一摆手,马上就有两个差役扑上来,夺走了叶小天和薛水舞手中的包袱。马上又有一个差役上前搜叶小天的身,而水舞和瑶瑶也由驿丞的夫人代劳,上前搜了一番,真个把他们搜了个一干二净。
一家三口清洁溜溜地被赶出了驿馆,眨眼工夫,他们就一贫如洗了。
傍晚的时候,一家三口住进了县衙后面半山坡上的一座土地庙。
只要有汉人的地方,似乎总少不了这么一位掌管土地的神仙。可是令人奇怪的是,汉人百姓重视土地,所以每到一处开疆拓土,总不会忘记给这位掌管土地的神灵建一座庙,但也仅止于为他建庙。
似乎……只要为这位神灵建一座庙,他们就尽到了责任,其后对这位神灵就不闻不问了。他们从骨子里重视土地,却又从骨子里不在乎土地爷,甚至在神话故事中,总是把这位神灵当成调侃的对象。
所以,天下各处的土地庙大多香火不盛,葫县这种地方尤其如此,以致叶小天一家三口入住的依旧是一间破破烂烂的土地庙。
薛水舞眼看周围一片破败,忽然泪如雨下,她“卟嗵”一声跪倒在叶小天身前,流着泪磕头:“叶大哥,如果不是我劝你向官府报案,也不会害你落到这步田地。叶大哥,我对不起你,一路上总是给你惹麻烦。”
薛水舞泪水涟涟地抬起头,忽然吓了一跳,不知什么时候,叶小天已经在她对面跪下。薛水舞磕头,他也磕头,一磕礼一还礼,有板有眼。
薛水舞吃惊地道:“叶大哥,你……你这是干什么?”
叶小天一本正经地道:“我也没想到你一个姑娘家居然这么性急。你看咱们已经入过洞房了,现在又拜了天地,以后就算是夫妻了吧?”
薛水舞又呆住了,跟叶小天在一起的这些天,她不是脸红就是发呆,实在没有别的反应了。她自然不会知道,叶小天一直就是这么个浑不吝的性儿,他的人皮实,心更皮实。
薛水舞怔了半天,才捻着衣角讪讪地道:“叶大哥,你……你别和我开玩笑了。水舞只是一个丫鬟,又非完璧之身,怎配做你的正妻?”
叶小天道:“你说的这些我都不在乎!你跟我回京城吧,我一定明媒正娶风风光光地让你进门。”
薛水舞期期艾艾地道:“可我真的不配……叶大哥,我不瞒你,把瑶瑶送到她生父身边,我就不再漂泊了。那个大人物曾占了我的身子,不管他怎么对我,我都认命。”
叶小天道:“这样啊……那就有些麻烦了。你打算去投奔那个无情无义对你不管不问的大人物,可你又和我刚刚拜过天地,那你到底该选择谁呢?”
“当然是小天哥哥啦!”瑶瑶站在门口,鼓掌大呼。
薛水舞招架不住了,她满腔愁苦,愣是被叶小天说得哭笑不得,一时也不好再板起脸来,只好慌慌张张地起身,边逃边道:“叶大哥,你……你早点休息吧,咱们……咱们有什么话明天再说……”
半夜时分,叶小天又想往水舞身边凑,两人好久没在一起亲热了,他很有兴致。
没想到,迎面正碰上一道凌厉的目光,水舞双臂抱怀,拒绝的意味很明显。
叶小天讪讪地退了回去,心里既憋屈又郁闷。
次日一大早,一家三口坐在破庙里发呆。
叶小天道:“钱都被县衙没收了,咱们连早餐都没得吃。嘿!这些官儿们为了逼我就范,还真是用尽了手段啊。”
水舞怯怯地道:“叶大哥,要不……咱们就答应他们吧。反正也走不了,便冒充一下典史又如何?等他们抓住凶手,自然会放过咱们。若是不答应,他们是绝不会放咱们走的。”
叶小天嘿嘿冷笑两声,摇头道:“你一个女人家,哪里懂得这些官场油子一肚子的弯弯绕儿?这件事怕是没那么简单。”
水舞诧异地瞪大一双美眸:“怎么?”
叶小天欲言又止,起身道:“我现在就出去找活干,只要能挣出一日三餐的钱,足矣!他们想逼我就范,门儿都没有!”
水舞站起来,不安地对叶小天道:“要不我也去吧,怎好一直让叶大哥你…
…你为我……”
叶小天瞪了她一眼,粗声大气地道:“扯蛋!嫁汉嫁汉,穿衣吃饭!要是都没能耐养活你,这样的男人有什么用?你在这儿等着,我去挣钱!”
虽然叶小天话里话外还是有占她便宜的意思,但水舞这一次却连面上的反驳都没有,她轻轻垂下头,心里说不出的温暖。
可惜这种感动刚刚在她心中荡漾,就被叶小天的下一句话气歪了鼻子。
“再说,就你这样的惹祸精!一旦让你出门,我替你揩屁股都忙不过来,哪还有功夫挣钱?”
李云聪和另一个差官换了身便衣,城门还没开的时候就赶来盯着他们了。
叶小天也不理会他们,当他们是空气一般,从他们身边昂然而过。
李云聪在他经过时笑嘻嘻地说了一句:“如何?不如答应我们大人的要求吧。”
叶小天冷笑一声,扬长而去。
叶小天对自己有强大的自信:我是谁?我可是从皇城根儿来的人,这点事儿难得住我?你们这些乡下人、土包子!我只要露个口风,你们还不得哭着喊着求我上门做工?谁不愿意除非他瞎了眼!
自信满满的“京城人”叶小天,开始了他在贵州葫县饱受打击的求职经历。
他终于发现,这里店铺掌柜的,真的都瞎了眼。
叶小天匆匆地奔波在大街小巷,一次次碰壁,走得腰酸腿痛。不远处盯梢的李云聪和另一个衙役比他更惨,他们苦着脸,扶着腰,有气无力地看着叶小天,一副要杀人的眼神儿。
夜色降临,城门关闭。李云聪和那个衙役如蒙大释,终于放弃盯梢,回了自己的家。
可一天下来居然没有找到一份工的叶小天却无颜回土地庙,他沮丧地迈着步子,只觉脚跟儿生疼。他看见一户大宅门口挂着红灯笼,门却关着,便走过去,在门槛上坐下。
叶小天背倚大门,肚子咕噜噜地叫起来,他长长地叹了口气:“叶小天啊叶小天,想不到你居然有这么狼狈的一天。秦叔宝落难时,好歹还有匹马可以卖,你能卖什么呢?”
叶小天刚说到这儿,身后院门忽然开了,背倚门扉的叶小天来不及反应,一个跟头就折了进去……
“哎哟,这谁呀这是?黑灯瞎火的坐在我们家门口,想吓死人呀你。”听声音细声细气儿的,似乎是个妇人。这人提着灯笼,往叶小天脸上照了照,忽然俯身低下头来,一张大脸猛地出现在叶小天面前,把叶小天吓了一跳。
“我问你,你悄没声儿的坐在我家门前干什么?我明白了,你莫非是来我家应工的?”
叶小天这时也看出这人是一个男人,只是不明白他为什么化着浓妆,比女人还过份。
叶小天本想爬起来走人,一听“应工”二字,已经绝望的叶小天登时两眼一亮,脱口问道:“这位大姐……大哥……掌柜的,你们这儿招工吗?”
那人拿灯笼把叶小天上上下下又照了一遍,喜上眉梢:“嗯!瞧你眉目还算清秀,尤其一张小嘴,长得更招人疼。瞧着是不错啦,只是不知你还会些什么本事呢?”
叶小天碰了一天的壁,早就没了早晨刚出土地庙时的傲气,一听这话登时心虚,忙小心问道:“却不知掌柜的你这里做些什么营生,需要些什么本事?我可分辨不出布匹的成色和产地,也不会说苗话彝话本地土话,至于百十来斤的石锁,那也是舞不动的……”
那人捏着兰花指,咯咯咯地笑了起来,像只刚下水的母鸭子似的:“哟,看不出,你这张小嘴儿还挺逗的,会说俏皮话,成!这就成了五分了,你会唱曲儿吗?”
叶小天在京城时好歹也算一票友,一听唱曲儿,登时精神大振,忙不迭点头道:“会!会会会!小子唱曲儿还正经挺好听呢。”
那人笑嘻嘻地道:“那就成了,你跟我来吧。”
叶小天爬起来,喜出望外地跟在这人后边,眼看他胯骨轴子左晃右晃像要散架似的,把个肥臀颠得七上八下,连忙移开目光,开口问道:“掌柜的,还没请教您尊姓大名啊?”
那人将手掌在空中轻飘飘地扇了两下,娇笑道:“什么掌柜不掌柜的,听着生分!我姓张,外边人都叫我张大哥。不过咱们这院子里头都是自家兄弟,只唤我的艺名儿——风铃儿。”
“阿嚏!”叶小天被他身上刺鼻的香味儿熏得打了个喷嚏,他揉揉鼻子,心想:“艺名儿?难怪他这么一副模样,原来这是一家戏园子。”
一俟知道人家是戏园子,叶小天不禁担起了心事。他自忖曲儿唱得还是不错的,不过票友就是票友,跟人家那些以唱戏为生的优伶,他怎比得了?叶小天张嘴欲说,忽又咽了下去,好不容易找到一份工,他可不愿意再失去这个机会。
第九章 困境求生
叶小天跟着风铃儿从门前消失不久,那虚掩的大门便“咣啷”一声被人推开了,两个佩刀的苗人大汉闯进来,往左右一站,气势汹汹。随即便有一个周身上下银光闪闪的苗女迈步进来,这苗女若仔细看,其实是蛮俏丽的一个丫头,只是眉宇间英气勃勃,冲淡了她的妩媚。
这家戏园环境优雅,这里一丛篁竹,那里一处怪石,虽然不算独居匠心,却也颇显雅致。左右两厢,绿荫掩映下隐隐可见一些屋舍,有些屋舍门窗紧闭,有些却开着窗子。
叶小天四处张望,就见窗子里的人都是男人,大多相貌清秀、男生女相,有的人正对镜梳妆,有的人正持箫吹曲,也有人正长袖善舞,咿咿呀呀地练着身段。
这个年代,女人是不许上戏台的,旦角都由男人来演。叶小天看见这般光景,心中更是确信:这里果然是家戏院。
拐弯抹角的,两人来到后庭一处偏厅。风铃儿上上下下又打量他一番,满意地点点头,道:“嗯!底子还真不错,宽了外衣,叫哥哥瞧瞧。”
叶小天不能不承认自己的短处了,他咳嗽一声,心虚地道:“风铃儿哥哥,小弟虽也能胡乱唱上几句,可是让我上台的话……怕是没那么大本事。”
风铃儿嘻嘻一笑:“在这儿呢,你会唱曲儿固然好,不会唱也没关系。来,先宽了外衣,叫哥哥我看看你的身段儿……”
“这掌柜的还真好说话。”叶小天欣喜地脱了外衣。
风铃儿围着他审视地打量了几圈,拍拍他的胸口,捏捏他的胳膊,满心欢喜地道:“嗯,看不出来,瞧着眉清目秀的,这身子骨儿还蛮结实。”
他扭着硕大的肥臀走到墙角,打开一口箱子,从里边翻出几套花花绿绿的女儿家衣裳,往桌子上一放,对叶小天道:“来,你一件件的试穿一下,再叫我瞧瞧。”
叶小天无奈,只好选了一套颜色素淡的衣裳穿上,往风铃儿面前一站。风铃儿把手一拍,喜道:“好!再给你描描眉,点点唇,敷些粉,那就是个俏丽小佳人了。”
叶小天对着落地铜镜一照,觉得不像戏服,不禁疑惑地问道:“风铃儿哥哥,你这里究竟是做什么生意的呀?”
风铃儿娇声道:“死相,跟哥哥我还装样儿,我们这里当然是做皮肉生意的啦。”
叶小天惊诧地张大了嘴巴,失声道:“皮肉生意?我……我不至于长得那么像女人吧?”
风铃儿拿兰花指向他遥遥一指,娇嗔道:“女人有什么好?谁说男人就一定要喜欢女人?嘻嘻,一旦知道了男人的妙处,可是比女人还招人喜欢呢。”
叶小天心里一阵恶心,伸手便去解衣服:“岂有此理!我堂堂男儿,岂能如此不知羞耻?这般营生,便连我父母兄嫂、叶家祖宗,都要跟着蒙羞。”话音未落,肚子里却是咕噜噜一阵响,登时泄了他的底气。
风铃儿掩着血红的嘴巴吃吃地笑起来,他笑够了,便从袖中摸出一锭足有一两重的银元宝,用两根肥胖的手指头拈着,在叶小天面前晃了晃,银子在灯光下白花花的耀眼。
风铃儿把银元宝往桌上轻轻一放,又往叶小天身前轻轻一推,笑吟吟地道:
“小兄弟,万事开头难,一旦第一步迈过去了,也就无所谓了。想当年我也是寻死觅活的,现在想想,真是好笑……”
风铃儿看得出叶小天窘迫的处境,他相信这个饥寒交迫、走投无路的人最终一定会屈服,不是向他屈服,而是屈服于求生的本能和无法忍受的饥饿。
大灾之年,人在极度饥饿的时候,甚至会把自己平素视若掌上明珠的亲生儿子当成食物。瞧这小子细皮嫩肉的就不像受过苦的样子,没准是什么落魄的大户人家子弟,这样的人应该会屈服得更快。
他自信满满地看着叶小天,忽然有一个脸上敷粉、头上簪花、衣着不男不女的秀气少年急匆匆跑来:“风铃儿哥哥,出……出事了。”
那少年贴着风铃儿的耳朵说了几句话,风铃儿顿时双眼一瞪,转身就往外走。
他刚迈出两步,忽又想起叶小天,便转过身,往桌上一指,又往门口一指,对叶小天道:“这是订金,那是门,你自己选!”
却说那一身霸气的小苗女在两个苗家大汉的陪同下闯进“戏园”,在曲径幽深处转悠了半天,才碰到一个提着茶壶由此经过的小厮。两个苗家大汉上前逼问一番,由那小厮引着,来到一处绿荫掩映下的房子。
爬山虎布满墙壁,只有门和窗子露在外面,仿佛整幢房子就是用藤萝搭成的一般。门关着,窗子却开着,屋里传出阵阵嘻笑声。
那小苗女气冲冲的就要上前,一个苗家大汉连忙上前拦住,尴尬地道:“大小姐,您还是……呃,这个……还是让我们两个上前叫门吧。”
小苗女明白过来,撇撇嘴角道:“不就是玩兔子嘛,他做得出来,还怕人看?”
小苗女挽着袖子,气忿忿地道:“我就纳了闷了,这男人和女人睡觉,那是天地之道、阴阳之理……我这句话说得对吧?”
两个苗家汉子的脸急剧地抽搐了几下。
小苗女沾沾自喜起来:“没错,书上就是这么说的。和徐公子相处了一段时日以后,我发现我这学问也见长了。”
两个苗家汉子无言以对。
小苗女突又瞪圆了漂亮的大眼睛:“可男人和男人在一块儿能扯出什么蛋来?
他居然还花钱嫖,真是不知所谓,给我让开。”
小苗女推开那大汉,雄赳赳气昂昂地走上前去,飞起一脚。就听“轰”地一声,那扇门就飞进房去,稀里哗啦也不知砸碎了多少东西。内室里一声惊呼:
“谁?”
小苗女应声道:“我!”说罢一头冲了进去。
两个苗家大汉一脸黑线。
内室中几支红烛高燃,粉红帐幔,妆台铜镜,熏香扑鼻。一个颇为英俊挺拔的男子,胸怀半袒,双手抱着一个腰间搭着薄衾、匍匐其胯间的清秀男子,愕然看着门口。
他本来正拼死鏖战,阴茎正在身下男子的谷道内畅快地抽插,门扉轰隆一声巨响,几乎把他吓得阳痿。一愣神的功夫,就见一个浑身闪闪发光、叮当作响的苗家少女,一阵风儿的冲进来。那男子吓了一跳,慌忙抽出阴茎,合拢衣衫遮住羞处,吃惊地道:“凝……凝凝凝……”
小苗女怒气冲冲地喝道:“凝你个头!你这个败家玩意儿,咦?”
求知欲很强的小苗女忽然张大眼睛,螓首微微一歪,好奇地自语道:“看你们这架势,和春宫图上画的男女交欢时的模样儿没啥不一样嘛,男人真可以当女人?”
榻上那寻欢男子脸都黑了,手忙脚乱地系着衣衫,咬牙切齿地道:“你一个姑娘家,跑到相公堂子里来做什么?”
展凝儿乜了他一眼,冷笑道:“难道你一个大男人到相公堂子里就合适了?”
雌伏于榻、描眉画眼的那个清秀男子也忙不迭系着衣衫,好在他是一身女装,裙子一套便遮住了不雅之物。不过看这展凝儿如此彪悍的模样,只怕他就是脱得赤条条一丝不挂,这位姑娘也定然不会羞掩娇靥转身逃走……
展凝儿厌恶地瞪了他一眼,喝道:“蹦出去!”
那清秀男子愕然道:“蹦出去?”
展凝儿把连鞘的短刀一扬,喝道:“你个死兔子,不蹦出去难道还想飞出去吗,你当你是小家雀儿?”
那兔相公又羞又恼,他只道眼前这一幕是这位客官的老婆来捉奸,便不忿地反嘲道:“你是哪里来的臭女人?竟敢到我们‘蟾宫苑’来撒野,谁叫你拴不住你男人的!”
“啪!”一记响彻云霄的大耳光,掴得那兔相公打横飞起来,与之一起翻飞的还有他的四颗牙齿。这展凝儿身材窈窕,并不强壮,不想竟是天生神力。
展凝儿瞪了他一眼,又狠狠地横了一眼榻上的寻欢男子,剽悍地道:“我男人要是这么没出息,我早阉了他……这个不成器的家伙是我表哥!”
那兔相公被她一掌掴飞,摔得晕头转向,半边脸肿得老高,脸都木了,连疼痛的感觉都没有。听见少女这句话,他摇摇晃晃地爬起来,口齿不清、满口鲜血地道:“你表哥串堂子碍着你什么事儿了,你凭什么管得?”
展凝儿反手又是一巴掌,兔相公登时又玩了一把空中飞人,两颗后槽牙都被打飞出来,像陀螺一般在空中旋转了三百六十度,仰面摔倒,再也爬不起来了。
可这兔子是个狠人,居然还不服软,趴在地上,满口淌血地嚎叫:“你……
你好大胆子,敢来我们‘蟾宫苑’闹事,你知不知道这是我们风铃儿大哥的地盘?
你死定了,你死定了!风铃儿哥哥一定会把你卖进青楼……”
他这一仰面摔倒,裙子上翻,丑陋的下体毕露无遗。若是换作任何一个女子,纵然没有羞逃而去,肯定也是不敢或不便再看。然而这位女英雌却不是一般人,她居然一步步踱向前去,目中煞气渐浓。
兔爷儿咯咯一笑,淫邪怨毒地瞪着她:“怎么,可是想要我服侍服侍你吗?
你放心,不管男人女人,我都能让他满意而来,满意……”
这兔儿爷一边说,一边就要做出不雅举动羞辱展凝儿。但他刚刚抬起屁股,就惊恐地瞪大了眼睛,只见一只小蛮靴高高地抬起来,然后飞快地跺了下去。
“不……”
“要”字还没出口,“噗嗤”一声,兔儿爷的阴茎连同睾丸就被踩得稀烂,这一下巨痛攻心,他狂吼一声,顿时晕厥过去。
榻上的寻欢男子和刚刚抢进房来的两个苗家大汉不约而同地缩了下身子。
展凝儿一脚跺下去,面不改色,她抬起脚来在那兔儿爷衣服上蹭了蹭,扬手于空,食指纤纤向外一挥,脆生生地道:“十息之内,给我出来!否则,就叫他们抬你回去!”
展凝儿说罢就往外走,她那可怜的大表哥一听“十息之数”,生怕误了时间,赶紧四肢着地,像只大猩猩似的窜到榻边,连鞋子都顾不及穿,便屁颠屁颠地跟了出去。
这间屋子里一通打闹,早惊动了左右房间的人,其中一人扒着窗户往里一看,恰好看见这彪悍女子一脚跺下,他立即以公鸡打鸣般高亢的声音尖叫起来:“杀人啦!杀人啦!杀……”
当一双明媚的大眼睛出现在他面前时,他的声音戛然而止,惊怔半晌,才讪讪地露出一个讨好的笑容:“姑娘你好……哇!”
展凝儿一扬手,他就惨叫一声,张牙舞爪地飞出去,倒挂在一棵大树上。
两个随从从房子里跟出来,一看这般情景,赶紧道:“小姐,咱们走吧。”
这时十几个人闻声赶来,有些是保镖护院,也有一些就是这“蟾宫苑”的兔儿相公,虽是男娼,性子也极悍勇,纷纷提着刀叉棍棒,其中有的人还穿着女人衣服,乱象纷呈。
展凝儿本待要走,一见这般情形,兴奋地大叫道:“来得好!”当下双腿一趟,直入人群,窈窈窕窕的一个身子,竟然舞动出疯牛般的气势。银光闪烁、叮叮当当声中,一条条人影就在她的粉拳玉腿下或倒或飞,惨叫连连。
两个苗家随从不忍卒睹地扭过头去。
……
“这是订金,那是门,你选!”
