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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有时,人们并不知道压死骆驼的是哪根稻
——也许,不经意间,一件小事、一句话、一个眼神,都是那根稻草……
过年前,王芊见了她妈,就在她爸忙着年底各种会、各种报告,忙着抢票、逛买手信那几天。
见之前,她收到一条短信:小小芊,我是妈妈,我想见你。
没人喊过她小小芊。但她并不反感。她也想见她妈。
没跟她爸说,倒不是存了什么特别心思,缘于不可告人、恋爱中的女人大都有的朴素心理:她想看看那个吸引她喜欢的男人的女人长什么样。
她厌恨爷爷奶奶、厌恨过她爸,甚至讨厌过大院子里挠她的猫,挠得可重了。
她独没有厌恨过她妈,那是不曾出现在她世界里的人。无从厌恨。
那天,京牌香槟色宾利停在学校东门前,一个漂亮优雅、干练兼有的女人向她走来,车门旁站着个帅得晃着电光、朝她热情笑的男人。
她妈孟依为和舅舅孟依彬。
她妈的漂亮略有攻击性,偏美艳那一挂,黑色长风衣、淡妆,虽年近不惑,依然风情不减。她们眉眼、气质、任何神情小动作都不相似,唯一相似的是肤色?
凭本能判断,她妈不是他爸喜欢的类型。这让她卸下了防备,父母分开近二十年的事实,又缓释掉她面对她妈时的罪恶感,相认或不相认,无足轻重。
谢梓曾问她,不觉得认妈妈会背叛了爸爸吗?也会让他们俩更水火不容哦。
他们就应该老死不相往来啊,分了二十年,难道现在握手言欢、重温旧情?哪种方式能让他们关系更差,那就是她的选择。
被带到酒楼包厢坐下时,她心态很松驰,无怨无恨,当然,对她妈也没什么特别的感情。
“您身体不太好?”她发现她妈,干练中透着不太健康的疲累。
“产后恢复不好,落下病根。”孟依为缀了口茶,“那对老东西太不是人了,我生了你不久,他们用最难听的话辱骂我。”
她终于停下撕扯红烧乳鸽,抬起头看她妈。
她相信,爷爷奶奶是做得出那种事的人。虽没经历过生育,至少知道女人生孩子是在鬼门关走了一遭,产后恢复至关重要,加上对爷爷奶奶有宿怨,她表现出关切、不平和忿忿。
孟依为朝她更疲累的笑笑,“还是女儿贴心,不枉我当时一意孤行把你生下来。”
“他不想生吗?”她问。
没有指向,孟依为也知道她在说谁,“他?他有这个担当就好了。当时你小小个的,每天抱着你,”孟依为揉了揉左肘,“没想再见你,你已这么大了”。
孟依为挑了挑柳眉,“错过和你分享好多好玩好吃的,还好没错过分享爱情心得,小小芊,挑男人呐,可以穷或丑,但不能没担当。”
她眨了眨眼,这话暂时没能在她这撩起多大涟漪。
孟依为见好就收,只是看了眼她的黑色大羽绒服,叹了口气,“他品味很好,高一时演出服都自己挑的,怎么让你穿这样的衣服?”
“没钱吧?”孟依彬添油。
“你就掉钱眼里了,这和钱没关系,多少工薪族,穿得可好看、得体了。”
王芊眼角轻跳。
喝过早茶,孟依为带她去买衣服,去的一般设计风小店,孟依彬亲自趴在地上给她拍照,然后仔细美图,才把一张张腿长两米八的照片发给她。
最后才去买了件两万多的白色长款大衣。
那是她听到最多的来自【亲人】“好看、漂亮”赞赏的一天。——从小,爷爷奶奶、大伯,鲜有人夸过她什么。
下午,孟依为带她到酒店,两个表弟表妹热情又不突兀的打招呼,她们都知道她这个大姐头的存在,“来啦?”她摸摸他们的头,有种想掏红包给他们的冲动?
母女俩坐在飘窗上,孟依为揽着她,“怪妈妈吧。我应该早点来的。”
她真没怪过妈妈,她也觉得奇怪;她所有的爱、恨、怨,全在他身上。他对她好一点,她就开心,对她疏离一点,她就闹、熊。
“你过得不好,是不是?爷爷奶奶对你不好?”孟依为噙着泪看她。
已是公司掌舵人的孟依为切入点极精准,眼神温暖而悲伤,充满理解和共情。
从来缺失的被关怀、被理解,从来没有哭诉、渲泄渠道的委屈,瞬间被天然的母女血脉连接唤醒……
她用手背胡乱抹着眼角,混乱的从那只挠它的猫说起,指甲旁一个深深的口子,流了好多血,爷爷看了一眼,抱起猫,扬长而去,留下抽噎的她……
她说,王初其实和他们不一样,从小,王初抱她时特别暖,会牵她的手到巷子口买好大一朵的棉花糖、将她顶在肩上去看人踢野球,虽然一点也不好看,但是可以抓他的头发玩;王初在家,肉碎粥糯糯烂烂很好吃,他不在家,粥像米饭粒加了水……
她说,可是,王初心好狠,在家时间太少了,不管她怎么哭、闹,背着大书包头也不回,打电话回家只和他们说话,不和她说……
她说,朱瑶骗她在皮皮手腕上画手表,回头说圆珠笔有毒,爷爷奶奶说亲眼见她画的,大伯说,最好分开住吧,保不齐哪天,她会拿笔扎皮皮的眼,王初看着她不说话。
她说,他们说她太难带了,没见过这么熊的孩子,整天哭、闹、尖叫、惹事……
她说,她确实很坏,她惹事交白卷,就是想让王初回来,王初不在,太不好了,朱瑶说,王初会在外面结婚、生自己的孩子,她焦虑、恐慌、想起王初不要她了随时都会哞哇哇哭……
“不是的,”孟依为哭着抱揽她瘦削的肩,“宝贝儿、你知道有一种分离焦虑症吗,多发于学龄前儿童……”
孟依为喃喃解释,因和某特定依赖对像分离而产生焦虑,孩子会做出一些哭闹、尖叫、甚至恶心呕吐、自残等行为,你爸应该早就有所察觉、知道的……
他知道吗?班主任好像有说过,她闷闷的看着窗外,强冷空气又南下了,天阴沉沉的。
“你成绩应该还可以,选金融专业,为什么不报财经院校?你爸没给你好好参详参详吗?这方面他可是内行。”孟依为举重若轻转了话题。
她闷闷摇头。
“哎,都怪妈妈,我应该早点来找你的。”
“没事。”她说。——没期待也就不悲伤。
孟依为看着窗外,缓缓的聊说。
她第一次听到整件事的起始,其实也不复杂,早恋中招,两家人反目成仇,大吵大闹,中间穿插叙述未婚有孕妈妈慌乱隐瞒家里人、孕中产后抑郁,和外婆离婚的外公趁机跳出来要带妈妈和依彬舅舅回帝都、只是学生没有收入妈妈的无奈等等,有点狗血——她不明白,这些王初为什么讳言,对她。
当然,孟依为的叙述免不了一面之辞嫌疑,当然,第一回见面,孟依为聪明的把水只泼给爷爷奶奶,“那对老东西,会有报应的,”孟依为忿忿,“还有那个朱瑶,我开年就让人在那开连锁美容店,让过敏肤质的人去她店里闹。”
她拍手笑说,好,搞她!
搞她!孟依为也拍手笑。
母女第一次相见,甚欢。
于是,王芊回家更坚持不和她爸回老家过年了;还把他打包好的行李拆封,拿出洋参片、即食燕窝,替换成中老年高钙奶粉。
参片、即食燕窝被她塞在书桌抽屉里了,她妈开宾利,吃什么即食燕窝?人家炖血燕吃好吧,就算没钱,她也不送她,她就想膈应她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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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初还是下楼到市场买了半斤虾,给女儿煮了碗鸡腿大虾面,自己拆了个自热小火锅。
父女俩安静的吃着,这是他们大年初一的晚饭。
那小火锅味道还真不赖,粉条、笋、海带、牛肉、丸子,王初加了几个虾;她挺想夹点什么试试,撇撇嘴,算了。
“吃不?挺辣的,爽。”他说。
她摇头。
仔细看,能发现王初手有点抖,他有很不好的预感。
王芊边吃边刷手机玩儿,她妈竟然回来了,就住这附近的万华,“宝贝,晚上过来,我们娘俩来瓶干白好不好,帝都财经大郑教授在这边过年,后天中午一起吃饭,开年他们工作坊在这边有个估值模型讲座,咱们一起去听。”
“哇,牛!好!”她不想和她爸今晚再搞七搞八、点到为止——她不是恋屌癌,她没那么贱,激情冲动下,都没把事办了,太没意思了。
吃完,她对她爸说:“我过去我妈那。”她把手机推到他面前,示意他看聊天界面,他看她,你妈?叫得真溜,你小时可没怎么喊爸爸的。
他点开孟依为的头像,划拉朋友圈,确认无误点头,亲自送她到酒店大堂。
干白就生蚝、TORO、芝士片、海胆炒饭,都是王小芊没吃过的,她吃得翘起小尾巴,拍照发朋友圈,故意膈应她爸——没有你,老娘哦不,小女我也过得很好。
她以为他爸会刷着朋友圈伤心——其时,王初在酒店大堂门口被孟依彬拽住。本来不致于打不过,但司机、助理、孟依彬叁人打他一个……
“你爱他吗?”王芊小脸醺红,抱着大抱垫,看着孟依为问。
孟依为半仰抬着脸,醉眼迷蒙半垂,似在回味往事?——迅速复盘了下至今王芊的所有话语、琢磨眼前王芊的表情,孟依为摇头,“早前年少不更事,动了点心吧,后来一点也不爱了,他啊,空长得好罢了。”
空长得好?!还真是精准的评价,鸡儿宝贵得跟什么似的。王芊啜了一大口酒,“那、他爱你吗?”暗沙沙的声线稍显紧张。
孟依为勾起唇角,“爱!”
拉过茶几上的笔记本,孟依为修长红蔻推着鼠标一通操作,“给你听一小段录音。”
——“我、爱为为。”
——“我爱为为的!”
声线比现在略青春脆朗些,依然具有王初式标志性如声优般的磁性,光溜溜两句话,听不出什么情境下说的,奇怪的透着疲惫、无奈,王芊没想问,她膈应【为为】这迭声昵称。
别人都喊她小芊儿,只有他喊她【芊芊】,她以为是独一无二呢,原来不过是他的习惯?
虽然,从前他这么表达,实属正常,只是、至今,她从没听他对她说过【喜欢】、【爱】,不管是以女儿或其它身份。
“不过,”孟依为摇头轻笑,“他很花的,你小时候担心他在外面乱来生孩子还真没错。”
“哦?”她抬起眼问。
“身材像衣架子、脸相俊帅、弹得一手好吉他、会唱歌、十六岁就和学姐搞出个孩子的男人不花?你信啊?”孟依为嘬了只肥肥的生蚝,“感情、家庭责任从来不在衡量是否【花和出轨】的要素中,衡量要素只有风险和成本,你读金融的嘛。”
她想起紫色女人邀请他语音作爱爱,他说好。“妈妈说得对。”
“小小芊,和妈妈去帝都吧。世上只有妈妈好……”孟依为拉着她的手醉醺醺的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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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芊在她妈那住了几天,初叁和郑教授一家吃饭,听郑教授介绍帝都财经大的师资。
初六晚上才回家。
家里只亮着个小台灯,弥漫着一股浓重的跌打膏药味,她爸半躺在沙发上发呆,右手绑着圈厚厚的绷带。
“你、怎么了?”她在沙发另一边坐下。
他摇头,“没事,健身时指关节撞到了。”绑着绷带的右手倒是小伤,他揍人下巴时打肿的;身上两根肋骨轻度骨裂才是真伤着了。他们阴险的尽往他身上打,给他留一张好脸。
“去医院拍片了没?”
“嗯,去了,没事,明天去哪玩?”
“嗯?”她不解,刷了下手机,哦,明天情人节,之前她还总挂念今年情人节怎么过?
“去省城不?到我母校走走?”
她转头看他,他是不是觉得她永远都会对他的过去感兴趣?她感兴趣的时候,他不讲,现在他想带她去重走年少轨迹,她没兴趣了,她摇头。
他持续轻轻点头,“弹琴、唱首歌给你听?”
看了眼他绑着绷带的右手,她起身进去拿衣服洗澡。
睡觉前,她问他:“药味好重?”
