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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一章 巫山云
姚健和红盈为结婚买的房子与孟企家恰是座落在一东一西两个方位,靠近中环的交通线,离自己父母家较近。房子户型不大,位于一个绿化颇多的新小区,环境也安静。
孟企先给姚健打了个电话,然后才敲响他家的门。
开门的是孟鹤,她的头发梳得整整齐齐,两侧各扎着下垂的羊角小辫。
玄关一旁是极具设计感的圆柱形水晶吊灯簇,与一个置物柜一起作为客厅的分隔断,吊灯簇挂得极低,发出怀旧色调的橘黄暖光。
女孩低着头,站在门口,用怯生生的声音说:“爸……”
不知光线还是别的什么,模糊了她的轮廓,他看见的是这世上他最熟悉的女人,在他的眼中化成不断变形的光雾,潮水般的回忆向孟企压了过来,他仿佛正与九岁时的她相遇。
姚健和孟红盈坚持要留孟企吃晚饭,兴许是看到这个年近 40 的男人,向来稳妥的哥哥眼眶湿湿的,两人都识趣地没有多说话。
小鹤还是有些生分地坐在孟企身旁,不去看他,但饭前两人的手在餐桌下互相抚动不已,足以说明一切。孟企一动不动地盯着她看,这才看到女孩今天里面穿了一件黑白条纹的内衬,一条背带牛仔裙,下面穿着到大腿根的 40D 厚度黑色丝袜,半透明的丝袜像在她腿上紧紧覆上一层黑夜的滤镜,仅大小腿高光处和膝盖上隐隐透出部分肉色的皮肤,颜色和光泽的渐变看起来好像上好的犀牛角或是一盆焦糖。
在一种近乎迷幻、诡异的气氛中,四人一句话都不说吃完了晚饭,孟企要带着小鹤回家。女孩跑去卧室拿书包和衣物,顺便与姑姑告别。姚健手插着兜走到玄关对正在换鞋的孟企说话。
“小鹤每晚都哭。”
孟企点点头,说不出话。
“你的分寸呢?她还能离得开你吗?”
思考着姚健的话,孟企朝前开着车,用右手转了一下方向盘,女孩借机把手伸到他肘弯里,并把头靠了过去。
孟企笑着说:“爸要被拍违章了啊。”
小鹤马上放手拉开距离,然后又把手搭到他的腿上。
“就一会儿。”她说。
“爸离不开你。”
“我知道。”
孟企看了她一眼,她的脸上平静的得像是镜面,她也正在看向自己。
“鹤,我一直都想问……你把我当成什么。”
“欸?怎么突然问……是……”女孩的脸上突然出现一丝波纹,短短瞬间闪过慌张、羞涩、狡黠,“丈夫……”
她小声补充:“叫爸爸的那种。”
孟企猛地吸气。
**********
回到家门口,孟企被孟鹤的腿绊了一下,踉跄着进了屋。
孟企推着她,小鹤抓着他的衣襟,两人跌撞至鞋柜旁。
他啪地把门关上了,说:“可以吗?”
孟鹤捣着头。
“不用戴,爸爸。”
孟企将她身体翻转过去,掀起她的牛仔裙下摆,一眼看到丝袜的套口上面,被五角星点内裤半裹着的紧实桃臀,他松开腰带,裤子被踢到一旁,隔着内裤将炙热的肉棍贴在她的股沟间,一阵摩擦耸动。孟企弯下腰,将胸膛与她的脊背完全贴合在一起,在她的脖子上细细闻着,为的是从不太熟悉的洗发水和沐浴露香气中寻找属于她本身的味道。
“爸你有洗澡吗?”她仰头,咬着孟企的食指。
“没,”孟企停了下来,“我去冲一下吧。”
“不,不用。”
孟企拉扯下自己的内裤,然后顺手脱下袜子,说:“怕不干净。”
“如果是爸的,我不在意。”女孩转过来拉他的脖子。
孟企亲了她一口,扶着墙转个角就是洗手间,他走了进去。
小鹤听着里面传来水流声,说:“就算生病,爸也会照顾我的不是吗?”
没一会儿,孟企走了出来,一边用浴巾擦着下身:“你知道爸听不得这样的话吧。”
“我知道,因为我爱你啊,爸爸。”孟鹤两手叠放在鞋柜上,半个身体架在上面,她把头扭向孟企这边。
孟企走过去,手迫切又自然地探向她的股间,轻轻拉下她的内裤。
“湿啦。”
“一想到要和爸做,就想要得不得了了。”她把脸埋到手臂上,嘴角露出白白的牙齿。
“好色,鹤。”
屈膝,下蹲,对准,阴茎抵住了整个蛤口,龟头被先行溢出的花露打湿,轻轻抖了两下。
孟鹤朝后伸手,抓住一边屁股往外掰了掰,但胀得过分粗壮的肉棒仍不得而入。
孟企抱住她的腰,往上一抬,将两条黑丝大腿托离地面。孟鹤攀住木质鞋柜边缘,身子往前进了进,脑袋被顶在墙壁上,她侧头,让身体更往前一些,现在她整个人都挂在鞋柜上了。
随着女孩身体的升高,孟企的阴茎顶着的地方从一开始的会阴处移动到了鲜艳花瓣般的小阴唇下,顺着爱液摩擦力大减,在孟鹤的匍匐前进的同时,阴茎也顺利排开阴阜的保护回退至蜜洞口,噗嗤一声便挺了进去。
那是何等温暖的包裹,像是将身体置于篝火旁。跨越了安全套的阻隔,他竟感觉到她体内的曲折,龟头上面紧贴,下面稍松。于是在后入的姿势下,膨开的冠沟像活塞一样紧紧扫过上方的皱壁。
孟鹤娇哼一声,弓起背,双手死死抓住柜子同一边缘,羊角辫频频地抖动。她的腿无法够到地面,只能胡乱踩了几下空气,勾起穿着黑丝的小脚,踩到孟企的膝盖上,这一动作同时让阴部前移,使得孟企的肉棒无法插入太多。
“啊!”玄关内响起女孩的惊呼。
孟企的推送动作使得龟头整个掉了出来,但他仍抽插个不停,像杵入臼,鱼入水,一下下地浅戳进小小的、紧缩的穴口,再拔将出来,直到她忍受不住,莺声不停,自己将腰降下来,把两条腿伸得笔直,伸得分开,如同芭蕾舞步。
她全身抖了起来。
原本慢慢挤压的花径化作绞缠不已的销魂洞,紧紧箍住龟头,淌下黏答答的透明液体,薄膜状的穴口一下一下刮弄阴茎中间的粗大部分,挠的孟企脊背好像针扎。
“鹤,我快去了。”
女孩喘着气,突然喊道:“姑姑的丝袜!”
孟企明白她的意思,身体猛一前倒,肉棒压入她的体内,膨胀,脉动,射了。
两人还连接着,像一对虾趴在鞋柜上,孟企突然手伸到下面,开始褪起了她的丝袜。
“怎么了?爸?”女孩胸口起伏个不停。
等双腿的丝袜都脱至膝盖处,再往下孟企也够不着了,于是就后退着拔出了湿湿漉漉的阴茎。
他横抱着女孩走进客厅,将她放在了茶几上。
“好冰!”她的内裤还落在鞋柜上,嫩嫩的臀尖小部分贴住玻璃。
孟企伸手去抬她的两条腿,一寸一寸脱掉黑色布料,让她的小腿重现雪肌光泽。
做完这个动作后,孟企停了一下,向她伸手,孟鹤见此疑惑地把头伸过来。孟企又摇了摇头,于是她再把两手递给了他。
孟企握住她的两只手腕,用其中一支丝袜缠上几圈,然后打了个松结。
女孩没有说话,只是脸红扑扑地看着他。
孟企端详了眼前的娇花一会儿,摘掉了她的眼镜,然后在她的笑靥上环过另一只丝袜,轻轻遮住她心灵的门户,然后扶着她躺下。
这一串动作后,孟企已把宽大的身躯笼罩在了女孩的上方,他问:“手放到脑袋上面?”
被蒙住双眼的女孩嘻嘻笑着,摇了摇头,一对绑住的手弯折着放在脖子旁,不打算动弹。
孟企点点头,分开她的腿,看着她那粉滴滴的秘密花园,她的耻丘上面,细碎的毛发已被打湿,不知何时还占了滴精液在上面,她的穴口收缩地越来越快了。
“叔叔?这是哪?我爸爸呢?”她樱唇微启,述说着本该从小恶魔口中冒出的字眼。
孟企身下阳具已经高高擎起,极为轻易地插入到刚才酣战过的地方。
“叔叔…不行的…啊、那里~不能嗯、给你、咿!”
孟企从喉咙里发出嘶吼,一只大手紧握住她的两个小拳头。
“爸……好激…烈呃嗯、小鹤…小鹤呃…受不、了……”
挺动,挺动。
“咕呜…不……爸呜呜,小鹤今天、啊嗯!今天…好敏感的……啊、啊、哈昂~”
直入,抽出。
女孩平展在茶几上的身体突然抖挺起来,无可脱身的双手手指僵直,拢着自己的下巴和嘴唇,脸颊整个烧似地红了起来,被汗水打湿的头发粘在了额头上、耳朵上、茶几上。
“嗯!”她抽颤了一下又一下,“…嗯!”
孟企停了下来,听见孟鹤在低泣。
“爸爸在这。”孟企把她抱起来,搂在怀里,阴茎不知何时已掉了出来,上面一片狼藉。
孟企解开了她手上和眼上的黑丝,抱着她坐在沙发上,就这样过了很久很久。
女孩伸手玩着孟企的嘴唇,她的眼睛亮晶晶的。
“吃完这个月就先停了吧。”孟企说。
“为啥呀?”
“我们现在做得不频繁,戴套子就行了。”
“嗯。”孟鹤微笑着点点头。
“有必要的时候,我们可以商量‘是不是吃药好’。”
“我反正说不过爸。”她斜着脸,把两只手放在孟企脑袋的两边。
孟企宠溺地看着她,说:“爸有想过去结扎。”
“结扎?干嘛的?”
“就是动个手术,让输精管断开,输精管知道的吧?课上学过?射出来的东西里就不再含精子了。”
孟鹤听完皱了皱眉,说:“不行,要动手术,不行,爸别去做。”
“不痛的,也可以恢复,应该。”孟企瞟了眼天花板。
“也不行,坚决不行。”
“那我就不去。”他点点头。
又过了一会儿,他继续说:“欸,你肯让自己吃药,怎么换我身上就不行啊。”
“爸是笨蛋吧,我查过啊,药是没问题的才吃的。”
“而且吧?冷饮啦零食啦,怎么吃你都不会说我。看电脑玩游戏玩什么的也是,我现在近视了,不比吃避孕药麻烦多了?”
“我还真没想过这些。”
“而且不戴很舒服,想要试试……”她突然把头转开。
不知何时孟企换上了凝重的表情,看着她:“鹤,对不起。”
“怎么了爸,突然。”
“今天有弄疼你吗?”
“没有啊,爸还挺克制的,”她说,“是有几次顶到最里面,有点难受,我能感觉出来,就几次。”
“鹤,感觉……你其实比我想得……要成熟得多。”
女孩灿灿地笑了:“喜欢我?”
“喜欢,爱。”
孟鹤突然一低头,手在下面一摸索。
“变态老爸,又硬了。”
她将双腿分开,跪坐到孟企的腿上,将牛仔裙脱了下,丢在沙发上。
孟企用手拨开她的阴阜,拿纸擦掉渗出的精液,扶着她的腰,和她结合到一起。
女孩咬着牙,双眼闭起,把手搭在男人的肩膀上。
“哈啊…”
第六十二章 彷徨
无论晚上睡下时是什么睡姿,早上快醒的时候孟企都会变成仰卧,一只手随意放在枕头上,一只手也许在孟鹤脖子下,也许放在她肚子上,也可能夹在她的两腿中间。
无一例外的是,每早他的小兄弟都是朝天站着的。好吧,也许三天里只有两天,忙着起床的他也无暇去关心。
孟企翻动眼皮,几乎马上就要醒来,感觉身上痒痒的,但更多的是冷。他做了个清醒的春梦,梦中小鹤含着他的嘴,仔仔细细地舔了个遍。孟企倏地睁眼,朝身下看去,少女正侧卧在自己腿边,嘬着自己油亮且紫红的龟头。
她看见孟企支起上身,原本垂着的视线突然抬起来,看向孟企的同时将一头乌丝甩到另一侧,她纤细的脖子和小小的肩膀露了出来。
“爸,你的这个,不用的时候也会变大啊?”
“男人,很神奇吧?”孟企笑着反问她。
他拉着她的手臂,把他的小猫咪从床尾拖至身旁,她的皮肤已有些冰凉。
“你不冷吗?”孟企问她,用自己的胸口去贴女孩的蓬松的身躯,然后拉过被子裹住两人。
孟鹤伸直脚掌碰了碰窗台下的暖气片,说:“还行,可是它很好玩,又软又硬的。”
“闻着有味道吗?”
女孩摇摇头,孟企微微舒展笑容,按着她的后脑勺,亲吻在她的唇上。
**********
孟鹤用两手捧起一根新鲜、热腾、粗长的油条,张开嘴,含进去四五厘米,一口咬下,她粉色的嘴唇像果冻一样反着晶莹的亮光,鼓鼓的腮帮子不停嚼动。
孟企咕嘟一声把满口豆浆咽下,目光充满情热并一刻不停地看着她。他从来没有教过她何为口交,怎么口交,因为在孟企的性观念中,口交等同于性虐待。
“爸 8 点半去学校开家长会,你乖乖在家好吗,小可爱?”
女孩停下了咀嚼的动作,眨着一双透亮的眼睛看着他,说:“我都忘了!”
“能帮忙把洗衣机里的衣服洗了吗?午饭我会回来做的。”
“嗯!”小鹤欣然答应。
孟企摸了摸女孩的脸颊和耳垂,面露留恋的颜色:“鹤,爸想要了……”
孟鹤放下吃到一半的油条,做着嗔怒的表情:“真是的,等下你还得去学校呢。”
她的眉眼笑盈盈的。
孟企拿纸擦了擦她的嘴唇,然后迫不及待、忘我地吮了上去。良久,唇分,女孩在他耳边说悄悄话:“喜欢,爸爸,喜欢”。
孟企站起来,用一只腿将椅子往后推,然后扶着孟鹤爬上椅子,让她抓着椅背,背对自己。
他轻轻剥下她的内裤,不湿,大腿夹着的两片厚厚的大阴唇紧紧地闭合着,捍卫着花园禁地,孟企爱抚着两朵肉瓣,摸着上面已些些鼓出的软软毛发,手沿着裂缝上下扫动,无意间刮过她小巧的菊穴。
“啊!不行!”
“对不起,不小心的。”
“爸还玩,你来得及去开会吗?”