很难选么?
叶小天捏着下巴,看看桌上的银两,又看看四周没人,他果断地揣起银子,走向大门。
叶小天鬼鬼祟祟的刚绕过一条抄手游廊,就和屋子里跑出来的一位客人撞了个满怀。
这位客人衣衫不整,神色惊慌,他听说有个女人来闹场子,一时也不知是不是自家婆娘,安全第一,逃命要紧,不想才一跑出房子,就和一个身着女装的青年撞在一起。
那客人急忙自腰间摸出一锭一两重的银元宝,往叶小天手里一塞:“给,钱我付过了,走了啊。”说罢举袖掩面,落荒而去。
叶小天呆了一呆,往左右一看,没人!他马上心安理得地把银子揣进腰包,加快了步伐。
叶小天抄着院中小道儿,一路有惊无险,眼看大门在望,兴奋之下急忙加快了脚步。堪堪赶到门口,斜刺里突然杀出一个银光闪闪、叮叮当当的姑娘,恰与他同时走到门前。
“嗯?”叶小天与展凝儿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生起几分狐疑。
叶小天心想:“这家相公堂子里居然还有女人,莫非这里水旱两路的生意都做?”
展凝儿心想:“又是一个没羞没臊的臭男人,有手有脚做什么不好,居然做皮肉生意。”
两人鄙视了对方一眼,齐齐迈出脚去。前脚刚刚迈出门槛,忽又觉得不对,二人不约而同地再度停下,扭头看向对方,借着门口悬挂的灯笼,二人看清了对方的模样。
叶小天看着展凝儿:这姑娘面如满月,眼亮眉长,珠圆玉润,却又不失水灵俏皮,这小模样儿……好面熟啊。
展凝儿看着叶小天:眼睛灵动有神,尤其嘴唇形状秀美,真是让女人见了都要嫉妒几分,难怪能在相公堂子里做皮肉生意。唔……不过……我好像在哪儿见过他……
“啊!是你!”叶小天和展凝儿不约而同地认出了对方。
“这个杀千刀的,摆了我一道,还让我在徐公子面前丢丑,如今终于落到我手里了!”
展凝儿火冒三丈,马上伸手拔刀!
叶小天当机立断,随即双膝一屈!
“不要啊!英雄!”叶小天“卟嗵”一声,果断地跪倒在展凝儿身前,抱住了她的大腿。
展凝儿的娇躯顿时一僵,虽说她风风火火有点男人婆性格,可她还真没被男人沾过一手指头。
以前的展凝儿就没拿自己当女人,也没哪个男人敢招惹她。如今她迷上了徐公子的温文尔雅,有心托付终身,却也是发乎于情、止乎于礼。展凝儿固然懵懵懂懂的不知情爱滋味,徐公子那种方正守礼的君子自然也不会及于乱。
今天突然被人一下抱住大腿,展凝儿不免有些发慌:“你……你快放手!”
叶小天心道:“这姑娘凶狠得紧,我若放手,她顺手给我一刀,我就死翘翘了。我这样抱着你,你动刀就得溅一身血,哪个女孩儿不爱干净,嘿嘿……咦!
好有弹性,好结实呢。没想到这么一个假小子似的女子,身上竟然还有一股子很特别的香味儿……”
“你往哪儿摸呢?”展凝儿又气又羞,抬腿一踢,叶小天“哇”地一声惨叫就飞了出去。好在这姑娘大腿酥软,一时使不出力气,要不然叶小天这一下骨头都得断上几根。
展凝儿拎着刀,慢慢走到叶小天身边,把刀往他脖子上一架,似笑非笑地道:“山水有相逢,小子,你没想到还有遇到我的这一天吧?”
叶小天干笑道:“是啊,我和姑娘……还真有缘。”
展凝儿脸色一冷,咬牙切齿地道:“还从来没有人能把本姑娘耍得团团转,你小子有本事啊,嗯?今天你既落到我的手中,说吧,你想怎么死?”
展凝儿手臂一挥,刀锋高举,叶小天忽然闭上眼睛,仰起头来。清亮的月光照在叶小天的脸上,他的眼睫毛轻轻地眨动,似乎就要流下泪来……虽然始终也没流出泪来。
叶小天用极悲凉的语气道:“难道姑娘就不想知道我当初为何欺骗姑娘,如今又为何出现在这里吗?”
展凝儿的刀蓦地定在空中,凶巴巴地道:“这我倒是听那姓杨的说过,不是你与人家府上的婢女私奔,被人一路追杀么?当日我怎么只看见你,不曾看见与你私奔的那个小女子?”
叶小天叹了口气:“姑娘你有所不知,其实我也是那人家的仆佣,我和娘子从小青梅竹马,双方父母就为我们定下了亲事。谁知多年以后,我那青梅竹马的小妹子出落成了一个俊俏大姑娘,老爷竟然起了色心。”
叶小天唏嘘道:“他都六十九岁了啊,却硬要棒打鸳鸯,夺我所爱!我的父母因为年迈,已经辞工返回故里,只剩下我一个人在杨府里做事。再说我一个奴仆,拿什么和老爷争?”
女儿家最重视的就是自己的终身大事,以己度人,最痛恨的就是有情人不能终成眷属,而那棒打鸳鸯的恶棍,自然也就成了她们最痛恨的对象。
叶小天料想这位彪悍的姑娘虽然有些男子性格,可女儿家的本能还有,一听这话必然站在自己一边。果然,展凝儿听了这话,登时生起同仇敌忾之心,说道:“于是你就带了那女子私奔?嗬!倒是有种!”
叶小天道:“我若只是与她私奔,岂不害了岳父一家么?岳父虽已过世,可岳母还在,我那娘子还有一个年仅四岁的妹妹。我如果要走,就要带她们一起走!”
叶小天仰起头来望空一叹,辛酸地道:“如今,我上有十八岁的岳……几十岁的岳母,又有年方二八的少妇,还有一个年仅四岁的小姨子。我当初只是想借姑娘的势力,引开那些追兵以便逃出城去。不管怎么说,总是我冒犯了你,如果你要杀,就动手吧!只是……请你杀了我之后,去一趟城西土地庙,替我给娘子捎句话儿……”
叶小天低下头,哽咽道:“你告诉我那刚刚拜过天地的娘子,让她忘了我,找个好人家就嫁了吧。要不然……姑娘你杀我一人,实是杀了我满门老少啊。”
展凝儿慢慢地掣回刀,“嚓”地一声还刀入鞘。叶小天头不抬,眼不睁,竖起耳朵听着,听到还刀入鞘声,心中顿时一宽。
展凝儿伸出手,往叶小天肩上一拍,大声赞道:“好样的!不舍所爱,有情有义!带着娘子全家私奔,有担当!虽然我被你利用了一回,那也是你的机智了,看在你有情有义有担当的份上,这一次我就放过你。”
叶小天大喜,连声道谢道:“多谢姑娘,姑娘你一看就是一副菩萨心肠,果不其然……”
“等等!”展凝儿上下看他几眼,狐疑地道:“你在这儿干什么?还打扮成这副死德性。”
叶小天一呆,这件事还真不好解释啊……眼看展凝儿目光灼灼,她身后那三个男人虎视眈眈,叶小天把心一横:“罢了!也只有承认这个恶心吧啦的身份,才能解决眼前之危了。”
叶小天主意已定,马上轻轻垂下头,先是欲言又止,继而面带娇羞,依稀就有了几分风铃儿哥哥的风范。
“噫~~~好恶心!”展凝儿突然明白过来,赶紧在身上使劲地擦那只拍过叶小天肩膀的手。
叶小天轻移莲步,檀口轻启,右手捏个兰花指,柔声道:“姑娘你……”
展凝儿如遭雷击,连退三岁,浑身鸡皮疙瘩都冒了出来:“你别过来!你…
…你站远点说话。你怎么干起这种没廉耻的事儿来了?这才几天功夫啊,你连说话举动都成了这般德性。”
叶小天垂下头,轻轻捻着衣角儿,脚尖儿在地上划着圈圈,含羞带怯地道:
“唉!一大家子人要养活,在下又不忍娘子受苦,自己又无一技傍身,也只好…
…”
展凝儿瞧他比自己还女人的样子,真是受不了啦,她激灵灵打个冷战,赶紧道:“停停停!你不要说了,真是受不了你。”
展凝儿转过身,瞪着她的表哥,凶巴巴地道:“安南天,你身上还有多少钱,都拿出来。”
安南天不情不愿地摸出钱袋,道:“今晚我也没带多少钱……”
他还没说完,钱袋就被展凝儿一把抢了过去。展凝儿想把钱袋递给叶小天,手刚伸出去,就又缩回来,轻轻向前一抛,钱袋正好落在叶小天怀里。
展凝儿道:“拿去,先解眼前之难。父母给你这副大好身躯,你岂能如此轻贱,怎么也要寻点正经营生做。我住城南悦来客栈,要在本县待上几个月呢。你若实在寻不到生计时,可去那里找我。”
展凝儿说罢,迈开大步,气宇轩昂地走了出去,两个苗家大汉连忙紧随其后。
安南天走过叶小天身边时,忽然站住,上下看他几眼,脸上露出一丝满意的笑容:“嗯!还真不错。风铃儿不仗义啊,有了新鲜货色也不跟我说一声。嘿嘿嘿,小兄弟,你要是缺钱花了,可以来找我,我也住悦来客栈。”
叶小天:“啊?”
安南天向他轻佻地挑了挑眉毛:“你懂得!”
安南天追着展凝儿去了,叶小天站在原地想了想,突然打了一个寒噤,急忙高抬腿、轻落步,走出大门,溜之乎也。
叶小天回到山脚时,天已经全黑了。等他爬山时,抬眼望去,远山层叠,尽是一片或浅或深的墨色,好在天上有一轮大大的明月,遍洒清霜于地,近处倒还看得清楚。
天性乐观的叶小天早忘了一切烦恼,他捏了捏袖中的两枚银元宝,又摸了摸搭在臂弯里的那套质料极好的女人衣裳,嘿嘿一笑,爬山的速度更快了。
快到土地庙时,叶小天忽然停住了。旁边有一条山溪,小溪并不宽,如同一条银光闪闪的玉带,在这玉带之上,站着一个背竹篓的少年。
少年只有十四五岁年纪,还很稚嫩,但身体已经比许多成年人健壮了。他背着竹篓,左手举一枝用干枯的芦苇扎成的火把,右手持一柄两尺长的细刃尖刀,挽着裤腿儿站在溪水中。
如此画面令叶小天大为好奇,但他马上就明白这少年在干什么了。
少年在潺潺的流水中缓缓走动。忽然,他手臂一翻,寒光一闪,那柄尖刀便劈入水中,溅起一抹水花。他提起刀时,刀上已经挂了一条肥鱼,刀刃深深刺进鱼的身体。肥鱼摇头摆尾,可是不等那肥鱼从刀下挣脱,少年就麻利地一扬刀,将肥鱼准确地甩进他肩后的背篓。
叶小天见此情景,不由“啊”地一声轻呼。他知道用网捕鱼、用鱼杆钓鱼,他还知道有人用鱼叉叉鱼,可是用刀扎鱼他还是头回看见。这是何等独特的捕鱼方法,又是何等敏锐的眼力、敏捷的身手!
听到惊呼声,少年急急转身,手中火把仍然稳稳地举着,锋利的刀已横在胸前。
叶小天打声招呼:“嗨!我叫叶小天。朋友,你好高明的捕鱼本领!”
少年注视他片刻,眸中露出笑意:“这个捕鱼的法子,是我跟山里部落学来的。”
叶小天心念忽地一动,他现在虽然有了钱,却因为天太晚,什么吃食都没买到。如今看见这少年捉鱼,叶小天忽然想到一个以物易物的法子。
叶小天扬了扬手臂上搭着的衣服,对那少年道:“小兄弟,我用这套衣服换你的鱼,怎么样?这可是上好的丝绸。”
少年摇了摇头:“这不是干活的人该穿的衣裳。”
叶小天道:“可以等你成亲的时候,送给你的新娘子嘛。新娘子怎好穿粗布衣裳?穿上一身柔滑的丝绸,那才漂亮!”
少年的眸子亮了一下,他趟着河水走上岸,却本能地和叶小天保持着一段距离,这是猎人们特有的习惯。
少年将火把插在一旁松软的草地上,把竹篓一倒,里边有五六条肥鱼,每条都不小。少年折断几根柔韧的野草,麻利地编成绳儿,从鱼腮穿过鱼嘴,将四条最大的鱼串了起来。
少年把剩下的鱼装回鱼篓,这才把草绳串起的鱼递向叶小天。
叶小天愉快地把那套衣服递过去,少年摇摇头:“鱼送你,衣服我不要。等我娶媳妇儿的时候,我会挣钱给她买几匹丝绸,做新衣服。”
说到这里,他的嘴角微微地翘起来,显得有些倔强,也有些骄傲,但是给人一种非常诚恳自然的感觉,没有一丝令人反感的狂妄,叶小天一下子就对他产生了好感。
叶小天想了想,又摸出一锭小小的银元宝,摊在掌心:“你不要衣服,我也不能占你便宜。我用银子买,借你的刀,把它劈开。”
少年淡淡地道:“不必,我说送你,那就送你!”
叶小天慢慢地收紧手掌,点点头道:“好!今天你这四条鱼,就当是我欠你的一份人情。来日若有机会,叶某定当报答。”
叶小天看到了他眸中的那抹笑意,大声道:“此间无龙,空有屠龙之技,自然没有用处。若是老天能给我一个大展身手的所在,嘿嘿,我捉起鱼来,可是连刀都不用!”
叶小天哈哈大笑,提鱼登山,漫声道:“小兄弟,读过书没有?这就叫天生我才必有用!”
少年没有回答,微微一笑,趟水入溪。
叶小天循山路而上,走出十余步忽然想起一事,转身一看,见那少年举着火把,与他已经相距二十余步之远。
叶小天高声问道:“喂,小兄弟,你叫什么名字!”
“华云飞!”远远的,少年的声音传来。
叶小天点点头,自言自语地道:“华云飞么,倒真是个好名字。不过……比起来还是我取的名字好啊。你就是再能飞,难道还能飞出天去?”
庙里生起了一堆篝火,水舞盘膝而坐,一手撑在大腿上,托着粉腮,若有所思的样子。
此时天色已经很晚了,但水舞并没有到庙前去张望,她就像等候晚归丈夫的一个小妇人,安静地坐在那儿等着。这一路的坎坎坷坷、同甘共苦,早已使她对叶小天完全地信任,绝不担心叶小天会弃她而去。
听到脚步声,水舞霍然抬起头,一眼看到叶小天,眸中便露出欣喜。
“瑶瑶,快起来啦,小天哥哥回来了。”
瑶瑶被水舞拍醒了,一骨碌爬起来,眼睛还没睁开就嚷道:“小天哥哥,你回来啦。”
叶小天提着鱼,挎着衣掌走进来,笑道:“嗯!我回来了。瑶瑶快饿坏了吧,来来来,咱们吃鱼。”
“哇!”瑶瑶看清了叶小天手中的肥鱼,蓦地瞪大了眼睛,露出一副馋涎欲滴的样子。
水舞看到叶小天臂弯里搭着的女人衣裳,很是纳罕,但眼下显然不是盘根问底的时候,她温顺地接过鱼,低声道:“我到溪边去收拾一下。”
叶小天道:“黑灯瞎火的,有什么好收拾的?直接用树枝穿了,放在火上烤吧,等鱼肉一熟,那鳞也就脱落了。”
鱼很快就烤熟了,虽未加任何佐料,连盐都没有,却是鲜香无比,腥味也只一点点。
三个人都饿得狠了,可水舞依旧严格按照淑女的要求让瑶瑶进餐。她们吃得慢,叶小天也只好放慢速度。
水舞细心地帮瑶瑶挑着鱼刺,对叶小天道:“叶大哥,方才那套衣服,是怎么回事?”
“这个……”叶小天有些为难了,今天的场面太逊了些,怎么好对这丫头说出来,一家之主的威信可不能就这么轻易丢了。
叶小天好象被鱼肉烫了似的,含糊不清地道:“哦,你说那衣裳啊?呵呵,做工质料都不错吧?晚上你试试,若是大小合适,就送你了。我身上还有二两银子和一袋散钱呢,省着用,都够咱们大半年的开销……”
薛水舞的脸色微微变了,她看得出叶小天是有意岔开话题,这女人衣服究竟是怎么来的,水舞在刹那间,脑海里便已想象了许多画面。
她把挑好的鱼肉递给瑶瑶,起身走到内室门口,小腰身一扭,回头对叶小天道:“叶大哥,你来一下,小妹有话说。”
叶小天到了内室,薛水舞压低声音,紧张地问道:“叶大哥,你抢劫女人了?”
叶小天一呆,急忙摇头否认:“怎么可能,我会做那么没品的事么?”
薛水舞松了口气,道:“那……你的银两,还有那套女人衣裳哪儿来的?就算你今天找到事做了,也不会……有人以女人衣裳抵工钱吧?”
“这个……说来话长……”叶小天想起今晚的事,着实有些尴尬。
水舞疑惑地看着他,叶小天无奈地摊了摊手。
水舞的眸子蓦然张大,失声道:“啊!我明白了!”
叶小天奇怪地道:“你明白什么了?”
水舞的神色古怪起来,眸中隐隐有泪光闪动:“叶大哥,没想到你为了我们,居然连这种事都肯做。我……我真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了,叶大哥,你没必要这么委屈自己……”
叶小天讷讷地道:“你……你不会以为我……”
水舞不敢揭他疮疤,生怕伤了他的自尊,赶紧打断道:“叶大哥,你不用说了,我明白,我心里都明白。不管别人怎么看你,我都不会看不起你的。叶大哥,你明晚……不要再做了,我就是饿死,也不能让你再这么委屈自己。”
叶小天张大嘴巴,半晌才讷讷地道:“你……你以前真是跟着你们家小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吗?”
水舞幽幽地道:“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便什么事都不知道吗?其实那些使相千金、富家小姐开手帕诗会的时候,谈诗论赋的少,基本上都是在说男人和有关男人的一些事……”
叶小天以手扶额,无力地呻吟道:“事情根本不是你想的那个样子。实际上,是我今天去找工,傍晚的时候脚有些乏,便在一户人家的门槛上歇脚……”
眼见不能瞒了,再瞒就要被人看得比吃软饭都不如了,叶小天如何能忍?他只好把事情一五一十地说给薛水舞听。
薛水舞越听眼睛瞪得越大,叶小天说完后,薛水舞突然背转身去,双手捂住了脸庞。
叶小天看着她不断耸动的肩膀,自嘲地道:“很可悲是不是?其实也没什么啦,我连根毛都没损失,还顺手拿了他一点东西。谁叫他不开眼,敢把我当成那种男人?你放心,当时天色昏暗,他未必记得我的模样,再说为了二两银子,他还能满城的寻我?我这几天当心些就是了。”
薛水舞依旧耸动着肩膀,叶小天看了心里忽然有些感动:无怨无悔的付出,其实已经在不知不觉间掳获了她的芳心,不是吗?叶小天走上前,温柔地扳过薛水舞的肩膀,拉开她捂住脸庞的小手,正想温情地替她拭去泪珠,却愕然发现薛水舞忍笑已忍得满面绯红。
叶小天又好气又好笑,瞪了她半晌,才凶巴巴地道:“很好笑吗?”
薛水舞急剧地喘了几口气,刚刚缓和了情绪,可眼神一跟他对上,顿时又忍俊不禁,急忙背转身去,肩头不住地耸动起来。叶小天哭笑不得,想也不想,便是一巴掌挥了出去。
“啪!”一记响亮的脆声,水舞的翘臀挨了一巴掌。
薛水舞“啊”地一声轻呼,跳转身来,吃惊地看着他,一抹在夜色下有些深的红色,迅速爬满了她的脸颊。
叶小天一巴掌拍下去,心里也是一惊,但见薛水舞除了吃惊并无恼怒的意思,他心中又是一宽,赶紧故作愠怒地道:“我这么狼狈,说到底还不是为了你们?
还敢笑我!”
