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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初识神藏
只见,赵灵负手而行,缓缓走向五人,大风悠扬地吹起他的衣摆,在风沙中猎猎作响,高手之姿尽显。
虽然赵灵不发一言,但他的气势依然笼罩全场,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感受到犹如一座小山压在心头,大气也不敢喘。
萧若琨此刻心中的向往已是到达了极点;本来他身处绝境,万念俱灰,已不抱生的希望,谁曾想这位“神秘人”的突然杀出,不仅救了自己一命,而且两三下就将强敌悉数制伏,打得对方毫无还手之力,这也是他所一直向往的,真正高手的风采。
突然,萧若琨觉得身上一松;再一看时,“八爪鱼”一般的手臂哪里还有踪影?
一想到,此等邪法幻术,旁门左道,竟也在救命恩人的强大气势下,灰溜溜地逃遁了,对赵灵的敬慕之情登时又多了几分。
他出声喊道:“这位英雄,不知尊姓大名……”
他没料到的是,听到他的话,神秘人竟立刻回头,看了一眼萧若琨身上,竟明显愣了一下。
随即,神秘人又化作一团旋风,不见了踪影;不消一盏茶的功夫,只听得“砰,砰”两声,又是两道人影横飞进圈子里。
原来是正欲逃离的焦山,和已经快要逃离的黑山老怪。
……
赵灵扭头一看,发现萧若琨身上已是空空如也,不由得暗叫一声不好,险些坏了大事。
今日之势,哪怕其余六个玄灵境的全放跑了都没关系,但持有神藏的黑山老怪,赵灵今天是非要把他抓回来做研究的。
至于焦山,那也只是顺道而已。
眼下,七人被赵灵一个人“包围”了起来,谢劲则是暗自叫苦不迭,谁曾想他就抓个炮灰来,竟然惹出来这么个狠角儿?
突然,只见那手持狼牙棒的大汉狂吼一声,地动山摇般冲了上来,抡起比赵灵还大的铁棒便要砸下。
赵灵冷哼一声,双手持刚才缴获来的铜锏,右手摆出个“擎天式”来。
咚!
震耳欲聋的金属砸击之声传来,一大蓬火花飞溅,却见那水桶粗细的狼牙棒,和赵灵右手中的铜锏一齐拦腰崩裂!
巨汉心中大惊,虎口剧痛,吃劲之下连退数步,只觉气血上涌,眼冒金星,被赵灵赶将上前,左手一锏打在太阳穴上,脑浆迸裂,惨死当场。
全场鸦雀无声。
片刻之后,漫山遍野的哭喊声、骂娘声、嚎叫声不绝于耳,七位老大带来的当场作鸟兽散。
赵灵也不去管,左手提锏,如虎入羊群,登时便将焦山、谢劲毙于锏下。
剩下四人一见此等手段,哪里还生得起对抗的心思?双膝一软,当即跪了下去,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求爷爷告奶奶地讨饶。
赵灵心想,一次性炼化七个玄灵境的灵根,也颇需要些时间,不如这里先放他们一马,来日再慢慢收拾不迟。
于是说道:“要你们滚也可以,我也不用你们交什么赎金,只不过……黑山老怪得给我留下。”
众人一听逃得性命,那里还顾得什么黑山老怪?连忙称是。
黑山老怪则是万念俱灰,眼神黯淡,绝望地喊道:“阁下……素昧平生,何故如此为难?”
赵灵脑筋一转,说道:“素昧平生……哼,素昧平生?你当真不记得我了?”
黑山老怪略一思索,恍然大悟道:“你……你是隐空门的人?!”
说罢,立刻对赵灵连连磕头道:“弟子……弟子元明真,不敢忘记师门教诲,终日思报,万望饶恕弟子一命,万望饶恕弟子一命……”
本来赵灵剧本都写好了,趁着黑山老怪思索之际,直接一锏毙命:“哼,我是谁?留到黄泉路上自个儿慢慢儿想吧!”
以此来掩盖自己的真实目的。
实在是没想到,一个动手慢了一步,竟然爆出这么一个惊天大料来。
隐空门?
赵灵略有耳闻,似乎是个专门研究旁门左道之地,很为正道所不齿,也难怪能教出黑山老怪这么奇葩的家伙来。
不过他现在可不想和什么奇奇怪怪的组织扯上关系,当下说道:“呵,姓元的,真当自己仇家天下那么难找吗?提前说明白了,爷爷我跟隐空门半点关系也没有,免得让你黄泉路上瞎琢磨!”
说罢,便向天灵盖上,一锏毙命。
……
韩傀想起了一个传闻。
他也只是听一个极其不靠谱的家伙闲聊说过,说最近泽州出了一个怪胎,明明本身实力至少有地灵境的水准,但尤其喜欢扮猪吃老虎,而且还不是一般地能演,是直接把自己装成“凡灵境二阶”的水平,很是骗了一圈的人。
但此人行踪飘忽不定,而且每次提起他,在装束的描述总是有所出入,唯一的相通点就是都蒙面,以至于令人怀疑是否天底下真的存在这么一号人。
但今日一见,也由不得韩傀不信了。
他也是现在才知道,今天救了自己和萧家一名的这位“神秘人”,竟然本就是此行雇佣的镖师,而且最关键的,还是以“凡灵境二阶”的待遇聘请而来的!
由于神秘人刚刚展现出的实力实在过于强大,以至于根本没人将他与“凡灵境”这三个字挂钩,也就自然没人往这方面去想,也就只有韩傀,整天的打听道儿上的风吹草动,这才联想了起来。
而且,就连这位神秘人的行为,也同传闻如出一辙。
……只见赵灵此刻,正拿出一大包化尸粉,当着众人的面儿细细地处理一具巨汉的尸体。
是的,赵灵偶尔也会放过一两具尸体的灵根,故意在别人面前使用化尸粉直接处理掉,就等同于在说:“你们看啊,你们看好了啊,我这只是习惯而已啊,我可没有把尸体藏起来偷偷做什么不可告人的事情啊!”
毕竟,上辈子,自己的师弟是怎么从一开始被群起而攻之的,他可是印象颇深。
对于这种吸食他人灵根的究极“邪门歪道”,不管是白道黑道,凡是修真者没有一个是能容忍的。
随着小山般的尸体渐渐溶解,一股难以言明的恶臭也渐渐散发开来,脓血淌了一地,花花绿绿的内脏也掉了出来,一圈一圈的肠子耷拉在地上。
韩傀风厉已经是见怪不怪了,萧若琨也还尚可,但萧若雪哪里哪里见识过这种场面,吓得花容失色,双眼一红就要哭出来,被萧夫人厉声呵斥。
这正遂了赵灵的心意,他顺水推舟道:“抱歉,是我唐突了,我这就换个地方处理。”
萧军连忙说道:“不碍事的,不碍事的。”
他这是识大体,毕竟人家刚救了自己全家性命,现在却又赶人家走,总有种过河拆桥的意味。
但那就不是赵灵的心意了;他接着说道:“没事儿,在下正好有些急事要处理……这就暂且别过了,咱们下个镇子碰头。”
说完,不等萧军再出言挽留,赵灵扛起三具尸首,飞也似地离去。
第二十六章真假
某处不知名的小镇。
赵灵走进了镇中心最大的一处酒楼里。
这附近的土地贫瘠,勉强养活一镇居民的温饱已是不易,是以,这处与贫酸小镇不太相称的高大酒楼就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事实上,这栋酒楼主要招待的,也不是本地的居民,而是南来北往,形形色色的过客们。
这也是泽州独特的景象之一。
果然,赵灵扫视了一眼,便看见一楼的一张桌子边,韩傀、萧若琨、萧若雪三人正坐在一起。
眼见赵灵走了过来,萧若琨赶紧起身招呼:“恩公,这边。”
韩傀、萧若雪亦是起身相迎,赵灵点头示意,四人依次落座。
韩傀实在摸不清赵灵的底细,只当他是个性情古怪、名不见经传的世外高人,是故始终以晚辈相称,萧家兄妹也是如此。
赵灵也没有点破,毕竟,真要算年龄的话,自己三世为人,这一声“前辈”似乎也并不是当不起。
“……此次能苟全性命,全凭恩公出手相助,待我等返回鄂叶城,恩公要多少报酬尽管提,只要我萧家凑得出,必定如数奉上。”
萧若琨此言确是真心,毕竟若能交好这么一位地灵境起步的大高手,对于萧家来说绝对是大有裨益。
“那我也不客气了,别的我也不用,请为我准备一些疗伤的丹药……”
这也是赵灵深思熟虑之后,提出的要求。
报酬?
