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喝啊！
之后的两天，我也不知道是怎么过来的。好像就这么浑浑噩噩，等我稍微回过神，就已到了周五。
又该回家了。
想必这个周末之后，一切都将尘埃落定吧。
下午的课结束后，我按照往常的习惯，去寝室随便收拾了点东西，然后就往家里走。
平时这个时候都会走在我身边的青华，也不知去了哪。
此时的我也没心思去注意这个，只是机械的向公交车站走去。不过刚走出校门，一只手就从身后拍在我肩上：“嘿，东子。”
我转过头，见桂成和纪宏正在我身后。
这两个家伙平时不都是去前校门坐车回家吗，今天怎么跑到后校门来了...
不过我也没心思计较这个，只轻轻的应了声：“嗯...”
桂成两步走到我肩边，笑嘻嘻道：“你看下周都要考试了，我们这学期的散伙饭还没吃呢，所以我们计划着今天就去吃了吧。”
“嘿嘿...”，憨厚的笑着，纪宏在旁边应声：“就是啊东子，现在吃了，下周考完试就好各自回家。不然到时大家一人带个行李再去吃，多不方便呐。”
这两人的理由虽然看起来很有道理，但未免也太奇怪了，哪有提前吃散伙饭的说法。而且以前也没有这个传统。
要是平时我或许会答应，但现在自己的状态，去了很可能会毁了气氛。我正想摇头拒绝，就在这时，身后传来青华的声音：“好了，嘿嘿，饭店订好了～”
桂成连忙接腔：“东子你看，青华饭店都订好了...”
原来已经决定好了。我有些无语，相处这么久，自己的室友们还真是了解我。如果只是提议，我可能会断然拒绝，而用这种先斩后奏的方式，我自然就得迁就他们。
每次都是这样，看来这次不去也不行了。
罢了，能晚点回家也好。
想到丫头正在家里等我，我不由的就生起了几分畏缩的情绪。自己该怎么把做出的决定告诉她呢...
她一定会很失望吧。
唉。
我轻轻叹了口气：“好，那就走吧。”
“嘿嘿，那就赶快，我们打车去。”，纪宏的笑里透露着一种诡计得逞的味道。
心里生起几丝不好的预感，但我此时却懒得理会。事到如今，想怎么样就怎样好了。
这，大概就是破罐子破摔，亦或死猪不怕开水烫吧。
纪宏赶到前面招了辆出租车，我们一行随即到了一家装潢精致的火锅店，由服务员领着进了二楼的大包间。
屋里的空调随之开启，冷风徐徐吹来，在这颇为炎热的天气里，让人感到几分凉意。倒是吃火锅的好地方。
很快锅里的汤水烧沸，我们点的菜随之下锅。
此时桂成提议要喝点白酒，没想到一向滴酒不沾的纪宏竟同意了，而青华也在一边附和了两声。
这个时候要是再不明白室友们是想做什么才是奇怪了。他们是想把我灌醉。毕竟我这几天，确实让他们担心了吧。
都说一醉解千愁，或许如此。
对于这番好意，我并没有反对。因为现在，真的怎样都无所谓了。
酒水随之上桌，我们一人倒了一杯白酒。
“那...散伙饭正式开始了！”，桂成举起酒杯：“干杯！”
“来来来，干了！”，纪宏拿起酒杯，将里面的酒一饮而尽。
这家伙向来滴酒不沾，此时直接喝了一杯，整张脸顿时涨的红里发白。
大概是瞧见了他脸上的痛苦之色，桂成担心问道：“喂，你没事吧？”
“没事”，纪宏笑笑，看向我道：“我都干了，东子你快点啊。”
我默然拿起身前的酒杯，将里面的液体一口气灌进嘴里。就像吞下一块烧红的烙铁，火辣刺痛的顺着食道蔓延而下，直至胃里。我下意识深吸口气。
不知为何，这种辛辣的撕裂感的竟让我觉得舒爽几分。连日来冗积在胸口的东西，似被这火辣的刺痛烧灼而穿，从而空出了一个能供人喘息的缺口。
但随着痛感慢慢消退，这个缺口也随之闭合，让人几近崩溃的东西再次淤积心头。
我拿起酒瓶，给自己倒上一杯酒。
“东子，先吃菜吃菜，菜好了。”，显然知道我要做什么，桂成拦住我。
我默然点头：“嗯...”
这之后，大家吃吃喝喝，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桌上早已杯盘狼藉。这期间，有一杯算一杯，我也不清楚自己喝了多少酒，反正神志早已模糊起来。
把自己灌醉，这种逃避的行为，我承认只有懦夫才会这么做，可每次刺痛入喉，就如痒极时被重重挠到了痒处，整个人竟有种扭曲的舒爽感，让我不得不继续喝下去。
老实说，很难受。胃就像是被拧毛巾一样扭曲着，里面的东西烧的滚沸，又痛又烫的让我微微抽搐起来，额头的汗大颗大颗的滑落。
以痛止痛。
这一刻，大概是已经痛的无暇顾及另一种痛，我竟觉得要舒爽了许多。
意识不知是前所未有清醒，还是自以为清醒。我再次拿起酒杯想倒酒，这时纪宏拦住我。
“东子，别喝了，不能——再喝了...”，这个时候纪宏脸色通红口齿不清，已处于半醉半醒之间，不过他还是拦手拉过我手里的酒瓶。
我默然放下酒杯。
“喂，东子。”，领座的桂成脸色也已通红，他大力的拍了拍桌子：“都喝了——这么多！你怎么还是什么——什么也没说啊？！”
“我——”，我顿了下，随即听见自己说：“我说！”
“说！”
“我真的很喜欢她啊——！”
我大概也猛力拍了下桌子：“我当然会舍不得，我怎么可能舍得，我舍不得啊！”
“我就是这么个自私的人！哈哈！我当然想要她留下来！我就是这么自私，我就是很想她留下来！很想她留下来啊！”
“嘿嘿，那你就把她留下来呗，反正——你会负责到底的——对吧？”
我已经分辨不出是谁说的这话了，当即又拍着桌子：“我当然会负责到底！我当然要把她留下来，我要把她留下来！我当然会负责到底！”
此时我的意识已经极度模糊，我只记得自己摇摇晃晃的站起来，嘴里念叨着“想把她留下来”，就想向外走。
我一屁股坐在桌边，拿起酒瓶给自己倒酒，手不住的抖，顿时一大滩液体洒在了桌上。
“你现在去——不行！”，有人一把拉住我：“你——你得等你酒、酒醒了才行——嗝——”
我大概是甩开了拉住我的人，嘴里叫喊着自己没醉，轻一脚重一脚坚持要往外走。这时两个人一左一右的拉住我，说我醉了，让我等酒醒了再去。
我想甩开他们，但又被拉扯着紧，一时甩不开，竟发起了脾气。
“好好好——去去去——”，有人哄劝道：“先喝酒，喝酒！等喝完了，再去！”
第六章 宿醉之后
拿起杯子又喝了一杯，我已快尝不出这杯子里的东西是个什么滋味，视线里的东西模糊摇晃着，只看见室友们的嘴巴张合着在说话，但耳边嗡嗡作响，听不清他们到底说了什么。
然后，我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走了进来，竭尽全力看了好一会，才分辨出这是谁。
周兰...？
哪怕以我此时几乎转不动的脑子，都能发现不对劲。她怎么会来这里？
齐耳短发的少女走到我旁边，一把抓住我的衣领把我拎了起来，嘴里似在说什么，但我耳边嗡嗡嗡的，听不清她在说什么，只好对她笑了笑。
紧接着，她突然一拳重重打在我肚子上，我胃一阵扭曲似的痛，身体下意识卷曲起来，把从胃里涌上来的东西吐了出去。
“呕——！”，肚子的剧痛让我全身都出了冷汗，加之喝进去的酒被我吐出去不少，我一时清醒了些。
周兰没有说话，而是一把架起我向外走。
我心想不能给她添麻烦，于是就尽力配合着，一脚轻一脚重的向外面走去。
艰难的下了楼，我们离开店门来到外面。
这时我才发现天竟然已经黑了。
接着，短发少女拦了辆出租车，把我扶上车，她也跟着坐了进来。
靠在后座上，看着车窗外的夜景在眼前飞晃，我终于坚持不住，失去了意识。
......
这天晚上，我大概又吐了几次。但每次都有一个人在旁边温柔的照料我，拍着我的背，喂我喝水吃药。
直至深夜，我最后一次吐过后，身体终于舒服了些，这才沉沉睡去。
似乎做了个很漫长的梦。
这个梦由无数碎片衔接而成，大概是太过细碎，以至能从指间流走，等我醒来，脑海里只剩一片空白。
唯有流过指间的触感还残留着，让人知道是昨晚是做了一个梦。
慢慢睁开眼，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淡蓝色的天花板。
不是在自己家...
我想起身，但全身脱力的厉害，费了好大的劲才坐起来。大概是宿醉的缘故，此时头还昏沉沉的疼的厉害。
环顾周围一圈，粉蓝的墙壁上，贴着几张大大小小的画纸。其上画着些可爱的卡通动物，或是花草景物。
随着我起身的动作，盖在身上的被子滑落，我才发现自己只穿了条内裤。
是有人帮我把衣服脱了吗...
