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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青衣婆婆见赤玄弥拂出黑烟抵挡,内中还不时闪动着白光,若隐若现的不知是何物事,心中正奇,暗忖道:“那白光是……”
便在此时,耳中陡地传来赤玄弥的厉叫声道:“老贼婆,今日就让你瞧瞧冥岳的厉害。”
语毕,赤玄弥口中念念有词,举掌急挥,如飙狂风,猛地发出一道黄中带蓝的暗赤焰光,电也似地向那黑烟投去。
青衣婆婆瞥眼瞧见赤玄弥掌发黄焰,目射凶光,方自暗叫一声:“不好。”
双掌一错,青气交回,眼前黑烟奇变顿生,鬼啸四起,赤玄弥的掌心黄焰才一投入,如火点油,当即引发大蓬冥火,碧阴阴的绿芒闪动,鬼影幢幢,竟尔由黑烟之中冒出无数狰狞可怖,惨淡阴狠的白骨骷髅头,挟着阴风怒卷,绿火飞涨,个个张开了巨齿,泛出了蓝光,化为百十个噬血骷髅头,四面八方地向青衣婆婆咬来,其势道之猛恶,非将青衣婆婆寸磔分尸,不会罢休。
青衣婆婆又惊又怒,脱口道:“百鬼噬心?”
骇急之间,那十数百个骷髅鬼头已然噬到,只要一被沾上,便如那附骨之蛆,不死不休,更有甚者,还需受那啃咬咀嚼之祸,实是难当,就连死后恐怕也不得安息,十之八九会被赤玄弥收去生魂,驯为鬼奴,从此迷失本性,为人役使,连轮回都不得入,日日夜夜受那无穷苦楚,助纣为虐,为恶人间。一念及此,青衣婆婆便是满身冷汗。
然而眼前鬼头已到,不得不挡,无奈之下,青衣婆婆只有狠心决断,清喝道:“无知鬼物,尔等就不怕形神俱灭,身化劫灰吗?”
话头方落,青衣婆婆十指吞吐,倏展倏缩,快疾无比的连发数十道青气,指指如剑,芒吐生华,不时还挟带一条极细的穿形紫电,急射而出,袭向那一个个飞来的狰狞鬼头。
只听波波数响,外带几声尖啸鬼哭,几个挨得青衣婆婆最近的生魂鬼头首当其冲,还未能完全冲破青衣婆婆的乙木屏障,已自先遭青衣婆婆的先天指芒击中,纷纷爆裂,或化白灰,或洒血雾,半黑半紫的玄红交杂,落了一天秽物,其中肢断脑飞,骨碎血喷,更是腥臭四溢,中人欲呕,把好好的一个青灵仙境弄得直如修罗屠场一般,惨不忍睹,四下嚎声凄厉,哀声惨烈,更是锥人心房。
青衣婆婆一口气连发数十道先天精气摧敌,虽说指芒凌厉,中人立爆,眨眼间便将不少鬼头生魂击个粉碎,形神俱灭,然则赤玄弥手下的神魔鬼奴实在太多,一群一群潮水般的涌来,个个如狼似虎,凶毒阴狠,却也令得青衣婆婆手忙脚乱,疲于奔命,一个不小心,若被这群鬼奴欺近身来,咬上一口,便是无穷之祸,甚者便将万劫不复,身化劫灰。
因此,青衣婆婆虽然心知这群恶鬼之中,有不少生魂性本纯良,原是良家子弟,并非穷凶极恶,大奸大恶之辈,罪不至形神俱灭。只是魂制人手,灵明已失,才会受人所役,为虎作伥,行恶人间。
奈何两造为敌,她虽然慈心善肠,痛惜这些无辜受害的生魂,不忍相灭,然则情势如此,却是不得不为。所谓战场无父子,不是你死,便是我亡,却也不得不硬起心肠,施出雷霆手段,将扑来的生魂骷髅,一一诛灭,否则一旦遭生魂附体,沦为鬼奴,自身受苦不说,将来遗祸天下,戕害苍生,便非她所能逆料的了。
两害相权取其轻,两利相权取其重,青衣婆婆虽然不忍,却也无法,时势至此,她也无能为力,只有暗中叹息,硬起心肠,全神御敌。
只听得嗤嗤之声不绝于耳,青衣婆婆双掌翻覆,开阖吞吐,发出无数道淡青气芒骤合离散,聚化无方,仿佛便是两只自内而外,左右开展的蚌壳青扇,发出团团青气,将那数不清的生魂恶鬼拒于门外,难以攻入,又像是只振翅鼓翼的彩蝶飞舞,卷起劲风阵阵,激人若飞,将赤玄弥的黑烟生魂,扫得东倒西歪,大有离散之意。
青衣婆婆神功扬威,眼见身前一众恶鬼相互推挤,风雨飘摇,难以定形,心知若不趁此破局而出,良机稍纵即逝,再要将他们逼开,可就难了。
意念既动,青衣婆婆再不留情,内劲所至,指头发光,双手倏放,迭起惊雷,放出了无数道青光寒丝、雪炼冷锋,自下而升,碧彩千寻,盘丝结柱,转成风雷。几下霹雳连响,青白互卷,更是杀伐之声大做,彩华乱闪,千万缕青丝凝化青漩,涡涡涡地隐成龙形,破云分雾,直上九霄,扬首舞甲,须鳞皆竖,竟与黄木姥姥的云里金龙有异曲同工之妙,八九分的肖似,同样的威力无匹,当者披靡。
尤有甚者,升龙柱中且暗藏玄机,居间千百道指芒交织错落,回旋激射,更是曲直如意,排空激荡,或如长虹,剑气乾坤纵横,锐烈无匹,彷佛巨斧劈山,神剑穿日,直似要将穹苍分为两半,切割万状;或如圆弧,八方剑气圈行流转,十面回斩,破烟岚,透云天,其形仿佛涟漪,电漩星洒,先散后聚,竟尔凝成了一道龙卷气束,冷滟滟地芒彩流华,青扬天地,转眼间便将四合云气全都吸了进来,如滚雪球,越卷越大,内中青蛇万道,剑气嘶啸。
赤玄弥见青衣婆婆回击快绝,势强劲猛,心知此招硬挡不得,麾下神魔更是遇上便灭,方自怒吼一声,想将生魂鬼头召回,另行他法杀敌,却还是慢了一步。
只是眨眼功夫,龙卷气中青虹交织,芒彩飞流,发出奇强吸力,不一会儿便将赤玄弥发出的黑烟生魂圈困在内,难以脱身。青芒剑气过处,嚓嚓之声连响,嗤嗤之声不绝,气旋之中,尚有无数奇光流影缠合互绞,乍隐乍现,仿佛若有蝶舞,神妙之极。
转眼间,赤玄弥黑烟散尽,点滴不存,麾下百余生魂鬼头走避不及,受那龙卷气束卷入,几声惨叫,青芒乱斩,如风卷残云般,一下子便将众鬼头吞亡灭绝,形神俱消。神威到处,剑芒气束余势未已,原式不变,仍是直直地朝着赤玄弥绞击而至,剑势竟是未经阻挡而稍弱,凌厉一如初发。
“蝶舞神剑?青漩回流斩?你是苗疆青峒的人?”
赤玄弥目睹自己所炼神魔,眨眼间便受青衣婆婆的龙卷剑气吸入绞杀,消灭尽净,不禁又惊又怒,气得七窍生烟,他怎么也没想到青衣婆婆人在青灵,竟会精擅南疆绝技,居然能够运使苗疆“天蚕门”世代相袭、传苗不传汉的蝶舞神剑杀敌,且能中化蝶影,盘旋匝飞,威力绝大。
“你倒还有见识,认得出老身的蝶舞神剑,”
青衣婆婆冷笑道,“不错,老身原是青峒苗人,今日便要拿你来祭剑。”
说话中,青衣婆婆手下不闲,素手微扬,又是数道蝶影焰光发出,迎风爆裂,蝶影满天。
第39章
“放你他妈的狗臭屁。无知苗子,老子今日饶你不得,给我死来。”
赤玄弥连续两次兵刃法术被破,对青衣婆婆可说已是恨之入骨,不除不快。
面目狰狞,表情忿然,此刻的赤玄弥怒火狂烧,发须皆张,眼见蝶舞神剑气束卷来,其势汹汹,凌厉已极,尤其是龙卷之中碧波翻滚,蝶影盘舞,洒落蒙蒙金沙,映合著四下云影镂光,晶莹透日,更是湛然生威,剑气矫矢,无坚不摧。
任何物事掉落其中,两三下便被绞个细碎,化为虀粉。
赤玄弥自恃魔法高强,虽在盛怒,心中已有计较,蝶舞神剑杀至,不特不闪不避,居然还反其道而行,肉身相迎,暴喝声道:“这把破藤杖还你。”
右手力掷,青藤杖外紧裹数层血污,骤化一溜暗赤光华,投向青衣婆婆袭来的龙卷气中。
青衣婆婆见那光华暗赤,知道其中必然有诈,青藤杖落入敌手忒久,此时忽然掷回,想来必定早受侵蚀,灵气散尽,不能再用,当下只有忍痛催运蝶舞神剑将之绞灭,化为飞屑,心底更是将赤玄弥痛恨到了极点。但见她沉声急喝,手指挥处,一道青光迸射乍吐,电也似地窜入龙卷气中。
顿时间,青光到处,龙卷气中轰雷沉郁,隐然鸣啸,几个霹雳响过,内里更是光华闪动,蝶影盘舞,迸发千百道虹芒,十数丈青霞,暴涌迭起,交回穿行,有若龙腾,忽青忽白的两色交掩,乍明乍暗,更是光黯纷然,玄晦有致。
而蝶舞神剑剑势乍转,龙卷气旋亦随势扩大不少,一时间,彩华晶晶,冷气森森,威力骤增逾倍,惊漩掀潮,清波流滚,声势更是涨涌不绝,雷响轰轰。
面对青衣婆婆如此威势,赤玄弥不但浑无惧色,嘴角更是微微挂起了一抹冷笑,自语道:“蝶舞神剑?哼,今儿个就让你尝尝蝶灭神消的滋味。”
话犹未已,血杖神剑已自遭遇,两下交互激荡,变化立生。
赤玄弥见状,认为机不可失,凶睛一亮,人随即扑了出去,动作迅如雷霆,稍闪便逝。
※※※※※
另一方面,东方平、凌琼两人双斗许丹凤,同样也是打得激烈异常,乾坤震动。云海中一波波青气红光,如海啸怒潮般层层向外翻涌,波澜壮阔,忽红忽青,映得满山白云成了团团朱锦,广披百丈,赤霞嫣然。
倏银乍白,凛冽玄森,云海中许丹凤的九天寒气不甘示弱,千万片薄如羽翼的凝晶冰刃,有若凤翔振翅,透日急出,风扬起处,雪涌千寻,竟尔汇成了一道雪河,形如飞瀑,开卷般的披展铺下,寒气晶凝如柱,隐然结成了一片圆穹也似的冰罩雪幕,中卷薄刃晶刀,当着东方平、凌琼两人顶上压来。
“风起云扬千丈雪,霰落霜飞百里冰。”
“琼儿快退,这一招接不得。”
东方平乍见许丹凤狠下杀手,连忙大叫要凌琼急闪。奈何,东方平虽然急叫出声,毕竟还是慢了些,此刻的许丹凤,冰罩已成,九天寒气,威力展现,隐隐然将凌琼两人包在其中。
许丹凤奇招既出,威力所及,方圆百丈之内的寒冰冷云全在刹那间聚到了她掌心之中,玄冰如柱,尖锐锋寒,沛然无尽的九天寒气骤化雪河奔落,吞卷流噬,直如狂风扬沙,惊潮拍岸,闪动着回空冰刀、飞扬晶刃,崩山陷岳地朝东方平、凌琼扑至,数十道凝丝银线虚空乍吐,交错圈匝。
晶蒙蒙的冰罩盖下,凌琼固然是花容失色,东方平更是心下骇然。
盖因于他在两仪祖师门下多年,已得真传,这九天玄冰功的威力如何他是再清楚不过了。要能习成这招“风起云扬千丈雪,霰落霜飞百里冰”若非有百十年以上的功行,便需得将九天玄冰功练至化境,炉火纯青,方可致之。
而许丹凤既然能使此招,九天玄冰功在她手中自是早臻绝顶,绵绵无尽的九天寒气沛然回旋,盘匝纠结,更是结成了千万根晶柱,挟着排山倒海般的雪浪卷来,其势道之无量,寒气之盛,更是具备了雪岳崩落,天地凝冰的大威力。
要破此招,唯有以至阳抵至寒,藉东方平的九阳神功结成真阳灵火,方有破困之望,也才能有一线生机。
已经没有多余的时间思考,眼前杀机迫在眉睫,再不出手相抗,东方平、凌琼两人只有死路一条,永为冰雪所冻,身化肉泥。
急切间,许丹凤寒冰已到。凌琼首当其冲,退无可退,心念电转,脑中闪过无数个念头,却是无一可用,情急之下,咬牙道:“好,我就与你搏上一搏,大不了当场兵解,也要保得平周全。”
素手微扬,此时的凌琼再无保留,一口气连发七道神木箭,破云穿空,分雪激浪,骤然化成七溜晶灿夺目的青束精光,排空激射,迅如雷发地朝那冰罩中心射去,于重重云涛阻道的峨嵋天域,奋力冲开一条青弄,怒扬急击,通天直上。
箭头所指,附在神木箭上的先天乙木精气更是精芒掩映,碧华森森。
青蒙蒙的绿影碧光聚合开吐,互为犄角,长虹也似的横天过日,淡青精气摇空曳尾,交相掩击,往前急驰。
但见凌琼神木箭骤射如虹,天威赫赫,稍差一点的寒冰晶雾,吃那神木箭乙木精气一冲,几声波波爆响,凌琼的先天乙木真气发挥无上妙用,如沸汤滚雪,似赤日蒸云,当即便将先头搅涌的寒冰雪浪逼开近丈,震个粉碎。
青虹过处,破夹开道,更是激得两侧残雪纷飞,晶柱碎裂,点滴滴地玉珠迸射,寒光闪映,幻出冰蓝青橙,奼紫嫣红的无数异彩,喀啦啦的霜飞雪舞,霰落雹击,则是化为层层冰绢,片片冷云,寒里着冻,雪涌千寻地紧紧裹住凌琼的七道神木箭,风雪漫天。
凌琼以七支神木箭孤注一掷,一鼓作气,奋力破开许丹凤的先头寒冰,杀出一条甬道,功效卓著,不禁大喜,信心骤增,暗道:“好,就看我七箭合一,破你的癸水寒冰。”
念动间,凌琼玉掌连挥,“先天青灵真罡”迭涌骤吐,碧华闪烁,发出层层青气,增强神木箭的威势,任凭许丹凤的九天寒气如何强劲,凝冰透骨,一时间也未能压下凌琼的乙木青气,两造各显神通,斗得不可开交。
“去,破。”
凌琼娇吒一声,美目中灵光微闪,觑准了许丹凤九天寒气的弱处,玉手指处,七道神木箭飞雷似的急冲怒扬,爆出点点青光。四下冰霜一遇,抵受不住,遭那青光排空激涌,回旋急钻,仿佛冷雪着灯,纷纷退避,居间风霜,白浪裂分,渐渐地扫开了云雾,清出通道。
顿时间,凌琼神木箭到处,哗啦数响,雪河崩落,虹影掣动,碧华森森。云海间白浪也似的雪影惊涛,受凌琼神木箭青气排荡,纷纷爆裂,白茫茫的波光云影,激吐急出,碎银满天,宛如怒潮入峡,澎湃清昂,大片冷霜晶华,碧空闪落,寒冰滟滟,雪影飘飘,便似当头下了一阵光雨,鸣珠溅玉,星芒点点,着实的空灵清凝,瑰丽雄奇。
第40章
这边厢,凌琼的神木箭发挥偌大威力,乙木精气重重叠叠,仿佛春风解冻,急雨打泥,正自回云扫雪,箭破寒冰,就想一鼓作气,杀出重围。
蓦地,漫天风雪中流光闪动,一抹弯弧冰轮倏忽乍现,状若弦月,灵白如水,骤然化成一道长虹锋芒,迭起急斩,风扬锐啸。
锋刃过处,四周寒气随势陡盛,暴增逾倍,冷澈玄冰,像是雪河下凝冻的冰湖,无匹的寒劲,自四面八方扑卷而来,波涌洪流,寒冰凝然,就连空气也禁受不住,迅速结冻,压力骤增,仿佛雪峰压顶,连吸一口气也不得畅快,凭空激吐数十条雪线,寒丝钻穿,全向凌琼身上招呼,直透凌琼护身的乙木精气。
凌琼陡临狠招,心中虽惊,却是半步不退,眼见面前冰光晶炫,湛蓝吐蕊,大片寒冰雪影火树银花般的纷飞错落,挟着当头而落的弦月锋芒,仿佛就是美人妆前,青铜镜里的细长弯眉、淡淡蛾扫,清凛不冽,卓然焕发,霜寒中更见傲骨,英气勃勃。
随手一指,凌琼指头发光,真气疾吐,立时催动居间一只神木箭破空相迎,发出陨星般的青蒙光华,碧虹如柱,陡然暴长,撞向那急落斩下的弦月锋芒。
却不知这弦月锋芒非比寻常,乃是两仪祖师传下,专破各家护身罡气,禁术道法的不传绝艺,唤做“透日神锋”江湖上传言,“透日十三锋,破岳摧长空”便是指此。
何况许丹凤既起杀心,这透日神锋藉由隐于风雪之中的眉月刀摧动,威力更是绝猛。想那眉月刀乃寒铁精英所炼,本身便满含金精之气、冰雪玄英,再加上许丹凤默运玄功,暗中施法,将五行生克运使到了极处,竟尔能够倒反五行,化癸水转为庚金,凝云气以成神锋,正好藉此破消凌琼东方乙木的护身天罡。
癸水凝金的透日神锋斩落,凌琼一时疏忽,竟然未能察觉许丹凤癸水之变,已然转形化为庚金,仍是径自飞出神木箭迎敌,待得发觉不对,急欲收回神木箭,已自不及。
透日神锋遇上神木箭,正是当头克星,再加上两造发动都快,只一照面,许丹凤的透日神锋锋寒刃冷,凌厉无匹,一缕银芒微闪,嗤裂数响,便将凌琼飞来的神木箭居中剖分,切成两半。
一声闷响过后,凌琼的神木箭终究抵不住许丹凤透日神锋的庚金威力,遭神锋透体切分,几下青光连闪,碧影转淡,便尔爆裂灭绝,木质碎散,化为缕缕青烟,阵阵碧萤,四下激射。转瞬间许丹凤风雪扫来,寒气回卷,眨眼不见。
凌琼冷不妨自己苦心凝炼的神木箭只能阻得透日神锋一阻,随即便受神锋刃芒所破,护身青罡大受震荡,不禁又惊又骇。
抬头仰观,许丹凤的透日神锋其势未止,锋芒依旧,长虹也似的银白刃芒当头劈来,晶芒璀璨,光华潋滟,有如波开浪裂,左右披展,后起激潮,雪涌如涛,一层层往前翻卷,宛若凤扬两翼,振羽飞扑,片片寒冰劲气,紧随着长虹冰潮贴上身来,冷气集结,直似尖山雪棱,峰下腹上,劈空划至,其势之险,无异泰岳压顶。
凌琼万万没有想到,许丹凤的透日神锋竟有偌大威力,比之移山推岳,毫不逊色。情急之下,神锋寒气已然劈落,来势劲急,欲避无从,只得银牙暗咬,硬着头皮,全力承接。
玉掌横拍,斜里回扫,凌琼心知许丹凤此招透日神锋劲道太过雄浑,硬拼于己不利,只能旋乾转坤,借力引劲,方有化解之机。因此这横拍一掌,用得是“四两拨千斤”的巧劲,玉掌方才冒险贴上透日神锋的锋缘无刃之处,便即顺势上拂,拈花拨云,倏然向天托高,吐劲急送。
与其吐劲的同时,凌琼这次再也不敢大意,人亦随势飞起。但见她姿态曼妙,身法翩翩,若惊鸿,似游龙,一袭长袖宫装衣袂飘飘,风鸣萧萧,直似广寒仙子,嫦娥奔月,朝那云空高处飞扬奔去。
好一会儿,才见她人影倏然变小,凭虚御风,云海中一个翻回,几下起落,险而又险地半接半卸,避开了许丹凤的透日神锋,免去杀身之祸。
纵然如此,也已吓得凌琼玉面煞白,捏了一身冷汗。
“卸得好。”
云海深处,许丹凤声音低回,若隐若现的藏于风雪之中,身旁烟岚轻卷,薄雾凝纱,不时的白云掩映,人影似梦似真,宛若看透了世情的老僧,神色淡然,事不萦怀。
“只是,”
谈话间,许丹凤语气骤冷,“你能挡得住我几下神锋呢?”