开玩笑,那种东西他根本用不着。
他本身就是一名炼丹师,区区一个萧家,他要是真敢要,就怕对方付不起。
所以,这也是他放出去的一个烟雾弹。
掩盖的,也正是他炼丹师的身份。
问题:赵灵那么高效率的炼丹速度,那些丹药都跑哪儿去了?
答案是,早就被分销到泽州各大商行去了。
为了不让铁剑门彤灵峰的那些人察觉到自己的炼丹速度异乎寻常地快,赵灵每次只是拿出一小部分在彤灵峰的兑换所去兑换,而剩下的绝大部分,除了自己用的那一部分之外,都被他顺路卖到泽州各地开设的十几家商行里去了。
一般来说,普通的炼丹师为了打响名号,笼络到稳定的客源,不仅会公开身份,而且每次卖丹药都大张旗鼓,要是炼出一炉品质上乘的很不得都直接在药丸上刻上自己的名字,生怕买到丹药的人不知道是出自自己之手。
但赵灵不一样,不仅每回去卖都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而且还要“流窜作案”,绝不在同一家店连续出售两次,甚至每卖一次都要换一件衣服。
这也是他为什么要买那么多件衣服的原因。
他实在是太稳健了。
当然了,像赵灵这样的蒙面炼丹师也不在少数,商家也是心领神会,客户不主动,他们绝不会去试图调查客户的底细,这也是经商之道。
所以赵灵的真实身份其实已经很难被发现了。
但万一呢?
世事就怕个万一……不,是赵灵就怕世事有个万一。
毕竟,他赵灵在铁剑门目前的评价,就是“最年轻天才乙字房炼丹师”,同时还是个凡灵境二阶。
很难不让人产生联想……在赵灵的心目中。
所以,哪怕都做到已经小心一步了,他还要“得寸进尺”。
向萧家要疗伤丹药,就是向外界传递这样一个信号。
你们看,你们看啊,我连这样儿的丹药都要啊,我可跟那个铁剑门的年轻炼丹师一点儿关系都没有啊,绝对一点关系没有啊!
“明白,明白,萧家一定为前辈提供最好的丹药……”
正说着,却见一青衣麻鞋大汉走进了酒楼,一声吼,倒似晴天里炸了个霹雳。
“小二!”
肩挂方巾的小儿赶紧一路小跑,点头哈腰道:“这位爷,要点啥?”
“好酒好菜,紧着上!”
“诶,得嘞,爷您宽坐,这就上,这就上……”
小二一脸苦笑着退走,这怕今天这主儿难伺候不说,少不了还要挨一顿揍。
大汉抬头一望,见今天客特别满,只剩几个犄角旮旯里又挤又暗的地方还有位置。
那青衣汉子走到一张正中亮堂的桌子跟前,出手一拍台面,大吼道:“给爷让开!”
原来坐在这儿的蒙面客人,头也不抬,只说了一个字,但异常清晰,大堂里所有人都听得一清二楚。
“滚。”
唰!
白光一闪,那汉子钢刀已在手中,脸黑得吓人。
他现在正寻思着,从哪儿一刀劈下去,教这小子死得不会太快。
先卸个胳膊还是卸个腿呢?
那蒙面男不为所动,冷哼一声,气势陡然暴涨!衣衫也被他吹得微微鼓起!
凡灵境,二阶!
……
全场,鸦雀无声。
那汉子登时吓得面如土色。
是的,现在在这一片,最可怕的,不是玄灵境巅峰,也不是什么令人仰望的地灵境。
而是凡灵境二阶。
毕竟,前面内两个,你知道了,多少还能绕着道儿走……
尤其是那些蒙着脸,全身上下裹得严严实实,凡灵境二三阶的家伙们。
咳嗽一声,周围人都得抖三抖。
更不要说,这汉子已经彻底和这“神秘人”交恶了。
冷汗顺着他的脖颈唰唰往下流。
他可是早有耳闻,威震一方的谢大当家的,只因一言不合,就被眼前这尊如屠鸡宰狗一般,至今连全尸都没留下。
他吓得两股战战,刀都快握不住了。
周围人没一个敢出声,他们对这位神秘人也是只闻其名,不见其人,心中也是充满了好奇。
噗嗤……
“呵呵呵呵呵呵呵……”
一阵银铃般清脆悦耳的笑声,陡然打破了在场僵硬的气氛。
萧若雪看着这滑稽的一幕,刚才还凶神恶煞的大汉,被一个“冒牌货”瞬间吓得差点屁滚尿流,终于忍俊不禁。
毕竟,她是知道,“正牌货”现在可是在她这边。
那汉子听见自己被一个小丫头片子如此嘲笑,顿时恼羞成怒。
收拾不了这尊,还收拾不了你?!
青衣男瞪向赵灵这边,双目圆睁,须发皆立,沉身收刀,瞬间,一个大跳起至半空,以力劈华山之势,便要将萧若雪从头到脚劈成两半!
砰!
众人又听得一声闷响,似是肉体狠狠撞击在木板上的声音。
待硝烟散去,众人再看时,场上只剩下还保持着出脚姿势的赵灵,和一截斜插进地砖里的短刀。
只见他出脚的方向上,二楼的厢房上蓦然出现一人高的大洞。
众人皆是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赵灵。
凡灵境,二阶!
仰望着赵灵的“英姿”,萧若雪不住地眨眼,异彩涟涟,美眸中满是崇拜。
……
“客官,您看,这个……”店小儿耷拉着个苦瓜脸,一筹莫展。
“我们赔,我们赔,就记在萧家的帐上……”萧若琨赶紧将小儿拉到一旁说起了悄悄话。
第二十七章无邪
就这样,赵灵过上了每天炼炼丹,杀杀人的悠闲日子,实力也是四平八稳地一点一滴积累着。
一转眼,赵灵已经八岁了。
八岁,凡灵境九阶,差一步抵达玄灵境,这个成绩,就算放眼整个修真界……也只能算是中规中矩。
如果再考虑到是与那些修仙世家豪门的后代们相比较的话,甚至是有些差劲。
再加上赵灵本身加倍地小心谨慎,因此什么波澜也没掀起过,日子就这么平淡如水地过着。
而这,正是赵灵最想要的结果。
稳住发育,别浪,是目前赵灵立身处世的座右铭。
……
“诶?少爷,这只发簪是你的吗?喜娘从来没见过这种样子的簪子啊。”
陪着赵灵长大的喜娘,与赵灵的关系愈发亲密,有什么问题也是想问就问,丝毫没有考虑到,从赵灵的旧衣物中突然搜出一件从未见过的神秘首饰,而其结果是“某位与少爷私定了终身的富家小姐的定情信物但天意之下这对苦命鸳鸯终究天各一方谨以此物聊寄相思之情”的可能性。
“啊,那个啊,那个是泽州产的簪子,是我一位朋友送给我的……喜娘想要簪子吗?明儿我陪你上街买去。”
按理说,对于这种意义比较敏感的主人的随身饰物,下人本不该多嘴,但赵灵也是从来没摆过架子,毕竟他过去都是独来独往,从没有对人呼来喝去的习惯。
当然,那种“可能性”是不存在的;在赵灵的记忆中,那只不过是萧若雪临别时为了表示谢意送给自己留作纪念的,并不存在什么别的意思。
毕竟,谁会对一个连脸都不肯露的身份不明的男子表露心意呢?况且甚至连是不是男人都不知道。
赵灵仍然是轻轻地接过那枚簪子,重又打量了一番。
那枚簪子比起青城山一带的总体要粗一圈,簪头略微鼓起,通体呈黄绿色,看到它让赵灵又想起泽州壮观辽远的大荒丘泽,与围绕着荒连城所展开,多方势力纠缠在一起的暗流涌动。
但那些东西对于“凡灵境九阶”的赵灵来说,都还有些遥远,因此赵灵决定暂时不去想它们。
但思绪一但摆脱了那些错综复杂盘根错节的利益纠纷,脑子里顿时浮现出来的却是一道挥之不去的美丽倩影。
赵灵还记得送别那天,那个女孩儿一把摘下了发髻上的簪子,纤纤素手拽着那根簪子,在空中轻轻划过一条悠扬回旋的曲线,一头饱满的乌瀑顿时如水银泻地般滑散,三千青丝轻柔地搭在肩上,在夕阳的余晖下格外动人。
赵灵将它简单包裹一下,放进了柜子里;他这个人总体上还是比较讲义气的,所交的朋友不多,但每一个都是真心相待。
“好呀!那喜娘先谢过少爷了!”