“我去沙发床睡,一周后拆绷带就没味道了。”
情人节,他们哪都没去,下午,谢辉突然提前到,约她吃饭。
初八开工,他强撑带着骨裂伤上班,坐小货车去分厂路上,过减速带颠了几下,疼痛又加剧了。
初十开学晚上,王芊坐在他腿上,突然热情无限捧着他的脸接吻,他敷衍温存了会,借口肚子不舒服跑洗手间,肋骨伤处暴疼,似肿了起来,医说要卧床休息,他太头铁了。
王芊望着天花板笑。
元宵节前一天,孟依为的宾利,停在王初公司门口,打电话让他出来。
没有所谓的旧情依依,两人早被那年两家人无数场扯筋动骨的大吵、大闹染上不浅淡的怨恨。
“王初同学,还是那么帅嘛,”孟依为轻笑,“不,更帅了,有成熟的味道。”
“说吧。”他淡淡的说。
孟依彬和助理看着他诡笑,他冷视他们。
“到你办公室?”
“我没有独立办公室,那边吧。”他指向厂区旁边的水吧。
孟依为摇头,冷嗤。
“混成这样,你能给她什么?”孟依为靠着大大的软垫,自顾自的说:
“毕业后,让她回老家?走你的后路?和你在老家相依为命?”
“在这里租房?你知道她整天看租售房平台吗算账吗?你能给她一个房子?一个家?”
“你霸占着她,你能给她什么?!王初?”
王初拿捏不好,孟依为有没有嗅到些什么?做了亏心事,听什么都觉着另有玄机,他不答腔。
孟依为不让他当闷葫芦,“嗯?”
“你,会给她什么?”他顺着她的话问。
“你是说,她跟我走,我给她什么?”
“嗯。”他闷闷的答。
“暂时我没想带她走。”孟依为笑了,格外灿烂。
王初隐隐觉得哪里不对。
“王初同学,我给你听些录音。”孟依为刷开手机。
【指甲旁一个深深的口子,流了好多血,爷爷看了一眼,抱起猫,扬长而去,留下抽噎的她……
王初在家,肉碎粥糯糯烂烂很好吃,他不在家,粥像米饭粒加了水……
王初心好狠,在家时间太短了,不管她怎么哭、闹,背着大书包头也不回,打电话回家只和他们说话,不和她说……
朱瑶骗她在皮皮手腕上画手表,回头说圆珠笔有毒,爷爷奶奶说亲眼见她画的,大伯说,最好分开住吧,保不齐哪天,她会拿笔扎皮皮的眼,王初看着她不说话。……】
王初脸如屎色……
“她这些情绪,你没听过吧?这些年你就是这么糟践我的女儿?这些话我散发到老家去,你们家还有脸不?”
又是散发丑闻,孟家就喜欢这一招,“你要怎样?”
“她小时熊、闹,应该是缺乏母爱导致的分离焦虑症,这段时间我会在这陪她,解解她的心结。我希望你做个人,别捣乱,毕竟,她听你的话多些,可以?我们一起还给她一个美好的童年。”
孟依为也不催他,悠悠看着他垂眸思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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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天,王芊一放学,就被她妈接去吃喝,好几天没见,她爸除了循例每天问候,也没说什么,真是让她不得不感叹,君子之交淡如水啊。
趁着她妈有应酬酒局,这晚,她回了趟家。
他爸坐在小饭桌前做PPT。
她坐在旁边瞎看。
他边打字边说,“如果在你妈那能舒缓情绪,就在那边多住几天……”
唔,她扬了扬眉。
梅雨天后,天气越来越热,几回还是摸摸撸撸,阴茎连花唇缝都没埋进的温存后,转眼到了学期末。
“王初同学,”王芊叫住刚夜跑回来的她爸。
“啊?”他边抹汗边应。
“我妈要回帝都了。”她挂着抹诡异的笑,看他。
心里莫名一沉,他似乎能猜到她的下一句——
——“我也去……”
51、分离的夜晚
“我妈要回帝都了。”王芊挂着抹诡异的笑,看她爸。
心里莫名一沉,王初似乎能猜到她的下一句——
——“我也去……”
当然不是去过暑假,否则神情、语气不是这样。
他拉过玄关边的小凳子坐下,看她,眼底是沉沉、浓得怎么也化不开的愁霾。
垂眼、又抬起,看她……
“交换生、实习都在那边。”她拉过小饭桌前的椅子,在他跟前坐下,淡淡回视他。
他很轻的【啊】,像回应、像莫名的没有意义的语气词、像有点上年纪的老人日常无意识声带颤动音,把很多话全堵塞住。
他一直以为,在这里,他们会有四年时间,结果,才两年?
因果、他都明白?这么淡定?没话想说?见他久久没说话,她把话挑得更明些,“王初,我、不会回来了。”
“不是还有学分、论文答辩、毕业手续……”他极快接话;
“嗯,呵,”她失笑,真是王初同学,稔熟流程,“但不会来这了,”她抬头环视这方小屋,“下下月合同刚好到期吧?”
他点头,去年到期续租,房租涨了10%。
“你还会在这?还是回老家?相亲?结婚?”
“不知道。”他懒淡淡的说,为了她出来,太突然了,他真不知道;这事,至少学期初她就得筹备、报名和对方学校联系了?他寻思那时发生了什么?其实也不重要了,事实比原因重要得多,他连心也淡淡的。
父女俩像是在聊【分手】?只不过现代社会,越来越成熟的男女情侣好聚好散,他们这种跨了不该跨的线的……
她眼里有不浅淡的怨、恨、气。这让他既惊怵、又有微弱而复杂的庆幸。
亲手带她、陪她近十二年——不、不只。她总从他回老家那年算起,其实,她几个月大就到他们家。
她问过他,他备考时她在哪?
他说,他抱着只小熊背单词。(见第8章)
整整两年:高二、高叁。白天由奶奶带;他放学回来扔下书包,急忙去把她抱回自己房间,让奶奶休息,晚上她就睡在他床边的小木床上。
奶奶很想让他清静复习,但被她哭闹了一天实在倦乏,妈妈下班回家还要做一大家子的饭,他自己做的孽自己受,抱着哭个不停的人儿背单词、刷题,一开始,他也烦得抱着她一起哭、双手合什歇斯底里求她给他一个小时清静、一个小时就好,明天测试啊小熊;
当然,她也有特别可爱,撕纸片玩不吵他的时候,但大部分时间都是非得被抱着来回走动、一放到床上就拼命哭的人间幼崽模式;
后来有一回他将大脑袋埋在她肚子上呵痒痒她:臭小人儿,王初同学魔功修成了。他已能在她或洪亮或尖厉的哭声中,轻松刷任一科卷子、拼八遍就记能住长长的单词。哈哈哈,臭小人儿你输了吧?
她咯咯咯的笑。
输的是他!
人生每一步,仿似都出错、都输了……
注定无法入眠的夜,回忆像乌云涌动。
中考拿了个全市第叁的好名次,分到了他的罗老师开心坏了,“王初同学,一起努力,高考咱们也拿个全市前叁呗”,他说好,让老师到【上面】坐——所谓的上面,指大礼堂那圈给领导、领奖老师同学坐的铺着红锦缎的桌椅。
高一军训休息拉歌时,多事吹口琴、和军官合奏吉它,又高又帅会打球又有才艺的学霸王初同学一入学就火了。
非传统文弱型学霸,虽尚未往壮里长,高高瘦瘦在球场上舒展、又极具暴发力飞奔,迎风抬头灿笑,透着两分少年腼腆、尚只知埋头学习的单纯和心思纯良的阳光;
刚刚由少年圆虎脸削出完美俊朗颊颏线、身高腿长腰背挺拔,又强势昭示着青春蜕变。
据说,女生都在说他有一对小卧蚕,给眸眼染上浓浓俊色和淡淡桃花意,一看就不是木讷正经人。
他笑得腼腆单纯,却回复传话人:谁说学霸就木讷?
任何课业都难不倒的他,有小张扬恣肆的底色。
暑假只放了十天假的高叁学姐,像无聊中找乐子似的组队过来看他。
抬头,一双带勾的艳眸撞入眼帘,初中、哪怕入校后收到同为高一同学的告白暗示都是紧张娇羞的,他第一次看到这么露骨的【明示】。
有意思。
——也许父女默契,同样发着呆的王芊突然问:“为什么从来没跟我说起孟依为同学?”
怎么说?
整个事件,很简单,却也狗血;
和孟依为同学约会并不频,高叁的她,几乎天天有测试,罗老师也盯得他极紧,他是铁定能出成绩的尖子,各种竞赛给他安排得妥妥的;
记不清,爱不爱孟依为了,可能一开始喜欢吧,她那么与众不同,聪明、艳魅,小狡猾,后来,这刚萌芽的爱被孟家彻底践踏掉……
也就两次;他真有戴套的;
旅馆配的套套,质量太差,他太大太长,拔出来时,套套好像裂了——这话一点也不彰显男人雄风,这是事故、人生轨迹变异的起始。
他们并不懂得危害性,觉得射在那个小尖尖里就没事了。
——“你并不想生下我?”王芊又问。
他无奈轻嗤。
搁以前,他会和她话赶话的【对话或也可称为吵】,但现在不了。
这事根本没有【自由选择空间】,孟依为以为是压力太大发胖发懒,等到发现不对劲时,已怀孕五个月,又慌乱请假瞒躲,那段时间他英语竞赛集训,最后摊牌时,孕胎已七个月出。
到这地步,事态已非两个少年少女能左右了。饱受孟家责难的孟妈把气全撒在王初身上。
狂风暴雨如海啸般袭来。
他认错、道歉,再叁认错、道歉……
挨孟妈耳光、孟依彬拳打脚踢,没还手……
他理解孟家的滔天怒火,若他的姐妹被人搞大肚子,他也和孟依彬同样反应,把对方往死里揍!所以,他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王家上下基本都这个态度,认错、承担一切费用和补偿,毕业后结婚。
他们质问过程,已被打骂懵的他说了句有带套,孟妈孟依彬立马冲了过来!
【这么说是我们家小为的错喽?你小流氓瘪叁搞大黄花闺女肚子还不认?】孟妈重重甩了他一个巴掌。
【你说有戴套?什么意思?】孟依彬咬牙切齿给了他一拳,抬脚踢踩向他胯间,【你是说你鸡吧很行是吧?能穿过套套?有多行他妈我看看!】若不是王家老大拉了他一下,他估计废了。
孟家在他们家院墙淋红油、写大字,几个亲戚围堵,不让他上学,不让王爸王妈上班。
【你爱她吗?】孟妈问。
他当众再叁表达真的喜欢孟依为:我爱为为的、我爱为为……
【你凭什么爱她?你这小瘪叁、啐,】孟妈妈又扑过来扯打他。
【爱个屁,他就是个鸡吧】。孟依彬恨不得踢暴他鸡儿、往死里蹂踩。
孟依为大着肚子冷冷看他,他的当众道歉和当众表达示爱,多少减轻了她在家人面前的丢脸程度,她认为,他就应该这样一次次当众表达下去。
在疲惫而无奈的说了两个月【我爱为为】后,在尊严、爱、性事与身体器官隐秘,当众一遍遍被践踏后,他什么也不说了;将近临盆的孟依为冷笑,原来他的爱只维持两个月?——后来,说出口的【爱】字,成了王初的条件反射忌讳语。
他和孟依为说不上话,他一直看她,从祈盼、恳求、到最后,麻木、略带怨恨……
再叁认错、道歉、表达愿意养孩子的王爸、王妈,在孟家大闹两个月后,受不了折腾还了嘴:【话别说得这么难听,他们是恋爱,又不是强奸,要说,你女儿成年了,我儿子未满十八。】
【你这老贱逼说什么?我就去告你们强奸!】孟妈拿起凳子砸向王妈脑袋。
妈妈满头满脸血被爸爸背着飞奔上医院,他们扯住王初,不让他跟去,怕他逃跑,他使劲挣扎,那是他妈……
生他养他,在他深夜刷题时,会捧着碗大鸡腿青菜面溜进来让他趁热吃的妈妈……
孟依彬的流氓兄弟抓住他,孟依彬一拳撞向他右侧腹,他疼得满脸发白、头冒虚汗、半跪在地上抽搐——他右侧腹的瘀青就是这么来的。
王初看着地上的血迹,听着孟依彬骂骂咧咧【什么臭鸡吧、还跟我吹你有戴套】,什么东西在离他远去,关于青涩的情爱、青春的恣肆张扬,只留下尊严缺失、长久的亏欠、无法获得的谅解与救赎给这个十六岁的少年……
——剧痛、耻辱中,他眼前浮现那天、蒙蒙细雨中,少男少女看了眼旅馆大大的店招频频对视,他没带身份证,她说用她的吧,他掏了钱,她拿找的零钱买了瓶豆奶走入房间……
事态无限升级,两家扯筋动骨争吵、毒舌、扯打。他不时看着坐在沙发上观战的孟依为的肚子发呆,里面是个什么小生物?
王芊就在这时降临了。
孟妈看着这个不管她怎么闹、出气还是出生了的小皱孩儿,似乎才醒悟这是一个更大的麻烦!