※※※※※
另一方面,东方平趁着凌琼、许丹凤两人激斗正烈,内气迅速提聚,头上淡金光华微闪,星华隐隐,真火黄圈,随身流转,犹似身套百环,昊芒烛天。
五指虚抓,掌心更是异彩灿烂,精光夺目,仿佛手握宝珠,烈焰上腾,自指缝间冒出大蓬青烟,激射千百道华芒,回光移影,七彩嫣然,宛若五色琉璃,湛然清澈,内里则是晶阳灼灼,焰华摇动,竟尔自掌心升起了一缕至净无垢、清扬飞腾的琉璃真火,正自发出粼粼波影,晶灿流辉,真焰微透。
“弦月双击!”
弦月双击月如钩,惊翔九天破妖魔。
衣袂飘动,许丹凤人在风雪之中,出招却是半点也不留情,透日神锋弦月如钩,陡然化成两只交剪长虹,左右旋出,分两边向凌琼急速斩来。
月白锋芒,浮空劈掠,更是激得雪涛奔涌,冰绡织锦,霜带映地,宛如一片雪缎,峰头染色,银雪皑皑,将聚灵谷整个覆盖包起,晶寒滟滟,满地俱是清光。
“欺人太甚。”
凌琼怒气冲冲,方才她于千钧一发之际,及时应变,方始险而又险地避过许丹凤的透日神锋。如今神锋又至,而且是一发双击,显然许丹凤是吃定了她,要藉透日神锋的无匹威力,将她斩于刀下。
是可忍孰不可忍,凌琼虽然与生俱来便是一副温柔的好脾气,然而,泥菩萨也有三分土性,许丹凤屡屡进逼,招招狠毒,也该是全力反击,给她点颜色瞧瞧的时候了。
但听凌琼怒哼一声,双手中擘,将仅余的六枝神木箭分两边射出,玉掌劲气骤放,发出两团光球,迅如流星,各自拉起两道碧莹长虹,分截许丹凤的透日神锋。
“你这是找死。”
许丹凤神情木然,双目略显空洞,透日神锋却仍是威力依旧,语冷如冰。
“只怕未必。”
凌琼不甘示弱,英气勃发,神木箭发出的同时,也回了她一句。
“住手。”
一旁的东方平,掌心真火既成,瞥眼瞧见两女恶斗正酣,忙慌不迭的急喊出声,掌中真火焰心流动,光影琉璃,灿若晶珠。
※※※※※
“轰!轰!”
两声怒爆,炸开了满天云雾,一片片青蒙蒙的霞气,泛潮般地淹没了许丹凤左右袭来的两只透日神锋。
原来凌琼眼睛雪亮,明知许丹凤的透日神锋是神木箭的克星,却仍飞出神木箭相敌,正是心中早就有了计较。
就在神木箭出手之时,凌琼已然暗施潜劲,凝于神木箭箭簇之上,迎向飞斩而来的两只弦月冰轮。
待得许丹凤神锋劈至,凝于神木箭箭尖之上的暗劲骤然爆发,正好将四周散化纷飞的乙木精气聚团揉合,凝一发出。三枝神木箭不分先后的自行爆裂,正足以引动青潮,发出威力强绝的乙木神雷。
几下惊声巨响,凌琼的乙木神雷爆炸开来,轰隆震殛,犹如天鼓齐鸣,万炮同发,飞出团团绿劲,星火般的炸裂开来,彼此青气相通,声息相近,竟尔汇成波潮,将乙木神雷的威力尽数发挥了出来。
许丹凤不意凌琼居然还有如此绝招,两轮透日神锋先受神雷接连轰殛,复遭乙木青潮侵蚀吞噬,虽然五行之性,金能克木,然则杯水不能灭舆薪,却是千古至理。
因此,许丹凤的透日神锋纵然强横,却是不巧值此乙木神雷发挥至最极处的当儿,一轮猛击之下,凌琼的木雷青潮连环发威,顿时让许丹凤的透日神锋相形失色……
铿锵数响,寒光炸裂,许丹凤的透日神锋终究还是抵不住凌琼木雷青潮的连环威力,两只透日神锋受青潮所噬,被殛个粉碎,遍洒无数飞星。
“破得好。”
东方平掌悬真火,急急赶来,正好瞧见凌琼青雷发威,智破许丹凤两只透日神锋,不禁大声叫好,出言喝采。
第41章
“有那么容易吗?”
风雪之中,许丹凤语冷如冰,人影飘渺,绝美的脸庞闪过丝丝玄气,玉掌顿成煞白。手起扬落,又是三只透日神锋破空激射,凭虚划出三弧半月刀芒,居中挂二,分做三缕寒光倏然急驰。
“师姐快住手,不要被赤玄弥给利用了。”
及时赶至的东方平,眼看许丹凤神锋又至,而凌琼神木箭已失,势难抵挡透日神锋的无边威力。当下想也不想,一个纵跳,便挡在凌琼身前,手中晶焰,真火熊熊,大声叫喊着要许丹凤停手。
然而,许丹凤冷若玄冰,东方平如此叫喊,又怎能要她说停就停?透日神锋锋芒依旧,三锋交驰,寒辉乍放,团团冷气汇成溶溶清光,彼此精气互引,声息交通,宛若明月流波,雪卷滑冰,骤然一片弦月寒屏卷落,四野冰漾,星耀芒驰,浩荡荡满空俱是清光,照得东方平、凌琼两人睁眼难开,发须皆银。
“三锋鬼神惊,天地俱哀鸣!”
面对如此奇招,东方平自是不敢怠慢,七分震骇中带着三分痛惜,面容凝重,双眉紧蹙,忍不住高声叫道:“师姐,你当真不顾手足情谊,决意相强吗?”
喊声出口,许丹凤神锋已至,劲急的寒风,切肤如割,团团的冰雪,凝云结冻,仿佛连时间都停止了运转,虚空中寒虹闪现,一团白芒,瞬时间扩大开展,吞噬了一切,天地俱寂。
※※※※※
“师父,好热,这里是什么地方?”
“这里是地穴火眼,万年熔岩的汇集之处,也是当年师父练功的地方,当然热了。”
“万年熔岩?地穴火眼?师父,你……你怎么会在这种地方练功?”
“九阳神功,至强至刚,干阳真焰,浩烈炽猛,若非是在此地穴火眼,万年熔岩的汇集之处,又怎能锻炼功成?平儿,将来这便是你修习‘炼神手’的地方了。”
苍老的声音,淡淡地道。
“炼神手?”
童稚的声音,仿佛吃了一惊,颤声问道:“师……师父,你要我在这里练功?”
“不错,但不是现在。你此刻年岁尚幼,功力不足,暂时还无法抵得住此地万年熔岩的丙火威力,”
说到这里,苍老的声音顿了一顿,续道:“待得将来,等你将九阳神功练至最后一层,‘九阳聚顶’,时,若想百尺竿头、更进一步,便只有来此吸纳地心火气,习成‘炼神手’,那时九阳神功才算得是功行圆满,将来也才能挡得住你师姊的癸水玄冰。”
“师姊的‘癸水玄冰’?可……可是,师姐待我很好很好,她……她不会冻我的啊!”
童稚的声音,嗫嚅地道。
慨叹一声,久久不曾发声,好一会儿,苍老的声音才道:“平儿,世事难料,天地间原有许多事,是不能只看表面的。天道循环,自有其理,师父这么做,是为了预防万一,想那癸水之寒,九天玄冰,岂是易与的?何况,两仪化生阴摧阳,师父昨天……”
强行忍住即将出口的天机,苍老的声音及时清醒,不禁为自己方才的卤莽,捏了一把冷汗。
一朝口误泄天机,百年轮回终应劫。
“师父,昨天怎么了?”
童稚的声音,带着些许困惑,迷惘地问道。
“没什么,你只需要专心练功,其他什么都不用管。将来……唉…将来…或许天可见怜能……”
苍老的声音渐渐低沉,似无奈,又感慨,终至微不可闻。
怀着热切的冲动,欲言又止,苍老的声音,冥思回想,数度萧索。
天机不可泄,原是意中事,然而,天意如何,竟至于斯?是水火不容,抑或是阴阳难合,注定长恨绵绵,终无尽期?记得卦签四句诗,“一日长成诸事苦,三世纠结情难绝,原为求仙飞升道,不视儿女此情真。”
淡淡的苦笑,透露出几许的无奈与沧桑,求仙之道,原在三界五行外,斩除一切情缘,三毒破消,方是入圣之门。只是……瞧着手边的小男童,双目微闭,眼前呈现的,是雪地里、寒梅簇拥中,白衣小女孩的如花笑脸,小手微招,高兴地叫道:“师父,师父,快来啊,这边好多花,好漂亮啊。”
眼角微湿,神情默然,本该看透世情的一双神目,此时此刻,竟然也有几许哀怜,是世间无情,抑或是命运多舛,为何情深至此,却是无力回天?
或许,就让它一切随风吧。
※※※※※
“老虔婆,你也玩够了,该是认命的时候了。”
赤玄弥的声音,冷沉肃杀,带着火炙般的杀气,骤然涌到,其势轰轰然,颇有凶赫之威。
“只怕未必。”
面对赤玄弥狠恶之极的攻势,青衣婆婆不慌不忙,心头宁定,以不变应万变,蝶舞神剑内劲潜增,剑雨惊啸,发出长虹般奔涛滚滚的回流青潮,碧漩急缠,冷意森森,怒然向赤玄弥吞噬卷来。
“老贼婆,你死定了。”
怪笑声中,赤玄弥连人带杖,一前一后,无视青衣婆婆蝶舞神剑的凌厉劲道,竟尔向蝶舞神剑的翻波青漩中投来,难道他竟是活腻了吗?“找死。”
青衣婆婆心中暗骂,手上却半点也不敢大意。想那冥岳绝技,向来幽隐,于不变处有变,诈死还生,险中求胜,正是其诡谲精擅之处,往往事出突然,令人防不胜防,弹指之间,便遭劫难。因此,青衣婆婆虽然自忖神剑威力无匹,他人难攫其锋,却也是心下惴惴,不敢稍有分神。
是以赤玄弥一扑上来,蝶舞神剑便如收紧的罗网,青漩内转,奔虹急束,便待将他绞磨灭绝,化为青苍,再也不能害人。
这一切赤玄弥看在眼里,自是心底雪亮,早有计较,暗骂道:“好个贼婆子,这般歹毒。”
玄功潜运,算准了青衣婆婆剑漩来势,蓦地张口咬破舌尖,喷出大蓬血雾,罗网似地朝青衣婆婆罩去。同时,体内真气猛往上冲,浑身透出暗赤光华,阴郁郁地映得满空血红,烈日黯沉,仿佛天魔盖顶,压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便在这时,只听“噗”的一声,赤玄弥运气自破天灵,元神透体而出,化为一缕玄光,幌出啾啾魔影,若凝若移,在血云中闪了几闪,弹指间便不见踪影。
青衣婆婆骤遭血雾喷击,眼前红影迷漫,视野受阻,一时间看不真切,心知赤玄弥必定暗中使了什么阴狠手段来对付自己,因此更是心怀戒慎,锐意提防,蝶舞神剑劲道迳自加了三分,向前发送。
“不好。”
青衣婆婆暗叫一声,蝶舞神剑骤发,才得忍痛将赤玄弥掷回的血杖绞灭,倏然发觉青漩之中,赤玄弥血影模糊,红光结球,一片血团当前爆裂,血洒无数,震波惊击,威力犹如海啸怒卷,星团崩灭,当头钜劲撞来,宛若十雷同发,群山塌陷,其劲道之强,一举便将蝶舞神剑剑漩破毁,两下同灭。
“‘血肉神雷’!”