这时我注意到床角落放着一大一小大只绒布玩偶。小的那只是大耳朵棕毛白脸猴子，大的则是一只胖胖的熊猫。
棉被上的花纹也是那种印有卡通图案，枕头床单也是。
这女孩子标准闺房的布置，让我有些恍惚，一时没反应过来自己在那。
不过很快，我就在不远处的书桌上找到件熟悉的物品。那是只球形闹钟，线条简约可爱，正是上次新年时我送给周兰的礼物。
这么说，这是周兰卧室。
我有些意外，没想到那个冷冰冰的短发少女，会把房间布置的这么可爱。
不过毕竟是女孩子啊。
没想到自己第一次来她卧室是因为这种情况。
刚想起身，我就在旁边椅子上找到了自己的衣服和手机。已洗净烘干，正整齐的叠放着。
是周兰做的...
把衣服穿好后，我起身下床，床边正放了一双拖鞋。
穿上鞋，我慢慢走到门边，然后轻轻吸了口气，将门缓缓拉开。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周兰家那熟悉的客厅，自己果然在她家。我有些过意不去，总觉得给她添了很大麻烦。
接着我就在饭厅看见那个短发的少女，她正趴在饭桌上，应该睡着了。
昨晚在照顾我的，果然是她...
心里涌起一股难言的滋味，我刚抬脚产生点动静，桌边的少女就有所警觉的睁开了眸子。见是我，她慢慢直起身，拨开两缕散乱在脸前的发丝，淡淡道：“先吃饭吧”
我愣了瞬，不知该说些什么，只好点点头：“嗯...”
跟着周兰便起身去厨房盛了两碗粥，粥里有些玉米粒。除此之外，就没其它菜了。
我们像平时那样，她坐在我斜对面，随即开始喝粥。
暖热的粥顺着食道流进胃里，让近乎麻木的胃渐渐有了知觉，一时暖洋洋的颇为舒服，我也感觉有了些力气。
就这样，我俩喝着玉米粥，始终一言不发，直至把碗里的东西喝完。
放下筷子后，看着斜对面的少女，我迟疑了几秒，衷心道：“那个...昨晚，谢谢了...”
齐耳短发的少女也放下筷子，抽了张纸擦嘴的同时，单刀直入的问道：“你打算怎么办？”
一上来就问这种关键的问题，果然很有周兰的风格。她大概也猜到了我现在的处境吧。
我默然半晌，最后摇摇头：“我...不知道...”
对面的少女沉默着，没有说话。
正当我以为话题就将这么不了了之的时候，周兰突然道：“我现在...”
她极为罕见的顿了一秒：“希望你能让她留下来”
希望我能让妹妹留下来...
我一愣。丫头的这个好友，不是一直都想让我俩分开吗。升学志愿本就是个难得的机会，可她怎么现在...
周兰接下来的话回答了我的疑惑，她淡淡解释：“这是她一直希望的，现在看来，这样对她更好罢了。”
“她”，即是指妹妹吧。
我默默点头：“我知道了...”
“没事的话，就回去吧。”
这么直接就下了逐客令，真的很有周兰的风格。我站起身，再次感谢道：“昨晚...真的谢谢你了...”
我也不知道身前的少女到底有没有作出反应，她只扫了我一眼，或许对她来说，就算回应了。
我也不好继续待着，于是又说了声“再见”，才慢慢走到门边。
穿好鞋，转头看见周兰已拿了碗筷到厨房清洗，我磨蹭了一秒，才拉开门走了出去。
出门后，我长长出了口气。抬头看了看楼道天花板，终于忍不住，无助的笑了起来。
事到如今，也只能这样了啊...
然后，我习惯的掏出手机，结果进入视线的画面，却让我愣住了——
足足二十七条未接来电。
都是妹妹打来的。
第七章 去哪
怔然看着手机屏幕，几秒后，我慢慢回过神，将手机放进口袋里，随即抬步下楼。
其实我自然想过要给丫头回个电话，但想到自己马上就要回家，仿佛也没什么必要了。毕竟到了现在，自己除了道歉外，也不知该跟她说个什么。
一路出了住宅楼，当我走到小区大门口的时候，停在街边的一辆白色轿车的鸣了鸣喇叭。
我刚下意识飘过去一眼，车窗滑落，青华伸出半个脑袋道：“上车上车”
青华怎么过来了...
虽是有几分奇怪，我还是绕到副驾驶位置，把车门拉开坐了进去。
“安全带安全带”，等我刚一坐稳，青华就提醒着。
这家伙，怎么跟我妈一样。我无语的扯过安全带，将之系插好。
“看上去气色还不错啊”，青华说着，随即将汽车启动。
我轻轻叹了口气：“你怎么来了？”
“这不来送你最后一程嘛”
这话说的，好像我即将上路了一样。随即我一怔，不由苦笑，现在事实还真是如此。
见我没接话，青华也不再说下去，他打着方向盘调转车头，把车驶上主干道后，才道：“现在你是怎么打算的啊？”
我靠在椅背上，尽量让自己放松，心情复杂的看着车前的街道：“大概...会跟爸爸说清楚吧...”
青华注视着前方，不置可否的轻声道：“又是这种折中的办法呢”
是啊。大概是从小受到爸爸中庸思想的影响，我做起事来，很少会做到极端。这次也是。
所以我准备跟爸爸...坦白我和妹妹的关系，希望他能让妹妹留下来。若是这样爸爸还不同意，我也不会强烈反对。
毕竟如果爸爸这样还反对，要是我仍要强行留下妹妹，不就跟父母不买玩具就在大街上扭打哭闹的小孩子一样。
自己也到了这个年龄，有很多事，不得不考虑了啊...
不能单凭自己喜欢。
唉。
思绪及此，我突然想到什么，便问道：“话说，昨晚周兰怎么会过来？”
“哦，昨晚打了你的那个小美女啊。”，清华笑笑：“她给我打了电话问你在哪，我就告诉她了。”
我刚想问周兰怎么会有青华号码，但紧接着想起自己几个月前用青华的手机，给周兰发过一条短信...
思绪至此，我顿时想通了事情的前因后果。昨晚丫头一个人在家，见我迟迟没有回家，打了几十个电话也没接，当时天已经黑了，她又不敢跑出来找我，于是多半就会打电话给周兰求助。
于是周兰又找到青华电话，问出地址后便赶了过来...
我歉然的叹了口气，自己还真是给周兰添了很大麻烦呢...
说到这个，我身边的好友颇有兴趣的问道：“喂，昨晚她那一拳痛不痛啊？”
怎么可能不痛，妹妹的这个好友可是柔道高手，哪怕不用全力，一拳力量也相当重。而且以周兰的性子，她多半没有留手。
记得当时直接把我打吐了，现在腰腹都还残留着几分痛感。
我没好气的道：“要不哪天你去试试？”
青华露出一抹幸灾乐祸的笑：“这就算了，都说打是亲骂是爱，这么沉重的爱，我可受不起～”
这家伙...
不过话说回来，也是多亏了周兰那一拳，让我把喝进去的东西吐出来大半。不然昨晚可能就在医院里度过了。毕竟鬼才知道我到底喝了多少。所以嘴上虽是这么说，但我还是很感谢那个冷冰冰的少女。
“对了，那两个家伙呢？”，我突然想起自己好像还有两个室友，好像陪着我喝了不少。
“他们也喝了不少，我不敢让他们自己回去，所以就在旁边的酒店开个房间，把他俩扔里面了。”
说到这，青华扫了我一眼：“昨晚可累死我了”
我这好友的意思，就是照顾两个室友累死了。不过我看向车窗外，漫不经心补了一句：“不过还算舒服对吧...”
青华浑身猛的一震，把着方向盘的手都歪了歪。他飞快将车身矫正，带着几分薄怒道：“你这家伙，过分了啊。”
我大声笑了起来。
似乎经这么一闹，自己本来压抑沉重的心情要好了些。
青华径直向前开了一会，等过了一个红绿灯路口，才又问：“对了，你和陈沁然现在怎么样？”
想起这个，我心又是一沉，罪恶感顿时涌了上来。
“我们...”，我深吸口气：“我和沁然...没有可能了...”
“怎么回事？”
我略一犹豫，还是把那天晚上的事简略说了一遍。
听我说完，身边的人若有所思的感慨道：“一向温柔的害怕伤害别人的阿辉，也会有这么果断的时候。你这个大妹控到底有多喜欢你妹妹啊...”
何止是喜欢，我感觉自己已经到了离开妹妹就活不下去的程度。
不过要是重来一遍，自己那天晚上可能不会这么做。老实说我现在还有些后悔。
不过事到如今...
我也叹了口气：“总觉得做了什么很过份的事一样...”
“也无所谓对错啦...”，青华轻声安慰：“反正你们也不可能发展下去，你这样做，也算是一种...残忍的温柔吧...”
或许吧...