叶小天背起手,昂然走了出去。一出内室,叶小天背在身后的手指就轻轻捻动了几下,呀!弹性绵绵,香软怡人,真是爱死这种感觉了。
薛水舞双手捂着屁股,吃惊地看着叶小天的背影,久久说不出话来。
第十章 假典史上任
夜半时分,叶小天心情甚好,偷偷摸摸地爬到了水舞的身边,轻轻搂住了她娇软的身子。
薛水舞早有预感,知道叶小天憋忍多时,今夜不会轻易放过她。今天叶小天的付出她都看在眼里,心中感激,也存了报答之意,便不再矜持,回转身钻进了叶小天的怀里。
叶小天大喜,在水舞的脸上香了一口,便猴急地剥脱她的衣裳。
薛水舞任他轻薄,只是闭上了眼睛,酥胸急剧地起伏。
待薛水舞像一只赤裸的羔羊般玉体横陈,叶小天也手忙脚乱地把自己脱得精光,急吼吼地趴在了她的身上。
叶小天馋得很了,多日不闻肉味,他都不知道该从哪里下嘴了。亲嘴、揉奶、抠屄,上中下三路大军一齐发动攻势,把薛水舞弄得娇躯酥软,娇喘微微。
叶小天摸到水舞的阴户已经水漫金山、门扉洞开,便急不可待地将胀硬的大屌插了进去,一杆入洞,水花四溅……
薛水舞小嘴里发出一声舒爽的呻吟,手臂伸出去抱紧了叶小天的虎背熊腰,双腿盘绕在他的腰间,像八爪鱼般缠绕住了他。
叶小天淫兴高涨,亢奋地发起了攻击,阴茎如打夯般在湿滑嫩软的阴道内大力抽插,肉体撞击声如爆豆般“啪啪”作响。薛水舞如蛇般扭腰摆臀,娇喘着在他耳边小声说道:“你轻点儿……别吵醒了瑶瑶……”
这句话如同一盆冷水兜头浇下,叶小天顿时觉得扫兴不已,动作不由得慢了下来。
薛水舞并没觉察出男人的心情变化,见他如此听话,继续说道:“你赶紧弄完,回去睡觉吧。”
这句话彻底浇灭了叶小天心中的欲火,他颓然倒下,抽出略显疲软的鸡巴,怏怏地回到自己的床铺,背对着薛水舞躺下,一声不吭,心里憋屈郁闷,烦躁不堪。
薛水舞愕然地看着叶小天的背影,不由得摇头苦笑。她知道这次没让男人尽兴,可她也有难言的苦衷。跟叶小天相处越久,感情越深,每次的交欢更让她对叶小天情愫渐浓。她心里越来越担心,甚至有些恐慌害怕,她怕自己会改变主意,会离不开这个男人……
所以,她一次次拒绝叶小天的求欢,坚决不与他同枕共眠,平日里仍以兄妹相称,就是不肯改口。
小天哥哥,对不起了,我们不是一路人,希望将来分手的那一天你我都不要太过难受。
薛水舞愁肠百转之时,叶小天也是辗转反侧难以入眠,一种深深的挫败感弥漫心头挥之不去。他不明白薛水舞为什么不能完全彻底地接受他,这么长的时间了,就是一块石头也被焐热了,可薛水舞对他仍是不冷不热。男欢女爱讲究的是两厢情愿,叶小天不想有一丝一毫的勉强,这才有了刚才的半途而废。
红日东升,李云聪带着一个便装衙役赶到土地庙,就见叶小天步履从容地刚刚迈步出来,后边跟着他的两个妹妹。
李云聪似笑非笑地道:“饿了一天一夜的感觉怎么样?小兄弟,不如就答应我们大人的要求吧。帮官府办案,亏待不了你,有我们明里暗里的保护着你,你还怕那些人来刺杀你么?”
叶小天扬起下巴,俯瞰似地向他一笑,扬声道:“走!吃饭去!”
薛水舞、杨乐瑶不约而同地扬起下巴,从李云聪面前高傲地走过。
李云聪看着叶小天一行人大摇大摆地下山而去,疑惑不解:“奇怪!他们的钱都被搜光了,哪有钱吃饭?”
叶小天一家人来到山下一家小吃店,李云聪和另一个衙役尾随其后。
李云聪眉头一皱,自语道:“他哪来的钱?莫非昨晚……他做了什么为非作歹的事儿?”
旁边的衙役道:“依我看,必是他偷来的。若他昨日有钱,何必一家人挨饿?”
“偷来的?”李云聪眼睛一亮,转眼向街上打量起来。
街上行人不少,有两个年轻男子鬼鬼祟祟,一双眼睛不时逡巡左右,看见某人穿着华丽或是购物阔绰,他们就会不动声色地靠拢过去。此时,他们正跟在一个身穿铜钱纹员外袍的中年人身后。
李云聪看见后,马上迎过去,拱手道:“洪员外,早啊。”
“啊!李先生早。”那位洪员外正数着念珠,一见李云聪,连忙笑容可掬地还礼。
两人说笑几句,旁边忽有一个僧人托钵而过,洪员外赶紧摸出些钱来,毕恭毕敬地放进那僧人钵内,双手合什,连称“阿弥陀佛”。
李云聪笑道:“员外向佛之心真是虔诚啊。”
洪员外执礼甚恭地目送那僧人远去,这才对李云聪笑道:“前川寺的惠能大师说洪某有慧根,是修佛的好根苗呢。可惜洪某家里还有一个不成器的儿子,什么时候他能立业成家,洪某便可以放心出家了。”
李云聪忙道:“儿子成家后,洪员外还该等着抱孙子,以享天伦之乐嘛。现在做个居士,一样可以修炼佛性,又何必定要出家呢?”
尾随在洪员外身后的两个年轻人见李吏典和洪员外说话,眉头微微一皱,逡巡着便想走开。李云聪和洪员外又搭讪几句,拱手道别,随即追上那两个年轻人,冷喝道:“你们两个好大的胆子,洪百川是本县有名的大善人,你们也敢打他的主意!”
两个年青人连忙陪笑打躬:“李老爷您宽宏,小的有眼无珠,再也不敢了。”
李云聪寒着脸道:“少废话!现有一桩事情交给你们去办。办好了还则罢了,办不好,把你们抓进衙门打板子。”
两个偷儿连忙道:“是是是,李老爷您吩咐。”
李云聪往那家小吃店呶了呶嘴儿:“店里坐的那一家人,看到了么?”
两个偷儿瞧了一眼,道:“看到了,李老爷您是想……”
李云聪道:“把他们身上的钱偷光,若是还剩下一文,以后你们就不用在葫县混了!”
“啊?”两个偷儿万万没想到这位县衙胥吏竟让他们去偷东西,两人对视一眼,小心翼翼地道:“李老爷,真的要偷?”
李云聪瞪了他们一眼,骂道:“废话!你们会干别的么?”
一个偷儿讪讪道:“李老爷,小的们平素对您老可都是毕恭毕敬,您老可别设局抓我们。”
李云聪“嗤”地一声,道:“抓你们干什么?就连老爷我都快发不出饷来了,你当县衙里有免费的牢饭给你吃么。别说废话,快去!”
另一个偷儿道:“是是是,这可是老爷您吩咐的。小的们偷了钱回来,马上奉与李老爷。”
李云聪把手一挥,淡淡地道:“偷到的钱就当赏你们了。只是做到一点,让他分文不剩。”
两个小偷答应下来,悄悄盯上了叶小天一行人。
叶小天全无所觉,一家人吃罢早餐,接着便去了一家粮店。
叶小天和那掌柜的谈妥了价钱,伸手入怀,脸色顿时一变。
那掌柜的一瞧叶小天的脸色就明白了,忍不住说道:“客官,别是路上不小心,被偷儿把钱财顺走了吧?”
叶小天脑海中电光石火般一闪,忽然想起方才曾被一个从胡同里出来的汉子撞个满怀,莫非……
叶小天马上对水舞道:“你们等在这儿,不要乱跑!”
叶小天冲出粮店,直奔刚才那个巷口,沿着方才那人所走的方向狂追了一阵,果然看见那人与另一个男子并肩走着,有说有笑。
叶小天大吼道:“你站住!”
那两人回头看见叶小天,撒开双腿狂奔起来。
他们这一跑,叶小天更加认定钱袋是他们偷的,立即死命追赶起来。
路边出现一双粉光致致的漂亮大腿,又是一个短裙苗少女。不过叶小天此时已经无暇去看了,如今在他眼中,前边那两个贼眉鼠眼的家伙可比这短裙苗少女更有吸引力。
叶小天不能不急呀,钱若被偷走,一家人就真的走投无路了。在薛水舞和瑶瑶眼中,他就是天,就是她们赖以生存的支柱。他不想让她们跟着自己处处碰壁、时时吃苦,更不想让她们对他失望。
追着追着,前方路口突然出现一个身穿紫缎绸,头系紫色六合巾的矮胖男人。
那个男人扭着水蛇腰,手里还掐着一方手帕,在五六个年轻人的簇拥下姗姗而来。
叶小天一看这人登时脸色大变,冤家路窄啊,风铃儿哥哥怎会在此?
如果叶小天是镇定自若从街边走过,风铃儿未必会认出他来,可他追着两个偷儿狂奔而来,太过引人注目。风铃儿定睛一看,登时把熊猫眼一瞪,兰花指俏生生往前一伸:“好啊你,居然还敢现身,给老娘我抓住他!”
跟在风铃儿身后的一众少年立即一拥而上,向叶小天扑去。
叶小天一个急刹车,随即一个急转身,望风而逃,后边那群人依旧不依不饶地紧追不舍。
叶小天跑得腿酸脚软之际,前方客栈里忽然哗啦啦走出一群人来。
“咦?是你!”众星捧月般,众人中间站定一个女子,周身银饰,俏生生、水灵灵的,正是那位展大姑娘。
展凝儿好奇地看着叶小天道:“你这么快就来寻我啦?用不着跑这么急吧。”
这时后边一群人已经追过来,见前边一群人拦住了叶小天,马上大吼道:
“快抓住他,他是个贼!他是昨夜潜入我‘蟾宫苑’偷钱偷衣服的小贼!”
“什么?”展凝儿一听这话陡然色变!
偷钱偷衣服?这倒从另一个角度解释了他昨天在“蟾宫苑”为什么那副打扮。
展凝儿本来对他这么快就屈服于现状、安心从事那等贱业有些疑心,再听了这番话,登时明白自己又被他骗了,昨夜那番煽情的理由,恐怕都是假的。
展凝儿怒不可遏:“好小子!你又骗我!”
雌虎一发威,“呛啷啷”一声便是宝刀出鞘,却见叶小天已在十丈开外,死命奔逃。
“给我追!”展大姑娘一声令下,十几个苗家大汉登时加入了追杀叶小天的阵营……
孟县丞和王主簿肩并肩从衙门里出来,大小胥吏们见了连忙闪到路边站定、行礼。
孟县丞含笑道:“齐木今天过生日,你王主簿无论如何也要给个面子。孟某亲自相请,你可不能推脱。”
王主簿皮笑肉不笑地道:“县丞大人太客气啦,只消使人知会一声就好,何必劳动你县丞大驾。”
两个说着话到了衙门口,门外忽地窜进一条人影,像一条被人撵急了的土狗似的,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
孟县丞和王主簿一见此人齐齐愣住,诧异道:“你……跑这么急,想干什么?”
叶小天一手扶着后腰,一手抚着胸口,上气不接下气地道:“我……我来当官了!”
虽说葫县百姓不太把县衙放在眼里,可它毕竟代表着朝廷。平时杵在那儿当神像供着,你可以不闻不问,但你不能直接冲撞县衙,那挑战的就是朝廷的权威了。没有人会为了一点小事惹上不必要的麻烦,所以叶小天逃进县衙后,追兵便悻悻离去了。
欣闻叶小天愿意冒充艾典史,孟县丞和王主簿也不急着去齐府赴宴了,马上带他去二堂,请出傀儡县太爷花晴风,开始合力打造“艾典史”的计划。
县令花晴风坐在上首,左边是县丞孟庆唯,右边是主簿王宁,三人一脸祥和地看着站在他们面前的叶小天,仿佛三清道君正满意地注视着他们共同的关门弟子。
李云聪捧着一袭官袍、腰刀和腰牌走上来。花晴风向叶小天一摆手,道:
“你把这些该穿的穿上,该戴的戴上。从现在起,你就是本县刚刚赴任的艾枫艾典史了。”
叶小天咳嗽一声,道:“大老爷,小民……”
孟县丞笑眯眯地道:“做戏就要做全套,从现在起,你要时刻都当自己是艾典史,忘记那个叶小天吧,你要自称下官。”
叶小天无奈地道:“是!县尊大人,下官……还有两个妹妹,这身份该如何解释啊?”
王主簿道:“艾典史赴任途中遇山贼劫道,护卫及家人拼死保护艾典史逃走,全部以身殉职。艾典史流落山中时,为一村姑所救,艾典史感恩图报,将这村姑姐妹带到县里。”
叶小天瞧了王主簿一眼,心道:“这厮编瞎话儿比我还要快上三分,一套瞎话说下来,眼都不眨。”
孟县丞拍手道:“说得好!听说县尊夫人身边正缺两个使唤人,你那两个妹子,就送到夫人身边去吧。你放心,不会真拿她们当下人使唤的。”
叶小天心中暗恨:“这是要留人质了。”
只是在人屋檐下,叶小天也无可奈何,只好又道:“下官已在本县住过几天,有不少人见过我。下官一旦上任,少不得要抛头露面,万一有人认出下官,岂不穿帮?”
孟县丞道:“这个你不用担心。艾典史路遇强梁,家人尽殁,痛定思痛,所以入城之后,微服私访,探察民情。一切胸有成竹后,这才向县尊大人报到。”
王主簿马上接口道:“明日,本县县衙、巡检司、税课司等各个衙署都会全力配合,为你大造声势,就说艾典史到了本县之后要大力整顿本县治安、严厉打击黑白两道各种犯罪行为。呵呵,如此一来,不怕那些刺客不知道你还活着。”
听这话音儿,这三位大人打算把叶小天打造成一个罪恶克星、葫县法制社会的急先锋了。
花知县生怕叶小天听了这话害怕起来又打退堂鼓,忙道:“你放心,三班衙役自然听你调遣。巡检司那里,本官也会招呼他们多加配合。平日里你身边自会有人保护,没危险的。”
孟县丞心想:“这个声势自然造得越大越好,将来他‘病死’的时候才更加没人怀疑。就算艾典史的家人来了,有这么多人知道艾典史的事迹,艾家的人也不会生疑,他们总不会无缘无故的画一幅画像,满大街的询问本县艾典史是否与画中人长得一致吧。”
叶小天答应冒充艾典史的第二天,一向习惯于推诿扯皮的葫县官员便破天荒地携起手来,利用一切渠道向各界广泛宣传艾典史到任的消息,花知县甚至在城门口张贴了告示。
叶小天正式成了统领葫县皂、快、壮三班衙役的典史大人,孟县丞的直接属下。除了当日出现在县衙二堂的官员和他们极少数的心腹,整个葫县再没人知道这个艾典史是个假货。
考虑到叶小天并不了解县衙的诸多规矩,孟县丞把李云聪调到他身边帮他处理杂务,以免这位典史大人露怯。同时,原为皂班班头儿的苏循天也被调到叶小天身边,成了他的副手。
苏循天是县尊夫人苏雅的弟弟,虽然出身诗书人家,却是不学无术,不得已便做了胥吏,跟着姐夫来了西南。胥史并非永远没有做官的机会,熬资历、攒政绩,偶尔会有极少的几个小官名额会留给他们,希望虽然渺茫,却也是个机会。
奈何在这葫县,就连苏循天的姐夫花晴风都只是个傀儡,哪还有他升官的机会?
叶小天带着李云聪这个专门负责监视他的“左膀”和苏循天这个专门帮他找麻烦的“右臂”,开始了他在葫县的典史生涯。
叶小天很清楚自己只是个冒名顶替的官,艾枫有家人、有同年、有座师,有太多太多的社会关系,自己又没有和他孪生兄弟一般的相貌,即便当日在县衙二堂的所有官员一致同意让他永远冒充下去,那也是不可能的。
叶小天不相信孟县丞对艾典史之死的判断,艾典史之死分明就是谋财害命,孟县丞却偏说是蓄意谋杀。如果艾典史的死真的只是一个意外,而葫县官员也清楚这一点,那么他们找自己冒充艾典史恐怕就是一个阴谋了。叶小天猜不出他们真正的打算,却能推测出他们对自己一定没安好心。
叶小天显然低估了葫县官员的胆量,但这并不怪他,他以前所接触的官员大多是京官。那些京官或许贪婪,或许奸诈,可他们在天子脚下,忌讳难免多些,又哪能像这些地方官们那样无法无天。
今天叶小天是去往施家探案的。
“集义店”粮行大掌柜施必行,昨日在后花园散步时暴卒。叶小天昨天已经去过一趟,尸体抬回县衙,让仵作检验了一番,说是喉管被人捏碎而死。
叶小天昨日勘察了现场,今天是带人去施家走访,并拜访与施掌柜关系密切的一些朋友。
叶小天领着一群捕快,忽见前方路口有一群人围拢在那儿。捕快们不敢马虎,立即握紧腰刀,高声吆喝:“典史大人出行,闲杂人等回避。”
众人闪开,就见路口站着一个粗布衣衫的山中少年。他虽然身居闹市,可是往那儿一站,却给人一种与其年龄和身份不相符的镇静。
叶小天马上认出了这个人,他甚至还记得这个人的名字:华云飞。
这个人送了四条鱼给他,那张稚嫩而极显刚强个性的面孔,他记忆犹新。
叶小天微笑着向他走了过去,只走了三步,叶小天的目光就被吸引到了华云飞的脚下,那是一只趴在华云飞脚下的斑斓猛虎,头圆、耳短,粗大有力的四肢踞伏于地,长长的虎尾盘于身侧,全身橙黄色布满黑色条纹的皮毛在阳光下微微泛光,虎头上一个硕大的王字。
叶小天大为惊讶,那天看到这少年时,他只当对方是一个渔夫,会在山溪湍流中捕鱼,可他没想到这人竟然还是一个猎虎的高明猎手。
“你……是……”华云飞分明已认出了叶小天,但叶小天此刻一身官袍,前呼后拥的与那晚的落魄模样判若两人,华云飞一时不敢确认。
叶小天笑道:“四鱼之恩,犹记在心。你不认得我了吗?”
华云飞惊道:“啊!果然是你!你……你怎么……”
叶小天道:“本官么,实乃是本县典史,赴任之初为了解本县的情形,那几天正在微服私访,不想被偷儿摸走了我的盘缠,以致落到那步田地。”
华云飞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原来你……你就是县衙张榜公布的那位艾……艾大人。”
叶小天笑道:“你不用拘谨,我当你是我的朋友。朋友之间,不必论那官场中的身份。”
李云聪竖着耳朵,猎犬似的在一旁听着,虽见叶小天没说什么出格的话,却不耐烦他和一个山里的穷猎户搭讪不休,上前打岔道:“大人,眼看这时辰也不早了,咱们还得去……”
“闭嘴!本官与人说话,哪里轮到你来插嘴,混帐东西!”叶小天脸色一沉,根本不给李云聪好脸色。且不提两人之前那些过节,反正他这个典史也做不长,早晚要拍拍屁股走人,跟这个小人客套什么。
李云聪脸色一变,却是无可奈何,只得面皮发青地退到一边。
一旁苏循天笑嘻嘻地道:“不懂规矩,没上没下!”
李云聪恨恨地瞪了他一眼,明知叶小天看他不顺眼,却不敢再生事端。
苏循天和叶小天处得极好,好到他那姐夫花晴天都觉得不可思议。
这个浑球能耐没有,偏又仗着姐夫是本县县太爷,对谁都有点目中无人。可惜他的靠山也是无权无势的傀儡,他想狐假虎威,更加没人买帐,所以在县衙这三年,他跟谁都处不好。
然而他对叶小天却是毕恭毕敬。作为县太爷的小舅子,苏循天自然知道叶小天的真正身份,何况叶小天就算真是典史,他也未必巴结。孟县丞、王主簿都是有实权的官儿,他还不是一样不放在眼里?偏偏一见叶小天就这么服气,确实令人费解。
花知县包括叶小天在内,自然不知道苏循天的这种态度,始自他去县衙后宅探望姐姐时,意外地见到了叶小天的“二妹”薛水舞。
叶小天训斥了李云聪,回过头来,和颜悦色地对华云飞道:“云飞兄弟,我还有公务在身,就不跟你多说了。”
“好!您……您请慢走!”
叶小天转身要走,华云飞冲动之下,脱口道:“我捕了这头猛虎,卖掉后就有钱娶媳妇了。到时候,请大人你喝我的喜酒。”华云飞这句话说完,马上就后悔了,人家是什么身份,跟你客气两句,你还真以为人家会拿你当朋友了?
叶小天站住脚步,回身笑道:“要叫大哥。叫大人,我可不去。”
华云飞的脸胀得通红,眼睛却放出光来:“大哥!”
叶小天点点头,道:“你成亲的那天,我一定到!”
叶小天向他挥挥手,转身刚要走,就听街上一声尖叫:“快来人呐,打死人啦!”
几个捕快一听尖叫声,马上如临大敌地拔出刀来。叶小天诧然回望,就见一个青袍儒士正站在一处台阶上声嘶力竭地“放声高歌”。
李云聪惊叫道:“黄训导!县学出什么事了?”
叶小天向黄炫迎去,一直为叶小天鞍前马后的苏循天主动抢在头里,高声问道:“典史大人在此,黄训导,县学里有什么麻烦了,快快讲来。”
黄炫道:“你们来得正好,快!快去阻止他们,里边又打起来了,这一次打得尤其激烈。”
李云聪一听,拔腿就往县学跑,一边跑一边喊:“艾典史,快来,这可都是些小祖宗,出不得意外呀!”
叶小天职责所在,却也推脱不得,只好跟着李云聪跑进县学。
县学虽是朝廷的学府,却不一定要用公帑建造。以葫县来说,官员的俸禄都常常拖欠,拨款建县学就更不可能了。葫县县学是靠士绅名流捐资修建的,去年年尾才落成。
叶小天等人冲进县学,拐过正房来到后院,马上就听到一阵叫骂咆哮声从书堂里传来。院子里站了四个人,其中三个是县学教习,五六十岁年纪,还有一人三旬上下,穿着一身县学生员的制服。
听到脚步声,四人回过头来,叶小天一眼就看清了那负手而立、满面鄙夷之色的书生模样,心中不由惊咦一声:“原来他在这里就学!”
