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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
临近五一,已经渐渐有了初夏模样,宋潋也开始换上薄衫,日头渐长,又待一年高考将近,最近学校各种激励宣誓活动,气氛紧张得他们才高一都不能幸免。
这日午后,许逸沁连打好几个哈欠对着宋潋说道:“你说陆良铮他们高考就高考,学校折腾我们干嘛,这正是春困夏乏的交界期,我天天都快醒不过来了。”此时瞪着噙满生理泪的双眼,宋潋不免可怜她:“那你赶紧喝点咖啡去。”
许逸沁撑着又一个哈欠连连摆手:“我就不爱那怪苦味。”宋潋白她一眼一脸那我就没办法了,许逸沁像是想起什么忽然凑过来:“阿潋,五一你没安排吧,我爸五一开车去省城有事,我们蹭他车去玩玩吧。”宋潋思索了一下确实没什么事情,便应下了,后来提前跟宋晏说了一声五一月假不回家,宋晏听她一说,回道倒也凑巧了,他本要准备跟她交代一下那几天他不在家。两人都不在,正是刚刚好。
临到放假前一天,许逸沁哭丧着脸跑来找她,气鼓鼓骂道:“我爸什么意思,明明都答应我们了,现在偏偏又说五一去不成省城,气死我了。”宋潋失笑,毕竟抱了期待,最终不能成行还是有些遗憾,不过仍是安慰许逸沁道:“以后总有机会的,不一定就是这次呐。”许逸沁见她不算介意,自己一个人生气去了。
所以五一放假宋潋还是回家了,因为宋晏不回来,她也懒得再跟他说一遍。一个人在家待叁天,她也不是没经历过。
晚上与许逸沁吃了顿消气饭,答应她下次一定抓紧一切机会去省城,才各自散去。宋潋到家后,一个人热了点牛奶喝了才去洗澡,九点坐在沙发上边换着台边擦着湿发,水滴在薄薄一层睡衣上,洇出朵朵深痕,电视里这个时间都是各种电视剧轮番上演的时候,宋潋胡乱换台找了半天没一个合意的,随便定了科教频道的动物世界等头发干。
等这个节目放完,宋潋摸了摸头发也差不多了,白天还上了一天的课,不免有些犯困,关了电视和灯准备回卧室。走到两间卧室相对的走廊时,宋潋看到宋晏的卧室门半开着,像是主人只是暂时离开了,屋内一阵黢黑,走廊的光都照不进,宋潋站在原地咬唇犹豫了一瞬,关了走廊灯,落下一片黑寂,她折身走向了宋晏房间。
并没有开灯,进去后依着稀薄月光,假装熟悉地走到床边坐下,四周环顾了一番,似是想找这个视角看到的一切,双手无意识地摸着床被,舒了一口气,顺势躺下,埋头入宋晏的枕头里,她感觉被一种陌生又熟悉的气息包绕,像是环住了她的腰,从她耳垂到脖颈一路向下,她今晚忽然想在这里睡下。
她想着每天宋晏会怎样从这张床上起来,拉开窗帘,打开衣柜挑选衣服,怎样穿好衣服走出房间,他会习惯从哪边上床呢,又是惯常什么样的姿势入睡呢,这些她都不知道,她了解的实在不多。
客厅的石英钟敲了十一下,宋潋神思渐渐昏沉,她感觉似乎就在宋晏的世界里待着,他们也可以这般亲密,像……像一对正常父女那般吧。
临近午夜,万籁俱静,院子里仔细听已经有零星虫鸣了,黑暗阒静中客厅忽然传来一阵开锁的声音,可半天怼不进去,外面那人花了好一会儿才打开门。
宋晏微微踉跄走进玄关换了鞋,又摔上门,步子稍欠稳,坐在沙发听了会黑暗中的午夜声音,是的安静得就他一个人,头昏沉得微微刺痛,他忽然有些想念上次宋潋给他榨的西红柿汁了。坚持着起身去洗漱间冲了澡,热气稍微柔和了那股刺痛感,可狭小空间闷得脑袋愈发不清醒了,关了灯直接往卧室走去。
推开虚掩着的门,宋晏借月色隐约可以看见他床上有个侧身隆起的身影,半裹着床被,已经滑倒腰际了,他身影一顿,稍有疑惑,转念一想便有些明了。
想到是谁了后就直身向床走去,酒后略些沙哑的嗓音在黑暗中回响:“不是都说我这几天不在家么?你消息倒是灵通,知道我改行程了自己就先跑来了。”上床后半躺在那人身后,凑上她耳边沉沉轻笑,柔声幽微:“就这么熬不住?嗯?”
说着又一口含住那人耳垂,左手熟练地从衣摆下方探入,一路流连向上,直到那捧如掬水在手的柔软,盈盈不足一握,颤颤巍巍似在轻啄他的掌心,忽生出平日少有的怜意,忍不住轻缓揉捏起来,身下人似被扰醒,轻吟一声,娇意横生,宋晏本就昏沉听见这声更是头脑一胀,将身下人侧翻对着自己,本流连于耳垂的双唇攫住发出刚才娇吟的樱瓣,似是像要封堵上吞咽下令他疯狂的声音。
那人发间是他熟悉的惯用味道,嗅起来就像从他身上散发出来似的,此时这香味浓烈得他已经将她揉进自己身体了一般。身下人唇瓣柔软像宋潋养的茉莉,他浇水时拂过它们,缎似的滑腻,隐约有股奶香,宋晏心里暗笑,真是可爱极了。他追逐着围困着调皮的茉莉花心,每一次颤抖触碰都令他悸动。
身下人略有些挣扎,他有些愧意弄醒了她,便放过那唇瓣,吻向修长脖颈,感觉到身下人忽地微颤,宋晏恶作剧地舔舐轻咬覆盖着搏动血管的裸肤,将腹下硬热隔着衣物抵住花穴,假意冲撞了几下,那人微颤中又一声像是努力忍耐的轻吟,宋晏轻笑一声,凑上她耳边,作势咬了一下她耳垂,在她耳畔说道:“今天怎么这么敏感?”
热气扑洒在耳间,那人明明刚才在他怀中软得像水般萦绕着他,听完这句身体却忽然微僵,宋晏看不见却能完整想象身下人此时微抿双唇的倔意。他左手安抚完一边椒乳,又将睡衣推到胸上,稀薄月光映照着一双嫩乳,如水中月般清透光华,一阵怜意再不能抑制,他一时只想妥帖收纳永远归于怀中,双唇轻点那朵红樱,红樱亦像是回啄他双唇一般,他忍耐不住一口含住吸吮,只觉昏胀头脑中一根弦崩断了。
宋潋梦中感觉有人从身后抚上她的身体,她迷糊地以为是睡前那股陌生又熟悉的气息,心下一片委屈,为何总在梦中。身后人吻她,宋潋惺忪间软泄下来,已经分不清梦中梦外,直到清晰听到他在耳畔说的那句话,猛然惊醒,可情欲间只剩委屈盈满心房。宋晏含住她胸前,宋潋脑袋轰地充血发胀,才有些害怕,颤声道:“爸爸……”
宋晏一时如冰水泼顶,全身发凉硬僵,他放开被他濡湿的红樱,稀薄月光下津津亮泽,也借着月色他终于看清埋在一头乌发里的脸是宋潋,闭眼不忍流泻情绪,只赶紧将薄被拉上盖住她一身玲珑。背过身去,片刻后才哑着嗓子说道:“宋潋,你先睡吧,我出去了。”
宋潋起身抓住他衣角问道:“你去哪里?”
“我去沙发上去睡。”说完掰开宋潋的手,掩门出去了。
宋潋抱着被子呆愣在床上, 卧室内恢复了一片黑寂,又只剩下她一个人了。
宋潋一夜睡得不安稳,总有些小时侯宋晏抱着幼时她的模糊画面入梦,可时间太久,她其实早忘了。睡梦中四周依然是宋晏的气息,与昨晚贴在她身后的人身上味道一样。天蒙蒙亮还有些混沌时候,宋潋盯着渐明的窗帘良久还是睡不着,像是终于熬到了天亮样如释重负,于是起身轻声去了客厅。
初夏的清晨还有些凉,如此时太阳一样稀薄,微风扫在光裸在外的小腿上激起一阵鸡皮疙瘩,宋潋闻到了阳台上今年第一茬茉莉的花香,这样一个清亮的清晨,宋潋却觉得酸胀得难受。
宋晏盖着薄毯在沙发上有些蜷缩,稍稍凌乱的短发半掩住皱起的眉头,他如她一般睡得不安稳,想到这里她竟微微雀跃,他又是什么入了梦呢。
宋晏的面容在熹微晨光中略有些晦暗不明,像映照不到底的湖面,宋潋投石进去却只有沉没无声。她抬起手凌空抚上宋晏的脸,从他好看眉眼开始,英挺的鼻子,再往下停滞住,一股羞意与苦涩充胀满心,她只敢投石,她也只能在这样的清晨以这样的方式偷偷抚过他的面庞。
眼前人睫羽颤动几下,缓缓睁眼,宋潋不意他就这样醒了,来不及回缩的手被目光刚好捉住在半路,她略有些尴尬地笑了笑。
宋晏醒来的瞬间便清醒了,未有一丝掩饰的余地,他声音低哑:“宋潋,是你。”又看见宋潋悬空的手与她的表情,起身半坐与她拉开了距离,静默了片刻才说道:“宋潋,我还是该解释一下,昨晚喝多了,以为是……”
“我知道。“宋潋截住他的话,微微冷声道,不让他再说下去。
宋晏认真看了宋潋几眼,斟酌犹虑:“你……知道就好,不要多想,是我不好,不关你的事情。”宋潋微垂首,过了一会儿才应了一声。宋晏看她无甚情绪的模样,本应松一口气的,现在却惴惴不可摹状。
宋晏喉头异常干涩:“那昨晚的事情,都忘了吧。”说完有些狼狈地别过脸去,被清晨凉风扑了满面。
宋潋轻笑一声:“不然还记住么?”宋晏一听僵住,刚才习习凉风尚温润现下却有如刀刃割面般,良久后他哑声道:“对不起,但是忘了对你会比较好。”
“你说忘了就能忘了?”宋潋抬起头来直视他冷嗤道,目光灼灼神色倔强,是宋晏没见过的强硬带刺模样,可又偏偏眼中莹莹点点,盛不住的委屈。
宋晏有些慌张,最后语气也僵硬下来:“没办法的,你只能选择忘掉。”说完起身直接回了卧室,过了几分钟,穿戴整齐地出来直接准备出门去。
宋潋见他神色匆匆,冷不丁问他:“你要去哪?”
“这次五一本来就不应该在家的,还有事情要忙。”宋晏在玄关换鞋并没有抬眼看她。
“你一个人在家,不要乱跑。”嘱咐完未待宋潋回复就出了门。
十五
五一后来几天宋晏没有再回来,宋潋在家昏沉沉待了两天多也回了学校。高叁也进入了最后一个冲刺月。
宋潋如常上课吃饭回寝室,只是与宋晏偶尔的联系也断了,他不主动找她,那次之后她也觉得难堪茫然,几次拨了号码又马上挂掉,甚至冷嘲自己宋晏现在应该是不想听见她的声音吧。
五月依旧是忙忙碌碌,他们也快结束这学期课程了。有天傍晚吃完晚饭回来,宋潋在天桥遇上顾泽桓,本来只准备打声招呼,顾泽桓看了看她有些犹豫,却还是对她意外地眨了眨眼,没头没脑地说道:“那件事我还是准备跟她说出来,你呢?”
宋潋一惊:“我?”
顾泽桓有些不好意思:“对不起,虽然已经做好了决定,但是遇上知情的还是忍不住问问。”宋潋这才松了一口气,心不在焉地回他:“你确实至少让她要知道。”
顾泽桓笑了笑,眉眼扬起,冒着夏日热朝气的少年目光澄净,语带一丝感激:“我就是不想后悔,谢谢你了。”宋潋有些莫名这感谢,还未来得及问,顾泽桓便错身走开了,宋潋回头望了望他背影,有些艳羡却说不出口。
六月七八号两天高考,高一高二空出考场放假,宋潋陪许逸沁抽空去了趟高叁楼找陆良铮进行了考前慰问,陆良铮依旧是平常模样,嘻嘻哈哈与她们玩笑,偶然提及季瑜青,才问到她们是不是夏天来了之后胃口都不太好,季瑜青这几天就是这样,宋潋随意回他大概苦夏吧,许逸沁一旁嘟囔着这才六月初怎么就苦夏了。
八号是宋潋十六岁生日,许逸沁前几天就约她出来庆祝,宋潋犹豫了会儿跟她商量提前一天吧。许逸沁撇撇嘴:“反正你生日那天在家也没什么事。”看宋潋有点坚定,才摆摆手:“算了算了放你自由。”
六号宋潋早早就收拾回了家,家里没人,她也没有跟宋晏提前说她回来。到家后,一个人隐在沙发上暮色照不到的角落里,听到院子里传来有人招呼楼下打牌的人该回家吃晚饭了的话,才感觉到饿,正咕噜噜的抗议,她安抚似的摸了下肚子,起身做饭去了。
晚上宋晏回来的又晚,开门一进来看见阳台上的宋潋愣了一下,才淡淡说道:“放假了。”然后换鞋进屋喝水拿衣服洗澡,在屋内安静地来回走动,没有再看宋潋一眼。
宋潋提着水壶的手停在半空僵到酸胀才醒过神,低头看了眼萎瑟的花,想到宋晏应该好久没浇水了。
宋晏洗澡出来,她还站在阳台上,闻到院子里的栀子花香浓郁得已经盖过茉莉了,盈满初夏夜,让她无处可逃。她看见宋晏准备回卧室了,张了口却忽然哑声,最后瑟缩退回阳台的暗色中。
宋晏见她一直在阳台上,昏暗得看不清她的脸,回房前顿了一下留了句:“早点休息。”
第二天许逸沁约她去她家过生日,宋潋有些迟疑,许逸沁却连忙劝着:“是我妈啦,听你过生日,邀你过来一起吃饭。”宋潋只好应下。
许逸沁家里她去过不少次,这次的理由她却有些不适应的难堪。中午她妈妈为了款待宋潋自己烧了菜,连许逸沁都说沾了她的光,宋潋一时有些不安无措,许妈妈敏锐察觉到,笑笑解释着:“早就想这样叫许逸沁请你来好好吃一顿了,这次刚好赶巧了你生日的。”
一旁许逸沁早拉宋潋坐下,塞给她筷子,嚼着菜含糊不清:“阿潋生日才最大,就当我借花献佛请你吃饭了。”宋潋扯了嘴角笑了下,才开始动筷。
饭间有许逸沁一直活跃气氛倒是融洽,宋潋一口口咽下饭菜在旁边有些安静,只听着她讲。
“哦对,阿潋我要跟你说,你昨天走得早我没来得及说,昨天我帮班主任去办公室拿摆考场的东西路过跟前边高二楼连着的天桥时候,你知道我看到了什么?”许逸沁忍不住的抖眉着。
可她未待宋潋猜一下就急着公布了答案:“话说天桥也不算隐蔽,但那刚好有个一楼小竹林遮着的犄角旮旯,路过那的时候,我就碰巧听到顾泽桓跟赵晗真的声音,惊得我就愣在那,我去年还猜对了,顾泽桓真喜欢他这干姐姐,昨天就躲在那表白呢。”
宋潋微皱了下眉:“非礼勿听啊你。”
“难不成倒是我应该避开?”许逸沁不以为然,“他们大庭广众说给空气听,我就听不得了?”
“我也不是这个意思,只是他们应该会难堪吧。”
“我又不会多舌,最多对你说说。还没跟你说结局呢,赵晗真果然不喜欢他啊。”许逸沁叹息道。
“嗯,应该都能看出来吧,他自己大概也知道。”宋潋声音有些沉。
“那他估计就是想说出来。“许逸沁前一秒还在感伤似的,下一瞬就接着道,“可惜了全校万千少女的心。”宋潋好笑地瞅她一眼:“你为少女们倒是操碎了心。”嘻嘻笑笑就把顾泽桓的事略过去了。
“哦对阿潋你知道瑜青姐今年一起考专科吗?”许逸沁过会儿就又换了话题,这次宋潋还没回答,一旁的许妈妈说道:“陆良铮的女朋友?”