青衣婆婆蝶舞神剑被破,又骇又怒,她万万没想到赤玄弥居然会出此绝着,宁舍法身,化雷引血,藉修道人的体血精气来破她的蝶舞神剑。
想那修道人的法身何等珍贵,岂是说兵解就兵解的?虽说求仙之道,重在元神外功,无关肉体法身。然则,法身乃是修道人的元灵寄存之所,多年锻炼,自也积蓄了几多灵气,骨髓坚凝,要说毁就毁,却也是绝大多数修道者所不愿。
毕竟,移灵借体,转魂寄生,乃是权宜之策。何况,若是借体的法身根基不足,无由发挥本身道行的最大功效,则修道人功力再高,法力亦要打上好些折扣。
是以,不论道魔,维护本体法身,使之毫发无伤,乃是各派功法的第一要务。非到险无可险,生亡存灭之时,是绝对不会轻易抛弃自身法体的。
也便如此,一旦修道人狠心决断,全力拼击,甚至洒血开路,精元外吐,抛弃周身血肉以化神雷,其威力之浩猛,往往数以倍计,自是迥非平时之比,油然而然便自生出一股排山倒海的赫赫神威,拼个与敌俱亡,一个够本,两个有利。
本来,若在昔日,以赤玄弥元神初附,那樵子的先天根基又自不足,纵令赤玄弥再怎么施法,舍去一身血肉,恐怕也难以发挥“血肉神雷”的几多威力。
然则,近几年来,赤玄弥因为肉身被灭,又四处遍寻法身无著,担忧恐惧之余,反而令他刻意修炼,增强自身修为,以免异日遇敌,元神遭劫。
因之,今日的赤玄弥,其修为之高,功候之深,已迥非昔日可比。再加上他家学渊源,出身冥岳,与同为魔道十二派之一的血谷弟子交从甚密。几年下来,居然让他学会了不少血谷绝技,能够燃血为引,化凡躯舍身以凝神雷,其威力之劲,比之修道者自爆法体,凌厉不遑多让。
青衣婆婆一时不察,未能及时瞧出赤玄弥魔气收聚,血云翻涌,正是施展血肉神雷的先兆,待得赤玄弥法体临身,蝶舞神剑剑气狂剁,血肉神雷发挥无匹威力,青衣婆婆这才惊觉不对。
然而,这一切都太迟了,蝶舞神剑青漩破消,只在瞬息之间。
青衣婆婆神剑被破,冷汗涔涔而下,才想飞起。蓦地,一道极阴魔劲自下而上,快疾若电,冰穿也似地在眨眼之间,便自将她从双腿之间,直透天灵,刺了个通透。
双目怒瞪,热血暴洒,青衣婆婆,死不瞑目。
第42章
“干阳真焰炼神火。”
劲喝声中,面对许丹凤奇绝凛冽的透日神锋,东方平退无可退,唯有出手。
白华荡荡,一轮灿银亮洁的浩日精芒冲天显现,透出缕缕寒烟,形似初阳,日照天下,顿时映得长空皆银,九霄惊动,万里风云,聚合呼啸,其威势之强,丝毫不在许丹凤的透日神锋之下。
长空浩浩,但见东方平的“炼神手”在许丹凤的神锋寒气逼压下,威力陡发,掌中真焰高高举起,火彩隐现,声若龙啸,宛如浑沌初始般的力量,配合著圆穹透顶的晶轮真火骤然奔放,明辉耀空,焰射穹苍,毫无保留地将九阳神功的威力发挥了出来,化成了一抹长形的圆弧光影,直冲霄汉。
沛然无尽的能量,随着东方平的手印变化,由“光明法诀”转为“大日轮印”怒然疾吐,发出琉璃般晶澈清朗的圆穹光影,宛若东升之阳,跃然浮动,日灵流辉,蓦地放出千万度浩淼无极,炫神异彩的流滟金波,似有若无地在长空中急速扩展,奔涌横溢,气壮山河,瞬息间便即充塞天地,装满乾坤。源源不绝的真火流光化为一个圆影,倏然飞蟠,迎着许丹凤的透日神锋,撞了上去。
许丹凤的透日神锋,雪银煞白,奇寒仿佛冰轮,东方平的炼神真火,清莹无瑕,真焰炽若骄阳。两下对撞,九阳玄冰,首度交锋。
只听得冰火交击,铿铿锵锵,几下密如急雨的接连爆响,许丹凤全力压下的神锋雪潮,在东方平力扛相抗之下,真火神锋,互击而灭,轰然散裂。
顿时间,灿银乍流,满空星碎,宛如琉璃般亮闪闪的晶珠残锋,骤化为无数片碎玉,光滟滟地洒落,喷泉也似的灵珠散飞,茫茫如暴雨,气势万千。
然而,许丹凤的神锋虽灭,那紧接而来的后势寒潮,却是未因锋毁刃灭而稍减。代之而起的,反而是雪涛狂涌、吞天蚀地,宛若九天下垂般的星河冰瀑,弦月寒屏,挟着大大小小、圆锥长形的奇寒冰锋,巨柱也似地向东方平撞来,势道之猛恶,比之当头的透日神锋,威力犹胜三分。
东方平自小与许丹凤青梅竹马,一同在玄天冰池长大,深知透日神锋威力虽强,有开天辟地之能。然则,真正的杀手,却不在其冰锋之锐,而在于其后源源不绝、涛涛无尽的长河冰洪、九天寒气,那才是最能令人心魂俱冻,身化玄冰的必杀绝着。
因此,东方平方才发出炼神真火将许丹凤的透日神锋击碎,体内气机便随之鼓荡,九阳真气刹那间运行全身,提聚推出。
团团晶光琉璃火,东方平心知许丹凤的九天寒气,奇冻凝神,冰森凛冽,乃是天下冰寒之最,放眼仙佛魔道、正邪奇门,江湖中再无任何一门绝艺在此冰寒奇功上能出其右,即便是两仪祖师下得凡来,于此九天玄冰功的造诣至多也只不过与许丹凤相若而已。
是以,东方平的真火,一经接触到许丹凤的雪潮,周身火劲便如江河决堤,流洪千里般的倾泻而出,团团火球,宛如星日炸碎,轰然涌出无匹烈劲,聚合集束,风雷陡发,蕈云般地撑天而起,光合四野,蟠龙也似的飞卷急上,真火焚天,骤然化成一朵阖瓣红莲,八方烈焰汇漩,翻腾吞吐,与许丹凤的寒冰雪潮遭遇,两造僵持不下,真火玄冰互击,冒出无数白烟,顿时成了内力比拼之局,一时三刻间,谁也胜不了谁。
※※※※
聚灵谷,小清河畔。
“原来在这里,好个贼婆,这般狠毒。”
小清河畔,赤玄弥好不容易藉着魔气牵引,终于找到了被青衣婆婆打落的两只九幽鬼斧。抚着鬼斧锋刃,赤玄弥既痛惜,又忿恨,鬼斧光华失却大半,将来不知要如何向赤无惧交待,想念及此,赤玄弥便大为烦恼,忍不住咒骂青衣婆婆狠毒。
小心翼翼地收起两只鬼斧,赤玄弥抬头遥望天边云海漫涌,红光白芒,翻腾漩滚,涡涡如卷,映得天际红一阵,白一阵,时而赤霞蔓衍、热气灼人,时而却又是雪涛飞展、奇寒封山,冰火两仪,显然相搏正烈,一时之间,未能分开。
舒了舒胸中真气,赤玄弥瞧着远处红云惊起,雾海翻滚,不禁幸灾乐祸,冷笑道:“嘿,老子的盘算果然没错。五行之运,玄冰克烈火,果然奇效如神。嘿嘿,东方平啊东方平,你可曾想过,今日,你便要死在你最敬爱的师姐手下,嘿嘿,嘿嘿,嘿嘿。”
想及此节,赤玄弥便是万分得意,盖因于今日东方平、许丹凤同门相残,正是他一手促成的。
原来,赤玄弥自从由其二叔转轮冥王处得知,青灵仙境中可能藏有八叶紫金莲。日日夜夜,便是处心积虑,欲待混入青灵仙境中夺取金莲,以便练成莲花化身,从此肉身成圣,天下无敌。
然则,青灵仙境,守备既严,又有威名早着的青灵三姥坐镇,要想混水摸鱼,藉机潜入青灵仙境盗莲取宝,那是宛如登天,难之极矣。是以,赤玄弥方会突发奇想,欲藉两派联姻,取得金莲。
只是,他声名既差,仇敌又众,尤其在失却肉身之后,为人更是变得暴虐好杀,冷血绝情,稍不如意,便取人命。正邪两道、奇门异派中的修道者,毁在他手中的,不计其数。再加上他侧身魔道,乃是当今魔道十二派中,九幽冥岳之主,“冥皇”赤无忌的儿子,更是魔性奇重,煞气盈顶。
诸多的顾虑,再加上青灵仙境份属奇门,向来与正教交好,历次降魔诛邪,均出大力。因此,要凌琼下嫁赤玄弥为妻,那是绝不可能的,自然遭到了婉拒。
而赤玄弥呢?他明知不可而为之,后果自然可想而知。
只是这么一来,赤玄弥向来便是心高气傲,目无余子之徒,肉身未失之前,即是如此,肉身失却之后,不但不稍收敛,反而变本加厉,气焰更加嚣张,浑不将天下奇士,放在眼里。举凡仙佛魔道,正邪异派,甚至是魔门长老、邪教至尊,在赤玄弥眼中,除却其父“冥皇”赤无忌与其叔“转轮冥王”赤无惧之外,全都视若无物,又哪会忍受如此屈辱,与青灵仙境联姻不成,反受婉拒?即因如此,赤玄弥便处处找青灵仙境麻烦。
然而,青灵仙境近几年来不问世事已久,赤玄弥虽然有意挑衅,却是苦无良机。直到在一个偶然的机会里,赤玄弥这才发觉,原来凌琼早就情有所钟,倾心于两仪门的东方平。
怒火加上情怨,暴戾的赤玄弥对于东方平的“横刀夺爱”自然是恨之入骨,恨不得将他生吞下肚,活嚼狠啃,方能平其怒气。只是,东方平修为极高,九阳神功炽烈威猛,要将他“生吞活嚼”却是谈何容易?因之,赤玄弥一方面明察暗访,探询东方平的底细,一方面却又伺机而动,挑拨离间,静待良机,便要予以东方平致命的一击。
果然,他寻寻觅觅、刻意探索,居然让他在无意中发现了一个绝大秘密,知晓东方平的师姐,“冰潭仙娘”许丹凤,对于这个自小一块长大的师弟,有着超乎同门之爱的一片痴情真心。
表面上她冷若冰霜、难以亲近,对于周遭的一切物事,永远只是漠不关心、淡然处之。然则,暗地里,赤玄弥发现,许丹凤却是热情如火,一直幻想著有朝一日能与师弟结成神仙眷属,从此傲啸烟霞,悠游山林,过那不求飞升,宁为散仙,永世逍遥自在,无拘无束的如意生活,只是碍于形势脸皮,不敢表达爱意。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叫人生死相许?”
奸狡的赤玄弥,既然有心挑拨,自然明白这个道理。
想那世间男女情爱,便如熊熊烈火,一旦引发,若不能抿本塞源,防患于未然,其势便足以燎原,不灭不休,即令是仙佛再世,亦所难免。
赤玄弥深了此理,自然不会放过如此良机。
在刻意挑拨之下,赤玄弥先是故意放出风声,将东方平与凌琼两人相恋之事,传到许丹凤的耳里,又暗中偷偷地将青灵仙境的所在,以绝妙手法,传予许丹凤知晓。
果然,许丹凤伤心之余,又怒又妒,情令智昏之下,竟是不顾一切地找上了青灵仙境。结果,一场大战下来,许丹凤不但夺不回师弟东方平的心,反而为其所伤,身心俱创。如此一来,更是令得她美梦幻灭,心碎如割,只能掩面悲泣,夺路而出,孤伶伶的形单影只,只身回转玄天冰池。
然而,“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她万万料想不到,这一切的一切,均是赤玄弥在幕后精心策划,刻意挑拨所致。是以,她才负伤冲出青灵仙境,便遭赤玄弥盯上,暗中跟随,伺机而动。
而新尝初败的许丹凤,种因于情事而意态萧索,智乱神伤,竟是未能察觉身旁赤玄弥伏伺在侧,自己已入险境而未觉。一路上意志模糊,神智迷乱,仅仅驾着遁光,仿佛无头苍蝇似的茫然直向北飞,时哭时笑,恍恍惚惚,只约略认得一个方向,便即御剑行云返回玄天冰池。
赤玄弥冷眼旁观,但见许丹凤情伤之后,一时之间未能摆拖情网牵缠,以致神智恍惚,意识模糊,值此大好良机,自是不会放过,冷不防觑准了许丹凤一个不留神,骤施突袭,许丹凤自非其敌,仅是略为挣扎,便遭赤玄弥魔法迷神,灵智全蔽,助纣为虐,反攻青灵仙境,方有今日两仪门同门相残的一幕发生,其始作俑者,正是赤玄弥。
第43章
玄天冰池,香梅雪海。
“咦,奇怪,最近怎么了?怎么无端冒出这么多杂草?还有……咦……这是什么?这不是灵芝吗?怎么这雪梅什么时候长梅芝啰?我记得昨天还没有啊?怎么今天就长得这么大了?”
口里犯着嘀咕,香梅雪海中,许丹凤的贴身侍女,亦是半徒半婢的梅香,神情疑惑,百思不解,手中拿着一柄大剪刀,一边修剪老梅树上多余的枝桠,一边随手便将附在老梅树上的灵芝摘除,免得灵芝吸光梅树的灵气,导致老梅枯死。
“最近好像渐渐在热了,奇怪,平常这个时候应该是最冷的啊?怎么今天日头仿佛着了火似的,没半点冷味。”
瞧着天边红日,此时的梅香,喃喃自语,对于近来玄天冰池的异常天候,隐隐感到了不安,心头便如风中烛焰,不时地焰影闪动,仿佛就有什么大情事要发生似的。
“希望小姐没事才好。”
随手摘除了老梅树上的灵芝,梅香心中默祷。
许丹凤已经有数天未曾回转玄天冰池了,偌大的玄天冰池、香梅雪海,只余她孤伶伶的一个,连东方平也只在数天前来过一次,此时的梅香,不禁开始担心起许丹凤的安危来了。
“嚎……呜……呜…嚎呜……”
突如其来的凄厉嚎声,划破了香梅雪海的谧静气氛,宛若尖针刺耳,一阵寒意,骤然袭上了梅香的心头。
“雪……雪狼?怎么会?这雪狼不是早被小姐全数赶出冰池了?”
惊诧莫名,乍闻雪狼嚎声,梅香又骇又疑。
许丹凤不喜雪狼,她是早知,尤其是这香梅雪海附近,许丹凤更是下了重重禁制,令得梅林左近,雪狼绝迹,连影子也不见一个。
如今不知怎地,于此香梅雪海深处,竟能闻得雪狼嚎声,而且听断其声,竟在左近,不禁使得梅香又惊又骇。
猛一抬头,眼前数十双冷厉兽眸,寒光骤亮,凶芒暴涨,伴着沙沙的脚步声,残雪激飞,灰白窜越,数道黑影,啸风排空,直直地向着她狠扑了过来。
※※※※
另一方面,聚灵谷中,东方平、许丹凤两人旗鼓相当,道力互持,寒冰烈火相衍相灭,只把满天云彩激得翻滚卷涌,涡涡泛潮,翳云牵丝,流光闪烁,其中红影赤霞,由朱而紫,自紫还黄,渐呈晶莹之色,正是东方平的掌中真焰已然逐渐凝合,焰中焚力,内聚外结,发出淡淡晶光,不住增强,准备一股作气,破解许丹凤绵绵不绝的神锋寒潮。
然则,许丹凤身为东方平的师姐,自也不是省油的灯,尤其是许丹凤较东方平更早入门,一身修为之高,比之东方平,只强不差。是以,东方平掌中真火凝结,焰光方转晶莹,许丹凤随即察觉,本能反应,便是掌上加劲,澎湃寒劲势道骤增,强压东方平的炼神真火。
东方平不意许丹凤反应如此神速,自己掌中真火凝结,威劲方生,顶上许丹凤随即反应,发出的寒潮压力亦是与时俱增,砭肤刺骨,其势道之强,丝毫不在自己的炼神真火之下,反而隐隐有凌驾之势,正缓缓地将他与凌琼凝冻隔绝,伺机而杀,不禁心中叫苦,暗暗焦急。
想那这等内力比拼,不论仙凡,均是最为凶险不过,只要任何一方稍有差池,一个失神,便是全盘尽墨之局,丝毫没有转寰余地。
因此,东方平尽管着急,却不得不全力以赴,专心一志,以九阳炼神真火硬抵许丹凤的九天寒潮。
而凌琼呢?此时的凌琼,由于东方平突然跃至身前,挡在她与许丹凤之间,反而等同被冷落到了一旁,待她回过神来,瞧清楚目前情势,东方平已然将掌中真火推上,抵住了许丹凤的透日神锋,而且炼神火功劲圆融,护幕倒垂,更是将四外冰雪隔开数丈,化成了一只滞空火茧,护住了两人,暂保无虞。
然则,凌琼仰观长天,但见那晴空云气在许丹凤的神功牵引之下,澎湃翻涌,愈聚愈多,内中寒气,丰沛无虞,诚可谓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而相反地,东方平却无地利为助,仅能藉本身修为功劲硬抵,时候一长,必定难挡许丹凤占了天时之便的九天寒气,更何况五行之变,癸水正足以灭丙火,对东方平的处境来说,更是雪上加霜,愈形恶劣。
这么一来,只看得凌琼心惊胆颤,浑身冷汗,正待破幕出困,襄助东方平一臂之力,结合木火双行,以二敌一,或许能够破解许丹凤的九天寒气。只不过,东方平的烈火护幕与袭敌真火原是一体,若是凌琼于此刻强行破幕而出,势必牵动东方平的炼神真火劲难圆融,届时便是个未伤人、先伤己的局面,求荣反辱,必败无疑。
凌琼深明此理,自然不会卤莽行事,只是事态紧急,许丹凤步步进逼,九天寒气威力持续增强,已然成功地压制住了东方平的炼神真火,刻正缓缓向前推进,就待将两人诛灭。而相较之下,东方平的护身火劲则是此消彼长,缩回了近丈,正自苦苦支撑,力抗许丹凤澎湃无尽的寒冰雪潮。
眼前情势如此恶劣,东方平锐身抵强,首当其冲,自不好过,而一旁在侧的凌琼,徒然心焦,有力无处使,同样是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玉面通红,心头仿佛油煎。
便在此时,随着一声长笑,两声巨响,聚灵谷中白光泛起,华彩凌霄,四面八方,金光祥照,轰然然的震动,谷中奇变,又自再生。
※※※※
“姊姊,姊姊,快来啊,这个山岭好凉好漂亮啊!”