我沉默起来，没有说话。
青华也没说话了，这时车子进入主干道，车流量增大，他便全神贯注驾驶着车。
就这样过了不到十分钟，车子就接近我家的小区了。
我的心跟着渐渐提了起来，并尽量让自己镇定下来。
看看手表，十点过，正好是爸妈回家的时间。那么我一回去，就要见到爸爸...
到时候，就要跟他坦白了。
那会是场艰难的谈话。
很快，我们就到了小区的大门口。我深吸一口气，准备下车。
没想到青华却没有停车的意思，而是开着车直接从大门外驶了过去。见状，我什么都没说，反倒悄悄松了口气。
直到车开出去很远，我才问：“你要带我去哪啊？”
“猜猜看呗”
“不猜”
我也懒得猜，事到如今，只要不回家里，随便去哪我都能接受。反正都要死，能多活一段时间也好。
第八章 结果（一）
青华开着车拐了个大弯，沿着主干道向城郊驶去。
靠在椅背上，我静静的看着车窗外，随着离家越来越远，不禁有种远离危险地带的感觉。一时间竟放松不少。
就这样谁也没说话的过了一会，青华把车驶下主道，找了个停车的地方。此时我们已来到城区边上。
下了车，我俩没走两步，就来到一条河边。这个地方我比较熟悉，记得以前和青华也来过几次。眼前这条河穿城而过，而我们所在的位置正是河流上游。
在喧闹的市区里，这里无疑要安静的多。放眼远望，很少看到行人。只有离河岸稍远，还隔了绿化带的公路上不时驶过几辆车。
大概是上游的缘故，水面碧绿看起来颇为清澈。而河的两边各镶了一带碎石子铺成的小路，小路外侧则是倾斜向上的河堤。临近盛夏，河堤上已长满了茂盛青草，远远看去，如铺了张蔓延至视线尽头的厚实绿毯。
我们来到河堤上慢慢走着，走了没几米，青华垂目看着河堤上随风而动的青草，突然有所感慨的道：“今天的风儿真是喧嚣呢...”
这似曾相似的台词...
要是平时我肯定会吐槽两句，不过今天，我实在没什么心思，而是单刀直入的道：“带我来这，是想做什么啊？”
“嗯...这不寻思着，给你争取点反悔的时间嘛。”
青华的意思，是想让我冷静下来再做决定，毕竟我现在的这个决定，关系重大。
可我已考虑了很长时间，至于做出跟爸爸坦白的决定，现在回头想想，也几乎是必然的。
所以我道：“先谢谢啦，不过我已经想清楚了。你也知道纸包不住火，我家里人...迟早会知道，与其等以后被发现，不如我主动坦白好了。”
身边的好友转头看了我一眼：“那刚才经过你家的时候，你怎么不叫我停车啊？”
我一怔，顿时明白了青华的用意。原来他故意把车开过我家，就是试探我有没有这个决心。如果真下定了决心，我多半会让他停车。
“所以说...”，见我没说话，青华温柔的笑了：“还是没完全下定决心对吧...？”
这个...我还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或许之前，只是我自以为自己下定了决心，实际上却还犹豫着...
但事到如今，已容不得我再拖下去了...
这时青华继续道：“阿辉，你知道你为什么会犹豫吗？”
我微微怔了瞬，点点头：“知道吧”
“说说看”
有点没想到青华会让我说这个，不过我想了想，还是道：“毕竟我和我妹妹的事，我父母肯定不会接受，要是跟他们说了，后果...”
说到这我犹豫了下，老实说具体的后果我倒是从未仔细想过，不过大致上还预想的出来：“后果...会很严重吧，我们一家人的关系多半会因此不和睦...”
至于其它牵扯到的事，我相信青华也能想到，便没有多说。
听了我的话，身边的好友略一沉吟：“唔...但你也清楚吧，这种事是迟早会发生的，总有一天，你都会面对这种局面，对吧？”
不等我搭话，青华紧跟着补了一句：“除非，你不会跟你妹妹继续下去。”
那怎么可能...！
我下意识的排除了自己好友说的这个可能性，随即便陷入沉默。事实上正如青华所说，如果我要和妹妹继续下去，出现这种局面是迟早的...
想通了这点，我点下头：“嗯...”
“所以呀，早死晚死都得死，为什么不痛快点呢？”
“啊？”，我愣了瞬：“你的意思...”
青华肯定点头：“没错，直接跟你父母讲清楚，你想要和你妹妹在一起，要她留下来。”
“我就是这么打算的...”
“不，还不够。”，身边的好友拿出了罕见的认真神色：“阿辉，我的意思，你是要极其坚决的，让你妹妹留下来。”
青华的意思，即是就算爸爸反对，我也要强行的把妹妹留在身边...
这样，未免太极端了。
见我脸露犹豫神色，身边的好友轻笑道：“是不是觉得很奇怪啊，一向保持中立的我，为什么会这么支持你了啊。”
老实说我确实有些不解，便点点头等青华解释。
青华没卖关子，跟着解释道：“因为我总算确认了，你这家伙是真的很喜欢你妹妹啊...”
“嗯？”，我奇怪的看了自己好友一眼，这家伙怎么突然就这么说。
“老实说，你能用那么直接的方式跟陈沁然表明态度，真的出乎我的想象。”，说着，我这好友看了我一眼：“还不明白吗，以你的性子，能做出这种事，就说明你眼里真的容不下其他人啦...”
原来是因为这个...
说到沁然，我心里又涌上一股罪恶感，只好继续沉默着。
“害怕自己的决定会伤害到其他人，所以总是无法下定决心。你这家伙，总是会优先考虑别人，不是我说你，也太温柔过头了吧。”
青华大力的拍了拍我的肩：“偶尔也考虑下自己啊”
我自己...
默然几息，我缓缓开口：“所以...青华，你真的支持我和我妹妹啊...？”
“嗯！”，身边的好友重重点头：“不仅支持，我还要尽力撮合你们！”
还尽力撮合，这也太夸张了。
不过老实说，听青华说了这么多，又有了他这么坚定的支持，我已有些心动。不由想到了手机里的二十七个未接电话。
丫头她，一定很担心我吧...
说到这，我俩慢慢走着，已来到了一处连接着河堤上下的石梯。青华向石梯一指：“下去走走吧”
我依言转身，和他沿着石梯走下河堤，来到河边的碎石子小路上。
在小路上没走两步，我忍不住问道：“那你觉得我真的这么做了，结果会怎么样？”
“这个嘛...”，青华沉思一秒，摇摇头：“没想过...”
这家伙，原来是站着说话不腰疼。我一时无语。
就像猜到我在想什么一样，青华接着道：“先不去想结果会怎么样，我们另外假设一下，如果你没这么做，结果会怎么样。”
第九章 结果（二）
结果...
我只愣然半秒，思绪自行转动，跟着便得出了结果。
如果按照自己原先的打算，知道我也喜欢妹妹，那么为了矫正我俩的关系，爸爸更不可能同意妹妹留下。最后仍让她去考外地的大学不说，而我和妹妹的真正关系也暴露在父母面前，那以后我们兄妹，该以哪种方式在爸爸妈妈面前相处...
而且最关键的，我心一沉，自己和妹妹...还能像以前那样相处吗...
答案显而易见。
这些只是其一，还有更长远的问题。如果最后丫头没能留下，我们隔了那么远，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谁也不能保证不会出现一些变数。
就算这些变数都能克服，现在自己几天没见到妹妹就想念的很，到时又该有多难熬。而且保不齐爸爸也会因此做出对策，来进一步矫正我和妹妹的关系。
那时，谁知道会发生什么...
想通了这几点，我悄然出了些冷汗。这些具体的后果，自己还真没料想的到。
一时沉默起来，我一步一步向前走着，青华就安静跟在我身边。好一会后，我突然长长出了口气。
现在看来，自己之所以作出之前的决定，无非就是破罐子破摔。
前几天拒绝沁然那件事，终于成了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在那之后，我再也承受不住长期以来冗压心头的重压，于是不堪重负的选择了不顾一切的做法，想要将压在身上的重负丢下。
丢下之后，就能轻松了。
就是抱着这样的想法，所以不管后果如何，我也打算跟爸爸坦白。
现在想来，这无疑是个冲动而愚蠢的做法。
看了眼身边的好友，我不无感激的道：“谢谢了啊...”
青华抿起嘴角：“这么多年了，我还不了解你呀。”
这倒也是，就如我了解他一般，青华也很了解我啊。
我缓缓吸了口气：“那这个冲动的决定，我就先收起来了。”
“嗯”
“不过...有什么建议啊...”，我再次轻叹口气：“我现在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不是说了吗，直截了当坚决的告诉你家里人，你喜欢你妹妹，你要你妹妹留下来。”
这个...
见我露出迟疑之色，青华笑着打趣道：“昨晚是谁哭着喊着要去把谁谁谁留下来，两人一起拉都差点拉不住的？”
仅凭着残留些许的印象，我知道昨晚确实发生过这事，一时讪讪道：“那不是喝醉了嘛...”
“但这不就是你最想做的？”
我一怔，不禁犹豫了。都说酒后吐真言，我也不想反驳，昨晚说的话，确实是我最想做的。
半晌，我轻轻叹口气：“可是想做的和能做的，又不是一回事啊...”