喜娘的欢欣是真心的,她弯腰搂住九岁的赵灵,在他脸颊上亲了一下。
赵灵感到右颊上温润柔软地一贴,同时袭来一股动人的香气。
刚过豆蔻的少女,显然还不太能理解这个动作其中蕴含着怎样的意味,在她眼中赵灵始终还是那个无论何时都要她照顾的孩子。
而表面上还是个小屁孩儿的赵灵,其实心理年龄可能已经接近九十岁了,在他眼中,喜娘无非是他孙女……不,重孙女那一辈儿的。
“重孙女”一头扑倒在“曾祖父”的怀里撒娇……对于这日常的一幕,赵灵在心里大致就是这样一种感觉。
“喜娘,我出门了。”
“嗯,路上小心……”
……
以上,便是赵灵躲在黄家后厨旁的茅草垛里时,心中回忆起早上发生的事情。
明明刚出门的时候,还给人一种“我是出去办正事”的正经感,真不知道要是让喜娘知道自己早早地出门离府,就是为了现在和这么个黄毛丫头缩在茅草垛李,真不知道会怎么想。
至于为什么要躲起来……那当然是因为犯了事啊。
赵灵低头看着怀里这个身为“罪魁祸首”还洋洋得意的黄毛丫头,气喘吁吁,双颊红扑扑地,腰上、膝盖弯儿、胳膊肘里被茅草刺挠得,止不住地乱动,简直是生怕外面的不知道这里面躲着人。
天哪,就算你要玩儿捉迷藏,起码也有点对捉迷藏的尊重好伐?
作为老江湖过来人,赵灵实在是恨铁不成钢。
突然,黄云苓“咯咯”笑了两声,在赵灵的怀里“欲拒还迎”,本来就不大的茅草垛更是被她蹬得快原形毕露了。
赵灵总感觉自己被整得跟个猥亵犯似的。
就在这时,视野一下子明亮了起来,赵灵下意识眯缝起眼。
“黄云苓,你给我出来!”
赵灵打量着眼前叉腰站立的女子,虽然身处逆光的剪影里,但一身绛红色的云裳仍是瞧得分明,两臂上垂下两条长长的霓练。
云苓在这个人面前终于不敢胡闹了,吐了吐舌头,低着脑袋乖乖站在一边。
赵灵也乖乖缩着脖子,跟在云苓后面。
……
云苓是赵灵的未婚妻,也和赵灵差不多岁数。
而那名身着绛红色云裳的姑娘,名叫云麝,是云苓的同胞姐姐,年纪与喜娘相仿。
所谓“长姐如母”,云苓这个调皮捣蛋的混世魔王,在云麝面前也不敢造次。
两人刚从茅草垛里出来,浑身上下跟个刺猬似的,云麝弯下腰,一双柔荑仔细地在赵灵身上挑拣,把赵灵浑身收拾干净之后,再去收拾云苓身上。
先宾后己,赵灵以“九十岁”高龄的眼光评价,云麝这妮子也算是“待人有道”。
等把两人收拾出个“人模样”之后,云麝右手一摊。
“交出来。”
云苓“糊里糊涂”地问道:“交什么啊?”
“还装!父亲书房里那支云州的雪毫彩云笔,不是你拿了,还能有谁?”
“嗯,是我拿了。”
云苓一反常态,爽快地回答道。
云麝一时也没料到这丫头竟然招得如此痛快,下意识说道:“那笔呢?”
没想到云苓嘿嘿一笑:“‘笔’还能在哪儿呢?当然是和‘纸’在一块儿啊。”
云麝似乎想到了什么,脸色一变:“我一会儿不看着你,灵台宣也让你拿了去!”
云苓的这一招“调虎离山”之计,赵灵在旁边是看得一清二楚,心想,这算啥,后边儿能气死你爹的事儿还多着呢。
第二十八章联姻
赵灵见过,云麝云苓所说的“纸”和“笔”,必然是指黄叔叔的书房里最宝贝的那“文房四宝”。
云苓云麝的父亲,黄贾用除了是个地道的商人外,还是个颇有些讲究的读书人,因此也有凑集一套“文房四宝”的习惯。
雪毫笔,灵台宣,青玉砚和武帝墨,全是黄贾用的心头肉,平时根本舍不得用。
不过今天碰上了混世魔王,算是全倒了血霉了。
“那些宣纸,你又藏到哪里去了?!”
云麝也是愠怒,不由得声色严厉了起来。
“嗯——姊姊,你先回答我一个问题。”
云苓咧嘴一笑,露出两颗可爱的小虎牙。
“后院儿的那些‘荷花’,开得漂不漂亮?”
云麝先是一愣,这就将近年关,哪儿还开得有荷花?
旋即她便明白过来,顿时气得嘴唇发抖:“你,你……你怎么干出这种事?!”
云麝抚了抚起伏不定的胸脯,努力克制地说道:“那用的,想必也是爹爹的‘墨’和‘砚’了?”
云苓嘿嘿笑道:“嗯,没错,‘荷花’开‘墨池’,宝砚镇池底,嘻嘻,有趣,有趣!”
“你,你,你要气死我啊……”
云麝一把揪住云苓的耳朵,把她往厨房里拽。
“你……进来!”
赵灵瞥了瞥嘴,也跟着溜了进去;只不过,进房门的时候,他偷偷瞧了一眼,只见云麝紧咬着嘴唇,神色复杂。
……
云麝回身栓住房门,云苓仍是笑得没脸没皮,赵灵则依旧是一幅“陪太子读书”的模样。
当然了,这种事情,以赵灵的“高龄”肯定是干不出来的,不过他也没阻止过就是了,就算真问起来,也顶多问一个“知情不报”的罪状。
云麝掀开青石灶台上的竹篾,切下半个巴掌大小的一块儿云片糕,用小碟盛了,端了过来。
“灵……赵公子,不管你的事,来,吃些糕点吧,让您见笑了。”
云苓在一旁赶忙说道:“怎么不管他的事,那些宣纸还有墨都是他帮我运出来的,还有那些‘荷花’都是他铺到池子里……”
云麝瞪了她一眼:“呿!赵公子本分守己,怎么会干出这种事!定是你这个小混蛋,在从旁撺掇指示,威逼利诱!”
云苓朝两人吐舌头,扮了个大大的鬼脸,转身对着墙壁,倔强地昂着下巴。
不过,赵灵从他的角度还是看得分明,这鬼丫头明面是面壁思过,实则两颗乌黑的眼珠子正悄咪咪盯着赵灵手中的云片糕,喉咙的肌肉悄悄地上下运动……
这等小孩子的心性,赵灵也是暗暗想笑。
他“蹑手蹑脚”地挪到云苓身边,用三根指头掰下一大块云片糕,悄悄塞进云苓嘴里。
在嘴瘾终于得偿所愿之后,云苓喜得眉开眼笑,两只眼珠子滴溜溜一转,方才还有些梨花带雨的面庞,转眼便拨云见日了。
赵灵又拉起衣袖,给云苓擦了擦嘴角的渣子,两人相视一笑;这一切,全被云麝看在眼里,嘴边不自觉地流露出一丝微笑。
一股,说不上是欣慰还是羡慕,亦或是清苦的复杂情感,粘稠混合,模模糊糊地涌上心头。
……
黄家,会客厅。
一名身着华服,丰姿俊朗的中年男人负手而立,虽已不似年轻时那般英俊风流,眉眼间填上了几许深深的皱纹,这些年为了家族大计日夜操劳,两鬓也是早早华白,但却是多了几分成熟的味道,这种类型的男士,最受稍稍上了些年纪的女性群体欢迎。
此刻,他眉头紧锁,忧心忡忡的模样,时不时回头看一眼厅堂正中的影壁,有时也传出一声低低的叹息。
闻听见走廊上的脚步声越来越近,男人一抛忧虑的神情,急走两步,出门迎客。
“尹兄,好久不见!”