“我开车去。”
“不行的啦。”
“嗯,那就算了。”孟企说着将她扶起。
孟鹤挺腰回转上身,去亲了亲他,却感到臀尖扫到一个滚烫的东西。
她没说什么,娇羞地一手握住他粗硬的男根,又伸手指从孟企衬衫正面的表袋中夹出一个安全套,撕开,递给孟企。
孟企给自己的阴茎套上套子,挤掉顶部储精囊中的空气,一只手抓住她胯间的大腿肉上,往上一提,将她的一条腿悬空,此时她的私处的花瓣层层绽开了,孟企扶着阴茎轻柔地顶进幽径。
小鹤的脸还没来得及转回去,也或许是想用余光看着他,他看她的眉毛轻轻蹙起。
“难受吗?”孟企问。
“嗯……”她发出悠长的叹息,摇摇头,双手把住圆圆的金属椅背,脖子靠在手背上,整个脑袋向前伸出。
还太干,孟企只在穴口最靠外的地方缓慢地抽动,他将她的裙摆折起铺在腰上,看着雪白的小屁股被掰出诱人的折线,看着戴着米白色安全套的阴茎与她的结合处——在分开的大腿中间,中间凹陷的小鼓包里。
小鹤高抬着的腿使了使劲,挣脱孟企的手并落回到椅子上,紧压感伴随这一动作通过下体传给了孟企。她的身体往后一压,小妹妹将肉棒整个含了进去,她娇喘出声,直挺起腰。
在五浅一深的磨动过程中,孟企逐渐感到她的花径内开始变得湿润,动起来顺畅了许多。他一边往下压着她的屁股,一边折弯她的腰部,一边细细钻研她身体的玲珑与曼妙。频频快动之下,她大呼受不了,一会儿将身体弯成“5”字形,一会儿又将手放在额间仿佛做祈祷状。
孟企将一只手抵按在她的腹部上,手指向下,将一张纸巾夹在她的贝壳内,隔着纸揉弄着那颗“珍珠”。而他的另一只手钳住她的下巴,手指向上,压着并完全盖住她的嘴唇。
女孩意迷间,用牙齿咬住了两根手指,热气从口中吹出到他的指缝间,涎水从舌尖滑下打湿他的指腹,她情不可遏地呻吟着:“帕帕…好厉嗨、唔……少鹤…呼嗯~我要去呃!”
孟企紧贴着她的背部,把脸凑近她的后脑勺,贪恋她发丝中的稚嫩香味。他的身体有力地脉动着,骤起顿停,催得她腰肢前后晃动不已。直到她“啊啊啊”地叫成一片,去了,孟企仍不停,在她体内快速地贯入贯出。
孟鹤苦苦坚持着,把手穿过椅背的隔栅,紧紧地握着弯曲的金属圆杆,她仰起头如莺般娇啼,双乳在冰凉的椅背上刮蹭,深受刺激的乳首赫然挺立。不知何时,那种一贯的想尿尿的感觉褪去了,身体各处满胀、发麻、冰冷等不适感都被遗忘了,取而代之的是另一种熟悉的感觉:快感。她体会着五脏六腑间的情迷意乱,渐渐委身于它,包裹于它,缠绕于它,她再一次去了,和他一起。
**********
孟企迟到了 20 分钟。
迎着 32 位家长和冯老师的目光,孟企面色有些发红,他走到教室右侧墙边的唯一一个空位处坐下,抬头用歉意的目光看着冯老师,一头棕褐色蜷发的班主任微微笑了笑,说了句“咱们休息一下”,然后拿起保温杯喝起了水。
多数家长饶有兴致地看着孟企,一则因为他是单亲家庭的父亲,二则是孟鹤在同学乃至家长圈里都非常有名。事实上纵观整个学校,单亲家庭的学生都是非常少数的,单身爸爸多年来不重组家庭的确实可说屈指可数。
孟企回头环顾了一下其他家长,来开家长会的大部分都是女性,偶有几个异常年轻的或者是老人。他能勉强分辨出其中几位妈妈,因为在教师家长交流群里见过她们的聊天头像,但真正相识的只有坐在后排的李莉爸爸。
李传云抬起手向孟企简单致了个意,孟企注意到李莉的爸爸虽然两颊、脖子、腰膀有些发福的迹象,但从他的五官和那与李莉如出一辙的尖下巴可以看出男人的底子相当不错。
教室前方传来冯老师的说话声,她继续开始了被打断的讲话,主题无非就是有关上学期的期中考情况以及孩子的高中择校计划。孟企看着自己女儿的课桌上叠得整齐的书本,桌上贴着一张写着“孟鹤”名字的纸片。三合板课桌的边缘有部分掉漆了,有几处连木板都掉了些许,留下平坦的小坑,破损处已被长久的使用磨得非常光滑。
孟企脸上不觉和煦起来,想着她开始神游。他拨动着那叠书本的书脊,掀起其中一个角,看到有铅笔留下的黑色笔迹,因反射着窗口照进来的光线变得彩色且模糊不清,他转了个角度看去,是两个字母,“mq”。
家长会在两个小时内就开完了,孟企打算去和班主任说点什么,往前一看却发现冯老师身边已经挤着好几位家长了。也不知是不是单身父亲更吃香的缘故,好几位妈妈围向孟企,向这位“副班长兼数学课代表”的爸爸取经。
正在他不知所措地胡乱应付的时候,李莉爸爸来到了课桌跟前,说了句:“女士们,孩子学习的事情就去和冯老师探讨吧,我和孟鹤爸爸可是要回去了。”
孟企陪着笑,拿走了写着女儿名字的纸条,起身跟在李传云身后。他用眼神对冯老师打了个招呼,走出了教室。
快走到楼梯的时候,李传云放缓脚步,对他说:“孟哥,你说我该咋办啊!李莉期中语文考了 56 分。”
孟企表情既尴尬又有点想笑。
“再这样下去真的只能去念私立高中了,”李莉爸爸说,“孟哥你真的没给小鹤请家教吗?”
“没,我时间比较多,自己教。”
“那你把小鹤教得真挺好的,有没有兴趣给李莉辅导辅导,每门课市面收费多少我就付你多少。”李传云走在楼梯上,半开玩笑地说话的同时,手还做着搓手指的动作。
“别别别,这真的不妥,你要是愿意,让小鹤和李莉多一起写作业复习,小鹤肯定也乐意教她的。”
男人将手插回灰色薄羽绒服的兜里,说:“也好,我是真没办法了,现在学校不让补课了,一和她说校外辅导班和家教的事她就耍性子回自己房间。56 分,其他课也好不到哪去。”
“李莉的英语和物理还不错啊?”孟企插话道。
“也就还行吧,我家娃什么时候能和小鹤一样又听话又懂事。”
孟企沉默地跟着他走出教学楼,过了一会儿才说:“我倒是希望小鹤能和正常女孩那样,该任性的时候任性一点,该躁动的时候躁动一点。”
李传云站到孟企身旁,一脸不可置信的表情:“这什么,你也太凡尔赛了。”
“我认真的,你觉得小孩经历了什么才会压抑天性,变得乖巧懂事,听话是因为敏感,不得不学会察言观色;懂事是因为心被撕开过,不得不习惯隐忍克制。”
“我觉得也不尽然吧……有的孩子天生就乖巧。”李传云想了一会儿,喃喃说着。
“我觉得李莉这样就很好了,很有性格,多好啊,被关爱着长大的。”
男人叹了口气说:“可是考不上高中那也白瞎了啊。”
两人走到了学校停车场,孟企说:“她恐怕就是缺少一个当前的主要驱动力,你和她聊过吗?”
“有是有,”李传云皱着眉说,“对了,她有说她想学表演……”
“那不挺好。”
“好啥啊,她的破成绩怎么考得上。”
“才初三上学期呢。”
李传云停在一辆干净如新的白色商务用车旁边,说:“我只怕她再这么任性下去,会错失很多大好机会,我载你吗?”
“不了,我车就在那边。”
“我怕她以后一事无成。”李传云一手搭在车顶,叉着腰对孟企说。
“路是她们自己的。”
“可是她现在不下决心,未来就会后悔了。”
“不管做什么选择,人都是会后悔的,顺其自然吧。”孟企看着他的眼睛说。
“哎呀,要是大家都能这么看得开就好了。孟哥,你难道没有过那种感觉吗?就是她是你的所有物。”
孟企沉默地看看高压天气下的透彻的蓝色天空,目光回到停放两排车辆的停车场,回到面前男人的脸上,对他点了点头。
“那你就能懂,我就是怕走越来越多的弯路。”
“大不了最坏情况,你养她一辈子不就好了?”孟企面无表情地看着李传云的眼睛。
他似乎受不了来自孟企的视线,转头看着车窗玻璃,说:“别的人我不知道,当医生把告知书放我手里,告诉我她有 BAV,哦,就是主动脉瓣二瓣化畸形的时候,我已经做好花掉一生去照顾她的准备了。”
孟企叹了口气:“李莉这么好的孩子,会有优秀男生支持她的后半生的。”
“希望这样吧。”
孟企踌躇着,将原本该拨开的双腿定住了,他开口问道:“李莉爸爸,你是律师吧?想问你个事。”
“说。”
“法律上怎么界定女性在性爱时是自愿的?”
“怎么问这个?”李传云皱了皱眉,“你知道……李莉她有过……?”
他看见孟企一脸严肃地看着自己,确信对方眼中那不是敌意或者嘲笑。
“哎,自愿性行为是吧,身上的擦伤、损害情况是很容易被查出来的,但是精神上强迫很难说清,只能被害人陈述和嫌疑人口供,证词之类的去分析……学法律学多了,人会变得冷漠,案例中很多似是而非的事情,看着却一点波澜都不会有。
“就这样吧,李莉爸爸,我也该回家给小鹤做饭了。记得适当放手,理解她,她会找你倾诉的。”
第六十三章 漏声遥
“爸,今天吃什么?”孟鹤从堆得如山高的书堆中抬起头来,眼睛盯着笔下的化学题,在填空栏中写“饱和溶液”四个字。
“灿宝——来玩——是不是?”孟企用手使劲拍打着窗外晾衣杆上的棉被。
“嗯。”孟鹤应声,她左手边是十几本练习册,右手边是各科试卷,书桌左上角是课本教材,正前方堆着好几本中学生必读课外书。
孟企把头伸回屋里,说:“我们去买菜吧?换换心情。”
“好呀!”
稍作整顿后,孟企从玄关走回来,他已经在门口放好了两双徒步鞋:小的那双 35 码,青蓝色;大的那双 43 码,互补的橙红色。款式是相近的皮革拼接鞋面、中帮、黑色中底。从墙上的挂衣钩上取下灰色大衣外套,边走边套在蓝色长衬衫的外面。
他走到卧室里,看见孟鹤坐在床上,身上穿了一件红色高领的毛衣,对她说:“今天太阳很好,穿件能脱的外套,不然会热。”
女孩转过来,恬静地看着他并点点头。孟企走过去开始脱她的上衣,毛衣的底下是一件的紧贴在身上的纯棉长袖打底衫,胸口还有银晃晃的项链。脱的时候毛衣的领子把她的脸勒得红扑扑的,头发也打起了翘。
孟鹤又从衣柜里翻翻找找,孟企则坐在她的身后为她梳头发,她的头发因静电飞起了几丝,他用手指将它们捋齐。最后在孟企的指点下,女孩换上保暖内衣,圆领白色打底衫,杏色短款毛呢大衣,黑色牛仔长裤,两人戴上口罩,出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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农贸市集位在西郊某个城中村的边缘,靠山的一条狭长的公路上。每个晴天早上五六点,一辆辆厢式货车纷纷停靠在道路两侧,各小贩渐次支起伞棚和摊架,将果蔬肉鱼、衣鞋器皿之类商品推展出来,一直叫卖到中午十二点,全年如此。
孟企载着女孩来到市集的南口,然后步行进入。
孟鹤挽着孟企的手,挤进这一长条的“万花筒”之中,两人到的时候是的 10 点,正是行人最为密集,人头之多,女孩无法看到另一侧摊位的商品。她时常被各种自夸式的吸引去目光,频繁地拉住孟企停下脚步。
“爸,想吃柚子。”她踮脚在他耳边说。
两人在一个水果摊前驻足,摊位上摆着数个篮子,塞满了从产地批发来的各品种苹果、柚子、柑橘、冬枣、山楂,还有些没过季的品种的梨和柿子。
孟企问了问价格,然后转头对小鹤说:“再逛逛,山楂买点吗?”
“太酸了,不要。”她使劲摇头。
两人继续往前走,为了避让行人,渐渐地孟鹤走在了前头,孟企抓着她暖和的手走在后面。
“甘蔗,挺便宜,我买一点?”孟企凑过去问她。
“嗯~!”
除了水果,两人一路上见着白萝卜、黄瓜、西兰花、南瓜、莲藕、芋头、芹菜、菠菜、海带、莴笋、红薯、小白菜、茭白、荸荠、花菜、豆角、生菜、土豆、包菜、洋葱、胡萝卜、西红柿、尖椒、线茄……
随着反季节蔬菜种植的普及,多数蔬菜一整年都不会从餐桌上消失。
“灿宝爱吃娃娃菜和土豆。”孟鹤对他说。
买了几样蔬菜后,孟企随即在旁边的水产摊买了点活海虾。又往前走了几十米,他们看到各式各样的菌菇摆在一个摊位上,多的是各种香菇、口蘑、杏鲍菇、蟹味菇、平菇、羊肚菌、松茸、冬荪、鲜木耳。孟企叫了一声小鹤,指着杏鲍菇给她看,女孩脸不知不觉有些红了,吃吃笑着用手肘轻敲孟企的后背。
期间柚子和橘子已买好,生姜、葱、辣椒、香菜等调味料也被购置齐备,孟企拎着了许多塑料袋,和孟鹤一起走返程路。路上,女孩一手夺过孟企左手上的水果袋子,捧在怀里,她仰头向上,目光朝着身后的孟企看去,一对眼睛弯成月牙的形状。
孟企开车停在月陵路的一个公交站旁,等待的时间里,两人上旁边的小超市买了点东西,接到了严灿后,朝回家的方向开去。
**********
到家 12 点,孟企安排三人吃了炸酱面,然后去处理晚上要用的菜,在高压锅里炖上萝卜鸭肉煲后,孟企走去看他俩,他看到小鹤在书桌前学习,而灿宝坐在一旁的床上读着作文书。孟企趴出窗外收回晒着的被子,拿着去客房的床上铺好。
下午张茗和李莉也来玩了,不大的书房变得喧闹起来。孟企开了柚子,削了甘蔗,装了两盘端过去,然后回厨房切菜、剥虾、淘米。
就这样过了一两个小时,也不知几个孩子在一起是学习了还是光聊天玩游戏了,他走过来,看书房门还是大开着的样子,孟企端了四杯姜味蜂蜜牛奶进去,见他们围坐在地板上吃小零食。
“孟叔叔。”李莉和张茗笑容灿烂地喊着他。
一旁的小鹤抱着膝盖坐在张茗和灿宝中间,只是微笑地看着孟企。
他放下盛着杯子的餐盘,也坐在地上,问着“你们俩留下来吃晚饭吗?”
说着他瞅了眼一句话都没说的灿宝,只见他看着地面,眼睛睁大了些,不用多解释,一个小男孩和三个女孩坐在一起,这两小时可把他拘谨坏了。
“好~”张茗先回答。
“我给莉的爸爸打个电话。”孟鹤看向李莉,笑得有些不安好心。
“嗯……”女孩回应着。
孟企看着孟鹤拿出手机,三两下就说服了李叔叔,他对她说:“小鹤,来帮忙洗菜。”
小鹤眨着眼睛,说着“哦”并起身,小跳着跟在孟企身后。
来到厨房,孟企从正面轻环住她的腰,从上方看着她说:“你和李莉爸爸还挺熟啊。”
“爸想说什么?”少女抿着嘴,轻掩着笑意。
“别只是玩,帮李莉看看她的数学和语文,你想她们和你进一个高中吗?”说着抓了把她的屁股。
“想啊,那我回去学习了?”小鹤目光柔柔地看着他。
“去吧。”他说。
晚餐的菜是黄瓜炒木耳腐竹、西兰花炒虾仁、上汤娃娃菜、油焖南瓜、炸藕盒、芹菜炒香干,菠菜豆芽拌鸡丝、萝卜鸭肉煲、干锅小土豆,五个人吃了半小时,还剩下一半的菜量。
看着孩子们学习到 9 点,孟企开车送张茗和李莉回了家,回来时已是 9 点半了。打开门,他看到孟鹤与灿宝正在玩“大乱斗”。
“爸!来一起玩!”女孩眼盯着电视屏幕,上身激烈地左右晃动。
“你俩玩吧。”孟企脱下外套,搭在沙发靠背上。
“爸!”