许逸沁见她妈妈插话进来,讪笑一声应下:“他们在一起也有一年多了,姑姑态度还是不好啊。”
“一年多的时间对你们现在年纪来说还太短,以后路还长着呢,你姑姑也不过是装作视而不见。”许妈妈也没表示不理解。
“我们的一年多怎么就不算时间长了?非要说他们幼稚不可靠你们才满意。”许逸沁撇嘴急色辩道。
许妈妈摇摇头,耐心解释:“不是说他们就不可靠,也不是说你姑姑态度就对,只是你们这样的年纪视角确实是看不到未来多变模样的。”
“那大人们口中的安定也不就一定是都希望追求的最后结局吧,未来不可控那交给未来就好了啊。”宋潋冷不丁地难得插话,许逸沁一听笑道:“看吧,连阿潋都这样说。”
许妈妈看着她两有些好笑:“对,不能因为结局就拒绝开始,你们还小,却也可以多去尝试很多事物的,是我局限了。”
下午避过最热的日头,宋潋就与她们道别回家去了。路过家里附近的西点店,看到橱窗里各式蛋糕,甜蜜蜜的风格不是她惯常爱的味道,可宋潋还是顿足一一看完,最后推门进去买了一个最小号的水果蛋糕。
这天晚上宋晏没有回来,宋潋洗过澡开着电视到十一点他还是没有回来。宋潋看了眼身旁息屏安静的手机,转身关完电视就回了卧室。
躺在床上睡不着,宋潋鬼使神差地想到她母亲,要是她在会怎么给她庆祝生日呢,会学一手得外婆真传的饭菜么,会提前给她买好蛋糕吧,一点点想来宋潋竟像是魔怔了一般,太过浓烈的渴望与怅然席卷了她,周身环绕要令她窒息一样。可她确实又没见过她,本属于她的一块是缺失空白,黑暗中幻想的画面终究一戳就破,她的一点希冀都无枝可依托,漂浮在空中没有落脚点。
第二天宋潋起得有点晚,去市场买完菜回来已经接近中午了,家里还是只有她一个人,她没有再看一眼手机,径直去厨房收拾起来。
按照平时两人饮食习惯烧了叁菜一汤,端出来后,又从冰箱取出蛋糕,没有点蜡烛,直接切了一小块下来,宋潋拿叉子尝了一口,奶油醇厚适可,可她总觉得甜腻难忍,在口中粘滞浓厚,宋潋放下蛋糕,看了一眼那不完整的形状,直接把它们扔到了垃圾桶里。
一个人安静地吃完午饭又如常收拾好碗筷,屋内她觉得闷,搬了躺椅去向北的阳台上,仰面睁眼看着天光最亮处的云,那也是永远漂浮的物什,眨眨眼晃过神后发现它们又都散了,漂浮终有尽时。
花盆里的叶子又蔫了,可怜巴巴垂着,她不过才两天没浇水。后来想院子里栀子花的香味,想顾泽桓的失意,想许逸沁的无所牵挂,想期末考试,就是不愿停下来,最后昏沉沉地半睡过去。
恍惚间听到开门声音,宋潋翻了个身没有醒来。宋晏轻声进屋看见宋潋躺在阳台上睡觉,侧身背对着他,甚至与那晚的姿势一样,蓬松乌发遮住她的面容,白皙耳垂隐在其中如旁边娇小的茉莉骨朵躲在深绿枝叶后一般,纤细的蝴蝶骨随着呼吸轻轻起伏,轻薄衣料向下顺着弧度凹陷勾勒出柔韧腰肢,陌生得似不曾相识,他一时僵住身子不敢再靠近 ,不可抑制地有些慌张。
强按捺住太久没这般泛起的波澜情绪,一把锁住没再置理,就站在沙发旁远远喊道:“宋潋?你该去上晚自习了。”
宋潋睡得不深,喊她的第一声便醒了,回头见是宋晏迷糊应了一声,揉了揉昏沉的脑袋不甚清醒地对他说道:“我好渴啊。”语带刚睡醒的撒娇痴意,还有一丝她自己察觉不出的娆媚。
这一句刚入耳,宋晏身子微颤了一下,连忙转过身,给她倒来一杯水,站在她面前递给她,宋潋接过一口喝尽最后还舔了舔湿润的嘴角,才抬头有些委屈地对他说道:“你怎么才回来。”
宋晏拿过空杯半垂着眼,语气平淡:“今天太忙了。”
“那你还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么?”宋潋终于比不过他,有些急了。
“嗯,记得。”他语气依旧不变,说完转身把杯子放回茶几上。
宋潋盯住他的背影,一时哑声,内心惶惑情绪早已拉拽着她往无底处直坠,她死死捏住衣角,脸色只是有些泛白,抬眼看着他,语声轻弱:“那你怎么还这么晚回来呢。”
宋晏忽然看到垃圾桶里的蛋糕,凌乱糟糕得一塌糊涂,他忙移开眼去,半靠在沙发上回她:“实在走不开,你缺什么东西等会儿给你钱你自己去买买,晚上我送你回学校。”
“我就想要你回来陪我过生日。”宋潋掏空最后勇气,感觉自己低微到泥沼里,声音已经有些轻颤。
“宋潋,不要闹,你一直很懂事的,大人忙得顾不上你也应该体谅一下。”宋晏冷硬道,过了片刻又说:“你不要一直沉浸在自己情绪里。”
宋潋瞬间呆住,脸色苍白,微微哆嗦得说不出一句话,眼睛干涩到灼痛。宋晏见她这模样,忍住上前的脚步回了卧室。
半个小时后,收拾好的宋潋站在他卧室门口喊他:“走吧,不是说要送我么?”面色冷淡,宋晏捕捉不到一丝刚才落魄的情绪,暗舒了口气,压下不适,与她一起出了门。
路上两人未说一句话,宋潋临下车时宋晏喊住她:“下次放假回家还是先给我打电话。”宋潋回头看了他一眼,唔了一声就走了。
十六
这一年的高考结束后教学楼就空了一栋,在晚自习时格外显眼,低年级看着黑漆漆无人影的空楼像凝望前人已经渡河远去后的空落,不过未沉迷太久各自就迎来了期末考试。
焦头烂额了半个月,六月底终于休止了暂时的苦难,因为暑假放假时间挪到八月最热的叁伏天,放两天短假紧接着就是七月的暑假补习时间。
考完那天宋潋回教室路上就碰到急忙来找她的许逸沁,面色有些忡忡:“阿潋你这几天放假来我家吧,陆良铮他们好像出了点事,我有点慌。”
宋潋有些不解可隐隐又像是想到了什么,急问道:“他们怎么了?”许逸沁一时呐呐,犹犹豫豫不似平常:“瑜青姐好像怀孕了。”宋潋心里咯噔一下,也有些慌,颤声道:“那怎么办啊?”
许逸沁见她一脸迷茫慌乱,急色说着:“还能怎么办,左不过是要……打掉吧。”宋潋听到意料之中的答案,明了后却更戚戚然。两人站定在来往人群中,面面相觑得有些萧索,难受得像是先替别人尝了一口那苦果一般。
放了假后宋潋简单收拾就随许逸沁去了她家,这波折多少也有些累及她家,她爸爸见她两一起回来,忍下部分话语,有些硬声道:“许逸沁你少学你哥那鬼样,平时跟他们走那么近,我真是纵容了你,那姑娘也是……不检点。”
宋潋听起来直觉刺耳,看了眼许逸沁不敢言语只默默应下的模样,心下也有点理解。这时许妈妈出来劝道:“你对她们撒什么气,孩子不懂事还不是父母没教好。”许爸爸被拦也再说不出苛责的话。
好在两人忙碌,第二天各自出差去了,宋潋与许逸沁一同在床上睡懒觉到中午,冷气呼呼声中许逸沁说道:“阿潋,我们要不要去看看瑜青姐?”
宋潋沉吟不语,有些举措不定:“她不一定想见我们啊。”许逸沁忽然翻身半坐起看着她:“说不定她也会脆弱得需要别人呢?她对我们不错,我还喜欢她的。”
“这样的事情,她应该不想别人知道吧。”
“唉,我也知道,都怪我姑姑嘴碎,偷听来了就跟我爸散播。算了,问问陆良铮得了。”说完就拿了手机给陆良铮打电话。
嘟嘟声响了一会儿才被接,室内安静,宋潋也可以听见电话那头陆良铮的声音,似有些疲累:“喂?”
“啀,陆良……哥,你现在还好吧?”
“还好,怎么了你。”
“我就……想问问,你跟瑜青姐还好吧。”
“还好,这事过去了就行了。”
“啀你怎么这冷淡啊,她是为你……算了算了,我跟阿潋想来看看瑜青姐行么?”
那头犹豫了一会才回道:“你们先别过来了,好好上学。”
“好吧,那你照顾好她。”许逸沁讪讪挂了电话,回头看着一脸了然的宋潋,屈膝抱住小腿,侧脸抵在膝头有些落寞,像是初尝人世苦涩一般恍惚叹息:“阿潋啊,有些事是真的很难如意啊。”
七月又补习了一个月,宋晏月初打来电话问她何时放假,宋潋照常回了,宋晏又说道:“我还是跟往年一样,你一个人时在家顾好自己。”
八月宋潋回家,楼下的合欢开了又谢了,泥土里还夹杂着几缕狼狈残红,被风雨吹打零落跌入泥沼的浑浊模样,时间已经从初夏走到盛夏的尾巴了。
宋潋在家与宋晏相处又恢复到了以前模样,话语不多,但也算自然,没人再提及那夜的错乱以及失意,两人都刻意规避着以维持平静。宋晏依然忙碌,几天不回也是常事,只是比以前异常频繁了。
有一两次居然是岳岚上门来帮他拿东西,自己开门进去后碰上在家的宋潋,脸色微红有丝羞意,笑着解释:“我帮宋晏取点东西。”
宋潋杵在卧室门旁看着站在客厅的岳岚,年轻女人最好时期的模样,最高枝头上的开得最盛的饱满桃花,日常宜喜宜嗔也好泼辣时也偶有,却偏又会在微风戏过时微微垂首露出天真娇羞姿态,可爱得宋潋都有些怜惜。
她也对岳岚笑了笑:“找不到的可以问我,不过我可能还没有你清楚。”岳岚不意她这样的好态度,有些受宠若惊般脸红得更厉害了:“不,没事,你做自己事就行。”宋潋没有走开,看着她忙碌也没有上前帮忙,冷不丁问她:“我爸最近都住在你那边么?”
岳岚听到看了她一眼,确实没有诘问和不满的一丝情绪,好像就是平常问大人去向的小孩,岳岚放心答道:“基本都是,不过他不回家也是忙得太晚,回来也怕打扰到你。”宋潋哦了一声,像是并不在意,又看了她片刻说道:“岳阿姨那你忙吧,我先回房间了。”得了岳岚回应就转身进了卧室轻声关上门。
八月一早老张就听说宋潋放假在家,央求了宋晏叫他跟宋潋说帮自己女儿补一下初一课程,宋晏先不许,一点儿没得答应地说:“老张你钱没少赚,给你宝贝女儿请家教这点钱还是出得起的吧?”
老张讪讪一笑:“哪是这点钱的问题,我家那惹事精少有人降得住,本来平常就懒得学习,暑假更是天天没人影,按她在桌子上太难了,这不才想起小宋嘛,她一直喜欢小宋还算听她的话,我才生了这个主意,就是费点小宋时间,你多担待下,结束了一定好好补偿小宋,以后我有什么能帮上她忙的也一定随叫随到。”说完拍拍胸脯打着包票。
宋晏被缠了几天,终于最后把决定权给了宋潋自己,宋潋听完便回他:“我都可以,一两个小时也不费事。”宋晏咽下“你不必揽下这种事”这话,最后只说到:“那你自己安排好时间。”
于是整个八月小张她妈妈几乎每天下午两点送她来宋潋家里,补习两个小时再被接走,先讲课再做题,期间宋潋自己时间倒是随意,趁她做题自己就可以看书学习,有时两人累了一起看会儿电视。
小姑娘叽叽喳喳常与她说个不停,讲同学讲她们听的音乐讲最近的电视剧,总会问宋潋听过这首吗看过这个吗,最后宋潋十有八九都是没有,小姑娘一脸悻悻:“你们怎么都这么老得这些都不知道。”
宋潋一时失笑,没想到自己常被念叨还小,却会有天被奇怪鄙夷着年纪太老跟不上年轻人的潮流,看着面前青涩却自认为够大的团团圆脸,宋潋忽然有些懂大人们平常是怎么看她们了,不管是许逸沁父母对陆良铮的评价对许逸沁的警示,还是宋晏如何看她,应该都跟此刻一样,觉得好笑甚至不可理喻吧。
小姑娘还说起她们班上几段恋情,宋潋听到后失笑:“你们知道什么是谈恋爱么?”
她一脸不以为然:“怎么不知道,就是互相喜欢在一起啊,小宋姐姐不会觉得我我们小就不懂了吧,切,喜欢这件事又不是一定大人专属的,你刚才表情跟我妈妈一样,我知道你们都笑我们,但我们也会知道什么是喜欢什么是讨厌啊,对自己好的,好看的,好吃的,自己总愿意去亲近的,我们一生下来怎么会没有喜好呢,我不爱吃青菜,不爱逛街,但我爱我爸妈,我爱小狗狗,有些都是注定的。”
宋潋听着有些呆住,本来平静的心又被搅得天翻地覆,直到听到最后,与许逸沁日常说话一样的正经莫名,可在她这个年纪更有些滑稽,好笑道:“你又从哪个电视剧上学来的话?”
可她一脸故弄玄虚:“天机不可泄露。”宋潋于是认定她真是看电视看多了。
这样补习到八月下旬,老张又说要请她吃饭答谢,宋潋不好拒绝,再加上与小姑娘相处不错,也想着承人家情。这次老张请客本来准备与去年一样,两家简单吃顿饭,宋晏却提议把最近相熟几家本来的聚会趁机一起聚了,老张听了有些不好意思:“宋晏这不行啊,我是专程请小宋吃饭,喊上他们我这心意不就扔水里看不见了吗?你让小宋怎么想啊?”
宋晏却摇摇头:“她一个小孩子,用得着这架势么?你们到时候谢她一下就行了。”老张见他这样坚持也只好改了计划。
老张非要订在上次过年时聚餐的会馆,美其名曰市区的都吃厌了,那边餐饮做的不错,环境靠海又安静,晚上玩晚了还可以住下来,反正他请客倒也没人反对。
那天晚上两晚未回来的宋晏开车回家接了宋潋,她下楼后才看见岳岚也在,坐在副驾驶座上跟宋晏一起在等她。宋潋开了后座的门进去坐好,又礼貌地叫了人,岳岚回头对她笑着:“晚上你爸应该是要喝酒,所以叫我来开回程。”宋潋听了却有些不解道:“那岳阿姨回家怎么办呢?”
岳岚右手搭上方向盘上宋晏的手,宋潋隐在昏暗中冷眼看着他们亲密的自然举动,岳岚自己却知道她这是在堵住宋晏话头,随后又藏住一丝尴尬:“没事我开你爸车回去,明天一早再来接他。”
一时无话,途中也只有岳岚打破沉默,零碎地问了问宋潋平时活动和学校生活,宋潋如常简单地一一答了,既不显得亲近也不冷淡。岳岚见气氛还好,半开玩笑道:“宋潋这么好看,学校没男生追你么?你们这个年纪不是都开始谈恋爱了么?”