“怎么不是”，身边的好友摆出一副运筹帷幄的模样：“算了，就让我给你分析分析吧。”
我抬目看了他一眼：“拜托了”
“现在摆在你面前的无非两个选择，一个就是你同意你爸爸的想法，让你妹妹去外地上大学。另一个呢，就是我所说的，坚决让你妹妹留下来。”
“嗯”，我点点头。青华果然很了解我如今的处境。除此之外，没有更好的法子了。
“先从第一个说起吧，就是同意你爸的想法。”，说到这，身边的人移目看了看我，这才徐徐道：“如果真这样，那你妹妹可就真去了外地，到时候你肯定不会放心的对吧？”
“嗯...”，我微一点头。不过就算如此，也不是不能接受。
“先不说你和你妹妹分隔两地，彼此的关系会不会因此疏远，单是想念对方，就已经不是件能轻松克服的事了。”，青华以一副过来人的语气说着：“想的吃不下饭睡不着觉，茶不思饭不想什么的，虽然可能没那么夸张，但一定会非常难受煎熬...”
这话若跟没真正爱过一个人的人说起，或许会被认为夸张矫情，但此时我却深有所感。要知道，之前仅是几天没见妹妹，就想的发慌。要是分开更长时间，真的很难想象自己会怎么样。
不过话说回来，青华这家伙还挺了解的嘛。我不由看了一眼身边的人。
“这只是其一。其二，也跟你说过了，如果你要和你妹妹继续下去，你也知道纸包不住火，你们俩的关系，要么迟早被发现，要么你跟父母坦白。”
“嗯...”
“所以”，青华顿了一秒：“反正结果不变，为什么不趁现在说清楚呢。”
说到这，我这好友似想起什么，举了个例子道：“对了，就拿买房子说好了。”
“什么...”
“阿辉，如果你下定决心要买套房子，就是非买不可那种。但是呢，你却没有足够的钱。那么，你是选择贷款买房先住进去再说，还是辛辛苦苦攒够了钱再去买？”
如果非买这套房子，无疑是前者更好。我一阵恍悟，顿时明白了青华的意思。
没错，若是选择让妹妹去外地上学，我俩克服了分隔两地的种种艰难最后走在一起，这不就跟辛苦攒够了钱再去买房一样。
受尽艰难不说，最后还是会付出相应的代价。
不过此一时彼一时，谁也不知道那时会是怎么一种境况。说不定那时我和妹妹更独立了，更脱离了家庭，这个代价就会减小一些...
青华实在太了解我了，在我这个念头生起时，便笑着道：“房价可能会跌，但谁能保证它不会涨呢？”
闻言，我愣了瞬，随即猛然醒悟。没错，谁又能保证，这个代价以后不会变大...
见我这脸上细微的反应，身边的人顿时笑着拍着我的肩：“嘿嘿，阿辉，我真是太了解你了，哈哈哈...”
这家伙，是看了我的反应才判断出他的猜测是对的...
此时我顾不上计较这个，大脑飞速转动起来。
青华却道：“别急着想呀，还有呢。”
还有...
我舒了口气，轻声道：“麻烦啦...”
“这一点，我相信你们兄妹两个都没注意到。”，身边好友笑着：“事先说明啊，也只有如此了解你却又身在局外的我，才能注意到这点。哼哼，说不定这世界上就只有我能注意到这点。”
我一怔，心渐渐提了起来，同时催道：“关子留着以后再卖，现在就先说吧。”
第十章 因（一）
“那我就说咯？”
这个时候还卖关子，我耐着性子道：“有请——”
“嘿嘿...”，身边的好友笑了笑，神色很快认真起来，轻声道：“阿辉，你觉得你现在迟迟无法下定决心的根本原因是什么？”
根本原因...
隐隐有几分猜测，不过我还是摇摇头：“不知道，有劳青华大人指教啦...”
“你这人，最大的优点...或是最大的毛病，就是太谦虚了。”
我一怔，跟这个有什么关系...
“那你有没有觉得...”，青华看向我：“你配不上你妹妹？”
我愣住了。好几秒后，才轻一点头：“嗯...”
没想到这么深入的连我自己都下意识避开的问题，被青华挖了出来。这家伙到底是有多了解我...
“所以，你肯定这么想过...”，身边好友的声音带着几分认真：“你会隐隐的害怕，害怕你妹妹现在对你的喜欢是一种依赖，万一她以后认识到了这点，不再喜欢你，那该怎么办。对吧？”
老实说，青华这话真的就像一把尖刀插进我心口，让我窒息了瞬。但是就如他所说的，虽只是刹那间闪过的念头，但我确实这么想过...
但我不敢继续想下去。每每思绪触及这里，都会被针扎般的下意识缩回。
不过现在，我的这个好友直接把这深埋的东西挖出来摆在我面前，让我不得不直接面对，
隔了好几息，我终于不情愿的再一点头：“嗯...”
“除了这个，你是不是也觉得你俩的差距很大，因此有些自卑？”
我再一怔：“嗯...”
是啊...
其实我已不止一次的意识到，自己和妹妹的差距真的很大。
在这样的差距以及血缘关系的隔阻下，真的能靠这所谓的爱走到最后吗...
万一...万一不能呢...
看我的反应，青华抬手拍了拍我的肩，柔声道：“所以啊，我才说你最大的缺点就是这里...”
青华看向前方，脸上浮起一抹笑容：“在我看来，阿辉可是相当好的人呢，温柔又不软弱的性子，有不少生活智慧，人又谦虚稳重，总是优先考虑别人，真的很容易就让人信赖了。更别提最基本的什么品行正直善良没有任何不良嗜好之类的...”
身边这好友，是在给我打气吧...
好意心领，我心里叹了口气，露出一丝笑：“谢谢啦...”
“怎么，觉得我单纯在安慰你啊？”
虽不是全在安慰我，但起码占了大部分吧。不过对于青华的好意，此时也容不得我点头。我只好沉默着。
见我这样，青华略一沉吟，突然转了个话题：“对了，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
第一次见面...
恍惚间，那好像已是六年前了。但第一次见面是什么场景，我倒是没什么印象。在记忆里，青华似乎一直都在。
“差不多忘了...”，我瞟了身边好友一眼：“怎么啦？”
“呼...”，青华颇为感慨的道：“当时我就坐你后面吧，不得不说，真巧呀...”
“算是吧”
我突然想起身边这家伙当时说着一口很标准但又有些奇怪的中文，然后就忍不住去纠正，这么一来二去的，和他慢慢也就熟悉了。
“记得那时我刚从国外回来，在国外身边说中文的人不少，但说的标准的人却很少，所以我当时的口音自然很奇怪...”
青华显然也想起这事了，我不禁笑笑。
身边的好友又道：“多亏你不厌其烦连续一两个月的帮我纠正，我才能这么快矫正过来...”
“我当时就想，怎么还有这么温柔的人...”，青华顿了下：“你也知道，我之前在那边，没一个朋友。所以当时的我，真是孤独的怕了，所以就忍不住想要接近你，越是接近，就越发现和你相处和开心。当时我对你的印象，就是会下意识的考虑别人，没什么坏脾气，所以我就忍不住更要接近你了...”
“哈哈...现在想想，当时还真是幸运啊...”
青华这家伙，怎么突然这么肉麻，我有些无语：“好好好，我知道了...”
“嘿嘿...”，身边的人却笑着起来：“那不说这个了，记得我跟你说过那些情书的事吗？就是你转交给我的，但其中却有给你的...”
这事还依稀记得，青华大半年前跟我打趣的时候随口提起过，我一直觉得他是编的。
说起来，这件事还得怪他。其实我们读中学那会，手机已差不多普及了。按理说，谁告白还会老套的写在纸上...
结果青华这家伙硬是不添加除我外任何人的联系方式，结果不知从那传起的消息，什么写在纸上更有诚意，结果搞得那些爱慕她的女生跟风似的隔三差五往我抽屉里放些情意绵绵的纸条，托我转交给他。
“其实我筛选了下，其中真的有给你的。”，说着，青华看了一眼：“而且我还特地保存着”
我挠挠脸：“说这个干嘛...”
“我想想啊，那三个女生，分别是咱们班那位成绩好人又漂亮的副班长，和那位唱歌很好听的文艺委员...哦，对了，还有一个比较意外，你猜猜是谁？”
老实说我此时真有些好奇，故作漫不经心的问道：“谁啊...？”
“就那个留着齐刘海，可爱的包子脸，个子娇小，很腼腆的姑娘...叫什么来着...”
我没有多想，下意识出口：“程小筱？”
“哈哈哈哈”，青华顿时笑出声来：“你果然还记得她”
“别废话”，我犹豫几秒：“她...到底写没有啊？”
青华笃定点头：“嗯，写了，就是给你的。”
“我还记得内容，她就猜到你会直接把纸条给我，所以大概是这么说的。”，身边的人故意捏着嗓子道：“李青华同学你好，麻烦你给东辉说下，就说...我喜欢他...”
“真的假的？”，我心情复杂起来。
“货真价实，信纸我还保存着，不信我回去拿给你看。”
“算了...”，我有些遗憾的叹了口气。
老实说，哪个青春期的孩子没个暗恋的对象，那个可爱包子脸叫程小筱的女孩，正是我当年的暗恋对象...