最后,孟家要走了叁十万,把四个月大的小芊儿留了下来。
——当然,孟妈和孟依彬费了好一番功夫说服孟依为:
【姐,带孩子走?你不复读了?我充份试探了王家的底线,基本就一老实人家,王初,乖乖绩优生罢了,没胆弃养、虐待孩子的,让他们替咱们孟家养着是最好的法子,将来有能耐了,回来接她,有钱就是娘,孩子改姓孟。】
孟依为被孟依彬、孟爸拖走了。
不存在他让不让生、想不想生这种说法。他背靠着墙,依然仰头看着天花板,往事并不如烟,每一幕都像撕皮扯肉,他不想跟王芊说这些:
他们家被毫无尊严的闹了大半年,爷爷拿出全付家底付了叁十万、妈妈脑袋被砸破,他挨了无数辱骂、停了大半年课,这当中,没一丁点青春情爱的影子、善后的良好协商,贯穿始终的是令他至今梦魇的各种情绪发泄和漫骂扯打……
见他颓闷闷什么也不说,王芊刷开手机,点开一个语音文件,【为为,你能不能带她走?】
52、怒火燃燃的小熊
见王初颓闷闷什么也不说,王芊刷开手机,点开一个语音文件,【为为,你能不能带她走?】
——他略有些急惶的声音。
她眸眼幽敛看他。
这话,确实是他说的。
孟依为在机场给王初发了个短信,让他带孩子过来看看。
王初抱着一脸皱皱巴巴、全身软得像没长骨头的小小孩儿过去了。
看着孟依为依依不舍、充满母爱抱着小芊儿,他说了这句话,【为为,你能不能带她走?】
那时,这个小小的整天哭的软软的小生物,真让他恐慌,但,这句话后面还有一大段:【我会经常去看她、我会寄钱、我不是不要她,她这么小、女孩儿跟着妈妈好点……】他给她换尿布都会脸红。
孟依为抬头看他,就如刚才王芊那般轻嗤,【我会接回她的,王初。】
他刚想说什么,王芊又点开另一段录音:
孟依为的声音:【你是说,她跟我走?】
略滞了两秒,传来他闷闷的回答,“嗯”。
“王初同学?嗯?”王芊用鼻音发了个浓浓讥讽意的【嗯?】
他又抬起头,后脑勺咚咚两下靠向墙,没说话。
他知道她眼眸里怨、恨、气的由来了,这叁句话确实剪得极精准,直插王芊的死穴命脉。
她以为他会急慌慌解释,他知道这是她最忌讳的,但他默然以对,看来没法否认?死锤?
“你会结婚吧?”她突然跳到这个话题。
他看她,摇头。
她心一跳。
“不知道。”他淡淡的说,也许十年后会?老了想有个伴说说话?
她眼角直跳。
“确实得结婚啊,总不能操一辈子飞机杯吧?”她瞟了眼玄关旁的简易衣柜。
他脸色变了变。
“很好操?”虽不致于认为操飞机杯是身体背叛?但对宁可操那个硅胶玩意儿也只和她摸来蹭去,王小芊一肚子熊熊暴火。
“还行吧。操,不就那么回事,进入抽插而已。”他蹙眉烦燥的说。
【而已】,她蹦哒了两年、得不到的!
不要她的实锤录音、飞机杯、和小诊所护士搂搂抱抱,她眼角狂跳,熊杀心暴起。
“老家拆赔款都留给你自己的孩子,不用预我的。”她轻笑。
他看她,抿了抿嘴。
她突然凑近他、在他耳边用哑哑气声蔫坏坏道:“祝你生个女儿。”
“王芊!”
脸色一阵白一阵红,他手用力成拳、手臂剧抖。——有些事,确实就是做不得!
她努着小嘴,幽幽看他;他半垂眸。
良久……
“你、怪爸爸做了些不该做的事,爸爸、道歉。”他赧颜看着无法自控发抖的手。
她轻嗤,“道歉有用,还要警察干嘛?”
他就知道,她会后悔的。“正对小区门就是警局,现在对这种事私秘保护很得力。坐几年牢,如果能化解掉你的怨恨,我去自首或……”
她摇头,继续轻嗤,她发现,那股沉颓又回到他身上了,他再度抿了抿嘴,这回有点微瘪,她以为她看花了眼。
“明天下午飞,司机明天、哦,一会就过来接我了。”她说。
他点头,嘴角瘪意更重了,继而很勉强的勾了勾,对她说:“谢谢”,很短促,微颤。
……
“爷爷、奶奶,心不坏的。”他突然说。
她皱起了眉。
“是爸爸的问题。”他确实没充份估计那些争吵会消耗掉父母对孙女的疼爱,但估计到他又能怎样?他能不去读大学?能吗?能吗?
少女希冀看到、感受到甜糖,可现实千疮百孔……
他叹了口气,“都是爸爸的问题!爸爸欠爷爷、奶奶、曾爷爷、曾奶奶太多了。别怪他们。”他其实想说的是,孟依为,我操你妈!但没必要说了,其实、或者、也挺好、刚好……
有必要这样护他们吗?你不欠我吗?王芊瞳孔幽敛。
一整晚没聊说她颇想听的往事,他突然说起了罗老师:
就他们从老家出发来S市那天,特地绕去看望的老师;
她一直从中帮忙斡旋,提请学校领导保密,让他一定要撑住,别辍学休学,别搞成高中肄业,她带奶粉来看望小芊儿,跟他父母聊了很多,安排他旁听拉下的课程……
“高考,全市理科总分并列第叁,我数学多那个并列的3分。”
她眼睛微亮。
“可学校各种宣传横幅、布告栏、大小会上台讲话都是那人和他的老师,看着罗老师眼里的落寞,我特别难受。下了那么大的力气,终究没能让她去【上面】坐坐。”
嗯,在这个即将分离的夜晚,他说亏欠父母、亏欠老师,唯独并没提起和她相关?
嗯,在这个回忆如云涌的夜晚,他捡了整个故事里唯一不带纷争色彩的说,说说他卡壳了的年少、青春。
——某些方面他们从来不同频,变味的感情伊始于【默契的谁也没就这事作任何交流】,一开始便造就了脆弱的以沙筑基。
……
“我并不喜欢【小熊】这个昵称。”她也突然说,眼睛扫向洗手间。——入住后,他亲手贴的小熊瓷砖墙纸。
这是个贬义词,这词坐实了她童少时的无趣、兵荒马乱,没有小孩会喜欢被说被定性熊、不乖、任性,谁还不是个爱听好话的虚荣宝宝?
他持续轻微点头,“对不起,小芊儿。”
嘿,不喊芊芊了?
一整晚就这么说说、停停过去了。
王芊的行李很少,只有一个行李箱。
司机上来帮她拿到电梯间。
看着她,他抬起的手、在触到她的脸颊之前,放了下去,倏的紧紧揽住她:“忘了这些、放下、宝贝”。
——不要怨恨,重新开始。
有一瞬,紧得像要将她嵌入自己胸膛里。
她推开他,笑笑,转身……
门缓缓关上,她在门口小站了一会。
他会突然开门吗?
门里会传出压抑的闷闷的呜咽吗?
没有。
中午,小区侧门边的小面馆,王初低头边吃边刷着运营管理系统上的待办事件。
【紫色女人】:干嘛呢?上班?
【浑沌】:今天请假,吃面。
——这是那次语音爱爱后,两人第一回打招呼。王初略蹙了蹙眉,他想起上回下楼让王芊撞上宋振牵线做媒的事,小人儿快出发去机场了吧?
【紫色女人】:好吃不?
【浑沌】:还行。
【紫色女人】:哪天过去你那,请我吃?
【浑沌】:行啊
【紫色女人】:真的啊,我们语音爱爱过,见面是不是也可以做点什么?
【浑沌】:……
【紫色女人】:几个意思?
浑沌正在输入中
浑沌正在输入中
忍不住了,角落里一戴着棒球帽的女的站起来,向王初走过去……
面碗边,一部手机映入王初眼帘,瞥了眼屏幕,王初极快抬起头……
王芊!
低头再瞄了眼屏幕上的QQ聊天界面!
王芊收起手机,在他对面坐下,咯咯咯嗤笑,“王初同学,和女网友心灵交流、语音爱爱,感觉如何?”
王初看着她,略怔懵的眨了眨眼。她勾着唇角轻笑。
……
良久,他半耸了耸肩,“还行。”
她半眯眼看他。不解释什么吗?她还没走,便和女网友聊上了,答应人家面基、请吃饭?
他没看她,看向窗外,几年前加的这个ID?五年多前?真有意思。
这是他唯一时不时会聊几句、还算聊得来的ID,提出的话头总挺契合他,电影、书、歌手、演唱会……
竟然是?
他倒释然了。兜兜转转,原来,一直是她。低头失笑。
还笑?她想掐他脖子、咬他肩膀。
“你知道那首歌,就几年前帮社区演出的那首歌?”
她微点头,这男人抓得真准,时间点,当时他不是一直半侧低着头投入唱着?男人是不是对这些都特别敏感?
“是讲一个很渣的故事,”他又耸了耸肩,有耍帅嫌疑,这时分,很讨嫌,“男的和女的分手后,劝她看开点。【原谅我不再送花伤口应要结疤】大致就这意思吧。”他哼了其中一句后说:“王初同学,很渣,很花。你妈说的没错。”
她把棒球帽砸向他,忿忿离开。她报复,她怒火燃燃,她、更悲伤……
路上,孟依为发微信问她,“宝贝,跟你爸聊得怎么样?他肯定说他父母好、没任何问题,对不对?”听到王芊已经坐上往机场的车,孟依为开心的笑了;点开一个黑白篮球少年头像,拨通语音,兜头厉声大吼:“昨晚为什么没接视频电话?中午的行程视频汇报呢?张海,你别以为跟你爸了,妈就管不了你!”
王初坐在小面馆里,看着窗外,阳光真好,好得耀眼,好得眼酸。
他手机QQ聊天界面输入框里尚未发出的信息:如果你刚好过来这边出差,我请吃饭,其它的,我有女朋友,我……
53、缘起和稻草
——离开他后,她开始睹一切物思人……
在飞机上,王芊回想着这半年,怎么做决定、怎么最终踏出这一步:离开她一直哭闹、蔫坏、耍熊、费尽心机非要扯在一起的王初同学。
她确实从学期初就筹备至帝都财经大的一应事项。
缘起更早些,可以追溯到大年初一,她妈给她发微信喊她过去喝干白时说到、初叁和在这里过年的财经大郑教授吃饭(埋线见上上章)。
席间便说起了财经大的国内交换生计划,王芊随手把资料发给谢辉,谢辉噌的发了个跪拜的表情包过来:小芊儿,一起!我承包你所有跑腿活儿,你连快递点都不用去。
王芊回了个白眼,这算哪门子贿赂。
谢辉搭火车赶过来,情人节晚上约王芊吃饭。
王芊不想两人尬在一堆情侣间,问她妈能不能在万华小餐厅订个包厢。
孟依为不只帮他们订了厢,还陪请吃饭,笑意盈盈听谢辉拼命鼓动王芊开学就递申请,真是得来全不废功夫,竟来了神助攻;孟依为:宝贝,和妈妈去帝都啦,妈妈也帮谢辉,机会留给优秀的人,你们专业、英语成绩都符合要求。
王芊是有所动摇的,不在于她妈有多好、她有多想和她妈在一起——而是她看透了她爸可能永远不会越过那条线,她烦了、寒了每一次充满希冀温存、在非如她意的高潮中落漠……
那种感觉很撕扯……
经春节几天、情人节的亚冷战,初十开学晚上,她突然无比热情捧着她爸的脸深吻。
她原谅他和【女网友】语音爱爱、原谅或选择不信妈妈说他【花】,来吧,肉体缠绵、情欲激荡能消除所有犹疑不确定!
恩恩爱爱吧!
她哪也不去!她甚至想起那句老话:她走前面九十九步,王初同学,你只要走最后一步就好了。
他很敷衍。她看着天花板嗤笑。
他又是好几天在沙发床睡,长时间蹙眉抽烟,一根接一根。
嗯,他根本不愿意走,她吭嗤吭嗤的拉,费劲又难看……
王芊迟迟没作决定。元宵前一天,孟依为上王初公司找王初,引王初在孟依为说【“你是说,她跟我走,我给她什么?”】时傻傻的答:【嗯】(埋线见上上章),孟依为录了音,作了剪辑。
孟依为将这段、连同早年前那段【为为,你能不能带她走?】一起给王芊听。
第一段前面还有王初说他没有独立办公室的部份,印证了是他约孟依为过去厂区聊。
第二段王初跑得气喘吁吁和嘈杂杂的机场背景声,让王芊听了火气更大,后面孟依为说【我会接回她的】,印证了她的无奈、对女儿的心心念念。
“男人靠不住,就算是爸爸也一样,小小芊,跟妈妈去帝都,读书、搞事业!”