“哈哈,黄兄,一别经年,黄兄还是风采依旧啊!”
“哪里哪里,黄某这几年,实是毛血日益衰,志气日益微,苍苍者或化为白矣了。”
“诶,黄兄,你这可就太谦虚了,依我看那,黄兄的魅力,这几年是不退反进,现在出去,准能迷倒一大片小姑娘那,啊哈哈哈……”
“见笑见笑……”
众人分主客坐定,只见大厅之上,上首的分别是黄家家主黄衍君,与虢州临渊城尹家家主的堂弟,尹臣。
黄衍君借着喝茶的工夫,淡淡瞥了一眼;在今天的众来客之中,他最在意的主角并非坐在自己右手边、在临渊城举足轻重的大人物尹臣,而是那个坐在下首第一人,二十几的年纪,锦服佩剑,面如冠玉,举止得体的年轻人。
“来,大侄子,见过你黄叔叔。”
“是,黄叔叔在上,晚辈尹贯甲有礼了。”
黄衍君微笑着点头,摆摆手示意他坐下。
尹贯甲,临渊城四大年轻俊彦之首,也是尹家这一辈最杰出的年轻人。据说,就在前不久,尹贯甲刚刚被与铁剑门齐名的凌霄宗五大长老之一收为关门弟子,连带着也一手促成了尹家与凌霄宗的合作关系,使得前者在临渊城中的地位水涨船高,隐隐有成为临渊城第一大家族之势。
此等身份,比起赵灵的那个“彤灵峰水房乙字房弟子”的身份,都要高了不止一筹。
真要说起来,云麝与贯甲的这门亲戚,还是他黄家高攀了。
黄衍君在心中苦笑。
若非家境败落到如此田地,他身为父亲,又何尝不想第一位考虑女儿的终身幸福?
但即便如此,黄衍君也想尽自己最大的可能,尽量为云麝谋一门品行优良的夫君。
不过目前看来,黄衍君似乎也不必太过忧虑。他挑中的这门尹家的婚事,看上去也是最优之选。
想当初,尹贯甲第一次见到云麝的时候便惊为天人,更是立誓此生非她不娶;而就这些年临渊城流出来的风评来看,仅从品行这方面,尹似乎也当得起四大年轻俊彦之首的称号。
若事实果真如此,黄尹两家联姻,倒也不失为一桩美谈。
大女儿云麝的婚事是由他定的,二女儿云苓的大媒,则是夫人眼光独到,两人竟分别选中了两位乘龙快婿,黄衍君终于觉得,家族振兴的大业,在自己手上有望了。
第二十九章拜药(上)
“走,你个小妮子,少在这儿和我耍滑头……跟我去见父亲,自己向他赔罪!”
“知道啦,噗——”
云苓朝云麝一吐舌头,扮了个鬼脸,丝毫看不出她认罪伏法的真心。
“赵公子,让您见笑了。”
云麝对赵灵微微一福,然后拉起云苓的手,向会客厅走去。
……
赵灵虽然“人微言轻”,哪怕有什么大事儿,家里人也不会跟他说;但也正因为他年纪小,装得又比较像,是以旁人说话的时候也不避着他。
因此,关于尹大公子与云麝的亲事,赵灵也是略有耳闻。
传闻中,这位号称临渊城四大俊彦之首的尹贯甲,赵灵今日也算是终于得以一见。
至于云麝刚一出现在会客厅的时候,尹贯甲微微一怔的失魂落魄,随即回神眼神左右摇晃,拘谨地起身,略带青涩与一丝羞赧的躬身行礼,言语间掩盖不住的思念爱慕之情,让赵灵也一时间分不清楚,这小子到底是个真性情之人,还是与他一样深耕于这条演技之道。
如果是后者的话,那赵灵也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的精神面对;毕竟,最容易识破一个演员演技的,往往是另一个演员。
交谈之间,赵灵得知,原来今天是尹家来下聘礼的日子,至于回礼赵灵也能猜到一二,多半就是那套被云苓糟践到难以见人的文房四宝。
尹臣一挥手,门外八名壮汉便挑了两担看上去沉甸甸的箱子走上厅前。
赵灵看时,那两只箱子通体用油浸得发光的檀香木打造而成,边角处饰以金镶,做工考究,雕刻精细,一看便造价不菲。
只见八人将箱子放在大堂正中,尹贯甲身旁一名四五十岁,精明瘦削的男子掏出两串钥匙,分别打开了两个箱子。
却见,那两个大箱子里面又是两个小箱子,做工又胜大箱子十倍不止。
管事继续开箱,结果又是两个更小的箱子,起打造的工艺繁复程度,令赵灵也为之咋舌。
赵灵认识这种箱子,它们一般都放在彤灵峰一些他可望而不可即的地方,其功能一般是密封一些极其稀有的珍贵药材,防止其药力外泄。
管事打开最后一层箱子的时候,连赵灵也激动地咽了一口唾沫。
箱子打开的那一瞬间,两股截然不同的气息喷涌而出;一股令人通体清凉,灵台清明;另一股则让人浑身血脉喷张,热血沸腾。
“尹家的一点心意,十斤寒魄精,十斤赤阳玉,还请叔叔笑纳。”
尹贯甲略带得意地介绍道。
大厅之中,除了带来这批货的尹家和赵灵之外,最识货的,当属常年在商场上摸爬滚打的黄衍君了。
望着那两只箱子内,一方赤彤如火,一方清蓝似水,黄衍君也不免暗暗心惊。
仅就黄家来说,这份聘礼,着实是有些过分丰厚。
“多谢尹家主厚意,只是这等厚礼……”
“呵呵,”尹贯甲笑道,“黄叔叔不必多言,这是家父的意思,一来为做聘礼之事,二来也是希望与黄家结成同盟,共同进退,况且小侄……”
尹贯甲转向云麝,潇洒一笑,云麝不敢直视他的目光,将头深深低了下去。
“相比于小侄我对云麝姑娘的一片心意,这些东西也不能及十分之一……”
尹臣这番话听得哈哈大笑,赵灵暗自撇嘴;在这么个年代里,这种程度的表白,还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可谓是相当肉麻了。
果不其然,云麝听了这番直指向她的真情告白,头埋得更深了,扭过半个身子去,赵灵也看不清楚她的神情。
一直待在赵灵身边的云苓,此刻正气呼呼地张牙舞爪,仿佛要不是父亲在场,她这就要扑过去一口咬在尹贯甲头上。
“这两样东西,都需要由檀香木通体打造的特殊箱子才能保存不至其药力流失,按理说,现在就该盖起来……”
他话锋一转,眼神略带玩味地看向赵灵。
赵灵心里咯噔一下,生怕自己已经被他看出什么端倪。
“……只不过,晚辈听说,我的这位‘妹夫’已是深得彤灵峰水房房主却阵子的真传,小小年纪便大有作为啊!”
尹贯甲这话说得很“真诚”,赵灵也“相信”他的真诚。
毕竟这世道,谁还不想“真诚”地巴结个“前途无量”的炼丹师呢?
况且他们还有“连襟”这层关系在里头,对于尹贯甲来说,最好是能跳过黄家,直接把赵灵收归己用;如果再考虑到黄家主至今膝下无子,加上尹家雄厚的实力,这一点对尹来说貌似也不难实现。
“哪里哪里,尹公子谬赞了,赵灵只不过走了大运,不知为何入了谭房主法眼,这才侥幸得以提拔而已,尹公子切莫放在心上。”
这种客套话当然不能指望赵灵来说,因此在场的黄衍君也就自然而然地充当起了“长辈”的角色。
这同时也是无形之中传达出了一个信号,有意将赵灵划进自己这一边,暗中也是提醒对方,不要打这样的念头。
“黄叔叔哪里的话,‘盛名之下无虚士’,晚辈听闻,那彤灵峰炼丹房治下极其严格,而水房尤甚其他各房十倍!能被谭房主看上的,无一不是人中龙凤,麒麟之才,叔叔就不要过谦了。”
不等黄衍君开口,尹接着说道:“听闻谭房主的‘拜药’之术宇内独步,世所罕见,不知晚辈今日是否有这个薄面,让妹夫露上一手,开一开眼呢?”