雪峰上,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男孩,此刻正在白雪覆盖的山头上朝着十数丈外的小女孩频频招手,似乎极为兴奋。
“弟弟不可乱叫,小心引起雪崩。”
小女孩身着兽衣,闻得十余丈外峰顶小男孩的唤声,急急出声制止。
“好,我不叫,那你快上来嘛?”
小男孩在峰顶叫道。
“我就上来了,你别乱叫,小心雪崩。”
小女孩回喊道。
“……^_^)”
“不是叫你别叫嘛?干么那么兴奋,没看过雪啊?”
好不容易上了雪峰,小女孩忍不住便向小男孩埋怨瞪眼,没好气地道。
俏皮地向小女孩做了一个鬼脸,小男孩嘻皮笑脸地道:“当然看过啊,只是这里景漂亮嘛,姊姊,你看,我们的家是不是就在那边?”
说着,小男孩跑至峰顶,指着远处峰下的一处小黑点,兴奋地道。
小女孩闻言一怔,喜道:“真的?我看看。”
说完,便向峰头走去。
原来,这一对姊弟原是冰渊雪岳猎户的儿女,只因家境贫苦,生活清寒,是以两人自小便需分担家计,上山捡柴,今日却是不巧,竟在捡柴的当儿遭遇风雪,迷了路途。
两小初时害怕,彷徨无计,然所幸风雪停得早,两小不致受困,因此便商议上雪峰登高望远,寻找回家的路,否则这冰渊雪岳绵延数百里,一旦迷失方向,即便是土生土长,也是生机渺茫,难寻归途。
只是……正当两人兴奋的当儿,却不知道身后数十丈外的山壁洞里,白雪纷飞,冰屑簌簌而落,危险已在眼前。
※※※※
“吼……吼……”
雪地里白影骤现,热气扑鼻,一个庞大身影,正向峰头的一对姊弟扑去。
“弟弟小心,是雪熊,快逃。”
小女孩眼尖,姊弟俩方自庆幸得路,正兴奋间,小女孩无意中的回头一瞥,却发现了危险。
眼见雪熊扑来,身躯壮硕如山,小女孩虽然吓得花容失色,却仍不失冷静,连忙伸手推了小男孩一把,顺手抓起地上的石块雪团,用力掷向雪熊,企图引开雪熊,好缓出时间来让小男孩逃跑。
“弟弟快走,我来拦住它。”
小女孩一边尖叫,一边奋力捡起石块掷向雪熊。
“不要,我要跟姊姊在一起,我不要一个人走,我不认得路。”
小男孩跌倒在地,倔强地哭声叫道。
“叫你走你就走,快走,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小女孩小脸通红,凭着学过几日的武功身法,再加上身子小巧灵活,在峰头老松枯枝间窜来越去,只把雪熊引得团团乱转,怒吼连连,却又屡扑不中,一时无暇去追小男孩。
“哎呀!”
腿弯剧痛,小女孩一个不慎,身子略缓,于老松间窜高伏低之际,被随后的雪熊赶上,利爪一挥,破衣见血,登时将雪地染红,跌倒在地。
“不要伤我姊姊,你这个可恶的臭熊。”
怒吼声中,小男孩见小女孩情况危急,顾不得逃跑,情急之下,随手便抓起地上石块,奋力向雪熊砸去,无巧不巧地正好打在雪熊的鼻头。
想那雪熊,皮脂肉厚,浑身上下,可谓坚实异常,即令狼虎,亦难伤痛其身,唯有这突出鼻头,是为全身最为柔弱之处,冷不妨地被小男孩奋尽全力的石块砸中,实是痛极,当下狂性大发,舍了身前已然活动不灵的小女孩,怒吼一声,白影奔驰,竟尔转向,朝着小男孩扑来。
“不要。”
小女孩尖叫出声,泪水也顺势夺眶而出,眼见巨大的雪熊扑向瘦弱的弟弟,白影急罩下,弟弟的身影是那么的渺小啊!
小男孩则是因为掷石贾祸,雪熊扑来之际,竟尔得吓呆了,怔怔地瞧着雪熊向他扑来。
“姊姊,再见了。”
或许是意识到生命即将终结,面对雪熊的狂扑,小男孩的脸上出奇地平静,闪现出一片晶灿的光华,双目则透出无比坚毅的神光,没有后悔,没有埋怨,此刻的小男孩,像是看破了一切,平静地迎向暴怒的雪熊。
“姊姊,走。”
临终前,小男孩回头看了小女孩一眼,目光柔和尽是怜惜,吐出了他今生最后的三个字。
他,像个一往无前的战士,无惧无畏地扑向了巨熊。
奋不顾身的急扑而出,小女孩用尽全力扑向巨熊,却终究难挽既定的命运。
迟了!熊爪抓落,血光崩现,雪地里鼓咚咚地滚来了一颗红球。
是小男孩的首级。
“弟弟……”
撕心裂肺的痛楚,传遍了小女孩的全身,眼眶模糊,尽是泪水,“碰”的一声,眼前白影崩落,轰隆有声,就此人事不知,昏死了过去。
第44章
聚灵谷中,柔和祥瑞的金光遍照大地,温暖透心,溶开了冰雪,像是佛祖的慈悲。
“弟弟……是你吗?”
发问的声音有些颤抖,挟杂着惊喜与泪水,昔年之事,历历在目,仿佛如昨,朦朦胧胧的像是水中月,哽咽地问道。
“是的,姊姊…是我……我回来看你了。”
迷迷蒙蒙间,云层中金光闪烁,彩华微透,仿佛是天界铺展而下的飘渺云道,若虚若实,似有还无,远处人影缓缓浮现。
“弟弟,是你,真的是你。”
哽咽的女声,许久不曾流下的泪痕,在看清了来人的面容之后,不争气地再度夺眶而出,只不过不同的是,这次不是心碎,而是喜极而泣。
“是啊,姊姊,我快要来接你了,我们一起再到雪峰去玩好吗?我们要玩打雪仗,堆雪人,还有滑冰哦。”
童稚的声音,一如往昔,仍然是那么的乐观开朗,天真活泼。
“好啊,姊姊陪你玩,我们去打雪仗、堆雪人,滑冰。来,我们走。”眼眶中泪水闪动,小女孩的脸上满是笑容,伸手便去拉小男孩。
小男孩笑着摇头,微微退了一步,歉然道:“姊姊,还不行哦,时候还没到,你还不能来哟!不过,你放心,我会一直在这里等你的。”
“为什么?为什么不是现在?弟弟,你不要姊姊陪你玩了,你不要姊姊了,你有别人了?”
骤然听到了如此话语,小女孩心头一沉,哭红了双眼,伸出的小手,凝在半空,好半晌难以收回。
“不是的,姊姊,你误会了。弟弟不会有别人,弟弟只有姊姊,只是姊姊你还有好些事没做,做完了,我们就可以在一起玩了。”
“真的?”
“嗯,真的。”
小男孩点点头。
“不然我们打勾勾,证明我没骗你。”
小男孩微笑地道。
“好,我们打勾勾。”
“那姊姊还有什么事没做?”
小女孩红着眼,轻声问道。
“还有……”
※※※※
“寒冰结围。”
腥风扑面,香梅雪海中的梅香大吃一惊,眼前倏花,不及细想,急急便即运起九天玄冰功中的神诀真劲护体。
刹那间,冰雪堆聚,寒霜凝冻,无数冷星在梅香身周四尺方圆之内飞跃跳掷,匝身回旋,四尺之外,则是地裂石碎,晶华耀眼,骤然自地底升起了一幢透明冰墙,硬是挡在梅香之前,将那扑来的黑影反震了回去,晶屑纷飞。
“嚎呜……嚎呜……”
几声厉嚎入耳,梅香这时方才定下神来,瞧着身周被自己的寒冰雪幢隔绝于外的十数只雪狼,不禁浑身发毛,心道:“雪狼嗜血好杀,若被它们盯上了,那是不死不休,得想个办法尽早把它们赶出香梅雪海才是,否则小姐回来,我可担待不起。”
思忖间,“碰碰…碰碰…”
数声闷响,围在梅香四周的雪狼已然展开攻击,硕大无朋的灰白身躯,一个接着一个,前仆后继,硬是朝那冰墙猛撞,顿时震得冰墙撼动,晶珠碎裂纷飞,摇摇欲崩。
“该死的东西,你们想吃我吗?我梅香可不是这么好欺负的。”
瞧着身周十余只雪狼不停地撼撞冰墙,露出森森利齿,面目狰狞之极,瞬时间,梅香的火气也上来了,生气的俏脸鼻头微皱,轻泛红晕,有着孩子般的天真,出招却是毫不留情。
“去。”
但见梅香薄怒娇吒,玉手微扬,内力到处,油然而然便自掌心拍出团团白雾冷气,潮涌似地向外卷去,只听得喀勒铿锵,几下清脆玲珑,碎飞响亮的冰爆声响起,梅香身前的护身晶墙受她自身掌力所及,骤然碎裂,晶光炸射,激吐无数枝寒箭,根根锋锐,暴雨也似地环飞旋出,激射狼群。
想那雪狼皮毛虽厚,却又哪里抵得上九天玄冰功的无匹威力?被梅香一轮寒箭乍射,半个不留,悉数在梅香手下了帐。
一招杀尽群狼,九天玄冰功的威力固然了得,却也把梅香给吓呆了。
原来这梅香天性良善,向来便不忍杀生,方才薄怒出手,其实并无杀意,只想吓吓狼群,将它们赶出香梅雪海,也就算了。却没想到,许丹凤传授予她的九天玄冰功乃是仙家绝艺,威力无匹无俦,即便只是无心的一招,仍足以杀遍群狼,半个不留。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我……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只是想将你们赶出香梅雪海而已,我…我没有想到……会…会变成这样……”
语无伦次,此时的梅香,脸色苍白,不住地踉跄倒退,仿佛做错事的小孩,面无血色,只是喃喃地对着满地的狼尸不住地念道。
※※※※
“哈哈哈哈,八叶紫金莲,你终究是我赤玄弥的囊中物啊!”
连灭青灵两姥的赤玄弥,志得意满,守护金莲的黄木、青衣两姥则先后遭劫,身为门主的凌琼又正与东方平联手合斗许丹凤,值此期间,青灵仙境竟是无人能够抵挡赤玄弥入侵,任凭他大摇大摆,徐徐地向聚灵池中的八叶紫金莲行进。
“八叶紫金莲有玄天八卦阵守护,欲取金莲,非先破阵不可,只是,这玄天八卦阵却是该当如何破法?”
好不容易连败青灵两姥,如今面对玄天八卦阵,赤玄弥反而不知所措,苦苦思索破阵之法。
“暂且不管,且先试试在说。”
寻思了良久,赤玄弥的脑中闪过无数种方法,却是无一能用,燥怒之下,决定先行硬闯,看情形再做决定。
想到就做,此时的赤玄弥,在接连灭了黄木、青衣两姥之后,虽对这玄天八卦阵心下惴惴,戒慎恐惧,然信心却是增强不少,毕竟,以黄木、青衣两姥的修为功候,在赤玄弥的手下仍不能幸免于难,则赤玄弥一身功力之高,就可想而知了。
只是,饶是他信心大增,面对这奇门三大阵之一的玄天八卦阵,赤玄弥仍是不敢大意,浑身上下,蓄足了功劲内力,尚未出招,便即召出了千百魂兵鬼卒,化为团团黑气,集结于自身灵体四周,以防万一。
“嘿”的一声,赤玄弥自信准备充足,手一扬,随即打出一道乌光,朝那聚灵池中的八叶紫金莲射去。
※※※※
“不行,再这样下去,我与琼儿迟早都会死在师姊手中,得想个法子,先行将师姊震开才行。”
聚灵谷中,东方平满面通红,汗流如雨,正竭力运行炼神真火,苦苦相抗许丹凤的透日神锋、九天寒气。
虽说如此,然而,东方心底明白,要将许丹凤震开,那是谈何容易?何况,两人此刻这值内力比拼,最为凶险的当儿,要有一方能将另一方震开,那便是分胜负、决生死的时候了,凭着东方平目前的功力修为,再加上天时地利已失,要想胜过许丹凤,无疑是痴人说梦。
“两仪化生阴摧阳?难道……难道当日师父说的,就是这个?”
咬紧牙关,此时的东方平,真力将尽,脑袋中昏昏沉沉地,犹如火烤,不期然地浮现两仪祖师昔年曾在地穴火眼说过的那句话。
灵光再闪,记得那时是在师父的书房,自己还曾于无意间看到了桌上的诗句,以及桌上的两仪神卦,那是首四句诗,诗云:“两仪化生阴摧阳,多情总为无情伤。慈悲难渡众生苦,相偕知子观秋阳。”
一直以来,东方平均不太懂诗中的含意,如今值此生死存亡的关头,脑中灵光疾闪,当下体会了当年两仪祖师的用心,地穴火眼的苦练,不就是为了今日之事?“多情最为无情伤?嘿,是这样的吗?没想到今日我就要死在师姊手中。”
领悟了当年两仪祖师的苦心,东方平的心底,百味杂陈,凄然忖道。
师父对师姊并无偏见,只不过自己幼时体弱多病,自不免令得师父关切自己多一些,相形之下,对于师姊,师父总是淡淡的,从不多说些什么。
如今,没想到……原来师父早就……早就预知了这一切。
想通了此节,东方平顿觉胸中萧索酸楚,难以自止。同门相残,是天意耶?
抑或是时势使然,不得不为?“这样也好,否则……难道我真能杀了师姊?”
果真是无处话凄凉,东方平心头落寞,只有凄惨一笑。
“平,我来助你。”
突如其来迸出的话语,令得东方平头脑为之一清。
“啊,琼儿,我若死于师姊手下,琼儿却是如何?”
想及此节,东方平不由得为之一悚,死于师姊手中,自己无话可说,然而,琼儿不能死啊,绝不能。
一念及此,东方平脑中倏清,满额俱是冷汗。正想拼尽全身功力,保得凌琼周全。蓦然间,背后按上了一双柔软玉掌,紧接着,一股浩瀚汪洋的精纯内力自那双掌间不住涌至,其势滔滔,续而不绝。
得到凌琼的内力挹注,东方平精神不觉为之一振,炼神真火融合了青灵真罡,轰的一声,真火焰生,琉璃光转,无匹的烈劲逆噬而上,破云入霄,映得一天白云化为赤霞,满空焰流,晴宇生红。
却不知,此时此刻,许丹凤的脸上,悄悄地流下了两行热泪。
※※※※
“怎么会?难道是老道泄了天机,导致轮回逆变?”
喃喃自语,银发萧然的老道,瞧着眼前的卦象,几乎不敢置信,自己距离飞升之日已然不远,却哪知竟在此时此刻,卦象起了变化?
然而,事实摆在眼前,却是令老道不能不信。
“剥极而复阴阳变,亢龙有悔且回头,这是……难道平儿他…”
瞧着桌上神卦,老道一双神目,奇光迸射,嘴唇微动,张口欲言,真相便要脱口而出。
轰隆轰隆,骤来的震响,晴空炸雷,破山动岳,顿时阻住了老道即将出口的天机,满山的巨响,更是惊得林鸟四飞,群山皆鸣。
屋外则是风云绞涌,涡涡嘶啸,惊过长天的紫电,仿佛追日流星,分开了万里风云,居中化殛,竟尔结成了一道紫柱,化为通天长虹,破击而落。
雷火过处,紫电长行,“轰”的一声惊震,屋外老木,惨受天火落殛,霎时炸裂,燃起熊熊大火,焰舌四卷。
若有若无的凄然苦笑,天意如此,又待如何?慨叹了一声,桌前的老道,似有无尽的落寞,及时收口,一双神目凝望远方。良久,才低声吟道:“一朝口误泄天机,百年轮回终应劫,四方难尽江湖事,五行流转分阴阳。天道如此,夫复何言?”