这个青衫书生正是叶小天此前在晃州城见过的那位游学书生,被展凝儿倾心爱慕的徐伯夷。徐伯夷没认出他来,当时的叶小天破衣烂衫比乞丐也强不到哪儿去,他哪会正眼相看。
叶小天这时也顾不得理会徐公子,跟着黄炫和李云聪跑进书堂,就见偌大一间书堂已经成了演武堂,桌案、蒲团、书本、笔墨,全都变成了武器,纸张漫天飞舞如雪片儿一般。
这些学子都是附近山中部落和周边县的一些部落首领的子侄,性情粗野,顽劣不堪,哪在乎什么师道尊严?因为他们身份特殊,师长们平素里打不得、骂不得,他们之间发生冲突时,又担心出事,真要有人受了重伤,甚至残疾丧命,师长们可承担不起。
李云聪大声喝道:“住手!统统住手!”
李云聪喊得虽凶却并不上前,那些捕快也是有样学样,眼看这些学生凶狠若厮,他们连薪水都不能按时领的人,犯得着拼命吗?
叶小天头一回看读书人上演全武行,场面当真叹为观止。他眼神一闪,忽然发现一幕奇观,偌大一个书堂,几乎所有的几案都被掀翻了,但厅堂一角赫然还有一张书案完好无损。
书案后面盘膝坐着一个胖子,一个很魁梧的胖子,虽然一身是肉,可是因为他身形魁梧,所以并不显得累赘,这魁梧胖子正捧着一本书读得津津有味。
叶小天暗自惊讶,都说本县文教不好,不想竟有一个这样的书痴!
李云聪这等正经官差都不拼命,叶小天这个冒牌货自然更没理由上前和这些野蛮人打交道,他像条黄花鱼儿似的,溜着墙边儿向那书痴走去。
一路躲避着书本笔墨各种暗器,在漫天飞舞的纸张书卷中,叶小天仿佛踏雪而行,走到那手不释卷的胖子身边,低头一看,不禁哑然失笑。这胖子看书是不假,可他看的那书有字有画,插图上牙帐金钩、粉弯玉足,淫男浪女丑态毕露,隐私部位赫然入目,竟是描绘精美的春宫图画。
黄炫、李吏典那些人依旧在陡劳地试图阻止双方战斗,叶小天在那胖子身边蹲下,探着头津津有味地看起来。
只看了片刻,那胖子蘸蘸唾沫,翻过了一页,叶小天急忙道:“你慢点儿翻。”
“啊!你吓死宝宝了!”胖子根本没有发现旁边多了一个人,叶小天这一出声把他吓了一跳,差点儿跌个跟头。
胖子定睛看看叶小天,拍了拍手里的书,得意地炫耀道:“好看吧?这可是孤本!”
叶小天笑道:“书堂里乱成这副模样,你还看得进去?”
胖子道:“他们经常这样,要是不打架,反倒成了怪事。你是干什么的,看你这身穿戴,好像是官?”
叶小天耸耸肩道:“芝麻绿豆大的官儿,说起来不值一提。我姓……艾,你叫我艾枫就好。你叫什么名字?”
胖子道:“我叫罗远,字大亨。你比我年长,叫我大亨就好。”
叶小天道:“大亨?罗大亨?”
胖子道:“不错,大亨以正,天之道也!我爹说,这个字吉利,大运亨通,前途无限。他一门心思让我读书科举,你看我是读书的料么?我都当不了官,还亨什么通啊。不过老爹起的名字嘛,大亨就大亨吧,阿猫阿狗,叫啥不是叫,反正代表是我就行了。”
这胖子不说话则已,一说话便口若悬河,滔滔不绝。叶小天好奇地问道:
“我听说这县学就读的都是山中部落首领的子侄,却不知你爹是哪个部落的首领?”
胖子挺起胸膛道:“你看我的长相,明明是炎黄之后,怎么会是部落中人?
我爹洪百川,是本县商人。我也不是这县学的生员,只是我爹一心想让我读书,花了大笔的钱捐建县学,我就被特许旁听啦。我是一读书就头痛的人,而这班畜牲,你看看,有哪个像读书人的样子?”
恰好有个同学摁住另一个学生,伸手抄起一方砚台就要砸,听到胖子这句话,登时大怒,喝道:“你说谁是畜牲?”
胖子把那本春宫图册往怀里一塞,昂昂然站起,凛然喝道:“你找碴是不?
平时你们畜牲来畜牲去的,还少说了?我就这么随口一说,又不是特指是谁,你急着认什么认?”
胖子这一站起来,身量显得颇高,再加上骨架够大,一身是肉,膀大腰圆的样子颇具威慑力。那同学却毫不畏惧,跳将起来道:“老子就找你碴,又如何?”
那人伸手一推,这看起来威风凛凛的胖子推金山、倒玉柱,轰隆一声就仰面摔倒,震得书堂地板一阵颤悠。瞧着如此强壮的一个人,竟是外强中干,如此不禁打。
胖子被人一把推倒在地,摔得头晕眼花,他摇了摇头,清醒过来,就见叶小天的脸俯视下来,穷追不舍地问道:“好奇怪!你既然叫罗远,你爹怎么叫洪百川呢?”
胖子躺在那儿道:“你当我是领养的吗?非也非也。我姓罗,我爹姓洪,只因我爹是入赘罗家的啊。他既然入赘罗家,我当然随我娘的姓。”
叶小天今天去施家探访后就要去拜访洪百川,因这洪百川和施必行是极要好的朋友,叶小天想从他那儿打听一下施必行是否得罪过什么人。叶小天欣然道:
“我正好要找你爹问件事,你带我去如何?只是这里这副模样,我身为典史倒不便走……你有办法叫他们住手吗?”
罗大亨得意地道:“这有何难,你看我的!”说罢昂然站起,一声霹雳般的大吼响彻云霄:“你们这群怂蛋,全都是窝囊废!”
所有的人都缓缓扭头转身,面向罗大亨,神色不善。
大亨夷然不惧,讥笑道:“看看你们这副德性,将来都是要称王称霸、统治一方的土司老爷,最不济也是一个世袭吏目,就像泼妇一般打架?不怕丢人!”
不等人家问话,大亨就把手臂猛地一挥:“不是谁也不服谁吗?那就打到他服!有种的,你们约定三天之后,在黄大仙岭上一决生死,我罗大亨到时去给你们做个见证,怎么样?谁要是怕了,现在就向对方磕头认错,那就不用打了!”
一班纨绔少年哪受得了这个激,谁没种啊?谁怕谁啊?他们不约而同地站住了脚步,互相看看,异口同声地对大亨道:“好!那就三天之后,黄大仙岭上见,不见不散!”
大亨哈哈一笑,道:“这不就结了?那大家现在就散了吧,好好养精蓄锐,三天之后带上刀枪,黄大仙岭上一决高下!啊!真是令人期待啊……”
大亨拍拍屁股,转身走到自己书桌旁,伸手往里一掏,就从书桌里掏出一个书包,往肩上一挎,大大咧咧地对叶小天道:“咱们走吧。”
叶小天目瞪口呆地看着罗大亨施施然地向厅门口走去,醒了醒神才追上去。
顾教谕迎上来,眉心紧蹙、忧心忡忡地道:“艾典史,你看这……”
叶小天不耐烦地摆摆手道:“不是三天之后才打吗?你赶紧想办法。你是教谕嘛,你找学生们挨个谈心,务必让他们尽释前嫌。好了好了,本官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忙,先走一步。”
顾教谕还待再说,叶小天已经追着大亨去了。大亨有了充分的理由提前回家,还不怕老爹责骂,当真是满心欢喜,他挎着书包走在大街上,兴高采烈,跟个二逼青年似的。
叶小天摆手示意李云聪、苏循天率人跟在后面,自己快步追上罗大亨:“大亨啊,你这法子不行啊,貌似解决了冲突,实际上却是火上浇油,三天之后他们再打起来怎么办?”
大亨很惊讶地看了他一眼:“我最多给他们做个公证,我又不是他们谁的爹,他们是死是活是伤是残关我屁事?”
叶小天愕然道:“他们要是真的有了死伤,你就不怕他们家里人找你麻烦?
他们可都是山中部落首领们的子侄啊。”
大亨比他还要惊讶:“他们的父兄为什么要找我的麻烦?我只是给他们提出了一个很合理的建议啊,我又没逼着他们答应。我还要不辞辛苦地爬上黄大仙岭给他们做见证呢,一文钱酬劳都不收,我图什么啊?他们要是真有了死伤,那也是冤有头债有主,谁干的找谁去呀,他们的家族怎么可能会来找我的麻烦呢?我说这位大哥,你的脑子好象不大清楚啊!”
叶小天听得头有点晕,怎么可能会是这样呢?此地民俗风情果然与京中气象大不相同,他实在适应不了本地人的这种怪异思维。
大亨看见他一脸古怪的神气,恍然大悟道:“哦!对了,你是当官的,这种事儿归你管。那你可得赶紧想想办法了,要不然真要有个死伤,你的上司一定找你麻烦。朝廷对这些刺儿头可是一向安抚安抚再安抚的,到时候没准就让你背黑锅以平息众怒。”
这个一手制造了三天之后黄大仙岭上葫县县学两大帮派对决的胖子,好象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在其中所起的关键作用,反而替叶小天担起心来。
第十一章 结义兄弟
叶小天哭笑不得,可他转念一想:“对啊!我又不是真的典史,我明明是被赶鸭子上架,难道还真当自己是官了?真要闹出大麻烦,大不了罢官免职。免职好啊,我正愁走不了……”
叶小天转忧为喜道:“有道理,太有道理了!眼下既然看见了,我这个官也不好不出面,至于三日之后……到时候主簿、县丞、县尊大人全都知道了,让他们操心就是了,我何必多管闲事?”
大亨喜道:“难怪你一脸精明相,果然是个明白官,我很欣赏你!来,我请你吃桂花糕,这是我家厨娘桃四娘做的。桃四娘的手艺极好,做的桂花糕又香又甜,入口即化,我特意叫我爹把桃四娘请来,旁的事都不用她管,就只给我做桂花糕,不是好朋友我才不给他吃……”
路边走过一个俏生生的小姑娘,是个短裙苗。叶小天和罗大亨不约而同地扭过头去,盯着人家浑圆紧致的大腿狠狠浏览了一番,贼兮兮地收回目光时,两个人眼神一碰,顿时生出惺惺相惜之感。
叶小天咳嗽一声,道:“深山俊鸟,天真烂漫,令人眼前一亮啊!”
罗大亨道:“深有同感!不过……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焉。”
叶小天敬佩地道:“说得好!男人可以风流,不可以下流,你是君子!”
大亨摇头道:“非也非也,非是大亨不愿,实是大亨不敢!”
叶小天奇道:“此话怎讲?”
罗大亨压低嗓音对叶小天道:“你知道吗?据说这山中苗人都会下蛊。这蛊是苗人祖传的一门秘术,很神奇。你要是胡乱招惹苗女,一旦被她下了蛊,那就生不如死、痛不欲生了。”
叶小天奇道:“世间真有如此玄奥离奇的东西?”
大亨道:“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千万不要以为你什么都知道都明白。哎!
我好想学蛊术啊,出多少钱都行。可惜我听说他们不管你出多大的代价,都绝对不会把蛊术外传。”
叶小天不以为然地道:“旁门左道,终非晋身正法,要不然他们不早就称王称霸了?这说明就算世间真的有这种秘术,也必然有克制之法。你家那么有钱,就算不做官也能富贵一生了,学蛊术干什么?”
叶小天不由想起了自己小的时候,利用为犯官们跑腿办事的机会请他们教他读书认字,如今这位活宝有这么好的机会,却想尽办法逃学。
叶小天在心底里悠悠叹息一声,问道:“对了,大亨,你那些同学们为何打架?”
大亨道:“此事说来,倒该怨顾教谕了。”
叶小天奇怪地道:“顾教谕做什么了?”
大亨道:“今天顾教谕讲的是‘礼’。说到礼,最基本的礼当然是伦理。本地大大小小不下数十个部族,不同部族的风俗习惯各不相同。有些部落的婚俗就古怪些,比如女儿嫁给舅舅的,外孙女成了儿媳妇的,表姑侄成亲的,女儿嫁给义父的,儿子娶了干娘的,两姐妹嫁到同一家却成了叔母和侄媳的……哎呀,反正乱得很,一时我也说不清。”
叶小天苦笑道:“足下已经说得很清楚了。”
大亨摊了摊手:“于是有些没有这种婚俗的部族子弟,就嘲笑有此婚俗的部族子弟不知礼,所以就打起来啦。”
叶小天听得直挠头,恐怕这件事还真不好善了。
大亨附到叶小天耳边,神秘兮兮地说道:“其实他们真没必要如此较真,这些婚俗看似不合礼法,还只是明面上的东西,暗地里的事情更加不堪。什么叔嫂通奸啦,姐夫占了小姨子啦,公爹扒灰啦,女婿爬上丈母娘的床啦,都太常见了。
就算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姐弟、兄妹,甚至是亲生的父女、母子,背地里做下见不得人的事,也不稀奇……”
叶小天听得心惊肉跳,浮想联翩。
大亨一抬头,忽地喜道:“啊!桃四娘来了!”
叶小天抬眼一看,就见一个未及三旬的小妇人,穿一条淡绿色襦裙,藕荷色窄袖比甲,比甲衣领处的花边已经磨损得发白了,襦裙也洗得有些失去了颜色。
虽然衣着寒酸了些,但这妇人生得颇有几分姿色,打扮也很得体,素净大方。
那挎着一个食盒的小妇人本是给大亨往县学带了饭,问明大亨要回家,便告辞了。
叶小天望了这裹了小脚、袅袅而行的妇人背影一眼,对罗大亨道:“这是谁家的妇人?”
大亨笑道:“她的男人也是县学的生员,叫徐伯夷,是个学痴,不善持家,是以家境极差。县学的廪米又常常拖欠,全靠她的娘子里里外外操持,挣钱养家糊口供他读书。她桂花糕做得好,到我家做个厨娘,却是好过在街上抛头露面。”
叶小天心中突地想起一件事来:桃四娘是徐伯夷的妻子?那小魔女迷这徐伯夷迷得一塌糊涂,瞧她前呼后拥的来头不小,竟然屈就一个有妇之夫,真是令人想不到。
叶小天可不知道展凝儿对徐伯夷属于一见钟情,根本不了解他的底细,还当这女孩儿对徐伯夷的家事了如指掌呢。此地古怪的习俗太多,不可以常理揣测,所以他也没有多想。
二人来到大亨家门口,叶小天定睛一看,就见青砖墁地、白墙黛瓦,极气派的一座门楼,一看就是大富之家。
洪员外数着念珠正好走出门口,看见罗大亨,脸上的笑容顿时一敛,两只眼睛瞪了起来。
大亨马上满脸陪笑地迎上前去,亲亲热热地唤道:“爹……”
洪员外怒容满面,也不听他说话,便厉声喝道:“爹个屁!你这顽劣不堪的小畜牲,怎么这个时辰就离开县学了?”
大亨道:“不是的,爹,你听我说……”
叶小天同情地看着洪员外发青的脸和颤抖的嘴唇,就见洪员外哆嗦了半晌,才道:“你现在一个屁俩谎儿,老子都信不过你了。”说罢一把抢过了他的书包。
大亨瞪大两眼看着他爹从书包里掏出来的东西,叶小天一看,冷汗刷地一下就下来了:“好大……一块板砖!”
洪员外拿着板砖愣住了,他一时想不通儿子书包里为什么会出现一块板砖,上学……需要这种东西吗?他学的又不是砌墙。
大亨看着那块板砖也傻了眼,心道:奇哉怪也,我的文房四宝什么时候变成砖头的?肯定又是哪个混蛋作弄我!可……这砖头在我书包里放了多久了?我记得上回打开书包好象是半个月前,莫非从那时起,我上学放学背的就是它?
叶小天见那死胖子的老爹已经气得嘴歪眼斜,接下来不是一砖头开了他儿子的脑瓜瓢,就是气得脑溢血不省人事,赶紧江湖救急,抢上一步高声说道:“洪员外请息怒,令公子身藏板砖……实有不得已之理由。”
洪员外转过身,上下一打量,见是一位县衙门的官员,脸色稍霁,问道:
“不知这位大人尊姓大名?”
叶小天道:“本官新任葫县典史艾枫。”
洪员外敷衍地拱了拱手道:“久仰,久仰,方才大人说犬子书包内藏砖头有不得已的理由,洪某着实不解其意。”
叶小天道:“员外有所不知,今天县学学生们之间发生了口角,双方大打出手。本官公干途中经过县学,前往处置时,但见众学子中唯有令公子一人手不释卷,仍在专心读书,其好学之心着实可嘉啊。”
大亨听了叶小天这么肉麻的吹捧,不由暗自汗颜了一把,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藏在怀里的春宫图册,就听叶小天又道:“此事不仅本官亲眼所见,便是我身边这些人也都看在眼里,是不是这样?”
最后一句话,叶小天是扭头问的。随后跟来的李云聪和那些捕快见过大亨在乱战之中处变不惊、专心读书的场面,至于他读的是什么书自然无从知道,叶小天一问,他们纷纷点头。
叶小天道:“那些学生闹得实在不像话,混战中掀翻了令公子的书案,打烂了文房四宝,眼看令公子也要被人打伤。当时情况十分紧急,令公子只好胡乱抄起一块板砖杀出重围。”
洪员外一听这话,顿时转怒为喜,他满心欢喜地看了儿子一眼,老怀大慰:
大亨竟然懂事了,好,好好,不枉为父一番苦心。
叶小天道:“洪员外,本官今日是特意来拜访你的。听说员外与施必行施大掌柜是好友,施掌柜暴死,本官想向员外打听一些有关他的事情,不知员外可肯见教?”
洪员外把叶小天让进客厅,大亨向父亲躬身一礼,这才向厅外走去。
洪员外当着儿子的面总是横眉立目,可是看向儿子背影的眼神却满是慈祥,直到儿子的身影完全消失在门口,才微笑道:“施贤弟身亡,洪某也非常伤心,不知官府对此案可已有了什么线索?”
叶小天蹙眉道:“实不相瞒,现在还没有任何线索。本官赴任之初,就发现此地乱象频仍,治安之差令人无法想象。所以施必行这桩案子,实在不好查办。”
洪员外道:“从中原初到此地的人,大多会觉得此地民风剽悍,稚序混乱,不是安身立命的好所在。然而事实并非如此,各地都有自己的民俗风情,它存在必然有它存在的理由,大可不必大惊小怪。”
洪员外虽能言善道,对于施必行的死因却提供不出什么线索。作为一个随时准备找机会跑路的冒名典史,叶小天的破案动力实在不足,便离开了洪府。
苏循天自打看见薛水舞,就把叶小天当成了自己的大舅哥,为了达到曲线取悦水舞姑娘的目的,对叶小天真是奉迎得无微不至,这时头前开路,引着叶小天从洪府旁的一条窄巷穿了过去。走出不过百十步距离,就听高墙之上有人喊:
“大哥,请留步!”
叶小天很满意地看到众捕快“哗啦啦”掣出腰刀,如临大敌地望空看去,反应当真很快。唯一令人不太舒服的是,他们全都是贴着墙边儿站着,把自己孤零零地撇在了小巷中间。
洪府高高的墙头儿上探出一张大脸,随后一只脚探了出来,片刻之后,罗大亨就骑在墙头,把一具梯子顺到了墙外。罗大亨爬着梯子下来,一只硕大的屁股在众人头顶晃来晃去,很结实的一具梯子晃晃悠悠,真叫人担心这位活宝同学会把它压塌。
罗大亨从梯子上爬下来,喘着粗气凑到叶小天身边,笑眯眯地揖了一礼道:
“艾大哥,多谢你方才仗义相助,否则小弟一定要被我爹胖揍一顿了。”
罗大亨从口袋里拿出一块油纸包着的桂花糕,大概是回家之后刚刚准备的。
他撕开油纸,大嘴一张,河马一般,一整块桂花糕就进了嘴巴。
罗大亨一边奋力嚼着桂花糕,一边含糊不清地对叶小天道:“我从小就没有朋友,也没有兄弟。上了县学之后还是没有朋友,也没兄弟。你对我很好,真的很好,我要拜你当大哥。”
叶小天啼笑皆非地道:“你别闹了成吗?拜什么兄弟呀,本官还有公务在身呢,这就走了,你快回去读书吧。”
罗大亨一把抓住他道:“别别别,你别走,我和你真的很投缘,真的真的。”
叶小天道:“你别看我是当官的,一个月的俸禄其实没有几文。贵州财政紧张,就这么一点俸禄,还常常拖欠不发。”
李云聪、苏循天及一众捕快心有戚戚焉,一齐点头,唏嘘不已。
叶小天道:“我这么穷的人,实在高攀不起你这位富家公子啊。”
罗大亨道:“贫富之别难道就不能做兄弟了?兄弟嘛,有通财之义,你的日子既然过得这么苦,我把我爹每月发给我的月钱分给你一些可好?”