此言一出,在座诸人知道内情的,皆是惊讶不已。
尹臣也忍不住出声道:“贯甲,不许胡闹!”
赵灵也是心里微微一惊。
“拜药”之术,乃是炼丹术中极为高级的一种处理药材的手段,处理的对象也都是一些通了灵性的药材,至少也要到炼制天级丹药的时候才会用得上。
因此,在座诸人的惊讶,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不到十岁,得谭练兵青眼,进乙字房也就罢了。
不到十岁炼制天级丹药?
开什么玩笑!
赵灵也是一惊,因为虽然他目前也炼不出天级丹药来,但那“拜药”之术,谭练兵确确实实曾授予过他!
第三十章拜药(中)
只不过,赵灵清楚记得,那几次教授都是关上门悄悄进行的,整个铁剑门知道的都没几个,至于那临渊城离此地十万八千里,他个姓尹又是从哪儿知道的?
赵灵心中一凛,尹贯甲在他那儿的危险指数陡然上升了好几个点。
尹贯甲也知道此言过于语出惊人,补充道:“谭房主爱才之名,晚辈素来有闻,况且谭房主想来做事特立独行,不为世俗所羁,所行之事,常常超乎我等常人之所料,这些诸位都是知道的。”
“因此,晚辈猜想,或许谭房主早已将那‘拜药’之术暗地传授与我妹夫,或作为试金之用,也未可知呢?”
尹贯甲一口一个妹夫,叫得倒是亲切,赵灵也大方,反正自打重生以来,便宜早叫人个占光了,也不差他一个。
尹臣也是老油条了,稍一点醒就明白了侄子的意思,假装下场打圆场道:“贯甲,赵灵侄儿要是不愿意,你也不要再逼他了。”
黄衍君赶忙摆手道:“尹公子说笑了,灵儿哪里会得这等绝技……”
赵灵抖了抖眉毛。
这尹贯甲想必是有备而来,现如今不管他是从何处得知了这个消息,还是真如他所言完全是猜测,都已经很“不幸”让他说中了事实。
这里如果再推脱,反倒落个“藏拙”的嫌疑,毕竟赵灵现在思考的事情,跟其他人完全不在一个频道上。
于是,只见赵灵摇摇晃晃地跑到黄衍君身边,拉了拉他的衣袖,抬起头,眼神“真挚”地说道:“我会,我会,让我试试!让我试试!”
黄衍君低下头,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赵灵说道:“灵儿,你……真的会那‘拜药’之术?”
“嗯,嗯!”赵灵小鸡啄米一般地点头。
黄衍君一把年纪仍是掩盖不住震惊的表情,而这震惊之下,则是掩饰不住的浓浓的惊喜。
尹贯甲与尹臣两人交换了一下眼神,两人均是在对方眼中看到一抹复杂的神色。
接着,赵灵毕竟是“小孩心性”,不等向众人请示,便屁颠屁颠跑到两架扁担跟前。
只见他右手成爪,横空推出,赤阳玉原先杂乱无章的气息一瞬间便像有了生命一样,纷纷被牵引凝聚在赵灵手中。
同时,左手二指凌空点出,寒魄精的气息亦被引动,缠缠绵绵勾绕在赵灵指尖。
黄衍君倒吸一口凉气。
“拜药”之术第一步,引药,赵灵竟然转息之间就成功了!
一红一蓝,两团幽然氤氲的气息,无比听话地在赵灵手中缓缓旋绕。
赵灵吐出一口浊气,双手快速结印,两团氤氲气息快速融合在一起,化作一团不知道什么颜色的混沌雾团。
随着赵灵快速变换结印,那团混沌之雾竟是自己按着周天八卦之数,自动运转了起来!
随着赵灵手中雾团运转,大厅之内,不,方圆百米之内的灵气都被扰动,竟也跟着开始流转运动起来,像云麝云苓这种未曾修炼之人,甚至感到一阵呼吸困难。
雾团之中突然出现了一颗半透明的结晶,约莫只有一小指甲盖大小,随后便是第二个,第三个……
陆陆续续有类似的小结晶出现在这雾团之中,大小不一,形态各异,几个呼吸之间已有几十之数。
黄衍君和尹臣尹贯甲及几个修为高深之人一眼便能看出,那些结晶之中蕴含着何等霸道的灵力!这种结晶绝对不凡!
但赵灵却是皱起了眉头,在这些外人眼中已是极为“霸道”的灵力结晶,对于炼丹师来说,却仅仅只是“杂质”而已。
“竟然出了这么多杂质,果然一次拜两种药对我来说还太早了吗……”
赵灵在心中暗自嘀咕。
不过,即使出了杂质,他赵灵也不会像其他炼丹师那般束手无策。
赵灵将那些结晶悄悄借经脉吸收入体内,在那里运转《三十六镇神图》,将杂质完全炼化,再悄悄排出。
杂质一边生成,赵灵一边祛除,这样往复几个来回之后,赵灵终于彻底剔除了所有杂质结晶,而那团雾气的运转,也彻底稳定下来。
在外人看来,虽然不能理解赵灵干的这些门门道道,但修为高深的几人仍是隐隐能感觉得到,那团无名之雾的运转,竟是暗合天地大道,极为不凡!
就在众人都觉得,赵灵接下来就要拿那团好不容易做出来的雾气“做点什么”的时候,赵灵的举动却是领他们大跌眼镜。
赵灵竟然一挥手,又把那团雾气打了回去!
这……白忙活了?
就在众人都大惑不解之时,吸收了赵灵打回的雾气的两块赤阳玉和寒魄精,竟是突然光芒大盛!
“这……这等气息,比我们刚刚找到这两块天材地宝时的竟还要强得多!”
尹家队伍中,一位身材高瘦的老者忍不住激动,竟是两手一撑站起身来!
“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养药’?”
黄衍君若有所思。
他想起来,传闻高级的炼丹师之中,流传着这样一句箴言,“天之道,损有余以补不足”,是以为了顺应天道,他们发展出了一门求取药材的同时,也会回补、滋养药材,甚至加速其进化的奇妙炼丹术。
高明的炼丹师不会一次性将药材尽数取光,而且每次取一点,都会相应地用“炼丹术”为灵药做一定的补偿,以求顺应天道,这便是所谓的“养药”。
会“养药”的炼丹师,往往也会有诸多福报,比如通灵性的药材闻着他们的气味,会更主动让他们找到,炼丹时灵药也会多提供一些品质高的药材,渡劫时天道也会酌情减量之类的。
“引药,养药,接下来是……化药。”
黄衍君自言自语。
如果是刚才他还对赵灵会拜药术基本不报希望的话,现在他已经有至少七成相信了。
只见赵灵双手交叉,左右互换,分别成掌。
像赤阳玉寒魄精这等药材,已是初具灵性,自出生之始也是头一次尝到养药的滋味,是以赵灵第二次伸出手的时候,都不等他招呼,自己主动就将精华“双手奉上”了。
赵灵第二次引药的过程比第一次还要快上数倍,只见他脚下画圆,股带腰,腰带身,身带肘,衣袖带风,如同陀螺般旋转起来。
一红一篮两条光带将他环绕在内,如同形成了一条条彩圈,源源不绝的精华从两块天材地宝之中流向赵灵,看得人眼花缭乱,目不暇接。
第二次养药比起第一次要顺畅得多,而且有了第一次的经验,这次新产生的杂质也少了许多;赵灵大约只用了第一次一半的时间就完成了第二次养药,将那团无色之气打回去后,再一次光芒大盛,气息比起刚来时强了十倍不止。
赵灵回过神来,已是出了一身的汗,但他片刻不歇,一手在上,一手在下,摆出“天地上下”的架势,马上开始第三次养药。
第三十一章拜药(下)
拜药共分为三步引药,养药,和化药,其中引药是皮肉,养药是骨干,化药是精髓。
每多一次养药,都需要多掌握至少五六种不同的手法,难度也是增加数倍,每进阶一次都可谓是登天。
目前谭练兵最多可以养药十次,而赵灵私底下其实已经可以做到六次了,但他每次最多只给谭练兵养到第四次,这次也不例外。
等第三次养药结束,已是满屋的药香馥郁了,修行之人每呼吸一口都是浓郁到粘稠灵气,更不要说赵灵手中那团暗合天地阴阳大道,几乎快要凝出实质的彩色精粹了。
如果不是理智一再克制着自己,尹臣真怀疑自己要忍耐不住,不顾颜面地一口咬上去,那东西对修真者的诱惑程度甚至不亚于一颗绝世灵丹!