微闭双眼,眼前所见,白雪红梅,一个小女孩,踽踽独步,正朝着雪峰顶上,缓缓前行。
第45章
乌光闪动,微啸破空,一缕玄黑闪亮的光华,直向聚灵池中的八叶紫金莲飞去。而身处数十丈外的赤玄弥,则由于担心玄天八卦阵的威力太过雄浑,一经引动,势道无匹,因此,手中正教奇宝“玄灵梭”方才出手,便即刻退回,以免阵势发动,遭到池鱼之殃。
原来,这赤玄弥心思细密,智虑尤其周详,早在夺取金莲之初,赤玄弥便即猜想,这八叶紫金莲既是释教至宝,清圣无比,又是青灵仙境的镇山神物,由圣母凌华所传下,其守卫必然严密,甚者有着禁法相护,取之不易。
若想取得金莲,必先破除护宝禁法方成。想那正教禁法,威力奇大,然大致说来,乃是以纯阳为本,五行为基,辅以两仪生克,四象变化而成。奇门正教,其实同出一源,只因所走的路子不同,方有正奇之分。
而如此禁法,对于向来借阴邪尸气等所锻炼的魔道法宝,感应自然最强,若以冥岳法宝侍强硬抢,则阴阳互峙,难保不会相击而灭,白白损却一项护身法宝,而纵使能够夺宝,那自炼神物恐怕也需生受不小损伤,这样一来,不免令得赤玄弥大为心痛,深恐得不偿失。
因此,早在入境盗莲之前,赤玄弥便暗自打算,于巫山之颠,先是施展秘法击杀了于赤阴洞修真的正教散人,赤阴道人,夺得正教法宝“玄灵梭”以做取莲之用,再偷偷潜形入境,解去青灵仙境的地脉灵气,伺机而动。
果然,这一切均在他的意料之中,杀黄木、灭青衣,最后才将玄灵梭出手,为得正是实行他计划中的最后一步,夺金莲。
嗤嗤风响,赤玄弥神梭出手,乌光闪处,竟是正如他事前所料,“玄灵梭”乃是正教法宝,与奇门阵势同出一源,神梭到处,玄天八卦阵居然不起半分感应,才是一闪,那玄灵梭已自将金莲切下,飞舞空中。
※※※※
“回……回来。”
眼见八叶紫金莲脱梗而出,飞舞空中,赤玄弥的心中不由得狂喜不能自抑,想到费尽了千辛万苦,终于得到此宝,赤玄弥的心中委实激动无已,顿时间连嗓子都哑了。
“好贼子,竟敢擅闯聚灵谷?躺下。”
陡听一声娇吒,此时的赤玄弥刻正沉迷于夺宝的喜悦中,一时之间,冲昏了头,竟是未能察觉身后有人掩至,方才一惊,背后青色光华骤涌,已自卷至。
“不好。”
赤玄弥心中暗叫,冷不防身后有人偷袭,才得惊射而起,身后光华紧追不放,骤然爆裂,其势宛若春雷乍响,天威骤怒,轰然化为一股惊雷大力,硬生生地砸在他身上。
“先取宝,再杀敌,以防万一。”
赤玄弥身中青雷,痛澈心脾,自是绝不好受。然而,来人神雷似乎威力不强,远不若东方平、凌琼等人,想是青灵仙境的小仙小道之属寻来,见得赤玄弥得意忘形之际,冷不防给了他一雷,打个正着。
虽然心中恚怒无比,煞气盈顶,此时的赤玄弥仍不忘先取金莲,毕竟,自己仍然身在敌境,不知青灵仙境是否还有好些厉害布置,只要先取了金莲,这一雷之恨,日后慢慢再算。
电光石火间打定了主意,但见赤玄弥身法快若电闪,腾空而起,不等身后来人再发青雷,旋即抓出一股黑风,卷向堪堪脱梗而出、飞舞至八卦阵缘的八叶紫金莲。
“魔贼无耻,把东西放下。”
娇嗔的女声再响,青色光华再度闪现,来人不是旁人,正是青灵四使的丁玲。
原来这丁玲自经东方平以真阳元精解去七情草媚性之后,过了这些时候,也已慢慢转醒,回想前事,自是满面通红,羞不可抑,想起东方平原是师姐爱侣,而今却阴错阳差地让自己拔了头筹,不禁心底是又是欢喜,又是羞涩。
待得整理好衣裙,走出丹室,却发觉青灵境中居然半个人也无,不由得慌张了起来,四处搜寻,便寻到了聚灵谷来,正巧遇见赤玄弥自觉得宝而分心,又见他浑身阴气缭绕,怨魂匝体,不似正道中人。因之,丁玲想也不想,扬手便是青雷发出,将赤玄弥殛个正着,打得他滋牙咧嘴,周身阴气怨魂灭去近半。
丁玲一雷中敌,精神大振,掌中青森光华再闪,正待追击赤玄弥,将他擒下。眼一瞥,陡然瞧见空中金莲飞舞,黑风卷动,心头方才一震,似有若无的彷佛感应到了什么,那赤玄弥的黑风,已然一个不小心引动了玄天八卦阵,佛莲奇阵,齐齐震响发光。
“哈哈哈哈,东方平、凌琼,八叶紫金莲我拿走了,咱们后会有期了。”
长笑声中,聚灵谷佛光祥照,白芒泛潮,瞬时间,满山遍野,尽在金光沐浴之下,当中一道黑影,飞射而起。
※※※※
“这么就想走了?回去。”
话声沉冷,仿佛自九天而降,此时的赤玄弥,正自兴奋夺得金莲,冷不防当头竟然有人挡道,还未瞧清楚前处有何物事,眼睛一花,面前已是紫影纷飞,数道长虹宛若蛟龙,盘旋绞卷而至,其势仿佛罗网。
“退。”
赤玄弥念头疾转,怒吼一声,识得那紫影厉害,仓促之间,不及回手,万般无奈之下,只有退了回去。
“哪个大胆,竟敢阻挡本公子去路?”
赤玄弥心中怒叫,略一定神,向上望去。但见那万里长空之中,竟是不知何时,居间浮现一袭紫色身影,风姿绰约,英华绝世,竟是个貌若天仙,艳光容照的红粉佳人。
“好个美娘子。”
赤玄弥心道,一边不住打量这位挡在身前的紫衣仙子,一边暗暗提聚九幽内力。
“把金莲放下。”
紫衣仙子飘浮云间,瞧着赤玄弥,淡淡地道。
“放屁,你是什么东西?竟敢在本公子面前口出大言,滚。”
勃然大怒,赤玄弥九幽阴风暴然出手,袭向紫衣佳人。
“怎么?九幽门下就净出些粗口无礼之辈?”
柳眉略挤,紫衣仙子神色淡然,袖袍微展,轻轻往外一扬,没一会儿功夫,那阴狠无比的九幽阴风竟尔便在刹那间消失的干干净净,半点不留,悉数被紫衣仙子破解化去。
“袖里乾坤纳日月?你……你是婶母?”
没想到自己的九幽阴风瞬间被破,赤玄弥惊佩之余,不禁想起了一人,失声叫出。
※※※※
“弟弟,这样就可以了吗?”
迷离云道中,小女孩略显疑惑,忍不住开口向小男孩问道。
“是的,姊姊,只要做完,我们就可以在一起了。”
小男孩点点头,温暖的小手,伸了过来,紧紧地握住了小女孩的掌心。
“好温暖啊,是弟弟的手。”
小手被小男孩握住,小女孩感受到一股热气,经由小男孩的手掌,正迅速地走遍自己全身,不禁感到浑身暖洋洋地,通体舒泰,仿佛全身上下,都亮了起来,是那别离之后、许久未曾尝到的滋味,幸福的滋味。
眼眶微湿,满心喜悦,然而,此时的小女孩,却仍旧迷惑。
“只是,”
略呈犹疑,稍稍地拭去眼角泪痕,小女孩呐呐地道:“那……平…平师弟怎么办?”
看出了小女孩的疑惑与不舍,可爱的小男孩,神秘地笑了。
“姊姊,他就是我,我就是他啊!你不一直把他当作是我的吗?”
呆了一呆,好半晌,小女孩才道:“可是……可是…你不是……”
“姊姊,姊姊,我跟他是同根异枝,他是我的后世啊!”
一语惊醒梦中人,“同根异枝”这四个字,犹如天际轰雷,狠狠地殛中了小女孩,小女孩的脑中,一片空白。
※※※※
“弟弟,弟弟,你要去哪里?不要离开我,等等……等等姊姊,不要留下我一个人。”
哭红着双眼,小女孩在云雾迷漫中竭力嘶喊。
远处,小男孩与小女孩紧握的双手,不知在什么时候已然分了开来,云道回缩,缓缓地将小男孩带回金光之中,人影渐蒙。
“姊……姊,姊姊,不要怕,我们很快就会再见了。”
云头上,小男孩挥舞着小手,强忍伤感,眼角含泪,向小女孩叫道。
“不要,不要,我不要你离开,我要你回来,弟弟,你回来啊。”
声嘶力竭的叫喊,云头的另一边,小女孩赤红着双眼,奋力地想要追将上去,将弟弟夺回。
然而,云道渐离,金光回收,小女孩跑没几步,远处,小男孩的身影,已然仅剩一个黑点,金光缓缓凝合,渐渐收为一点。
热泪长流,点点如雨,一咬牙,小女孩奋不顾身,跳下了云端。
※※※※
沐浴在金莲佛光之中,双目微闭,此时的许丹凤,在佛光祥照之下,心灵产生了前所未有的变化,阵阵的青烟,自她顶门天灵冒出,消失无踪。
是佛光使然,开启了她的灵窍,同时也将赤玄弥施术于她的制魂魔法,化于无形。
迷魂既去,灵智渐复,此时的许丹凤,受佛光而涤心胸,回首过去,姊弟情深,幕幕俱在眼前,是什么样的真情,让两人始终有缘无份,生死别离,动如参商?“弟弟,姊姊来找你了,你等我,我马上就到了。”
悄悄地流下了两行热泪,许丹凤的脸上,似悲似喜,容光转强,仿佛看透了世情,嘴角上泛起了奇异的微笑,缓缓收回内劲。
赫然间,九天寒潮,嘎然而止,透日神锋,霜凝而碎。
便在这时,层云之下,冰碎铿锵,寒光纷落,一股逆天真焰,轰然怒起,宛如红莲出浴,倒卷了上来,焰瓣飞流,火光千重。
第46章
“还是不行吗?我真没用,连琼儿都被我连累了。”
冰雪之下,东方平屡试不成,感觉自己真力将尽,而背后凌琼传来的青灵真罡,也渐渐不如之前的精纯浩瀚,刻正消弥之中,念想及此,东方平不禁脸色灰败,自怨自艾。
原来,东方平、凌琼两人融合木火之力,仍是难以破解许丹凤的九天玄冰,几次的炼神真火破云而上,满空生红,几乎就要将那万层冰雪融开,却总是在紧要关头,真力不继,功亏一篑,究其所以,还是由于那九天云雪委实太过浓厚,冰寒之气过重,令得东方平的炼神真火难以为继,威劲减半之故。
“不行,再这样下去,即使是我与平两人连手,也抵挡不了多久的。”汗如雨下,满面通红,此时的凌琼,也隐隐感到事态不对,再这么下去,不等许丹凤神锋破焰,自己就先要力尽而亡。
然而,许丹凤的冰雪寒潮滔滔不绝,无虞匮乏,两人虽然明知如此下去,只有败亡一途,却是无能为力,能撑得一刻便是一刻。
“琼儿,我真没用,还连累了你。”
东方平真力将尽,凄然苦笑道。
“平,没……没这回事,我们还有机会……我……还撑得下去。”
内劲将竭,此时的凌琼,玉面火红,满额汗水,虽在险中,仍自坚强,不住的鼓励东方平,芙蓉面上,勉强挤出了一丝笑意。
笑得多勉强啊!然而,他们还有机会吗?有,只是不多。
“我真没用,连琼儿都保护不了。”
回头瞧见凌琼脸上的勉强笑意,东方平的心头倏悲,宛如针刺。
“不成,连自己的爱人都保不住,我算什么男人?”
脑际一个念头闪过,东方平极力振作,然则,却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真的就只能这样吗?”
东方平心中呐喊,逼出的炼神真火,只能护住周身三尺不到,还不住地缩减。
若有若无,东方平真力将竭,意识也逐渐模糊,手臂上的青筋坟起,正由周身毛孔,不住地渗出血丝,是破功的征兆。
“哇……”
强忍不住胸中一口真气,凌琼内劲将尽,率先抵受不住,喷出了一口鲜血,溅了自己满头满脸,也染红了东方平。
便在此时,一缕金芒破开云层,慈光大放,透射东方平的眉心。
“不成功,便成仁,最后一击,去吧!”
心中呐喊,与其金光透入眉心之时,东方平鼓尽了最后一道真气,炼神火真焰惊起,燎天直上。
“轰”随着一声雷响,流焰集束,一道火柱,透入重霄,化做了浴火红莲,开花结梗,分瓣散叶,炸散了满空云雾,冰雪消融,将许丹凤的透日神锋化为乌有,玄冰散尽。
“成了。”
没想到一击功成,竟发生在这当口,破除了许丹凤的九天寒气,东方平、凌琼两人,当真是又惊又喜。
迟来的惊喜,虽然是晚了点,却终究还是到了。
云流中,满天玄冰散为飞雪,凭空染上了几滴鲜血,仿佛落瓣的红梅,徐徐飘飞。
天外,一颗流星划过,转瞬不见。
“再见了,平师弟。”
沉静的话语,无人能知,只是心中默念,身旁狂风扬啸,白日渐沉。
云层间,一个若有似无的黑点骤起突落,仿佛星落九原,跌下了云端。
欢欣无限,此时的东方平,眼睛一瞥,却瞧见了落瓣的白雪红梅,以及,殒落的黑点。
“师姊。”
撕心裂肺的痛楚,乍然惊醒,一声狂叫,东方平瞬间化成了一道朱虹,落谷急追。
“弟弟,我来找你了。”
心中热喊,此时的许丹凤,落卧长风,辞退白云,眼看就要落入谷底,粉身碎骨。
“别了,师弟。”
缓缓地美眸渐阖,长风尽处,便是归途。
※※※※
“好家伙,是你先动手,那就别怪我无情了。”
初方夺得金莲,赤玄弥志得意满,放声大笑。
“少废话,纳命来吧。”
柳眉怒扬,容颜变色,骤然得知了黄木青衣两姥的死讯,紫仙云萝,再也忍不住骤升的怒气,既伤又忿,紫藤鞭首次抢先出手,团团藤云,翻滚卷舞,化成了匝天紫网,旋着对正了赤玄弥,盘转绞落。
“来的好。”
赤玄弥大笑叫道,手上却不闲着,轻轻一抖,不知何时,已然长刀在手,反臂斜扬,一缕破空刀光,微泛暗红,骤化青白冷电,急射而出。
“刀光泛血,暗红噬杀,这是……这是化血刀。”
双目奇光闪动,容颜略暗,此时的紫云萝,眉头深锁,血谷化血刀,见血封喉,染毒赤杀,只要稍受刀伤,便有无穷之祸。
“哼。雕虫小技。”
冷哼一声,紫云萝匝天紫网原式不变,仍按四方砸落,急兜赤玄弥。
“当”的一声脆响,寒光炸裂,碎玉落雪,原来是紫藤鞭与化血刀碰上了,紫网急收之下,数十近百的精萃藤刺,硬是锁住了赤玄弥的化血刀,长鞭一收,刺刃交击,不仅传出金铁之声,更兼之激起满空流光,星火团射,仿佛正月的烟火,晶花爆散,煞是好看。
“好家伙,想毁我的化血刀。”
惊怒交集,刀鞭方才交手,赤玄弥便自看出不对,敢忙在化血刀被锁之后,急急施法回收,免得法宝被毁,徒自损失。
然而,紫云萝却哪会让他缓出手来救?“聚日长虹。”
嘿的一声,劲达鞭梢,此时的紫云萝,杀心已起,长鞭急震,数丈余长的紫藤鞭骤然回卷,聚结成球,迅快无比地将那化血刀捆在当中,任凭赤玄弥竭力施法,化血刀红光暴盛,翻摇如龙,却仍是难以自紫云萝鞭网中脱困,团团紫气,四方合逼,没多时刻,已令得化血刀赤芒收缩,仅余近尺红光,兀自受锁于紫网中蠕动,魔气渐消。
“不好,住手。”
双目圆睁,赤玄弥心中大叫,才想施雷破鞭。
蓦地,眼前长鞭紫球,迭起变化,倏然化做一团强光,宛若星流,对着自己横扫过来。
“退。”
来势实在太快,赤玄弥还不及聚雷,那紫球强光,已自砸到面前。
百般无奈之下,强忍怒气,赤玄弥当下做了决定,闪电回射。
“退得了吗?”