叶小天道:“兄弟是能随便认的么?我认兄弟的条件可是很苛刻的。”
罗大亨道:“有多苛刻?我爹说过,只要是能用钱解决的问题,就不是大问题。小弟认你这位大哥,平时也不会很麻烦你,就是请你时不时地帮我编个瞎话儿,糊弄一下我爹,小弟每月孝敬你一两银子,怎么样?”
叶小天拂然道:“你这是在侮辱我,也是在侮辱‘兄弟’这个词!”
罗大亨挠了挠头,道:“五两?”
“我是有原则的人!”
“十两!”
“本官像是为五斗米折腰的人吗?”
“二十两!”
“兄弟无价,情义无价。”
“五十两!”
“说话算数?咱们马上斩鸡头,拜把子!”
李云聪、苏循天及一众捕快:“……”
叶小天用最简单的仪式、以最快的速度认下了这个送财童子当兄弟,揽着他的肩膀,亲亲热热地问道:“兄弟,你爹每月给你的零花钱有五十两吗?”
罗大亨眉开眼笑地道:“大哥你放心,零花钱当然是没有五十两的。不过只要我说买书、买文房四宝,我爹就舍得花钱。而且那书值多少钱他也从来不问,至于文房四宝,我用得越多他越开心,所以……嘿嘿。”
叶小天道:“这样啊,那你每个月只要能扣出五十两的银子就好了,不要太多知道吗?你看你爹正当壮年已生华发,持家养家实属不易,你可不能养成大手大脚的习惯。”
罗大亨连连点头,感激地道:“别人老是欺负我,从来没有人像大哥你这么关心我,大哥你对我真好。”
罗大亨有十六七岁年纪,大概从小被家庭保护得太好,所以涉世不深、童心未泯。虽然他的身形已经超过成年人,可心智着实未开,叶小天这么做确实有点欺负小孩子的嫌疑。
不过叶小天也是没办法,大亨那个败家玩意儿,就是叶小天不揩他的油,以他这副操行,也一样不知会把钱败到哪儿去。与其败给别人,不如周济一下他这个穷人。
叶小天既然打算逃走,就没想过被县衙扣下的钱还能要回来。身无分文,寸步难行呀,既然罗大亨主动送上门来,叶小天也只好却之不恭了。
叶小天的施家之行还是没找到什么线索,只好带着这些捕快没头苍蝇似的到处乱撞。这个年代捕快办案本就没有多少技术含量,除了当场抓获罪犯,就是通过访问和盘查来缉捕罪犯。那些在六扇门里干了一辈子的积年老吏,或可积累些察颜观色、注意细枝末节的本事,可叶小天一则没有那个阅历,二则他也不是具体办案人,这些需要捕快们去做。
一通寻访依旧没有头绪,回程中穿入一条小巷,忽然听到一阵叱骂哭泣声。
哭声从旁边一个院子里传来,墙只半人高,可以很清楚地看到院子里的情形。
院子里一个男人正用藤条劈头盖脸地抽打一个妇人,叶小天定睛一看,这两个人他都认得:正铁青着脸色奋力抽打女人的是县学生员徐伯夷,那被打的女子就是他的娘子桃四娘。
旁边一个七旬老者,望着那院内情形微微摇头。叶小天心中一动,便走过去,拱手道:“老丈请了,不知这户人家发生了什么事,那丈夫为何如此殴打妻子?”
老者拱手还了一礼:“这位大官人,老朽也不明白这徐秀才中了什么邪,他那娘子是极贤惠的一个人,四里八乡无不称道。自打他们一家搬来此处,每日里只见他那娘子里外忙碌,挣钱养家,自己粗茶淡饭,好衣好食地供着丈夫,只为让他安心读书。初时这两夫妻倒还和睦,谁知道近来这徐秀才突然性情大变,每日动辄寻衅滋事,打骂娘子。”
老者叹了口气:“听说,是因为这徐秀才突然要休妻,却不知什么缘故。奈何他那娘子端庄贤淑,并无什么过错,想要休妻除非他娘子同意,两人和离才成,所以徐秀才时时刁难。”
叶小天心中顿时雪亮,这不过就是一出嫌贫爱富的老把戏罢了。可夫妻之间的事,外人又不便置喙,哪怕他是官身也是一样。
叶小天正有点堵心,李云聪阴阳怪气地道:“大人,大家都忙了一天,该回去歇息啦。这种家务事咱们可管不了,也不该管。您就是想怜香惜玉,也得分个地方啊……”
叶小天不知哪里来的一股邪火,腾地一下就燃上了心头。他慢慢扭过头看着李云聪,脸色渐渐开始发黑,一字一顿地道:“你他么的不说话会死,是不是?”
李云聪大怒,这个西贝货,还真当自己是官了,居然敢骂我这个正牌胥吏。
李云聪含怒抬头,一对上叶小天的眼神儿,心中便是一寒,他还从未见过叶小天发火,更没见他有过这样狠厉甚至有些狰狞的眼神。
李云聪不觉有些胆怯,嗫嚅着刚想说点什么,叶小天已经一探手,“蓬”地一下抓住了他的发髻,把他的脑袋往跟前一扯,右手抡圆了正正反反便是一阵大耳光:“你他么有本事不让老子当这个官儿啊!你去啊!你没那个本事就乖乖听话,在老子面前你就乖乖扮三孙子。怎么,你想打我?来啊,来啊,老子借你一颗老虎胆!”
李云聪嘴角淌血,怨毒地瞪着叶小天,他是真想扑上去狠狠揍叶小天一顿。
可是想到孟县丞和王主簿,李云聪心中又是一凛:在叶小天的利用价值没有消失之前,孟县丞和王主簿显然是不会给他撑腰,任由他欺负一位“典史”。
“哼!任你得意一时,不过是个待死之徒罢了。到时候,老子亲手结果了你!”
李云聪恶狠狠地想着,擦擦嘴角的血,愤然拂袖而去。
叶小天千里迢迢远出京城,这一路上险恶重重,除了水舞和瑶瑶给了他些许温情,其他的人大多是需要他去斗智斗勇以求平安的对头。纵然他天性乐观,心里也难免积压种种焦虚和担忧。而他耗尽心力、下了极大的水磨工夫对待的水舞姑娘,却始终不肯对他交出真心,让他忧愤抓狂,却无计可施。
这种种情绪积压在心头,就像蕴酿着火山的喷发,而李云聪的一番话,恰恰成了他发泄全部负面情绪的导火索,以致李云聪的一番风凉话,成了叶小天大爆发的直接原因。
叶小天呸了一口:“我早就看他不顺眼了,一个刚刚提拔为吏典的混蛋,居然耀武扬威不知轻重,我不揍他揍谁!”
叶小天一路愤愤然,倒像他吃了多大亏似的。一门心思要给叶小天当妹夫的苏循天自然一路巴结解劝,一行人就这么回了县衙。
叶小天一进二堂,就见花知县、孟县丞、王主簿,乃至县学的顾教谕都坐在那里。
顾教谕唉声叹气,花知县一脸木然,孟县丞眉头紧锁,王主簿还好些,看着叶小天一脸厌憎。
叶小天一瞧这情形,就知道是为了三日之后黄大仙岭上的那场大决斗。
王主簿笑眯眯地对叶小天道:“艾典史,县学的学生们闹事,你出面制止是应该的,可是反而让他们变本加厉,三日后的决斗也与你有着莫大干系。你负责本县治安,难道能坐视他们双方真的大打出手?他们真要有个三长两短,这件事谁也吃罪不起啊。”
叶小天咳嗽一声,道:“这件事,还是各位大人出面调解才合适吧。下官…
…其实是个什么官,你们几位也清楚,我只是负责配合官府引出刺杀朝廷命官的凶手,不是么?”
孟县丞沉声道:“你不要推卸责任。你现在就是典史,要想取信于人,你就得把自己当成真典史。这件事你不出头,瞎子都看出有问题了。”
叶小天这才知道自己想简单了,他有些挠头地想了想,问道:“那该如何是好呢?”
孟县丞道:“顾教谕那里自然是全力调解,如果他们还是一意孤行,到时候只好靠你去制止他们了。”
叶小天叫道:“靠我?大人,你应该知道我手下那些捕快都是什么货色。”
王主簿想了想,说道:“实在不行的话,不如从罗巡检那儿抽调些人马,如何?”
孟县丞想了想,点头道:“这倒是个办法。如此,还请县尊大人下一道令谕。
不过,巡检司隶属兵部,有一定的自主之权。而且这件事让巡检司出头,理由也有些牵强,他若拒绝我们也没办法。艾典史,你取了县尊大人的令谕之后,再亲自跟罗巡检好好谈一谈。”
叶小天无奈,只好应道:“好吧,下官尽力而为。”
泥菩萨县令花晴风这时才算有了用场,他当场写好一道调兵令谕,加盖了县令的大印递给叶小天。
天下任何一处县衙都有一定数量的公舍,供县里有一定品级的人员居住。孟县丞有自己的宅子,不愿住公舍,他的公舍就给叶小天住了。
此时天色已晚,叶小天回到住处,烧了些水沐浴。躺在浴桶里哼着小曲儿擦着皂角时,就听窗外有簌簌雨声。洗完澡换过衣服,推开房门,潮鲜的空气扑面而来,令人神志一清。
叶小天见院子里雨水成流,回到房间就将那洗澡水顺势泼进了院子,换了双草鞋,取了把伞,掖起袍袂从角门出去。
行不多远,转过一处假山,就到了水舞和瑶瑶他们的住处。这里已是县衙最深一进的小院落,与知县夫妇所居的院落还有一道高墙相隔,是后宅里下人们的居所。
叶小天自回廊下走去,一眼就看见薛水舞和瑶瑶正在看雨。她们坐在门槛上,水舞双手撑在膝盖上托着粉腮,一旁粉妆玉琢的瑶瑶也是一模一样的姿势。不同处是大美人儿这般举动透着一种恬静优美,静谧如春湖;而小丫头这般姿态,却叫人从心底里觉得可爱。
叶小天在水舞身边坐下,瑶瑶在他另一旁乖乖坐下,问道:“小天哥哥,你这两天在忙什么呢?都不见你来看我,瑶瑶都想你了。”
叶小天在她鼻头上刮了一下,笑道:“哥哥也想你呀。不过这两天事情多了一些,没办法天天来看你。”
水舞低声问:“找到离开的办法了么?”
叶小天也压低了声音:“我整天到处跑,固然是差事得应付,也是为了熟悉这葫县的内外路径。再过些日子,等他们放松警惕再说。”
坐在门槛上的三个人挤了些,叶小天能嗅到水舞身上好闻的味道,偶尔挪动一下身子,大腿能碰到她的膝头,风起时她的发丝会撩到他的脸。于是,他的脸痒痒的,心也痒痒的。
水舞似乎有些不自在。有些事暗地里怎么样都可以,但在外面或者旁边有人,就有点儿不自在。这种此时无声胜有声的意境,最容易出现在情事之中。
她不自然地抬起手,轻轻掠了掠鬓边的发丝。叶小天喜欢看她优美的颈项微昂时露出的那截粉嫩细致的肌肤,喜欢看她小衫短袄时胸口贲起的优美的圆弧,纤细的腰肢尤其衬托了那里的伟大,哪怕是隔着一袭浅青色的衣衫,也能联想到那两团圆润饱满是让他何等的销魂。
两个人就这么坐着,叶小天甚至能感觉得到她身体散发出的热力,一丝丝地透过那潮湿的空气,传递到自己身上。
薛水舞并非没有丝毫察觉,尽管没有扭头去看,可她甚至能感觉到叶小天仿佛雄狮巡视它的领地时那种占有的独裁与霸道,可她只能装作不知道。于是,她的心越跳越快,脸蛋儿也越来越红。
爱情,真是一种奇妙的玩意儿。
县衙后宅里,一幢红色的小楼,窗子用竹杆儿撑着,雨水打在窗外的芭蕉叶上,“卟卟”的响声传进房来,让人意兴萧然。
县太爷花晴风就坐在窗前,听着雨声,一脸落寞。
苏雅穿着一身小衣,侧身坐在榻边,腰肢轻扭,纤细的腰肢便衬出了臀部的浑圆,诱人遐思。她叠好几件衣服,抬头看看枯坐窗边听雨的丈夫,悠悠一声叹息,轻声道:“叫八哥给你做点吃的吧,你中午又没吃东西。”
八哥是花晴风上任时从中原带来的厨子,他吃不惯本地的饭菜,一向只吃八哥做的饮食。
花晴风轻轻摇了摇头,苦涩道:“现在有那个叶小天顶缸,没了去职之危,依然要继续留在这葫县。孟县丞和王主簿这两个坐地户是那么好相与的?走也愁,留也愁,何时是尽头啊……”
早晨,叶小天揣着花知县的令谕去见罗巡检。他没有直接去巡检司,而是在半路买了几包点心,去了罗小叶的母亲叶大娘住处。
叶小天对叶大娘有援手之恩,他想趁此和罗巡检攀攀交情。
巡检司专设于关津要道,稽查往来行人,打击走私,缉捕盗贼。叶小天既然打算逃走,现在和罗小叶搞好关系,起码可以了解一些巡检司设卡布防的消息。
叶大娘见叶小天到访很是惊喜,听说他是本县典史,和自己的儿子是同僚,心里更欢喜,连忙让邻居家一个半大小子跑了一趟巡检司,把儿子唤回来,又张罗酒菜款待客人。
罗小叶回到家,见是“艾典史”来了,心中不免有些惊奇,待母亲说明叶小天就是那天在混战之中护送她回家的人,罗小叶对叶小天的态度不免亲热了几分。
不过,酒席宴上,听叶小天说明来意,罗小叶还是不免皱起了眉头。他沉吟半晌,方道:“艾典史,你不知本地情形,那些土司老爷们的子侄,身份很敏感。
虽然他们也都是我大明治下之民,可是不纳税、不服徭役,就算是在法律上,他们也有自己的一套规矩。发生争端时以武力解决,也是他们千百年沿续下来的习俗,向来不需朝廷出面干预。巡检司出兵于理不合啊,一个不慎,还会给自己惹来莫大的麻烦。”
叶小天想了想,说道:“罗大哥说的也有道理,可眼下的问题是,他们这场争端是因为顾教谕讲礼而起。这些部族首领们的子侄一旦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他们的家族部落会不会趁机刁难朝廷,提些非分要求呢?如果那样,事儿就闹大了。”
罗小叶淡淡地一笑:“你来找我,应该是孟县丞、王主簿他们二人的主意吧?
你就不想想,这事既然后果如此严重,他们为什么还要置身事外,而是授意你来找我呢?”
叶小天缓缓地道:“他们授意我来找你,当然有他们的如意算盘。我们若能成功阻止学子们斗殴,他们身为顶头上司,论功自然少不了一份功劳。如果我们调解失败酿出大乱子,他们就可以推卸责任。”
罗小叶有些意外地看了叶小天一眼,他还以为叶小天不明白这背后的道理呢。
罗小叶道:“既然如此,你又何必热忱此事?又何必拉我下水?袖手不理,顺其自然,不好吗?”
叶小天是冒名顶替,对此不予理会也不算玩忽职守,所以叶小天明知被人利用,还要来找他,甚至搭上私人交情,罗小叶就有些猜度不透了。
叶小天的声音很慢,但是神情很认真:“罗大哥,我不想理会背后那些乱七八糟的理由。说实话,其实我一直就在混,邻县血案的大盗是否流窜到我县了?
关我鸟事!施员外是情杀还是仇杀,凶手是谁?能抓到最好,抓不到我才懒得用心。可黄大仙岭上这场决战还没发生,如果我置若罔闻,坐视它发生,那我就是帮凶。他们指点我来找你罗大哥,就一定是因为在这件事上你罗大哥肯定比他们有办法。所以,我来了!”
罗小叶没有说话,他沉默良久,提起酒壶,为自己轻轻注满一杯,端起杯来一饮而尽。
过了好一阵儿,盘膝坐在上首,一直只是喝着小酒,笑眯眯听他们说话的叶大娘开口了:“小叶啊,娘是个妇道人家,不懂官道上那些弯弯绕绕的事儿。可咱们这些屯军后代子孙,还要在这儿一代代生存下去。你是这些屯军的头儿,要是凡事置身事外,那些土司老爷会把咱们放在心上?那咱们罗家的子孙后代还不得受人欺负?你可是叫土官,为啥带一个土字?就因为你是在这儿土生土长、世袭罔替的官!你这孩子,老实,可太老实了就难免受欺……”
罗小叶的身子猛地一颤,失声道:“娘……”
叶大娘端起一杯烈酒,一口焖了,语气重重地道:“凡事你总不出头,总有一天,再没有任何人指望你会出头。到那时,你就是想出头也没机会了。这一次,帮你兄弟一把,也帮帮你自己吧,啊?”
罗小叶低头沉吟良久,狠狠地灌了一杯酒,霍然抬起头来,红着眼睛对叶小天道:“明天,咱们黄大仙岭上见!”
罗小叶做为当日县衙二堂在座的官员之一,很清楚叶小天这个“替代品”在利用价值耗尽后,就是他一命呜呼的时候。因为这层缘由,罗小叶自然没有笼络或结交叶小天的意思。
但这并不妨碍两人暂时的亲密,再加上叶大娘极力撮合,两人在席间俨然就是一对异姓兄弟。这种情况下,叶小天的酒自然不会少喝,何况还有一个酒量如海的叶大娘一直在劝酒。
叶小天怎么也不会想到这位叶大娘竟然是一位酒国英雄,杯来酒干,豪爽无比。
第一次在街上搭救叶大娘时,叶小天只是顺手为之,并没什么别的想法。今天进门看到叶大娘时发现她四旬有余,衣衫华丽妆容精致,徐娘半老风韵犹存,加上性格爽利谈笑有度颇识大体,不由得心生好感。
现在见叶大娘喝酒至酣,衣襟松散,胸前一对乳峰颤悠悠晃动,弯腰挟菜时从领口能窥见白花花的奶子和深邃的乳沟,多日不近女色的叶小天不由得淫心荡漾。
尤其是叶大娘劝酒时对他频送秋波,眼角眉梢春情洋溢,更是引逗得叶小天浮想联翩。
“小天啊,你现在住在哪儿呢?”叶大娘关心地询问。
叶小天收敛心神,正色道:“暂住在县衙的公舍。”
叶大娘神色一动,追问道:“和你的小媳妇一起?”
“哦,不,大娘误会了,那两个都是我的妹子,她们都住在花知县的后宅。”
叶大娘的眼神仿佛洞悉一切,摇摇头道:“你妹子?我看不像……”
叶小天仿佛被她看穿,表情羞窘。
“这么说,你现在是一个人住喽?”叶大娘的语气里透着兴奋。
“是。”
“冷锅冷灶,孤衾难眠,你一个人到任,没人照顾可怎么行?这样吧,妾身也是人单影孤,家里房舍颇多,你不如带着你两个妹妹住进我家,咱们人多了热闹。你意下如何?”
叶小天知道自己的两个妹子不会轻易被放出来,为难地说道:“大娘的提议虽好,可知县夫人对我那两个妹子极为喜爱,须臾不可离,小天只能违逆大娘的好意了。”
“这样啊,那你独自一人生活岂不更加凄惨?不如你搬到我家,日日与我作伴,我给你洗衣做饭照料你的起居,岂不甚好?”
此话一出,就连罗小叶都吃惊地看向自己的母亲。
第十二章 风骚干娘
叶小天艰难地咽了一口唾沫,说道:“大娘待小天真是太好了。可我们非亲非故,无名无分,我担心别人的风言风语影响大娘的清誉。”
“妾身不怕。不过呢,你既然有此顾虑,也不是没有解决的办法。你跟我儿罗小叶年岁相仿,不如就结拜成异性兄弟,这样我就是你的义母干娘,来往不忌,住进来就无不妥了。”
叶小天喜道:“其实我一见大娘就想起了我的母亲,心里大感亲近。大娘有此美意,小天敢不遵从?”
叶大娘眉开眼笑,眼光落在自己儿子身上,问道:“小叶,你怎么说?”
罗小叶心中千百念头翻转不停,他对叶小天颇有好感,可他也知道叶小天命不久矣。母亲守寡多年,刚才跟叶小天眉来眼去,他都看在眼里,而叶小天偷窥母亲胸前春光的眼神也逃不过他的眼睛。这两人如果住在一起,会发生什么,已是不言而喻。
叶大娘的目光渐渐冰冷,盯着罗小叶一言不发。
罗小叶凛然,他是纯孝之人,万不敢忤逆母亲,于是一咬牙霍然站起,对叶小天说道:“艾典史若不嫌弃,罗小叶愿与你结为异性兄弟。”
叶小天起身对罗小叶抱拳,欣然道:“既如此,大哥,你比小天年长,从今往后就是我叶小天的兄长了。”
罗小叶也抱拳回礼:“贤弟,待我去准备香案,咱们正式结拜。”
叶大娘却豪爽地一摆手:“古人一诺千金,咱们也不用搞那些俗礼。你们既有此心,以后互相扶持就够了。”
罗小叶说道:“那我就为贤弟收拾卧房,同时告知邻居亲友。待黄大仙岭之事解决,恭迎贤弟入住。”
“如此甚好,辛苦大哥了。”叶小天欣然落座。
酒足饭饱,叶小天起身告辞,酒意上涌,身子不由得趔趄了一下。
罗小叶赶紧过来搀扶,叶大娘已经抢先扶住了他。叶小天的胳膊肘恰好顶在了叶大娘前胸,叶大娘不避反迎,肥软的奶子在叶小天的胳膊上颠颤着滚动。
罗小叶将叶小天送出家门,回到房中,见母亲躺在床上。他缓步过去坐在床边,看着母亲阖起双眼的安详面容,问道:“娘,你相中叶小天了?”