他幻觉出,自己的丹田正对他不停地呐喊:“咬一口吧,快去咬一口吧,求求你让我咬一口吧……”
尹臣一个激灵,使劲晃了晃脑袋,这才不至于在众人面前失态,不过他环顾四座,发现自己已经算是定力好的那个了。
终于,赵灵第三次养药结束,两块天材地宝开心得都快从箱子里蹦出来,浓郁的灵力之风几乎拍到了在场每个人脸上。
只见赵灵深吸几口气,稍微休息了一下,整个人红光满面,重新摆开架势,眼看着这就要来第四次……
“出去,都给我出去,尹家所有修真者,立刻退出大厅……不,退出百丈开外!”
尹臣下意识喊道,突然发现自己的失态,不禁老脸一红。
黄衍君冲他点了点头,表示深为赞同。
……
等尹家的诸位低等级护卫陆续返回大厅时,赵灵已经结束第四次好一会儿了。
云麝和云苓这对姐妹因为从来没有修炼过,反而得以待在大厅里目睹了全过程。
此刻云苓对赵灵的眼神中满是崇拜,仿佛往外冒着小星星。
“呼——”
赵灵平复了一下凌乱的气息;即使只养到第四次,对现在他来说都是体力和精力的极大消耗。
两块天材地宝的精华都已经淌到地上了,但此刻再没有一个人想提“不盖盖子浪费”这种事情。
因为但凡经过赵灵玄妙手段“调教”的人,潜意识里都觉得,即使这样浪费的精华都是“九牛一毛”,不值一提。
因为但凡通灵性的天材地宝,都是具备自己修炼,自己凝聚天地精华的潜力的,而炼丹师通天的本事,便是将这种潜力激发,提升甚至升华。
炼丹师的“壕气”,也由此可见一斑。
“呵呵,谭房主果真没看走眼,妹夫……”
刚刚走回大厅的尹贯甲也是暗自着恼,正要恭维几句,掩饰方才的失态,却听两声呵斥几乎同时传来。
“住口,不许动!”
尹臣和黄衍君几乎异口同声,二人皆是见多识广,深知接下来的一步才是关键。
化药。
都养了你四次,怎么说也得收回点利息不是?
化药这一步,化出来的品质,与之前养药的步骤密切相关。
赵灵用了四次养药,四次都用不同的手法,相当于是四次“完整”的养药,天材地宝直接进阶了四个小段,如此催化出来的精华也是颇为壮观。
况且,由于药材的特殊性,赵灵这次还完成了难度系数最高的“阴阳互补”,成就可谓不凡。
因此,就算换个啥也不懂的人来,化出来的药,品质也不可能差到哪去。
但这事儿,还只能赵灵亲自来;因为天材地宝通灵性,谁养的它,当然只能由谁来化,类似于“报恩”。
赵灵看似随意地站定,两腿分立,一手负于身后,另一手随手一招。
一方巴掌大小,通体圆润的晶玉,静静躺在赵灵手中。
赤阳玉和寒魄精的光芒也立刻黯淡下来,恢复到一开始的样子,不过仔细看的话,它们的光泽比起之前可是好上太多了。
赵灵手捧着那块令在座所有修真者无不垂涎三尺的晶玉,抬起头四处张望,最终视线落到了角落里一块不起眼的盆栽上。
赵灵大袖一挥,那块晶玉,便在众人的惊呼声中,直直落入盆栽之中。
尹臣身边,一名地位较高的护卫咽了咽口水,脱口而出:“我滴个龟龟,这也太浪费了吧……”
尹臣立刻发了火,怒目而视:“你懂个球!给劳资闭嘴!”
那名护卫立刻一缩脖子,缓缓退了下去。
众目睽睽之下,那盆原本不值一提的盆栽,此刻竟如枯木逢春一般,突然焕发出勃勃生机。
枝条舒展,枝叶苍翠,原先的枯寂幽雅之意,立刻被一种截然不同,生机盎然的美所取代。
甚至于,原先不可能结出果实的枝条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长出了一个个龙眼大小、朱红色的果实。
这便是化药。
本来那块阴阳交生玉也完全可以直接拿去炼丹,但得“现做现用”,赵灵一时也想不好拿它炼什么东西,因此也就随手把这份“造化”送了出去。
至于那块盆栽,现在除了朱红色果实之外,枝条、翠叶、根茎,通通都是炼丹的绝佳上品,直接服用果实,亦是大有裨益,甚至培养多年,通达灵性,成长为一株新的天材地宝,也不是没有可能。
至于原先的赤阳玉和寒魄精,只能说,绝对比拜药之前更好,而且好上不止一个档次,价值也是涨了不知几何。
……
有赵灵大露一手身手,厅上的气氛也是十分活跃了起来
毕竟不管走到哪里,有实力总是最容易受到尊敬的。
宾主相谈甚欢,云麝也是看准了这个时机,拉起云苓走到父亲面前,拜地说道:“父亲,云苓……来跟你认错。”
说完,给云苓使劲打了个眼色,后者这才不情不愿地跪下。
“嗯?什么事起来说。”
黄衍君微笑着说道。
他还没从赵灵带给他的喜悦中完全回过味了;常言道,一个女婿半个儿,赵灵今日展现出的手段完全可以用“技惊四座”来形容,看云苓这个女儿也是越看越有福气。
总之就是满脸“我很好说话”的表情。
云麝就是看准了这个时机,起身说道。
“是……云苓,你做了什么,你自己说!”
“我不说!”
“云苓你……你这丫头要气死我!”
“我不说我不说我不说!姐姐你这个大笨蛋!”
“好了好了,都不要吵了……云麝,有什么事情,你说。”
黄衍君和声细语地说道。
“是,云苓她……她把您备好的文房四宝扔进后花园池子里了。”
“嗐,我还以为什……云苓,你给我过来!”
刚刚经过赵灵“壕气”无情地认知打击,黄衍君差点脱口而出自己的真实想法。
那套文房四宝是自己最宝贝的姑且不论,但那是给客人准备的东西,现在对方送了这么大一份礼,自己却连回礼都拿不出手,这让黄衍君的面子往哪儿挂?
父亲的命令,云苓还是不敢违背,乖乖站到黄衍君面前,低头不敢看父亲的脸。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
“说话。”
“……”
一旁的尹臣赶紧打圆场,“唉唉,黄兄,算了算了,小儿辈一时淘气,何必如此计较呢?你我哪还没有个淘气的时候呢?”
黄衍君无奈拱手道:“尹兄,抱歉,衍君家教无方,让尹兄见笑了。”
“唉,无妨无妨——来,来,云苓姑娘,叔叔给你个见面礼……”
云苓抬眼偷偷看了看尹臣,又看了看一旁正一个劲儿埋头巴结赵灵的尹贯甲,突然抬手一指,喊道:“我就是不要姐姐嫁给这种人!”
声音不大,但清脆异常,大厅里每个人都听得一清二楚。
尹贯甲此刻仍是面露微笑,不过一旁的赵灵看得分明,尹公子脸上的笑容多少有些勉强。
“云苓……”
饶是黄衍君再疼爱这个女儿,此刻也不得不做出表态了。
“请家法!打五十鞭,面壁思过一个月!”