浮在半空的紫云萝,居高临下,看准了赤玄弥退路,美目凝霜,玉容泛寒,手中长鞭,随势急送,一股暗劲,透鞭直达鞭梢,忿然激吐。
铿锵爆裂,锋芒激飞,无数紫透光华,在紫云萝内劲激吐之下,先凝后放,宛若流星飞坠,望似月照银辉,和着刀寒细碎,紫藤长鞭,光球突放,骤化千百道锋镝紫气,急向赤玄弥穿透而来。
“好家伙,竟能将长鞭使成流星锤,我太大意了。”
咬牙怒道,猛招临门,赤玄弥方才眼睛一花,面前紫藤光球,已然炸射而至。
“可恶至极。”
暴吼声中,赤玄弥认清时势,眼前紫光激射,欲闪已是无及,只得运劲护体,强撑硬抵。
“呀……”
双目急闭,迎着面前的紫芒吞吐,赤玄弥多亏了有千百怨魂集结护体,挡在胸前,免得元神遭受重创。
然而,纵是如此,那紫藤光球之中,蕴含了紫仙云萝的无匹内劲,以及赤玄弥自身所炼,化血神刀的刀寒细碎,是以,赤玄弥的护身阴气虽浓,环体怨魂纵多,却也难以尽挡所有细碎,仍是遭到紫云萝两道紫虹破魂割体,一伤左胸,一斩右胁,令得赤玄弥浑身阴气,为之一散。
“他妈的贱人,竟敢伤我,老子饶不了你。”
咆哮出声,赤玄弥元神些微受创,顿时气得他杀意狂升,怒不可遏,双手猛然结印,吱吱之声不绝于耳,放出殛魂冷电,周流身转,浑身上下,魔气翻涌,誓必要将紫仙云萝,斩杀当场不可。
“‘玄宇幽冥殛’?”
冷眼凝视,紫云萝倏见赤玄弥气极结印,一双鬼手,交回遥对,掌心之间,黑气聚结,电光回旋,隐隐若有幽影,茫茫似有血光,当下脑中灵光闪过,一眼便瞧清楚了个中奥妙。
“是‘玄宇幽冥殛’吗?可惜,此招本由我创,却又如何伤得了我?”
望见此招,紫仙云萝,慨叹交集。
原来,这“玄宇幽冥殛”非正非邪,亦正亦邪,乃是数世之前,由当年的紫仙云萝与其恋人,“转轮冥王”赤无惧,所创。
只是后来,两人因故反目,事发当时,紫仙云萝遭劫转世,而转轮冥王却是安然渡劫,日后遂倚此技,称霸江湖,与其兄冥皇互为臂助,稳固了九幽冥岳的偌大基业,百余年来,威望不衰,于魔道十二派中,隐然为尊,地位仅次于魔域顶天山上,号称魔道之源的天魔宫。
“去。”
暴啸出声,此时的赤玄弥,委实恨透了紫仙云萝,出手绝不留情,玄宇幽冥殛化为破空流星,光射异彩,结结实实地向紫云萝撞来。
第47章
长叹一声,紫仙云萝,百感交集,面对自己所创的武功,如今却反过来回击自己,当真是绝大的讽刺。
虽是讽刺,却也不得不挡,玄宇幽冥殛的威力,结合了魔奇两道,是非正非邪,亦正亦邪的合体,威力自是旷世无匹,罕见其敌。是以,紫仙云萝虽然熟知此招奥妙,然而百年以来,赤无惧难道不会增修添补,强化其威?会,一定会,紫仙云萝,她太了解赤无惧的个性了。
转轮冥王,人如其名,正是一介无惧无畏之辈,百年以来,却不知他的修为已经高到了什么地步?心中震荡,手上却是不闲,紫仙云萝,双目奇彩骤吐,神光隐现,凝眸注视着赤玄弥破空出手,一颗玄墨乌球,隐然生电,疾轰射至,仿佛一只飞扬的蜘蛛,体发异变,吱吱做响,放出百缕阴芒,宛似八爪挥舞的水母光球,电柱急探,猛然向自己袭来。
球未至,那魔雷阴电,已然先行殛至,数十缕穿形冷芒,齐齐向紫云萝缠来,逼得四方山壁爆裂,尘烟四起。
“他竟将金蛛邪法,参杂于‘玄宇幽冥殛’之中?”
又惊又怒,没想到赤无惧竟能将生灵化于法诀之中,传予赤玄弥,再予凝化发出,时至今日,此刻的玄宇幽冥殛,等同便有了生命。
“‘紫霞化殛’。”
紫仙云萝,既然探知了赤玄弥“玄宇幽冥殛”的本体,乃是八爪金蛛。不待浪费时间,紫仙云萝,当机立断,手中紫藤长鞭,回扬盘舞,自天旋降。
顷刻间,紫气霞生,飞藤护体,骤然地一道光华自地底窜升,“嗡”的一声,晶沙卷涌,华彩通天,紫仙云萝,竟尔藉着破地神光,凝成了一条通天紫柱,四下瑞气缭绕,灵光千重。
“‘灵光通天柱’?”
万万料想不到紫云萝竟然俱有如此神通,赤玄弥又惊又怒,这“灵光通天柱”原是东海长明岛,紫霞宫的顶峰道法,镇派神诀,号称天地间第一守招,却又怎会在此出现?莫非……不及细想,抬头一望,但见自己所发出的八爪金蛛,刻正对着那通天紫柱一轮猛攻,八只手爪,嘶嘶吐电,化成了八缕奇光,四下向着人在柱中的紫云萝抓来,势道无匹,一旁坚立的山壁,仅是挨着些许,便自爆裂,化为泥尘沙屑,满空飞舞。
“哼。”
脸上冷气骤盛,灵光通天柱中,紫仙云萝,双目微闭,仿佛出了神,手中紫藤鞭无使自动,倏忽伸缩,团团幻化,宛若长龙卷柱,晶泽吐玉,带起了一圈圈灿银闪光,星环激走,芒射点点,旋着紫云萝身周,冷虹遍洒,隐隐啸风,依稀若有龙吟。
“这……这是……”
望见紫云萝一身浩瀚仙气,赤玄弥大惊失色,呐呐说不出话来。
两臂轻分,此时的紫云萝,长发紫柱中漫舞,飘飘若仙,双足修长顶立,白玉生辉,好半晌,才见她缓缓地星眸渐张,容光转强,开口低吟道:“神鉴开法眼,灵光通天藏,四方聚无量,八卦纳阴阳,去。”
玉手微扬,紫云萝人在柱中,却是双臂同时向外一张,抛出了点点星芒,瞬间穿透了通天紫柱,化成数个温润柔和、晶盈耀华的白玉圆光,排云破空,朝着赤玄弥飞射而来。
“什么东西?”
瞧着不明所以的数道圆盘奇光飞至,赤玄弥不敢拖大,却也不想硬接,看准了来势,身子急闪,轻而易举地便躲过了紫云萝的几点星闪。
“搞什么鬼?老子可没有这么多闲功夫陪你玩。”
没想到这么轻而易举地便避开了紫云萝发出的圆光,赤玄弥惊诧之余,顿时觉得受了侮辱,怒气勃发。
“吱……吱吱…”
与其同时,赤玄弥发出的八爪金蛛,长足挥舞,挟着阴恻恻的玄冥冷电,也是毫不留情地朝那通天紫柱狂击狠撞,每一次长足击柱,冷电殛放,便是爆出无数火花,繁星万点地撒了满空流萤,不时地嚎声厉叫,怒雷震响,更是撼动的山岳摇形,威势无匹,连着天上风云都受激绞卷,一时间烟沙四起,日月无光。
“八爪金蛛,乃是天下至毒之物。此物满身茸毛,飞行绝迹,尤其口射金丝,更是黏力奇强,液中藏毒,刀枪不入,水火难伤,纵令得道剑仙,只要稍有不慎,落入金蛛罗网之中,任尔再大神通,恐也难免损伤,受那噬咬奇毒之祸,终是不免。是以此物不见便罢,如若将来遇上,切记不可留情,当即下手诛灭,不令逃逸,以免养痈遗患,戕害苍生,你可知晓了吗?”
犹记当年学道,紫仙云萝曾经听闻恩师讲述天下奇物,这八爪金蛛,便是天下万毒中的第一毒,没想到时值今日,最终还是遇上了。
英气轩昂,面对化风膨胀的庞然大物,八爪金蛛,紫仙云萝,毫不犹疑,双手一搓,向外便洒,真劲到处,陡然化成了点点红光,星雨也似地朝着面前金蛛散去。
※※※※
“师……师姊。”
话声哽咽,瞧着怀中玉人,脸色苍白,胸前衣着焦黑一片,似有火灼痕迹,东方平不觉心痛如绞,暗自滴血,连声音都变得哑了,只是紧紧地抱着许丹凤,低头垂泪,泫然欲泣。
英雄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
原来,许丹凤受佛光所及,倏然收回内劲,却又值此不巧,正当东方平豁尽全力,炼神真火威发绝顶之时收功。这么一来,此消彼长之下,透日神锋自被击碎不说,就连许丹凤的护身罡气,也被逆袭而来的炼神真火,破毁消融,澎湃烈劲,直贯前胸。
“师弟……是你吗?”
张开两眼无神的星眸,许丹凤的脸上,苍白若纸,奇异地洒出晶莹的光辉,宛若悟道,往常的冷峻寒霜,竟是完全不复存在,反而透着些许嫣红,一丝看破红尘的凄清微笑。
“是我……”
紧紧地握住许丹凤的嫩洁玉手,此时的东方平,虎目含泪,让着许丹凤的手掌,轻轻地摩娑自己的脸庞。
“哭了?你怎么哭了?”
玉手微湿,抚着了暗流的泪痕,许丹凤神情恍惚,若呓语,若迷蒙,衰弱低语,吞吐无力,脸上则露出了爱怜的神色,似责怪,似无奈。
“没……没…我没哭。”
强自打起笑脸,东方平尽量挤出笑容,然则,胸中一颗心,却是近乎尽碎,悲恸欲绝。
炼神真火,至大至刚,至阳至强,被真火击中的人,从无一人生还,即便是连大罗金仙也不例外。
如今,许丹凤胸前焦黑一片,炼神真火虽未将她透体穿杀,然其功劲所及,威不可挡,却已将她内腑震碎,再难续断。
是以,现下的许丹凤,虽然体弱,却仍能保持灵台清明,玉颊微红,这无非是她平时锻炼功深,真气精纯所致,只要胸中一口真气未散,便能尚存片刻。
只是,片刻之后呢?东方平不敢想像,也不愿想像,那片刻之后的许丹凤,将会是什么模样?他只知道,此时的许丹凤,似乎少了些什么,也多了些什么,那是前所未有的感觉,仿佛抽离了与自己的距离,飘飘渺渺,若远若近,忽焉在前,观之在后。
迷离难以掌握,东方平的心头,便如古钟震鸣,一阵骤痛,像是巨杵击在身前,胸膛炸碎,又像是山行夹道,若挤若抽,那是什么感觉?抽丝?剥茧?对了,就是抽丝,就是剥茧,那一丝丝牵动心底的悸动,澈骨难熬,像是灵魂脱离了身子,宛如要将血肉分离开来,那股莫名的剧痛,像是剥开层层细茧,片片凋落,刻骨铭心,深入脊髓。
是什么样的感情让自己承受了这么大的痛楚,这么深的震憾,抽丝剥茧地擘开了自己的心胸,灵体分离?是单纯的姊弟之情?还是自小相互扶持,青梅竹马的蜜意浓恩?还是……还是自己的心灵深处……难道隐藏着一股不知名的热情,有所期待吗?只是真的有吗?如果真有,那是什么的?莫非……莫非自己并不是单纯的对于师姊只有姊弟之情,而是有所期待,期待着一种不知名的牵挂,一种魂牵梦萦的依恋,一种就像是百世纠葛,不解不休的缠绵,那样的令人榨干了灵魂,掏空了一切的心伤,苦乐酸甜?那真的只是单纯的姊弟之情吗?还是……还是已经超出了姊弟情谊?那是怎么样子的感觉啊?为什么?为什么自己从来不曾有过的感觉,今日却是如此强烈?是苦涩?是酸甜?是心碎?是悲悯?还是……
全部都有?不知道原因,此时的东方平,只感觉到痛,澈入骨髓,心神皆碎的痛。
那就像是身子被抽了空,飘飘欲飞,无尽的虚空满塞心胸,是晶泽碎玉的痛楚,是榨乾灵魂的煎熬,碎则乍洴,熬似炼神,好痛啊,好痛啊!
求道求心,心就是道,道就是真,求心求道,但求情真。
众生情苦,只因情真。
恍惚若要飞离,怀中的许丹凤,动了动,轻轻出声。
“…弟,我快要走了。”
模糊的话语,让东方平没能听清楚许丹凤之前的话语,是“师弟”还是“弟弟”不知道,也不重要,重要的是,这可能是自己今世最后与师姊相处的时光,为何却是这般的短暂?“…弟,还记得那……那个雪峰吗?我……我们小时候……小时候曾在那边……那边玩…玩的山峰。”
“我……我记得。”
哽咽地红着眼,东方平忍不住落泪,儿时的回忆,闪电掠过脑际。
是那里吧?经年的白雪皑皑,冰积不溶,云雾飘渺,若隐若现,是那里,那是飘渺峰,冰渊雪岳飘渺峰。
“…还……记得吗?我们…我们……时常在那……在那……打雪仗,堆……堆雪人…滑……滑冰……”
轻轻地,许丹凤的脸上,微微地泛出了一抹微笑,那是童真般的微笑,真诚、发自内心的微笑。
然则,为什么微笑之中,会闪着晶莹的光呢?那是什么样子的光呢?觉悟,还是破灭?“……我……我死之……之后,把我…把我……葬……葬在飘……飘渺峰,我……我弟……弟弟在那边……在那边等我。”
“弟……弟弟?”
虽然不是很了解许丹凤的话语,东方平仍是满脸垂泪,点头答应。
“是……是吗?看……看来…我……我不但有个好弟……弟弟,还……还有个好……好师弟……”
脸上泛着苍凉的微笑,许丹凤的脸上,奇异地红潮渐起,像是脂粉不施,淡淡的嫣红,自然而奇丽,端庄而高洁,彷佛红梅傲雪,清寒中愈见峥嵘,苍茫云雪之间。
瞧见许丹凤的微笑,东方平的背脊一寒,恐惧、惊惶潮水般的涌上心头,自己曾经有过这样的感觉,那是在师父飞升的时候,看到师父脸上的笑意,就是这样,就是这样。师父是这样,那么……师姊呢?不敢想像,东方平觉得,自己的心胸,像是要被炸裂了,无尽的压力,不断地自中心,涟漪般的一圈圈、一重重,向外溢涨,波波如潮,涛涛裂岸,就快要抵受不住了,为什么会这么痛,这么难熬,那是为什么啊?心中嘶吼,思绪排涌,倏然间,东方平听到了一个声音。
那声音不大,然而,听在东方平耳中,却是清清楚楚,清晰异常,那是水晶骤裂,碎成细片的声音,幻灭的声音。
寒雪飘尽,冰河碎裂。
慌不迭地低头审视许丹凤,虽然眼前一片迷蒙,却还是能够瞧见,许丹凤的脸上,细细垂下两道泪痕,渐渐地悄无声息,终至于无。
凤逝,雪溶,冰化。
濒亡前,许丹凤的心里,响起了以下两句话。
“弟弟,我来了,你一定要在雪峰上等我哦!”
“姊姊,一定会的,我一定会在雪峰上等你,一定,一定。”
那是一对小儿女在金光层云中的秘密约定,没有人知道,也没有人必须知道。
飘渺间,时空交错,若明若隐,此情此景,似乎也出现在早已消逝的老道眼里,若怜惜,还低语。
“嘿,一日长成诸事苦,三世纠结情难绝,孩子,这不是结束,这才刚开始啊!”
刚开始?是吗?那结束的话,又会是怎样的情境呢?老道没有说,也不能说。
淡淡的,老道的眼中,缓缓地流下一颗眼泪,像是蕴含着无尽的辛酸,轻落入土,瞬间不见。
“雪,又开始飘了,今年的冰渊雪岳,应该会很冷吧!”
老道心想。
“天啊!”
长恨嘶吼,穿破重霄,仿佛地裂天崩,百岳撼动,将怀中的许丹凤紧紧地抱个满怀,东方平仰首望天,泪若清河,滚滚而下。
师姊死了,师姊死了呀!
仿佛来自遥不可及的远处,似有悠然低语,为着两小的别离,下了注脚。
“多情自始多遗爱,绵绵长恨几多哀。”
悠然低语,倏然而止。
不知过了多久,一声撕天裂啸再度响起,东方平人化红光,一缕闪电,射了出去。
第48章
“轰!”
紫柱燃火,红光飞爆,紫仙云萝,眼见八爪金蛛狂态怒发,八足吐电,迎面撞了过来,不禁柳眉轻扬,搓手施法,对着金蛛,冷不防便自将数道雷火,蕴凝发出。
“嘿嘿嘿,八爪金蛛乃天下奇毒之最,任你是大罗金仙,只要被它盯上,却又如何能逃?饶你神功通玄,法力齐天,老子的八爪金蛛,豢养已久,雷火不侵,又岂是那么容易让你收服得了的?”