叶大娘眼皮一动,坦然道:“那是自然,不然我怎么会认他当义子。”
罗小叶不满地道:“娘,跟儿子你还有什么可隐瞒的?你知道我说的相中是什么意思。”
叶大娘睁开了眼睛,平静地看着儿子,缓缓说道:“你猜得没错,我就是相中他了。你父亲去世十几年了,娘为了你没有再嫁,也没找别的男人,忍得很辛苦,你不是不知道。”
罗小叶蓦然想起那日在母亲枕下发现的雕刻精细的木质角先生,当时母亲劈手夺过去,脸红得如同渗血,他也闹了个大红脸。后来,他曾试探地问起母亲是否想改嫁,他作为儿子不会阻拦,结果母亲一口回绝。
“可叶小天是一个外乡人……”
“那又如何?这不正是千里姻缘一线牵么!你看咱们三人之间的缘分,他跟我同姓,你的姓名跟他又重合了两个字,他刚来葫县就救了我,这次找你帮忙又正好孤身到了咱家。”
见母亲铁了心,罗小叶知道此事不可逆,心中核计:叶小天不久就会毙命,葫县的官吏其实都在利用他,那自己为何不多利用一些呢?母亲春情难耐,找别的野男人他还不放心,但叶小天无疑是最佳人选:他在此地举目无亲,事后一死不留痕迹,娘最多伤心几日也就罢了,不会影响他和母亲的清誉以及今后的正常生活。
“娘不会招赘他吧?”罗小叶仍有些担心。
叶大娘笑了:“当然不会,否则今天席上也不会让你们结拜成兄弟了。”
罗小叶咬咬牙,道:“既如此,儿愿意帮母亲达成心愿。”
叶大娘激动地坐起来抱住了罗小叶,在他的脸上亲了几口,嘴里叫道:“好儿子,娘今天开心死了。”
罗小叶一直不成亲,其实在心里恋母极深,见母亲如此激动,心里有些酸涩。
叶大娘此时身上仅穿小衣,将他紧抱在怀中时两个圆滚滚的乳球在他胸前抵磨,让罗小叶也情动不已。他将母亲紧紧搂住,感受着温香软玉抱满怀的滋味,闻着母亲身上的女人幽香,理智渐失……
罗小叶闭上眼睛,也在母亲脸上亲吻不止。叶大娘十分开心,借着酒意迎合着儿子的热情,阖眼亲着儿子。好巧不巧,两个人的嘴唇碰在了一起。
母子俩都惊愕地睁开了眼睛,嘴唇却没分开,甚至贴得更紧了。
良久,罗小叶眼里情火大炙,伸出舌头想探入母亲口中。叶大娘紧闭牙关,只肯让儿子舔舐她的嘴唇,身子颤抖着发出了娇吟。
罗小叶双手松开母亲,魔爪却探到她的胸前,突袭那两座肉峰。
叶大娘让儿子摸了几把奶子,这才推开了他,腻声说道:“儿啊,娘知道你的心思。只要你肯尽心,娘不会亏待你的。”
罗小叶还想抱住母亲,叶大娘却躺了下去,淡淡说道:“刚才饮酒过量,娘想歇息会儿。”
罗小叶看母亲态度坚决,知道今天到此为止了。他不舍地起身离开,心里激动得无以复加,感激叶小天拨动母亲的春心,让他今天跟母亲也实现了突破。接下来他会尽力促成叶小天和娘的好事,希望娘能如刚才所说,不会亏待了他。
叶小天一路走去,心中暗记一些方便藏人与隐遁的街巷胡同。他东张西望,刚从一条小巷抽回视线,赫然就见眼前站定一人,一袭苗装,周身银饰,明艳照人。
叶小天心中突地一颤,下意识地就想逃走。
展凝儿见到是他,心中气极,粉拳一攥便扬在空中。可是还不等她打下去,叶小天已经怪叫一声,迅捷无比地蹲到了地上,双手抱头护住后脑,以臂肘夹住双耳,护住面门,同时借下蹲双膝蜷曲的动作护住了胸腹要害。
叶小天自幼在天牢中厮混,所以懂得这最大限度在殴打中保护重要部位的动作。展凝儿可不知他出身,一瞧这厮摆出一个不揍他简直就是天理不容的标准肉沙包姿势,心道:果然是个贼油子,一看就是被人打惯了的。
展凝儿一提裙裾,抬起脚来……
“凝儿姑娘!”一道福音从天而降,那是拯救天使徐伯夷的声音。
展凝儿突然定住,慢慢放下脚,松开裙袂,优雅地转过身,脸上已经奇迹般地换了一副温柔羞涩的笑容:“呀!徐公子,你怎么在这里?”
叶小天看在眼中,心头一阵恶寒,再看看正一脸温暖笑意看着展凝儿的徐伯夷,心道:“凶女人,活该你被人骗,我就不告诉你。等你失财又失身,哭天呛地寻死觅活的时候,我会很开心的,哈哈……”
叶小天贴着墙角偷偷溜走,展凝儿用眼角余光早就瞄到了他的举动,可是这时正在扮小淑女,也只能任他离开了。
次日一早,叶小天领着三十名捕快、五十名民壮独行,罗小叶自去点一百名巡检司官兵另行上山暗中策应。
叶小天带着捕快和民壮浩浩荡荡赶到城边,就见罗大亨挎着书包站在城门处。
叶小天快步迎上去,罗大亨开心地道:“我爹说,我自己闯的祸自己去解决,今日随你往黄大仙岭,去了结那桩混帐事。回来之后,我爹会交待我一桩买卖,如果我能圆满完成,从此便不用读书,安心经商便是!”
叶小天听罢,也为自己的兄弟感到高兴。
叶小天率众出了县城,一路往黄大仙岭走。路上行人渐多,有男有女,渐渐与他们混作一支队伍。叶小天纳罕地询问,才知那些人并非去赶集,他们都是去黄大仙岭看热闹的。
叶小天看看那挑着担的彝家小货郎、背着一篓水果的苗家小阿妹,再看看那把小孙子绑在后背上,拄着拐杖,欢天喜地往前走的老汉,登时有些无语了:此地民俗,还真是与中原大不相同……
到了黄大仙岭下,叶小天抬头一看,就见高高一座山峰,雄峻奇伟,怪石嶙峋,难怪被人穿凿附会地引出了什么黄大仙的故事。叶小天把袍袂往腰间一掖,道:“走吧,上山!”
罗大亨抬头望了一眼山峰,叫苦不迭地道:“以前光听说黄大仙岭黄大仙岭的,要是早知道这么高,我就不说在这儿比了,到我家门口决斗该多好。”
叶小天白了他一眼道:“你还怕气不死你爹?少废话,上山!”
罗大亨虽胖大,身子其实并不壮。才爬到一半,罗大亨就汗流满面,气喘吁吁了。
叶小天无奈地抬头看看天色,对李云聪吩咐道:“看这时辰也不早了,你先上山一趟,告诉他们,就说公证人正在登山途中,叫他们稍候片刻。”
李云聪不悦地道:“大人,这事儿随便指派一个人就可以了,卑职好歹也是一个吏典,这跑腿报信的差使……”
叶小天神色一冷,训斥道:“他们?他们还要留着力气呢,一旦真的发生意外时,他们就要替本官打打杀杀。到那时候,你也拔刀上阵吗?”
李云聪含忿咬了咬牙,应声道:“是!”便气鼓鼓地向山上爬去。叶小天看着他的背影微微一笑,有权不用,过期作废,既然你小子一直跟我作对,现在有机会,怎能不作弄你?
山下一处小院里,几个青衣大汉正与一家三口剑拔弩张。一个青衣大汉冷冷地道:“我说你们一家人,怎么就四六不懂呢?那张虎皮是齐木齐大爷看中的,你们就算耳朵塞了驴毛,也该听说过齐大爷的名声吧,竟敢不卖!”
院子里站着一家三口,中间一个相貌憨厚衣着朴实的中年妇人,手里却提着一把菜刀。旁边一个脸色阴沉、雄壮如山的中年汉子,手中持一杆钢叉。站在妇人另一侧的是一个紧攥狭长锋利钢刀的少年,正是刀捕鱼、箭射虎的华云飞。
华云飞愤怒地瞪着那几个大汉,恨声说道:“一张完好的虎皮,你们才出五钱银子就想买走,你们这是买还是抢?老虎是我猎的,我说不卖就不卖!”
一个大汉冷笑道:“这张虎皮,可是我们齐爷看上的。我们齐爷看上的东西,还有别人敢要吗?你不卖,难道留在家里生虫子?”
华老爹沉声道:“各位,我们华家只是这山沟里的一个小小猎户,跟齐大爷自然没法比。可这虎皮是我们家孩子猎的,卖不卖在我们,五钱银子买一张上好虎皮,到了哪儿都没有这样的道理。”
当先那名大汉微微眯起眼睛,神色有些狰狞,冷声道:“给脸不要脸的东西!
你们这是铁了心要跟我们齐大爷做对,是不是?好!有种!敢得罪我们齐大爷的人,数遍葫县,大概你们算是头一家。华家是吧?成!我这句话儿撂在这里,青山沟从此再没这么一户人家!走!”
大汉一挥手,领着冷笑连连的几个大汉扬长而去。华老爹父子愤恨地瞪着他们的背影面无惧色,只有华大娘看了丈夫一眼,再看看儿子,眉宇间掠过一丝忧虑。
山顶上,县学两派学子呼朋唤友,找来的尽是族中剽悍善战的勇士,双方各执刀枪,杀气腾腾。一个县学的学生们想要一较高下,比的居然不是吟诗作赋,而是刀枪剑戟,这也算是贵州一景了。
不过这样的节目显然才为人民群众喜闻乐见,吟诗作赋那种高雅的玩意儿怎么能与劳苦大众同乐呢?你看这刀来剑往、喊打喊杀的,最好再见点血,那多有看头。
准备决斗的双方学子虽然瞒着各自的长辈,可是同辈之中自然有要好的朋友,还有的人已经有了亲密情侣。这种事自然不会瞒着他们,这些人都赶了来,男的助拳,女的助威。
小阿妹们穿着节日的盛装,五彩缤纷、光鲜亮丽,站在学生队伍中间,开心地唱起了甜美的山歌:“哎~~~要唱山歌快快来啰喔快快来,一男一女唱起来呀啊唱起来。一个巴掌拍不响啰,一棵松树难~~成~~林哎~~~~”
对方队伍里马上跳出一个身材魁梧,身披半身皮铠,手执三股钢叉的学子,纵声回应道:“哎~~~要唱山歌并不难啰并不难,妹会唱来哥会还啰哥会还,唱只金鸡配凤凰哟,唱棵桂花配牡丹……”
小货郎摇着“拨浪鼓”高声吆喝:“破布头、破鞋头、头发兑针线。来,小人要甜甜,姆妈要针线,老太太要夹发针。来,旧铜烂铁有勿有?”
旁边一个挎着筐子的大婶儿马上以比他高亢一倍的声音喊起来:“鸡子换杏儿,鸡子换杏儿,一个鸡子七个杏儿……”
山上又是做买卖又是斗山歌的热闹非凡,久等公证人不来的人们倒也不觉烦闷。山歌唱到后来,发展成双方斗嘴,一位斗嘴斗输了的“族花”级美丽小苗女当场宣布,谁能代表本派学子斗败对方学子,自己就立即嫁给他,姑娘的豪言壮语马上赢得一片热烈的掌声。
罗小叶率领手下一群官兵,一开始还是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可是一等叶小天不来,再等叶小天还是不来,双方学子又一直没动手。罗小叶无奈,只好带着自己的人选了一块山坡地,无聊地坐下等候。
罗小叶一开始还觉得那些卖小吃卖零食的商贩跑到山上实在有些夸张,可是等到正午的太阳从天空掠过,肚子开始咕咕叫的时候,他才发现这些小商小贩真的太有先见之明了。
大家都有些饿了,纷纷掏钱买吃的,小商小贩们赚得眉开眼笑。后来实在饿得捱不住,连罗小叶都掏钱使唤人去买回四个包子、两个茶蛋,就着山泉水吃起饭来。
叶小天陪着罗大亨,率领捕快和民壮,终于步履蹒跚地登上了山顶。
唱了一上午、跳了一上午,如今胡乱用过午餐,正散坐在树荫下、礁石旁消食儿的人们纷纷站起来,兴奋地大叫:“公证人来啦!可以打架啦!”
那些县学的学生见罗大亨终于赶到,马上向他迎上来。有人责怪罗大亨姗姗来迟,更有人迫不及待地便道:“我们已经等你很久了,现在可以开始了吧?”
“慢来慢来,我还有话说!”罗大亨说着,从书包里掏出文房四宝,对学子们道:“都有谁要参加决斗啊?过来报名。至于决斗些什么,一会儿咱们再详细研究。”
众学子面面相觑,其中一人忍不住问道:“报名?报什么名?谁想参加那就参加啊!决斗些什么还要研究吗?真是岂有此理,这是决斗啊!当然擅长怎么打就怎么打,打到对方服,不服打到死!”
大亨的嘴角都快撇到耳朵根儿了:“要不我说你们不学无术呢。是文斗还是武斗啊?斗一场还是三场啊?这些不先定下来,那还要我这公证人做什么呢?参加决斗的人数不定下来,那如何保证我们的决斗公平公开公正呢?”
众学子听得莫名其妙,有人勉强问道:“那你说,我们该怎么办?”
大亨眉开眼笑,指着他道:“孺子可教,这就对了!首先呢,你们双方要到我这里报名,你们都有什么人参加,两边参加的人数要相当,这样就要先有一个内部的选拔过程了……”
罗大亨还没说完,众学子就不满了,有人大声叫道:“凭什么?我兄弟多、朋友多,不行啊?他们愿意帮我,不行啊?”
另外有人就嚷:“你不就是仗着人多势众才一向飞扬跋扈吗?要不是你人多,老子早就把你干趴下了。”
大亨叹道:“你们现在知道公平的重要了吧?如果不限定人数,就算你们今天打过,输的人也会口服心不服。”
不远处,叶小天和罗小叶已经走到一起。
罗小叶看了叶小天一眼,问道:“你打算如何制止双方决斗?”
叶小天道:“眼下哪有准主意,只能见机行事。不过我觉得这些学生不过是因为口角而引发了意气之争,不妨利用大亨的公证人身份诱导他们一下,给他们双方一个台阶。若能让双方不动刀兵而解决问题,方为上策。”
罗小叶道:“你的上策如果行不通呢?”
叶小天皱了皱眉道:“上策行不通,那就只有采用中策了。”
眼见那边罗大亨费尽口舌却被群情汹汹的学子们围在中央,叶小天排众而出,大喝一声“统统住口!”站到罗大亨面前。
叶小天神色凛然,大声疾呼道:“你们都是山中部落首领子侄,家族长辈们把你们送到县学里,是为了让你们能够允文允武。可你们一遇到事情,从来不去想如果不动武能不能解决它,这不是有负长辈厚望吗?古语有云,劳心者治人,劳力者治于人,你们到县学读书,学的正是劳心之术啊!现在,放下你们的刀,试着用智慧来解决问题。如果有人执意不听本官良言相劝,本官也只好公事公办,把他逮捕法办!”
叶小天说完狠狠一甩袖子,冷冷地瞟过这些二世祖的脸,希望能从他们脸上看到一丝羞愧甚至惶恐的神情,可惜面前一张张面孔都毫无表情。叶小天暗暗蹙眉,心想:“怎么回事?莫非他们学识太浅,我的话太文绉绉了?”
人群中“嗤”地一声冷笑,有人用揶揄的语气道:“劳心者治人,劳力者治于人?跟我们掉书袋啊?好!那就请你典史大人向我们展示一下,如何用你的心,来治我们的力吧!”
肃静了半晌的二世祖们脸上露出一片戾气,慢慢向叶小天逼近。
叶小天脸色大变,他本以为这些浑人只是不谙世事,既然大亨用骗的不管用,自己用哄的应该就能对付,却不想这些人竟是油盐不进、人事不懂。
眼见他们纷纷举着刀向自己逼来,叶小天也有些慌,一边急急后退,一边大声嚷道:“你们不要过来!伤害朝廷命官,可是大罪。”
叶小天和罗小叶带人上山本来是为了阻止两派学子决斗,事先可不曾想到叶小天会引火烧身,成为众矢之的。如今叶小天仓促之间被围,他们都在外面,想冲进去又不能伤了那些学生,要救叶小天出来谈何容易。
眼见几十口雪亮的钢刀汇成一片刀林临近,叶小天急急后退,慌张四顾,忽见旁边不远处一棵青松,松下有个苗女,正以手掩口向旁边一个男子低声交待着什么。
这小苗女一身银饰闪闪发光,腰间还佩着一口精致小巧的弯刀。叶小天想也不想,立即一个箭步窜过去,伸手拔出那苗女腰间佩刀,一勒她的脖子,就把刀架在了她的粉颈上:“统统不许过来!”
那些学生果然站住了。
叶小天又大叫道:“退开!统统退到二十步之外!否则,这小丫头就死定了!”
原本陪在那小苗女身边的大汉咬牙切齿一番,回头大吼:“退开,都他娘的退开!”
说也奇怪,那些向来目中无人的学生居然听了他的话,纷纷向外退开。其中也有几个不肯听的,也不知别人对他耳语了几句什么,登时脸色一变,也是纷纷退下。
叶小天心道:他们对同族果然特别关切,有人质在手,生命之危谅来没有了,说不定我这一搅和,还把他们的决斗也搅黄了。至于他们回头想寻我晦气……嘿!
丢给花晴风、孟庆唯那帮家伙头痛便是。
李云聪站在外围看得呆了,这究竟什么情况,艾典史究竟是官是匪啊,怎么……劫持起人质来了?
叶小天冷冷一笑,横眼向那些学生们睨去,却见那些人虽然变了脸色,可看着他的目光却很奇怪,有些很凶狠,有些很古怪,好象……有点幸灾乐祸的意思?
叶小天正觉奇怪,被他用刀挟持的小苗女却是微微回头,向他斜斜一睨,冷声道:“先是设计利用我,再是花言巧语骗我,现在你居然敢把我劫为人质了…
…你好!你的胆子真是比天都大!”
叶小天定睛一看,失声叫道:“凝儿姑娘!”
他这一惊,搁在展凝儿颈下的弯刀便下落了三寸。几乎在他刀子下落的同时,展凝儿身不动肩不晃,一条右腿却突兀地抬上了肩头,靴面正正儿的抽在叶小天额头。叶小天只觉一阵天旋地转,“噔噔噔”连退三步,一跤跌坐在地,手中的弯刀被展凝儿劈手夺回。
展凝儿阴着脸,一步一步向叶小天逼近。叶小天心头寒气直冒,眼见一双鹿皮小靴已经踱到面前,叶小天突然举起了一只手:“交易!你放过我,我告诉你一个秘密!”
展凝儿先是一呆,随即露出似笑非笑的模样:“又想骗我?你当我还会上当!”
手臂一振,雪亮的刀光在空中划过一道弧……
“徐伯夷!”叶小天不敢怠慢,急忙说道:“我用徐伯夷徐公子的大秘密,换你放我一马,怎么样?”
展凝儿有些疑惑:“徐公子……什么秘密?”
叶小天顿时笃定下来,“嘿嘿”地笑着,伸出一根手指,很潇洒地拨开展凝儿的刀,从地上爬起来,正了正衣冠、掸了掸灰尘……
展凝儿一脚踹在他的腿湾儿,叶小天一下子墩在地上。展凝儿凶巴巴地道:
“放你一马,不代表不能揍你一顿!有话快说!有屁快放!再敢装模作样,我自己问徐公子去。”
叶小天揉着屁股从地上爬起,咬牙切齿地想:“恶婆娘,这么凶!给人家骗得团团转,还拿人家当宝贝!如果不是看你背景很大,我不想惹麻烦,早使出降魔手段,叫你雌伏于我的胯下……”
叶小天在心里吹着牛皮发着狠,再一抬头,却是满脸堆笑:“凝儿姑娘,既然是秘密,徐公子又怎么会说给你听呢?这件事也就只有在我这儿,你才可能听得到。”
展凝儿瞪着他道:“快说!”
叶小天道:“好!徐伯夷家里的情况,凝儿姑娘可知道?”
展凝儿道:“他家?他家隐居深山,家中现在只有父母高堂……”
叶小天“哈”地一声,说道:“这就是叶某要对你说的大秘密了!徐伯夷其实并不住在山里,他……凝儿姑娘,你要先发誓,只要我告诉你这个大秘密,你绝不动我一手指头!”
展凝儿恨恨地瞪了他一眼:“本姑娘一言九鼎,还会诳你不成!我展凝儿向蛊神发誓,若你对我透露徐公子秘密,我绝不难为你,若违此誓,万蛊穿心!行了吧?”
叶小天道:“徐伯夷的家并不在山里,就在葫县县城。他也没有父母高堂,倒是家里有位结发妻子。凝儿姑娘,你听懂了么?”