话音刚落,一片哗然。
“唉唉黄兄,黄兄,使不得使不得,小孩子不懂事……”
尹臣急忙为云苓求情,毕竟她可是赵灵的未婚妻;今天这顿鞭子要是打了,可以说十成十是因为他尹家打的;就算现在不说,等以后长大了,她在赵灵耳边吹枕头风:相公,你要是给我报仇,我就给你……
云麝扑通一声跪在云苓身边:“此事皆因女儿而起,云苓也是无心之过,父亲你要罚,就罚我吧。”
“黄叔叔,云苓她还小,不懂事,还请您收回成命……”
虽然是一百个不情愿,尹贯甲还是来出头求情。
云苓吓得花容失色,她很清楚那鞭子的厉害,也知道父亲从来说话算话。
但她心里仍是坚持着一个信念,觉得自己要是现在退缩了,肯定要后悔一辈子。
所以她泪眼婆娑,死死咬住嘴唇,仍是倔强地昂着头,瞪着自己的父亲。
黄衍君感到有人在拉自己的衣摆。
他低头望去,只见赵灵手捧着几颗朱红色的果子,仰起头,眼巴巴地望着自己。
“黄叔叔黄叔叔,别生云苓的气了好不好?我摘果子给你吃……”
……
最终,云苓还是闭关思过一个月,但不管怎么说,饶去了五十鞭的酷刑,总还可以接受。
还是赵灵说话好使,毕竟还是常言道,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虽还未过门,如今云苓也已算是半个赵家人了,也就算是半个赵灵的人。
日落黄昏,宾客散尽。
赵灵不太费劲儿,就从柴草垛里找到了一个人藏起来的云苓。
“饿了吧?”
“……嗯……”
“诺,点心。”
“嗯……谢谢你,灵儿,你真好。”
“……回头再找你父亲认个错,听见没有?”
“我不要那个爹……灵儿,我这就上门去你家好不好?”
“什么浑话……那是你爹,你能不认他?”
赵灵一个脑瓜崩,轻轻砸在云苓头上。
云苓破涕为笑,嘴里的碎渣都喷了出来。
“……呐,灵儿……”
“嗯?”
“我喜欢你。”
“哦。”
“你这什么态度嘛?”
“好好,我的苓儿大小姐,能得到您的喜欢,小的三生有幸……唉吃东西的时候别说话,你看又漏出来了。”
赵灵拿丝巾擦了擦云苓的嘴角。
说实话,以赵灵这个“岁数”的审美来说,他还是更喜欢成熟稳重知性一点的女性。
云苓这样的,完全就是个小屁孩,对赵灵来说,就跟“讨爷爷喜欢的小孙女”差不多的感觉。
“我说……”
“干嘛?”
“这一个月要来看我。”
“看情况吧,我也很忙的……”
“忙什么忙啊,再忙有你的未婚妻重要?”
“好好好,我尽量,抽空,挤时间,争取五天来看你一次。”
“不行,至少三天一次!”
“啊,那实在有点……”
“三天一次,我不管,就三天一次,三天一次嘛,你不来人家要无聊死了……”
“行行行,三天一次三天一次。”
赵灵心想,鲁X先生的折中主义有时候还真是好用,要是自己一开始就说三天一次,说不定后面就变成一天一次了。
突然,有人拉了拉自己的袖子。
“……又干嘛?”
“你过来……靠近点,再靠近点。”
“嗯,有话你就直说……”
夕阳西下,碎金般精致的流光堆砌在柴草垛上,温柔地晕染着女孩的轮廓。
在赵灵的眼中,如天鹅般昂扬起的优美颈项,婆娑朦胧的泪眼,还未风干的晶莹泪痕,与少女纯洁无邪的微笑,无不在这融金般璀璨四溢的流光中,熠熠发光。
少女紧闭双眸,眼珠仍在其下紧张地颤动。
她的鼻息越来越近,赵灵渐渐看清了那雪白粉颊上的每一个细节。
嘤咛一声,女孩触电般躲开,一抹纯洁的绯红一路蔓延到脖颈。
对于保守的她来说,方才的行为已经是表达爱意的极限,显得如此青涩,僵硬,无比惹人怜爱。
摸了摸脸上,刚刚粘膜触碰的地方,赵灵心中泛起了一丝从未有过的异样感情。
第三十二章来客
赵灵回到府上的时候,天空已是繁星点点。
“少爷,你回来啦。”
甫一开门,便见到喜儿含着两颊浅浅的梨涡,屋内烛光微醺,暗香缭绕,四壁都被渲染上淡黄的色彩,桌上还摆着几款小小精致的点心。
赵灵回想起自己在铁剑门托关系住上的一人一峰的屋子,虽说不必这里差了多少气派,但人间烟火味儿却是远远不如了。
“呼,今天可累死我了……”
打发喜儿去打盆洗澡水来,赵灵一个瘫痪,四仰八叉躺在床上,明明是小小年纪,却承受了不应属于他这个年龄的掏空感。
今天的活动确实有点多,又要跟个猴似的给人表演绝活,又要应酬交际,随时还都得打起十二分精神以防止自己露馅。
后脑勺一沾上柔软的被褥,赵灵倒是很想直接一头睡过去。
“少爷,少爷……少爷睡了吗?”
“嗯……嗯?”
惺忪朦胧的睡眼之中,赵灵恍惚好像听到一个声音在耳边轻声细语。
他努力地运动眼皮,映入眼帘的是一个精致秀气的面容。
赵灵甚至能看见,青丝被细细的汗水黏在她雪白的脖颈上。
“……先洗澡吧。”
“嗯,喜儿来服侍您……今天辛苦少爷了。”
喜儿乖巧地跪坐在床沿,身上的衣衫甚是单薄,两只洁白的小脚丫未着鞋袜,秀气的脚趾在空中晃晃悠悠。
“啊……给我捏捏肩吧,我这两条胳膊举了一天了,举得生疼。”
“好~好~,先把衣服脱了,泡进水桶里,然后让喜儿好~好给您捏一捏……”
……
“咕噜噜噜噜噜……”
双脚站在盆底的赵灵,水面刚好没过他的嘴巴。
“少爷让一让,板凳要进来喽——”
为了照顾目前还是个小个子的少爷洗澡,喜儿专门准备了个高脚凳,这样就能让赵灵在澡盆里坐下来。
那个木凳的体积还是蛮大的,尽管喜儿放的时候已经小心翼翼,但还是有一些水花拍溅到她的前胸和脸颊上,迫使她闭上了一只眼。
看着动作稍许显得有些笨拙,但却包含着情真意切的感情,赵灵心中也不禁泛起一丝暖意。
漂泊无定、身不由己的浮萍,内心深处也在渴望着一处安稳的避风港。
一只雪白色的玉足,轻轻踏入微微冒着热气的碧波之中,泛起一圈窄窄的涟漪,随后莲藕一般的玉股也悄悄没入水中,喜娘像一条雪白色的大鱼,静静地落在他的身边。
她只穿着一件大红色的肚兜,彻底被水分浸湿后,紧紧地贴在曲线玲珑、凹凸有致的身段上,两根红线绕过她天鹅般优美的雪颈,三千青丝在水面自然地铺展开,像是凭空开出了一大朵莲花。
……嗯,以上内容跟赵灵没有半毛钱关系。
非礼勿视;他从听见喜娘的声音那一刻开始,就一直闭着眼睛。
总之,他就乖巧地坐在喜娘拿来的凳子上,喜娘让他干啥他就干啥,可以说非常的“君子”。
反正他潜意识里觉得,当什么,至少不能当禽兽。
“……喜儿啊。”
“嗯?”
喜娘纤细的玉指,轻柔地顺着赵灵的发根抚摸过去,这种刺激让他觉得十分舒服。
“……今天咱们家谁来了?”