瞧着紫仙云萝,法施雷火,赤玄弥不禁面露得色,幸灾乐祸,暗暗冷笑。
果然,震响过后,紫云萝发出的红光雷火,无一落空,全数击在八爪金蛛身上,然则,正如赤玄弥所想,八爪金蛛,雷火不侵,紫云萝雷火发出,不但伤不了金蛛,反而激怒了它,不顾一切地口射金丝,织网挥足,对着紫柱中的紫云萝,硬撼直撞。
紫仙云萝,本拟这一雷发出,汇集了本身功劲的三昧真火,即便不能将金蛛当场诛戮,却也能将它震出数丈,伤其足身,却没想到这八爪金蛛,体坚逾钢,虽然身中数道雷火,竟是仿佛无事,仅只焦了几缕茸毛,徒自惹怒了它,呱呱嘶吼,比牛犊还大的身子,照着两颗赤血红睛,对着通天紫柱,又自狠撞了过来。
“好个赤玄弥,竟然能将八爪金蛛练至雷火不侵,看来,今日非得使上全力不可了。”
瞧着八爪金蛛居然不惧雷火,狠嘶强命地冲了过来,紫云萝心中一凛,已自有了计较。
“哈哈哈哈,老子的八爪金蛛,体若精钢,变化万端,又岂会惧怕你的小小雷火?”
瞧着紫云萝的雷火无功,徒自取辱,赤玄弥忍不住哈哈大笑,志得意满。
“是吗?”
看着赤玄弥仰天长笑,肆无忌惮,紫仙云萝,面对金蛛猛击,神情依然宁定,冷冷地回了一句。
“不错,紫云萝,你今日是灭定了,我看你容貌不俗,姿态超群,不若就此归顺了我,包你长生得道,日后世世代代,永为圣母,你道如何?”
说着,赤玄弥目光淫邪,满是贪婪之色,不住地在紫云萝胸前股间,游移流转。
“大胆,无耻。”
初次听闻如此言语,紫仙云萝纵然涵养功深,此时此刻,也不禁动了火气,颤得发抖,一双美目骤寒,冰若冬雪,就待出手。
“锵!”
的一声龙吟,紫光倏亮,华彩照人,正得意间,赤玄弥眯眼瞧见,紫仙云萝双掌遥合,长发漫舞,身上道袍,无风自动,飘扬化飞,四下则是紫气森森,冷虹隐隐,仿佛就有什么物事,正待破发而出。
远远地瞧见紫云萝法相庄严,身发异彩,赤玄弥再蠢,也知紫云萝已然动了真怒,决心与他拼个高下,不胜不休。
长笑一声,赤玄弥眼中凶光陡现,残忍地笑道:“意图反抗?我看你是自找死路。”
“自找死路的是你。”
话声冷冽,双手倏扬,紫仙云萝,神目开阖,背后一道紫光,通天而出,骤然幻化,迸出夺目精芒,劈空疾落,朝着当前金蛛,穿透而过。
与其同时,聚灵谷地,齐齐发光,八道爻缺卦象,破土分虹,透空悬浮。
※※※※
“这……这是…长空八卦阵?”
奇光乍起,八卦悬浮,赤玄弥人在空中,却是又惊又怒,举目所见,彩华过处,自己已被地底窜升的八卦光柱,化做六爻之象,隐隐制在阵中。
“错,这是紫某新练,藉天地为双盾,倚日月成明镜的‘神鉴歼魔阵’,正是专门用来对付似你这等的无耻小人,魔道异端……”
说到此处,顿了顿,紫云萝才又冷冷续道:“此阵正反相生,阴阳回覆,八卦聚灵火,六爻动乾坤,赤玄弥,你今回逃不了了。”
说着,紫仙云萝法诀牵引,透空一道紫气,坠星疾下,嗡嗡做响,骤向柱前的八爪金蛛插落。
“紫气破虹光?那是……不好,是紫虚剑,蛛儿快退。”
瞥眼瞧见那道紫气有异,氤氲团雾中,隐隐闪动着虹光,轰然雷震,紫殛生电,赤玄弥不禁脸色丕变,想起了一物,连忙嘶吼出声,厉啸施法,急急就待收回金蛛。
“来不及了。”
淡淡的话语,轻扬而飘逸,若有若无,似神似仙,彷佛自云端所传,仙庭而降,紫气中闪动着虹光,惊雷破落,不待赤玄弥运功收回金蛛,那道贯日紫气,已自金蛛背上穿透,破形而过。
华彩骤盛,呛啷龙吟,那紫气自天而落,穿越金蛛,去势却是不减,虹光过处,如动霹雳,惹得风雷俱起,长空云乱,一声惊爆震响,伴随着紫电闪现,划破晴宇飞霞,笔直一道,流彩寒芒,紧随紫气而落,正好由那八爪金蛛伤处透入,破殛而歼。
“呱!”
“蛛儿?”
忿然狂叫,赤玄弥眼睁睁地瞧着紫云萝神剑殛落,八爪金蛛透体炸灭,心中之怒,再难遏抑,管他“神鉴歼魔阵”动行八卦,聚结灵火,这毁蛛之仇,却是非报不可。
痛惜着自己豢养已久的金蛛遭灭,此时的赤玄弥,可说是心疼如绞,恚怒欲狂。盖因于这八爪金蛛不同于其他法宝,乃是其父冥皇于他学道之初,不计代价,深入瘴疠阴湿之地,以绝大神通,辟却正教灭蛛剑仙,耗费不少精神,这才捕获而来,其意真切,正是血浓于水的亲情所系,方能致之。
是以赤玄弥对于这得来不易的八爪金蛛,总是珍惜异常,视若瑰宝,平时更以自身灵血喂养,壮盛其身,威增其能,非遇紧要关头,绝不轻易出蛛歼敌,便是保全其父的一番心意,不愿轻易毁损金蛛。
却不料,此蛛虽经他亲身以灵血喂养,练至雷火不侵,仙剑难伤,却是独独对于东海寒晶所炼之宝,深自畏惧,不能相逢。
巧得是,紫仙云萝,正是艺出东海,长明岛紫霞宫的嫡传,紫虚罡剑祭起,风雷鸣动,如震天威,正是东海寒晶炼制之宝,凑巧便是八爪金蛛的当头克星,神剑飞处,闪殛流红,自然将八爪金蛛由上而下,刺了个通透,天雷引下,顷刻了帐。
“紫云萝,你万死莫赎其罪,我要将你碎尸万断,炼魂化魄,生生世世,受尽苦楚而死啊。”
惨如狼嚎兽哮的厉叫,紫云箩听在耳里,虽说她功行深厚,通天紫柱,百秽不侵,此时此刻,也不觉心中骤寒,脸色微变。
“幽影神魔,子母追魂刀,去。”
厉吼出声,八爪金蛛被灭,赤玄弥的心底,早把紫云萝恨到了极处,不顾一切,双臂盘舞,陡自放出了阵阵怨魂阴风。
刹那间,天愁地惨,砂飞石走,阴冽冽的幽冥魅影,若移若飘,四面八方由土里冒出,群魔乱舞,顷刻间便把好好的一个聚灵谷化成了森罗地狱,鬼气弥漫,杀机透体,令人不寒而栗,未自交战,已先胆寒。
然则,神魔破土,赤玄弥犹自认为不足,四十九柄子母追魂刀齐一发出,一刀三化,共计一百四十七道玄晦刀光,也在怨魂凝魔之前,结成了一个旋动圆轮,对正着紫云萝,滚绞了过去,刀光寒放,其势无匹。
“紫云萝,你死定了。”
赤玄弥狂吼。
“是吗?”
紫云萝冷冷地道。
※※※※
“天地为镜寂为心,神仙魔灵听我令,日月回照雷为火,靖扫四方破妖形,疾,去。”
通天紫柱中,紫云萝站定了歼魔阵阵中生门,口中念动真诀,瞧着赤玄弥刀光神魔齐出,暴雨狂风地向自己滚来,自是不敢怠慢。
玉指前探,灵光激吐,一缕白华指尖急射,去势如电,正好打在悬空八卦的六爻风卦上,顿时间,狂飙骤涌,刀兵齐施,小小的一个聚灵谷,白雾倏迷,百十丈银虹绕日急旋,呛啷啷地金铁交鸣,若有百万甲兵,忽地风扬起落,卷起锋镝无数,杀伐之声大做,宛似两军交阵,旌鼓扬啸,波波将士,泛潮而至。
“好,是巽风阵。”
赤玄弥厉叫一声,发出的刀光神魔,原式不变,虽有白雾碍视,仍是寒芒直卷,破军迳杀。
紫云萝自也不甘示弱,巽风阵带起雾里云气,冰凝刀剑,霜结枪戟,手一挥,仿佛银瓶乍破,宛若铁骑突出,堂堂正正地与赤玄弥的刀光神魔,交互攻杀,一阵急打,铿锵呛啷,火光四射。
这边仙魔两气互斗,战得激烈无比,尤其是赤玄弥因为金蛛被毁,怒火中烧,出招更是绝不留力,招招致命,法宝异术,层出不穷,逼得紫云萝的巽风阵,风势锐减,冰枪霜剑,威力渐穷,已是难以招架。
而赤玄弥好不容易占了上风,更不答话,尽管恶狠狠地飞刀直指,数缕玄光,破空长飞,疾向紫云萝斩来,刀锋锐杀,隐泛黑气。
“那有这么容易?”
眼看巽风阵不敌,紫仙云萝,岂敢大意?玉指虚空戳点,凝气一挑,真劲所至,那破落惊殛的紫虚罡剑立起感应,剑身急动,嗡嗡啸吟,当的一声,恍若清河激越,喷泉吐玉,紫虚罡剑,虹光骤起,倏然结气成圆,剑旋化盾,凭空将那飞至的子母追魂刀,阻于门外,再难寸进。
“紫虚罡剑?紫云萝,你敢灭我的金蛛,我就污你的罡剑。”
狠话撂下,赤玄弥动作神速,不等紫云萝稍做反应,当下想也不想,不知何来的一把黑沙,当头便洒了过来。
“‘解灵神砂’?”
紫云萝神鉴法眼既开,赤玄弥黑砂扑洒过来,立刻被她看出其中奥妙,容颜为之色变,叫了出来。
“嘿嘿嘿,不错,正是解灵神砂,紫虚罡剑,转眼便将化为乌有了。”赤玄弥神砂出手,不由得暗暗冷笑。
“未必见得,离火长明。”
忿怒声中,紫仙云萝,急捏法诀,倏忽之间,离卦飞旋,焰火通明,天上地下,赤光卷浪,四面八方,真阳汇聚,齐齐涌出的绞行云焰,腾龙飞舞,熔汁涡漩,顿时反客为主,化成了一道火墙,挡住了那解灵神砂,倒卷了回去。
“他妈的这种小火,就想困得住老子吗?”
阴气骤盛,火光中的赤玄弥,眼看解灵神砂便要得手,却被紫云萝及时行法,离卦通焰,将他的解灵神砂化得干干净净,半点不剩,忍不住暴跳如雷,九幽阴风四面堆移,出手便将南离真火灭了大半。
“灭得好。”
淡淡地道,眼见赤玄弥为离火所挡,解灵神砂焚化消无,紫云萝神色悠闲,镇定如恒,手上却是不停,紫虚罡剑以主犯客,几个绞缠,虹光催动,便将那数只在巽风阵中脱逃的“漏网之鱼”一十三道追魂刀,化为一堆铁屑,纷纷而落。
“只是,赤玄弥,你千不该万不该,竟敢来到青灵仙境,盗莲取宝,逞凶杀人,伤害了我两位师姊,你……”
话音骤寒,说到这里,紫仙云萝,脸上颜色变幻,亦伤亦悲,玉面缓缓地升起了一片杀机,续道:“今回任你神通广大,既入神鉴歼魔阵,此番再难生出,你认命吧!”
“放屁!老子纵横江湖,要来就来,要走就走,有谁能够挡我?哼,江湖中可又有哪一个门派、哪一个阵法,或是哪一个神圣能留得住老子了?”
虽是疾言厉色,表面威风不输,然则赤玄弥心知,这神鉴歼魔之阵,威力绝大,比之玄天八卦阵,丝毫不差。
自己纵能破阵,总也需得耗费多时,一个搞不好,随时便会丧在阵中,只是口头上绝不能输,免得他日传出,为人所讥。
因此,即使赤玄弥心知肚明,色厉内荏,却也是不得不尔之举。
“是吗?”
冷冷笑道,紫仙云萝,缓缓再道:“那你且看看,那地上的是什么?那环山发亮的闪光又是什么?”
“哼,无聊的攻心之术,你道我会上当吗?”
连瞧都不瞧,魔影子赤玄弥,一双眼睛仇火怒燃,紧盯着紫云萝,以防她突出奇招,诱己入壳。
“你当真不惧?赤玄弥啊赤玄弥,你可是聪明反被聪明误。”
摇了摇头,紫仙云萝,面目之中,隐含伤悲,似有无限惋惜。
“我操你妈的十八……”
忿然出口,瞧着紫云萝那哀怜叹息的表情,赤玄弥便是怒火中烧,对这话端隐隐扣住自己,处处表现高人一等的紫云萝,假慈悲的骚狐狸,赤玄弥忍不住便要破口大骂,话才出口,一个不经意的回瞥,却瞧见了谷底地上,亮晃晃的闪光,玉白生晕,晶泽照人。
“‘十方通明镜’?”
瞧见地上白光隐照,冰莹透辉,自己浮在空中,相距数十丈,犹自纤毛毕现,神态拟真,赤玄弥面容顿成煞白,急忙回身,将四壁山峭看了个真,他不看还好,这一看,通体冰凉,浑身骤乏。
“‘十方通明镜’,‘四象昊光鉴’,天杀的,这是光杀定形,灭绝霹雳的炼魔阵。”
咬牙切齿,满脸怨毒,此时的赤玄弥,双目晶红,仿佛会透光似的,凌厉眼神,盯得紫仙云萝浑身不自在。
如果目光能够杀人,此时的紫云萝,恐怕早已分尸细碎,死无全尸了吧!
“你终是看了,不是吗?不错,正如你所言,这聚灵谷上下四周,已被我镶入神鉴,嵌排遁镜,玄天八卦融合日月光杀,风泽雷火,乾坤艮平,你道你真能生出此阵,再造金身?”
缓急适中的语调,不急不徐,仿佛是月下老友谈心,松旁亭榭对奕的柔和,浑然不似先前对搏之烈,敌我鲜明的杀气盈顶。
“你之前自守柱中,不先神剑殛蛛,却先出手袭我,想来便是为了布结此阵,将我围杀?”
咬紧牙关,倏忽之间,赤玄弥想通了个中关节,忍不住便出声相询。
“不错,我之前绕蛛袭尔,便是为此。神鉴歼魔,若无遁镜八卦,便即无由发挥最大威力。而你既知,我与无惧,数世结褵,今生缘断,那也自当知晓,我紫家箴言,唯有一句,难道无惧没有告传于你?”
缓然自持,紫仙云萝,淡淡问道。
“操你他妈的屁箴言?家叔英豪无敌,神朗俊秀,又岂是你这臭贱婢匹配得上的?”
“‘灭魔卫道,唯剑与鉴’,赤玄弥,这句话,你听明白了?”
轻叹了一口气,紫仙云萝,悠悠长语。
“你他妈的是什么东西?老子听得明不明白,干你鸟事?”
“当然干我的事,听明白了,就该上路了。”
淡淡的话语,挟杂着些许冷意,虽不凛冽,却有着透人的寒劲。
“你……”
怨毒揉合著怒火,赤玄弥体中,热血狂动,隐隐然就要爆发。
“这么说来,你一开始便龟缩不出,便是诱我入壳,自我进得青灵境来,便在你的掌握之中?”
双拳紧握,赤玄弥目光泛红,如要喷火。
“却也没有,虽然我的神鉴大法,通照古今,可知过去,见未来,但,那也仅止于图谋天机,以蠡测海罢了,要说通明一切,鉴如毫发,便非我能力所及,亦非神鉴可知也。”
“既是如此,却又为何黄木青衣灭于我手,你不闻不问?神机洞中,除了几面镜子,一无所有?”
“两位师姊,此劫早由天定,非关人力所能挽回,……”
说到这里,紫云萝心中裂痛,如要炸开,却是强忍着泪水,不令流下,“至于你,千不该万不该,在贪得金莲之际,更想歼灭青灵一脉,泄地气,招怨魂,却不知此举大干天和,惊动神鉴,你福泽已尽,纳命来吧!”
说着,紫仙云萝,美目渐寒,细柔的发丝,再度飘扬,全身道袍,亦是冉冉波动,阵阵仙气,泛潮溢张。
“想要灭我,你还不配。”
厉啸嘶吼,赤玄弥眼见紫仙云萝,霞气涌现,便知不妙,正想先下手为强,抢占先机,却不料还是慢了一步,紫仙云萝,已先一步长吟出声。
“神鉴定形镇魔影,五雷聚顶殛中庭,炼得老君兜率火,清风月明还君轻。赤玄弥,你认命吧!”
“放屁!”