宋潋心底一阵嗤笑,抵触地第一次恶意揣度她是否在试探,或者替宋晏在试探,到最后那翻滚的恶意也中伤到了自己,颓然泄气般恹恹敷衍着:“平时学习太忙了,哪有时间想这些。”说完又觉得自己像不打自招似的宣告,一时羞赧不已。
而后没人再起话头,岳岚看了宋晏几眼也默默压下两人之间的话语,好在不一会儿便到了。
比起过年那次,夏天季节这边实在好了太多,枝叶茂密遮阳避暑,晚间除了挡不住的虫鸣隐约还可以听到远处的浪潮声。宋潋半年后再走旧地,却本能地不适,总想起初五那晚孤零零的寒风。
他们到时依然已经到了大半人了,一个小包间快坐满了,打麻将的打牌的,小孩女人聚在一起聊天的,一见他们叁个人进来便有人招呼着:“哟,宋晏一家到了。”
十七
老张一见便迎上来隆重介绍道:“今晚你们都算是来蹭饭的,今天的主角我可是请的是小宋。”一屋子都是相熟的人,众人见他这样戏言也玩笑着对他两说道多谢主客相待了。
宋潋不惯这样瞩目,难免有些局促,一旁宋晏不着痕迹地推开宋潋身前的老张道:“什么蹭不蹭的,老张你以后还想不想跟着大家混饭了?”老张哈哈笑道:“是是,是我今天腆着脸才能请到一屋子贵客来赏脸吃饭。”众人一听,直骂他狗嘴吐不出象牙。
今晚带孩子的不多,且又都去了套间玩,众人玩笑开得肆无忌惮,调笑到岳岚时有人抢道:“岳岚啊,‘烟色’那边各式各样小姑娘可是多了去了,宋晏天天待那的,你可得把紧了,就是那利水街上的泼辣小姑娘可都不少盯着宋晏呢。”一屋子人大部分是利水街起家,五色混杂的都有,所以平日相交说话也带着市井世俗气,宋晏不跟着参合,但也没排斥过。
岳岚微微扬起秀气下颌,不甚在意道:“那些小姑娘才多大,比宋潋大不了几岁的,我不信宋晏下得去手。”话到最后被他们传染得有些飘。
宋晏坐在一旁本是静静听他们嬉闹,玩笑开到自己身上也不过是置之一笑,听完岳岚的话却忽然沉了脸色,阴晴莫测,半垂着眼遮掩住闪烁。旁人也有不少察觉出苗头,一时安静了些,岳岚才后知后觉看到宋晏神色,神色略有些僵硬不再接话。
人多总是不缺人暖场,传到下个话题时气氛又活泛起来,过了会儿宋晏神态自若也再见不到刚才的意外插曲。
开席后众人一起坐了一张大桌,宋晏与岳岚早都一起入席坐下了,宋潋与小张几个后来的坐在一起。老张说了随意几句祝酒辞,便开动了。
席间各自敬酒,都是连带宋晏与岳岚一起的,两人站在一处说是一对璧人不过分,宋潋就被划成小孩类群只管她们自己吃好就可以了。直到老张特地喊了小张与宋潋敬了一杯饮料,宋潋才停下手中筷子。
宋潋照常挑着自己喜欢的菜吃着,偶尔被他们谈话吸引,有时眼神扫过宋晏,总能看见他与岳岚不是贴身侧耳说话就是互相夹菜倒酒,旁人似也见惯了未再有人调笑他们。宋晏一双眼里有她几乎不曾见过的粼光,她冷嘲着自己:也是,他怎么会这样对她笑呢。
宋晏今晚喝了不少酒,面上依旧看不出来,站起身来也如常,只有红透的耳垂露了馅。饭后众人依旧不想散,说去后边泡温泉的打牌的都有,老张故意肉疼道:“今天就破了血本陪你们玩。”
宋潋却想回家了,见一旁小张耐不住困倦打着哈欠,低声叫她不如跟她爸说想回家睡觉了,小张从善如流立即高声跟她爸抗议到,老张说这就给她去开个房间去睡,小张颇通宋潋心意不同意道:“我就要回家去睡。”老张无法,只得讪讪对众人抱歉,众人一见这样也不好再留下,直说散了散了。
缓慢收拾了东西,叁叁两两又陆续向大门走去,小张今天过后不再去宋潋家里了,此时拽着宋潋拖在后半人群说话,小姑娘古灵精怪的,一扫刚才的困倦问她:“啀小宋姐姐,上次我跟你说我们班上的情侣,你还没跟我讲讲你们高中的是什么样子呢。”边说边对她眨眼坏笑,“你谈没谈恋爱呀?”
宋潋不意今晚竟有两个人问到这个问题,此时对小张却没了先前的排斥,难得用俗话与她开着玩笑:“跟你一样一条光棍。”小姑娘却认真摇摇头纠正道:“不,我们是不落俗世的单身贵族。”
宋潋不知道她哪来这么多听起来又是不适宜她年龄的成熟超脱话语又是显得意外迂腐过时的词汇,直叹代沟一个比一个深,转念又想到陆良铮与季瑜青,不免有些郁沉,对小姑娘叮嘱道:“你这样挺好的,谈恋爱有些事情不一定都是甜蜜的,有些我们都还承受不起。”
这时不远处大门那传来一阵欢呼声,宋潋转头看见台阶下宋晏紧紧揽住岳岚,岳岚像是倒跌在他怀中一样,似青蔓攀绕修木亲密无隙,有人一旁调笑道:“还没到家呢,岳岚你这就站不稳了要往宋晏身上倒,在这刺我们这群老夫老妻的眼,要亲热赶紧回家床上去。”另有人嫌他说话粗俗又笑骂道:“好了好了,还有小孩子在后边,等会儿哪是刺我们了。”
两人连忙分开,都有些讪讪,旁人见了又说道:“就你们嘴毒,都把人臊得不好意思了吧。”有人却不服:“他们还臊什么,平日什么样子你又不是没见过。”
“哪有你嘴说得夸张。”渐渐又传来几句。
宋潋收尽满身情绪照旧跟着出了门,旁边传来小姑娘的声音:“这群大人啊,当我们什么都不懂,切。”宋潋闻言有些好奇:“那你听懂了什么?”
小姑娘转头对她认真说道:“宋叔叔跟岳阿姨的亲密怎么就羞人我们看不得了,还有小宋姐姐你的不高兴我也看到了哦。”宋潋瞬间被戳破伪装地尴尬,半天呐呐说不出话,小姑娘也没给她机会:“如果是我,我也估计有点不高兴吧,去年我妈妈给我买的好大一个乐高模型被我表妹看上拿走了,唉。”
宋潋第一反应是宋晏并不是乐高模型啊,他是人会思考会偏好会拒绝,这怎么能类比呢,想到最后又觉得怎么就不一样了,常惶惑不安的难道不确实是她。
晚上岳岚开的车,宋晏有些醉酒在闭眼休息,宋潋一个人坐在后座偏着头一直望着漆黑窗外,岳岚见她这样估计也是不愿说话,一路无波无澜安静得出奇。
在院子里停好车,岳岚本要下车将他们送上去,顺便叮嘱照看一下醉酒的宋晏,不料宋潋在她开车门之前便说道:“夜深了岳阿姨开车回去小心一点。”岳岚默默缩回已经搭在门把上的手,宋晏也叫她赶紧回去,岳岚对他们笑了笑又看着他们进了楼道才走。
宋晏走路看不出喝了不少酒,宋潋跟在他身后一起上楼,几盏声控灯有时灭掉,落下一片黒寂,两人也未有人及时响声,只默默在黑暗中穿行着不能再熟悉的楼道,有节律的脚步声踏在宋潋心上,一步步漫长压得她就要喘不过气了。
终于到了家门口,宋晏在前掏出钥匙开了门,准备摸黑去开灯,玄关处有些乱,他不小心被地上的东西绊了一下,宋潋在后担心他喝酒多了平衡不稳,忙想扶住他,可趁黑看不清,本是要扶住他胳膊,却不小心像是扑进他怀里一样,两人身子相拥皆是一僵,彼此呼吸混揉在一处不知挠痒了谁的眼梢,又都想起那晚缱绻的意乱情迷,肉体曾赤裸相贴近过的亲密记忆席卷而来,稀薄月光下一幕幕的滔天情欲瞬间就要淹没两人头顶。
可立马宋晏就清醒过来一般,一把推开宋潋,力气有些大,宋潋没有防备他,一时被顺力推搡到墙上,整个背都有些疼,可此时哪里疼得过她瞬间冷却的心。
宋晏摸索着开了灯,心有一丝歉意地回头看了一下宋潋,却只见到一张寒如冰霜的泛白脸色,嘴角隐约噙住一丝冷笑:“你现在是不是觉得我恶心极了?”
宋晏默然不语,神色晦暗不明,宋潋想到今晚他与岳岚的亲密,忍不住又咄咄张口道:“我不是岳岚,连碰一下就会恶心到你是吧。”宋晏终于忍耐不住她这副轻贱自己的样子,沉声道:“宋潋你不能这样说自己。”
宋潋笑了,不似刚才冷笑的刻薄讥讽,却是像真听见什么笑话一般:“那不然怎么说我自己呢?我低声下气的时候,你冷淡嫌厌对我,除了恶心这种词来形容我喜欢你这件事,我想不出其他来形容你的心情了。”
不意她竟然就这样脱口而出两人刻意掩埋避开很久的秘事,宋晏又是震惊又是懊恼,慌得只能高声呵斥:“宋潋!你还小,分不清那么多复杂感情,依赖陪伴与爱人是不一样的,你以后会明白的。”
宋潋没想到话说到这个地步,他还拿这样的话来搪塞她,爱人不就是依赖与陪伴么,一时又想起先前对小张姑娘言语自行臆断的好笑与不可理喻,她恍然到,是了,她可以理解松宋晏看她,宋晏却是不懂她是如何看他的,大概也会永远觉得可笑得懒得理睬。
她忽然就如落败一般颓然,不再看宋晏一眼,皱眉厌弃道:“我输了,没你成熟也没你理智,我只会沉浸在自己情绪里走不出来,只会想着霸道地全部占有你,是我错了,我不该贪心的,你给我的本来就是施舍来的,对于施舍你给的也太多了,我还应该谢谢你的。”出口的话却已经颠倒不通。
宋晏看着她卸下满身刺的脆弱模样,顾不上自己也被反刺的伤口,再也忍耐不住心疼,想上前扶住此时半靠着墙摇摇欲坠的宋潋,可她见他向自己方向一动像被蛰了一下警觉退后,满身防备,一脸厌倦神色:“不了,这种剖白你怕是都不愿听的,到头来倒是恶心了我自己。留我最后一点自知之明,不用你忍耐着过来了。”语气清淡可话语间如诛心般锐利。
而后又坚持着侧身绕过宋晏回卧室拍上了门,留下一室空寂和恍惚的宋晏,良久后宋晏一声轻笑:她哪是卸下满身刺,是穿上了无坚不摧的盔甲吧,不过这样也好。
屋外虫鸣渐渐幽微下去,楼下合欢高树疏漏下的斑驳晃悠悠的,宋晏想到去年这时候宋潋站在树下,半隐在昏暗中明明灭灭的脸那般看着他,一时心抽动一瞬,已经落锁的情绪翻卷着汹涌而来,但又好像空落得什么都不剩,今年夏天就要结束了。
十八
九月开学宋潋她们就升高二了,送走一批人又迎来一批人,迎送往来像摆渡一般总有分离。
陆良铮去年就过了省体院的自主招生,今年高考分数也难得超了录取线小几十分,九月如愿去了省城报道,季瑜青意外怀孕的事情出在考后,好在也结束了所需的所有考试,宋潋听许逸沁说那件事解决后也去了省城的一所专科学校。当时陆良铮跟他妈大吵了一架,厉声质问偷听就算了为什么还散播出去,他妈妈说来说去就是几句他们才高中毕业就出这种事不应该,最后陆良铮不耐烦地以他也如他们愿的考上目标大学以后不要再管他的事生硬话语结束,摔门而去,轰烈却又惨痛地半摔进成人世界。因为宋潋开学比她们稍早,两人一起去省城前与她们也没有再见面。
许逸沁与她讲完去脉后有些叹息:“也还好他们都成年了,能到这一步算不错了。”
陆良铮他们走后,赵晗真这一届就升高叁了,有次晚饭后宋潋与许逸沁还碰上了她,有些意外她还在学校,赵晗真毫不介意地一笑:“不出国了,不出去了,我就留在国内高考了。”宋潋两人虽有疑问,但因为不熟也未多问。
各自错过后,许逸沁拐了一下宋潋胳膊问她:“你说顾泽桓应该知道了吧?”
“知道了又能怎么办?”宋潋显然不太感兴趣这个话题。
“也是,为谁留下来也不会是为了他。”
宋潋听完这才认真转过头好好看了眼许逸沁,后者被盯得有些发毛:“阿潋你这是什么意思啊?”
宋潋忽然破颜而笑:“许逸沁我发现你嘴有时还真是有点毒吧,特别是损顾泽桓的时候。”
许逸沁不以为然道:“我这人口中从不故意说毒话,向来只吐真话,再说我就是想戳戳顾泽桓的完美形象。”
“那我呢?不自吹一下,我在大部分人眼里估计跟顾泽桓一样吧,寡言、无趣地只顾着学习……”
许逸沁急急打断她:“你怎么能跟他一样,你有血有肉,会疼会哭,而我抓住他对赵晗真的事,也不是故意戳他,恰恰是这事让我觉得他也有正常人情绪,不是他们天天宣扬的学习神坛上的人物。” 宋潋听完笑着捏了捏许逸沁的脸,快步跑过她先进了教室。
九月底照旧举行运动会,这次没有陆良铮,两人在操场上逛来逛去也觉得无聊,许逸沁还咬文嚼字感叹道,当时只道是寻常。新晋的风云人物,学习好皮相佳的,运动好身姿矫健的,来了又去,几天间两人也听了一箩筐传闻八卦,果然江湖代有才人出,只是两人都有早已看了一轮的淡定无感,一茬新人冒出却总抵不上旧人熟稔感觉来得熨帖。
顾泽桓还是参加了去年那个项目,班上同学稍相熟的都过去加油助威,这次倒也好看地进了决赛,只是初赛刚跑完,跑道两旁还陷在一班人的欢呼声中,赵晗真也挤在人群中,顾泽桓与她隔得不远,两人都看到了对方,相互笑了笑,顾泽桓如常地向她走去,赵晗真见他走近却有些紧张:“恭喜你了,去年也入了决赛。”
顾泽桓噗嗤一笑:“那你还是记得我去年决赛是倒数第二吗?”
赵晗真不好意思戳人痛处般,呐呐道:“能进决赛就很好了。”顾泽桓笑了笑,神色坦然,少年气息的清澈模样一览无遗:“那是去年了。”赵晗真被他淡释目光所摄,自己先败下阵来,少女半垂首,神情微恼似羞。
顾泽桓心里却清清楚楚地知道那是她觉得尴尬的模样,想到以前这时她很可能还会急得跳脚的神情,顾泽桓心里一笑,那时他只会一旁静静看着她急色,心里头却失笑,希望这一刻的可爱再慢一点,这些他都记得,不过也快记不清了。
十一假宋潋回了家,只提前给宋晏发了短信告知。八月底那晚之后的几天宋潋没再跟宋晏说话,两人同处一室的时间本就不多,宋潋见宋晏在家时基本都自己一个人在卧室,在客厅遇上也当不存在一般。两人气氛不算冰点冷结那样,只是一个屋檐下的隐形陌路。说陌路其实也只是宋潋单方向的陌路,在宋晏看来终究都像孩子气的固执,不过他也知道比起生气,这次更像她划下的决裂。
宋晏收到一个多月来宋潋首次主动的信息,看完短信回了一字“好”就息屏了。他是大人,纵然被放弃也应该是他。
宋潋在家待了叁天,宋晏只有最后一晚回来得早些。他进屋后看见宋潋卧室还亮着,站在客厅犹豫了片刻,终是选择走向她卧室。
她卧室与他卧室相对,常常一个月里门都是半掩的状态,每天回房睡觉的时候都会看见门后的漆黑,走廊熏黄的灯光照不到的空寂。他每每忍不住多看一眼这间主人不在的空房,半掩着待人推入,好似她只是暂时离开了。
宋晏今晚走近,日常的黑暗被驱散,盈满一室的光亮里刚好有她,敲了门推开时不再是平日的空落。
宋潋正在看书,听到声响后回头看着门口的宋晏,神色平淡问他:“什么事?”
喉头梗了一下,宋晏沉沉说道:“宋潋,我们谈谈。”
似有些意外,宋潋微挑了下眉,脸上这才划过一丝波澜:“你想要谈什么?”
“谈一下你的将来,我知道你也一直有主见,学习不用让人操心,甚至其他方面也没让人太费心过,但有些事情藏着掖着,你不去直面,根本无法解决……”
这次宋潋没有笑,仍是那副冷淡神情打断他:“这件事要怎么说出来才算是不藏着掖着,才是你说的直面?”
