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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夹道有狼 拽马提泥
国家的繁荣昌盛,离不开百姓的辛劳耕耘,自也少不了朝臣们的勤于政务。
官民一心,方得四海清平,安居乐业。
吏部虽在尚书令治下,却是至关重要的重权府衙之一。督察臣属,选拔贤能,乃至因材施用,初始皆出吏部之手。自也少不了对荒于政务,混水摸鱼者的弹劾与罢免。
俞人则本为尚书左丞,吏部亦属他下辖。大秦国官吏之迁是左是右,向来需经过他首肯。
如今俞人则立了大功,圣上御笔亲提下了旨意官封侍中,已成了大秦国最具权势的几人之一。然而俞家并未因此而失去在吏部的深重影响,俞人则之子俞化杰官迁吏部员外郎,借助其父此前安插下的得力干将为羽翼,加上侍中更为广博的权势为倚靠,俞化杰如鱼得水,在吏部里堪称呼风唤雨不为过,比之吏部主官郎中大人苗弘毅也不妨多让。
俞化杰年少便广有才名,也非蒙祖宗余荫混吃等死之辈,每日里吏部开府,他总是最早开始处理公务的几人之一。俞人则升迁之后对吏部之事插手极少,一方面是对尚书令蒋安和的尊重与相安无事,另一面也是对爱子能力与态度的绝对信任。
「大人,据传北城令吴征已有五日未曾到府,行踪不知!今日至今也未见人影。」张彩谨不日便将出仕,近日正跟随俞化杰做个挂名的师爷,协助处理公务。
「已有五日了?」俞化杰微微错愕问道。
「是!依大秦官律,三日无故缺勤当笞二十,五日则罪加一等!大人您看…
…」张彩谨也颇为疑惑,难以猜透吴征此举的意味。
「这个小崽子向来自律甚严,无故?」俞化杰沉吟道:「据本官所知他昨日黄昏入城回府,今日又在缺勤是何道理?你午后亲自去一趟,不需入北城府衙照面,也不需惊动旁人,看看情况便回。」
「是!大人不考虑略施惩戒探探虚实?」张彩谨终忍不住说出心中想法。
「唔……」俞化杰靠上椅背闭目沉思,又长舒一口气道:「不必!任由他去!」
「这……大人,非是在下多嘴。在下以为,吴征自恃功劳狂妄自大,若不严加惩罚恐连累大人惹来闲话。」张彩谨面色阴沉,愤愤不平。
俞化杰嘿然一笑,起身拍了拍张彩谨肩头道:「本官问你:若略施薄惩,对吴征有何影响?若任由他去,对本官又有何影响?」
傍上的大腿在厅堂里踱步,张彩谨亦步亦趋,沉思道:「各地府衙皆受吏部节制,北城令虽在京城亦不外乎如此。天子脚下,京官耽误政事恐惹来非议。大人贵为吏部员外郎,地位仅在郎中大人之下。非议流传起来大人执政之能亦受质疑,为一吴征遭此损失,在下认为不值当。且吴征罪证确凿,莫管他背后藏着什么歪心思,大人只需依律严惩后再宣扬出去,自可教昆仑一系颜面尽失。且吴征是他们派系里当今风头最劲者,亦是希望之所在。当头棒喝一记当能打压其嚣张气焰,更可让朝中众臣看明风向,相信于侍中大人而言更是一次大振声威的好事。」
不愧白云书院首徒,俞化杰问的是两个问题,他通盘一述清晰明了,话中大都只言好处不言不利,可谁都能听得出来反之便为不利。
俞化杰连连点头道:「有理!不过这些多少差了点意思。张公子见过狼群捕猎么?」
「未曾。」
「本官幼时随家父前往凉州时见过一回。」俞化杰舔了舔嘴唇,目光中亦放出兴奋而嗜血的光芒,仿佛眼前正进行着一场凶狠而野蛮的猎杀:「狼喜群居,是以食谱极广,不仅羊儿鹿儿等温顺之兽,便是马群牛群等暴烈者亦可成为它们口中的美餐。狼虽是畜生,捕猎之时却极具分工合作,各司其职的配合灵性,本官当年见了当真是眼界大开,赞叹不已。」