展凝儿如遭雷击,踉跄退了两步,突然又冲过来,把刀架在叶小天脖子上,大喝道:“你骗我!你一定是在骗我!”
叶小天道:“这件事很多人都知道,他县学的同学全都清楚……”
展凝儿的脑海里轰轰直响:“难怪他从不让我去县学找他,说什么恐人非议;难怪他从不带我去他家里,说是他家教甚严,中举之前不敢谈婚论嫁。原来…
…原来全都是骗我……”
展凝儿心一酸,手一软,“当啷”一声钢刀坠地,以手掩面,跪坐在地上号啕大哭起来。
展凝儿这一哭,四下里不明底细的围观群众看向叶小天的眼神儿就有些变了。
他们可以不把汉人朝廷放在眼里,可是他们对本地故老相传的统治阶层却敬畏莫名。
叶小天看着不顾形象地跪在面前,哭得一塌糊涂的展凝儿,轻轻摇了摇头:
“唉!都说苗女多情,可你再多情也不能这么轻率就相信一个人吧!读书人心眼儿很多的……”
叶小天同情心发作,略一犹豫,就往袖中摸去。摸了两把,才发现今早换了衣服,忘记把手帕带上。他核计了一下,从腰带上抽出折扇,用扇柄轻轻捅了捅展凝儿的肩膀。
展凝儿抽抽嗒嗒地抬起头,满脸泪痕地道:“干吗?”
叶小天道:“我没带手帕,给你扇子。”
展凝儿茫然道:“给我扇子干吗?”
叶小天叹息道:“把眼泪扇干……”
“放屁!”展凝儿竖起眉毛骂了一句,突然“噗嗤”一声破涕为笑。叶小天顿时一呆,这丫头梨花带雨的,忽然破涕一笑,颇有一种银瓶乍裂的惊艳。
展凝儿起身,拭拭颊上泪痕,抬眼一看,就见四周黑压压一片,无数双眼睛正在盯着她。展凝儿顿时大窘:“自己方才那般软弱难看的样子,居然都被人看到了……”
展凝儿恼羞成怒,面红耳赤地喝道:“你们看什么看!不是上山决斗来的么?
到现在都不动手,难道你们都是贪生怕死之辈?”
“杀呀!杀呀!”那些当地山苗立即响应,其他部落的学子毫不示弱,双方刀枪并举,大战一触即发。
叶小天大急,高声喝道:“不许动手!”飞也似地冲过去,挡在双方中间,舌绽春雷地大喝道:“本典史命令你们,退后!谁也不许动手!谁要打,就从我身上踏过去!”
叶小天这句话说得正气凛然、掷地有声,王八之气风雷大作!奈何,这些暴力型学生都是山里人,不大认识王八。所以……叶小天很悲剧地被他们碾压了,人家真的从他身上踏了过去……
一场混战,兵器碰撞声铿锵不绝。片刻后,一条人影连滚带爬地从叱喝拼杀的混乱战场中爬出来。叶小天现在总算明白葫县那些官员为何全做缩头乌龟,这些野蛮人果然不把朝廷官员放在眼里啊。
叶小天发髻歪了,儒衫也破了,脏兮兮的扭在身上。他懊恼地脱下袍子,狠狠地往地上一摔,光着脊梁无奈地看着混战的双方。
展凝儿负着双手,乜着他的狼狈相,鄙夷地道:“连胸毛都没有,你还去跟人家比壮!”
叶小天心火正盛,立即反唇相讥道:“你不也没有?拽什么拽……哇!”一语未了,叶小天便惨叫一声,横空飞出,落入混战双方脚下。
混战双方对此不明飞行物根本不理睬,打得热火朝天。叶小天手脚并用,从他们脚下飞快地逃出来。展凝儿见了,眸中不觉有了一丝笑意。
叶小天逃到展凝儿身边,怒吼道:“我说错了吗?难道你有胸毛?来来来,你让我见识见识……哇!”
叶小天腾云驾雾一般,再度飞进混战人群,然后像只不死小强一般,顽强地从人堆里爬出来。展凝儿唇边牵着一丝笑意,对狼狈不堪的叶小天道:“看你还敢不敢胡说八道。”
“士可杀,不可辱!”叶小天双眼通红,鼻息咻咻,好象一头斗牛,恶狠狠地瞪着展凝儿。见地上有根歪歪扭扭的树根,叶小天二话不说,冲过去拾起树根,就向展凝儿扑去。
展凝儿知道叶小天根本不会武功,虽见他面孔扭曲,两眼通红,瞧着很是可怖的模样,却是一点也不怕,甚至故意不闪不避,负手傲立,冷冷地看着叶小天向她冲过来。
叶小天冲到展凝儿身边,大吼一声,树根就向展凝儿的纤腰横扫过去。
展凝儿轻笑一声,小蛮腰轻轻一扭,就避开了叶小天势若雷霆的一击。
可是,展凝儿忽略了一点,叶小天手里拿的不是刀也不是枪,而是一根歪歪扭扭、状如虬龙的树根,树根上还有几根分裂出的枝杈,她让开了树根的主干,却没让开枝杈。
只听“嗤啦”一声,展凝儿的石榴裙就随着叶小天手中的树根扬到了半空,仿佛一面红旗,正迎风飘扬~~~正在混战的双方反应稍稍慢了一些,但是空中那面飘扬的“红旗”煞是扎眼,他们看到了红旗,接着就看到了只着一条裈裤呆立当场的展凝儿,正在喊打喊杀的学子们惊呆了。
穿着裈裤当然不致于让展凝儿春光外泄,但是女儿家怎么好穿着一条裈裤就出现在这么多人面前,那可是内宅春闺,与丈夫相处时的穿着打扮啊。虽说苗女大多不守中原习俗,可展家几百年的土司世家,又岂是普通苗女?
所有人中反应最快的就是叶小天,对于危险嗅觉特别灵敏,当他发现整个黄大仙岭上一片寂静,连风声都听得清清楚楚之后,叶小天二话不说,掉头就跑。
黄大仙岭上,所有人肃立,目送本县典史艾大人,手举一杆“红旗”,向山下飞奔而去,片刻功夫就不见了人影……
展凝儿吼道:“抓……抓住他!给我抓住他!抓~~住~~他~~~~~”
苗家汉子们最先反应过来,朝山下追去。其他人大概是想去瞻仰一下叶大英雄的风采,也一窝蜂地朝山下涌去。
黄大仙岭上顿时空空如也,只剩下满地垃圾,一片狼藉……
叶小天上气不接下气地跑到山下,脸上汗水如浆,回头一看,山路上络绎不绝,无数的人追了过来。叶小天暗叫一声“苦也”,奋起余力继续逃命。
叶小天扛着“旗儿”,好象巡山小妖似的跑出山坳,恰好看见一个老太婆侧身骑在一头小毛驴上,前边还有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后生牵着缰绳。
叶小天如见救星,气喘吁吁地喊:“站……站住!下……下来!快下来……”
老婆子眼神儿挺好,一看叶小天,光着膀子,发髻歪着,满头大汗,肩上扛着一根木棒,木棒上还挑着一件石榴裙,登时大惊失色:“莫非碰上了采花贼?
老天爷,老婆子的清白身……”
还不等老太婆呼天呛地号啕一番,叶小天已经冲到面前,一把将那没有四两重的老太婆从驴背上抱下来。老太婆百忙之中悲怆地吩咐孙子:“小四儿,快去村里喊人……”
叶小天道:“喊什么人?我……我是官……官府的人!”
老太婆连踢带踹,哭叫着道:“官府的人也不能强暴妇女啊!”
叶小天一呆,赶紧松开老太婆,啐道:“你想得美!我有……公事在身,现在征用……你的驴子!”
叶小天一把抢过驴缰绳,把石榴裙往老太婆怀里一塞,说道:“这是征驴钱,回头你们去县衙里领驴!”叶小天把“小红旗”给了老妇人,树根可没给她,眼下还要靠它傍身呢。
叶小天一路逃一路回头看,那些追兵不像他是在逃命,舍得使足浑身力气,所以众人越追越远。叶小天心里一松,这才专心赶路。
叶小天骑着驴子拐过一片青纱帐,后边忽然传来一阵急骤的马蹄声。叶小天大急,正要冲进青纱帐躲避,仓惶间回头一看,只见一人骑着骏马飞奔而至,却是罗小叶。
罗小叶追上叶小天,没好气地问道:“典史大人,这就是你的下策?”
叶小天干笑道:“当然不是。这只是事急从权、临机应变的手段。”
说到这里,叶小天忽然有些沾沾自喜,仰起脸看着骑在高头大马上的罗小叶:
“他们都追我来了,决斗之事应该不了了之了吧?”
罗小叶苦笑道:“黄大仙岭之难虽然解了,可咱葫县县衙之难也就来了。我听说那被你扒了裙子的小苗女很有身份。典史大人,你还是……多多珍重吧……”
进了城门,罗小叶便和叶小天分手,回自己家了。
第十三章 母子3P
县衙门口,叶小天下驴,守门的衙役连忙跑上来接过缰绳,纳闷地看着叶小天的打扮。毕竟堂堂典史,光着脊梁还扛着一条树根,稀罕得很。
叶小天进了县衙,刚刚拐入仪门,恰见孟县丞和王主簿联袂而来。一见叶小天这般光景,孟县丞大惊失色道:“艾典史!你……这是要向谁负荆请罪啊?”
叶小天讶然道:“我负什么荆请什么罪啊?我……哦!”
叶小天这才发现自己还扛着那条惹祸的树根,急忙把它往旁边一丢,苦起脸道:“两位大人,你们可真是害苦我了。”
远远听见衙门外喧哗声浪扑面而来,叶小天急忙进去找县尊大人。
县衙二堂,花晴风木然而坐,听叶小天说明事情经过,深吸一口气:“此事关乎女人名节,说大大过了天,说小一文不值,是大还是小,全看人家在不在乎。
水西展氏呢,就是连布政使衙门也要忌惮三分,这展凝儿既是水西展氏的重要族人,你看此事该如何解决才好?”
叶小天奇道:“大人,我来找你,不就是问你如何解决吗?你怎么问起我来了?”
花晴风摇摇头,悲戚地道:“本县有什么办法?这里的百姓不服王道教化,三班六房又如同一盘散沙,本县空有凌云之志……”
叶小天道:“我可是被你们逼着冒充艾典史,你们现在一推二五六,全都当哑巴?成啊!回头他们要是激愤之下闯进县衙,闹出什么事来,要罢官也是罢你们的官。老子大不了不装这头大瓣蒜了,我带着我老……老妹儿投亲戚去。”
叶小天装腔作势地想摘官帽,手摸到头上才发现今天是儒生打扮,只系了一条公子巾。他愤愤地往椅子上一坐,二郎腿一跷,还故意抖着大腿,一副滚刀肉模样。
花知县脸上青一阵、红一阵,嗫嚅半晌,才道:“既然这样,那……那本县就出去一趟,万一……那位展姑娘肯看在我的薄面上就此息事宁人,那就最好不过。”
花晴风举步就往外走。叶小天凝神一想,用力一拍大腿:“不对啊!我为什么要怕她?我明明有法子治她呀!”
前脚刚刚迈出门槛的花晴风嗖地一下就缩回了脚,双眼大放光芒,一个箭步冲到叶小天身前,一把抓住他的手,激动万分地道:“艾典史,你有办法?”
展凝儿赶到县衙时,门外已是人山人海,比菜市口看杀人时还热闹。这让展凝儿更加羞愤难当,这笔帐理所当然地算到了叶小天的头上,因此对叶小天更是恨之入骨。
凭展凝儿那暴烈的性子,断然不会因为羞于人多便悄然遁走,改日再来寻叶小天晦气。她直截了当地命令随从:“上前叫门,要县衙马上交出那个混帐。否则,本姑娘就打进去!”
展凝儿言犹未了,紧闭的县衙大门便轰然打开,叶小天光着膀子,很光棍地走了出来。
展凝儿一见叶小天,当真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她攥紧刀柄向叶小天冲去。
却不想叶小天比她速度还快,马上就向她冲过来,距她三丈处又突然站住,高声叫道:“我想起来了!”
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话,成功地勾起了展凝儿的好奇心,她硬生生刹住脚步,问道:“你想起什么来了?”
叶小天正义凛然地指着她的鼻子道:“你,食言了!”
展凝儿一呆,讶然道:“我?”
叶小天愤怒地控诉:“你发过誓,绝不对我动手动脚,可你食言了。你是水西展氏族人,你对朝廷官员如此态度,别人会怎么想,会怎么看待你们展氏?”
展凝儿:“我……”
叶小天:“好男不跟女斗!这一次,我原谅你。在黄大仙岭上,我和你说的那个人,家就住在秋柳胡同,进去第三家就是了,你知道我指的是谁!好了,就这样吧,我不想再和你说了,你走吧!”
叶小天转身就走,像他出来时那样,风风火火地迈进衙门,喝道:“关门!”
县衙大门“砰”一声关上了,气势汹汹而来打算登门问罪的展大小姐,自始至终就没有说话的机会。
可怜的展大小姐被叶小天绕晕了,想了半天也没想明白其中的道理。
人群中,一个白袍男子探头探脑,见叶小天愤然关门,展凝儿蹙眉不语,这人想了想,终于壮起胆子走过来,咳嗽一声,对展凝儿涎脸笑道:“表妹……”
原来这人竟是展凝儿的表哥,“土司王”安氏家族的安南天。展凝儿乜了他一眼,一言不发转身就走,安南天急忙追上去问道:“表妹,你去哪里?”
展凝儿冷冷地道:“秋柳胡同!”
叶小天趴着门缝,摒住呼吸,小心地盯着门外的动静,眼见一番话居然真把那母老虎给唬走了,庆幸之余,拍着胸脯,长长出了一口大气。
回到公舍,叶小天躺在床上,疲惫地一动也不想动。
日暮时分,罗小叶登门拜访,说是奉母命帮叶小天搬家。叶小天没想到叶大娘这么性急,赶紧从床上爬了起来。
常言道,狡兔三窟,叶小天可不想舍弃县衙分给他的这套公舍。因此,他将被褥枕头都留下,收拾了几件换洗衣服和随用物品,包了一个小包袱。罗小叶自告奋勇背上,带着他直奔自己的家。
两人刚走进院门,浓妆艳服的叶大娘就从堂屋里迎了出来,眼神火辣辣地看着叶小天,声音又娇又媚地笑道:“娘刚做好了饭,快进去吃吧。”
叶小天快步过去抱拳施礼,亲亲热热地叫了一声:“娘!”
叶大娘赶紧扶起他,挎住他的胳膊,两个人身子紧贴着进了屋。
跟在后边的罗小叶撇撇嘴,悻悻地尾随着。
堂屋正中摆放着八仙桌,满桌的酒菜琳琅满目。叶大娘拉着叶小天坐在桌旁一条长凳上,身体几乎偎进了他的怀里,浪声道:“小天啊,今儿咱娘儿俩可得好好喝几杯。”
罗小叶在对面的长凳上坐下,叶大娘冲他一瞪眼:“没眼色,还不赶紧给你小天兄弟倒酒!”
罗小叶委屈地站起身,拿起酒壶给母亲还有叶小天的酒杯斟满。
叶大娘示意儿子把叶小天带来的包袱给她,她打开一看,动情地说道:“我可怜的儿啊,你就这么点家当?瞧你这几件衣裳,也太寒酸了些。也罢,你既然认了娘这门亲,娘自当有礼物奉上,明天娘就给你做几件新衣裳。”
叶小天心中感激,端起酒杯毕恭毕敬地说道:“小天流落至此,孤苦伶仃,万幸现在有了娘还有大哥关怀照料,小天铭感于心。娘,大哥,小天敬你们一杯,聊表谢意。”
罗小叶举杯还礼,一饮而尽。
叶大娘咯咯一笑,在叶小天胳膊上轻扭了一把,娇嗔道:“我的乖儿子,跟娘还客气!”说着,将酒杯举到唇边,一边浅啜,一边向叶小天抛着媚眼。
罗小叶浑身恶寒,赶紧低下头去。
叶大娘不满地瞥了罗小叶一眼,便不再理他,将自己杯中酒喝完,又自己斟满,举起酒杯说道:“小天啊,咱娘儿俩还真是老天爷赐给的缘分,从今往后咱们可都是一家人了。一家人理应相亲相爱、坦诚相待,你说,对吗?”
叶小天赶紧举杯相就:“娘说的是!小天今后一定孝顺您老,敬重大哥。”
叶大娘撒娇弄痴:“什么‘您老’,娘很老么?”
妇人的浪态逗得叶小天心里直痒痒,忍不住也调笑道:“儿子错了,娘可不老,您风华绝代,如盛开的牡丹般艳丽芬芳。咱俩走在街上,别人肯定以为你是我姐姐呢……”
罗小叶激灵灵打了一个冷战,赶紧低头扒饭,脑袋都快扎进饭碗里了。
叶大娘却是心花怒放,在叶小天脸颊上轻佻地扭了一下,腻声说道:“你这小嘴甜得哟,可真招人疼……”说着,偎在叶小天肩头,仰起脸看着他,手中酒杯凑到嘴边小口抿着。
见叶小天喝完了杯中酒,叶大娘竟然浪浪地说道:“你如果真的不嫌娘老,就喝了娘这杯残酒……”
罗小叶心中酸楚难当,站起身低着头说道:“你们慢慢吃,我回房休息去了。”
叶小天这才惊觉屋里还有第三个人,也觉得自己刚才有些过分,歉然道:
“大哥,先别走,让小弟再敬你几杯酒。”
叶大娘却一摆手:“你不用管他。”
罗小叶头也不抬,转身就走,迈步出门之际,听到母亲在身后喝道:“把门带上。”
罗小叶转身关门,眼角瞥见母亲整个身子已经滚进叶小天怀里了,心里顿时如猫抓般不是滋味。他轻轻关好门扉,匆匆逃离,脚步踉跄地奔回了自己房间。
屋子里只剩下孤男寡女,叶大娘将衣领扒开,露出雪白的胸脯,手中的半杯残酒举到叶小天唇边,娇喘着说道:“你要是不喝,就是嫌弃娘……”
叶小天低头将酒吸入口中,一仰脖,咕咚一声咽了下去。
叶大娘满意地笑了,身子在叶小天怀里扭动,昵声说道:“我的亲亲小心肝,快给娘倒上。”
叶小天将酒杯倒满,说道:“娘,别光喝酒,吃点菜吧。”
叶大娘撒娇:“娘浑身酸软,没有力气,你喂我吧。”
叶小天便用筷子夹菜,你一口我一口地吃了起来。
一边吃菜一边喝酒,叶大娘赖在叶小天怀里不起来,让叶小天把酒杯端到她嘴边喂她喝。
屋里烛光摇曳,昏暗朦胧却旖旎香艳,叶小天被这个美艳的浪妇挑逗得淫兴高涨,喂她喝酒时手一抖,半杯酒就洒在了叶大娘雪白的乳沟里。
“哎呦,小坏蛋,别浪费……”叶大娘浪笑着挺起胸膛。
叶小天搂住叶大娘的娇躯,将她横抱怀中,一头扎进她的胸前,吸干了酒水后还在肥软的奶子上亲了几口。
叶大娘不以为忤,浪笑连连,一对豪乳在敞开的衣襟内滚来滚去。
叶小天举杯饮酒,叶大娘忽然说道:“喝一半!娘也想喝你半杯残酒……”
叶小天听话地啜了半杯酒,将剩下的半杯酒端到叶大娘嘴边。
“我要喝你嘴里那半杯……”叶大娘娇喘吁吁。
叶小天大喜,俯身噙住叶大娘香软的红唇,往她口中哺酒。
叶大娘仰头承接,闭上了美眸,待嘴里酒尽,妇人柔滑的香舌挑入叶小天口中,唾液带着酒香在两人口中流转。
叶小天的大手伸到叶大娘的胸前,隔着衣衫揉搓她那对肥奶,情兴如火,胯下阴茎暴涨,顶在了妇人臀沟儿。
叶大娘一边跟干儿子倾情热吻,一边探手下去捉住叶小天胀硬的阴茎,隔着裤子揉搓了几下,笑嘻嘻地说道:“怎么,这就忍不住啦?”
叶小天将妇人拦腰抱起,急急向外走去,嘴里说道:“娘,咱们歇息了吧。”
“嘻嘻,急色鬼,放我下来,免得让小叶看见……娘带你去你的房间。”
叶小天将妇人放下,两个人半搂半抱地出门,叶大娘将他带到了西厢房。
叶大娘打开房门,两人进去。叶小天点上烛火,看见屋子里收拾得非常干净,弥漫着淡雅的香气,墙角卧榻上铺好了崭新的被褥,悬挂着龙凤锦帐,倒像是新人结婚的洞房。
叶大娘一边给他铺床叠被,一边说道:“娘给你置办了全新的被褥,还熏了香,好儿子,你还满意么?”