孟企笑着去开电视机柜,拿出一只手柄,坐到灿宝边上。
三人玩了近一个小时才歇下。
********** 孟鹤是最后一位洗完澡的,她擦干身体,换上轻软的白色睡裙,关掉热水器,走出洗手间。客厅的灯已经熄了,墙上挂钟的指针尖端亮着绿莹莹的光,11:19 了,孟鹤踢着拖鞋经过主卧和客房的门,去厨房喝水。她听见灿宝正在房间里和魏小姐通电话。
“都好,今天姐姐的朋友来了。”
“嗯,做了很多菜。”
“妈你回家了吗?”
“嘿嘿,你偶尔出门也好,我就可以过来这边玩。”
“嗯,爸不管我的,他以为我在你那。”
“想。”
“嗯。”
“洗啦。”
……
小鹤蹑手蹑脚地回到主卧,关上门,在床上躺了一会儿。然后翻身、下床、开门、关门。她光着脚,抓着睡裙裙边,拧开书房门把手,走过去捂住了正在睡觉的孟企的嘴巴。
孟企猛醒过来,看着一身洁白的女孩说不出话来。
孟鹤忙去把书房门关紧,回来时把一根手指放在嘴唇上。
“宝贝,你胆子也太大了。”孟企极力压低声音说。
女孩这时已经爬上床并往被子里钻了。
孟企把头伸进棉被底下,说:“回去睡。”
“不要紧,灿宝在房间里打电话,爸这边能听见吗?”
他摇摇头,用手臂把她紧紧裹住。
“明早早点起……算了,你也起不来。”他拨着她额间的长发,为的是更好地看清她的脸。
“嘻嘻,你要赶我回去吗?”她把下巴支在孟企胸口,用饱含光辉的眼睛看着他。
“哪个男人会把自己老婆赶下床的?”
“就是你啊。”女孩伸手弹了一下孟企的额头,坐了起来。
“快点睡觉,哎!衣服别脱。”
“有什么关系,灿宝又不会进来找你。”
躺下,辗转,难寐,孟企搂着光溜溜的少女,从她身后静静地看着她。灯光从没有帘子的窗子照进来,将她的黑色头发、光洁的脸蛋轮廓照得亮亮的。
“还是睡不着吗?”孟企言语试探。
“嗯”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
“爸,你说灿宝睡了吗?”
“肯定早就睡了。”
安静,只有书桌上的白色手表在规律地走动。
“可能正打开你的房间门偷偷往里看呢。”孟企说,朝上拉了拉被子。
“他不会那样做的啦。”女孩小声地反驳。
又是一会儿,孟企发觉棉被布料响起的摩擦声好久没停。
“小糖饼,你在干嘛,怎么在夹腿。”
她轻喃一声,把脸埋进被子底下,说:“想象了一下,爸爸,我的心脏跳得好像有点快。”
“我看看,”他把手放到女孩胸前丰盈柔软处,捏了几下,又伸到她私密地带,她的大腿中间湿滑一片,“这不行了啊。”
孟鹤微微分开腿,让孟企的手有了可乘之机。于是孟企的手指刮进蜜缝中,轻易就从花露中摸到了硬邦邦的阴蒂,他用手指小幅地拍了拍它。
感觉到被子下女孩的腿伸了伸,他把手抽走,改从她的股沟插手进去,中指挺了挺,没入了洞口中,女孩发出了蚊子叫一般的微吟。
“先说好,这个房间里可没有安全套啊。”孟企先暂停了搅弄,说着。
“有。”
“啊?”
女孩转过身来,面朝着孟企躺着,她的脸离他很近,发热,发烫。
她小声但又咬着字清楚地说:“书,包,里。”
孟企绝望地闭上了眼。
“爸想做什么都行。”
孟企把被子掀至墙边,下床,他从未如此迅速地戴过套。
他回到小鹤面前躺好,扳起女孩的左腿,扶着肉棒就朝裂缝深处蹭去。
“呜……啊……”女孩感到下体一胀。
他赶紧伸手捂住孟鹤的嘴,见女孩眼睛张得老大,拼命朝他点头。于是他缓缓松手,看着小鹤自己将两手放到嘴上。
两人在无声的对视中,将身下四股交缠在一起,将性器秘密而紧密地结合在一起。
起初,他没法做太大的动作,因为侧卧的姿势难以挺胯,他也无法亲到她的嘴唇,因为身高的差距。孟企静静地听着,听着时间与心跳融为一体;静静地看着,看着女孩捂着嘴宛如惊异的表情;静静地感受着,感受着幽径一阵一阵的蠕动与紧缩。
孟企扶着阴茎,牢牢地按着安全套的环口,靠身体的简谐摆动来进出、捭阖。突如其来的动作像一阵阵搔在骨头上的痒麻,女孩却无法叫出一点声音,她一将意志力放在上面的嘴里,就觉得下身就几乎要被啃咬殆尽,然而一将意识放在私处的曲道内,上面就似乎要一触即溃。
最后她热热烈烈地抖动起来,却极为完美、很明事理地没有漏出一丝呻吟,她紧按着嘴将头贴到孟企身上,下体也一边抽吸着一边迎向孟企,发出了“噗嗤”“噗嗤”的几声。
孟企控制自己的身体向下滑去,他的脸与她的脸平齐,臀胯则褪到女孩腿间,这样一来,他上顶,深深地,深深地插了进去。
女孩感觉眼前的黑暗里出现了金色的星星,正失魂的时候,一阵沉闷的“嗯……”响了起来。
孟企停下动作,重新极慢、更慢地摇动,却也畅美异常。他渐渐感到快意,加快动作,却被折叠床的“嘎吱”声打回现实,停下,慢摆,加快……循环往复。
孟鹤早已被折磨地将近疯魔,刺激像隔着玻璃窗传来的叫喊,就在眼前却不得其解。
高潮,高潮,高潮,想要高潮。
“爸爸、爸爸,动快一点,好难受……去不了……”
“小玩具在哪?”孟企问。
孟鹤想了好久才反应过来并作答:“床底下,小盒子里……”
孟企探身下去,拿出盒子,掏出电动玩具,抵在女孩的蜜豆上。
他调整姿势重新进入她的身体,然后用温热的宽大手掌按住了她的下半张脸。一时间,马达的嗡嗡声、交合声、两人的气息声组成了静谧夜晚的隐晦乐章。
从女孩的扑朔、上抛的眼神中知道她快去了,孟企的阴茎胀至最大,大力地捣入了二十几下,两人在顶点融为水乳。
孟企松开手,见她的腰还在一弹一弹地抽动,她仍遵守着大脑这个最高指挥所下达的不发声指令,她侧着脸大口咬着枕头,双目失神,汗水打湿了全身。
接近子夜一点,孟企离开房间,拿来蘸湿的毛巾为两人擦了身体,然后扒掉床单,和她进入深沉的梦乡。
第六十四章 南柯
列车平稳地沿着河岸行驶,划出小小的弧度,这是一辆传统的硬座客运车,两排座位互相面对面摆放,中间固定着一张小桌。火车通过轨缝产生的震动让小桌上水杯的水面晃动不已,这张小桌前后各有两个座位,前面坐着一对男女,后面坐着一位老奶奶和她的小孙子。
金发的女孩坐在靠窗的位置,在火车的一声声“哐当”中睡得正香。她把头搭在男子的手臂上,长长的睫毛阖在一起,随着呼吸微微上下起伏。她的脸蛋很小,皮肤白皙,左眼下有两颗小痣,看不太出年纪。
她依靠着的男人看起来 30 多岁,正沉默地看着窗外平淡毫无变化的雪景。
“今年冬天来得早啊。”坐在男人正对面的老奶奶开口说。
“也格外冷。”男人稍稍转头回来,看着跪在椅子上、红扑扑的双手贴着窗户的小男孩。
“遭那份罪,我儿子也和你一样,非得往北边跑。”老妇看了面前的男人一眼。
话停了,男人伸手整了整女孩白色毛衣的高领,将盖在她身上的大衣拔高了一些。
“这小姑娘长得真体面,你女朋友?”
“嗯,回去见家长。”男人有些不好意思地低头。
“哼,要不是被你抢先了,我都想把我儿子介绍给她了。”老奶奶笑着说。
“您儿子还没结婚吗?”男人指了指一旁的小孩,“那这是……?”
“你这都想不到?这是我外孙。”
“噢,他姐姐的孩子。”男人说。
列车发出了尖锐的金属摩擦声,吵醒了女孩,她的脸上闪过一刹的迷茫,接着眯起眼四下打量起来。她先看了看身边的男人,然后看了对面老奶奶,又看向男人,然后眼中流露出幸福且安心的笑意。
“哥……到了吗?”她问。
“还有两小时。”
车厢不大的玻璃窗外,是不断移动的铁皮护栏和枯树,男人和女孩一起朝外看去,没一会儿景色开始变了:护栏退去,列车驶上高架桥,低陷但依旧宽阔的河面在脚下经过,越来越远,河水染上灰白色的朦胧质感,在阳光下反射着大片细碎的波光;河岸两旁有着被雪掩盖的零散房屋与黑色条带般的交错车道;河岸一侧更远处是略有起伏旷野,偶有一团团绒状的树冠随意点缀在上面,阳光突然照亮了半边雪地,光斑以奇特的样子变形、分散、融合,显得飘渺且陆离。
女孩把手支在窄窄的窗框上,一头金发披散在身后,她在玻璃上哈了口气,用手指抹开水雾,画了只卡通熊在上。对面才六七岁大的小男孩看了过来,也学着在窗上哈气、涂涂画画。女孩突然转过来,侧着脸用明眸看向男人,于是他打开手中的筒形眼镜盒,拿出亮银色、椭圆形的眼镜戴在她脸上。她再次朝窗户玻璃看去,看清小男孩的画,一只简笔的小鸟。
听着列车摇晃的声音过了一会,老奶奶领着小孙孙去了厕所,对面的座位一下子空了。
女孩将口罩拉到下巴处,对男人说:“我梦到妈妈了。”
“什么?”他没反应过来。
“梦到妈妈和我们生活在一起,一直在一起。”
“然后?她长什么样?”
“照片里那样。”女孩用手指点点嘴唇。
“一点都没变老?”男人笑着提出质疑。
“对啊,她怎么能老呢?”
男人用笑声回应她。
“你别笑我,爸,做梦嘛。”
孟企也扯下口罩,伸过头去吻了一下她的嘴唇。 旅途仍在继续,老妇和小男孩回到了座位上,孟企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12 月 21 日,周六,14:01。他拿烤肠、肉干之类垫肚子的包装零食和保温水壶给孟鹤,但女孩摇摇头表示还不想,她将耳机线插进手机,听起歌来。
过了一会儿,她摘下耳机,凑到孟企身边说话:
“我和你俩关系都不太好。”
“怎么会?”
“梦里我和你,还有和她都说不上话,我觉得你们两个都不理解我。”
“是因为我对你不够关心?”
孟鹤摇摇头,表情被遮挡在了口罩下:“我好像挺叛逆的,成绩也不好。”
“也是,如果你妈还在,我俩应该会经常吵架。”孟企说道。
“为什么?梦里你俩还挺恩爱的呢?”她说到“恩爱”两字的时候压低了声音,看了对面老奶奶一眼,发现对方在不停扫视过道前后。
“首先,在教育方面我们肯定就不合拍。”他看了看女孩。
“我不知道,我只看到我看到的东西,妈妈经常不在家,你总是很小心地对待我,有的时候处理我们的关系很用力。”
“比如?”
“在妈妈不知道的情况下偷偷给我零花钱,还把自己淘汰下来的手机给我用。”
“像是我会做的事,还有呢?”孟企点点头。
“想不起来了,结果我拿零花钱去商场打游戏,还花钱给男朋友买东西。”
“你有男朋友啊?”
“梦里嘛,还谈过好几个呢。”
孟企沉默,看她低头玩着耳机线。
“妈妈冲我发过好几次火,我直接无视,摔门进房间,但是在睡着时候感觉很真实,好像真的有过那些情绪。”
伴随“呲啦”一声减速,车到站了,窗外映出许多人的脸。老奶奶提起包,拉着孙子朝车厢后面离开,小男孩临走时回头看着孟企和孟鹤,孟企朝他挥了挥手。
“咱们还有 40 分钟,下一站。”
“爸是真的很喜欢妈妈啊。”女孩看了看他,说着。
“嗯,吃醋了?”
“那倒不会。”
陆续有新的乘客推着行李通过过道,两人的对面坐上了一对年轻情侣,看起来比孟鹤要年长个几岁。从坐到座位上,放好行李箱起,情侣中的男方就滴溜着眼睛猛瞧小鹤,几分钟败露了,换来女朋友的一阵怒拍。
孟企没有理他们,他转头问孟鹤:“后续呢?你的梦做到了哪里?”
“梦到我去了高中,住校,好像就没有然后了。”
孟企将身体滑下,完全靠在硬座椅背上,伸了伸懒腰,挠了挠眉毛,同时回味着女孩说的话。他的眼皮最近又跳得频繁了,他感到一阵怅然,紧接着幻想起来,三年后,她去了远方的大学,又四年后,带着男人回家,分分合合,又五年后,有了家庭……
“你说,我这么幸福会不会遭报应啊?”女孩的声音突然从耳边响起。
孟企心里咯噔了一下,满是愧疚与哀伤地看着她,而女孩眼里却闪着温柔的光。他突然想起来,午华也曾说过类似的话。
“能有什么报应?小笨蛋,爸给你挡着。”
孟鹤咯咯咯的笑声传了出来,声音恢复了一贯的神彩。她用手捻着淡金色的发丝,是聚酯纤维制成的,撩起一撮去挠孟企的脸颊。
“奶奶看到会不会吓一跳呀?”
第六十五章 朱红,颜如玉
孟企老家并未下雪,出车厢时甚至还能感受到空气里的烘烘暖意。火车站位于县级市的东北边,较少丘陵的平坦区域,孟企打了辆出租车,与女孩一起离开车站。
七拐八绕后,马路逐渐窄了,房屋逐渐矮了,车子经过阔叶树掩映下的成片鞭炮店、香火店,又从一个老村子中间穿过,最终来到了集中墓园所在的山区。
下了车还有好一段路要走,孟鹤解下了脖子上的纯色羊绒围巾,穿着徒步鞋的脚小心地踩着路上的大块碎石,她拉下长款羽绒服的拉链,露出里面红色高领毛衣,一阵风吹过,将她一头细细的金发吹扬至空中。
孟企抓着她的手将其插在他的衣兜里,两人走过小溪上的简易石桥,跟着同来祭祖的人群上山。狭窄的土径走起来虽然费劲却也有趣,植物的根系从道中央冒出,两旁是一丛丛高耸且枯黄的芒草,还有小棵小棵长在路边的深绿色的松针。
墓园就在山腰的某条岔路尽头,用水泥浇筑的层级平地上竖着一排排黑色墓碑与方形坟茔。零散有陌生人在一头放着炮,空气里弥漫来烟熏火燎的味道。
在用金色楷体刻就先父姓名的墓碑前,孟企的母亲正蹲在墓后边清理着枯掉的杂草和已然褪色的未烧尽的纸钱,猛一抬头看到两人前来。
“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爹在下面找了个外国小老婆。”
孟鹤甜甜地喊她:“奶奶。”
“你居然不是因为看到他显灵才吓到的?”孟企拿走了压在墓碑侧边肩头的黄纸,换了一张新的。
“少贫嘴,你和你爹长得可一点都不一样。”
“那我是他生的吗?”