她定定地看着他,语气平静又说道:“真要我把怎么偷偷喜欢你从头讲起,把嫉妒岳岚能那样站你身边说出来, 把那晚要不是你说出把我当成岳岚的话我生气了才叫醒你这种隐秘说出来,这些话都剖出来拿在面前才能解决么?什么解决,这件事解决不了,抱歉了,这件事只能这样遮掩着埋起来了。”
宋晏怔怔听完,清俊的脸上也带着些微那晚宋潋的颓意,他慢慢走进房间停在宋潋面前,看着她良久犹豫着伸出手摸上她的头,细碎绒发的触感与她小时候安抚她时的感觉一般无二,温热软茸,宋晏心里酸胀至极几欲红了眼,终究抵不住最后的欲念,再叁流连于宋潋头顶,抚着她的额发,像是告别,像是最后留取这样的触感,他们已经与彼此相伴那么久了。
宋潋忽然仰头看向他,意外笑了笑,冰雪初融样的澄净美好,此刻不再怨怼与尖酸,只剩余烬后的温煦平和:“说抱歉这句是真的,其他的话你都忘了吧,记住这句就可以了,我一个人埋就够了。”
宋晏的眼角此时终于染红,可他却不愿让她看见,忙转过身出门去,只留下她一个人。可这件事的掩埋她一个人怎么够,他怎么能忍心让她一个人。
那晚之后两人隐隐紧绷的状态彻底消失了,可宋潋依旧选择与宋晏避免接触,除了最基本联络以及偶尔同屋檐下的相处,不再是刻意的漠视,倒像是放开后无所谓的忽视。宋晏对她也恢复了平淡模样,过去种种不再被提起。
十一月十九号宋晏生日那天宋潋也没有再打来电话,宋晏坐在旧例的生日聚会饭桌上想起去年宋潋电话里最后叫他许的愿望,一时失笑,哪里还用许愿。
老张带头向寿星敬酒:“宋晏又是一年啊,兄弟们也谢谢你陪我们继续奋战一年,生日嘛,虽说你现在基本啥也不缺了,但还是祝有愿得愿啊。”说完自己先一杯饮尽。
桌上与他们相熟一人插话道:“宋晏还能有什么求不得的,老张你多帮帮他忙,叫你们那下边的一堆人让宋晏省省心就得了。”
“嘿,我怎么没费心了。”老张不服气地对那人嚷道。
宋晏清咳了几声,声音略有些沙哑地戏谑:“你们少吵几句,我今天就得愿了。”
岳岚这时起身举杯说着:“宋晏他这几天感冒了,酒今天你们就让他少喝点,有多的我代他。”
“成,岳岚喝还不就是宋晏喝了。”
“那是那是,他两不都一样。哦对,我前几天怎么听说王知咏又回他家干起事来了啊?”
岳岚听到眉头轻蹙,语气却不甚在意:“他家捞他费了不少事,又不是什么仇人,他过了这绊子大家面子上过得去就行了。”旁人见岳岚都这样说也没再没眼色地追问,只各自又行酒吃菜起来。
这时门口一阵敲门声,打开后才发现是附近一家有名西点店的送货小哥,问了他们一桌子谁定了蛋糕,岳岚忙起身迎上去:“是我订晚了,局都开了一半了,蛋糕才送来。”
老张听了在一旁哈哈直笑:“宋晏你是多大了,过个生日还整个蛋糕。”
岳岚回身看了一眼宋晏,浅笑道:“是我给他定的,他也不知情的,没有生日蛋糕哪像过生日?”眉眼弯弯,神情娇俏。
“得了,老张你不懂人家的情趣就别瞎发言了。”有人笑话老张道。
“老了老了,我们是比不上人家情浓的。”老张摸摸头假装懊恼模样。
岳岚拆了包装露出一个灰粉调的蛋糕,上面并未写祝辞,清雅得完完整整,岳岚又拿出了随送的蜡烛,有些犹豫是否要完全插上。
“就说宋晏你岁数大了吧,我看岳岚怎么找来38根蜡烛,就是真插上了这蛋糕怕是也吃不成了吧。”旁人调笑宋晏道。
宋晏一笑置之,对岳岚说着:“蜡烛就算了,有个蛋糕就挺全了。”岳岚想了想点头应下,拿了塑料刀递给宋晏,宋晏摆手推辞:“你帮我切一下吧。”岳岚见他怔怔盯着蛋糕,却丝毫没有多余兴趣的模样,压下心中疑虑,顺手执了开始切蛋糕。
宋晏看着蛋糕被小心移出,再一块块切割好,整齐地分装在小碟上,从水果到奶油再到红豆蛋糕,几层分明清晰,似被珍惜的宝物,丝毫不像被宋潋扔在垃圾桶里那个糟糕得看不出原样心情的蛋糕,想到这里,宋晏尚好的心情忽然就变成那时垃圾桶里黏糊的一片狼藉。
十九
中午散场的时候都近两点了,宋晏本来就感冒加上又喝了两杯酒,被初冬季节的午后北风一吹,脑袋愈发有些闷痛,老张见他这模样都劝他今天生日早点回去歇着,一旁岳岚也这样建议,宋晏垂首揉了揉太阳穴,才抬眼说道:“行,那我先走了。”
岳岚虽然放了话替宋晏喝酒,但相熟几人也没灌她,意思了小几口就算了,遂两人离开饭店时还是岳岚开的车。
刚拐上主干道,岳岚看了眼副驾驶座上闭目的宋晏问他:“你中午的药吃了没?”
宋晏懒懒地回她:“现在头有点胀,等会儿再吃吧。”
“那今天是去你家还是去我那?”
岳岚等了一会儿才听见旁边传来低哑的声音:“去你那吧。”
车行驶了一会儿路过附近最大的商业街时,岳岚似乎想到什么,扭头对假寐的宋晏说道:“你陪我去买个东西吧。”
“你要买什么?”宋晏终于睁开眼转过头问她,岳岚略有些羞赧,语带撒娇意味:“你先陪我去啊。”
两人于是又找了地方停好车,再任由着岳岚领着进了旁边的大楼,岳岚先在一楼自动贩卖机给他买了瓶水,催着他喝了中午的药,才挽着他手臂往叁楼去了。
叁楼是女士专卖,且基本走轻熟路线,是十几岁小姑娘不感兴趣也偶尔有探究欲的年纪用品。岳岚直接走进了一家内衣店,宋晏被她一带进四周满是琳琅满目的女性气息私密物店,微低头清咳了几声:“不是陪你来过一次这种地方,刚才怎么也不说清点。”
岳岚一见他有些不好意思,贴近他耳畔轻笑一声:“跟上次不一样呢。”说完便自己先走开找店家询问去了,丢下宋晏一个人在原地摸了摸鼻子,四周看了一下才瞥见角落的沙发,犹豫顿足片刻向那边走过去坐下。
宋晏正待在沙发上有些无聊,想到也是上次陪岳岚来买内衣,他第一次比这次更无措些,实在是因为他几乎没进过这种地方,甚至宋潋十岁多以后这种问题都是她自己解决的。
初潮时候也不知道她在哪里就听了青春期生理课,那天是个周末,一早他还在迷迷糊糊睡觉,宋潋跑来他卧室,犹犹豫豫地说她把床单弄脏了,宋晏去她房间一看一朵不成形的红痕,他瞬间明了有些不好意思,马上换了衣服出去给她买东西。反观宋潋除了初时的犹豫倒没再看出对少女身体刚发育的不安与不适,大概也是从那次以后宋晏开始注意与她保持距离,两人相起来处本就零碎,后来就愈发有些疏淡。
想到这里,宋晏头刚舒服一点,太阳穴又突突闷胀起来,不禁闭了眼刻意隔绝开这段回忆。
宋晏正努力摆脱脑中晃着的画面,听见旁边有个女声:“这位先生,您太太在喊您。”宋晏猛地睁开眼,面前导购小姑娘微弯身看着他指了一个方向,宋晏回过神来顺着望去发现是不远处的试衣间。
他低声道了谢,起身直向那边走去,几步开外后才后知后觉发现刚才小姑娘说的是他太太,宋晏心里一阵别扭怪异,想了想大概是他几乎没有这个称呼用在自己身上的时候。
轻声敲了几下,里边传来岳岚的声音:“进来呀。”
宋晏小幅度开了门侧身走进去,一抬眼便看见裹着一袭酒红缎样睡裙的岳岚,只是前胸开的颇低,后面露出一大片白腴肌肤,向下直隐约要至股沟了,两边开叉,下摆同色蕾丝流苏轻轻盈盈扫过大腿根部,岳岚这般身段肉体像浸淫在红酒里的润泽珍珠。
岳岚被他盯得有些略略局促起来,右手稍藏在衣摆后,左手松挽起垂下的鬓发对他一笑:“怎么样?”
宋晏低声轻笑,音调沉沉如音罄传耳,岳岚突然感觉自己耳膜被震得有点嗡嗡直响,有些愣住。宋晏向她走近一步,抬手替她又挽起刚才未别好的垂发,末了在她耳垂流连轻揉了几下,看着她说道:“你怎么穿着都好。”
岳岚耳垂瞬间发烫,有些扭捏:“那你先出去吧,我换衣服,那就拿这件了。”宋晏见她这模样存了调笑的心:“叫我出去做什么,又不是没见过。”岳岚一听脑袋有点炸,直要拿拳作势锤他胸,宋晏一把接住这样扑进他怀里的岳岚故意求绕道:“好了好了我出去。”
抚下脸上热意,岳岚才走出去,准备去柜台付钱拿货,哪知宋晏先她一步早就付好包起来了,把袋子递给她又牵着她手走出店去。
一起下电梯时岳岚看见二楼的大幅电影海报,晃了晃宋晏手说要去看电影,宋晏抬眼顺她手看了下海报,说道:“你想看就去吧。”
于是两人又临时买票赶了一趟叁点场的电影,有些沉闷的情感故事片,宋晏下午才吃过药,效力发作有些昏昏欲睡,撑了良久最终还是睡着了。
终场时,岳岚喊他:“醒醒啦。“见宋晏才睁开眼笑他,“才半场的时候就见你睡着了。”宋晏不好意思地笑笑,岳岚也不甚在意,拉起他出了电影院。
天色暗得早,五点多出门取车时已经黑透了,岳岚说晚上她下厨,两人开车又拐去她家附近的超市买了食材才回去。
到后岳岚刚放下手中袋子,便去卧室拿了一个精巧小盒子出来递给宋晏:“呐,生日礼物了。”宋晏接过拆开一看发现是某知名牌子的打火机,笑道:“平时抽的都少了,你倒是还费力买了这么贵的打火机。”
岳岚的声音从厨房传来:“这个还好啦,本来想叫人帮忙带法国那个牌子的,也是想到你现在不怎么抽了才选了这个。”
拿在手上把玩了几下,宋晏倒还是领了她这份心意:“我挺喜欢的。”
岳岚也是H市本地人,与宋晏口味相似,做的菜也多是当地清淡口味的本帮菜,宋晏喝了一口熟悉味道的浓汤,点了点头,回了对面岳岚期待询问的目光:“一如既往。”岳岚这才满意一笑开始动筷。
宋晏也不知道是中午吃的有些过了还是不饿,才吃下几口便是一阵饱腹感,看着满桌珍馐竟觉得都寡淡味了些,一时不知如何下筷。岳岚见他停筷有些疑惑:“怎么了,不合意?”宋晏忙遮掩道:“怎么会,大概是刚才汤喝多了。”
岳岚也没强求他:“那你随意,饱了就行。”
饭后宋晏去洗碗筷,岳岚拿了衣服去洗澡。宋晏把碟盘一个个清洗堆迭起来,飞沫有时溅在他身上也来不及擦,一时觉得这活干起来真是生疏极了,想到上次做饭洗碗还是什么时候来着,却记不太清了。
一切收拾好出来,岳岚还在洗,宋晏去阳台上站着,拿了根烟打燃新打火机,那焰色刚映入他眼中,似被暗色中这点光亮慑住,犹豫了会儿又灭掉了把烟放了回去,于黑暗中静驻吹了会儿已经有些凛冽寒意的风。
听见岳岚喊他,应了一声便回屋了。走到客厅发现才洗完澡的她正穿着下午买的那件衣服,后背肌肤在垂下长发遮遮掩掩中愈发白皙,只听到她催他:“还愣着干嘛,去洗啦。”
见他似有些呆愣,噗嗤一笑:“下午不是都看过了。”长长鬓发包绕下的娇颜露出羞意,见他转身去拿衣服,似才想起什么飞快跑过他去卧室拿出一包鼓鼓东西,宋晏走近一看发现是男士内裤,又见她一脸憋笑说:“法国打火机没给你买,托人倒是给你带了法国内裤。”
宋晏失笑,却又觉得哪里别扭,他与岳岚不管是在这还是在他家同住一处是挺久了,但这些事情终究是各自准备好的,现在只能安慰自己第一次都要适应。
宋晏道了谢转身去了洗漱间,岳岚听到远处如常响起的淋水声,哼着歌,拿了吹风机出来开始吹头。
等宋晏带着一身雾气出来回房时,整个屋子里只剩岳岚那边的床头灯还开着,她坐在床边正梳理着刚吹干的长发,暗光下那件短裙像会流泻的红酒般在她身上淌动,发间隐隐的香味正是时常萦绕在她身侧的味道,幽幽的甜郁香气,与他常用的不同,他不可能分不清。
听见身后的脚步声,岳岚侧头来对他一笑:“今天蛋糕上没写祝辞,是想着亲口跟你说声生日快乐的。”一双盈目在暗色灯光下显得愈发清澈,“生日快乐啊宋晏,还想对你说,希望年年岁岁如今日。”
宋晏被她目光中恬柔神色一晃,忍不住轻抚上那双眼,流连良久似是极其珍视爱怜,却也刚好遮住了那双眼中倒映出来的他。
岳岚笑着拿下他的手,在他掌心轻轻一吻,似蛾羽扫过般轻柔,宋晏心里一动,低下头便吻上岳岚饱满红唇,辗转吸吮,手从岳岚衣摆下直接侵入,扯下底裤,抚上那处幽密,揉捏拨弄,待那处润了些又伸了一指进去。
肩带早就垂下露出一对饱满圆乳,丰盈娇俏惹得宋晏一口吞噬,身下人呼吸渐渐急促起来,却也是没有想到宋晏今天动作有些急迫用力,耐不住地一声轻吟:“宋晏,你轻点。”
宋晏听完手上又插入一指,来回抽插捣了一片湿,宋晏松了口中红珠,稍稍抬高岳岚双腿,就要往下沉,岳岚见状一双修腿主动绕上他劲腰,模样似要引他入彀一般媚娆,宋晏轻拍她臀股一下,在她耳边沉沉说道:“你倒是等不住了。”
岳岚听完一声娇笑,已经染上欲色:“我要你。”宋晏听见不语,直往下一沉,往最深处去,吻住岳岚口中逸出的一声轻吟,开始重重地撞击起来,泛起一阵水泽声。
岳岚只觉得每一下似都冲撞她心里,沉沉充盈,她双臂绕过宋晏脖颈,拉下那张沁汗的脸,沉浮中为他擦拭去额汗,定定地望着,像是忍不住般呆呆笑道:“宋晏,你可真好看啊。”
二十
十二月后下了几场雨,气温骤降,夜间零星落了雪,寒湿混着海风在最后一个月里瞬间拽人入凛冬。
许逸沁跺跺脚似想甩去鞋上雨水,对着一旁收伞的宋潋说道:“阿潋?你想吃什么?”宋潋回神抬头看了看招牌,随意道:“我就跟平时一样。”
“还吃面啊,换个花样啊。”许逸沁见身边人不回她,有些受不了似地摇摇头上前帮她两点餐去了。周天下午放一节课,可以出校,今天虽然下雨,但也没挡住学校周围小店的好生意。
两人点的端上来后,宋潋才发现许逸沁点的跟她一样,她不解问道:“你不是不爱吃面。”
许逸沁翻了个大白眼送她:“我就来瞧瞧什么好东西能让你回回都点一样的。”说完吃了口,还没咽完就叫宋潋给她倒杯水。
“你也不能吃辣,还跟老板要了跟我一样的量,你自己撞南墙舒服吗?”看着她喝水顾不上自己的样子,忍不住又说道:“算了,我给你再去点一份你平时吃的。”
宋潋坐回去的时候许逸沁刚喝完那杯水,把杯子重重放下似受了场劫难的模样:“阿潋你是个假H市人,绝对是的。”又想到宋潋确实不在H市出生,也算是合理,但转眼又不解道:“你爸养你没把你口味掰回来啊?”
宋潋执筷的手一顿,才呐呐道:“他吃他的,我吃我的,又不相干。”
“怎么不相干了?你从Y市回来,两人一起生活十多年不可能这点口味问题还没融合吧?”
宋潋有些不想谈及这个问题,敷衍她道:“你就当我偏执好了。”
“不过口味天生,你随你妈妈也是可能。”许逸沁倒是一边儿自圆自话起来。
想到外婆说的她母亲也不太爱吃辣的话,宋潋一旁安静吃面也懒得再说出来。
不一会儿许逸沁又搭上别的话:“元旦我爸这次是真的要去省城,我们一起去吧。”宋潋听到抬眼看了下许逸沁,她一脸我知道你没别的事情也别拿期末考试当借口的不容商量模样,咽了咽口中的食物,故意小心翼翼状应下了对面装作大佬模样人的邀请,许逸沁见她配合还稳重地点了点头,倒是自己最后没忍住笑了起来: “说不定还能去找陆良铮跟瑜青姐。”
临到元旦宋潋还是跟宋晏提前说了一下,本来也懒得特意说是去省城才不回家,想了想又把原因编辑上了,过了几分钟就接到宋晏回的短信,与平时就多说了一句注意安全,宋潋看了一眼就顺手关了机。
圣诞节的时候许逸沁送了她一顶圣诞元素风格的红帽子,顶着两个不显眼的鹿角,两边又各自垂下一个毛球球,宋潋左右翻看半天有些无语地对她说道:“许逸沁这不会是别人送你,你嫌幼稚才给我的吧?”