叶小天从妇人身后搂住了她,胯部贴着她那饱满挺翘的屁股,色色地说道:
“被褥再好也是孤枕难眠,儿还缺一个暖床的人……”
“想让娘给你暖被窝?”叶大娘吃吃浪笑,“真是拿你没办法,谁让娘贴心贴肝地疼你呢……好吧,你转过身去,娘把衣裳脱了。”
叶小天乖乖地转身,就听身后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然后就听妇人说道:
“好了,你也上来吧。”
叶小天缓缓转身,胯间顶起了一个小帐篷,阴茎涨得生疼。他看见妇人已经钻进被窝,只露出脑袋,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他的胯下,低声浪笑。
叶小天三下五除二把自己脱光,窜到床上,哧溜一声钻进了被窝。
伸手一摸,妇人竟然浑身精光,叶小天大喜,腾身而上,将妇人压在了身下。
叶大娘得意地娇笑,故意推拒道:“娘只答应替你暖被窝,可没同意你干别的……”
叶小天往妇人胯间一抹,摸了一手的淫水,佯怒道:“你这个迷死人不偿命的小妖精,都湿成这样了还拿腔作势?”
妇人咯咯娇笑,一把将叶小天抱紧,浪声说道:“小冤家,娘是女人,总要装装样子的。”
叶小天促狭地作势起身:“你再装,我就走了哦。”
叶大娘可不敢让小情郎生气,赶紧伸手握住叶小天的命根子,淫声浪气地说道:“别走,你的小弟弟都硬成这样了,要是憋坏了它,娘可赔不起。”说着,将它引到自己胯间洞口,岔开大腿挺身相就,“别在外面冻坏了,快进来,娘给你暖暖。”
叶小天早就盼着这一刻,闻言不再客套,阴茎如一杆肉枪扎入热气喷涌的洞穴中,湿软滚烫的阴道媚肉立马裹紧了它。
叶大娘吟哦一声,娇喘道:“真好……儿啊,娘多年没尝过肉味,你怜惜则个。”
叶小天又何尝不是饥渴难耐,他挥舞着肉枪,枪枪入肉,啪啪作响。
叶大娘在他身下扭动如蛇,手臂和腿脚将他缠紧,抵死缠绵。
一个是初生牛犊不怕虎的热血少年,一个是虎狼之年的饥渴荡妇,两个人正是棋逢对手、将遇良才,这一场盘肠大战,只杀得天昏地暗,日月无光。
直到妇人阴道内的浪水耗干,叶小天的阴茎磨得生疼,他才怒吼一声,将滚烫的精液射进妇人的花心深处。
叶大娘浑身瘫软,呼吸微弱,呻吟道:“你弄死我了,狠心贼……”
叶小天愧然道:“娘,我……”
叶大娘睁开双眼,情深意浓地看着他,娇嗔道:“小冤家,咱们都这样了,你还叫我娘?”
“那我该如何称呼?”
“奴家闺名唤作香兰。”
“叶香兰……倒是很好听。”
“小冤家,贱妾不知为何就这么喜欢你!在床上你不要把我当作长辈,想怎么称呼我都可以。”
“香兰……”
“嗯,好男人,我的好哥哥。”
“好妹子,亲妹子。”
“好哥哥,情哥哥,亲哥哥……”
“刚才我弄得狠了,妹妹没事吧?”
“只要哥哥开心,妹妹被你肏死也心甘……”
窗外传出微弱的声响,叶小天扭头一看,一个影子影影绰绰的晃动,吓得一激灵,脱口喝道:“谁?”
叶香兰吃吃一笑:“好哥哥别怕,除了我那儿子小叶,不会是旁人。”
“你儿子?”叶小天更为吃惊,“他怎么会偷窥咱们?”
叶香兰不以为意:“别看我儿子平日里正人君子一般,其实他很迷恋我,有这个偷窥的机会当然不肯放过。其实我早就瞅见他了,知道他不过是过过干瘾罢了,我没说破就是怕影响咱们的兴致,好哥哥不必介意。”
叶小天嗫喏道:“这让我明天如何面对他?”
“那有什么,不就是肏了他娘么?”叶香兰浪声浪气地说道,“他要是不服气,大不了我给他点甜头罢了。你放心,他很孝顺,不敢做出格的事情。”
叶小天终究难解心结,鸡巴慢慢软了。他从叶香兰身上下来,苦恼地说道:
“你能给他什么甜头……算了,咱们弄了大半宿,还是老老实实睡觉吧。”
叶香兰看小情郎确实意兴索然,也不好勉强,钻进他的怀里,两个人交颈而眠。
夜半时分,叶小天睡梦中感觉下体一阵阵舒爽,好像进入了一个温软的腔体。
他强睁双眼往下一瞧,竟是叶香兰正趴在他胯间不停地吞吐。
鸡巴在妇人口中很快变硬,叶香兰满意地轻笑,随即腾身而上,分开双腿蹲在叶小天胯间,将坚挺的鸡巴塞进屄里,上下颠动屁股,自得其乐起来。
叶小天睡意正浓,也不理她,让妇人任意施为,最后还是被她榨出了精液方才罢休。
第二天一早,叶小天看叶香兰沉睡未醒,就自己穿衣洗漱。等他打开屋门走出去,蓦然看见罗小叶正站在院中,不由得心里发虚。
罗小叶神情萎靡,双眼红肿,显见昨夜没睡好,见叶小天出来,忙说道:
“贤弟,母亲没起床,咱们去外面吃早餐吧。”
叶小天有一种被捉奸在床的感觉,赶忙点头答应。
两人相伴出门,走进小吃店。罗小叶吃着早点,对叶小天道:“对了,贤弟可知昨日闹到衙门来的那个苗女之后去了哪里?”
叶小天双眼一亮,兴致勃勃地道:“啊!你不提我倒忘了,那疯婆娘去秋柳胡同了吧?哈哈,徐伯夷现在怎么样了?”
罗小叶兴高采烈道:“那位展姑娘到了徐家,把那小子狠狠揍了一顿,打得那叫一个惨,后来都要废了他啦。幸亏他那娘子出面,跪在展姑娘面前,抱住她的大腿替丈夫苦苦哀求,展姑娘才愤愤离去。”
叶小天听了有些生气:“这种攀附权贵、意图抛弃发妻的败类,他那娘子何必还护着他?”
罗小叶叹道:“她一个妇道人家,丈夫便有万般不是,又能如何?难道任由人家把自己丈夫打成残废么?”
叶小天想想也是,不由为之唏嘘。
出了小吃店,两人便分道扬镳。叶小天穿过两条胡同后,恰好经过徐伯夷的住处。还没走到徐家门口,就听一阵叫骂声传来:“你这贱妇,粥这么热就端上来,你想烫死我吗?”
随着喝骂声,桃四娘突然从徐家院子里跑出来。徐伯夷拐着拐杖,手里拿着一根藤条,一瘸一拐地追出来,大喝道:“你还敢跑?你跑了就别回来!”
就这一句话,桃四娘便乖乖站住。徐伯夷追上去,一边骂,一边抡起藤条狠狠地抽打着。桃四娘举臂掩面,藤条抽在身上,抽一记疼得就一哆嗦。
叶小天大怒,上前一脚踹倒徐伯夷,从他手中夺过藤条,在手中弯了弯,还挺有韧性。
徐伯夷晕头转向地爬起来,看见叶小天,登时满面怨毒。昨日展凝儿痛揍他时曾说过,要不是艾典史说明真相,还不知要被他蒙骗到几时。
挡人财路如杀人父母,徐伯夷和叶小天这就算是有了不共戴天之仇。
叶小天骂道:“你家娘子温淑贤良,街坊邻居谁不夸赞?为了供你读书,她含辛茹苦。家事国事天下事,万事总讲个理字,这么丧良心的事,你都敢做?”
徐伯夷瞪着一双血红的眼睛,咬牙切齿地道:“徐某教训内人,于你有何相干?定是你与这贱妇勾勾搭搭,不清不楚,这才见不得她受罪吧?不知廉耻!”
桃四娘愕然看向丈夫,登时泪如泉涌,方才被打得那么狠,她都没掉眼泪。
叶小天瞪着徐伯夷,他的驴性儿又犯了,突然抡起藤条,没头没脸地向徐伯夷抽去:“你娘怀你的时候怎么就没看出你是这么一个贱骨头呢?老子跟你讲道理,你跟老子满嘴喷粪,你嘴巴这么臭你娘知道吗?”
徐伯夷想爬起身,叶小天抬脚把他再度踢倒,继续抡藤条:“你还读圣贤书呢,你干了什么缺德事儿自己不清楚?你往自己头上扣屎盆子,干嘛侮辱老子?”
徐伯夷疼得抱住头面,愤怒地大叫:“徐某十年诗书、秀才功名,就算县尊对我也得礼让三分,你……你竟敢打我!”
叶小天像只炸了毛的小毛驴似的尥蹶子:“你一个秀才,很牛吗?三岁时阁老教我识字,五岁时尚书教我读书,兵马指挥与我称兄道弟,光禄少卿对我毕敬毕恭,哼哼……你个无情无义抛弃发妻的畜牲,我打不得你?”
叶小天火冒三丈,越抽越狠。桃四娘眼见丈夫如此狼狈,到底心中不忍,急忙上前拦阻,叶小天这才恨恨地抛下抽断了的藤条。
闻讯赶来的街坊邻居见徐伯夷发髻散了,衣服也破了,头上脸上手臂上血迹斑斑,纷纷大声叫好,却无一人上前解劝。
叶小天见桃四娘抹着眼泪,便对她道:“这样一个畜牲,离便离了。你随便找个男人,都比这等腌臜畜牲强百倍,非要跟着他作什么?”
叶小天推开人群,大步离去。
傍晚归家,叶香兰从屋里迎出来,挽着叶小天快步走进堂屋。
屋门未关,叶香兰就扑进了叶小天的怀里,仰脸噘着小嘴索吻。
叶小天没想到妇人这么浪,却也被她挑起了兴致,低头狠狠地吻住了她的丰唇。
两个人共进晚餐,叶小天不见罗小叶,纳闷地问道:“大哥不回来么?”
叶香兰毫不在意地说道:“他平日里吃住在军营,甚少回家,今天可能不回来了吧。”
叶小天心里顿时踏实了许多,两个人亲亲热热地吃着饭,少不了搂搂抱抱,调情嬉闹。
饭后,叶香兰收拾妥当,叶小天便想回自己房间睡觉。叶香兰却说道:“别走了,今晚就睡这屋吧,比你那屋宽敞。”
叶小天也不客气,脱衣上床钻进了被窝。这是堂屋正房,不仅房间宽绰,雕花大木床也很宽大,帷幕厚重低垂,被褥铺得厚实暄软,幽香扑鼻。
叶香兰上床后脱得只剩小衣贴了过来,叶小天搂她入怀,妇人的手就径直伸下去捏住他的阳物捋搓起来。
叶小天的鸡巴迅速胀硬,直挺挺地撅了起来。妇人嗤的一声浪笑,腻声道:
“你这小弟弟可真是乖巧懂事……”
叶小天翻身上马,手往叶香兰胯间一摸,调笑道:“水这么多,什么时候湿的?”
“一见哥哥就湿了……”
“这么骚,是不是讨打?看来我要家法伺候了,给你八十廷杖!”
叶香兰张开大腿,挺臀迎凑,浪声道:“那官人就用你的大肉棍子使劲抽打这个小骚货。”
叶小天将硕大的龟头对准汁液淋漓的淫穴,挺枪就刺,直捣黄龙,嘴里叫道:“小骚货,你怎么这么骚?”
“我就算是小骚货,也只对小天哥哥骚……”
叶小天一边大力抽插,一边调笑:“不见得吧,你的骚屄让几个男人肏过?”
“让小叶的爹肏过。”
“不止吧,还有谁?”
“没……没几个?”
“到底是几个?”叶小天一边饶有兴致地追问,一边加大了抽插的力度。
“奴家不想说,哥哥别问了。”叶香兰把双腿盘上叶小天的腰间,“这几年,妹妹可没找过野男人……”
“真的?”
“嗯,小叶越来越大了,我怕名声不好影响儿子娶亲,就守身如玉了。要不是碰到你这个小冤家,我的清白身子也不会守不住。”
“那你想挨肏了怎么办?”
叶香兰吃力地从枕头下边掏出一个木橛子,羞臊地说道:“不瞒哥哥,妹妹就用它捅捅骚屄解痒。可这个死物哪有哥哥的大鸡巴知冷知热,让妹妹怎么也爱不够。”
窗外发出细微声响,叶小天有了心理准备,并不惊慌,悄声对妇人说道:
“你儿子又在听墙根儿了。”
“他就那个德行,哥哥不必介意。”
“外面更深露重,大哥不会冻坏吧?”
“哥哥要是心疼小妹的儿子,不如叫他进来?”
“进来看我肏他娘?你可真是骚得冒泡!”叶小天心里一阵莫名的刺激,不由得加快了动作。
这一夜,叶小天就宿在了叶香兰的屋内。天亮时分,在叶香兰的痴缠下,叶小天又陪她打了一个晨炮,这才得以脱身。
叶小天起床后来到院中,却没看到罗小叶,东厢房也上着锁。难道罗小叶昨夜潜回家中,只为偷窥母亲和人交欢,然后又返回军营了?
叶小天回到堂屋,叶香兰还在被窝里海棠春睡。叶小天在她耳边叮嘱说,县衙事务繁多,如有事耽搁就在公舍歇了,让叶香兰不必每日等他。
叶香兰鬓发散乱地铺陈枕上,更有一种慵懒的魅惑,她情意绵绵地说:“哥哥有公事尽管去忙,妹妹日日翘首以待,只盼哥哥别让妹妹苦等。”
叶小天便在县衙的公舍里歇宿了两日,他对叶香兰又爱又怕,这个妇人索取无度,虽不至于让他这个壮小伙吃不消,但他也有些疲惫。这两天正好躲清闲,趁机养精蓄锐。
第三天县衙下值后,叶小天施施然去了罗家,远远就看见叶香兰正站在大门口东张西望。叶小天心里感动,加快了步伐,只见叶香兰对他甜甜一笑,转身进门。
夜里,堂屋大床上,一对男女正在颠鸾倒凤,曲效于飞。
叶香兰转身背对着他,屁股往后拱到他的胯间,大腿抬起,伸手将他的鸡巴塞进自己的浪屄里。
叶小天一手搂着妇人的腰,另只手在她胸前摸着奶子,胯部挺耸,鸡巴从妇人的臀缝里插入,扑哧扑哧地抽送起来。
床尾咔吧一声响,把叶小天吓得魂飞魄散,鸡巴迅速痿软,身子哆嗦不停。
叶香兰怒喝道:“小叶,你想把你兄弟吓死么?还不赶紧滚出来!”
床尾颤抖着站起一个身影,怯怯的声音传来:“娘,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过来,你个窝囊儿子。”叶香兰口气软了下来。
“是。”罗小叶挪步站在床边。
“唉,你上来吧,把衣服脱了。”
叶小天吓傻了:“香兰,你让大哥上来做什么?”
“不解决这个麻烦,咱们始终玩不痛快。你放心,我心里有数。”叶香兰说着,对儿子说道,“别怕,你上来,娘自有好处给你。”
罗小叶如闻纶音,两三下将衣服脱得精光,嗖的钻进了母亲的被窝,和叶小天一前一后将母亲夹在中间。
叶香兰将亲儿子搂进怀里,屁股往后拱了拱,回头腻声道:“小冤家,你动啊。”
叶小天从未经历如此场面,鸡巴在妇人的阴道里半软半硬,尴尬不已。
叶香兰拉着罗小叶的手放在自己奶子上,说道:“你的心意娘如何不明白?
可你别跟小天比,谁让你是我的亲儿子呢,他能做的事你就不能做!不过,看你这么可怜,娘也不忍心,就赏你点甜头吧。”
叶小天在妇人身后一动不动,惊诧地看着这对奇特的母子。
罗小叶揉搓着母亲的肥奶,还低头嘬吸着硕大的奶头儿。
叶香兰浪声道:“想吃就吃吧,你小时候可喜欢吃娘的奶了。”
罗小叶吧嗒吧嗒吃了好几口,抬起头说道:“娘,我想亲你的嘴。”
“嗬嗬,这娘可做不了主,你得问问你小天兄弟。”叶香兰故意向小情郎邀功。
罗小叶情热难耐,竟然真的按母亲吩咐,软声央求叶小天:“贤弟,求你让我跟咱娘亲个嘴吧。”
叶小天窘迫地不知该如何回答。
叶香兰以为他不满意,变本加厉道:“平日里你可以叫他贤弟,可他现在正跟你娘行夫妻之事,你该叫他什么?”
此话一出,两个男人都楞了。
罗小叶思想斗争激烈,心里憋闷却又有一种难言的刺激,他冲口而出:“爹,我想跟娘亲嘴,望爹允许。”
叶小天的鸡巴在妇人的阴道内暴胀,叶香兰满意地笑了,阴道蠕动夹了夹情郎的鸡巴,扭头对叶小天说道:“好哥哥,你看咱们儿子这么乖,就让他亲亲妹妹的小嘴吧。”
“好……亲吧。”叶小天感觉喉咙发痒,说出的话也有点儿嘶哑。
叶香兰浪浪地说道:“那你一边肏,我一边跟咱们儿子亲嘴,好不好?”
叶小天用行动回应了淫妇,鸡巴大力抽送,胯部撞得叶香兰屁股啪啪直响。
罗小叶已经急不可待地吻住了母亲的红唇,粗壮的舌头直往母亲的嘴里钻。
叶香兰一边挺臀挨肏,一边接受儿子舌头的入侵,母子俩吻得忘乎所以。
罗小叶的一双手掌包住母亲的肥软豪乳揉搓抓捏,胯部偷偷向前挪动,硬撅撅的大屌直往母亲的胯间钻顶。
叶香兰坚决制止了儿子的偷袭行为,挣脱了儿子的热吻,正色道:“坏小子,你可别得寸进尺,那个地方是你小天兄弟的。”
罗小叶退而求其次:“娘,既然前面不许,那娘的谷道能不能赏给儿子?”
“你想得美!娘后面连你亲爹都没给,就算给也要给你小天兄弟,怎么也不会先轮到你。”
“我不跟弟弟争,他尝过后,能不能赏儿子玩玩?”
“那要看你兄弟肯不肯了。”说完,叶香兰对叶小天说道,“好人儿,贱妾的前面早已是残花败柳,可后面还是黄花大闺女哩,情哥哥要不要赏玩?”
叶小天知道相公堂子就是干这个的,可他对男人实在没什么兴趣,但对这种交欢方式倒是很好奇,妇人自荐枕席,他当然乐于尝鲜。
叶香兰见他应允,喜不自胜,爬起来弯腰撅起屁股,对罗小叶说道:“你过来,把娘前面的浪水抹到屁眼上润润,好让你兄弟插进去。”
罗小叶大喜,伸手到母亲胯间掏出一大把淫水,悉数抹到母亲的臀缝里。叶小天用龟头涂抹均匀,对准臀眼使劲一顶,噗的一声,龟头就挤进了窄小的屁眼里。
“哎呦,我的亲爹吔,疼,慢点儿动……”妇人紧蹙峨眉,嘴里咝咝吐气。
罗小叶钻到母亲胯间,仰头去舔舐母亲淫水淋漓的大肥屄,吸溜作响,吧唧有声。
这种新鲜的性刺激转移了叶香兰的注意力,同时缓解了肛交的疼痛。叶香兰忍不住鼓励儿子:“小叶用力,往里面舔……”
叶小天缓缓抽动阴茎,妇人肛道肥腻滚烫,渐渐分泌出肛油滋润了肠道,抽插越来越顺畅。
两个年轻小伙子一个舔屄,一个肏屁眼儿,这种前所未有的滋味让叶香兰美上了天堂,她大呼小叫,浪叫连连。
肠道没有皱褶,深处也不会蠕动,叶小天抽插了一会儿觉得滋味也不过如此。
新鲜感一过,他便怀念起肏屄的好处来了。
正好叶香兰跪趴久了体力不支,侧身歪倒在床上。叶小天躺在她对面,抬起妇人的大腿,将鸡巴迎面顶进了她的屄中。两人勾肩搭背,你来我往地交合起来。
罗小叶躺在母亲身后,将涨硬已久的大鸡巴悄悄对准母亲尚未闭合的屁眼,趁两人你顶我耸忘乎所以的时候,奋身向前一顶,硬生生将鸡巴头子顶进了母亲的屁眼里。
叶香兰身子一哆嗦,回头嗔骂:“谁让你进来的?快拔出去!”
罗小叶一边抽插,一边故作委屈地狡辩:“你刚才不是答应小天兄弟尝过后,也赏儿子玩玩么?”
“娘什么时候答应你了?也罢,看你这么孝顺,就赏你吧。”
事已至此,叶香兰也不想对儿子太过苛责,也就接受了这个事实。三人恰如一张馅饼,叶香兰像夹在中间的肉馅任人品尝,同时接受两个男人鸡巴的洗礼,肉体的快感和心理的刺激交织在一起,屋里淫风浪雨、春光无限……
刺激归刺激,可三人如蚂蚱串在一起,也限制了姿势和动作的发挥。当两个男人终于将滚烫的精液注入叶香兰前后两个洞眼儿内,三个人都是大汗淋漓、疲惫不堪。
夜色深深,三个人搂抱在一起,组成了一个嬲字,就这么沉沉睡去。
叶小天清晨醒来,发现罗小叶不知何时已经离开,叶香兰睡得正香。他暗暗叹息一声,自己起床出门而去。
连着数日叶小天都住在县衙公舍,他怕去罗家再见到罗小叶彼此尴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