不过到现在才跟我说有什么用，我有些不爽的道：“那你当时为什么不告诉我啊？”
第十一章 因（二）
“怎么，怪我了啊？”
倒不是怪，更多的，应该是遗憾吧...
那个腼腆的小少女，能写出这种东西，想必要鼓起很大的勇气。而没有得到任何回应，说不定会很失落...
不过现在说这些也晚了，我无奈的叹了口气：“这倒没有...”
“不告诉你呢，一是我并不能确认到底是不是她写的，你知道，是她朋友的恶作剧也不是没有可能对吧？”
这倒是。我又问：“后来呢？”
“后来我找机会去瞄了眼她的作业本，发现确实是她的字迹。”
原来还真是她写的...
“那你不告诉我？”
青华道：“当时大家都准备升学考试，我担心说不出会影响你俩的成绩，所以准备考完试再说。别以为我不知道，当时你也偷偷喜欢她的对吧？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哦，王八看绿豆对上了眼。那个时候我要是说出来了，说不定你们两个就是干柴烈火你侬我侬...”
“咳...！”，感觉脸有些发烧，我连忙干咳了一声：“过去的事，就别假设了。”
“还有就是，中学生自然学业为重，谈什么恋爱，去大学里谈不行吗。”，说到这，青华顿了下：“其实之后我装作无意的跟她透露过你要报考的大学，她要是真舍不得你，自然会跟过来。到了大学我自然就不管了，你跟陈沁然...你见我干涉过吗？”
原来如此。不得不承认，还真有几分道理。
青华随之又补了一句：“而且最关键的是，我都没有女朋友，要是你有了，整天看你们眉来眼去的，我心里怎么能平衡啊。”
这确实也勉强算个理由。
老实说，现在才知道这事，我心里多少还是有些遗憾。不过倒是没有想去弥补的想法，毕竟如今大家有了各自的生活。
而生活，本就是处处遗憾的。
“啧啧啧...”，身边的好友故意摆出一副惋惜的神色：“可惜呀，那个程小筱，最后还是没跟来。”
这事青华还有脸说，我顿时没好气道：“还不是因为你，搞得几乎所有人都以为我不喜欢女人！你现在回学校问问，李青华李青华，看看谁不知道，那个门卫大爷都还记得你名字！”
“嘿嘿...我又不是故意的，那只是个意外～”
想起那个意外，我现在还气得慌。
青华突然理直气壮道：“不过现在你得感谢我”
我怔了瞬，发现确实如此。要不是青华，我也不会跟妹妹...
那个时候的妹妹，还只是刚上中学的小丫头。
见我的反应，青华更有理了：“哼，无话可说了吧。”
我一阵无语：“算了，就当扯平了。”
老实说，经青华这么一说，我确实有了几分信心。也算是才明白过来，他给我说了这么多，原来是拐着弯的给我打气的...
不过既然说起这个，我终于忍不住问道：“有个事，你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吧。”
“嗯？”
“你是不是有喜欢的人了？”
“嗯”，青华笑着看过来：“就是你呀“
这家伙...
我冷冷道：“不说是吧？”
“嗯...”，青华沉吟着，眼露犹豫之色，接着他环望四周一圈，见附近一个人都没有，这才轻轻叹了口气：“果然瞒不住你啊...”
废话，那么明显，要是我还看不出来岂不是瞎了。
“其实呢，阿辉...”，身边的人又轻轻吸了口气：“我喜欢...我姐姐...”
我心一跳，果然如此。
见我没什么反应，偷偷观察我动静的青华一时无语：“什么啊，原来你早就猜出来了。”
只能说有些猜测，但不能肯定。
我犹豫两秒：“说说呗”
“嗯...”，青华抬头远望，最后徐徐叹了口气：“其实我在小时候就喜欢我姐姐了，只是那个时候我喜欢跟她待在一起，还不清楚对她是哪种感情。你也知道，我出生在一个大家族里，家族构成很复杂...”
“从小时候开始，我就跟我姐姐最亲。在我印象里，姐姐她从来都很忙，忙着学这样那样，在十九岁就拿到了经济学硕士学位，在我眼里，姐姐她真的是个相当了不起的人。就算忙成那样，她也会抽时间陪我玩，要不就挑些我感兴趣的事讲给我听。”
“她很喜欢画画，哪怕再忙也会抽时间画点东西。陪着我的时候，就专门画些我喜欢的东西。晚上佣人都休息了，姐姐她那个时候常常都在忙功课，每到睡前，她都会过来给我盖好被子...”
“那个时候，我真的相当依赖她...”
这些事，青华倒从来没有讲过。我点点头示意他继续。
“后来，姐姐拿了硕士学位，就到这边帮家族打理生意。你看，才两年，家里就放心的把这边公司总裁的位置交给她了。”，说这话时，青华语气中带着丝丝自豪，多少有点家庭主妇们聚在一起闲聊时，说起各自老公有多优秀有多疼她们一样。
“当时也是姐姐离开之后，我十分想她，才知道自己是喜欢她了。于是我就明里暗里想办法，最后也跟着过来了。找了最近的学校上学，这才遇见了你。不得不说，缘分还真是奇妙呢...”
原来是这样...
我恍悟的点点头。
“对了，阿辉，我才发现你现在跟我姐姐当时还挺像的。”
“嗯？”，我一愣。有哪里像了，自己只是再平凡不过的一介学生罢了。
“当时，也就是我刚认识你不久，我就忍不住跟我姐姐说，我喜欢她，男女之间的那种喜欢。”
怪不得青华这么多年来，从未跟一个女生关系稍微近点，而他的联系方式，也只有几个人知道。记得这家伙手机里，除了他姐姐外，就没有存过任何女性的号码。
那个时候青华才多大，她姐姐又怎么会相信，多半会觉得这不过一种依赖罢了。我突然怔了下，这不就跟我一样了吗...
青华笑着道：“我姐姐当然不相信，毕竟在她眼里我还这么小，还是个小孩，懂什么是喜欢啊爱啊...”
“所以...”，身边的好友看了我一眼：“我就用行动来证明”
我顿时明白了青华的意思。
第十二章 因（三）
我有些无语，这证明的方式也极端了吧...
“你看，这么多年来你最了解我了，我有和任何一个女性暧昧不清吗？”
别说暧昧不清，连关系稍微近点的都没有。按理说，就算是性取向不正常的人，也会有几个异性朋友才对。可这家伙是真没有...
“所以说...”，青华的嗓音软了几分：“阿辉，这下你明白了吧。”
“嗯...”，老实说青华能做到这份上，我是真的佩服。
“都说人心是肉长的，姐姐自然也不例外，这么水滴穿石的，她啊...终于能接受我啦...”，身边好友脸上浮现几抹罕见的幸福笑容：“就在上次新年，我们...”
说到这青华突然顿住了，同时干咳了一声，飞快的转移了话题：“对了，问一句，你妹妹的手机里有其他男性的联系方式没有，或者跟其它男性有过任何联系吗？”
勉强当做什么都没听见，我想了想，接过青华的新话题。
丫头的手机密码，以及几种聊天账号的密码我都知道，此时经青华提醒，我才注意到，她除了偶尔给爸爸打个电话，就真的没有跟任何男性联系过了。
原本我还习以为常，觉得没那里奇怪，但现在却突然醒悟过来，顿时怔了几秒。
青华拍拍我的肩：“没有对吧，说不定，这就是你家妹妹的表达方式啊...”
我沉默了。
确实如此。只怪我之前没注意到...
想明白这点，我心里涌出几缕悔恨，总觉得自己不完全相信妹妹是件极其过分的事。
接着，我终于明白青华跟我说这么一通话的用意。我的自卑以及对妹妹感情的疑惑，哪怕潜藏的这么深，深到我自己都察觉不到，也被他统统挖了出来。而最厉害的是，这些都被他一一解决了。
这家伙，到底有多了解我。
不过，能有这样的朋友，真是相当幸运啊。
我衷心道：“谢谢啦...”
“以为这就完了？”，青华看我一眼。
我怔了怔：“还有？”
“哼哼，接下来才是重头戏，我觉得你现在就想破脑袋也想不到这点。”
我长舒口气：“请青华大人指教——”
“呢，那我就说了。”，身边的人没有卖关子，继续道：“你不会觉得，你会这么想，你妹妹就不会这么想吧？”
“什么意思...”
“比如，你会觉得配不上别人，那这个别人，说不定也会怀疑是她配不上你哦。”
青华口中的“别人”，自然是指我妹妹。丫头会觉得她配不上我吗...
那怎么可能...
但接着，随着我深入想下去，却不能那么肯定了。
在我的立场上，这确实不可能。但是，感情常常是相互的，从妹妹那出发，或许就是另一种情况...