许逸沁一脸受伤模样:“阿潋你不谢我就算了,居然怀疑我对你的真心,我惩罚你元旦去省城时必须都戴着它。”宋潋难得翻了白眼,嫌弃神情生动晃眼。
宋潋放假那天就随许逸沁去了她家,她爸妈对宋潋也是熟悉惯了,笑着打了招呼叫她两早点睡,明天是起早开车去省城。
宋潋在许逸沁房间随意翻着她的书,看到一旁搁置的吉他,有点好奇地拿了出来。许逸沁进屋时就看见宋潋在拨弄她几个月没打开的吉他,见她进来了先说道:“诶你一时兴起想起来学吉他,怎么又不好好再学下去?”
许逸沁走进来说道:“兴至就做,兴去就弃呗,你没听王羲之说‘向之所欣,俯仰之间,已为陈迹’啊?”宋潋笑她:“你还真是王右军忠实拥趸了。”
“那是,他一手墨宝我学不来,别的装模作样还是试试。”许逸沁面露出得意狡黠,见宋潋还在拨弄又主动说:“虽然学的不长,你想入门我还是可以带你的。”说着就教了她几个和弦手势。
宋潋一旁看着许逸沁低头认真轻扫琴弦,耳边传来几段短促悦耳拨弦声,忽然想到许逸沁刚才的那句之后是“犹不能不以之兴怀,况修短随化,终期于尽”,心里一沉,明明该是“向之所欣”的。
“你爸带我们去没问题吧?”宋潋还是有点不放心,许逸沁手没停下来不在意地回她:“没事没事,我们就当他是司机。”手下试着拨弦出一段曲调,看起来倒是有些放不开了。
元旦那天快中午到的省城,许爸爸把她们送到定好的酒店,嘱咐几句晚上早点回来就走了。许逸沁跟陆良铮约了第二天,这半天许逸沁想去省城城隍庙那边玩,出门时还不忘给宋潋戴上她送的帽子,戴完盯着看了好几眼又自诩好眼光。
城隍庙一带是省城拿做景点来做的吃玩仿古地点,两人想想虽然觉得大概就是骗骗外地人,但又免不了俗。
新年第一天天气尚好,出行的人就更多了,两人搭了公交又走了十分钟到后看到的景象让许逸沁直接拉着宋潋手说了句:“阿潋现在走还来得及吧。”
宋潋没有停下顺手就拽着她往前:“你自己要来凑的热闹哭也要凑完。”挤进人潮后两人不牵着手也被推得面面相贴,挣扎着去生意不怎么好的小店买了虾饺生煎当午饭,两人躲在这家不算人多的店前空地,舒了一口气才开吃。
许逸沁满嘴油地抱怨:“走吧阿潋,不然吃下去等会儿也要被挤出来。”宋潋还没回她,就听见身后一个熟悉声音:“你们怎么也在这?”
两人转过头去看到了顾泽桓,手上拎着各式小玩意,见她们注意到这些,略一苦笑道:“被抓来做劳工。”
宋潋看他神色可怜好笑道:“我们也是凑错热闹了。”叁人交流几句,才知道顾泽桓随家人来省城走亲戚的,现在又领了带着表弟妹们玩乐的任务,几个孩子还在旁边店前排长队,他跑来这里躲清静。
许逸沁见他愁苦模样直笑:“我们可是吃完就要走了,顾泽桓你还要继续在这挤着做苦力。”
顾泽桓闻言不禁拿手揉了揉眉心:“你们在这玩几天啊?”
“后天走,怎么了?”
“那你们明天干嘛去啊?”
许逸沁这才有些意识到顾泽桓的可能动机,又大笑:“你不会为了逃避那群小屁孩都要跟着我们玩吧?”
宋潋见顾泽桓不好意思,似都快说算了,忙捏了把许逸沁说道:“我们明天去大学城那边去找许逸沁表哥。”
“陆良铮?”
许逸沁克制了一下笑意正经道:“你还记得他啊,那你明天一起来呗。”
顾泽桓有点出乎两人意料地马上就应下了,这时听到身后远处有人喊他哥哥,顾泽桓回头看了一眼,就对她两交代了再联系,拎着一手累赘跑远了。两人看着他少见的些许狼狈模样,面面相觑,都心想顾泽桓怕是真被弟妹们逼狠了。
晚上回去,顾泽桓不知道从哪里弄来宋潋手机号,发了短信要具体地点跟时间,宋潋又问了许逸沁他们计划才回了过去,有些犹豫:“他明天跟着我们不会尴尬吧?”
“他主动要来的,他都不尴尬,我们尴尬什么?”许逸沁敷衍道。
“烟色”夜间,因为是元旦假间,今晚出来消遣的人格外多,宋晏刚从外边吃完饭回来一进大厅老张就跑过来跟他说:“那谁,王知咏那群跑来玩了,要不要过去招呼一下?”
宋晏点了点头:“抬头不见低头见,开门做生意,估计也就是来玩,那事做的隐蔽,看不惯他的人也多,他应该查不到我们头上。”
老张一旁附和:“我看着也像,那现在过去?”虽然王知咏知道岳岚跟宋晏好却还是明里暗里追她,但跟宋晏终不算撕破脸皮,且最近收敛不少,怎么着宋晏也应该过去看一下。
老张见他答应了,在前带路,七拐八拐到了最大的一间包间,一推门进去一股浓烟,里边人抽烟抽得快要起火了,宋晏微皱了皱眉,却还是打起招呼。
灯光暗沉,又还有人一旁鬼哭狼嚎地唱歌,但王知咏还是一眼就看到宋晏,连自己都暗叹一句:妈的倒是不怪岳岚选了他。
众人面上寒暄几句,宋晏看着意思到了就准备借口还有事出门去,刚起身王知咏又递来一杯酒,对他笑道:“宋老板,最后一杯,我敬你,还跟你说件事。”
宋晏耐性接下却拿在手上没有喝,神色难辨地看着他,只听见王知咏奇怪地不好意思笑了一声:“我弟,这不也在附中嘛,跟你家姑娘一个年级,上次在学校瞧见了,小伙子就那什么,哦对情窦初开,对她就有点意思,前几天他好像听说你家姑娘去了省城,闹着元旦也要去,这不今天下午刚去,我还说他省城那么大就他这个找法能找……”
宋晏把手中那杯酒重重扔在茶几上,瞬间就泼了大半,王知咏话头一顿只见面前的宋晏一脸阴沉得骇人,一字一句沉声说道:“王知咏,你最好拘着点你弟弟,你做不到自然有人替你做。”说完就摔门出去了。
目睹全程的老张一脸恨恨,心里直骂王知咏个混不吝,面上说道:“王知咏你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宋晏他姑娘你也敢在他面前提?”停了片刻,想到这事要是遭在自己头上,最后也是无语又说:“你小子不知道搭错哪根筋要打人家宝贝姑娘主意,你,你就是再缠着岳岚也比这强啊。”说完摇摇头也出门去了。
王知咏一脸懵神,不知道怎么就挨了一通骂,心里不爽顺手拿了茶几上的酒就喝,喝完一看才发现是刚才宋晏扔下来的,瞬间气急把杯子摔了出去。
啪的一声一屋子人都听见了,于是有人出来打圆场道:“诶气什么啊,你弟不就是你后妈给你生的那个小惹事精嘛,他过不好你还不得意了?”也没人知道有没有劝好,王知咏面上却没再显露出什么。
宋晏摔门出去又气急出了“烟色”,站在道旁路灯都照不到的地方拿了根烟出来点燃,吸了一口长吐出去,一来回的时间里才被风吹得清醒了些,犹豫了片刻,夹着还剩半根的烟给宋潋拨了电话,却等得有点急,响了有一阵才被接起,那边传来她一声疑虑语气的“喂?”
又吸了一口烟宋晏才问道:“你在省城还好吧?”
宋潋似有点迟疑,顿了一下回他:“挺好啊,你,打电话问这?”
“嗯。”宋晏含糊道,“那你在那碰到陌生人小心点,早点回来。”
宋潋忍住奇怪的感觉,只乖乖应下就挂了电话。
老张出门找到宋晏的时候,他已经打完电话开始抽第二根烟了,老张见找到他松了一口气向他走去:“王知咏那小子你也知道有贼心没贼胆的,就过过嘴瘾,你也别太担心了。”
“我明天去趟省城。”宋晏没有接他话冷不丁说道。
“啊?去找小宋啊?”似觉得宋晏反应有点大,老张又说道:“诶你这担心的是不是过了啊,她跟同学在一起不好好的,你这直接冲过去算个什么事。”说到最后见宋晏只淡淡瞥他一眼,话一时哽住:“是了是了,现在小年轻也不知道能干出什么事来,去一趟也好。”宋晏听他说完狠狠瞪他一下回去了,留老张原地咂摸好一会儿自己哪说错话了,最后作势打了打自己嘴后悔地自言自语:“我瞎说什么呢吓他。”
二十一
第二天上午许逸沁跟宋潋赶到大学城先跟顾泽桓碰了面,两人见他似有黑眼圈神色也不算好,相视一眼各自憋住了笑。
顾泽桓今天才注意到宋潋头上的帽子,看了好几眼才说道:“宋潋你帽子蛮应景。”宋潋因为被逼戴着这帽子,说话有点怪:“都元旦了,还戴着圣诞帽子,是有人偏要我过时。”说完瞅了一眼许逸沁,后者憋笑不语。
叁人又赶去与陆良铮他们见面,他们在附近有名的商业区等她们,待见了面,宋潋才想起他们真是许久未见了。
陆良铮一见她们是叁个人,对许逸沁问道:“这跟你说的不一样啊,阿潋跟顾泽桓在谈恋爱?”一言既出,众人都有些愣住,更是不解他是怎么就想出这个结论。
许逸沁脑回路却更奇怪,对她哥不满道:“就不能是我在谈恋爱啊?”
“嘁,你俩看着不搭,再说,下边话你哥就给你点面子了。”
许逸沁抬手就要打他:“就知道你说不出我几句好话。”宋潋忙拦住,解释了顾泽桓临时来的原因,陆良铮这才嘿嘿笑道:“我刚才误会不也挺好的,对吧,瑜青?”季瑜青也觉得他有点不着调,懒得搭理。
说起来,宋潋与顾泽桓被误会不是一两次了,开始两人之间还有尴尬,后来再遇上倒是都坦荡处之,这次也没例外。
五个人准备先去逛逛街,零散走着,顾泽桓与宋潋渐渐稍落后几步,顾泽桓偏头看了她几眼,宋潋正感觉有点怪异就听见他略有些迟疑说道:“我刚才不是说帽子不好看。”宋潋没想到他还在纠结这件事,随意作不在意状:“不关你事。”
顾泽桓听她这样简短回答,更是有些误会,宋潋注意到他的不自在,暗自摇了摇头没想到顾泽桓有时倒是有点痴啊,于是认真解释道:“我刚才是在跟阿沁斗嘴,真不关你的事。”说完摸了摸旁边的球球,违心地安慰他道:“其实,也不难看的。”
“你还说他两没谈恋爱?”陆良铮暗指了指身后两人,冲许逸沁问道。
许逸沁回头看了一眼:“说没有就没有啦,我还不知道阿潋的啊。”
陆良铮却一脸不屑:“阿潋你是知道,但你怕是不知道恋爱的阿潋是什么样子,你哥我这方面走的桥比你的路多,这还看不出来,名声要不要了?”
许逸沁见他自己栽坑,嘻嘻乐道:“瑜青姐你听到了啊,这不是我说我哥坏话的。”季瑜青见点到自己,捂嘴一笑摇摇头:“他什么样我还是知道的。”许逸沁没想到被人家情侣接连不给面子,故作气急模样,却真的口不择言道:“好好,你们两对合起来排挤我是吧。”
顾泽桓与宋潋在后边都听见了许逸沁这句话,疑惑刚才不还是她解释的怎么反过来被陆良铮传染了,宋潋忙上去打圆场道:“好了好了,我俩一对行不?”许逸沁见自己被当小孩一样地哄,本来一两分生气也不好意思再继续下去了,拉了宋潋又白了陆良铮一眼走到前边去了。
风来得快走得也快,陆良铮给她们买了哈根达斯冰淇淋后,许逸沁就没给他眼色了,季瑜青边给她们小勺边笑着说:“刚才我也不是故意要下你面子的。”
许逸沁吃完一口还没来得及喟叹忙摇摇头不好意思:“瑜青姐,我刚才就是故意撒泼的,跟你无关。”季瑜青忍笑点了下她额头:“你啊,跟陆良铮就是冤家。”
许逸沁摸摸鼻子: “什么冤家,听起来奇奇怪怪的,我俩就是不对付。”
中午五人由陆良铮带着去了家省城本地菜馆,因为H市与省城挨得也算近,口味多有相似,他们吃起来倒也挺习惯。
饭间许逸沁问顾泽桓什么时候回去,顾泽桓面色一难回道:“估计是要明晚直接去上晚自习了。”陆良铮一听乐道:“顾泽桓这模样跟我小时候听到必须要带着许逸沁一起玩的表情一模一样。”
许逸沁今天已经告诫自己不能再跟陆良铮计较了,这时心里暗抚:什么狗在说话,我听不见。几人见她一脸平静,还真说许逸沁是要换性了,还没人来的及开口打趣她,宋潋手机响了。
宋潋低头看了眼来电人,却懒得再起身出去接电话了,没有动直接按下了键:“喂?”
那头传来宋晏的声音:“宋潋?你现在在哪?”
“啊?”宋潋一头雾水,“我在省城啊。”
“我知道你在省城,我是问你现在具体位置。”宋晏耐心解释道,“今天也来省城有点事,看看你再走。”
宋潋不知道宋晏这两天的电话怎么都有点奇怪,而且两人其实已经很久没有打电话了,宋潋并不敢多想,语气尽量如常:“下午我们去北湖。”北湖挨着大学城,是他们一早就计划好了的。
“好,我下午到了那再联系你。”说完就挂了电话。
宋潋听着手机里的嘟嘟声,有些愣神,许逸沁在一旁拿胳膊拐她:“你爸啊?”
应了一声就没再回答,宋潋继续吃起来,许逸沁见她又是她爸的电话懒得说,也没再追问下去。
五人吃完饭,许逸沁要去附近的电玩城玩一会儿再去北湖,几人都没意见便一起去了,宋潋立在一旁看他们玩,手捏着衣袋里的手机,有些惴惴,应该不会这么早去吧。
顾泽桓注意到宋潋有点心不在焉问她:“你不喜欢?”宋潋回神道:“也没有,就是这边有点闹。”
“我也不喜欢,那要不我们先去北湖?”
宋潋想说我没说不喜欢啊,转念又觉得多此一举,点了点头应下。
顾泽桓见她答应,就转身跟他们打招呼去了。陆良铮在不远处听完顾泽桓的话,抬头对许逸沁得意一笑,大手挥道:“去吧去吧,等会儿来找你们。”
两人出了门,呼吸了会儿自然空气才舒服点,顾泽桓似想起什么笑着对宋潋说:“我们去年这时候也在这呢。”
宋潋一思索想到去年元旦两人确实随着学校来省城考试,那几天下雨,比现在湿冷多了,她还记得当时是有点想避着顾泽桓的,然后就是那盏不怎么亮的灯光下顾泽桓坦然又朦胧的脸,宋潋想着自己那时心思还是不好意思,有些愧疚地说道:“是了,也蛮巧的。”
两人走了快半个小时才到北湖,绕着湖边顺下一处处景点,两人平时相处不多,经了赵晗真的事情,倒都觉得意外亲近不少,宋潋自己想起来自嘲道不知道算不算同病相怜过。
不过除了学习,两人业余爱好聊起来也还顺畅,听到宋潋随意提及小时候在Y市长大,顾泽桓还兴致勃勃说他外公也是那里人,不过年轻时候就来H市娶了他外婆,后来定居下来。宋潋没想到还有这一层,也有些高兴,说起Y市她总是高兴的,于是与他说起Y市风土人情,顾泽桓只在大人那偶闻过,现在看来他妈妈都还没宋潋了解得多,心里一笑,有些意外这般言语絮絮的宋潋。
宋晏看到宋潋的时候,她正在跟身边青竹般挺拔有节的男生说话,眉眼带笑流光溢彩得晃了他的眼,是他太久没见过的模样,戴着一顶红帽子,两边毛球球垂下随着身体晃动,可爱得掩下了不少她身上冷淡气息,他忍不住多看了一眼才别过去,视线移到旁边男生身上,仔细观察了一下,直觉不是王知咏的弟弟,凭的什么呢,宋潋的笑么?