“找抽,孟企你真找抽。”说着老太就寻地上的枯树枝条。
“奶奶你别打爸爸!”
“小红要去健那边,今年不回来。”孟企笑着岔开话题。
“我知道,她都嫁出去了,再说前几年都是她在家帮的忙,哪像你。”
墓碑旁裸露出来的小块土壤上,几朵黄色的菊花开得凛然。摆完供品,烧完纸钱,点完香蜡,撒完黄酒,合手拜好,三人继续踩着山路向上,道边一处僻静、枯草蓬乱的小块平地立着一个朴素龛笼,墓碑的碑石左右伸出两片桥翼,古旧但颇为整洁。
墓旁有不少亲戚站在一片,孟企拉着女孩跟长辈挨个打了招呼,然后站在一旁看小鹤的叔爷爷和堂姑拨弄着熊熊燃成一团的纸钱。漫天黑色带着红黄炎烬的纸灰在热烈的空气中盘旋升起,飘悠的同时进行第二次燃烧,忽明忽暗的火光过处只剩空洞。一小片残灰落到孟企的手背上,女孩伸出另一只手将其轻轻掸去,但还是留下一条黑色的炭迹。
好歹是没把附近的草都给点着了,祭拜终于结束,孟企在山脚下的小溪里洗了洗手,然后三人坐着亲戚的车回了家。
晚上,孟企和母亲坐在冰箱旁的矮凳上搓着肉馅汤圆,小鹤则在木餐桌边上埋头背着单词。
孟企将一个个雪白的团子摆在茶几上的笼屉里,开口道:“妈……”
“咋?”
“……没什么。”
老人抬起头,看了看自己儿子,没说话。
厨房传来水沸的声音,孟企走过去关掉炉灶,盛出两碗甜酒酿汤圆。他将小一点的一碗端到孟鹤面前,另一碗放在桌子另一边。
“妈,先喝点这个。”孟企喊了一声,搬过凳子坐在女孩旁边,替她吹凉汤水。
小鹤放下了英语笔记,在孟企面前张开嘴。
孟企母亲走了过来,在餐桌一头坐下。
男人开口说:“妈,和我俩一起住那儿去。”
老太吃着汤圆,说了句:“再说吧。”
吃完酒酿,小鹤的脸有点红了。
************
孟企和孟鹤一早就去了火车站,回程由于时间上的宽裕,两人事先在手机上买好了 9 点的动车票。
孟企背着小鹤的书包,一手卷着两人的羽绒服,一手牵着她在光亮的大理石地砖上快跑,在检票前六七分钟的时候赶上了队列。
两人呼呼喘着气,孟企转过身,拢起她的金色长发,用手腕上的发圈帮她扎了个马尾,然后向下褪了褪她的毛衣领子,他摸了摸她细细的脖颈。
女孩一只脚脚尖点着地,扭着身体转来转去,流苏般的头发在她身后一摆一摆。她看着手中的新身份证,上面的照片拍得很是好看。
回去的车程只有两个多小时,小鹤坐在窗边,她放下了前座背后的折叠桌板,将语文试卷折成一小块写了起来。
“要做作业了?”孟企问。
“跟爸回去这一趟花太多时间了,都没时间复习。”
“那你还来?”
“没关系呀,我复习很快,明天课间的时候过一遍。”
“鹤,你喜欢用什么笔?”
“嗯……好看的,不容易坏的,这根我就用了很久,黑色墨水的笔芯我都装它里面。”女孩举起手中的宇宙主题、透明笔管、笔盖有些磨损的中性笔放在脸边,吐了吐舌头,有些羞赧地笑了笑。
“知道了,”孟企想了一下,这根笔应该是小鹤自己买的,“学业是不是紧了很多?”
“下学期的课都快学完了。”
“这么快?”
“毕竟明年就高中了。”女孩低着头说。
“要住校啦。”他说,看着她。
小鹤沉默地在试卷上书写。
“爸每周都会去接你两次, 想好去哪所了吗?”
“爸,”女孩突然忧心忡忡地看他,“大学怎么办,要好久才能见爸一次。”
孟企微微笑了:“我会去你学校附近租房子,和你住一起。”
“爸……”
“或者我们买一辆房车,你和我,开到哪,住到哪,有课的时候就载你去学校,自由自在。”
“你真好,爸爸。”
小鹤把脸靠向他,眉眼中全是爱意。
************
孟鹤与身穿纯黑色毛呢大衣的中年妇女一起走上台阶,相互抖落身上的雪,妇女合起并甩了甩雨伞,跟着女孩走进了玻璃门。
“姑姑!健哥!”
女孩背着书包小跑到孟红盈身边,这时姚健夫妇两人都抬头看向大门方向。
“冯老师来啦,”孟红盈说,“今天第一个客人上门了。”
“平安夜嘛,只有你俩在吗?孟鹤爸爸呢?”冯老师脱下大衣,搭在手臂上。
“他还有事,老师来这边吧,现在洗,7 点还能吃上晚饭。”
“哎,来了。”
孟鹤也脱下了她身上带灰白色绒毛领的阔下摆、牛角扣大衣,绕在她的姑姑身边说:“姑姑,家里兰花又开了。”
孟红盈笑着摸了摸她的头,说:“养得挺好嘛,和姑姑一起去吗?”
“才不做你俩电灯泡呢。”
孟红盈呵呵笑着,对里屋的姚健喊了一声:“老公,我先去订位子。”
“好!去吧!”姚健应道。
孟鹤送她离开后,从书包里掏出作业,斜倚在前台桌上做了起来,她小巧的双手从驼色毛衣底下翻折出来的白衬衫袖口处伸出,黑色长发文静地搭在后背上,隐约露出冻得微红的双耳。底下修身的白色长裤和蓝灰色雪地靴显得她双腿非常细长。
近一小时的时间一晃而过,姚健走出来边脱手套边说:“也差不多关门了。”
“健哥你快去吧,姑姑都等不及了。”孟鹤说。
“孟鹤你呢?”冯老师扶着椅子站起身。
“我在这里等爸爸一起回家。”
“嗯,那我也得回去了,孟鹤,注意保暖。”冯老师穿过整个房间,拿起自己的衣服。
姚健看着冯老师出门,然后自己也跟了出去,两人在门口说了几句话,回头对孟鹤打了个招呼,分头走了。
孟鹤把头埋回桌上,吸了吸鼻子,没一会儿就听到有人敲玻璃窗的声音,她抬起亮闪闪的眼睛侧头看去,看见孟企拿着一个绑有金属光泽彩带纸的黑色小礼盒,站在雪中。她脸上满是惊讶和喜悦,跑去打开门拉着他进来。
“都回去了?老师来过吗?”孟企打眼看向店里。
“来啦,刚走。”
“小宝贝,我来晚了。”
“你来得很早啊,天都没黑呢?”女孩笑盈盈地看着他,并在自己脖子上缠上围巾。
“生气了?对不起让你等太久……”
女孩跨步过来,脚尖踮起,亲在男人的嘴唇上,两人忘我地闭上眼睛,旋转脸庞,她慢慢收回拖在身后的那只脚,并起线条匀称的双腿。
孟企伸手扶她,嘴唇分开后,仍望着女孩皎白淡雅的面容好一会儿。
“我的圣诞老人。”女孩接着说,呆呆地回望他。
孟企把手里的礼物递给她,孟鹤接过,把它放在胸前,转身离开他的身边,去到沙发旁。
“不打开吗?”孟企问。
孟鹤一手拿着礼物一边往自己身上套上大衣,她看着天花板想了一会儿,说:“我打开吧。”
是一支深红色的钢笔,通体哑光,造型圆润,笔尖、笔夹、笔盖顶部的半球形是亮银色的,盒子里还有一小盒墨水。
“金属的,中考我也不能带啊。”女孩笑眯眯地瞅着他。
“你想用就用,反正不会像去年送你的那盒蜂蜜一样,几天就吃没了。”
“好哇,爸嫌我贪吃了,你也有吃好吗!”
两人嘻嘻笑开了,孟企拿起她的书包,然后去拉她的衣襟,女孩把笔放回礼物盒中,闪身钻到他的怀里。
“我很喜欢哦。”
腻在一起有一会儿,两人走出店门,拉下铝合金卷帘门,上好锁,走向纷扬大雪中停在人行道上的面包车。
他们都没注意到冯老师从店外不远处转身离开的身影。
第六十六章 惑乱
“上午 10 点来学校一趟,有事商谈。”
孟企把手机放在厨房台面上,端起奶锅,将热牛奶注入一旁的两个玻璃杯中。
夹油浸金枪鱼和玉米粒的饭团、煎荷包蛋、牛奶,便是小鹤考试第一天的早餐。
“鹤,你做了什么让冯老师不高兴的事吗?”孟企喝着不加糖的奶,看向正在大嚼饭团的女孩,问道。
“老师?没有啊?”说着她舔了舔嘴唇上的米饭。
“哦。”
孟企在早上 6 点的时候收到了来自冯老师的私发消息,当即就回复“收到”。但接下来半个小时里,孟企越看那则消息越感不自在,他反复揣测一句话十三个字里头是不是包含着什么情绪,是不是有什么深意。一种惴惴不安的感觉在他心头徘徊不去,似乎隐约有什么事情已经发生了。
“前几天冯老师又找我说入团的事了,我说暂时没想法,她点头了。”
孟企保持着微笑看她吃完全部食物,这才开口:“冯老师让爸等会去趟学校,有什么要给你带的吗?”
“不用带,我可能没时间去找你。”女孩拿纸擦了擦眼镜,她歪着头,眼睛睁得大大的,用同一张纸擦了嘴唇。
“嗯,知道了。”
“鹤,”他叫住她,给了她一个抱抱,“期末考加油哦。”
**********
孟企来到空无一人的学校大门前,和门卫说了一声,走进了校园里。
“孟鹤爸爸。”班主任在校门侧边的自行车棚通道前叫住了他。
孟企避开车辙和脚印踩出的湿泞雪泥,踏着道旁没人走过的新雪来到冯老师跟头:“冯老师,您不监考吗?”
中年妇女没有说话,她紧抿着嘴站在车棚立柱旁,冬日的暖阳照亮她的肩头以上的部位,在她曾经染过的短鬈发上反射出又红又黄的光泽。她转身走到阴影下。
“小鹤的事?”孟企开口问道。
“算是,但问题不出在她身上。”
孟企眉毛一挑,忙问:“我吗?哪里做不好尽管提。”
他耐心地等待她说话,校园里如此安静,连空气都变得冷清了些。
“我不否认……你是一个,”冯老师开口了,她停顿并斟酌语句,“关心孟鹤的好父亲。这话我对你说过几次?”
她的话一向有着吸引人听下去的魅力,但孟企今天只觉得繁琐,让人急躁。
“旁人可能看不出来,孟鹤是个很要强的孩子,你的存在给了她很多正面引导。虽说家庭环境特殊,但我在她身上看不出一点自卑,我想……这些应该都是你努力的成绩。”
“您过奖了,冯老师,您不妨直说。”
冯老师快速瞟了他一眼,吸了口气,话语伴着气息吐出:“不要,越界,别……”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眼前的妇女从兜里拿出手机,她没戴手套,手指指尖有些发紫。她点开照片软件,映入孟企眼帘,是“爱齿口腔”店内孟企将孟鹤搂在怀中的画面。
“哦,”孟企表情突然一冷,发出不以为然的笑,以眯眼的动作掩盖了眼神的变化,“你今天才来找我谈。”
她并没有听出孟企的言外之意,说:“我想了很久,我猜孟鹤之前说过一个无条件为她付出所有的人,就是你。”
“不是我。”
“先别急着反驳,既然你这么疼爱你的女儿,我请求你放手吧,她念完初中后,让她去全宿制高中,市外,或者让别人来监护……你不能在错下去了。”
孟企又笑了一声:“你在开玩笑呢,冯老师。”
“你看我的眼睛,孟企,我气得好几天觉都睡不着,到现在还是会半夜坐起来,你真的……”
他打断了她:“冯老师,我很尊敬你,一直都是,我不怀疑你是在为小鹤好,只是,她不能没有我。”
“你听听你自己在说什么。”冯老师脸上的表情伴随皱纹一齐展开,仿佛因为听到了世上最无稽、最冷漠的话语而惊异,而迷惑。
“你也知道,我俩的相处模式可以说有些……‘亲密’。”孟企说着,眼前清晰可见的是妇女的表情逐渐转冷。
“说来不怕别人笑话,我们无话不谈,会互相抱住来表示安慰和感谢。”
“这是我的教育方式。”他说完,冯老师冷笑着看了眼天上。
“糊弄谁呢!孟企!嘴对嘴,你以为我没瞧见?”
孟企皱眉,脸上是冰冻三尺般的冷静,看着她,逼视她。
尽管在不停压低声音,但她仍把每个字说得异常清晰:“教书快 30 年,性侵的遇到过好几个了,你这样的我还真是见所未见。”
“和自己孩子谈恋爱,你怎么想的?”她说着,表情早已将愤怒全盘宣出。
“冯老师,谈恋爱?这话怎么说?”
冯老师突然愣住,连着几次哑口发不出声音。
“你在利用她!孟企,趁她失恋之后内心空虚,没错吧?”
那个瞬间,孟企感觉有什么被触动了。
“在她和柳宸交往之前,我们就是这样的关系了。”
“什么时候开始的?”
“从她向我寻求依靠起。”
“你不能!成为她的依靠!”妇女伸出手指,愤然地指着地面。
孟企嗤笑了一声,说:“谁规定过?不懂事的小男孩可以,她已经过世的妈妈可以,和她同样性别的女生可以,比她小的弟弟可以,我不可以?”
“你可以是她的依靠,但你不能是她的‘那种’依靠。”
“你这样说话没人听得懂,冯老师。”
“你得向外推,给她正常人的生活!”
“什么是正常?”
满脸说着“不可理喻”表情的班主任甩腿就打算走,却又突然定定地站在那里,用全部力气咬着后槽牙,转头看他。
“你们到哪一步了?”
孟企冷冷的目光迎上去:“除了她的贞操。”
“你真恶心。”妇女闭上了眼。
孟企知道她已经败了。
“你毁了一个少女的人生。”她说。
“我给了她生命的意义。”
“道貌岸然,孟企,自负,无知。”
“你只是她最喜欢的一个老师,而我是她爸爸。”
“等时机到了,我会揭发的。”
“所以你现在又不介意毁掉她的人生了。”
“你,我一定会,把孟鹤从你手底下救出来。”
孟企笑了,那看起来似乎是一种满足、充满解放感、近乎残酷的笑容,却不知是在对谁笑,他说:“等你有证据吧。”
“孟企,你不会不知道,她 16 周岁才能做吧?第十一修正案。”
“如果你敢动她,三年牢狱,你好自为之。”
**********
孟企熄掉了手机屏幕,最后的画面是网页上的一段文字。 《刑法》第二百三十六条之一:“对已满十四周岁不满十六周岁的未成年女性负有监护、收养、看护、教育、医疗等特殊职责的人员,与该未成年女性发生性关系的,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情节恶劣的,处三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
他插上电饭锅的插头,拿出菜板,抽出厨刀,掀开保鲜膜,拎起一只微冻的虾,刀落,虾头与虾身分离。
在一个多小时后,孟鹤开门进了屋,孟企从沙发上站起来,接过她的书包,脱下她的外套,然后蹲下来,在她柔软湿润的嘴唇上长长久久地亲吻。
他拉着她的手去了餐厅,两人像往常一样吃饭,孟企看着她食指大动,满眼温情地微笑着。
“冯老师今天找爸说什么呀?”孟鹤看着自己的饭碗,突然问他。
“没啥,给我看了历年的录取分数线。”
“爸,今天的椒盐大虾不太好吃。”
“哦,没炒好,忘放料酒了。”孟企脸上的笑容悄然飞走。
女孩放下筷子,伸手去摸他的手肘:“爸不开心了?我不是在怪你哦,不要自责好吗?”