“对,搞事业!”
王芊跟她妈要语音文件,孟依彬舅舅当着她的面剪辑压缩出最核心的叁句发给她。
孟依为说他们那家人太坏太极品,所以和他们说话,一听口风不对,都会多留一手。
她说还是妈妈企业家老板厉害;早想到这一招,朱谣有好多颠叁倒四的风凉话可以录下来。
跟她妈住酒店的几天,她反复听这叁句话,怒火燃燃,也悲伤极了……
到底,她是一头没人要的小熊!
她小脸瘪着,像极小时候,屁颠屁颠满院子找不到王初,抱着他的被子哭的凄惨样。
原来,规划【永远】的只有她一人。原来,他不止没想走最后一步,他还想推开她!原来情人节前后到元宵节那几天,他靠在沙发床上蹙眉、沉默就是在想怎么跟她妈说,带她走?
……
一根接一根的稻草,将本来就不牢固的背德禁忌爱的小舟,压散、压沉了。她递了报名申请……
中间几次连阴茎也没埋进花唇缝的温存,没改变她离去的决心,更坚定了她临走时把所有证据甩在他面前报复一把(见上章)……
54、如果要知道,有多爱、多依赖一个人,和
下飞机,孟依为、孟依彬边走不停打电话、回复信息,助理们坐经济舱,在后面还没挤过来。
王芊始终觉得身边缺着什么。
当第叁次被蹭撞到肩膀、背包时,她知道缺什么了。
她眼眶一酸,眼睛当即红了起来。
她想起他们第一回出远门到S市看大学时,走进地铁站,父女俩【隔着半个人身的距离,慢慢走着,没有语言、眼神任何交流,除了身边偶有毛燥的赶车人蛇型冲跑经过时,本似正神游天外的男人总会第一时间将手搭向她后背的小背包护一下】(见第一章)
如果王初同学在的话,不会让人蹭撞到她!
那时,她总充满渴羡看别人一家几口合乐出游。现在,她看着不远处一家长一直低头刷手机,身边的小毛孩被自家行李箱拌倒哇哇哭。
从小她就发现,王初同学带她时,她踢着石子或拌着脚将欲摔倒前,他准能及时将她捞起来。
【看路!】语气相当不耐烦,但她不怕。她甚至好几回故意看也不看往台阶下冲,王初同学从没失过手。
他气沉沉,她蔫坏坏,哼。
“怎么,刚走就想你爸了?”孟依为瞥了眼她发红的眼眶,撇了撇嘴。
她摇头。
不,她恨他!
那个渣、花臭男人!
不,她更想他。
一上飞机就想他。
之前,她为数不多的出远门,都是和他一起坐高铁,他给她备了颈枕,而他本人的肩膀,更是她最舒服的靠枕。
——如果要知道,有多爱、多依赖一个人,和他分开……
————————
在小区办好门禁后,她妈把她的身份证揣进包里没还给她。
怎么?怕她跑回去?可是精明如她妈,不知道现在机场、高铁都能办遗失证件手续吗?
孟依为住的八十年代旧楼,外观灰旧、嘈杂,内里挺宽敞,家装精致,另有乾坤,舅舅住对面单元,据说外婆住对面楼,回老家给好姐妹庆生去了。
舅舅解释,平时住这,方便孩子们上学,东边有新房子、还有个联排,节假日住。
她觉得这儿挺好,有人间烟火气,离学校不算远,但她非常彻底拒绝走读,答应过来的条件之一就是必须让她住校。
“那都什么破衣服袜子,除了我给你买的,其它扔楼下旧衣回收箱。内衣、睡衣、家居衣才体现一个女人的教养、气质”。孟依为不满的看了眼她一箱旧衣服。
她没答腔。
她学着当初,她爸带她搬往S市时那样,随身行李箱只装了几套衣服,一个箱子装学习生活相关、另一个箱子装衣服先行快递过来。
从小家境一般、这两年心心念念梦想在S市买房,造就了她的节俭,除了她妈买给她的、这两年新添的几件衣服外,其它都旧垮垮了,有的还是高中时她爸买的。
她拿起一个胸衣,洗得已变形,没穿了,可也没舍得扔,带了过来——她爸带她去买的,他让她买打完五折后198的,她自行挑了个98元的。
后来,她回家看了几个旧胸衣,都是商场牌子货,小城商场没那么凶狠打折,她爸一个月叁千出头的工资,抽十块钱一包的烟,一直给她买两百多一个的胸衣,基本每两个月买俩新的给她……
离开他后,开始了她睹一切物思人……
阳台上有洗衣机,她想把衣服洗晒后带到宿舍。
将几件衣服扔到洗衣机后,她发现她从没操作过这玩意儿?!
她怔怔站在那儿。难不倒她,在网上搜索说明书罢了;只是——从前,她的衣服,她的小白鞋,谁洗的?
从老家、到S市的小出租屋,一天天的,小床上一迭迭折好干净香香的衣服,她只要顺手放进衣柜就行。
或者,把时间线、把回忆的镜头再往远处拉,小时,她的小白鞋,奶奶刷的,她从来都一身干干净净、香香的去上学。她因熊坏让邻里侧目过,但从没因一身脏兮兮讨人嫌。
尽管知道是全自动洗衣机,她还是蹲坐在洗衣机前,听着哗啦啦的滚动声……
想他;每一生活点滴都蕴着关于他的轨迹;十出年来,他们疏离相依相伴,他貌似程式化照顾着她……
他在很南的南方,因为她才去的那,答应陪读,在他们感情变质前,谢辉说,你爸真像那种救女英雄片里的铁汉男主,平时不声不响,关键时刻挺身而出;
她在遥远的帝都,她妈家。
这一刻,她似乎明白,爷爷、奶奶,包括大伯劝她爸生【自己的孩子】——他们并非内涵她不是她爸的孩子,而是意指有一天,她妈总会来接走她,她总会弃她爸投奔她妈!
不管基于什么原因,终究一语成谶。他们心机深沉老早看穿了她是头生反骨的魏延吧?
他养、带了她十几年,终究成竹篮打水,她对他说:王初,我不会回来了。
思念和距离,让视野转动了起……
这一刻,她也明白了:
——她问他:【“你想在哪一天收到礼物,生日、情人节、父亲节?只能选一天。】
——他答,【父亲节】
他早料到他们之间会玩完的?!然后,他当回她爸!
呵哼,她冷嗤,她想起她妈说的那句【男人可以穷和丑,但不能没担当】。
——他眼睁睁看父母辱骂她妈,没担当;他,让她跟她妈走?过好日子去?自以为是为她好推开她?!没担当;面对她掀开录音时,他选择沉默,不作任何解说,没担当!
他,始终没把事儿做到底,更没担当呜呜!舌头、手指都肏进去一小节了……
她疯狂想他,又疯狂怨恨……
开学,她住校了;和谢辉一样,极认真、上进的学习忙碌,思念;很少回孟依为那边。
孟依为才明白,废尽力气、搞七搞八,女儿真的就只是过来读书,并非过来投奔妈妈的怀抱。
孟依为给她很多建议和规划,要求她考研,宝贝女儿什么也不用担心,包括工作、车房、对像,东边那套两室公寓过了年限就过户给她;
她淡淡听着,依然按自己的节奏前行,从不参与母亲安排的任何饭局、加母亲推来的任何一个微信名片。
孟依为深刻体验了一把王芊同学的执拗、不吵不闹式的蔫熊,也才真正明白,曾经怀里的那个小宝宝,一旦放下、就再也回不来了。
宿舍紧张,王芊和两个交换生住研究生宿舍,晚上卧谈,话题总围绕着吃的,她说大鸡腿青菜汤面,加两个煎蛋,可好吃了……
“哇,听着就好吃。一整个带膀子的鸡腿煮一碗面啊?超鲜哦,青菜、肉、蛋、汤、碳水都有了,吃完背的单词再也忘不掉,我能吃一辈子,”为雅思发愁的老叁,捂着肚子喊饿。
她眼眶又湿了……
被子下的小手,隔着内内用力抵着小花蒂,假装是他——一点感觉也没有,睡吧,芊芊,她靠着大抱枕,假装靠着他宽硕的胸膛……
王初在朋友圈发了张照片,和那天在社区布告栏前遇见的男的合影,似配合着镜头笑,但说不出的奇怪?苍淡淡的,眼里不见一丝煜光。和春节前穿着西装站在签名板前煜煜生辉时,似完全不一样?可能过年前他又会变回那样了吧?她想。
只配了一行简短的文字:谢谢。背景像是某处花园?
她把照片保存起来。多发些照片,王初同学。
距离和思念,稀释掉了些怨恨,以致于她有时恍惚,她恨他什么?紫色女人?那不是她吗?对,他小时就想抛弃他、从没想过和她长久!他的爱不够坚决!没想长久就别开始啊渣王初!他操飞机杯哼、他要面基女网友,臭渣!她重新记起怨恨……
受够了乏善可陈的食堂饭菜,她让谢辉请她吃面。
“想你爸了?寒假回去呗。你也真是的,以前羡慕别人家里叁菜一汤,现在天天找鸡汤面吃。”
她摇头,不回,她恨他。
她以为她过来后,他很快会来看她,就像大年初一突然出现那样,但、居然、没有!
“你瘦了一圈,快能飞了,以前你爸把你养得多好。整天跟谢小梓俩精力无限在巷子里跑,真服你们,以前也瘦,可很少见你感冒生病,这不到一个学期,让我买了几回感冒药了?本跑腿被压榨得真彻底。”
她回想,还真是的,从小除哭哑了嗓子,感冒中暑这些,极少与她结缘。
“最近别走北村那,听说一过路女生被醉酒食客猥亵了,一租户的朋友,顺走合租客的电脑时被发现,打斗中出了人命。现正整治呢。”谢辉说道:“想起以前我们去食街吃喝,你爸必过来接。”
嗯,她还想起他如何弃S大西门那边城中村租金便宜些的房子,选了贵一倍的东门小公寓?
他在家里通过平台找房时,他们感情并未变质,他筹谋着自己睡小沙发床,把小房间给她。
“一个月四千的房租。啧啧。你爸也真是猛。这话我爸说的。”
她想,若是没能及时找到工作,他怎么办?去卖唱?
情人前一晚,说到唱歌时他说,大学时他在企业庆典、商家促销路展等唱歌,两首四百、六百,最多八百,这样每次回家能买玩具和手信,她气呼呼说,只有一点玩具,你就是对他们更好,他蹙眉,没说话。
那时,她开心有玩具和糕点,却超讨厌、介意他送爷爷奶奶的东西比她多得多。
兴许,距离真拉阔了视野,这时,她已能明白他蹙眉没说出口的解释。
她加入影评社。她经常隐身登陆【紫色女人】小号。【浑沌】的头像从没亮过。
时间过得好快、也好慢,竟要期末了。她突然烦燥了起来,又抓不住她在烦燥什么,她给谢小梓发微信:我可能更年期提前叁十年。
谢小梓发了无限个哈和一个笑得断气的语音。一点也不好笑,她想拉黑谢小梓。
回孟依扬住的小区南门在修路,路灯也坏了,她站在分叉路口,想起自从闹拆改后,他们住的那片闹嘈嘈,他风雨无阻在路口等她。
她好像不那么恨他了,她多么希望他高高大大的突然出现:在小区南门、在学校门口、在宿舍楼下……
她发现她房间阳台是个好地方,能听到、看到小楼群里众生百态。
对面楼不知哪户突然暴出一声嗷吼:你看我干嘛?我脸上有答案啊?看书啊!
她嗤的一声笑,眼里飙出了泪!
天下的家长都是异母异父亲兄弟姐妹吧?
从他回老家,就日复一日,每晚坐在大方桌前,手把手辅导她。不,王初同学说这句话时没这么爆燥,顶多不耐烦而已(见第一章)……
但她,绝对比对面楼的孩子熊多:他讲完题,让她照着做后烦燥燥去巷口看人下棋,回来时,本子上空空如也,她蔫坏坏的晃小脑袋;她就是烦他到巷口那,叁姑六婆又要帮他牵线相亲了;
他长久闷闷看她,最后只能拿过笔写下【解:】重新给她讲,从此再也没出去看人下棋,一直陪着她把所有习题写完。
她一直很奇怪,他给她讲题为毛线要这么正儿八经从写下端端正正的【解:】、【答:】开始?学霸的习惯渣渣不懂,她经常嗤笑出声,他抬头莫名其妙看她,后来悟出味儿来,这习惯却也改不了,写了个【角】字旁后懊恼涂掉……
她咯咯笑,他懊恼沉沉看她……
回忆里,也有很多欢乐的……
她资质并不高,小学时又故意荒废自己,在他回来前差点留级,是他生拉硬扯把她送上211大学……
对面楼小孩儿暴哭,年轻妈妈也崩溃了:儿孙自有儿孙福,我为什么要管你、我白天挤地铁上班、下班回家还得被你这么气呜呜呜、你将来还不知好呜呜……
众生百态都是相似的……
王初同学是否也崩溃过?