或许是太了解丫头了，我的思绪一路向下深入，触及的地方也渐渐显现出来。
首先，在妹妹眼里，我们俩能有如今的关系，都是因她而起。我现在还清晰记得在那个刚过十二点的晚上，那个小少女爬到我床上，对我说她喜欢我。
那么丫头会不会认为，如今我陷入这两难的困局，也都是因为她呢。
明明我身边又不是没有更好的选择。沁然，乃至周兰，甚至未来的某某某，这些跟我没有血缘关系的女孩，和她们在一起所要付出的代价，跟妹妹在一起相比，几近微乎其微。
但为了她，我却要走一条界限之外的艰难无比的路。
所以，在这种情况下，妹妹会不会对自己失去信心，然后把一切归咎到自己身上...
都怪她。
想明白这些后，我忍不住叹了口气。
这时身边的青华柔声问道：“想到了？”
“嗯...”
“所以阿辉，这次...你必须要把她留下来。”，身边的好友道：“不然，这颗潜藏在暗中的种子，就会在你俩之间悄然种下了。万一以后生长发芽，让你家妹妹觉得她是配不上你，一切都怪她，想要主动离开，那时候，可就又要有一番纠葛了。”
的确如此。都说蚁穴溃堤，哪怕起因再细小，但也不是没有可能。
我曾想过主动离开妹妹，让她的生活回归正常。就如周兰的意思，长痛不如短痛，这么说，从长远来说是对妹妹好。
那妹妹，会不会也会这么想...
离开我是为了我更好，因为我身边有更好的选择，另外也不用陷入两难的困局，不用承担重压，也能有一个更轻松的未来...
想到这，我忽然就一阵后怕。
如果真走到这一步，我们兄妹最后分开几乎是必然的。或许多年后，逐渐脱离了这个局，回头以旁观者的心态看待这段往事，才会明白这其中种种。
可那时，说不定已经晚了...
或许，最终只能徒留遗憾而已。
我终于明白过来。所以这次青华才会坚决的支持我。
因为摆在我面前的看似是两条路，但实际上...
只有一条。
我颇为感激的看了眼身边的好友：“这次真谢谢了”
“说这些干嘛”，青华把胳膊搭在我肩上，故作豪爽的道：“一世人两兄弟，应该的应该的...”
这家伙...
此刻，我心里又是感动又是无语。
“所以呀”，青华道：“这次你必须去跟家里人挑明，并强行把你妹妹留下来。很坚决的那种。”
我深吸口气：“知道了。”
“拿出破釜沉舟的架势”
“嗯...”
话说到这，我们已沿着河边的碎石子走了很长一段距离。我突然想到什么，又道：“这次让你费了不少心思吧”
“那是，我还跟姐姐仔细商量过。”
“什么？”，我一惊：“青桐姐也知道我的事了？？”
“放心”，青华拍着我的肩：“我跟姐姐说的，是我有一个朋友，没有直接说你。”
我沉默了几秒：“可在你姐姐眼里，你只有我这一个朋友吧...”
“呃...”
“算了”，我叹口气。毕竟自己也知道了他们姐弟俩的事。
怪不得青华能把我们兄妹的事前前后后分析的这么彻底，原来有他姐姐的帮助。
这次，真得谢谢青桐姐。
不然仅凭青华，也很难把我如今的处境以及对策分析的这么清楚。
第十三章 果（一）
“对了，我和我姐的事，一定帮我保密啊。”，青华露出罕有的认真神色。
“嗯”
我也知道这事牵扯重大，青华告诉我本就是很信任我的表现，我自然不会说出去。
“一说起这个，阿辉，我真的很羡慕你啊...”，身边好友看向我道：“你们兄妹再怎么样，哪怕私奔出去，也能在一起。”
“唉...对我来说，你们就是有无限复活币的玩家，不论何时都能有通关的希望。而我和姐姐，却只能一命通关。”
对于青华李家这种庞大家族的事，老实说我并不是很清楚，不过我也明白，他们姐弟的事要是走漏了一点风声，后果想必就相当严重。
那这家伙还冒着这么大风险告诉我，我看了身边的好友一眼，老实说他就算不告诉我，我也不会怪他。毕竟这可是天大的事...
就像明白我眼神的意思一样，青华颇有些感慨的道：“凡事都要付出代价的啊，告诉你这件事，我就做好了这事有可能会暴露的代价。”
“不过呢，为了你，我愿意承受这种代价。”，说着，身边的人笑了笑：“不过这下...我可就真没秘密瞒着你了啊。”
好友这话让我又感动又肉麻，一时反而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不过我还是很快找到了话题：“那你们以后，是怎么打算的？”
“嗯...怎么说呢，这是一盘很大的棋...”
“算啦，我知道了也没用，你们没事就好。”
“也是...”
既然弄明白了这些，再在这待着也没什么用。我慢慢停下脚步。
“想好了？”，青华问。
“嗯”，我点下头：“送我回去吧”
身边的人没有马上同意，而是犹豫了一下又问：“那你...应该知道最坏的结果了吧？”
“嗯”
我也明白了。不论选择什么，都要付出相应的代价。就如是赌博也好，犯罪也罢，都有可能会倾家荡产或是被抓紧监狱。而我这么做要付出最大的代价，就是我和妹妹更为轻松的未来，我们这个家本来的和睦，以及其它我们料想不到的事...
但为了丫头，我愿意承受这个代价，也甘愿承担随之而来的后果。
“嗯！就应该是这样！”，青华抬手重重拍在我的肩上，给我打气道：“大胆上吧！”
我刚想再点点头，身边的人又道：“就算失败，万一你妹妹也离开了，别忘了还有我，我永远都在你身边啊。”
这家伙，能不能别这么肉麻。还有，能不能别说这种不吉利的话...
我正有些无语，青华又补了一句：“要是到时候你孤苦伶仃一个人，大不了我穿女装让你爽爽。”
我腿一软，一个踉跄差点跌倒。爽...爽你个鬼啊！
“哈哈哈哈”，见我这反应，某人顿时哈哈大笑起来。
都什么时候了，这家伙还有心思戏弄我。看来是要给他一点颜色看了...
念头至此，我一时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缓缓站直身体后，一把搭在身边人略显瘦削的肩膀上：“别等到时候了，就现在吧。”
青华一愣：“啊？”
我露出一抹恶狠狠的笑：“你不是要让我爽爽吗，那就现在啊。”
“不是，我开玩笑的...”，身边这家伙果然怂了。
看青华的反应，我暗自好笑，不过面上却拿出一副较真的样子：“喂，说话可要算数，难不成你想反悔？”
故意上下打量着眼前的人，我邪笑道：“其实我早就垂涎你很久了，你看现在这又没有什么人，不如...”
话音未落，青华像是受到惊吓一般，转身就跑。
这家伙，跑什么...
老实说我本想吓唬吓唬他好一雪前仇，可没想到他会拔腿就跑。我也是一愣，然后没有多想就追了上去。
“喂！你追我干什么...！”，前面的人一边跑一边喊。
我想也没想的道：“不干什么啊，你跑个什么。”
“你不追我就不会跑...”
“明明是你先跑的！”
“那你停下，我就不跑了...！”
我哈哈笑着，加快了速度：“我为什么要停，看你往哪跑！”
“喂喂，你来真的啊...！”，青华跑的更快了。
以这奇怪的理由，我们沿着河边小道一追一逃的，飞快的就跑了很长一段距离，没一会就都精疲力竭。
其实跑到后面，我就不单单是想追青华了。
连日来累积在心里的压力，似乎也在此刻随着身体剧烈运动产生的热量而一并蒸发，全身似都要轻了几分。
这一刻，我就像卸去所有包袱和重负一般，感受着许久不曾有过的轻快感，就像是刚刚刑满释放享受着自由的囚犯，肆意而又痛快的跑着，哪怕用尽全力也在所不惜。
最终，还是我体力稍胜一筹，从后面一扑，把青华扑倒在河堤草坡上。
“哈啊...！哈啊...！”，身下的人此时累的只剩喘气的份，胸口剧烈起伏着。
我也没想到会压在他身上，不过干脆顺水推舟的按住这家伙，邪笑着大口喘着气：“你...不是...哈啊...挺能跑的吗，怎么...哈啊...哈啊...怎么不跑了啊？”
青华估计是真的累的不轻，连说话的力气都没了，仍旧躺在地上大口喘气。而我此时比他好不了多少，也就能稍微动动。
“等一下，不是这样的，你们误会...了...”，我艰难起身想追上去，可全身力气消耗殆尽，只追了没几步，就脱力的摔在草坪上。
要是平时，以那两个女生只是小跑着的速度，我几步就能追上。但此时此刻，体力消耗殆尽，想动下都难，我只能目送她们绝尘而去...