“没事小鹤,爸不是自责。”他立刻对女孩笑了笑。
“但是你刚才的表情好严肃……”
孟企心中暗暗后悔,他把成年人必修课程“表情管理”忘得一干二净。
“鹤,你初一的时候是不是上过‘论语多少则’来着?”
“十则。”女孩愁眉苦脸地回答。
“里面有个‘三省吾身’是吧,爸爸在自省。”
“没有必要啊,没有人怪爸爸的。”
“小鹤如果明明会的题,数学题,做错了,也会难过对吧。”
孟鹤不置可否地对他浅浅笑了笑:“我想要你开心点。”
“鹤……”孟企握起她的手,将手指扣进她的指间。
“你还有我呢。”她鼓起小小的脸,靠近他,眼中倒映出他。
第六十七章 此生不弃
两位女孩将扫帚柄搁在身上,在手上哈出一团白汽,用力地搓了搓。干燥的西风从楼梯口吹入,在多功能教学楼半开放的一楼廊柱间拐过,吹得庭院中银杏枯枝哗哗作响。
“小鹤,你爸来接你吗?”李莉把扫帚靠在一楼的名人名言墙上。
“不来,怎么啦?”孟鹤回答。
“寒假什么时候能去你家玩啊?”
“哪天都行,我今年不回奶奶家。”孟鹤蹲下,在塑料簸箕上套了个垃圾袋,把纸屑和灰尘都抖了进去。
“真的?那我明天就要去。”李莉走了过来,她的校服外面披着一件敞口的羊羔毛外套,把两只手叠着搭在孟鹤的一侧肩膀上。
她扒拉着孟企校服领口,说:“小鹤,你喜欢你爸爸吗?”
“喜欢啊。”孟鹤后仰着躲开她冰凉的手指,轻描淡写地回答。
“我也好喜欢他啊,你爸那么体贴,如果他是我爸,我才不找男生谈恋爱呢。”李莉自顾自地说。
孟鹤仰头,抓住她的手,直勾勾地盯着她。
“开玩笑啦,你好吓人哦。”
“莉,明天你别来我家了。”孟企甩开她的手,扎好塑料袋,拎起簸箕和扫把就要走。
李莉忙追上去,也不管自己的扫帚,把手塞到孟鹤后脖颈的衣服里,口中说着:“啊~别嘛小鹤~你要是不教我学习我就真的要死了。”
小鹤被冰的浑身一噤,说:“谁管你啊。”
“小鹤~好嘛~小鹤~”
孟鹤回头看她,没好气地朝她笑了笑,两人一前一后站着,李莉好像在玩火车游戏一样不肯撒手。孟鹤瞥了眼墙上,是一些写着劝学、惜时、坚持之类名言警句的发黄挂画,她仔细读着其中一句,暗暗记了下来:“慎始而敬终,终以不困。——《左传》”。
张茗从操场方向跑进中庭,远远地朝两人喊了一声:“还聊呢,回去开班会了。”
“茗儿,你今年要回老家吗?李莉拉长声音喊了回去。
“嗯!” 1 月 15 日,放寒假前最后一节课,冯老师简单做了做安全教育,然后将大把时间花在对每位同学的课业的叮嘱上,对孟鹤的要求自然是再多看看政治和历史。
铃声响了,尽管还没全部说完,冯老师还是用最后总结收了尾,说出“初三的最后一个学期再见”并一挥手,当即就有男生向奔马一样跑出了教室。
小鹤在靠窗的座位上收拾要带回家的课本、作业、复习资料,张茗和李莉过来打了招呼,四周的同学渐渐散去,转眼她已是教室里剩下的最后一名学生。
孟鹤今天是值日生,她的口袋里躺着教室的钥匙。她将书包放在课桌上,缓步走到在教室讲台上,细细将黑板上的值日生名字和课表擦掉。接着她又走到后黑板边上,擦掉期末冲刺的口号,擦掉板报上的文字,擦掉郁金香、旗帜一类的简单图画,然后放下了黑板擦。
女孩看着粉槽里的几节粉笔头出神,两年半以来,她没被宣传委员的说动,没参与过黑板报的绘画,可能是因为害羞,可能是因为没时间,也可能是因为并不喜欢。
然后她拿起一根稍完整的粉笔,按在黑绿色的毛玻璃面上,信马由缰地画起画来。起先她画了一只站立的熊,为它画上了长长的毛发,她被自己逗笑了。
她把拿粉笔的手抵在下巴下面思考了一下,接着她画了一只小鸭子,嘴巴又扁又大,脚却很细很小。她又画了涂白的鳄鱼剪影、穿裙子的女人的速写、一群细小的蝴蝶、一个中世纪插图风格的太阳。
“孟鹤,”一个女声传来,“画得挺棒。”
女孩忙回头看去,她见冯老师坐在教室第一排的座位上,椅子朝后在看她画画。
“冯老师。”她害羞地放下粉笔,托着红红的脸颊。
“您什么时候进来的?”
“刚刚,还不回去吗?”
“马上就走啦。”
“和我聊一会吧,孟鹤。”妇女眼皮耷拉着,身体有些前倾,坐在那儿。
女孩点点头,双手背到身后。
“老师有个故事要跟你说。”
中年妇女闭了闭眼,然后抬起头,缓缓地说了下去:“三年前,我们这个教学楼的楼顶,有个女孩,我带过的一届,你的学姐,跳楼了。”
孟鹤把手放到了身体前面,用右手抓住了左手手肘。
“这之前,学校同学传她被自己父亲猥亵性侵,一时流言和精神压力向她涌来,最终没能承受住。”
女孩神情复杂地站在那,小心地打量老师的脸。
“你知道了?冯老师?”
“平安夜那天,我折返回去了。”
孟鹤偏过头看了看门外,转身面朝黑板,一句话都不说了。
“孟鹤……”
女孩抬着头看黑板上的画,明亮的光反射她的眼球上,她眨了眨眼,咬着下嘴唇。
“和老师说实话。”
小鹤摘下眼镜,用眼睛的余光辨认了一下冯老师的位置。
“你和爸爸现在在交往吗?”
沉默。
孟鹤保持着站立的姿势,大概过了好几分钟,她慢慢地拿起一根粉笔,在“熊”的图案上画了两道长长的线——一个“叉”。
“孟……”冯老师的声音抖了起来,“你爸爸在你小时候有摸你的隐私部位吗?”
女孩再次挥笔,这次有些决然,有些迅速,有些用力,画在“鸭子”的图案上,发出“哐哐”的声音,“叉”很大,为了让身后的人看见。
老师深吸一口气:“他精神控制过你吗?孟鹤,用孤独终老之类的话由威胁你,让你永远离不开他。”
孟鹤哼哼地抽笑出声,仍不说话,再把“鳄鱼”也“叉”去,第二笔时,粉笔断了。
“他有把你妈妈投射在你身上过吗?告诉我。”
孟鹤举起短至指头长度的粉笔头,停在空中,迟疑了很久。她张开嘴,露出里头的白色牙齿,然后抿起嘴,双眉微蹙,眼珠左右微动。
她开口了:“你一点都不懂他,冯老师。”
说完,她将在“穿裙子的女人”上打了“叉”。
“孟鹤,你现在还是处女吗?”冯老师站起来,仿佛是想要抓住一线生机般,迫切地问道。
“是不是处女重要吗?”女孩低头看着墙角,冷冰冰地反问,“这不是我自己的身体吗?”
“重要,也不重要,你的第一次是和你爸爸吗?”
女孩变得一动不动,如同一座美好的雕像,又像是从空气中隐去一样。
“孟鹤!告诉我好吗?”
女孩闻声,缓缓地动了,在“蝴蝶”上打了个“叉”。
“对不起孟鹤,我太心急了,我……我太害怕了。”
冯老师把手摁在脑门上,另一只手撑着课桌。
“考试前,我和你爸聊过…争吵过,他……他说你不能没有他……他是你的精神依靠。他给我的感觉像是完全失去了理智,好像是把你当作物品一样,永远都不打算撒手。”
女孩转身回来,眼中是冬雪般的澄净,眼圈却像火一样红,她说:“老师,你好好想想,他为什么那么说。你以为我是无辜的那个吗?”
“他……在自毁?把责任全都揽走?可是,为了什么?你们……”
女孩睁着双眼,哭了,泪水滚落在她的外套上。
冯老师快步走过去,把她搂进自己的肩怀。
“求求你…冯老师……不要……把爸爸…带走……”
鬈发的妇女抬头抑住眼泪,看到黑板上画着的太阳,感到胸口一阵暖流,她知道那是女孩滚烫的泪水。
“你爱他吗?孟鹤。”
女孩在她怀里用力地点头。
冯老师从兜里拿出手机。
“你会幸福吗?”
女孩再次点头。
“就算是为了你爸爸,好好长大吧。”
确认删除?
确认。
第六十八章 预兆
“小达令,还生气呢?”孟企一手抵着春联的顶部,伸出另一只手朝蹲在自己身下的小鹤摸去。
女孩一脸不悦地躲开他的手,默默地剪下一段 20cm 长的透明胶带,固定住了春联的下端。
“你误会我了。”孟企继续说。
小鹤又剪下一样长的一段胶带,递给男人,说:“你就是想离开我。”
“爸向你解释过啦,我那是在唱白脸。”孟企抬头将春联上端粘紧。
“你就是想惹冯老师生气,好让她拆散我们。”孟鹤把整个胶带卷塞他手里,扭头,叉手,气嘟嘟地闭着眼。
“她不会拆散我们的,她也不会去报警,爸一开始就知道。”
“你凭什么这么说?”
孟企扯出长长一条胶带,固定住春联的一侧,他的眼神有些失焦,将胶带贴歪了一点。
“冯老师是个好老师。”他回答。
“你就不怕我一紧张害怕全都说出去了……”她抬头,满目忧伤地看着站在高处的男人。
“那都是无关紧要的,我相信你,正如她也相信你。”
“我真的害怕,爸。”女孩深深地皱起眉头。
孟企满脸痛心,她的孤单,她的无助,她的眼泪,都从何而来?她还要撒多少谎才能补满她与这个世界的空隙?
男人蹲下来,抚平她的眉间,说:“我说的都是真心话,我们已经分不开了,永远都是一对。”
“真的?”小鹤将不安从脸上抖落。
“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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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企看了眼坐在副驾驶座的孟鹤,女孩今天穿了纯白的羊羔绒袄子,大麻花辫缠在了围巾里面。她转过来对孟企笑笑,孟企空出右手去握住她的手指。
她像是突然想到什么似的,从座位里弹起来,又被安全带扯了回去。
“爸,爸,我想起来一个事。”她突然激动地说。
“怎么了,小鹤?”
“我的头纱呢?”
“在那个柜子里。”孟企指了指孟鹤面前的收纳柜。
柜门“啪”地打开,掉出几张票单和无比洁白的网纱一角,女孩捧起它放在胸前,捏起小块布料在手心里揉搓着。
“这么宝贝它啊。”他看了她一眼,见她在笑。
“当然了!”孟鹤转过头来,“爸有什么珍惜的东西吗?”
孟企不假思索地答道:“你啊。”
“人不能算啦。”
“那……你的头发…你的眼睛,你的指甲,你呼出的气,你的……”孟企摇着头细细数道。
“等一下!等~一下!爸你好变态哦。”孟鹤娇笑着用手去推男人的大腿。
沾着你的落红的垫子,孟企心想,但没来得及说。
“我们快回去吧,爸,莉要等太久了。”
“她期末成绩好点了吗?”
“好点了。”
“张茗呢?”
“她啊,也大差不差。”
孟企握着方向盘,看了一眼车前方人行横道上蜂拥的行人,抽着空档揉了揉孟鹤的头发。他感叹着一个事实,就是与小女孩在一起,时不时就会听到一些平时从来不会用的词汇,这对他来说是每隔几个月就会有的新奇体验,他按耐住了问她从哪里学来的冲动。
“我很好奇,鹤,你们仨的爱好好像和同龄人不太一样?”
“那是爸爸不知道,茗追星追得很凶的,只是在我们面前不怎么说。
“你和莉没有喜欢的明星?”
“没兴趣。”她歪着头,鼓着嘴唇说。
“还有莉,也是一堆男女生朋友的,经常找她一起玩竞技类型的手游,但是她总是很快就会腻,到头来她还是找我和茗。”
“原来是这样,你们几个自己就是个社交圈了。”孟企若有所思地说。
孟鹤看了他一眼,说:“有时候我在想,我们是不是都是绕着爸爸你转的。”
“啊?别胡说啊。”孟企差点把刚吃的午饭都喷了。
“有点吧。”小鹤点点头。
“那我可真是罪孽深重了。”
孟鹤拿出手机看着,瘪了瘪嘴:“她问我们怎么还不回去。”
“行,东西也都买完了,今天都是小年了吧,她倒是来得勤快呢。”说着,绿灯亮了,孟企踩动油门,车子开了出去。
“你也不想想为什么……”孟鹤一阵小声嘀咕。
午后,天气有回暖的势头,白色的阳光穿过车前窗打在两人身上,女孩放下手机,目光恢复了一如以往的天真。
她有些躁动地看着窗外,商圈中心,路边的各色店铺都摆出或挂起黄色与红色的装饰,来自不同方向的户外音响放着的喜庆歌曲掺杂在一起,她摇着头若有所思。路上提着礼品盒的行人越发多了起来,在车窗的深色玻璃外变得模糊,形成一股股带着拖影的浪流。
“爸,我 30 号来姨妈,我们买药吧。”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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霭霭的蒸汽不间断地从炒锅、汤锅、高压锅、电热锅中溢出,两个灶上的火也似乎没有停过,抽油烟机声、切菜声、锅碗叮当声、铁勺刮锅声混合在一起,让置身厨房的人听不清彼此说话。
孟企端了碗莲子八宝糯米饭,搁在朝南的案台上,然后又去看顾锅里暴沸的鱼汤。由于过于挤挨,孟鹤被赶出了厨房,她趴在餐桌旁的椅子上,和姚健同看着一大砂锅的土鸡汤咽口水。
姚健突然开口问小鹤:“今年怎么不去那边了?”
孟鹤刚想说话,在一旁搅着电热汤锅的孟企回答了他:“他家大姐,午韶说我俩是外人,说如果小鹤不把名改回去,就别进他们家门。”
姚健皱眉:“这不是无理取闹吗?得,今年三十小鹤你们几个上健哥家吃。”
孟企老妈走了进来,把一大盆饺子放在桌上,说了句:“还是得去。”
孟红盈索性菜也不做了,撂下锅铲,一脸兴致勃勃地倚在厨房玻璃推拉门的门框上,说:“凭什么啊?血缘关系不是摆着呢吗?”