她转回屋里,孟依为站在窗边打电话,【对,姓孟跟我姓,出生证明有,如果可以改小一两岁最好……,我知道现在不容易,你就当帮大张啦;对对,我亲女儿、名字我让寺里大师父算过,孟欣,欣欣向荣的欣……】
哦,之前拿她的身份证是为了给她改姓名?
改不改是另一回事,问题是也不和她通个气儿?欣欣向荣的屁!孟屁!她又转回房间。
她想像不出,王初同学喊她孟欣的亚子?欣欣?不要!她喜欢听他气呼呼时、无奈时用不同语气喊【王芊!】芊字像用气声发的,性感暴了……
在不停的睹物思人,不停的感情、回忆盘点中,在时不时毫无感觉的自慰中,迎来了年末、春节。
今年,她没看到他在朋友圈晒意风发站在签名板前的照片;也没在【老王家】群里看到他回去的相关只言片语?
他初一也没突然出现来找她,她很生气、非常生气,不给他发任何拜年信息。
半年没互发信息、打电话了,隔得越久,好像越难启齿?王初同学,你是爸爸,你是男人,你主动说话、不行啊?
55、发现
——王初给了她什么?
春节。
孟依彬带王芊和谢辉去坝上自驾游。
她拍了好多漂亮照片,难免痒痒晒朋友圈,奇怪的就是不想让她爸看到她去快乐、潇洒了,她屏掉他,却忘了屏掉爷爷奶奶和朱瑶了。
回程路上,看到朱谣在【老王家】群里连续发出好几张截图:和舅舅坝上游,好好欢乐——下面是风景加人物照九宫格,不乏她和高大俊帅舅舅的合影。
皮皮妈: 一头王小芊【你舅舅好帅啊,阴险.jpg】
这个破女人,就是故意的吧。
她不知道,王初同学看到会怎么想?更糟的是,他知道她的朋友圈没屏掉朱瑶这种没想干的人、却屏了他……
春暖花开的四月,外婆生日,她意外见到另一个人——她同母异父弟弟:张海。
脸相稚嫩,却高她一个头,有点猜不出年纪,至少也得她妈大学毕业后才生的吧?应该不会超过15岁?一付衣食玩无忧、却似有超乎年龄的滑头通透。
她半努着嘴看他,揣着手机,紧张而防备。
“别,”张海放低声音,“不用这么紧张,我超级期待你来,转移她的注意力和强劲火力,再说,你本来就是根源。我不和你抢什么、你要什么,我可以送你。我不缺钱和房子,咱不紧张,无需互相伤害。”
这是个十出岁的小少年?她眨了眨眼。
“张海!你又改了密码?”孟依为在书房门口扬着张海的IPAD大喊。
张海对王芊耸了耸肩,指了指她的房间,“我建议你既改密码、也没必要改密,用流量,别用家里的WIFI。她有网管权限,哈哈。”说完迈着大长腿直奔书房,“来啦,母上”。
见她眉头紧蹙,孟依彬急急过来,【被我们拉回来后,她很想你,总觉得你脱离她生活得很不好,大四和张海的爸爸大张谈恋爱时还好,挺正常,毕业后结婚、生子,抱着小小的张海,掌控欲大暴发,教育方式很有问题,这些年和大张吵架、和好、吵架、闹离婚、吃药、寻求心理治疗,所以前些年没去找你……】
孟依彬说得简短而概括,结合张海刚才说的,王芊大概明白。
那个故事或者应该称为事故,毁了王初一些东西,也毁了孟依为一些东西,她过得并不如表面那般风光、优雅、从容,抛下襁褓中的小小孩,她也有属于她的梦魇和心病。
“你多体谅你妈妈。”孟依彬说。
王芊不置予否——人共情弱小、贫苦、危难者,缘于人性、善良大爱,理解、体谅身边的亲友,只能讲【情】、【缘】了。感情没到位,理解和体谅,便无从说起。
“别在意张海的存在。你妈的一切都会留给你,大张比咱家有钱势,害,在帝都随手一抓,都比咱们家有钱有势。”
她不在意这些,她在寻思另外两个点。
出发前,孟依为从没跟她说过,她有一个异父弟弟。或者应该说,她从没问孟依为的婚姻状况,于是孟依为不说?
她想、她为什么没问?——因为王初单身!她潜意识似也就以为她妈单身?
王初单身是因为她使坏,熊喔喔搞砸掉他所有相亲。——当对方知熊而退时,王初从没再作努力,也从没接受任何对她作相关处理的附加相亲条件,也从没怪她。
他似乎在等一个契机:对方能完全接受他的女儿、他的女儿也完全接受对方。
当然,他不可能等到。
她笑了笑,有点悲怆的调调。
王初二十四五岁回老家,到叁十四五岁十年大好青春,就这么蹉跎过去,没有谈恋爱,没有结婚,没有去生【自己的孩子】……
其中,前七年,她完全就是小孩霸占心理,后面感情才变了质。
他的感情变质萌芽至少比她更晚两年……
她望着窗外惨茫茫的雾霾。
从他回老家后,她故意赖、受用他张罗一切。他做什么她吃什么,他买什么她穿什么,好孬不说;小少女将这看成是霸占的标志。
他只能、张罗着一切,偶尔蹙蹙眉,从没发过一句牢骚。他每周一叁五抹地板,二四六抹柜子,周日小扫除,天天做饭、冲刷洗手间,连胸衣这些都得给她操心,这些,全发生在他们感情变质前。
她曾经认为王初对她不够好,所以、她为他不够上心给她挑选衣服、为不够丰盛多样化的餐食、为疏离的相处,气愤、委屈、不甘……
可——王初给的是人世最宝贵的、时间……
说到底,他不是怕她闹,怕她熊,不过是怕她受委屈……
他给了她,完全属于她的一方小院子,一份可以肆意蔫熊的底气,一个完全没有她不喜欢的后妈、兄弟姐妹乱嘈嘈的童少年……
有些相亲对像还真不错,不说别人,就说那年请他演出的那个林英吧,谢姑姑说真为你爸可惜。
她又给了他什么?
——作为父亲上位方,要突破背德违常禁忌侵入、侵入,是如何疯狂?!他心理那一关没能过去,就慢一点喽、再慢一点喽,慢一点会死啊?
他陪了她十几年,她连两年都等不了?
她知道,最近她在烦燥什么了,她在烦燥曾经的烦燥……
临走时,她怎可以那样伤害他,那句祝你生个女儿是世间最毒的刀……
大概怕孟依为又大吵,吓着王芊,孟依彬和老妈劝孟依为吃药后回房休息,过来给岳母庆生的大张揽着张海往门口走。
王芊快步跟了过去,“大张叔叔。”
男人转身看她,“嗯?”
“你有朋友能运作改户籍姓名是吗?”她指向自己,“我叫王芊,我不改。改了我也不认,我会报警!”
男人笑了,张海也笑了,张海朝她竖大拇指,“你有意思,改天来找你玩。”
她也笑了,“好。我喊这个20年了,挺好的,至今诸事无忌。”
“行!明白!”男人爽快拿起手机划拉划拉一通,发了个语音信息,“大刘,我家那个改姓名的,你别管了。”
“谢谢张叔叔。”王芊给男人鞠了一躬。
书房门虚掩着,她缓缓走过去。
孟依为常用的非工作用笔记本在书桌上摊开着,去年在酒店,她问孟依为【他爱你吗?】,孟依为就是在这台笔记本里找出音频文件给她听。
她转身关上书房门,在大班椅上坐下,她妈从不主动透露张海的存在,引她思忖的另一个【不对劲】的点就是:她妈说话、做事太讲技巧、一套一套的、嗯,也极不靠谱……
脑中晃过张海刚才的话,【你本来就是根源】,她试了第一个密码,她的生日,不对,第二个密码,孟欣的全拼——
孟依为优雅明艳的朝她笑,这桌面照片不错,P得够狠,她扬了扬眉。
迅速搜索音频文件后缀……
密密麻麻,指向E盘,整个E盘加密,这回用她的生日对了。她妈确实一直挂念她,但那又如何。陪伴是最长情的佐证。
——是的,当时,孟家人上王家闹时带了录音笔,全程录音。
后来剪得支离破碎,谈赔偿时威胁会将这些散发到街道、学校、王初以后交往的每一任……
一条条录音,全是后期王妈和孟妈的对骂、王家老大让他们滚的逐客令,王家手上没有任何可反驳的,孟妈骂得更毒的话没落下任何证据;
他们甚至还握有后期孟妈问王初【你爱不爱我女儿?】时,王初死猪一样沉默的录相;
这家人太毒,王爷爷气得脑溢血。
所以,王初看到、听到王芊祭出孟依为给她的录音后,才会突然说,【爷爷、奶奶,心不坏的】。
他猜到,当初收了补偿款后,孟家并没把录音全销毁。孟依为也能猜到,他看到、听到女儿祭出她给的录音后,他的反应当然是护父母,令王芊更为反感。
此刻,王芊看着屏幕上眼花缭乱各个版本:包括原版、剪辑谈判版、给王芊听版的音频文件目录……
文件巨多,王芊也没想拷贝,好在文件一律以内容简介+日期命名,其中,【给王芊听版】还分剪辑和原版。她打开【给王芊听版】文件夹,找到去年元宵节前一天那个文件,再返回【给王芊听版原版】文件夹里找相应文件。
她找得没错,就是她爸和她妈在厂区旁水吧的聊天录音。
原版录音听完,她兜头一身冷汗!
孟依为完全有备而去,诱导他爸跳坑!
王初同学?!为什么那晚不解释、不反驳?
而且,她妈在她面前说她的分离焦虑症是因为和特定依赖对像分离(即指她爸),在她爸面前,又故意说成是缺乏母爱,让她爸放任她去她妈那住……
她又点开几个文件……
清理痕迹,关掉电脑,闷闷离开书房。
56、她回来了……
——有些事情,和谈判、做生意,论输赢、凭手段,还是不一样的……
这些天,王芊频频打开微信,点开和【叁班王芊爸爸】的对话框,最终又关上。
心里有已有了主意,王初同学,她会亲自负荆请罪,但他也得道歉,为什么不解释?为什么不来找她?——说到底,他和她这事,与她妈有关,又与她妈没关。
五月中,孟依为让司机去学校接她过来,给她看几个实习单位资料,又叨叨让她考研,考到这边来。
她说好。
孟依为高兴坏了,喊外卖送小龙,又把张海喊过来,“小芊啊,你不会在意妈妈有张海吧?”
“不会,有他分担照顾您老年,我开心还来不及。”她淡淡的说。
“真不愧是学金融的,这脑子好使。”孟依为绽开美美的笑,“将来妈妈的公司可以放心交给你,你毕业后到大公司历练两年就过来。”
王芊点头。
“怎么不想改姓名呢?”孟依为看着王芊。
“习惯了。寓意也好。”外卖送达,张海也到了,王芊抓起小龙虾啃了起来,明显不愿意再聊这个话题,孟依为只能作罢。
母女仨欢乐的吃小龙、喝小啤。
六月下旬周日,想着就快回去了,来这后学业紧张,还真没上哪玩过,王芊、谢辉和几个同学相约逛了一整天博物馆,累得回去倒头就睡。
翌日午饭才有空刷手机,见难得发朋友圈的王初同学凌晨零几分发了张照片:一棵颇茂盛的大树,没配文字,只有一个光溜溜的省略号:【……】
唔,上哪玩儿去了?
几天后,王芊考完试,一打开手机,连续跳出几条银行到账提醒短信,紧接着是来自她爸的长长的短信,她心头剧跳,拿手机的手轻抖,他终于主动找她说话了?
【是爸爸,打扰你了】
看着这个开头,她眉头直蹙,鼻息间哼出一声笑,曾经最亲密的人这么生份说话?她回去要打他PP咬他肩膀掐他脖子。
【小院子的拆赔款下来了。我拿了一部分给爷爷奶奶,拿了点给曾爷爷曾奶奶修墓地。其余的都转给你,你妈妈给你准备了房子,这给你买家电或装修吧。下附:明细。】
明细部分共4行:
折赔款共计:
给爷爷奶奶:
修墓地:
转与王芊:
叁年科班训练下来,她对数字非常敏感,这四项不平,多出二十万。
但这不重要,重要的是,王初同学自己一分也不留?
他一点也没为自己着想?!