其实我只想吓唬一下他，给这家伙点颜色瞧瞧。可正在这时，一道隐约是相机快门的声音被轻风捎带而来，在我俩呼哧呼哧的喘气声中，传进了我的耳朵里。
我一愣，下意识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顿时瞧见河堤上不知什么时候站了两个女生。其中一个正拿着手机对着我们。
“喂，等下！”，我刚想解释，那两个女生见被发现了，顿时一声轻呼，如受惊小鹿般转头便跑。
第十四章 果（二）
等那两个女生的身影完全消失，我胸口一堵，恨不得能当场去世。放弃治疗的仰躺在草地上，看着蔚蓝的天空，我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一会后，稍微缓过来一点，我抬手看看表，经过这么一会，此时已经十一点半了。
该回家了。
也是时候了。
于是我艰难的撑起身体站起来，走到还躺在地上的青华身边，不爽道：“喂，起来了，送我回去。”
“别急，让我再歇歇...”，地上的青华显然还没喘匀气。
“快点”，我用力想把他拽起来。
青华从兜里摸出车钥匙，将之递向我，嘴里还喘着气：“你自己去吧，我实在...动不了了，让我再...歇、歇会。”
“我没带驾照，万一被扣住怎么办。”，我催道：“快点起来。”
青华只好不情不愿的站起身，抬头看了一眼河堤，长长出了口气：“这下被误会了吧”
“你以为都是怪谁啊”，一说起这个我就来气。
“要是你不追，我就不用跑了。”
“你不跑我怎么会追”，说完，我才想起这话似曾相识。
“算了，走走走，送我回家。”，我无奈的叹了口气。
“是是是...”
这时我们离过来的地方已很远了，我俩愣是走了半个小时，才回到车里。上车后，青华将车启动，随之把空调打开。
“呐”，他扔来一包纸：“把汗擦擦吧，不然你家里人还以为你是怎么了呢。”
跑了这么久，此时又是夏季烈日炎炎，我俩自然是出了一身的汗。我抽出几张纸擦着脸上的汗，身边的人也将车驶上主干道。
随着体温下降，默默看着车窗外的街景，我渐渐冷静下来，大脑开始飞速运转。
接下来，才是重头戏...
青华不急不缓的开着车，用了半个小时，把我送到家门口。
“去吧”，青华用拳头锤了下我的肩：“一定可以的，加油。”
“嗯”
我点下头，拉开车门下了车。
青华又道：“要不要我在这等你啊？没错，怕你被赶出家门。”
这家伙，我没好气道：“说什么丧气话，快走吧你。”
“啧，难得。”，车上的人看向我：“那我走咯？”
“赶紧吧”
青华没有再说什么，发动车子逐渐驶远。
我转过头，看着熟悉的小区大门，长长吸了口气后，抬步走了进去。
一路上了楼，我来到自己家门前。
看看表，快到一点，差不多过了午饭时间。
拿出钥匙打开门，我推门走了进去...
这个时候家里刚好吃过午饭，妈妈正在收拾厨房，爸爸则坐在沙发上看报纸。看起来一如往常，没什么不对劲。
“我回来了”，一边打着招呼，我一边换了鞋。
“回来啦...”，厨房里传来妈妈的声音：“不是和朋友出去玩吗，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这应该是妹妹为我不在家找的理由。我随口应道：“青华他姐找他有事，所以我就提前回来了。”
“这样啊”，妈妈也没怀疑，随之问道：“吃饭了没？”
“吃过了”，我左右看看：“丫头呢？”
“那丫头...”，柔和的女声中带了些迟疑：“吃过饭就钻回房间里了”
“哦...”
我看向坐在沙发上看报纸的爸爸，打招呼道：“爸...”
沙发上的男人侧目瞧了我一眼，淡淡点头：“嗯...”
我犹豫了几秒：“爸，我有事想跟你说。”
爸爸抬眼看着我，最后放下手里的报纸，站起身道：“过来吧”
说完，爸爸向书房走去。我悄悄吸了口气，跟在他身后。
进入熟悉的书房，爸爸嘱咐了一句：“把门锁上”
我一怔，还是转身依言把门锁反锁上。与此同时，心也是一沉。
爸爸随意坐在沙发上，看向我：“说吧”
这种时候他不让我坐我自然是不敢坐的。我只好站在原地，竭尽全力让自己保持冷静。
我迟疑着：“我想说一下，关于妹妹升学志愿的事...”
“嗯...”，沙发上的男人微一点头，示意我继续。
下意识咬了咬嘴唇，我横下心，低声道：“我...还是想让她留下来...”
爸爸没有马上回答，他沉思一会，才缓缓道：“你应该知道，你现在是在做什么。”
“嗯，我很清楚。”，我点下头：“如果丫头留下来，会失去很好的发展平台，说不定，还会失去更多...”
“但是，或许她根本就不在意那些东西。我知道，爸爸你并不会要求她一定要出人头地，你只想她以后能过得更好...”
大脑飞速运转，我斟酌着用词：“而现在丫头最想要的，就是能留下来陪在家里人身边。所以我认为，尊重她的意愿比较好。毕竟她上个月也算成年了...”
闻言，爸爸只淡淡哼了声：“那丫头才多大，又知道什么。差一天十八岁和刚到十八岁难道有什么质变吗？”
爸爸深吸一口气：“我确实会尊重你们的意愿，但你也知道，所谓的自由，也只是相对而言。”
“我已经很宽松了，只要是重点学校，不论专业，我都会允许那丫头去报。”，沙发上的男人深深看了我一眼：“学校对一个她这样学生的影响，相信你很清楚。离家上百里千里去外地念大学的学生不计其数，仅仅是因为舍不得，那丫头就能不去的吗？”
不愧是爸爸，我早已准备好的说辞在他面前果然没起到任何说服作用。
我悄悄吸了口气，犹豫着道：“我知道，爸爸说的很有道理，也绝对是为丫头着想...”
“但是，爸爸也知道，丫头她足够聪明，她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沙发上的男人淡然打断我：“那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说到这，爸爸的语气缓和了些：“前阵子有个报告，统计证明，进入一流大学的学生，有百分之八十进入社会上层，而普通的大学，则是百分之二十左右。我当然相信你妹妹就算在普通大学也会是那百分之二十。”
“但你要知道，这仅是常规意义上的社会上层，若是再上一层，普通大学里能有百分之一二就不错了。”，说到这，爸爸直直看向我：“我这么说，你总明白了吧？”
我暗中咬咬牙，随即一点头：“我知道”
爸爸淡淡看了我一眼：“我并不怀疑你妹妹的能力，她确实比你更加认真更有天赋，我也相信，就算她就在这里的大学读书，只要她想，也迟早会达到她想要的高度。”
“但人力有时穷，她总会用去很长时间。而去好点的学校发展，说不定就能替她节省五年，甚至十年时间。”
第十五章 尘埃落定（一）
爸爸说的这些，我也多少知道。所以此时对于他这话，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反驳。就像去质疑一加一等于二，只是徒增可笑罢了。
我只好沉默着，等这个中年男人继续。
爸爸看着我，几秒后收回目光，才沉思着的道：“我知道...你会舍不得你妹妹，老实说我也有些舍不得...”
“但仅仅因为舍不得就让她留下来，这显然不行。”，沙发上的男人道：“以后你还会碰到更多舍不得的东西，难不成都要把这些东西都抓在手里吗？”
“而且，你也知道...”，说到这，爸爸沉默了两秒：“那丫头是喜欢你的，你让她留下来，你们俩的关系岂不是会越来越糟。”
爸爸所说的糟，大概就是偏离正常的兄妹关系越来越远吧。我心里叹口气，爸爸不知道的是，现在已经很糟了。我很想说一声“已经很糟了”，但略一犹豫，还是沉默着。
至少在这之前，我要先把爸爸的话听完。
沙发上的男人见我没说话，顿了一息，又继续道：“让她去更好的地方，还有一个考虑就是，在那...说不定能碰到她真正喜欢的人。你妹妹各方面条件都不差，不愁找不着合适的对象，我和你妈也就能少操一份心。”
听了爸爸这番话，有些让自己都意外的是，我并没有急于反对的心思，反而越发的冷静。不过与此同时，要把妹妹留下来的决心也就更加坚定。
“而且你年纪也不是很小了，现在找个对象也颇为合适。我和怡萍，就是在你这个年纪认识的。上次和你说过那个姑娘，是叫陈沁然对吧，我觉得...就很不错。”
沁然，心底泛起隐隐的内疚，我将之强行压了下去。
说完这番话，爸爸便停了下来，显然是要等我说点什么。
我轻吸口气，徐徐道：“爸，我知道...也很明白，你说的很有道理，我绝对相信，你是一心一意为了我和丫头好。我没有办法反驳，也不能反驳。或许在你眼里，我现在就是个好坏不分听不进一点道理的人。我所说的也全都是没经过大脑考虑，目光短浅的话...”
这一刻，我心里猛的涌起一股恐惧感，像走到了万丈悬崖的边上，差一步就会踩空掉下去。
极力压抑住这种仿佛要从胸口窜出来的恐惧感，我轻声道：“但是...我还是想让妹妹留下来...”