好巧不巧,今晚赵灵到家的时候,刚好遇到赵母送几位客人出去。
赵灵只觉得那些人用了什么奇怪的法术掩蔽了身形,哪怕赵灵仔细看去,也还是看得不明白,仿佛只要一看他们,脑子里就缺了一块儿什么东西似的。
对方修为很高,来历很不简单。
这是他们留给赵灵的第一印象。
“这个……喜儿也不太清楚,好像是从青城山上边下来的。”
“青城山——”
一听到这个名字,赵灵的眉毛瞬间一抖。
正如铁剑门所认为的那样,青城山,现在放眼整个修真界,就是一个狗都不理的五线小地方。
听说上面现在还有些修真者,不死不活地就这么熬着;也有传言说,以前那拨都死绝了,现在的都是鸠占鹊巢——至于真相如何,也没人关心。
总之,就是境遇冷落至如此,是一座哪怕上面的修士真都死绝了,也没人会来鸠占鹊巢的“边缘地带”。
就像它脚下的这座流云城,地灵境的“高手”就足以称霸一方。
就是这样一个,早已在修真界无一席之地的场所。
——但若果真如此,赵灵也不会将其如此放在心上了。
青城山这个地方,“祖上”还是阔过的。
说是祖上,其实也不过就是这三百年之间的事儿;对于修真界来说,不过弹指一挥间。
青城王。
那一世,出了这么一位高手,大玄王朝境内人们皆这样称呼他。
这位青城王很神秘,连带着他在青城山上一手组建起来的宗门也很神秘,现如今任何一本卷籍故事,都语焉不详,甚至回避对他的提及。
但神秘归神秘,那个时候,青城山的实力是大家有目共睹的;巅峰时期,据说不弱于现如今的铁剑门。
而这一切,全拜那位“青城王”所赐。
青城王,已于九十多年前,身死道消。
青城山,从此寂寞。
——赵灵所知道的,全部也就是这些。
“那喜儿你知道他们是来干什么的吗?”
“这个嘛……马大爷应该跟我说过,好像是黄家——啊,少爷就是你的亲家——那边的丹药供应有什么问题,青城山想切断和他们之间的合同,转而和我们家合作……具体的我也不晓得啦,少爷你明天去问问赵夫人吧?”
喜娘歪了歪头,摆出一副想东西的样子。
“这样么……”
居然还在认真地谈丹药生意,看来上边的人还不是完全的“一团死气”嘛。
青城山今日展现出的“元气满满”的形象,与赵灵记忆中着实是大相径庭。
流云城四大家族,黄家和吴家皆以走商立市,黄家多接手些与修真界相关的生意,而吴家包揽了流云城柴米油盐的生意;陈家是武馆世家,赵家则靠着祖上荫蔽的庄园支撑门面。
四大家族表面上和和气气,同进同退,但事实上,随着一家即将被从流云城除名,很多暗流之下的东西也即将被摆到台面上来。
第三十三章青城山
“还真是……这还能叫‘仙家府邸’吗?!”
次日,赵灵不带随从,孤身一人,登临拜访青城山。
——赵灵当然清楚,“修真胜地”与“旅游景点”不能混同一谈……
但问题是,这鬼地方就是用“旅游景点”的标准来评价,也未免离及格线差了太远了吧?!
就不说这被一人多高的杂草掩盖到让赵灵好几次差点迷失了方向的山路了,也不说山坳下边儿那滩死鱼死虾死兽“酿”在一起不知道几百年没流过绿油油瞧一眼都上头的“仙泉”了。
就你们家道观门口起码收拾收拾吧?没看见那几根“不长眼”的枯枝都已经把你们“引以为傲”的“青城山”三个字都盖住了吗?不是那几块儿“祖上荫蔽”下来铺路的鹅卵石,劳资差点都错过你们家宗派了好吗?
赵灵在心中不禁大加吐槽。
他很想收回昨天晚上的评语,看来这地方与自己的想象还是符合得“严丝合缝”的嘛。
但毕竟外来是客,赵灵还是很有礼貌地上去敲了敲门。
差不多半个时辰之后,一脸黑线的赵灵差点扭头就走,终于从门缝里传出一个有气无力、半死不活的声音。
“谁啊?”
“鄙……我是赵府来的,有事请教。”
“哦……那你进来吧。”
对方一听是赵府来的,显然是不想得罪这个新晋的合作伙伴,这才心不甘情不愿地开门。
红漆快掉了一斗的铁门,吱吱呀呀地缓缓打开,一股陈年腐败的霉味铺面而来,熏得赵灵差点跌倒。
大门半开,一个面容蜡黄,身材瘦得像树枝的痨病鬼出现在赵灵眼前。
说实话,别说是修真者,这要是在大街上碰见,赵灵都得觉得他命不久矣。
而痨病鬼一见赵灵是个八九岁的小孩,也是没好气,皱眉说道:“你家里人呢?”
赵灵故作沉声道:“没别人了,今天就我一个。”
“滚,爷我没空带孩子。”
痨病鬼伸手欲关门,却只觉在推一块儿千斤巨石一般纹丝不动。
他再看时,只见赵灵神情严肃,低低说了一个名字。
听到那个名字的一瞬间,痨病鬼瞳孔剧震,难以置信地瞥了赵灵一眼。
“……现在,我可以进去了吗?”
“……抱歉,是在下失礼了。元仙长请。”
……
赵灵刚才说出的那个名字,正是元灵胜。
此人在邪修界也算是小有名气,至于他身死道消的消息肯定也已经传到这里了。
赵灵也是昨晚突然想起来,当日在洞中,粗略翻阅元藏书之时,曾偶然瞥到他的一篇日记,记载的是往日他曾赴青城山论道,宾主相谈甚欢。
当谈及昔日青城王的威名之时,对方曾向元透露,青城山如今,正藏有一部“无上仙功”。
元半开玩笑地表示,此等事关天大的机密,如何得以向他这个外人透露。
对方连称无妨,表示这部“无上仙功”,千年来仅青城王一人得悟,余众皆碌碌,闲置百年,竟是无一人能看懂。
对方还表示,元灵胜若有兴趣,便邀往密室一叙,共参仙功。
日记的末尾,元灵胜写道,自己当日虽有极大好奇,但直觉总告诉他,此事蹊跷,人心难测,偌大修真界,竟真有人愿意与他人分享无上仙功不成?
是以,元灵胜当日便告别辞山。
——这篇日记,赵灵当日也只是匆匆浏览,如今回想得也是十分费力。
但若果真如元灵胜所说,那这青城山,多半就是一处邪修窝聚之地。
基于第一印象,赵灵对这个世界的邪修可谓是深恶痛绝,现如今卧榻之侧竟然就盘踞着一伙,这叫赵灵如何放心得下。
是以,他不惜冒着真实身份暴露的风险,谎称自己是“元灵胜”夺舍之人,也要打入对方内部一看。
当然,他也有自己应对的打算。
反正,这座青城山上,他也没打算留下活口。
……
“元兄,昔日一别,不曾想竟是有缘再见啊……”
一名身穿黄色道袍,骨瘦如柴的老者在客房中迎接赵灵。
此人道袍上有多处污秽,手中的尘麈也像落败的公鸡尾巴一样颓丧。
但最令赵灵吃惊的是,此人眉心中央,竟有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洞。
但赵灵心知自己此刻的身份,对什么都不能表现出任何好奇。
“嗯……闲言少叙,你应该知道我此行来的目的。”
“明白明白,唉,元兄突逢此等大劫,在下也是坐卧不宁,寝食难安啊……”
“嗯,多谢道兄寄挂……只是不知,那日公参仙经之语,今日可否还算数?”
“算数,算数,只要元兄愿意,那话儿几时都是算数的。”
“如此正好;似公之所见,在下如今身陷窘境,正欲皆贵府仙经重振旗鼓,不知现在可否相延一见?”
“那是自然,自然……只是今日天色已晚,不如元兄先移步偏房,待青城山略尽地主之谊,明日再商此事,也是不迟啊。”
赵灵心想,你个鲷人,就你这破地方,还尽个P的地主之谊。
“甚好,全凭明公吩咐。”
“那,这边请。”
“请。”
……
有古怪。
果然有古怪。
简直是古了天下之究极大怪。
躺在全道观唯一一间还算干净的房间里,赵灵如此想到。
其实赵灵连今日接待他的老道名字都不知道……甚至,就连当日元灵胜所见的老道是不是这一个,都得两说。
但是,“夺舍”这等哪怕在修真界都堪称罕见的事情,对方竟然一字不问,一字不提,赵灵说什么,他就信什么。
一口一个“元兄”,叫得那叫一个亲热。
就仿佛……对方正求着自己去“参观仙经”一样。
“真TM离了天下之大谱,但凡自己有本仙经,哪个不是藏着掖着的?还有求着人家来拜读的?”
赵灵越想,越觉得这里边很是古怪。
“难不成,这里其实不是什么和元灵胜之流同流合污的邪修之所在,反而是天底下第一大好人善人的成人之地?”
此言一出,赵灵自己都笑了出来。
如今再怎么想也没用,有什么事,都得等到明天见了仙经,再做计较。
赵灵如此想到,渐渐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