她拿手机的手继续抖颤着。
如果顺着银行到帐提醒短信页面往上翻,能看到满满一屏到帐提醒短信,转账人都是来自【王初】
从前年初她爸涨工资后,每月给她的生活费便涨至八千块,自她离开后,他不再从微信转给她,改成银行汇款,每月六号,相当准时,汇款备注:王芊X月份生活费,花钱快乐。
事实上,她来帝都后的从容、不慌张的底气,基本都仗赖这份虽不算丰厚但至少令她无需仰她妈鼻息的存款。
这点孟依为多少有些、意外。
孟依为许诺给王芊车房,给她买漂亮、名牌衣服、配饰,但每月只给她一千五百元生活费,并非抠门,而是想让她没钱吃好的、回来吃饭、回来开口要钱,当然,孟依为会大方、开心的给。
但没想,王芊从没开口要过钱,这让孟依为又失落又费解。
王芊要回S市的那天早上,穿了条孟依为买的浅绿色长裙,平时都是牛仔裤小T恤小衬衣的她,第一回穿这么飘逸极富女人味的衣服,她自己有点不太自然、习惯,但其实,极好看。
“哇,好好漂亮。”孟依为夸张的拍手,上来拥抱她,“办好手续就回来,我在万华给你订了房间,报我的名字就行。妈妈今天有会议,舅舅送你去机场。”
“不用送,谢辉约的车就在楼下。”
孟依为蹙了蹙眉。
临上车前,王芊看着孟依为,绽开大大的笑,“谢谢妈妈。”
“跟妈妈客气什么?傻孩子。”孟依为拉起王芊的手抚挲,真希罕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和自己不亲,慢慢来,她有信心能攻下这一关。
“妈妈,”王芊努了努嘴,“有些事情,和谈判、做生意,论输赢、凭手段,还是不一样的。再见,妈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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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开心?”车上,谢辉看着嘴角一直勾着的王芊。
王芊重重点头。
“能见到你爸?”
嗯!王芊再度重重点头。王初同学,王芊同学回来,再也不走了。
非常糟糕的预感,孟依为快速跑上楼,打开王芊的房间,衣柜大开,她给王芊买的所有衣服、配饰,王芊一件也没带走,只穿走身上那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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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芊没提前通知王初同学,她要给他一个惊喜。
她在社区布告栏前遇见带孩子来游泳馆游泳的吴优。
“哇,小芊儿,一年出没见,你也漂亮太多了吧,”吴优晃着孩子的手跟王芊打招,“叫美女阿姨。”
“你小心鼻子变长长,”王芊勾着小孩儿下巴逗小孩,“叫阿姨。”
“浅绿色好难驾驭的,也就你白又白、瘦又瘦才敢穿。我这胖胖可不敢。”吴优指了指自己的双下巴,“对了,你爸可能在景观河那边下棋,那边现在可热闹了。”
和吴优别过,王芊把行李箱寄在学校门房,匆匆赶往西门边新竣工不久的景观河。
王初同学,你的芊芊回来了……
57、父女俩第一回出奇的同频……
——父女俩,似乎第一回出奇的同频,在这观景河旁,各坐一处,回味之前两年里无数次边缘欲欢……
沿着大学西门旁城中村食街往东一片,几年前就被列入城市更新范围,西面是前两年开始施工、年初竣工的景观河(埋线见成长章中吴优和郭亮一段)。
郭亮家天台,便能俯瞰整条景观河。
这景观河系在原小内河基础上拓修,上游与大学水库相联,河面开阔,水质清澄,风吹日晒间,波光粼粼,景致甚佳,逢水库日调节水位,闸门半开,经途后不太汹涌的水和过耳风哗啦啦,在河边赏景休憩,更是惬意。
靠近食街这一面河岸,坐西望东,晨间正面观日出、黄昏背靠夕阳,宽宽的栈道,栈道两边繁花、绿植掩映,隔二十步远一张靠背木椅,四十步一根玉兰路灯;这一带房价,如郭亮当初对吴优吹的,更值钱了。
栈道正中一段,是一方略往外突出的亲水平台,平时最为热闹;
平台右下角有一由残联和社区共同出资主办的水吧书报亭小站,几个阿姨大叔小姐姐小哥哥轮班营业,周末不时组织些灯谜、象棋擂台等小活动,慢慢成了个棋弈角;
周边好这一口的大伯大叔、租住城村中爱下棋的程序猿小哥哥常闲聚在这。
两个月前,王初发现了这个地方,成了常驻客,闲淡的性格、内敛的棋风,让他在这颇受欢迎。
王芊一路寻着走过来时,他就在坐在小桌子前,看两个阿伯对弈,身边半围着十出个男人,老中少青都有。
她远远看着被半围在人群中的他,一年而已,他似乎完全不一样了?
五官、眉眼俊帅依然,但就是和从前大相径庭。
苍淡淡的。
眸眼里无一丝煜光。这让她一时没有兴冲冲跑过去,而是顿住脚步,远远看他;
脸好像清瘦多?头发过长了,显得更没神彩。
他似半抬起头,她瞬间自然反应往溜狗溜小孩的一家四口间躲了躲,若无其事望向河对岸。
转头时,见他左手抹了抹头发,从裤兜里掏出手机,将手机打横立在小桌上,似转头和旁边的胖大叔说了句什么,胖大叔瞥了他一眼,似埋汰他?他浅笑,似有无奈意。
一小哥哥提了两个盒饭过来,递了一个给他。
他接过来,放在小桌上,打开饭盒,用小塑料勺舀着吃,估计不太好吃,吃得很慢,手机依然打横立在桌上,像边吃边看着视频?
她不在的日子,他就这样?上班,下班,混迹于市井中?吃盒饭?难怪越吃越瘦。
看什么视频呢?看得很是专注,远远看去,神情似乎颇杂味儿,在看言情片?也没插耳机,嘈杂杂的能听着台词?
洗得发白变型的黑色POLO衫松松垮垮挂在身上,她想起孟依彬那些布料挺阔、剪裁精致的衬衣西装夹克,他若穿上那样的衣服,能甩孟依彬几条街。
可他就没穿过一件好衣服,最好的那套,也不过是商场大路品牌那种。她抿了抿嘴。
突然低头看了眼今天穿的浅绿长裙,她有点局促的挪了挪脚。
她并非有意穿这裙子来见他,因不想带走孟依为买给她的衣服,临走又想意思意思,所以挑了这条穿给孟依为看,回来听吴优说起他在这,急急冲了过来。
他不喜欢她穿这么奢贵的衣服的,她想起前年冬天,他打开衣柜看见那几件大衣时,蹙眉落寞的样子。
其实她也不喜欢,她更喜欢牛仔裤大T恤,轻松自在,如果非要穿这样,她希望他也穿上孟依彬那种好衣服,他们会配得一脸;
作为她的男人、爸爸,见她高高兴兴穿这些他暂时买不起的衣服,心里会很梗的吧?
她今天干嘛不穿得随意些!烦燥……
身边一家四口撸狗撸娃够了,正要撤,她跟着往旁边走了走,找了个靠背椅坐了下来;
几年前,他们还没捅破那层禁忌窗纸前,她偷觑过他自慰,现在不被他知道,远远看他混迹在市井中,他们父女俩的经历还真是诡异多姿;
怕被他发现,她将眼光从他身上收回,含笑望向天边,云丝开始被夕阳镀上金橙色边缘,想起那回他爸在酒店洗手间狂烈自撸,思绪一发不可收拾,全是翻滚的黄色废料,热燥燥想起他们之前两年无数次的【边缘】欲欢……
嗯,姑姐把所有没有真正【插入】的所有亲密接触都称为【边缘】行为吧,她一脸暧昧、意味分明的蔫坏笑。
父女之间,从什么时候变异的?
在S市的地铁里,他被上车、下车的乘客挤得胸膛、胯间不停磨蹭着她,她从没告诉他,其时,她有意挺着腹胯和胸前两坨肉肉,嘿嘿,她是谁?她是小蔫坏熊啊……
在老家、他的大床上,真正拉开暧昧篇章:她坏坏用手指抚走他的手臂、捏他的唇,故意问他DIY时想着谁?把他气糊涂了,那晚他搂着她睡,她也没告诉过他:那晚后来她几乎没睡,感受着他的大手探进她衣服里,放在她腰侧,她全身抖颤,下身湿漾……
第二天早上,看到被预录取状态时,她高兴得在他怀里蹦跳,上下蹭弄他勃硬着四十五度挺昂的大鸡鸡,看他憋得脸红,她借着被录取的由头,放声大笑,诶?她真是蔫坏啊,绩优生王初同学怎么就带出个腹黑蔫熊女儿,嘿嘿……
然后,她再也没回自己小床上睡啦,每晚和爸爸抱着睡,收到录取通知书的那晚,他们初吻了,他温柔的含吮她的唇瓣,她全身无法自控的轻颤、嘶吸着气,父女俩进入不停亲亲亲阶段,在来S市的高铁包厢里,像偷情一样的激吻;
到S市的第一晚,他第一回解开了她的胸衣,摸、吮舔她乳肉肉、乳尖尖……
……
一步步、从暧昧、湿湿的吻、吃乳肉肉,到隔着内内摸她花蒂儿、吻遍她全身,到手指探进她的内内撩弄她的小逼逼,到用舌头浪漫死了给她洗澡、洗小逼逼;
到后来、无限接近交欢浅浅舌肏指肏、69、性器相贴、大唧唧蹭磨她花唇缝、大龟头抵在她花穴口……
缓缓质变、层层递进……
暧昧、次边缘、没有插入的各式边缘……
她抬头,微眯着眼,回忆间,他的唇瓣、手指似乎就在她身上游荡、在她花唇缝间撩走;他就在她耳际喃喃:芊芊……
当时,她急燥燥,总想快点突破、结合,现在回首、盘点,那一次次、不正是品味情爱人生的漫妙过程?先在山脚下看繁花似锦、再在山腰上睃巡一番……
这攀登、品味的过程,再慢一点,再慢一点,也无不可,本来就预着和他一辈子,那么急干嘛?急着考核KPI咩?何况每一回她都高潮快感像在飞啊……
到那一天,他们真正完成最后一步,回首这一路玩过没有插入边缘前戏,该多有意思?
她抬头看着天际线全被晕染上橙红金边,回味咀嚼他们父女俩的禁忌欲乐如何一次次推进、突破,有他情不自禁的,有她卯足劲使坏的,回忆里,急燥灰化肥挥发掉了,只剩深刻感觉到【边缘】美好……
和王初各式没有插入的边缘,可幸福、可快乐了……
当然,这过程他忍得很辛苦,如果不是憋疯了,他不会去买那个飞机杯吧?
—————————
从王芊远远走来,不经意间抬起头的王初,就发现了她——起初,他只是男人本能多扫了眼远远走来的亮眼气质美女,眼神倏的停滞,竟……
她回来了?瘦了些?精神面貌不错?!
像完全变了个人?那青涩、穿着朴素的小小孩哪去了?一头披肩碎长发替换掉以前总胡乱拢起的小短刷子,和一身飘逸长裙,一起活脱脱衬出一气质时尚美女来,人群中,像鹤立一般的出众。
她、是来找他?还是过来逛逛?
她似乎看到他了?他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她朝旁边躲了躲,他的心梗了梗。
掏出手机,不动声色打开摄像头,将手机打横立在小桌子上,调好焦,通过摄像头、屏幕觑看她——他一年没见的女儿……
索性点下录拍键,小小屏幕里,栈道人群中的她,分外出众,不只因那身浅绿的显眼:她肤白、五官清丽,底子本来就绝佳,只是平时穿得太朴素、神态寡淡不够生动艳魅,只有他才知道,她也有极靡媚淫美的一面;
棋友小刘给他捎来盒饭,他一边吃,一边看着眼前的手机屏幕,神色活像演着言情片,赏、爱、怅惘皆有,专注得像要把她看到命里去。
微泡泡短袖、一字领的精巧设计,将她清冷的气质染上柔和、淡淡的瑰艳,可,他也是个坏爸爸,叹赏过后,他瞄了眼那被腰带勾勒出来的细腰、突出的胸形,长裙下的玉白小脚裸,再从头到尾扫了她一眼——
——一年没见的、没碰的她,在他眼里似全裸了起来,那身浅绿长裙下的每一寸肌肤,他都抚走、吮吻过,过去那两年,一幕幕从暧昧起始至无限接近交欢、却也高潮迭荡的【边缘】欲欢在他脑里高清浮现……
他抚摸过她一字领下的锁骨、腰带下的腰线,右手叁指埋进过她花唇缝撩弄、中指浅肏进她的花穴口、食指还同时抚晃她的花蒂、无名指滑弄撑开她的花唇内侧……
多么背德的爸爸……
她找了张靠背木椅坐下去,一直望着云霞。
他一直看着手机屏幕里的她,她在想什么呢?……
——父女俩,似乎第一回出奇的同频,在这观景河旁,各坐一处,回味之前两年里无数次边缘欲欢……
她通了个电话,起身似朝他的方向扫了一眼,便往学校方向轻愉大步快走了;
——这回,她晓得不着急了,她要先去买手信,她居然漏了这茬,她要给他买一身好衣衫,然后送谢梓回家办手续,谢辉居然帮妹妹牵好线出国实习,谢辉对谢梓啊,哎,瞧,他们连一点边缘都不曾有,更苦了……
明天见,王初同学。
这孩子,穿着长裙呢,也不悠着点,王初看着女儿的背影,他喃喃自语了一阵,收起手机……
58、就差一天……
——不知不觉已近黄昏,看着云丝开始被夕阳镀上金橙色边缘,王芊抱头哞啊啊哑声痛哭。就差一天……
王芊赶回学校,到门房拿她的小行李背包,和谢梓郭亮他们聚餐,约谢辉居然没来,说是请导员吃饭去了,大叁下半学期末,聚餐已很难将要好的同学都喊齐。
“姚树呢?”