小鹤朝姑姑和奶奶看了看,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把嘴努向一边。
“老头……打算把房子写到小鹤名下。”孟企说着。
孟红盈翻了个白眼,说:“所以还是利益。”
“亲家母同意他这么搞吗?”姚健问。
孟企把一碟酱肘子端上桌,回了句:“不知道。”
女孩突然开口:“我不要去,绝对不去。”
“嗯,不是咱们的,咱们就不要。”孟企点着头回厨房。
孟红盈看着自己哥哥,目光追着他说:“那多可惜,相当于给小鹤存老一笔钱了。”
老太这时走到孟鹤旁边,捧着她的脑袋两边,用慈爱的声音说:“还是得当面说说清楚。”
五个人围到餐桌旁,开始享用晚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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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年初三这天,孟企还是载着孟鹤来到了乡下。大雪仍在飘,面包车的轮胎费力地破开深至小腿肚的积雪,他把车停在路旁,熄了火。
“爸会补偿你的。”
女孩撅着嘴,看起来随时都会闹起来。
“随便什么,我答应你三样事。”
“你说的。”女孩突然换上一副和缓的表情,脸上满是温暖且灵动的笑意。
“我要什么都可以吗?”她想了一下,又问。
“滚床单什么的就不必许了,那都是爸爸想要。”
小鹤讪讪地嘿嘿笑着,说:“爸,你不准离开我。”
“好。”
“有事不准瞒着我不说。”
“好,好。”
“还有一个我还没想好,先欠着。”
“我回去给你打张欠条。”
“嗯。”
“那我们下车吧。”
在迎面扑来的大雪中,孟企在前边走着,小鹤在他身后一手扶着羽绒服防风帽,一边踩着孟企的脚印往前走。
走进高四层楼农家自建别墅楼房的大门,屋里只有午盛强和王寿春两位老人坐在客厅里,两人看到孟企与孟鹤的身形,面上分明露着些喜色。
午韶在昨天就带着孩子老公回去拜年了,午秋水已然临盆,早好几天就去了市妇幼院做最后一次产检,这也是孟企此行来的目的之一。
孟企捏着午盛强干枯突节的双手,见他气色好了不少,灰白的胡茬已从满是斑和褶的脸上完全修去,深褐色的皮肤反射着明朗的光。他的眼睛中又有了些锋利的色彩,但已经不再总是怒气冲冲,他的双眼幽邃、深沉,直直地看着孟鹤。
“爸,”孟企在他耳边说,“和小鹤说说话吧。”
接下来的时间里,孟企和不停剥着茶叶蛋的王寿春起劲地谈着,时而点头时而摇头。半个多小时后,商量有了结果:不接受房产的赠与;两人仍是小鹤的亲外公外婆;孟企和孟鹤每年都会来看二老几次。
一旁的孟鹤也与午盛强聊得甚欢,两人正对着古诗,你问一句,我背一首,小鹤时不时流露出崇敬的眼神,甜甜地笑出声来。
随后四人整备衣装,朝着市区,妇幼医院的方向驾车而去。
第六十九章 母亲
午秋水的预产期为 2 月 5 日,和孟鹤的开学时间没隔几天(2 月 8 日),3 号的一大早她因加剧的宫缩反应办了住院手续。午家两位家长到的当天下午先去医院看了女儿一眼,午秋水已然破了羊水,剧痛中无力和爸妈见面说话,因此一行人随车去了孟企家住下。
当晚,3 号 22 点多,徐千峰的一通电话告知岳父母:已经开指,现在进了产房,让大家等到明天上午再来。
孟企隔日上午 5 点就起了床,安排早饭妥当,载着小鹤和二老去了医院,几人在车上吃了早餐。医院大楼里灯火通明,千峰在妇产科病房外接到了一行人。
“爸妈,你们来得也太早了,爸不是身体还不怎么好么?”
“没啥事,醒得早。”王寿春回答。
“吃饭没?姐夫?小鹤?”徐千峰问着二老,然后看向挨着站在一起的孟企与孟鹤。
“就是给你俩送早饭来的,孩子呢?”王寿春从编织袋里取出不锈钢保温饭盒,塞给他。
“观察室呢,喝着妈妈的奶,就只有她吃得饱饱的,”青年两手接过,“再过一个小时母女俩就该送过来了。”
午盛强探头探脑地朝空荡荡的产妇病房看去,徐千峰见此笑了笑,打开饭盒,留下装小米粥和鸡蛋羹的盒子,一口一口吞着加入核桃碎的蒸米糕。
“几点生的?”老太问。
青年咽下早饭:“4 点过 10 分。”
“对了,”他突然说,“给你们看看。”
徐千峰掏出腋下夹着的一堆纸张,亮出其中一张给大伙看。小鹤凑上去一瞧,上面是一对红彤彤的小脚印,大概只有 10cm 长,一前一后,布满细细的掌纹。
孟鹤看向孟企,眼神像是在问“我的呢”,孟企忍不住一微笑,点点头看她。
等吃得差不多饱了,徐千峰一拍手,说“我去交一下新生儿疾病复查的文件,爸妈你们在病房里等我一下,说着就朝电梯方向跑走了。
孟企在二老耳边说了几句,然后用手轻轻碰了碰小鹤的肩膀,走向楼梯间。女孩亦步亦趋地跟了过来,才刚一拐进安全通道的铁门就拉住了男人的手,两人慢悠悠地甩着手下楼。
“我们出去等会儿吧。”孟企牵着她朝医院外走去。
“爸,小宝宝刚出生的时候有多大啊?”
“等一会你自己看看不就知道了?”
大雪在凌晨时分停了,天还未亮,也还没人铲雪,医院建筑前的走道上已满是宽宽的车辙和脚印。孟企看向身边的女孩,她戴着那顶有绒球的毛线帽,深黑色的长直发从帽子里伸出来,披在背上。她一脸好奇地看过来,眼镜、鼻尖和嘴唇被白色路灯照得闪亮。
孟企突然蹲下来,抓住女孩的手臂让她贴到自己背上,一个使劲将她背起来,踏着松软的雪地走向大门口的道闸。
“重吗?”走了许久,小鹤在他耳边发出黏腻的口水音。
“48 公斤真不是盖的。”路面没雪的地方结了点薄冰,两个人的重量更是让滑倒的概率加倍。
孟鹤对准孟企的脑袋就是一顿猛啃。
“怎么长这么大了,你。”孟企感慨地说。
我出生的时候多重呀?爸爸。” “你是足月生的,6.1 斤。”
“好轻!”
“是吗?轻不轻你一会儿就知道。”
孟企背著她穿过车辆川流不止的马路,在医院对面的一家中等规模的超市前面放下孟鹤,手牵手走了进去。
“爸爸,买什么呀?”
“主要是这个,还有些水果,咱们也不能经常来看小姨,买点东西给她。”说着他拿起两罐圆柱罐装藕粉,给女孩瞧了瞧。
“我也想喝。”
“那回家前给你买。”
两人逛到了城市另一头,孟企又提了一箱牛奶放到购物框里,看着眼前小鹤悠哉地转着身子前进,不知不觉走到了水果区,孟企挑了一把熟成到长了芝麻点的香蕉。
他走到堆满橙子的货架前,拣了整整好 12 个大小差不多的橙子,把这一塑料袋橙子交给孟鹤,说:“宝宝差不多就这么大。”
“这么大?”孟鹤眼睛都圆了,“怎么出来的啊?”
“就硬生下来,如果不剖腹产的话。”孟企微笑着看她。
“大概你出生一年以后社会上才推广起无痛针,当时我在坐在门外听你妈妈……喊了两多小时。”孟企拿过橙子,递去称重,不到 6 斤,“还没算上这之前宫缩时痛苦的十几小时。”
孟鹤托着下巴深思熟虑了一番:“我果然还是不想要小宝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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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医院时已是 6 点出头,天幕刚脱墨,呈显出青金石般的颜色,干冷的空气闻起来有清新的气味,小鹤忍不住打了个喷嚏,将大楼前车底下啾叽的麻雀吓得飞走。看着积雪从冷杉枝头掉落,看着干净的雪地上有有被风吹出的纹线,看着一辆车从大门外进来,倾轧着雪面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两人走进室内。
与屋外的安静相反,医院大楼里仍是一片吵吵嚷嚷,挂号处已排起长长的队,来自各年龄层的护士、病人、家属不停在大厅内来来去去,白色的通道灯、窗口的红色 LED 屏、墙上的紫外灯、天花板上的安全出口指示灯,映照着这个让人应接不暇的小小世界。
产妇病房在 3 楼,楼梯很长很长,孟企握着小鹤温暖的手心,一阵迷惑和闷闷的感觉环绕在脑中,像是不知何时走入了某种循环。
走进病房的时候,一种不能再熟悉的感觉攀上心头,他想起那是一个由蝉鸣、微风、星光组成的夏日的深夜,午华垂着头仰卧在靠窗的病床上,一躺就是三天。她总是侧着身体朝下扭着,头发扎起裹在一顶蓝色小檐帽里,看着怀中穿着粉色连体衣的小鹤,眼神有些忧虑,但更多的是欣慰。
小鹤,鹤,孟鹤。她呢喃。
孟企无声缓步地朝她走去,她迷人地笑起来,注意到了他。她支起疲惫的身体,靠在枕头上,把那个丑丑的小宝宝递给他。
他将宝物搂进胸口,心里。
记忆里午华何时不见了,只剩纸尿裤、木质摇铃、毛线小袜子、扭扭虫、奶瓶、旋转床铃的小火箭、爽身粉、字母积木块、体温计、小鸭毛绒玩偶、浴盆……和这个永远被他捧在手中的小女孩。
孟鹤脱开孟企的手,跑着进去,来到午秋水的床前,仔细端详着眼前的小不点。孟企将藕粉等礼物放在一旁桌上,转眼看到徐千峰的妈妈也在病房里。
孟企扭头打量着周围,试图寻找一丝回忆中的影子,他看到隔壁空荡荡的床位,脑中突然涌出画面,那是午华卧床的第二天,一个面临早产的孕妇被急冲冲地推到午华隔壁床上,他记得孕妇的老公喊出的一个名字……江雪……
“宝宝叫什么名字?”孟鹤的问话打断了孟企的回忆。
“徐心游。”午秋水抿着嘴看她,脸上带笑。
坐在墙边椅子上的午盛强直着点头。
“小鹤?你来抱抱。”秋问。
孟企忙说:“小心点啊。”
午秋水笑吟吟地看向他,说:“谢谢你带的东西和早饭,姐夫。”
孟鹤用手肘托起宝宝,脱口而出一句“她好重啊”,然后嘿嘿笑了起来,小心翼翼地不敢有什么动作。过一会儿,慢慢地她转身过来,轻轻抬起眼睛,怀中抱着婴儿,用如弯月的笑眼盯着孟企瞅。 孟企看了看她怀里,孩子,孩子,好小一个,皮肤红红的,嘴唇薄薄的,尚睁不开的眼皮鼓鼓的,一节一节的手脚肥肥的……看起来就像小蛤蟆。
“小蛤蟆”在她手中动了动,捏了捏乒乓球大的小爪像是在寻找什么,孟鹤赶紧把宝宝还给了她妈妈,又贴在病床上絮絮地聊了一阵。孟企过去摸了摸女孩的脑袋,说:“不打扰你和宝宝休息了,小鹤我们回家吧。”
告别千峰一家和小鹤的外公外婆,孟企与她去了趟超市,然后回到医院停车场,开车回家。
路上,女孩一直在看自己的右手小臂,一句话也不说,目光熠熠。
“有酸奶的味道,宝宝身上。”
“嗯,我还记得。”
“爸。”她朝他喊道,双手的指腹贴在一起,放在脸前。
“我们以后可以领养一个小孩吗?”女孩说得没什么底气。
孟企沉默着,车过了好几个红绿灯,才用不自然的嗓音说:“好啊。”
孟鹤的脸上轻轻浮出笑意:“要女孩。”
她交替着踢着腿,把头上的绒球摇得不停打转。
孟企被她的反应逗笑了,心想着领养小孩也不是说领就领那么容易,但他没说出来。
孟鹤突然把身体斜靠在座椅上,说:“爸不能插手,我来养。”
“依你。”
“让她叫你外公。”
车里响起了女孩脆铃般的笑声。
第七十章 荼蘼
“鹤?”
孟企将她抱到卧床上,撩开挡在她面前的黑发,她的一只秀目露了出来。
他伸手去解她衬衫上的扣子。
“嗯?爸爸。”她丰盈的上嘴唇因渴望而轻轻抬起。
“爸有话要和你说。”
小鹤的明眸闪过不安,落下几颗星星。她把自己的双腿蜷缩起来,躲在那件 L 码的藏蓝色男士衬衫里。
“嗯……什么?”她小声问道。
孟企从床头柜中拿出了什么,是一封皱皱巴巴、用胶带粘好的信,举到小鹤的脸前。
**********
开学以来,整个初三楼层都泡在一股子浓到化不开的愁绪当中,中考考题虽不难,大部分学生却也不能门门功课都擅长,只能在日益紧张的氛围里,边复习边踌躇,边测验边兴叹。
第一周连着上了 6 天课,有 4 天都是在考试中度过,但 2 月 14 日是个不一样的日子,这天是星期五,是七天学业的最后一天,是元宵节的前一天,是从苦闷中解脱,寻求青春短暂慰藉的日子。
“小鹤。”李莉叫住刚回教室的孟鹤。
她打开课桌盖子,用眼神示意小鹤,然而小鹤不用看就知道,是一把把的巧克力和小蛋糕。“要吗?”李莉的清净、没有杂尘的眼神如此说着。
“不用。”孟鹤笑着甩甩手,回到自己座位去了。
她整理桌上的课本,打算收纳起来,她打开课桌的盖子一瞧里面,突然皱起了眉。
迅速盖上盖子,孟鹤面色凝重地左右转动眼珠。她一天直到最后都心神不宁。
小鹤放学回到家,打开家门,将书包脱下来抱在怀里,进门换鞋,紧接着被雪地棉的鞋头绊倒,扑通跪在玄关的地板上。
书包掉在地上并往前滑了一段距离,包的翻盖松开了,里面掉出四封信和三块整板的巧克力。
**********
“爸你怎么把它们捡出来了?”孟鹤说着,有点不太高兴。
“小鹤,这些是什么?”孟企只顾着回问,顺手拨开她的衣领,看着她细腻又白皙的胸口。
女孩把头转到一边去了,她的眼睛看起来变成一个扇形,高挺的颧骨上有一块三角形的光斑,正好将两颗泪痣收在其中。
“鹤?不和爸爸说实话了?”他将两只粗大的手伸进她的头发里面,耳朵下面,捧起她的瓷器般的面庞,正对着自己。
“没什么啦,就是昨天收到几封信。别生气嘛。”她垂下睫毛,说着。
“爸会为了你收到几封信怪你吗?我是怪你怎么都给撕了。”他挺起鼻尖去触碰她的鼻尖。
“……”
女孩注视着他近在咫尺的眼睛,脸微微红了。
孟企解开她的整排衣扣,将衬衫往后撩下,说:“你啊……这种事要开心点啊……”
孟鹤的蛾眉这才上浮了些,她浑身光溜溜好像雪景,胸前两颗玉脂团上缀着两点烛花,随着身体的扭转而飘摇抖动。
“我的小鹤有这么多男生喜欢,爸也开心不是?”说着他俯身去亲她一侧的小奶豆。
她鼓起胸迎上去,发出娇吟,手按着他的头发说:“爸真的会开心吗?”
“这说明除了爸还有不少男孩子们都感受到了你的魅力和闪光,虽说不能骄傲,但你也得自豪啊。”
女孩露出一脸如释重负和感激般的神情,嘻嘻笑着亲着他的脑门。
“等会儿要读读吗?”孟企问。
“整个连着里面都撕掉了,怎么读嘛?”