宋潋与顾泽桓正讲到Y市有名的吃食,说到有人辣到哭过时,想到许逸沁上次偏要跟她吃一样东西的样子忍不住笑了,转头看前路时便看见宋晏。
北湖面积宽阔,中途是有道路横架湖面的,亦可从上面拐下来直接入北湖,宋潋他们从平常入口进来已经走了很久了,宋晏现在就能找她想来就是从那条路下来了的,她倒是没想过宋晏已经在北湖找她很久的可能。
宋潋来不及收住笑意就看见了宋晏,那模样像是正冲着他展颜,宋晏不意正好对上宋潋这般模样,从别人那偷来的愉悦一般,一时有些愣在原地,宋潋没有注意他的异态,跟顾泽桓低声说了句“我爸来了”便向宋晏走去。
顾泽桓一听本有些惊诧怎么就刚好遇上,转念一想刚才宋潋接的电话与许逸沁问她的话才有些明了,于是跟在宋潋身后一齐向宋晏走去。
宋晏看见他两一起的模样,忽然就想起宋潋那句“嫉妒岳岚能那样站你身边”的话,瞬间觉得自己竟是疯了才会这样。
宋潋走近之后喊了一声“爸爸”,顾泽桓一旁也跟着礼貌地喊道:“叔叔好”,宋潋这又才简单加了一句:“这是我同班同学。”
点了点头,宋晏放下心来,不是王知咏那个弟弟就好,可他又说不清哪里又像是不能完全放心。面上却如常,不温不火道:“过来有点事,一会儿就要走,你们继续去玩吧。”见他们也准备离开,又注意到宋潋两侧垂下的毛球球,忍住捏一捏的欲望,最后嘱咐她:“宋潋,明天早点回去。”宋潋轻应了一声就转身与顾泽桓继续沿着湖走下去。
宋晏看着她并无留恋的模样,一时失笑,她这个样子也几个月了自己倒是还没适应,也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适应了。
顾泽桓暗暗看了几眼宋潋,隐隐清晰刚才宋潋看见她爸瞬间僵住的全身不是错觉,想了想还是甩开这异样感觉。
没过多久许逸沁他们插偏门赶了上来,走了几步宋潋与顾泽桓察觉许逸沁跟陆良铮盯着他们,宋潋看了眼许逸沁要她从实招来,许逸沁耐不住宋潋目光,一股脑儿全倒出来:“都怪陆良铮今天一直说你俩有戏,刚才你们单独先走了,还跟我打赌,我不赌了不赌了,我快被陆良铮洗脑了。”
宋潋哭笑不得:“这都哪跟哪啊?你也信了?”
许逸沁一脸委屈,看了眼陆良铮,微可不察地点了点头,宋潋敏锐地捕捉到了,作势就要捏她脸,许逸沁见她这次非比寻常的手劲吓得转身就跑:“阿潋你别生气啊,你说没有我还是信你的。”
顾泽桓却在一旁笑着看她们闹,许逸沁见他悠哉模样,气得直跳:“顾泽桓你这绯闻男主也太失职了吧,是真是假你倒是快说啊。”可刚一愣神就被宋潋逮住,不禁一声惨叫。
二十二
今年过年得早,宋潋她们回去之后就紧接着期末复习了,一晃到中旬末才考完放人,持续了半个多月好天气却在春节来临前几天阴了脸。
元旦回来之后宋潋她两与顾泽桓相熟不少,不过许逸沁被宋潋拉去私下教育后没再故意开他两玩笑,本来许逸沁也是知道顾赵两人的事情,被耳提面命末了对宋潋总结道:“阿潋你不多说我也清楚,不过你要是真跟顾泽桓在一起了我也不会意外。”
宋潋没想到自己说了半天换来她这样一句话,气得就要转身,许逸沁忙拉住她,语带歉意磕磕绊绊地说:“你不喜欢的话……我就不说了。”
期末考第一天结束的晚饭时间,顾泽桓过来跟她两说要不要除夕那天去青漪公园放孔明灯,公园是H市中心最大的带湖绿地,入口处有一块极大广场,每年过年出门玩的喜欢在那里买烟花孔明灯。
活动说起来都是老套不少,只是刚好约的是除夕那天晚上,也是十几岁年纪的少年们对年复一年的家庭除夕聚会有些厌倦了,想了个年夜饭后溜出来玩耍的乐趣。
许逸沁一听就感兴趣,同是年年过年被困好几天,听到这样非寻常时间的活动就动了心,见宋潋还有些犹豫,忙撒娇撒痴晃着她:“阿潋就去吧,打牌打牌,看动画片看动画片,谈恋爱谈恋爱,每年过年都感觉自己是多余的。”说到最后又故意作幽怨语气。宋潋被她缠得不行,略一想想那天在家可能的尴尬情状,就应下了。
顾泽桓见她两都答应,又问了她们住址,许逸沁家与他隔壁班的玩伴就隔了一条街,于是问了她可不可以到时让他去接她,因为是晚上,顾泽桓他们考虑的多了些,许逸沁不太在意这些,随便他们安排就好。
顾泽桓见她没意见,又转头对宋潋说道:“我家也在老城区,到时候我先来找你?”宋潋看他们都计划好了,也点了点头应了。
期末考结束后各自归家,宋晏年前还是忙,见宋潋回家给了她一小笔钱,让她缺什么年前就去买,宋潋撇撇嘴就收下了,然后他又是几天难见踪影。
还是二十九那天宋晏才歇下来,忙进忙出,打扫简单买东西,年年如此,年年都是他们两个人,但是年还是要过。
宋潋见他忙碌不好意思歇着,也帮他擦桌收拾规整,打扫到浴室时看到收纳台上以前经常见到的一样东西好像消失挺久了,想到宋晏估计也不常回来住,岳岚应该就更不会来这里了,想至此,鬼使神差地问了宋晏一句:“岳阿姨今年过年不跟我们一起过年么?”刚说完就有些咬舌后悔,暗骂自己蠢笨。
宋晏没想到已不常与他说话的宋潋又会突然问起岳岚,见她也是一脸懊恼,才尴尬地清咳一下:“她还要去她父母家。”也不知宋潋有没有认真听他解释,自顾自地就转身继续干活去了。
今年与往年并没有什么差别,两人只是有些沉默地起早扫墓回家做饭,依旧是宋晏掌厨,宋潋不想再去里边掺和,一个人跑来阳台吹风,可惜天公不美,前几天就阴脸的乌沉团云开始融合沁水,飘在宋潋脸上的先是春雨般的细线,渐渐成点成团,眼见站在阳台上也要被淋湿了,宋潋才关门回了客厅。
客厅吊灯暖煦,盖过窗外阴沉天色,耳边是厨房里宋晏切菜和煲汤的热气呜呜声,宋潋一时恍惚,去年的除夕似乎也是这般,只是那时她帮宋晏择菜、递葱蒜,今年却实在不想进那个只有他的狭小空间里去。冬季的雨混着寒风趁着半开的窗户闯进来,宋潋一个哆嗦冷颤,她又冷又懒,不想再回忆。
宋晏穿着围裙出来,对着沙发上看电视的宋潋说道:“下雨了?”宋潋指了指外边的天,没有答话。宋晏顺手看去却说她:“这么冷坐着怎么不关窗?”宋潋哽住,不知道怎么回他,她乐意这样还不成。
见她还是那副爱理不理的模样,宋晏替她关好窗户微不可及地叹气:“还差两个菜要炒,你准备一下可以开饭了。”也没听宋潋回他就又回了厨房,宋潋看他背后缠系的围裙,穿在他身上总觉得怪异,转念一想,她不见他本来就很久了,这些不相搭的模样对她来说确实应该更陌生才是。
今年与往常确实没什么不同,没有添人,安静吃饭。下午宋潋自己回房躺了会儿还是辗转睡不着,在床上睁着眼脑中一片空白地到叁四点,手机嗡嗡响了一声短信声,翻开一看是陆良铮,问她晚上几点能吃完饭,他们约着到公园是七点半到八点,各自看着时间去就行,宋潋估量了一下打下了“七点左右”几个字还没发给他,顾泽桓又发了一条说他六点半就来找她吧,宋潋揉了揉头有些不好拒绝,最后只好删了那几个字又打了一个“好”发过去。
宋潋这下彻底没有再躺下去的心思,起身后也没出去就在屋里看了会闲书,下了几乎半天的雨催着天黑,宋潋开着灯没有注意到,天色彻底暗下时宋晏敲门进来问她想几点吃饭,宋潋想想与顾泽桓约的时间,却还是对他说他安排就行。说完宋潋就低下头看书去了,宋晏咽下刚才嘴边的饭后要不要出门转转的询问,想了想天气还是算了。
宋晏果然开始得晚,六点多才陆续开火,见宋潋从房间出来以为她饿了:“下午睡觉都没出去,想着应该不饿,所以就做得晚,你饿了?饿的话就先垫垫肚子吧,也要不了多久。”宋潋回了句“不怎么饿”就又回了房间。
可顾泽桓比他们约定时间来得还早点,六点二十的时候就给她发短信说已经在她家楼下了,宋潋房间窗户没有对着楼道那边,只好随意穿了件衣服下楼,穿过客厅到玄关换鞋时看到宋晏靠在阳台落地窗旁打电话,似听什么有意思的一声轻笑,对那头的人说道:“那你就这样忍着你妈唠叨?”语气亲昵,宋潋一听便懒得再细想,转动锁头就要开门出去。
宋晏忽然听见身后玄关处开门的声音,转过头发现宋潋已经站在门外,忙问道:“你干什么去?”宋潋急着下楼,这才想起今天一天都没跟他说自己晚上要出门的事情,可现在又怕顾泽桓等得急,反正等会儿应该还要上楼换衣服拿东西,于是就简单回他:“我同学找我。”随之一阵急促的拍门声与噔噔噔的下楼声音。
一时愣住,宋晏都忘了自己还在打电话,耳边传来岳岚的声音:“宋晏?宋晏?怎么了?”宋晏忽然没心情再讲下去,随意与她说了几句就挂了电话。然后拉开落地窗,迎扑来满面寒雨,宋晏站在阳台上没多久就看见宋潋出了楼道,跑向站在楼下树旁的一个颀长人影,她连伞都没有打,直接就冲进那人伞下,宋晏只看见伞似乎被她的冲力一晃,心里也随着晃了一下。
冬季树木稀疏,他可以直接看见两人身影,可伞挡雨,也挡住了他的视线。
宋潋跑下去对顾泽桓不好意思笑了笑:“没等多久吧。”顾泽桓把伞往她那边移了移,浅笑摇头:“才到的,那我们现在就走?”宋潋这下似有些脸红,呵气成雾在伞下氤氲,略低了低头垂下几缕逸出束缚的长发:“下来得急,我还没换衣服梳头。”顾泽桓恍然也有些不好意思,两人都默契稍垂着头,避免着这一刻的尴尬,可看来却是一团伞下少年少女的羞意暧昧的气氛,随风轻扫的发梢搅动着凝滞空气。
宋潋没多会儿就上了楼,待她进屋时宋晏已经坐在沙发上了,宋潋身上还沾了点雨,发丝微湿闯入室内温暖中,轻烟般冒着雾气,她面色微红不知是被冻得还是其他,一进门便对他说道:“我晚上早就跟许逸沁他们约好出去,那个,晚饭你自己先吃吧。”没等他回答,又自顾进屋换了羽绒服出来就又要出门去了。
宋晏一滞,喉头滚过许多话语,最后却不知能吐露出什么,只能拿了把伞递给她,看着她未干的发梢,有些闷声道:“晚上早点回来。”宋潋接过就转身走了,一声关门后,屋内安静得只剩厨房饭熟的蒸汽声。
除夕夜,店铺关门公共交通也几乎停了,两人只好走路去公园,路上雨下得大了些,两人说话容易湮灭在雨声中,除了感慨今天下雨孔明灯应是没戏了,也没再费力在雨中交流,只各自安静走着路,宋潋倒也不觉得安静得尴尬。
下雨路难走,但却仍然提前了一会儿到,往常年间摆摊儿的少了大半,零星几个宋潋都担心他们能不能赚钱。两人四处转了转到快八点再回入口时,雨势弱了些,除了冰凉寒人,淋着也没什么大碍,许逸沁他们才姗姗来了。
天气不好,约定的人没有到齐,许逸沁却是没有被雨浇灭兴趣,撤下伞就要去买孔明灯,借了打火机一个个放起来,广场上除了他们也没几个人,一时他们这边竟是最亮的一簇。
除夕夜,城市灯光被一团团灯火衬得如萤火,一朵朵承接着小雨往高处黑幕升去,焰光点点煞是好看,几人又点了手中短支烟花,簇簇烟火声音清晰可闻,四周可静可暗,竟是只剩这天地间的雨与他们一手创造的灯火,宋潋仰头呆呆望了良久,自己那个拿在手上都忘了燃,顾泽桓见她出神模样从她手上拿过她的孔明灯,不小心蹭过她冰凉的手心,宋潋下意识一僵,一旁顾泽桓已经帮她点好提醒她要放了么。
宋潋抚过薄如蝉翼的纸罩,掌下那团跃跃欲试的温暖火光似挣扎着要从她手中逃走,她抬眼看见火光那边映照下的柔和脸庞,带润带光,忽然就听见那人对她说:“宋潋,要不我们试着谈一下?”
宋潋呆住,手下的调皮再耐不住她的束缚钻了出去往远空升,顾泽桓见她愣愣神情,轻笑沉沉,声音明明不相似,可就那一点低沉,却直钻入她心里横冲直撞,抑住几个月酸胀一时再也忍不住,只听见他又说道:“你怎么看我的?”
二十三
二月初开学没多久,许逸沁就接到一个消息,宋潋说她跟顾泽桓在一起了,许逸沁愣住半刻却冒出一句:“我再也不怀疑陆良铮了。”宋潋哭笑不得,本想再说下去。许逸沁又抢先道:“你们在一起能干嘛,学习吗?”