闻言，爸爸没有马上说话，他看着我好一会，终于缓缓开口：“那你总要给我个这么做的理由”
“嗯”，我点一下头：“因为我舍不得丫头”
哪怕没有挑明，爸爸也明白了我的意思。听我这么说，他并没有惊讶，只垂目思索着，什么也没说。一时间书房里安静下来，静的我甚至都能感受到自己平静外表下那可砰砰砰剧烈跳动着的心脏。
接着，大概过了十几个呼吸，爸爸从放在沙发上的衣服口袋里拿出一包烟。
他从烟盒里抽出一支烟，又掏出一枚深灰银色打火机。这枚做工精良的打火机，还是三年前我送给爸爸的生日礼物。那个时候的丫头则送了一杆电子烟，希望爸爸能戒烟，不过最后还是没什么成效。
点了烟，爸爸把打火机的盖子关上，顿时“叮”的一声金属细响，如敲在我心脏上一样，让之都停了一瞬。
沙发上的男人抽着烟，没有说话。一时间书房里的小小空间烟雾缭绕，气氛也跟着越发压抑。
在这几乎凝固了的空气中，我的心脏极力跳动着，像是想要极力摆脱这种困境。
终于，抽了半支烟，爸爸徐徐出了口气。将肺里的烟雾缓缓吐出，他终于确认的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我默然一秒，轻声道：“我...也喜欢妹妹...”
闻言，爸爸又吸了两口烟，不等烟雾吐出就问：“你们两个，究竟怎么回事？”
不知为何，此时我虽有慌张，却又前所未有的冷静。思绪飞速转动着，我徐徐道：“我和丫头的事，要从我在她日记里留言说起...”
爸爸极其失望又恨铁不成钢的看了我一眼：“说”
我咽了一口唾沫，尽可能快的组织了语言，慢慢道：“在那之后的一段时间，大概就如爸爸你所预料的，一切又恢复了正常...”
这之后的一刻钟，我将从那时到现在自己和妹妹的事都简略说了一遍。不过自然会略过那些比较敏感的事。
而爸爸一言不发，听我说着的同时，也在不断抽着烟。抽完一只，他直接将烟头丢在地板上，然后又点起一只。
等我讲一段顿一下的，慢慢说到尾声时，他脚下已丢了一堆烟头。这时候屋子里像是被烟雾挤满一样。
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还能保持逻辑的说下去。或许到了这一步，就再不用顾及什么。毕竟再也没有什么能比这更糟的。大概，就是所谓死猪不怕开水烫吧。
“后来，我就一直在想这件事...”，我继续说着：“我总会想，这件事该怎么和爸你和妈妈交代，我们以后又该怎么办，想起这些...就常常睡不着觉。”
抬眼看着沙发上始终不发一言的中年男人，我只好继续道：“其实爸爸你上次跟我谈过之后，我就很犹豫。我也想让丫头去更好的地方发展，真的很想。但后来，我发现自己还是太自私了，我很舍不得。”
“最后，我想了很久...”，我道：“这是我犯的错，我必须跟家里坦白，我必须认错，也必须负起责任。”
“所以，爸...我知道我这个自私的决定...是以妹妹的未来和我们一家人的未来为代价，我现在大概真的是做了个愚蠢到不可救药的决定。但...我能确信的是，我不会后悔。所以我还是想让妹妹留下来。”
“我很清楚，这是我活该，我不该越过这条线。我不该喜欢丫头，更不该跟她发展下去。这样不仅会害了自己，还会害了妹妹。害了我们这个家。”，我苦笑着叹了口气：“可我实在没什么自制力，又经不住诱惑，最后还是不由自主的，跟丫头走到现在...”
“这一切，都怪我，是我做错了。”
第十六章 尘埃落定（二）
我深吸口气：“求你了”
听我说完，沙发上的男人抽着烟，直到将手里的烟抽完，又点上一只烟后，他才看向我道：“你昨晚做什么去了？”
没想到爸爸会突然问这个，我愣了一秒：“昨晚...我住在朋友家，不敢回来...”
“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丫头，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爸爸你。我就是个懦夫，想躲着...”
爸爸吸了一口刚点上的烟，无可奈何又带着几分隐隐担忧的道：“今天回来，我发现那丫头眼睛都哭肿了，就知道是发生了什么严重的事。但怎么也没想到，竟是因为这个。”
说到这，爸爸有些恨铁不成钢的看向我：“看着我”
我的心下意识一紧，身体已做出动作，看向沙发上的中年男人。
爸爸看着我的眼睛：“那我问你，要是我无论如何也不同意，你要怎么办？”
万千念头飞转，我也不知哪来的胆子，艰难的道：“爸爸肯定不会用物理手段强制干涉，所以，虽然很对不起爸爸，但我会把妹妹的三个志愿全填在我的学校...”
闻言，爸爸不知是气急而笑还是怎么的，声音中带着几分怒气：“好啊，我真是生了个好儿子，连我的决定都敢违抗了！”
感受着如山的压力，我被迫低下头：“爸对不起，我知道我这么做很混账，对不起...”
“你还知道我是你爸！”
察觉出爸爸声音里的怒气加重，我身上压力剧增，不过还是暗中咬着牙道：“对不起”
如此过了两息，爸爸大概压制住了怒气，淡淡道：“好吧，我确实拿你没办法。”
他又命令道：“抬头”
我只好再抬头看着沙发上的中年男人。
“那我再问你，如果那丫头以后不喜欢你了，也就是她分清楚什么亲情爱情，甚至喜欢上别的男人了。”，爸爸直直看着我的眼睛：“你会怎么办？”
不愧是爸爸，直接找到了最致命的地方，他这话就像直戳在我的心脏上，让我一时间呼吸都滞住。但很快，我沉声道：“我会离开”
不等爸爸再说话，我又道：“如果确认了...她不喜欢我了，那时又有了别的男人照顾她，我会离开。”
“我会去很远的地方，尽量不去打扰她的生活。”
没想到我会这么说，沙发上的男人都怔了瞬。
好几秒后，爸爸才吐出一口烟气，又深吸口气，才缓缓道：“小子，你又不欠那丫头的。”
我轻轻出了口气：“但我欠爸爸和妈妈，今天做出这个决定，本来就愧对爸妈的养育之恩。丫头是你俩的女儿，我这么做，也是想补偿你们...”
“而且，我相信丫头。”，我看向沙发上的中年男人，诚恳的道：“也请爸爸能相信我”
闻言，爸爸还想说什么，但他看了我一眼，最后还是什么也没说。
这个饱经世事的中年男人抽着烟，一根又一根，显然在思索在权衡。而我只能安静站着，如等待裁决生死的圣旨一般，心急如焚却又隐含畏惧。
终于，过了一分钟，又或是一个小时，爸爸再次看向我，用没有商量余地的口气道：“这事，我不同意。”
果然是这样吗...
没来由的期盼落空，我的心顿时沉了下去，垂在身侧的手下意识紧了紧。
见我沉默着，爸爸才徐徐道：“不过事到如今，我也管不了你们兄妹俩个。这事，我不管了。”
不管了...
我一愣，随即一喜。也就是说，爸爸不会再管妹妹升学志愿这事。
“但是”，沙发上的男人沉声道：“如果你妹妹真的要留下来，那她每次考试不能低于前三。”
说到这，爸爸看了我一眼：“要是有一次低于前三，我这边有点关系，到时会直接送她去更好的地方。”
这个前三，自然指的是全年级前三。
“嗯”，我点点头：“我知道了”
话说到这里，似乎也没什么好继续下去的了。爸爸徐徐出了口气：“去看看你妹妹吧”
毕竟身为人父，就算这样，爸爸还是会担心自己的女儿。
其实我也很担心，于是再一点头：“嗯...”
沙发上的男人摆摆手：“去吧”
“嗯...”
我正想转身离开，目光却越过淡薄的烟雾，无意的瞧见爸爸头上有两根白发...
这是什么时候...！
自己平日里跟爸爸的接触并不多，特别是长大以来，与他相处的时间就更少了。多年前那个身后背着妹妹，一手牵着我，在我心中无所不能的男人，在我不知情的时候，竟已生出了白发...
爸爸...也会变老的...
这一刻，心里似有什么汹涌而出，直直冲上眼眶。
勉力将这种冲动压下，我对爸爸深深鞠了一躬：“爸，对不起。”
说完，我转身离开。
当我打开门锁准备出去的时候，身后的中老年男人叫住我。
“林东辉”
爸爸很少叫我全名。只有当我犯了很大错他教育我时，或者郑重告知我某件重要的事时，才会叫我名字。
“嗯”，我应声着，停下脚步。
“如果真到了那一天，你...就滚出我林家吧。”
我默然一秒，点一下头：“好”
那道带着淡淡威严的声音沉寂几秒，才再次响起：“去吧”
我拉开门，两步走了出去。
把门带上后，我深呼吸一口气，下意识环顾一圈四周。自己自然还在这个熟悉的家里，但不知为何，却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我清楚的知道，从今天起，我们这个家，将会发生剧变。
大概是听见了门口的动静，在客厅的妈妈起身走了过来，眼神复杂却又担心的唤了我一声：“小辉..”
我露出一抹安慰的微笑，柔声道：“妈，我去看看丫头。”
妈妈抿出一丝笑：“去吧”
“嗯...”
我转过身，几步来到斜对面的妹妹房门前，抬起了手想敲门。但就在这时我犹豫了，接着放下手，转而改成拧动门把手。
门没锁，“喀哒”一声轻响后，我推开门，顺利进了屋。
记得上次进来丫头房间，还是一周以前。而现在，在短短一周后，谁又能想到，竟变成了这种情况。
刚一进门，妹妹那坐在电脑前的单薄身影就映入我眼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