“女朋友过生日。”
“你和他什么时候分的?小群上不还情侣ID,整天打情骂俏?”
“从来就没在一起过。”谢梓哈哈大笑,“小芊儿被骗了。嘘!”
王芊瞪了谢梓一眼,摇头,谢梓笑的尾调也有点勉强。
刚好万华酒店来电确认入住,就算今天不入住,也会被扣费;王芊和谢梓买了些饮料、零食,过去办了入住,聊通宵,新学期大四,基本也就实习的实习、备考的备考……
“一直叨叨,我不考公职,要进大公司,倒是你这一直要考公职的先替我实现了。”王芊感叹,“好怀念小时候,形影不离。”
“可是,那边房租很贵,”谢梓枕在她腿上。
——谢辉帮谢梓说服了父母,说他考研,有把握争取到奖学金,谢梓有这段实习背景,对将来进大投行很有利,预定叁五年内年薪小几十万啪啦啪啦。
王芊点头,“你哥说得对。”
天亮她换了身牛仔裤T恤,和谢梓在酒店二楼的设计风潮店,给她爸买了件浅烟灰男式针织开衫,一件白底浅蓝枫叶大衬衣,和一条九分修身卡其色休闲裤,还有一双同色系休闲鞋。
她爸够高大修颀,大衬衣内搭T恤、薄毛衣,秋天敞着穿,休闲随意,那个开衫又能把他敛藏的沉静文艺一面勾出来。
其实,给她爸买衣服,真不难,那衣架子身板,什么衣衫上身,都能出效果,从脚打到量到脸时,又会让人觉得,身板算什么,脸型五官才无可挑剔。
“快中午了,去食街吃串串吧。怀念一番,以后怕没这机会了。”谢梓提议。
“走,我请客。喊你哥来?”
“他不会来的,他应该去找兼职了。”
经过食街对面的景观河栈道入口,王芊笑笑望了眼,今天周末,不知他加完班会过来这吗?父女来个偶遇?
远远望过去,栈道上似围了不少人,她突然眼皮直跳,心头闷杂。
“第二个刚刚也托救上来了,那人牛。”几个闲人小跑着边说边朝栈道冲跑过去。
“卧嘈,没抓住那人,他沉下去了……”
“卧嘈!”
“操!上面在放水。”
“警察还没来?”
“来了,水警来了……”
“那人总在这下棋……”
他们在说什么?
不、不、不要、不要是王初同学!
王芊手脚冰凉。
脚步不由自主跟着几个闲人向栈道急跑过去……
救护车尖厉的呼啸过来,一对年轻爸爸妈妈抱着两个湿漉漉的小小孩被人拥着跑过来,上了救护车,绝尘而去。
“可怜这俩孩子,摊上这样的父母。”
“为了什么直播流量,惨了那个跳下去救的,估计够呛,水库放水了……”
赶在警示隔离带围起来前,王芊和谢梓顺着绿植带钻到水吧报亭小站前。
王芊不停巡睃、张望,报亭前小凳子上坐着几个阿伯、大叔,没看到王初同学,亲水平台栏杆前围着几个闲人,也不见王初高大的身影,她松了口气、瞬即紧紧抓住衣角!
她慌乱的从小背包里掏出手机、颤抖的手指好不容易拨通王初电话。
沿河栈道所有出入口已全封闭,警察走过来清场。
谢梓不解的看着王芊,半俯身问坐在小桌子前的阿伯,“怎么回事,阿伯。”
阿伯手里的电话响了!
“就、就这个人跳下去,救了俩小孩上来,自己没上来……”阿伯扬了扬手里的千元土手机,屏幕已有两丝裂痕,“老在这下棋,估计够呛,应该没了,哎……”
王芊整个人晃了晃,手里的手机滑掉了下去,歇斯底里扑过去抢阿伯手里的手机,“给我、给我看看……”
“小芊儿。”谢梓扶住她,捡起她的手机。
“嘿,你这女的,怎么回事?”阿伯躲过,起身把手机和一个皮夹子递给过来清场的警察,“那人跳下去救人前放在我这的”。
谢梓接了个电话,脸色一变……
警察看向王芊,“你是?”
谢梓颤着手,点开微信上谢辉发来的照片,将手机递到王芊面前,“小芊儿,你、你看,是不是……”
一张放大的照片充斥整个屏幕:水面上一张湿漉漉、微带疲累笑意的苍白俊脸……
“啊!”王芊发出一声哑哑的气喘!
“哞啊!”随即瘪起脸,沙哑哑气声嚎啕,她抢过警察手里的皮夹子打开来,软软瘫倒在地,警察瞄了眼皮夹子上的少女照片,再看了眼王芊……
“水警在打捞了,”警察通过对讲机,请求女同事及医生支援。
……
网络时代,事件传播极快。
王初跳下水救人、托上第一个、第二个小孩、力疲没能抓住亲水平台柱墩上伸过来拉他的手、缓缓沉下去瞬间的视频、照片已传遍全网。
王芊跑向栏杆,望着波光粼粼的水面,远处两艘皮艇在水波中晃漾……
女警把她劝回来,没几分钟她又哭着跑去看,又被劝回来,她已无力跑动,瘫在谢梓怀里,怔怔望着栏杆,长睫上挂着泪,眼里还含着一汪,不时满溢,滑落下来,谢梓便帮她抹去,握着她的手,“小芊儿,会找到的。好人有好报不是?”
阿伯说:那年轻网红妈妈把孩子放到栏杆墩子上,让小孩别动,她在前面跳舞,展示束腰减肥效果,网红爸爸在后面举着手机直播,结果俩小孩小手扑腾全掉下河了;
别人还没反应过来,王初已跑了过去,大长腿一跨,越栏跳下去扑通扎进水里,潜下去不久先托起一个,又钻下去再捞起另一个,这边几个男的围在亲水平台柱墩子拉他,拉不着、沉下去了,上面放水,没人敢跳下去救他,全被这附近的人拍进视频里……
那两尺来方的小墩子能挤俩小孩么?
可是,他们的爸爸妈妈就在这,他们自会救,关王初同学你什么事?王芊又瘪着嘴哭了起来。
谢辉挤了过来,无言蹲在她身边。
一辆商务车直接开到栈道边,上面下来俩男的。
“姜秘。”赵所长亲自迎上去。
姜秘和另一男的走到亲水平台栏杆前瞄了一眼,望向河面上两艘小搜救艇。
“给我调专业队伍!他妈的给我快!不惜一切代价捞!”姜林咬着牙大吼,从来如一坨乌云般齐整的头发,散乱乱的。
“那是他女儿。”赵所长指向王芊。
姜林瞟了一眼,面无表情继续看向河面,一拳砸向栏杆,王初同学,你继续失联算了!搞毛线以这种方式出场?操!
和姜林一起走上来的男的向王芊走过来,“我宋振,你爸爸的校友,兼同事。咦,我见过你?在你们社区布告栏前?”
王芊起身,“宋叔叔好。”
谢辉拉谢梓识相走开,“我陪你回学校拿行李,再送你去坐地铁,我再转回来。”
“你坐,姜林叔叔已调人过来。”为了分散王芊不时瘪脸无声的哭,宋振点开同学群,把手机递给王芊,“你爸一直就是个传奇。”
事发后,同学群一直就处于沸腾状态:
【卧槽,那是王初?】
中午,某同学扔了那张照片出来,接着又放了段视频。
【卧槽,不是他是谁?】
【操、操!救起一个再救一个,这是他能做的事!】
【我们这些老胖子,做不出这样的事了,他依然是那个少年】
【他妈的捞到没啊?谁有最新消息?】
【就知道,他不会总沉寂的,他总会成事的,成一件大事,王初必回归,必胜!】
【我在那附近,我过去】
【走过去,别开车,别制造塞车,捞到万一要送医】
【 姜林,你的区,你调人啊】
【王初就是王初!】
【他永远是焦点】
【我在S市,我也过去,他家在这还有什么人?】
【我也在这,我也过去】
……
不知谁发了张王初在英语演讲比赛上的照片,一发不可收拾,一张接一张,由群里不同ID发出来:穿着球衣控球的、各种比赛领奖的、抱着吉他演出的、辩论赛挥着小手势侃侃而谈的……
沉静时略显俊漠、有淡淡的忧郁,运动时像一道光,领奖照相时的标志性表情:唇角淡淡勾起、有小卧蚕的俊眼带笑煜亮的看着镜头,眼中似有万千辰星,闪烁起属于青少年的傲骄与恣肆……
捂着嘴刷着一条条消息,王芊领略到Z大风云人物的闪光魅力,他不该毕业后就回老家,沉沉寂寂、颓颓郁郁的,他是星、是光……
不知不觉已近黄昏,看着云丝开始被夕阳镀上金橙色边缘,王芊抱头哞啊啊哑声痛哭。就差一天……
59、他在往下沉……
王初坐在小桌子前,看小刘和阿伯下棋,却不时蹙眉瞟向栏杆前那正在做直播的一家四口。
双胞胎孩子被放在栏杆墩子上,年轻妈妈在镜头前扭着水蛇腰,一手拿着条束腰带,一手夸张比划着边跳边说广告词。年轻爸爸站在叁角架后,监看手机屏上粉丝噌噌噌发言、打赏。
脾气绝不算暴戾的王初很想上去揍那个年轻爸爸两拳。
左边的小孩小手扑腾时,王初已站了起来
小孩往后仰时,王初已起跑
两个小孩往栏杆下、河里坠落时——年轻妈妈转身冲向栏杆,抱着头喊救命,年轻爸爸左右乱窜,向路人求救:救救我的孩子——王初左手撑栏杆、大长腿已跨过杆栏,往下跳,他心里奇怪的喊着:芊芊别怕、爸爸来了……
两个孩子吐着水泡,往水下沉;
王初迅速往下潜,多年来从没拉下力量锻炼,他依然拥有极佳的暴发力;
左长臂一抄,左手捞抓到其中一个小孩,右手拇指、尾指抓夹住孩子的衣袖,水流、自重力令孩子脱离他拇尾两指无力的提抓,继续往下坠……
略一思忖,救得一个是一个,他双脚蹬水,浮上水面,快速游向亲水平台下的柱墩,将孩子托给小孩爸爸。
“还有一个啊!”小孩爸爸大吼。
小刘要拽王初起来,“上面要放水了,我报警了,让警察来处理。”
“不行,还有一个!”年轻妈妈抱着怀里哇哇哭的小孩歇斯底里大叫、拉住小刘,不让他拽王初上来,“你能救起一个,就能再救一个!”
小孩哭得这么响亮?应该没事。王初扫了眼那孩子,转头看向平静的河面——如果那水下是他的女儿?
双手放开柱墩,他一头潜扎下去……
他冷静分析落水点和水流方向,潜一会浮上来换口气,再潜下去,午间阳光暴晒,水下冰冰凉,他似乎看到被水流裹涌往前的小孩了,孩子若沉到底,他也潜不下去,真是命大……
他迅速潜游过去……
别怕,芊芊,爸爸回来了……
爸爸回来了,不会留级,能考上好的高中、好的大学的……
抛下你七年的爸爸,回来了……
他捞到小孩了!
有什么情绪随着他抓到小孩在血液里奔腾!
小熊芊芊考上大学了!有自己的想法,懂得挑城市、大学、专业了,她想报哪个,就报吧……
双腿用力一蹬,他缓缓浮出水面,向亲水平台下柱墩奋力游过去!
刚才潜扎几下太猛,体力消耗过大过快,很快,他手臂划水的速度、力度都在迅速降弱,兼他还一手托抱着小孩儿;
去年工伤手术、康复折腾了他大半年时光,体力远不如前,亲水平台明明近在眼前,可就是游不过去。
小刘一直朝他招手,喊着什么?
上面放水了?