宋潋没想到许逸沁似有神判一般,倒有些被动:“差不多。”许逸沁一脸了然得意:“阿潋我不会看错的,你俩更像战友,不像情人。”宋潋哑然,被戳穿后的无言。
两人在那晚确定的关系,新学期开始后,除了许逸沁也没人知道这段关系,平时走得近些,学习上也多有互助,这次班上却没人再传他两的逸闻,像是都如许逸沁一般看透了他两之间的气场,只有朋友相惜,没有恋人的暧昧涟漪。
连宋潋扪心也是这样想的,她待顾泽桓,顾泽桓看她的眼神,她如何感觉不到,有时甚至觉得是那晚的声音扰了她才做了这样的决定。这段名不副实的关系下,两人如常相处,似朋友又多一份亲近,既无恋人亲密亦无绵绵情话,却都默契地默许这样下去。
今年宋晏却不再如去年那般常常不在家,宋潋从冬到春几个月放假回家他基本都在,宋潋放假时偶尔约着与顾泽桓出去,动物园、书城、还有一次晴天的海边,有时看完电影回来宋晏都已经在家,宋潋先有些惴惴,但见他一般都不会主动问起,也就不再在意。
清明假间下了雨,宋晏白天淋雨晚上又推脱不了喝酒,回来时头脑发热昏沉连伞也没有打,进屋时宋潋见他一身潮气,短发尽湿,只催他赶紧去洗澡。
宋晏也没反对,回屋拿了衣服就去了浴室。今天家里没有西红柿,宋潋无法只好拿家里的白糖和醋给他用热水冲了碗醒酒汤,待他洗完给他。
应该也是味道奇怪,宋晏喝完蹙眉一脸难受,神情有些不满又有些委屈似的。宋潋不意他竟然还这般模样,只觉得大概是醉了,准备接了杯子洗干净就回房间,可不小心触碰到他掌心,温度高得异常。
宋潋迟疑了一下,有些担忧:“你发烧了?”问完却站在原地,不敢上前。宋晏摸了摸自己额头,低声得有些含糊:“应该是吧。”宋潋转身去卧室拿了温度计来给他,宋晏顺从接下自己放好在腋下。
等待时一阵安静流淌,宋潋撑不住这诡异气氛,找着话题:“你淋雨淋的?”说出来自己又觉得干瘪无趣。宋晏点头应了她,并没说话,就静静坐在那,褪去酒意后面色却又浮上病态潮红,呼吸急促得清晰可闻。过了十分钟拿出来看,果然是烧得厉害。
宋潋见他一脸恹恹的弱势模样,不禁软了声音:“我去给你买药。”宋晏一听喊住她:“太晚了,你别出去了,我就想睡觉,睡一觉就好了。”见她站在那还有些犹豫,直接起身准备回房。
终究是不放心,宋潋随他进了他卧室,看着他上床躺下,可这烧得一会儿满身灼热一会儿冷如冰窖,宋晏躺下后直说冷,宋潋给他又拿了件被子盖在原来的被子上,见他闭眼皱眉得难受,犹豫着伸出手帮他掖紧被子,末了还是抚上他额头,入手一片灼烫,不小心敛进手中的眉下轻柔羽翅微颤,扫过掌缘一阵酥痒,宋潋触电般收回,给他关好灯就出去了。
一夜黑暗中宋晏全身冷热交加,直想那柔软掌心的冰凉与温热。
第二天宋晏就退烧了,只是身体还有些疲惫,接了老张的电话叫来刚买了早餐回来的宋潋,揉了揉眉心哑声道:“宋潋你今天帮我跑一趟宴席吧,老张母亲六十寿宴,早就通知了,我去不了,你最好替我去一下。”顿了一下又说:“岳岚也去,我等会儿叫她来接送你。”宋潋知道这样喜事避不过,顺口就应下了他。
宋晏本还想嘱咐今天她跟着岳岚就好,思虑几瞬还是没有再提。
中午岳岚来接宋潋,又特意上楼看了下宋晏,宋晏除了神色稍倦,已基本看不出昨晚的病态了,见岳岚不放心样子直催她们快出门去,岳岚无法,只说早点回来给他带饭。
宋潋在玄关等着,见他们终于谈妥才转身先下楼去了。
路上岳岚问了不少昨天宋晏发烧的情况,宋潋耐心地一一回答,最后岳岚又是气他又是心疼:“就知道是昨天淋了雨。”宋潋没有接话,她也只能到询问地步却不能怪他不珍惜自己身体。
到后小厅已临近开席,见过老人家后,老张忙把她们安排到最前边的一桌,他们一家也坐在那边。一说起宋晏病了,感叹道:“平时看他不像是淋点雨就病倒的,怕是这几天身体就不舒服。”
这次算是老张只请了家里亲戚与熟人,俗礼也没有太多就开了席,宋潋一旁眼观鼻鼻观心吃着自己夹的菜,左手边的小张许久没见她,与她又滔滔不绝说起来。
老张妻子招呼着岳岚,劝菜间看宋潋被自己女儿缠住说话,才玩笑着对岳岚道:“小宋明年也要考学出门读书了,你跟宋晏没计划下一步?”岳岚隐下一丝尴尬,也知道宋晏与老张那般关系,她才会这样问,可她一时却回答不上,只能笑笑:“我们还没聊呢。”老张妻子听她这样说,心下有些了然,略笑了一下没再追问。
老张妻子又见宋潋向她们望来,想到一事就开口说:“小宋啊,王知咏他弟后来没来烦你吧?”宋潋一头雾水,还没来得及问清又听她一脸恨恨地说:“王知咏个混货那样在宋晏面前说,不怪他第二天就跑去省城。”
宋潋隐约想起元旦时宋晏奇怪的电话和在省城的相遇,猛然惊觉,他当时竟是去找她了,为的就是别人几句话,宋潋一时如坠潮海浮沉不定,恍惚得只能感觉到剧烈搏动的心跳。
岳岚也知道这件事,提及王知咏也是一阵厌烦,便随声附和着。老张妻子又絮叨道:“不过宋晏确实护短,王知咏这种就是该敲打敲打。”接着低声道:“去年宋晏不是为了你摆了他一道。”
这件事做得隐蔽,也不太想明面记仇,岳岚心里却泛起一丝苦笑,没有应她也没有驳她。席间几人心思各异,只好专注吃菜。
回去后,岳岚待了一下午,宋潋自己回了房间。晚上回学校时,岳岚还在,想来是要住下了,宋潋走前岳岚已经要烧好晚饭了,岳岚劝她吃完再走,宋潋扫了眼一旁的宋晏,随便捏了个就要来不及的借口便匆匆出门。
这一个月宋潋有些心不在焉,似有密事的甜意又觉得自己过了,求之不得与若即若离几乎扰得她不能冷静思考。
临近五一,宋晏打来电话说要放假那天两人出去吃一顿,宋潋暗抚心跳问他为什么,宋晏想到今年两人相处逐渐如常,以前的生活应该重复起来,面上却只说两人确实很久没有一起出去吃饭了。
顾泽桓这段时间也感觉到了她的情绪,常常说话时就见她出神,自己却也没觉得被忽略,只是隐隐预感两人这徒有其表的关系也该解开了,他们两个人其实一直都是心不在焉的相处罢。
那天放假顾泽桓叫住宋潋,说一会儿人散了去教学楼后边小林子找她有点事,宋潋心里诧异,他两几乎没有去那种隐蔽的地方独处过,不过看了看时间没多问就应下了。
两人先后走到林子入口,夏日将近枝叶又繁茂起来,满目新绿遮挡,是个幽静的好去处。顾泽桓见她来了,笑道:“别的没有,我们还真是做了情侣表面偷摸的事情。”宋潋想到两人小心模样,摸了摸鼻子有些赧然。
“把你叫过来,是想着还是当面说正式一些。”顾泽桓认真道,“宋潋,我们分开吧。”宋潋没想到是这件事,猛地抬头看向他,少年坦然的面容浮动着绿荫的光影,内心似是了然又隐隐有了预感,不由噗嗤一笑,也释然道:“这样挺好。”
两人各有心思,也各自理解,一场草率的开始却是结束得认真诚实无比。
宋潋听到他又说道:“其实我也算动过心吧,只是短到连自己都抓不住。”宋潋没料到他会在这个结尾添上这样的绮丽颜色,有些愣住,顾泽桓面露已不在意状,神情清淡,却是早就过去了的感情吧。
可忽然顾泽桓低头凑近宋潋,在她光洁额上落下无欲到飘忽的一吻,宋潋被他惊到,却见他一扫刚才神情,满脸蓬勃的得意:“对不起啊宋潋,我索要一点对自己的回应。”她从未见过顾泽桓这般生动到有些轻浮的模样,如头顶流淌的绿意,鲜辣盎然,在这样一个初夏季节肆意生长,她忍不住对他笑了。
宋潋提着书包走过教学楼时,却看见不远处的宋晏,静驻在教学楼台阶下,双手插袋垂首看着用脚尖玩弄的石头,看不出等了多久,他们并没有约好来接她。宋潋有些惊讶却还是向他小跑去,笑着说:“你怎么不打招呼就来了?”宋晏似乎情绪不高,依旧半垂着眼:“今天走得早就想着来接你。”
两人路上赶上晚高峰,在满目浮舟般的海上慢慢挪动。宋晏看着眼前没有尽头的长流,心里泛起些郁躁,犹豫再叁,还是没忍住问道:“宋潋,你谈恋爱了么?咳……你这年纪我也不该多说的,只是……你现在还不是很合适。”磕磕绊绊说完,自己都觉得惴惴地不能令人信服。
一旁宋潋听他这样小心乍问,想到刚才在小林子的情况,本能地摸索到了什么,竟是转头对宋晏极浓烈地展颜,笑意染眸,粼光熠熠夺了宋晏的眼,只听见她说道:“怎么了?你在意么?”仔细辨认那粼光里竟是带了几分得逞的狡黠。
已经是初夏季节,夜里宋潋洗完带着一团热气回房看见床上有些厚的冬被,微微咬住下唇愣了会儿,右手不自觉搅着不到膝盖的睡裙下摆,片刻后抱着那床被子进了宋晏房间。
家里被褥都放在宋晏主卧的大橱柜里,她知道宋晏正在拿换洗衣服准备去浴室,于是她一进去便说道:“天热了,你也不知道帮我换一下被子。”语气自然地带着微微抱怨,宋晏略有理亏,没太注意到抱着被子的她已经换上夏天睡裙。
见她去大橱柜那边找凉被,想到自己去年夏末归置在了最高层,怕她难拿着顺势就要走过去帮她。宋潋先他一步打开橱门,正极力踮脚伸手去够,本是规矩的睡裙此时随着动作上拉不少,堪堪遮住大腿根部,睡裙荷边悠晃,隐约包绕着曼润曲线,宋晏只随意扫过一眼便不敢再看了,忙走过去要替她拿。
可宋潋踮脚站得不稳,只稍稍拽住被角就隐约有歪倒的迹象,宋晏一边拿下那被子一边要提醒她小心,可宋潋手上的着力点被移,歪斜的趋势霎那间自己也控制不住,宋晏下意识扶住她上臂,许是刚洗完澡,白玉臂膀竟是烫到了他,慌乱中似是擦过一团柔软,惊得他扶住她上臂的右手微颤,待她立稳后便马上松了手。小心觑了眼宋潋神色,只见自若无异,才放下心来。
宋潋抱着凉被,轻声道了谢便出去了,岂止是自若了,宋晏压下刚才乍现的疑虑,才拿了衣服去浴室。
宋潋躺着半埋在枕头里,可以听到依稀传来的浴室淋水声,她不自觉地抓紧揉了揉掌下的轻薄凉被,在暗夜里想到刚才忽然笑了。
二十四
“阿潋你生日我们去新开的游乐园,我听说那边……”
“今年不了。”许逸沁还没兴尽介绍完就被宋潋狠狠切了话头。
“为什么啊?”许逸沁显然不高兴极了。
宋潋收住略闪烁的眼神,解释着: “我那几天……可能不在H市,暑假找时间再去也行。”许逸沁勉勉强强接受了这个借口,却不免一旁嘟囔着暑假那么热谁还去啊。
今年高考赶上了端午节,腾考场的年级通通放叁天,宋潋生日依然刚好赶上。六号那天在教室摆好考桌,宋潋出门就遇上了顾泽桓,她难得打趣道:“你没跟赵晗真说预祝她考试顺利?”顾泽桓听完一笑,没有不快只是有些不好意思,磕绊道:“昨晚……就说了。”宋潋暗自摇了摇头,与他说了节后见便各自错开了。
宋潋回家后与宋晏特地提前一天交代她生日那天要早点回来,宋晏忽然就想到去年她生日,不免一片愧疚,未在意到她语气中的隐隐强硬便应下了。
端午节期间各家门口都挂着艾叶,甚至为了驱蚊也有不少人家焚烧新鲜艾叶,宋潋那天起的晚,随便吃了点准备出门买菜时院子已经满满都是一股子艾叶的味道,不算难闻,宋潋稍捂了捂鼻子出了小区。
经过去年的西点店时,宋潋如去年一般站在橱窗前良久,却没有再进去,转身进了隔壁的药房。
中午给自己下了碗面,上面摊着一个蛋和几个虾,清淡不似她的口味,遇上长长一根时会特意一次咬起吃完,如此无聊地一根根数过去,假装想着每一根便是这些年的长寿面了。
院子里不断有人在烧艾草,有些飘进屋不浓烈,清淡味道闻起来宋潋总觉得熟悉,仔细去想又无迹可寻。
下午耐性看了会儿闲书杂志,快四点时终是耐不住一把抛扔掉,埋头倒入床上被中,手里摩挲着中午买回来后就没碰过的东西,似犹豫似挣扎,终还是打开倒了一颗在手上,宋潋怔怔盯着白皙手心上显眼的药片似的东西,忽然想起去年生日时自己的期盼,一时似不忍再想般猛地收紧掌心,小小一片却硌得疼。
宋晏回来时宋潋已经基本把饭做好了,桌上放了一瓶已经起开的红酒,看样子是他储备在家那几瓶之一,宋晏有些不解进了厨房问她,宋潋边盛饭边回头与他说道:“那是拿来给你的。”见他仍是疑虑,又认真解释着:“我生日该敬你酒,那些事,不都过去了。”脸上再也看不出异状。
时隔一年两人终于可以平静谈及这件事情,宋晏心里有些轻松却又莫名空落,虽觉得怪异也没有深究,毕竟最近的宋潋与他亲近得就如从前了,他甚至偷偷希冀着一切都不要来打破这种状态。
宋晏出神片刻才忽然想起给她买的蛋糕,去桌上拿来递给她时,宋潋眼睛一亮,声音里掩不住的惊喜,说出的话却似怨似嗔:“我以为你不会再给我买生日蛋糕了。”宋晏心里一阵泛酸,忍不住揉了揉宋潋的头,叹息般说道:“怎么会呢。”宋潋听完意外地得寸进尺:“那你以后每年都要给我买。”神情像小时问他要糖的模样一般有些放肆。宋晏失笑,认真应了她。
两人坐在桌上时,天色已经渐渐有些暗了,忽然有风卷来一股泥腥味,看起来又是一个初夏的雨夜。
宋潋先帮他倒了一杯酒,正想偷偷给自己也倒一点时,宋晏伸手盖住杯口却不许她喝,如宋潋意料中,她吐了吐舌便放下了酒瓶,从冰箱拿了果汁给自己倒了一杯,然后就在一旁吃着蛋糕。
宋晏其实不算喜欢喝酒,在外多的是避不开的场合,于是愈加不喜欢这味道,可今晚,宋潋倒好一杯酒又亲手递到他手上,笑意盈盈的光泽如杯中佳酿晃动时的样子,一口醇厚入喉竟是觉得可同时饮下那笑意一般心中隐隐雀跃。
宋潋见他不劝自饮,不一会儿便见了底,不免担心他没有食物垫底喝起酒来烧胃,忙催他吃菜一边又夺过杯子倒满却不递给他,宋晏看见她半举着满杯红液,眸光熠熠,面带得色与娇意:“你不吃完半碗饭,这杯就别想喝到了。”
宋晏见她这样神色竟想起身去夺,宋潋察觉出他的意图,狡黠一笑半侧身去,似乎这样就能不被宋晏看见,接着偷偷递到嘴边抿下一口,正是宋晏刚才喝酒时的位置,一串又大胆又鸵鸟似得掩耳盗铃的动作惊得宋晏伸臂想夺想挡,宋潋一边笑一边不老实地躲来躲去,红液泼洒沾染湿了两人胳膊、胸口、衣服,闹到最后宋晏竟像是松松环抱着她一样。
宋潋察觉到他动作一滞,忙回头看他,笑意未散面色潮红,痴痴微醺一般,宋晏被她鼻息一扫,有些僵住,可宋潋丝毫未觉出异常般仍咯咯笑着:“你想喝么?那你抢到了才算你的。”口唇间满是红酒的香醇气息,宋晏忍耐住体内渐渐冒起的热意,才从那红润上移开眼去。
他还没来得及松开环绕的臂膀眼前就一黑,宋潋拿了手盖住他的双眼,没头没脑地轻声一句:“你元旦去省城干什么?”轻飘飘地落在宋晏心上,似蝶羽扇动的微弱,引来的暗涌风暴连自己也不知,他在一片昏暗中愈加惴惴不安,忙想伸手去扯下:“你遮我眼睛干什么?”宋潋笑意不减,他隔着那柔软掌心也能感觉到,她一边躲着他的手一边说道:“我才不想你看见我。”