那我当然是给你拆开一一粘上了啊。”
“啊!爸偷看我的信。”她起身,双膝跪在床上,伸手揪着孟企的衣服晃动。
“放心没读内容,我看着反面拼的。”
“爸爸也真是……”小鹤比坐在床上的孟企要高,她压到男人身上,在他耳边说。
孟企抚摸着女孩的柔软的阴阜和稀疏的毛发,嘴唇轻触她的耳垂,她的脖子散发着成熟的香气。
“鸡婆!”
孟企在她头发底下咯咯地笑着,闭着眼睛享受着久违的“天伦之乐”。
“爸,还有几块巧克力呢?捡出来了?”
“嗯,抽屉里,你什么时候这么浪费食物了?”
“我想吃的来着,但是太多了,吃不完又不好藏,怕给你瞧见了。”女孩摸摸索索的双手在他身上拂来拂去,将他的衣摆卷了上来。
“我们一起吃吗?”
孟企停下在她身体上无休止地吸取,脱掉身上的长袖 T 恤。
“嗯!”
孟企从床头柜抽屉里取出三条巧克力,顺手点开了手机放起了音乐。
他随手抓起其中一条,褪下锡箔包装纸,在棕色的块状糖果上咬了一口,含入嘴中。
孟鹤两眼巴巴地望着男人,升起两根食指交叉放在嘴前。
孟企的下半身被午前的阳光照得有些发烫,二月晴朗天,房间里有种微黄、倾斜、被定格的感觉。他口中的牛奶巧克力已开始融化,他吻向女孩,顶开女孩的嘴唇,将巧克力与甜蜜浓稠的可可液送上她的齿尖。
在孟鹤眼中他又显得晃悠不定起来,她在道不出名字 G 小调小步舞曲里与他交换着柔软的梦,舌碰舌,齿碰齿,唇碰唇,交缠、呵护、轻吮着逐渐缩小的幸福之核。
孟企一把攀住女孩的后腰,将她拢至自己的身前,在忘我地吸唇的同时,身下的肉柱也顶在了女孩的三角区上。
他身体微微后仰,将自己的内裤拉向一边,阴茎气势汹汹地戳到女孩的肚脐。她双腿夹住男人的腰身,轻轻抬起一些臀部,让他恰好能进入自己的体内。
女孩的脸与他的脸正对了,孟企又咬下一块巧克力,迫不及待地分享到她的口中,两人的唇齿各咬着一端。孟企轻轻一耸腰,龟头滑进了穴径之中,女孩粗粗地喘了口气,眯着眼,送唇上前,把巧克力包覆在两人嘴里,轻舔轻搓,不时与他的舌尖触碰在一起。
孟企两手托着女孩的雪臀,以两人的嘴为轴心,提拉着她的身体,使之斜上斜下摆动,蜜穴深深吞入肉棒又长长吐出,发出噗嗤噗嗤的声音。
有那么一会儿,阳光隐到了云层后面,两人在互相舔舐,吮吸,含咬,两张脸逐渐迷离,飘移,叠在一起,然后猛地甩开,一整板巧克力在昏昏然不知不觉中和永无止境的碰撞交合中消失殆尽,徒留下孟鹤脸上、嘴边凌乱的棕色液迹。
孟企撕开下一板巧克力的塑料包装纸,掰下一块黑褐色的正方体方块塞进女孩的口中。
孟鹤吸着下嘴唇使劲含着它,略带苦涩的黑巧克力难以融化,彼时孟企的嘴已到达她的嘴边,舌头伸进去打搅起来,巧克力转动翻转着,散发出浓郁的可可脂香。
孟企的肉茎已在她的曲道中折磨了有些时候,厚实硬挺的龟头冠沟在 G 点前后搓个不停,女孩渐渐失去了主动,舌头搭在牙床上,含也不含一下,仍孟企用他的温度融解糖块,化作细细的暗流浇在她的舌根上。
女孩的花径和小腿抽抽地夹紧,她的鼻腔里发出支支吾吾的哼哼声。
孟企的嘴一脱离她的双唇,她立刻喊叫着呻吟出来,颤颤巍巍好像抖水一般,去了。孟企用手指抹了抹女孩的嘴,将她的嘴唇拨得翻出来,看着她银白的牙齿和杏红的小舌,然后掰下又一块黑巧克力,放入她的嘴中,忍不住加速挺跨抽插起来。
孟鹤弓着腰,头往前跌着,双眼不停翻白,“嗯噢嗯噢”地啼叫不已,不时闭上嘴,吸咽着口水,如此几番后,果不其然被呛到了,歪头对着床咳个不停。
孟企停下了动作,轻抚女孩的后背,看着她差不多好点了,把她搂在怀中。孟鹤把脖子搭在男人的肩膀上,微微动了起来,起初只是前后磨,慢慢地变成一上一下起伏。
孟企把没吃完的黑巧克力推在一边,拆开纸盒包着的第三条巧克力,掰下一块象牙色的巧克力块,放在嘴里,用脸和鼻子去触摸女孩的脸蛋,他魂牵梦绕的地方。
两人再度亲吻在一起,含着脂香、奶香馥郁的糖果,互相交津、品尝糖液、品尝对方,舔着舌头底下,舔着口腔上方,舔着嘴唇和牙齿的夹缝。白巧克力彻底融化了,里头的坚果掉了出来,双方的舌头短暂地避让着分开,用牙齿嚼碎并吞咽下去,他们仍不停地唇对唇轻啄。
不像上面那样,孟企的阴茎正深深地钻入女孩的花园深处,湿滑的穴壁淌出的蜜液早已打湿两人的交合处,打湿了孟企的阴毛,打湿卧床的被子。紧紧的腟壁缠了上来,正往里收缩,刮剌着孟企的龟头。
他们继续含着巧克力,咬碎着含,迅速地融化掉一块又一块的甜食,直到香甜的汁液充盈口腔,齁到无以复加,两人仍吸食着对方的嘴唇,像两块木炭抱在一起燃烧。
孟鹤重重地套了几下阴茎,箍地孟企直不敢动。
“爸,好粗、好粗……”
话正说着,孟企精关一松,噗嗤嗤地脉动着喷涌进去。
孟企的上半身跌在床上,胸口起伏着喘着气,孟鹤这时慢慢地把阴茎从下体抽出,斜放着腿坐在床上休息。阳光早已重新出现,照亮了女孩的香肌玉骨,照亮了空气中的漂浮颗粒,照亮床上狼藉的包装纸和信件,孟企看着这一切,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鹤,要回信拒绝他们吗?就只有这几个吗?”孟企问。
女孩使劲摇摇头,说:“昨天还有好几个不认识的人加我手机……”
孟企吃惊地抬起脖子看她:“你有同意吗?”
“肯定没有啊……”小鹤抽了张纸夹在自己的小妹妹处,然后又拿了一张纸替孟企擦起了阴茎。
“那些人就算了,连当面告白或者写信都不敢。”
女孩点点头,一圈一圈地抹着上面的黏滑液体。
“咱们看看信吧。”孟企提议。
“爸念给我听。”
孟企无可奈何地爬坐起来,捡起其中一封信,撕开封口的爱心贴纸,抽出里面被胶带粘住背面的两张信纸。
他先翻到最后面,念出一个名字:“王晓城,认得?”
“班上的。”
“孟鹤:你我在九月相遇,是细雨带来回忆。”,孟企读着读着睁大了眼睛,“好家伙还是藏头诗呢。”
“别读啦!跳过跳过。”女孩羞红着脸坐在床上,两手扶着男人的阳具,不知所措地低下脑袋。
“我曾在风中寻你,的确留下了痕迹。向日葵一般绚丽……”
孟企念着,不时瞅女孩一眼,孟鹤只是看着窗外,看不清表情。一种背德的刺激感激荡在孟企心头,他的老二不知不觉站了起来。
孟鹤被手中突然膨胀起来的肉棒吓了一跳,转过头来吃惊地看看它、看看孟企。
她皱着脸露出挪揄之色,不怀好意地歪歪嘴,跨过男人的身体,扶着阴茎坐了上去。
这时手机里飘转出一首新的曲子,《To Me》,孟企挠挠头,一边任由女孩一点一点把肉柱吞进去。她双手掐住孟企的胸腔,抬起脸咬着下嘴唇,摇了摇屁股让龟头推进到底。
“呜嗯……”她趴倒在孟企胸口,一只小臂平贴在男人身上,头发扑簌簌地落在他的胸肌上。
孟企摸了摸她的头,另一只手抖了抖信,继续念下去:“……喜欢上你已经两年半了,那时你还叫午孟鹤,一头短发,甩起来特别动人……”
“啊、嗯呜……哈昂~”
女孩支起一点身体,坐在孟企身上前后微微扭胯。
“……我最喜欢的是,你做了对的事情时脸上挂着的灿烂笑容,轻轻一瞥都会让我心潮澎湃很久……”
孟鹤把脸垂得低低的,低低的,夹动双腿,将肉棒吃得深深的,深深的。
“……孟鹤,我喜欢你,就算毕业之后,你也会长久地留在我心里……”
“嗯…嗯……”
“下一封了。”
孟鹤将娇小的胸脯往上一提,把头高高仰起,脸如梅花,带着一点甜甜的微笑。她的身体上下滑动起来。
“爸、不要…不要说…名字、名字不要看…了……”
孟企点点头,一手揉动着她鸽胸般的香软小乳。这是一封绿色的信封,没有用贴纸封住。
“亲爱的孟鹤:我们在同一个班的时间已剩不到四个月了,不知道你毕业后要去哪所高中呢?应该会是一所很好的高中吧。我的成绩并不好,你知道的,因为我一年半的时间都没好好听课……”
女孩浑身泌出细汗,把她的下巴、肩头、胸膛打得光亮亮的,她的头发粘在女孩的背上和手臂上。孟鹤将双手举起,遮住眼睛,牙关放开,在男人身上起伏跃动的同时发出“哈啊哈啊”的娇喘声。
“……是你,像一个女神般抚平了我的心,你让我明白一个优秀的人是多么有魅力,虽然很晚,但我开始追逐你……”
孟企看着眼前的女孩,心满意足,伸手去抚摸她的腰,而她也将手伸了过来,和他紧紧地扣在一起。
“……我知道你曾经和柳宸……”孟企停下来看了看她,见她闭着眼,费力地耸胯不已,他继续读下去,“谈过恋爱,但是不久后就分手了,不知道我有没有机会能同样牵起你的手,和你……”
孟鹤眼还没睁开,她拼命地摇头,手用力地回握孟企,另一只手放在耻丘上,揉弄起蜜豆来。
“爸!换、换……不听、了嗯…啊~”
孟企享受着女孩的温暖包裹和亲密地套弄,放下信件,拿起另一封黄色牛皮纸信封,侧面封口有小猫的贴纸。
“这个人字还挺好看的,”孟企说着,翻到最后面,“刘璃,名字也挺秀气。”
孟鹤突然抬起头看了孟企一眼,眸中闪过讶异的目光。
“应该是个文静的男孩子吧。”他说。
“女、女生…唔嗯!”
孟企拿着信的手挠挠眉毛,读了下去。
“孟鹤:你是不是很奇怪我会写信给你,我自己也很奇怪,但是我还是下定决心将它放到了你的桌子里,因为回过神的时候,我已经喜欢上你了……”
“鹤,”孟企笑了笑,“宝贝,你能耐的。”
女孩瘫在他的身上,似乎是体力不支了,对孟企的话没什么反应。
“……你还记得吗,我其实亲过你一口,应该不记得了吧……”
孟企嘬嘬嘴,咽了咽嘴里的沫花,继续读着:“……我知道你应该对女生没什么想法,那我们也可以继续做朋友,我希望我们能在同一个学校见面……”
孟鹤再次坐起,将手摆在屁股后,按着孟企的大腿后仰身体,借着反推力继续上下摇动起来,她的小腹圆润像月亮,她的乳首尖耸像笋芽,像在他眼前华丽地陈列着。
“啊……啊……嗯哈……”
“还要读吗?最后一封。”
女孩沉醉于弄潮的快乐中,用力点了点头,一边口吐娇声。她渐渐又来了感觉,孟企感到她的反折着紧贴着床面的小腿有些僵硬,她的双足同样脚背贴着床面,伸得直直的,足底已忍耐不住开始打蜷起皱。
“坏爸爸……都让我动。”
孟企微眯着眼看她,打开最后一个信封,白色的,有着红白蓝的条纹描边。
“柳宸写的……”孟企皱着眉小声说。
女孩用抗拒的目光看过来,说:“不看了吧……”
孟企回了句:“可能是道歉信呢?”然后细细地阅读起来。
孟鹤见他不读出声,也不把信放下,只得略带焦虑地不停看他。
“爸、别看了嗯……嗯啊~”
女孩的手肘突然软了下去,跌倒在孟企的胸上,两脚高高地勾起。
“爸……不要……我呜、我要、去了嗯!”
孟企丢掉信,“就是道歉信。”他说。
男人搂住无力的她,挺腰做最后冲刺。
“去了!去了!嗯啊啊啊啊!”
阴茎膨胀,跳动,将全部的存货灌注进女孩的蜜穴之中。
事后,两人像是害怕彼此会消失一般,长久地抱在一起。
第七十一章 芥蒂
在店里忙了一上午的孟企边看手机边走上楼梯,他站在家门前,先脱下了大衣,然后从衣兜里拿出钥匙开门。
“今晚又要下雪咯。”他说着,转身关上门,脱鞋。
余光里一双小手伸了过来,接过了孟企手中的大衣,孟企笑着看过去,刚想摸摸女孩的脸。
“亲……”他咬住了自己舌头,眼前的俊俏少女根本不是自己女儿。
“孟叔叔~”
“小鹤呢?”他问,从她手中拿回大衣,转头挂在衣勾上,不由自主地撑了撑眼皮,连带着松了松自己的头皮。
“在写题。”李莉说着,跑回沙发上拿起手柄,她在玩某款科幻题材的动作冒险游戏。
孟企不管她走进书房,孟鹤听见声音回头看着他,脸上挂着浅笑。孟企上前用额头碰了碰女孩的头,把一盒果味酸奶放在她的桌上。
“怎么不告诉我她来了。”他低声对小鹤说。
“没时间摸手机。”女孩把手放到他的手背上。
“我去做午饭。”
等孟企走出房间,孟鹤还是保持趴在椅背上的姿势看了好久。穿着牛奶色开襟水貂绒毛衣和胭脂色马面裙的李莉踩着一双白色毛线袜悄声走了进来,说着:“我要写作业啦。”
孟鹤看着嘻笑不已的她,双手合起在空中晃了晃,垂着眉说:“大神你可算想起自己是来干啥的。”
李莉就这样在靠暖气片的书架旁,架了张折叠小桌板,坐在地上看起试卷来,低头认真了大概十五分钟,她抬头,把水笔吸在鼻子下,看到孟鹤在舔酸奶盖子。
“我的呢?”莉问。
“谁让你不提前说一声就来?”