怒气爆发,“屁”字才出口,赤玄弥方欲强抗,立刻牵动谷底遁镜,山峭神鉴连同幌响,“十方通明镜”、“四象昊光鉴”两大法宝,齐齐发光,激射无数细芒,穿行交织,自赤玄弥手足股间透过,令得他动弹不得,元神为灵镜所制,整个人架在半空,腕踝股肘,尽为神鉴灵芒穿透,犹如囚龙受锁,奄奄待毙。
“既受神鉴定形,就不该再口出秽言,赤玄弥,你今生就到此了。”
“他妈的,老子不会死,老子不会死啊!”
手足遭到灵光洞穿,神镜架空,此时的赤玄弥,犹自做着最后的困兽之斗,挥舞不停,挣扎不休。
胸口朝天,渐渐地,灵力渐失。
“他……他妈的,老子……老子不能这样就死,老子…老子还有佛莲,金身未造啊!”
气喘着念念不忘未塑的金躯,此时的赤玄弥,满心激动,灵神震憾,竟尔缓缓流下泪来,喃喃念道。
“赤玄弥,永别了。”
天威怒震,邪魔待歼,是时候了。
紫殛霹雳破,混沌初开蒙!
“疾。”
柔和的纶音,终于吐出,玉手轻挥,神鉴汇光,一道紫殛长电,伴随着惊雷鸣响,奇光大放,四周山岳摇形,当空直落,真火闪形而下,正中赤玄弥前胸。
第49章
“锵!”
“哗啦!”
清脆的碎响,宛若珠落玉盘,玲珑激越,本该是悦耳动听的美妙纶音,此时此刻,却满是惊诧,颤然低鸣。
聚灵谷中,瑞气再起,迎着紫殛长落的惊雷真火、兜率仙气,八叶金莲,慈芒万丈,玉凝吐华,便在惊雷中体的同时,金光乍放,佛莲绽开,神鉴惊雷,刹那间消失无踪。
接着,紫云萝便只瞧见半空中一束金光,自佛莲而发,先是激起数丈,倏然变化,四下回放,紧跟着便如罗伞高张,倒挂垂落,凝成一朵硕大金莲,冉冉飞旋,叶瓣井然。
“这……这是…”
突来的异变,佛莲绽光,看得人在柱中的紫云萝,顿时呆了,呐呐地说不出话来。
还来不及清醒,紫仙云萝,已被佛莲激出的耀目辉芒,照得双眼难开,隐隐之间,只感觉到面前金光如幕,飞处阵心的佛莲,四面激吐,骤发无数精芒,肖似天日般的浑圆,汇成了一个覆碗光球,以赤玄弥为中心,八方怒卷,气流狂动,刚劲乍涌,宛若惊潮,仿佛灭绝世道般的力量,骤涨急张,撼动天地,就这样吞噬了一切,咆哮惊震,轰然怒响,在聚灵谷中炸了开来。
“不好。”
佛光乍盛,紫云萝心中一个意念闪过,还来不及施法相抗,那浪潮般的金光圆幕已如怒涛般涌至,不但照得紫仙云萝,睁目难开,佛光到处,更是鉴镜俱灭,奇阵崩解。
就连紫云萝自困坚守,保全无虞的“灵光通天柱”也难以禁受佛光急照,汹涌澎湃的大威力,仿佛烈日溶雪,顷刻间便将通天紫柱的结气瑞霞击个粉碎,全然溃败,解了紫云萝的护体道法。其势所及,更是四方扩展,一股浩瀚大力,当胸朝着紫云萝撞来,砰的一声,硬是将她抛了出去。
八叶紫金莲,竟尔在这灭魔的当儿,破了神鉴,毁了阵法。
“轰!”
山壁炸裂,飞石爆散,被抛出的紫云萝,虽然竭力运劲护体,神鉴紫气,宛若蚕茧般地将她密密包住,百秽不侵,然则,那佛莲金光的威力委实太大,纵使紫云萝道法得自青灵、紫霞两家真传,却也难抵释教慈悲伏魔的佛莲神威,整个人飞抛而出,深嵌入崖,激得岩落沙卷,簌簌纷坠。
“哇!”
的一声,毕竟,佛莲金光的威力实在太大,强如紫云萝,此时此刻,也自难以禁受,方才觉得喉头热血激涌,正想压下,鲜血已自冲喉而出,红染大地。
热血过后,胸中则是一股气虚,大口大口的喘气,身子沿着破败不堪的石壁,缓缓溜下,脑中一片混乱,面如金纸。
“怎么会……咳…咳…怎么会…这怎么可能?佛莲……佛莲居然……助魔……”
喃喃念道,完全不敢置信,眼前的一切,发生的那么突然,就在紫雷惊落的同时,发生了,紫仙云萝,惊呆了。
突如其来的转变,亲眼看到的奇景,不仅令得紫仙云萝,瞠目结舌,久久难以回神,即便是自忖必死的赤玄弥,也同样的惊奇不止,张大了嘴巴,怔怔地瞧着虚空佛莲,良久说不出话来。
“慈悲渡世,万恶不辞,普照红尘,大千灵世,难道……难道佛莲有灵,竟想渡邪化恶吗?”
沐浴在金光佛莲之下,紫仙云萝,内心虽然惊震,却是旋即平和,仿佛空禅解脱,心头一片宁定,宛若明镜。
另一方面,佛莲奇变,令得赤玄弥死中逃生,则是让他吓出了一身冷汗,原本自认必死的赤玄弥,霎时间获得新生,穿透手足的定形神光,随着鉴碎镜灭而消逝,顿时让他恢复了自由,瞥眼一瞧,紫仙云萝,貌似出神,正怔怔地瞧着虚空佛莲,浑身血迹,沙土污衣,好不狼狈。
“好机会。”
赤玄弥心中喝道,趁着紫云萝一个不留神,怒吼急扑,双掌蓄足力道,虎狼似的朝紫云萝重掌拍下,出手之辣,绝不留情。
强风扑面,刮体如割,紫云萝一惊,疾风呼啸,骤然回过神来,赤玄弥重掌已然兵临城下,全力扑来。
“不好。”
眼见赤玄弥扑来,紫云萝心中暗叫,欲避却已无及,当下情急智生,想也不想,身子放软,双掌左右探扫,丹田一口紫气急转,掌力回旋,发出绵绵汨汨、韧长悠远的化招柔劲,令得赤玄弥重掌击落,如中空处,半点不着力。
赤玄弥重招落空,如击深渊,掌力仿佛泥牛入海,有去无回,也是大吃一惊,没想到紫仙云萝,重伤吐血之际,仍有能力化解自己杀招,臂上一软,头上紫影飞空,竟是紫仙云萝,施巧降力,借劲逸遁。
“好家伙,给我下来。”
怒气勃发,被女人自头顶上跨飞而过,赤玄弥再怎么样也无法忍受,愤恨声中,重拳连发,钢珠般的气劲,仿佛暴雨轰雷,尽数往紫云萝身上招呼,回卷阴风,冰寒刺骨,更是宛若怨魂附体,对着紫云萝,缠绞围杀。
“滚!”
紫气陡盛,面对缠身的怨魂,紫云萝虽惊不乱,纵是内伤在身,她一身道法之深,仍有自保的余力,扩展急张的紫霞瑞气,“波”的一声,眨眼间便将那缠身怨魂,悉数震灭。
“好功夫。只是……凭你目前的状况,你今日是死定了。”
目射寒光,厉芒骤涨,此时的赤玄弥,双目紧盯着随风飘扬,轻渺若仙的紫云萝,浑身煞气团舞,健臂卷云,宛若嗜血的恶狼,赤睛发光,阴森无比地紧盯着眼前猎物。
冷汗涔涔而下,紫仙云萝,有苦难言。适才的佛光惊震,让她内伤重创,空有一身高绝修为,却是无力发出,仅余些许的道气内力,根本无足轻重,若说此时此刻,紫仙云萝,真要能从怒意高涨,杀气盈顶的赤玄弥手下逃出生天,那就只有等待奇迹了。
“你去死吧!”
暴吼声如长河飞瀑,落雷炸鸣,与其怒啸的同时,赤玄弥重拳出手,阴风狂卷。
“幽冥裂杀,灭魂炼魄。”
“赤玄弥啊 ̄ ̄”突如其来的吼天厉啸,破空而起,随着赤玄弥的重拳出手,一缕朱虹,激射而至。
※※※※※
“什么?”
怒吼再起,万万没有想到即将终结的一拳,竟会旁生枝节。破空而来的赤光,有着炽盛无比的至阳火气,宛若星日坠地般的轰了下来,其势道之澎湃无量,便如在赤玄弥的身前,掉下了一个太阳。
“赤日炼魔。”
“他妈的。”
怒骂出声,焚落的火球,有着无尽的能量,即便是赤玄弥自认功深,也不敢轻易招架如此刚猛的火气,除了是对着对头的九阳神功,深自戒慎,不愿轻攫其锋之外,更让他胆颤心惊,忿恨交织的是火光中的杀气,浓冽的化不开,若有质,却无形,来自紧裹着红光中的一个人,那是……两仪门下,“烈阳”东方平。
“轰”“砰”两声破地巨响,宛如熔岩般鲜红的赤焰,化为滚滚怒火,势若燎原地狂展而出,炽盛的烈芒,仿佛连虚空均可烧熔变形,犹如卷龙般地向赤玄弥攫来,将九阳神功的威力,发挥到了极致。
面对如此刚猛的炼神真火,赤玄弥自然不会笨到出手硬拼,心中闪电般掠过一个念头:“退。”
强忍着怒气,赤玄弥选择了先避其锋,忍辱偷生的法子,躲开了东方平凌空下击的炼神真火,因为他已看出,此时的东方平,不知因何使然,脸上闪动着的,尽是悲伤与杀意,仿佛泪水已经流干,真情已然不在,一种灵台空寂,透光清澈的坚定神情,宛若木塑石雕。
不错,便是木塑石雕,以及,灭绝伤寂的杀意。
冰冷寒韧的眼神,让他心悸,不得不先行退避,不能不退,不得不退。
缓缓地自火光簇拥中走出,此时的东方平,每走一步,地面上的火势便前卷一分,身后烈焰熊熊,燃枝而爆,像是焰海中挥舞着长尾的赤龙,翻滚卷涌,四方吐华。
滔滔的火潮,仿佛此起彼落的绞旋金龙,炎涛四溢,光华万道,紧接着东方平的身后,铺天匝地,怒然暴卷,裂地的熔岩汁液,则是落地急行,分做数十道细小激流,窜涌而至,仿佛爬焰的金蛇,吱吱嘶响,争做先锋地向赤玄弥两旁包抄。
“搞什么鬼?就这点小小火焰也吓得了我?”
已经退无可退,足下火焰金蛇燃至,再不回击,赤玄弥便需生受真火炼魂之苦。暴吼出声,赤玄弥双掌下切,幽冥神刀划地分空,截灭了来袭的烈火金蛇。
渐渐地停住了脚步,双目杀气凝收,聚睛汇瞳,混合著无尽的悲伤,东方平开口了,缓缓地道:“在我师姊身上施法迷魂的,就是你了,赤玄弥?”
心口倏弹,砰砰有声,赤玄弥强定心神,浑身蓄满了力道,哈哈大笑道:“不错,就是我。怎么?冰火相争,同门相残的滋味可还好受?”
说到这里顿了顿,瞧了瞧远处,刻正抱在凌琼怀中的许丹凤背影,赤玄弥嘿嘿冷笑,续道:“好家伙,好本事,没想到我千算万算,却还是算错了。我本以为,许丹凤的九天玄冰功较你还高上半筹,没想到,最后居然是让你给杀了许丹凤。这么看来,东方平,你倒是命大的很啊!”
瞳孔紧缩,神光暴射,骤然听闻此言,东方平的眼中,怒气杀机浓得化不开,就是这个人,就是他,就是他害死了师姊,毁了半个青灵仙境,连黄木青衣两位姥姥,也都惨死在他手中,就是他,就是他,东方平心中狂叫。
尽管怒气难以遏抑,此时的东方平仍是强自镇定,发须俱起,漫舞迎风,厉喝道:“为什么?”
“为什么?”
被东方平突如其来的一声厉问,赤玄弥虽有准备,仍不免被他吓了一跳,心魂皆震,微微地定了定神,恼羞成怒地回道:“就老子高兴,不行吗?”
“高兴?只因为你高兴就可以草菅人命,肆意破坏,赤玄弥,你…你……”
不等东方平说完,赤玄弥随即打断他的话头,冷笑道:“我…我怎样……老子要杀就杀,要砍就砍,还需要什么理由?只有你们这些不知所谓,自以为是的奇门正派才会搞这些无聊玩意,告诉你,老子行世做事,从来就没有理由,也不需要理由,东方平,你太天真了。”
眼中厉芒乍起,东方平一双神目,精光倏绽,开阖若电,杀意澎湃盈顶,仿佛钢铁铸成的话语,怒火狂燃,咬牙迸道:“赤玄弥,你该杀。”
轰声长扬,盛怒的东方平,终于出手。
再也忍不住赤玄弥那不知轻重,倨傲骄狂的态度,以及语中带刺,许丹凤亡逝的刺激,汇聚了十二成功力的炼神手,忿然拍出,背后焰舌狂卷,火舞神龙,只见团团烈劲,乍涌迭旋,宛若火柱过空,长虹曳尾,迅结真焰凝合,聚成了一个龙头,火海孕生,猛然朝着赤玄弥咬下。
“火海孕龙。”
瞧着龙头咬来,盛怒的东方平,招出必杀,首当其冲的赤玄弥,当然不会真的出招硬抵,毕竟,九阳神功,至正至刚,硬拼于己不利,徒自耗损自身功劲。
然而,高手过招,重在气势胆力,赤玄弥深明此道,自也不愿了失先机,因此人虽急退,藉着幽冥秘法,先行趋避,却也毫不客气地回了一刀,反手撩出,冰寒冷冽的刀劲,破空长行,发出阴啸鬼哭,怨气森森。
“阴冥怨凝。”
“赤玄弥,你跑不掉的。”
宛若烈日骄阳,辉芒骤强,此时的东方平,杀气之盛,直欲吞天,身后火海烈焰受他内劲牵引,竟尔化旋结圆,凝成了一个白日光球,金阳乍吐,远远地只看见东方平身后一个莫大光球,仿佛旭日东升,云海泛潮般,金波粼粼,遍洒四方,赤玄弥的劈空刀劲,凝体怨灵,尚未能靠近东方平身侧,便受那透日金芒至阳消熔,人间蒸发。
“这……这是……白阳浩荡。”
深吸了一口凉气,赤玄弥心中噗噗直跳,白阳浩荡,据传是九阳神功练至大成之境的绝顶初阶,威力之猛,听闻便真如烈阳落地般,化溶世间万物,是无坚不摧,无敌不克的旷世奇招。在白阳浩荡之下,尚未听说有人生还,连神仙也不能,见过此招的,不论人、魔、仙,尽数蒸散无踪,无迹可查。
只有冥皇,曾在一次偶游之中,远远地瞧见数个山头之后,隐有白光激吐,热炎之气,逼得长空变形,焰火灼灼,一时心动,光遁急访。人未到,便自瞧见一道赤炎剑光,破空长射,迳向北飞,转眼不见,认出那人剑光灵正,含蕴冰火两气,定是两仪祖师无疑。
无暇追前相询,当冥皇赶到那光发之处,举目所见,赫然一片沧夷,泥石坚岩,俱呈鲜红,化成汁液,熔为滚滚赤流,四下则被人施法凝阻,将那热炎熔浆,困于谷底,不令外流,以免戕害生灵,大造杀劫。
而原本矗立于此的略矮苍岭,却是消失不见,只余谷底一个装盛滚热熔岩的莫大凹穴,翻翻腾腾,兀自冒出旺盛白气,咕噜咕噜地做响,赤炎燃爆,时而能见。
是以,冥皇虽然未能亲眼得见两仪祖师的神功威力,却也意识到九阳神功,旷古烁今,使到极处,其真火天威,恐非人魔所能抗衡,因之以此相传,谆谆告诫门下,若非情不得已,魔道一统大业未成之际,不得与两仪门下,相互争斗,以免旁生枝节,损失惨重。
而当年,据冥皇所推,两仪祖师施展绝学的当儿,似有白芒激吐,光烛于天,必是此招无疑,“白阳浩荡”是以威震四方,无人敢攫其锋。
赤玄弥乃九幽门下,又是冥皇亲子,此段原由,自然知之甚详,因此,东方平身后白光幻化,火彩成球,赤玄弥便知不妙,急忙退避,腾空而起,想要借机而遁。
“逃得了吗?哪里走?”
炽烈怒吼,东方平咬牙切齿,对于赤玄弥,他是恨之入骨,直想将他拆皮熬骨,锉骨扬灰,又岂会容得他未战先避,全身而退?炼神手虚抓生焰,发出阵阵青烟,彩华琉璃,掌中流转,仿佛升起了一只七彩圆光,内里百彩汇色,交回凝融,渐渐褪去华彩,聚焰清澈,宛若水晶。
身后白光结球,金芒暴射,东方平一个飞纵,跨行如电,琉璃炼神火,挟着呼啸风生的白芒光球,轰然破空,透掌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