还没耐心问她为什么这样说就又听见宋潋的声音传来,柔缓中带着沙粒,颗颗磨得他几欲颤栗:“你还想喝酒么,我不闹了,你想喝我就给你。”宋晏因着视线阻碍其余感官尤其敏感,他只感觉到那颗颗沙粒刚揉过他的心,唇上便浮上两片柔软,轻轻压住他,那舌尖微微一扫他的齿畔便溃不成军地放她送入津液相混的醇香,两人唇齿相依地渡完这口酒,宋潋不老实地舔舐着他的唇瓣,舌尖时而轻扫,还混着点奶油的甜润,宋晏像陷入黑暗的仙境中,他看不见,却明确能感觉此时与他亲密无间的人给他带来的悸动与愉悦。
有酒顺着嘴角划落下去,宋潋孜孜追寻那痕迹一路向下,直到宋晏脖颈喉结,宋潋似是忽然对这能动的突出产生兴趣,停驻下来舔吻,轻柔地宋晏就要压不住体内的热意了。
宋晏僵住身子,直想推开她,但又怕像上次那样用力伤害到她,哪知宋潋察觉到他动作,松了盖住他眼睛的手转眼就缠绕上他脖颈,柔韧身子也顺势攀贴上他,好一副娇柔媚娆的模样,就在宋晏最后一丝神志也要被热意盖过时,宋潋看着他眼睛灼灼似有焰色:“那句抱歉我不收回,要你记住也是真的。”说着秾丽一笑,如暗夜里盛开的合欢一般绯靡,她又把唇贴上他耳畔,口息萦绕在侧酥痒难耐,只听见她轻笑一声:“我后悔了,不想把它们埋起来了,我要拉你一起进去。”
宋晏脑中最后一根弦瞬间崩掉,长久锁住的情欲汹涌席卷,沉浮间便低头吻上宋潋,轻颤着手从衣摆下伸入,一寸寸抚过,一点点似极爱怜地流连,至背后啪地解开胸衣暗扣,才顺着那柔软的弧线向前,把那盈盈一团纳入掌心,竟是微不可察地喟叹一声。
屋外渐渐传来急促的落雨声,夹杂的泥腥味越来越大,似原始欲望的粗犷,隔绝开外界一切声响,落下一片孤岛。
宋潋忽然笑着推开他,在他稍显错愕的眼神里,把身上的衣服一件件脱下,一颗颗解开的衬衣,半挂在她臂弯的胸衣,还有白底绿纹的棉质内裤,窗户卷进带雨气的湿风,白皙纤肢被吹得哆嗦一下,颤栗起一身鸡皮疙瘩,宋晏再也忍不住心中怜意把她紧紧裹入怀中。
怀中躯体似向他取暖般缠住他,勾住他的脖颈,攀上他的窄腰,情欲沉浮间宋晏像是被海底蔓草绕住,直要拽他入无底处,可他甘之如饴随它而去。
宋潋渐渐抚上宋晏胯下一片灼烫,待宋晏稍稍清醒一点过来,宋潋已经解开拉链伸手裹住那团热硬,宋晏忍不住轻吟一声,宋潋听到轻笑一声,更是大胆地直接脱去他身上障碍物。待那物彻底释放在空气中,宋潋似是不懂似又害羞,语带娇意地催促:“爸爸……”
宋晏见到两人光裸的躯体,忽然惊住般僵硬,声音沉沉藏着无限涩意与酸楚:“宋潋……我们不能……”宋潋忽然舔舐上他嘴唇堵住那滚滚罪恶,含糊着说:“你以后只能叫我袅袅。”不舍与苦涩来回浇淋着宋晏,如那晚高烧时冰火交替一般,那晚迷糊中他想要什么来着,只有眼前人的柔软掌心而已。
宋潋没有放过宋晏的一丝迟疑,离开他嘴唇时扯出一条暧昧银丝,舌尖稍舔,清曼脸庞却抹上几分酽红的魅意,她声音染透出情欲的味道:“我已经逃不掉了,你不来陪我么?”说着便往他身上坐,直要往那处蹭。
宋晏猛地感觉自己彻底沉下,再也没有恍惚的迷醉感,他只想抱住她,把她揉进自己身体,只想舍下这副业身去陪她堕入无尽深渊。
宋晏把她抱起放平在沙发上,看见她稍显无措的眼神忍不住亲上她轻薄的眼皮,柔缓地宋潋微微一颤,索抱般向他张开怀抱。宋晏右手逐渐向下探入密丛幽润处,温热滑腻地包裹着他的手指,一番轻揉捣弄便是湿润一片。宋潋一阵轻哼,犹犹豫豫便要勾住宋晏窄腰,宋晏再也忍不住,扶住硬热物什抵上那片滑腻花穴,轻蹭几下便缓缓挺入进去,两人皆是一颤,本能地希求着更紧密融合。
忍下紧致包裹的快意,宋晏缓慢地抽送起来,似想给怀中人安抚不停地轻吻她的微翘眼尾、脸颊和唇瓣。宋潋先是轻哼忍耐,既要按下浮沉的不安酸痛又要藏起些隐秘快感,一时折磨难受,咬着唇眼角沁出一点晶莹来。
宋晏不想她难过亦又想看她湮灭在他给予她快乐里的模样,一面加速抽送,一面轻咬住她耳垂柔声说道:“袅袅,不要忍着,我不是来陪你,我是来牵着你走的。”
宋潋再忍不住唇边呻吟,颠簸中失神地望着他:“你……慢一点。”宋晏却像是迷失在这极致快乐里,不断快速抽插,抱起怀中人往他心口裹去,似要两人紧密相贴再不可分。
屋外骤雨急促,又缠绵又汹涌,遮掩下这一室滔天翻滚的情欲。雨势冲刷淡了些院子里弥漫一天的艾叶味道,宋潋一丝清明里却忽然想起这隐约熟悉味道像什么了,是那年夏天隐于雳山深处的小寺若有似无的香火。那时她说别无所求,却是因为她所求从来不容于诸神明目下,可众生芸芸她也不过是贪心的普通一个。
二十五
一夜雨后,天色灰蒙比平时亮得迟了许多,宋潋迷糊间醒来时只听见窗外间歇规律的雨打挡棚声音,声声干脆像她现在的心跳。
稍一翻身便浑身酸痛,宋潋咬唇看着自己光裸身体上的痕迹,忽然笑了,既有得愿也有无回头的绝意。
她转过头看向身边的人,宋晏的脸半埋在枕头中,熟睡中的沉静模样她只在那次意乱情迷后第二天熹微晨光中见过,那时她连去摸摸他侧脸的胆量都没有,刻骨的怯意让她现在抚上时依旧轻颤停滞在半路,她求之不得太久了。
宋晏似又一次感觉到她靠近的气息一般,缓缓醒来,宋潋如旧一样略显尴尬,伸出的手像她曾捧出的心意晾在空中不被接受。宋晏睁眼便看见宋潋的神情,昨夜种种疯狂瞬间在脑中翻过,默默敛尽心中骇浪,宋晏以如常神态对宋潋说着:“早啊宋潋。”
可宋潋突然感觉委屈极了,轻薄眼皮挡不住的红,却依然倔得只咬唇盯着宋晏不肯说一句话。宋晏心里暗自叹息,认输般轻声哄道:“怎么一醒来就要哭,昨晚哭的还不够么。”宋潋想到昨晚置身情欲巅峰时的泪水,一时又气又羞,转眼就要背过身去,宋晏见状忙扶住她肩头,安抚着亲上宋潋润湿到几乎透明的眼皮,柔声道:“我错了,是我错了,袅袅。”
宋潋被他安慰委屈得更是放肆,终于忍不住沁出几挂珠线,却又像想起什么一般,忽然抬眼看着他,急急辩道:“你没有错,你才没有错,我们都没有错。”宋晏心中终是宋潋带给他的柔软压过苦涩惶惑,顺势拥住光溜溜的宋潋,在她耳边轻吻:“是,我们没有错。”宋潋埋首在宋晏脖颈,泪珠落下烫得宋晏心疼,只听见她含含糊糊抽噎:“我不许你这样说了,以后,以后都不准了。”虚张声势的强硬让宋晏一时失笑。
过了好一会儿宋潋小声说道:“我想洗个澡。”宋晏听到松开她,见她低头微微瑟缩的羞意,忙从床边拿了件薄毯给他披上,宋潋胡乱扯了扯边角随意遮住胸前,朵朵红痕凌乱地闯入宋晏眼中,随即便半垂着眼不再看她,片刻后却又听见宋潋呐呐道:“我站不起来。”宋晏一听不免恼怒自己,立刻下床抱起宋潋去浴室。
掌心的触感还是与两年前她腿伤行动不便时抱起她一样,柔若无骨的小兽般,那时隔着衣物只告诫自己道小姑娘长大了而已,现在再抱起,宋潋再无那时仔细察觉便可感知的僵硬,全身蜷缩躲进他怀中双臂松松搂着他肩脖,浑身的暧昧气韵竟似他女人一般理所当然,掌下的滑腻触感熟悉得仿佛他们紧密相贴已久。
宋晏把宋潋放在浴室地上,看她能勉强站稳才准备放心关门,宋潋却拿着那双眼默默看了他好几眼,最终咬着唇一个人转身去打开淋浴开关,努力控制着双腿微颤。宋晏搭上门把的手顿住,看了一眼宋潋脸上的倔意,又进来关上门说:“一起洗吧。”宋潋一时浑身被看穿的窘迫,犹犹豫豫说:“我站不住,你……帮我洗一下。”声音到最后几乎不可闻。
宋晏揽过她,让她半靠自己身上,一起在莲蓬头下淋湿、打沐浴露,宋潋任由宋晏抚遍全身,似是爱抚却又是极认真清洗,及至两腿之间的疼痛处,才一声呻吟出口:“好疼。”宋晏的手猛地顿住,片刻后才低声说道:“对不起。”明明怜惜的语气却被宋潋听出了可怜模样,忍不住噗嗤一笑:“也不是很疼的。”宋晏无话,只是再轻柔抚上清揉。薄荷清醒的味道沾满两人全身,明明毫无情欲的触摸,可热水雾气润湿眼眶,朦胧里相望两人似又本就是一体的。
洗完出来宋晏说出门买早餐,宋潋擦着头发说要跟着去,宋晏低眼看了下她的腿,没有同意。宋潋直接站起身来走路给他看,快步自然是不能了,缓走不仔细看倒也没有什么异常。宋晏忽然想到她刚才起床的艰难,没有说出来只揉了揉她头顶湿发,凌乱得宋潋不满地瞪了他一眼。
两人还是去了小区附近常去的早餐店,老板一见他两招呼着:“难得见小宋放假回家时你两一起出来买早饭的。”宋潋讪笑一下,说想到店里吃完再回去,宋晏拗不过她。
宋潋一勺勺喝着宋晏给她点的粥,可忽然又对宋晏的豆浆感兴趣般直问他要,宋晏愣了一下,说再给她点一杯,宋潋摇摇头道:“我就想喝一口,一杯喝不完。”宋晏神色难辨地看着她一眼,才递给过来,宋潋接过低头就着宋晏的吸管喝了一口,却没有再还给他。
回去路上,宋晏送她到小区门口才说道:“我去买菜,今天不出去了。”宋潋见他转身要走,忙拽住他衣角却又忽然松开,忐忑问他:“你生气了吗?我……刚才也不是故意的。”宋晏的声音听不出情绪:“没什么,你不舒服,先回去吧。”宋潋一听却更急着道:“你不在意的话,怎么不带我去一起去买菜?”
“宋潋。”宋潋一听他这样喊她就忍不住泛委屈,可这样的光天化日她一丝都不能露出来,宋晏又说道,“你身体坚持着走不到那的,回去等着我。”说着帮她隔开潮湿发梢免得濡湿衣衫。宋潋悻悻应下,转身进了院子。
院子里依旧一年年初夏模样,吸饱雨水的栀子味道烈得密密实实,久久萦绕不散,却总作纯白模样半隐于浓绿枝叶身后,楼下那几棵合欢又到了一年花期,初初崭露便被一夜雨水滋润,盈盈润润的一团红绒立于枝头又是俏丽清曼又是旖旎妩媚。
宋潋暗暗按捺下刚才自己的无理取闹,想了想又劝慰道你不能怪他,他已经那么难了。
宋晏回家时,宋潋正对着自己床上一片凌乱不知所措,听见宋晏喊她忙去了客厅,只见宋晏手上拿着几个片剂的东西递给她:“乖,把这几颗药吃了,昨晚是我不好。”宋潋隐隐猜出这药的作用,接过后顺着宋晏手上杯里的水吞了下去,末了舔了舔润湿的嘴唇,随意一瞥注意到宋晏提回来的购物袋里露出的小包东西,却问道:“那以后还要不要吃这个……”
“不吃了,以后不用吃这个了。”宋晏逃避似的截断她的话,可出口后才后知后觉般露出隐隐恼意。宋潋却得逞样抱住他笑道:“我都知道。”宋晏难得有些羞惭,微微躲开眼去:“早上起得早,你再去补会觉吧,我去厨房把昨天和今天买的东西收拾一下。”转念似又想起她床上的狼藉:“你去我床上睡。”
宋潋如愿又在他气息包绕中睡下,这次却疲累得兴奋,忍不住地笑连自己都察觉不到。
不多会儿,宋潋已经有些迷糊了,只听见宋晏开门进来,脚步沉沉地有些心慌,果然听见他低沉的声音隐带一丝恼怒:“宋潋,这是什么?”宋潋起身看去,是她昨天买回的东西,下午时曾攥在手中,一颗颗硌得手疼,宋潋脸色有些僵硬,却镇定道:“我没有给你下药。”
宋晏却只冷声道:“下不下药又有什么差别呢?”
宋潋听到后猛地抬眼盯着他,拼命摇头:“怎么能一样?被药催动的你我怎么会要?”宋晏没想到宋潋竟然会这样说,一时觉得荒唐可笑,轻声冷笑道:“那你想要什么样的我,被你一勾引便不能自控的?一献身就忍不住接住的?”
宋潋被他说得脸色泛白,嗫嚅着:“我只是想你清醒一点,我想你亲我的时候看清楚是我,而不是,像上次那样伏在我身上却想着另一个人。”随即呼吸有些急促道:“我不是故意勾引你的,也不是你说那样轻贱,我只是……想跟你在一起罢。”宋晏刚说完便略有悔意,现下见她这样孤索模样,忍不住暗骂自己道,做也做了,你还想着冠冕堂皇地给自己找个理由么?
宋潋紧接着神色一转,柔曼一笑,清丽脸庞上竟是媚意染眸,只见她起身走向宋晏,似有微微叹息地展臂勾住宋晏,胸前柔软紧紧贴上,说出的话却有着孩子气的撒娇意味:“我不要你这样说你自己,我以后也不要自责了,我只知道我们都想要彼此。”宋晏听明白了她的笃定,有些被她擅作主张气笑:“你就真这么肯定?”
宋晏的神色不似作伪,宋潋看久了竟觉得那笑意里参杂了对她密密细针样的嘲讽,嘴唇微颤,一腔苦涩越闷越浓,身体疏离得就要离开宋晏。
可宋晏忽然一把搂住要缩退的她,宋潋不及反应,猛地撞上宋晏胸膛,嗡的一声也不知是来自自己胸腔还是脑袋里的,接着只听见耳边传来宋晏一字一句道:“你现在想逃了?你还能逃去哪里?”
宋潋还没来得及摇头,宋晏搂着她的右手突然裹住她臀部,狠狠揉了一把后猛地抬起,宋潋小声惊呼,双腿离地无着落地下意识缠上他,一抬眼便是他近在咫尺幽似湖面的眸,她看见里面漆黑的水草疯长搅动一方沉静,亦是看见倒映出自己张皇无措的眼,两双相似得如镜像自省一般,宋晏额抵住她的额头,睫羽扇动时可以扫过她的睫羽,颤巍巍的直要传到她心里去。
这似才满意两人姿势般,宋晏忽地笑了:“宋潋,你昨晚亲上我的时候就应该知道我们都逃不了了,人不能说不想要了就可以喊停随便丢在一旁的。”说话间空着的左手又突然从她宽大的短裤下摆钻入,滑过大腿根部直接扯过内裤抚上那处柔嫩,接着又故意伸进食指捣弄。宋潋初初经事面色一阵青白,但却依旧倔着一张脸道:“我才不会后悔。”
宋晏被这样的她惹得只觉得可爱,轻啄上她的唇,手上却愈发柔缓深入,一片水泽声中宋潋的呼吸越来越重,双腿如如素练般绕上宋晏的腰线,耐不住地磨蹭轻吟,唇舌被咬舐得迷乱直要瘫在宋晏怀中。
见她这般实在可怜,宋晏抱着她倒在床上,准备从窄缝中抽手出来脱掉两人衣衫,宋潋却像是不舍一般,一离开她便主动迎上一点,宋晏咬住她耳垂笑道:“你又缠着我干什么?”宋潋的情欲被他直白戳破,脸皮尚嫩不由忍着潮红面色偏过头去,眸光点点似浮舟于狂浪上的倔韧。宋晏不敢再看下去,只快速解了两人衣衫,向下附身直含住雪乳上的一点红樱,舔咬拈弄,宋潋僵着身子却把两股之间床单都濡湿一小块。
宋晏又轻吻上脖颈,身下将已套好的勃发抵在宋潋一片水泽处,故意顺着滑腻撞来撞去就是不入港,宋潋全身胭脂色更浓,却仍不肯张口,宋晏无法,哄她道:“不逗你了,是我想要你了。”说着便一入到底,耐心抽插起来。宋潋早就心软,被大力捣弄更是忍耐不下,轻轻哼响起来,一双随着身体律动的手晃悠着抚上宋晏的眉眼,流连不已,又觉得自己这般模样难看,顺手就盖住那目光。宋晏沉沉的笑声在胸腔共鸣,宋潋只觉得震得心口麻,她听到宋晏说道:“我知道是你,袅袅,你遮住我也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