小鹤爬下椅子,跪在地上用膝盖走过去,用小勺舀着酸奶递她嘴里。她低头看了看小桌板上的数试卷,见李莉在解应用题。
“莉,你又忘了,求根公式是有正负号的,两个解。”
她又说:“这道,先证明三角形相似。”
李莉看着孟鹤指的地方,嘟着嘴,鼻子里发出“呣”的声音。她恍然大悟地点点头,动笔一会儿就写好了答案。
这时她又不安分地摇晃起身体,从小鹤手上接过一口酸奶,说着:“鹤,我要去上厕所。”然后就噔噔噔跑出了书房。
**********
孟企将早上烤好的整条吐司切成了片,又煎了厚厚的蛋皮、火腿片、汉堡肉,正当他在切着黄瓜片和番茄片的时候,他听见身后墙壁旁有轻轻的脚步声。
“小鹤,来帮我洗洗生菜。”孟企回头朝她说道。
没有回音,孟企走到厨房拉门处朝走廊瞧了一眼,却空无一人。
孟企摇摇头,回去处理案板上的蔬菜。几分钟后,他往餐桌上摆上七八组对半切成三角的三明治,夹料随意,三两组合,风味各异,有黑胡椒鸡蛋沙拉、蛋皮西红柿火腿、生菜汉堡肉酸黄瓜、炼乳肉松、草莓果酱等等,均切去了吐司边。
两位少女在孟企的呼喊中翩然走来,孟鹤走在前面,朝孟企伸着手。男人随即拉开两张椅子,接过女孩的手,把她安置在桌前,他看见两个正值花期的女孩不知为何一脸笑嘻嘻,一时感觉哪里不太自在。
“慢慢吃。”孟企转身去厨房。
“爸呢?”
“先收拾一下厨房。”孟企说着将所有的吐司边装到了一个金属晾网,然后还是忍不住回餐厅看了看。他倚着玻璃推拉门的门框,看两人把嘴塞得满满的,当然他关注的重点是孟鹤今天吃了什么口味,然后他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去冰箱拿出六个苹果,兜在臂弯里走去厨房。洗干净,削皮,切块,倒进搅拌机里打成果浆,过滤出汁,加糖,端去给两人喝。
在孟企的注视下,小鹤脸上羞涩,时不时看向别处。
“我吃饱啦。”李莉舔了舔手指上的面包碎屑。
“哇!李莉你吃的也太少了,在学校你不是挺能吃的?”
孟企数了数桌上三明治数量,确定李莉只吃了两份。
“哪有,我还不是很饿。”
这时小鹤把手中吃了一半的三明治递到孟企面前,说:“我要吃点别的,这个给你。”
孟企接过,啃了起来,然后又接过小鹤端来的果汁。
“叔叔,我去帮你洗碗吧。”李莉蹭地站起,挥着小手就往玻璃门方向走,红色裙子在身后一跳一跳地飘起。
“不用不用。”孟企一口气将三明治塞进嘴里,放下杯子就追她进了厨房。
他抢过案板上的水果刀,看着女孩在不捣乱的情况下把料碟放在水龙头下冲洗,他张开手,身体完全挡住灶台,使劲避让着不碰到她的身体。
突然,孟企手机响起短信铃声,他打开手机看了一眼,将水果刀放进煮锅里,然后就朝外走。
“外公在医院,我去一趟,很快就会回家。
孟鹤不知不觉站了起来,还没等她自己反应过来,她的手已经抓在了孟企的衣襟上,她缓缓且恍惚地点了点头。
“下午你们把剩的三明治解决一下。”
“……”
门被关上时,孟鹤还在轻轻摇头。
**********
孟企开着车来到了市一院,小鹤前年崴脚的时候曾来这里拍过片。
医院离孟企家不远,开车 10 分钟的距离,孟企停好车,匆匆进了心血管内科。
孟企挨个门诊室翻找过去,然后在过道里看见了正在公共座椅上摸着额头的午韶,孟企走过去坐在了她的旁边。
“你……你怎么来了……”她抬头看过来,眼神中有着疑惑和不满,隐约还闪过一丝害怕。她的脸上妆还是很浓,双耳各挂着一只黑色的大水滴形耳坠。
“爸怎么了?”孟企问。
“有你什么事?”女人一脸刻薄地瞧他。
“大姐,这时候你就别说这个了……”
“行吧,也没啥,没控制好血压,好几天都手脚没力,问他,他说头重,眼花,不舒服。”
“过年那段时间都还行不是?”
“高高低低多少次了,你能知道?他骨头不行没办法多走路,运动就跟不上,太要命了。还总想着喝喝喝!不顺着他他还生气。”
午韶说着边狠狠瞪了孟企一眼,那神情仿佛那全都是他的过错,她继续说:“知道你给小鹤改名那次他差点中风。”
“我知道,我的错。”
“我他妈也气得够呛,我血压也不低,这玩意遗传你知道么?”
孟企沉默着,看了眼医院走廊的天花板。
“孟企啊,我挺看不透你的。”女人眯着眼,并没有看他。
“嗯?”
“我不知道你到底想怎么样。”她转过头来看着孟企。
“大姐到底想怎么样?”
“放弃小鹤,过你自己的生活去,别靠近我们了。”
孟企低着头干笑了几下,说:“不可能,你怎么说的出这么残酷的话?”
“我知道你肯定不会死心,”午韶站了起来,“行了,那你在这里看着点老头,他刚做完血常规,现在那边做 CT,我出去一趟。”
*************
孟鹤吃完午饭回到书房去了,李莉在孟企出门后也懒得收拾碗筷了,跟着小鹤回去学习。
“小鹤,这啥成语啊?我们学过吗?zhāo……”李莉拿着试卷靠在孟鹤旁边,指着填空题问道。
“朝朝暮暮,14 课。”
李莉顺手拿走书桌最上面的语文课本,翻了起来,然后对着生词表抄写到了试卷上。
“记住没啊?”孟鹤问她。
“记住啦。”
“你默默看。”孟鹤拿过一张草稿纸盖在她的试卷上。
莉在写后两个字的时候迟疑了一下,但还是默写了出来。然后她继续看着后面的题。
“不记得这句了……”
“四面歌残终破楚。”
“噢,想起来了。”
“好了?莉你快写作文吧。”
“我不知道写啥。”
“给你,看看范文,找一篇,按它格式替换掉内容就写出来了。”
“行……”
“我去上厕所。”孟鹤伸了个懒腰。
“小鹤。”
“嗯?”
“前天都有哪些人加你好友啊?”
“没看。”
“给我看看。”
“没写一会儿你又要休息了是吗?”孟鹤满是无奈地白了她一眼,“手机里,你自己看吧。”
孟鹤把手机给他,转身去了洗手间。她坐在马桶上,看着自己的大腿发了会儿呆。突然门外传来咚咚的敲门声。
“来啦!”孟鹤喊道,快速地擦干净下体,拉起内裤来到玄关,打开门。
“大姨?”女孩一脸疑惑地瞧着眼前的中年女人。
“小鹤啊,你爸爸让我来家里取医保卡。”说着她抬起穿着褐色长筒靴的脚跨了进来。
书房传来什么小物件翻倒的声音,然后是拉链的“呲啦”声,李莉从书房走了出来,边走边穿外套,她纤细的眉毛紧紧地纠缠在一起,看也不看小鹤,径直朝门口走去。
“莉?莉?”
女孩没理她。
午韶皱着眉看着长相姣好的女孩穿鞋走了出去,然后故作出事不关己表情地看向前方,穿着鞋走进屋里,有些凝重地走向卧室。
一脸茫然的孟鹤看看左边,看看右边,然后飞跑进书房,她捡起掉在地板上的手机,点亮屏幕,打开后台应用程序。
是相册,孟企在枕头上的睡脸、孟企笑着将拍照的人举向空中、孟企的胸怀中的小鹤、小鹤于夜晚的白沙滩亲孟企的眼角……
孟鹤面若呆鸡地站着一动不动,屋外响着硬鞋底的咔哒声。
“小鹤,我找到医保卡了,我上个厕所再走,可以吗?”
女孩没有答话,她听见大姨已走进洗手间,并把门关上。
孟鹤摸着墙走了出来,仍搞不懂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房间里暗的吓人,女人伴随马桶冲水的声音走出洗手间,捏了捏自己的皮挎包,向女孩告别,走了。
然后一切都陷入沉寂,陷入听不见声音的真空,她看见那光景仿佛深蓝海面下翻涌着变大的泡沫,仿佛是蝴蝶扇起的微小气流,仿佛是黑色云层里蹿过的隐约火光。
第七十二章 雨夹雪
孟企再次回家的时候,见入户门微微敞开着,他面色疑惑地脱下被雨水打湿的外套,用冰冷的手指拂了拂头发,抖抖外套推门走了进去。
屋子里一片晦暗,他只能隐约看清鞋柜、沙发、卧室门。屋子里也很安静,只能听见窗外雨点落在塑料棚布上的哔剥声和钟表的滴答声。
“小鹤!”孟企丢下外套,往屋里摸去。
他打开客厅的顶灯,挂在天花板上的灯却开始发出频闪的光,狠狠地刺激着他的视网膜,但他也来不及去管它。
“鹤!”他看了眼书房,空的,无论是小鹤还是李莉都不在里面。
他迅速移步看向主卧,一眼就看见了那个独自坐在床上的女孩,低沉着头,皮肤毫无血色,黑色长发披肩,白色睡衣单薄,看起来就像是失去所有的颜色,如同他的灵魂一样惨白。
孟企飞跑过去搂她入怀,他这才注意到房间里有多冷,冷到空气像水,冷到地板像铁,冷到女孩身上变得有些僵硬,他第一次发现爱哭的她居然没有流哪怕一滴眼泪。
孟企看了一眼房间,垃圾桶和床头柜都有被翻动的痕迹,他脱下自己的毛衣给她套上,正想安慰她。
“爸,”女孩脸转向他说,“厕所里的避孕药不见了。”
************
虽然放心不下,但孟企还是决定与和孟鹤在外时保持距离。
雨下了一整晚,自凌晨起变成了半雨半雪,空气变得非常湿冷,上学的小段路程也变得极为煎熬,孟鹤举着雨伞走在黑色潮湿的自行车道上,尽管戴了手套还是觉得手指关节隐约有些发疼。
薄薄的雪笼罩着路旁干枯的灌木带,像落着一层细密的绒毛,一直延伸过人行道,覆盖在小公园的长凳、泥地、青石板路、雕像、景观植物上,转过街角,铺在店铺前的台阶、金属栏杆、户外桌上,然后是停靠在 T 字形路口的车辆,再在是学校的围墙。
硅胶干燥剂大小的雪粒在雨伞上弹落,发出“笃笃”的鼓点声,孟鹤站在教学楼底下,收起了雨伞,她抬头看了看迷蒙的天空,冰水混合物落在她的脸上,变成细小的水流滑下,她走进屋檐里面,上楼,进了教室。
李莉紧赶着铃响的前几秒钟走进教室,从后门进,被孟鹤用目光捕捉住。莉的表情非常恬淡,可以说几乎是熟睡时的那样,她坐进倒数第二排的座位上,从课桌上拿起英语书挡住自己的脸。孟鹤的表情是难过、忧伤的,但眼镜底下炯炯有神的眸子一直在注视着她,不卑不亢。
早自习一结束,她就朝教室后面走去,双手放在李莉的课桌上,静静等待那个高个女孩转头看自己。但莉不动声色地微微把头转向另一边,一遍一遍整理书包里的内容物。
孟鹤握住女孩骨感的左手,莉这才抬头看向上面,她轻轻凝了凝眉,四目交对中,她眼神飘忽躲闪,迅速把头低了下去。
“莉。”
女孩像是哭了出来,用不平稳的声音一断一断地说:“我现在,还不想,和你说话。”
孟鹤点点头,回自己的座位去了。
放学前,张茗趴到孟鹤旁边,小声问她怎么回事。
“感情问题,我会解决的。”
**********
2 月 19 日早上,孟企在屋内左右寻找着小鹤,最后在短沙发靠背后发现了她。
女孩曲着腿,蹲在地上,两手遮着脸。
“吃饭啦,宝贝。”
她从她那华美的青黛底下抬起头来,表情像是刚打了个盹。
“啊。”她说着,把拿着牙刷的手放到孟企手中。
孟企右手抚摸着她的脊背,发现她的身体在抖,他把她拉进怀里,用足力气去拥抱,安慰她。
6 点 40 分,小鹤背上书包准备出门。
“鹤。”他喊住她。
女孩回过头,脸上挂着疑惑的微笑。
孟企走过去,脚步逐渐加快,又一次把她紧紧搂住。小鹤在他怀里渐渐放松了身体,将脸完全贴近他的胸膛。
孟企在 10 点的时候开车去了市区一趟,去了两家保险公司和三家银行。
在前往的第三家银行里,他取了号,略作等待,然后在服务柜台存入了店里的现金收入。办完业务后他走出大门,抬头看了眼难得的阴天,走到建筑物一侧的自助存取款机处,转了点帐。
他又去了一趟税务局,填表签字,忙完一切打算离开时,他看见门口站着一个熟悉的面孔。
“孟哥?”魏小姐走了过来。
孟企下意识地张嘴,但是声音却没出来。
“好久不见。”她说。
“还好吗?”孟企问她。
“还行。”
孟企点点头。
“小鹤马上就要中考了吧。”
“嗯。”
“累吗?”少妇问道。
孟企低下头,耸了耸鼻翼,闭上眼:“很辛苦。”
“去我那坐坐吧。”她说。
**********
“莉。”简短的一声,每天如此。
孟鹤见没什么回应,就走回自己的座位。2 月 20 日,自习、做题、讲试卷,习以为常,停吃避孕药以来,孟鹤这几天都有撤退性出血,她忍住给孟企发短信倾诉的想法,继续看起了书。
放学,孟鹤起身,背起书包,拿起伞,一抬头看见李莉在看自己,孟鹤对她笑了一下,然后走出了教室。她沿着常走的那条路回家,心里想着公式、词组、李莉那天离开时的表情,孟企,和孟企一起经过小公园,和孟企一起看着草坪上嬉戏的孩子。
经过路边一辆黑色私家车时,车窗摇了下来,里面的人突然喊了孟鹤的名字,把女孩吓了一跳。
车门啪地一声打开了,细细的雨帘中,后座显露出一个人影,女性,高马尾,黑色羽绒服。
“别担心,孟鹤,我们是刑警,来帮你的。”她轻声且诚恳地说着,面带亲切笑意。
小鹤并无怀疑,她吸了口气,面无表情地俯身步入车内。带证件照的刑警证在她面前放下,孟鹤看了看车内,警察有三位,另两位都是男性,其中一位便衣负责开车,副驾驶座的中年人穿着民警制服,她曾在哪里见过。车门并没有关上,她朝外看了一眼。
“我们听说,你的爸爸……是不是对你做过不好的事情?”女警问她。
“从来没有。”
驾驶座上的男性一脸严肃地和女警交换了一下眼神,女警点点头,继续说:“不用害怕,孟鹤,只要你想的话,没人能伤害你了。”
“谁都不会吗?那我要下车可以吗?”孟鹤抬着头看了看她。
“这……”女警为难地瞧了一瞧两位男警员,没有继续说下去。
孟鹤把腿挪向门外。
当下女警的手就飞速伸了过来,把车门掩上一些,问道:“可以让我带你去做做检查吗?检查完送你回家。”
孟鹤皱眉,哭一般地笑了,瞧也不瞧她一眼就向外推车门,回了一句:“你们真烦。”
女孩下了车,留下车内三人面面相觑。
“怎么办?”
“都这么说了,还他妈管个屁。什么毛病。”
“你先别急行不行……”
这是孟鹤听到车内传出的最后的对话。
女孩关上车门,这才觉得浑身麻麻的,手脚抽搦起来,她撑伞,抿了抿被雨水打湿的嘴唇,迈开了脚步。
她剧烈地喘息,走跑起来,她听见书包里的手机震了起来,快速解下书包,拿出手机,心里念着爸爸。
是李传云打来的电话,她按下接听。
“小鹤……”电话那头传来李莉响亮的哭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