难怪,他朝前游两米、被水流冲退一米!操!看了眼托抱在水面的孩子,咬紧牙关朝前游……
当初,他们把孩子留在他这,对那软软小小整天哭闹的家伙,他敬畏多于爱,此刻,他也敬畏在他身上这条小生命!小家伙,撑住!不能功亏一篑!
敬畏是美德,敬畏也是他的禁锢。知敬畏的少年,错爱的禁忌,谁懂得无法放下、又无破局边缘欲欢的疼痛?她要的,他知道;她要的、他也要的,他给不起……
他妈的、游不动了、他明明瘦了、怎么还这么重……
还有五米、叁米,身子好沉,阻力怎么这么大,水流越来越疾,操!身上这孩子好像比小熊芊还重,他自己身子也越发沉重……
他的芊芊回来了,来看他了!芊芊原谅他了!
手碰到墩柱了……
他咬牙、似耗尽最后一口气,把孩子托上去,他们迅速接过孩子,他疲累而欣慰的笑了,交付给他的小生命、他都没有辜负!
栏杆边好多人举着手机拍照、拍录,大喊,又捞托起一个了!这人真牛!
小刘的手抓到他了,一个急流漾了过来,他太累、身体太重、手腕、手掌渐次从小刘虎口滑脱……
人们在喊什么?乱嘈嘈的……
他缓缓沉了下去、水流不断冲漾过来……
疲累恍惚间见平台栏杆前站了好多人,芊芊肯定会再过来看他的?!他知道!小蔫熊超粘他……
昨天下午,芊芊虽没走过来和他打招呼,但他笃定,芊芊原谅他了!芊芊还喜欢他的!还愿意和他……
她肯定听哪个同学说他在这里下棋,专程来河边看他!来看他,就代表爱,在!他们之间的爱从来就在,无需言语……
太久没见、没联系、没说话,近爹情怯了?所以不肯走过来?
以前总傻傻看他的,现在居然看夕阳了?在想什么呢?夕阳哪有你爹帅?可惜你没见你爹年少时;一年没见,小熊觉得他老了?瘦了?
他今晚就去剪头发,明天又是精神大小伙啦……
他被水流裹夹着继续往下沉,他使劲想扑腾上来,不能沉下去。
芊芊!他的芊芊!
可他没力气了……
好慌啊,芊芊那么年轻……
没力气了、他在往下沉……
60、她看到一条一年前的订票确认通知短信
——她看到一条一年前的订票确认通知短信!
姜林招呼宋振过去,“就算捞到也绝不是在这里了,先送他女儿回去休息,网上已暴开了,一会该有网友市民来这祈祷祝福什么,她在这受不住。妈的,同学们说得对,他在哪,永远都是焦点,但真不该以这种焦点方式退场。”
宋振搀起王芊,开车送她到小公寓地下车库,“我还回姜叔叔那,在s市的同学都在往这边赶,姜叔叔和你爸关系最好,你完全可以当我们是亲叔叔。我加你微信,你有事找我。有消息我第一时间通知你,我相信,你爸会回来的。”
“谢谢宋叔叔,姜叔叔。”王芊目送宋振的车开出车库。
如行走肉般缓缓走向电梯间,手里紧紧握着她爸的千元土手机和皮夹子。
几年前,大家风风火火用果机时,他爸买了个千元老土机给她,家里经济并不宽裕,她知道,但千元机也有漂亮一点的好不好?她很生气,天天瞪他,抓沙子放他鞋里闹他。
半年后,他说:“这次月考你总分进前十,我给你换个漂亮的。”
买了新的给她后,旧的便淘汰给他,摔过、坏过也修过,似乎只要还能开机,他便用着,屏保壁纸竟然还是当初她用时设置的幼稚大头照。
在河边,她没敢当众打开手机,怕里面有什么隐私,此时站在小公寓门口,她颤着手,伸出手指偿试解锁,在试遍右手几个手指后,最后偿试左手小拇指时,桌面亮了……
他没全删了她的指纹记录,留下了一个。
盯着手里漫延着两条长长裂纹的手机屏幕,隐隐觉得这方承载现代人最多隐私的电子设备,将向她揭开她爸一些秘密,比如为什么一年没见,他似乎完全不一样了?那般苍淡淡的?眸眼里无一丝煜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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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芊推开门,小公寓摆设完全没变,简易衣柜立在墙角,几根细细的柱子已向一边斜歪。
鞋柜和小圆饭桌上、比她在的时候,凌乱多,堆满纸张、本子和杂物。
她在鞋柜旁的小凳子上坐下——离开前那晚,她爸就是坐这小凳子上和她说话的,她从小圆饭桌前拉了个椅子,坐在他面前。
通宵,父女俩对话并不多,大部分时间各自发呆,寻思心事。
手里两部手机,一直跳闪来电、微信qq信息短信通知……
宋振给她发微信说,会有博流量无良记者在这时联系她、采访她,别理就是。
奶奶在【老王群】里 她问:怎么回事?到底是不是阿初啊?
她回复:是,在捞了,会捞到的。
群里安静了。
半天爷爷发出一句:就它妈多事!
这个世界需要英雄,但没有人愿意自己的亲人以生命代价去成为所谓的【英雄】
皮皮奶奶:我们明天飞过去,你要吃饭。
她再次眼泪哗哗……
她爸的手机纷涌而至海量来自陌生号码的短信,也不知这帮人怎么得到他的手机号?采访、询问信息居多,也有不少骂他诂名钓誉的,不亲身经历,永远不知道人性的多样化。
她爸似乎有电子设备洁癖,收件箱很干净,几乎没什么广告、垃圾、服务通知等信息。
跳过那些新的未读信息,她看到一条一年前的订票确认通知短信!
就在她离开后两周!
61、王初的过去一年……
王初、有想去找她、看她的!
甚至订了票!
这一年来,【他没来找她、看她】这个困扰终于有了答案!云开月朗……
——前年大年初一,他爸回老家过年,只吃了个团年饭,初一一早就飞回来给她一个大惊喜,一进门她爸便将她抱进洗手间给她洗小逼逼,那时她居高临下看着蹲在她腿间的他,心里涌滚的执念就是【你总会回来找我的】
是的!
他是爱她的王初同学、爸爸。
——尽管从没将【爱】字说出口。
是什么让他最终没成行?
那个面无表情,对她不太理睬的姜林叔叔给她发来好友申请,加上好友后,只发来一句:【依然打捞中。不必回复。】
言简意赅、似乎不近人情又透着奇怪的体贴,王初同学,你的同学们,真好,他们都在往这赶,你要回来!
王芊背靠墙,后脑勺咚咚两下,撞着墙面,像那天晚上的王初。
她换了拖鞋,先去洗手间小号,洗手洗脸。
出来经过厨房,进去看了下:碗盘筐里依然摆着两个大面碗、两双筷子,两个小汤勺,几个盘子,和她在时一模一样,像她从没离开过,他经常得下厨给她煮一大碗鸡腿青菜汤面,再加两个煎蛋。
在小圆桌前坐下,掀开小圆饭桌上那迭白色张纸和本子,小手再次捂住嘴。
眸眼惊瞠,眼泪再次汪满眼眶、夺眶而出,被自己的手捂得紧紧的嘴里泄出闷闷的哀呜……
“王初同学……”
她的王初同学!
——那是一迭病历、X光报告……
她一本本、一张张掀开来看……
最后什么字都看不清,眼前水影盈动……
圆饭桌上还有小沙袋、弹力带等康复用具,鞋柜上则有一袋X光片,估计放那是为了便于出门复诊时带上,后来就一直放在那了,旁边还有一迭康复卡,最后一张是四个月前,上面写着手臂伸屈功能完全恢复,YEAH,应该是他自己写的……
抽出其中两张术前、术后手掌X光片,她双眼紧阖,滚出两行泪,缓缓蹲坐在地上,双手捂脸,指缝不停渗出泪来……
“爸爸!”
病历、X光报告的文字描述,已让她心碎成拼不起来的细片,直观的X光片则完全让她的世界就此崩蹋。
再次睁开眼,眼前影像、文字都像泡在水里蜿蜒变形。
他订了票,出行前两天,手指被机器绞轧、前臂骨被震折,未能出行!
所以,没去找她、看她!
右手手指前后历经两次手术,折腾了半个多月,前臂打了近两个月石膏,康复期长达五个月,直到七个多月后、四个月前,如最后一张康复卡上写的:手臂伸屈功能才完全恢复……
所以,去年底,她没再看到他在朋友圈晒在签名板前的照片;春节,他也没回老家……
她想起,昨天下午他吃饭盒时,全程用左手拿着塑料小勺慢慢舀着吃,右手一直插在裤兜里,她以为是难吃才吃得那么慢,其实是单手操作不便;
她泪眼婆娑环视这方小屋,他是如何一个人撑过那段时间?泪眼前晃过一幕幕:
右臂长达两个月无法动弹的他,在小屋里艰难地自理:单手狼狈的穿裤子系皮带、绞毛巾、晾衣服……,后期每晚坐在这小饭桌前压着沙袋咬牙忍痛进行屈伸康复锻炼,身影孤独、神情苍淡淡……
孤独忍受术后剧痛、各种后遗症、生活不便、致残后浓重的精神挫败感、焦虑抑郁……
女儿远在帝都,父母远在老家,他没想告诉他们中的任何一个,独自住院?一个人去康复中心做理疗康复锻炼?
不!王初同学,当你需要我的时候,你要呼唤我!
他陪了她十几年,却不愿意让她知晓他经受着病痛……
等他回来,她要打他PP掐他脖子咬他肩膀,他欠她两回了……
她拨通宋振微信语音,“宋叔叔,我爸爸工伤怎么回事?这么大的事公司不通知家属?”
宋振跟她说了许多:送院后立即做了第一次手术,人事部没能打通他预留的紧急联系电话、家庭电话,醒了后他自己联系了个陪护,谎称是他家属。
宋振去看望他,他说伤了手而已,又不是伤了脑袋,早前犯了事,亏欠爸妈、孩子太多,自己能扛过的去事自己扛,让孩子、爸妈舒心些。
“你爸真是条汉子。多疼都没吭一句,抽两根烟就撑过去了。可毕竟手指没了,那段时间难免消沉些。”
“他在朋友圈发和您的合影致谢时,就在医院?”
“在医院楼下花园。”
“谢谢宋叔叔。”
“不客气。麻药劲将过没过时,他一直喊芊芊。”
……
再次抹去汹涌的泪。王芊第叁回记下,等他回来、掐他脖子咬他肩膀。
过去一年,她爸一共发了两次朋友圈,除了致谢宋振那次外,还有一次是上个月、即六月下旬,他发了一张照片:照片里只有一棵颇茂密的树。
——她搜过,那是棵槐树。
她在手机上搜索【关于槐树】时搜索软件自动罗列一堆奇奇怪怪的东西:【你想搜索关于槐树的传说?童谣?】……
她点开一首童谣:
槐树槐,槐树底下搭戏台……
人家的闺女都来了,俺家的闺女咋不来?
那天是六月下旬的周日,她将这个日期输进搜索框。
心厉痛了起来,那天是、是——【父亲节】。
“你想在哪一天收到礼物,生日、情人节、父亲节?只能选一天,”她曾看着他问。
——“父亲节”他说。
他又说:“不用礼物,每年父亲节,一条祝福短信或一张贺卡就行。”
那天,他等到零时,一直没等到她发来祝福信息,于是隐晦的感慨:发了一张槐树照片——人家的闺女都来了,俺家的闺女咋不来?咋连条父亲节祝福信息都不愿意给他?
她曾认为,他就是(只)想当回她爸。对他来说,他就是她爸爸。
这点,他们俩似乎暗有分歧。在背德关系中,她在规避把他当爸爸,她想要个情人、男人、丈夫……
而他,没办法彻底背判自己、她和血脉关系,他在背德狂恋的同时,也是她的爸爸、也把她当女儿……
尤其当两人闹矛盾时,他更渴望那份血脉依然在……
多么疼痛、纠结、无解的别扭!
在帝都时,她一直想得很苦很苦,他有没有很想念很想念她?想念她为什么没给她发信息、打电话、来找她?
麻药劲将过没过时他喊着芊芊,父亲节时他等她的祝福短信等了一整天……
天生血脉关系铁证一般存在,挠心挠肺的爱也疯狂一般存在着。这是王初叁年来无法跨过去的坎。
他汇给她的钱,拆赔款减掉给爷爷奶奶和修墓地的,还多了二十万,这二十万,估计是工伤补偿款。王初同学啊!她长长呼了一口气,真想扑在他怀里咬他……
颓重重起身,她重新在小饭桌前坐下,那迭病历本最下面有个本子,他在这本子上习练左手写字。其中一页写满【你好吗?】、【我很好】、【和解】,另一页写满【敬畏】,她怔滞看了许久……
宋振、警官、姜林没有发来好消息,也没有坏息,两者对冲,事态朝最坏的可能奔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