「哦?还请大人指点。」张彩谨兴趣十足,料知将听闻的不会是些无聊的闲谈。
「牛马等畜生均是集群为生,一群中必有最强壮者为王,余者从其号令而行。
本官在塞外见狼群正捕猎野马!你当知战场诸军,以骑军最为悍勇无敌,结阵冲锋势不可挡。本官当时以为不过区区十二只狼捕猎四十余只野马,必然徒费气力而已。」俞化杰的目光中愈发迸出异样的神采。
「野马见狼群到来受惊发力狂奔,狼群则分左,右,后三面包围,采用的却是围而不攻,扰而不打的极高明战术。」俞化杰侃侃而谈,仿佛回到当年马蹄隆隆,狼嚎阵阵的猎杀场面:「野马奔行极速,由马王领头一路奔逃,狼群速度略逊,可长力犹有过之!无论马王如何变换方位始终脱不开包围圈子。十二匹狼不时变换方位,瞅准了空隙便偶尔扑咬。需知马蹄践踏之可怖,狼群尚不敢过分进逼,饶是如此,落后的马儿身上便不断留下伤口。」
「野马群数量庞大,可无尖牙利齿只是逃窜。久了体弱者便慢了下来,直到此时狼群才开始露出尖锐的利爪獠牙,切开体弱者与马群的联系一击致命,还来一顿美餐!」
俞化杰啧啧赞叹了一番,又伸出猩红的舌头舔了舔嘴唇道:「现下我方是狼,昆仑一系便是马群——只因圣上的心思在我方一边!马群虽壮,马王却老了!胡浩被分权,韩家至今悬而未决,他们便只能四散奔逃,连转身给一蹄子的胆量都没有。咱们不紧不慢地衔尾急追,终究要将他们的气力耗尽!」
「好方略!大人远见卓识,在下拜服。」张彩谨拱手一礼赞道。
「斩草除根,官场如战场,若给了他们喘息之机说不准这群马儿野性又发,让他们纠集群落转身冲锋,咱们也不好受。」俞化杰阴鸷着脸色道:「那匹被遮挡得风雨不透的幼年马王居然在此刻露出了破绽,从保护圈子里现了出来?呵呵。」
「大人的意思是?」张彩谨眼神一亮,他对吴征怨念深重,着实不想错过一切让其难堪的机会。
「本官已料定昆仑一系无计可施才出此险招!从头到尾不过是想诱本官入彀而已。」俞化杰微微一笑道:「放出幼马引我方觊觎,马群再转头突然冲锋反击?
不过无妨,昆仑一系既然兵行险着,本官更加不急。吴征三日不到府衙,本官便三日不管,五日,十日,俱是一般!何时到北城府衙,本官便何时拿他是问!呵呵,他最好半年不来!看谁的耐心足些!」
俞化杰露出手掌做出利爪之形道:「出手便是办成铁案绝不给任何翻身良机!
吴征自以为圣眷正隆嚣张狂妄,嘿!圣眷正隆的又岂是仅他一人?」
「懂了!在下全明白了,感谢大人解惑!」
俞化杰点头道:「你正在关键之时,更不可急躁。」心中却想:你懂得什么?
马儿是畜生,同类被食只会抓紧机会逃之夭夭。对付人却不能用这等法子,若是拿下吴征后以之为饵,必然诱得昆仑一系倾力相救,届时围点打援分而破之岂不美哉?
念及这一场搅动大秦朝堂,或可引发所有大佬下场混战的大事将从己身开始,不由热血上涌,豪情万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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略翻完这一套临朝简史,虽有诸多难懂的历史谜团,但想不明白的事儿暂放一边。吴征看看天色已不早,遂抛下书册准备去府衙办公。
「坐下。」祝雅瞳拎着两个食盒步入书房,随手将饭菜摆上道:「你要去哪儿?昨夜没工夫,剩下的功课今日不用做了么?」
「衙门还是要去的否则惹人闲话。我已经用过早膳,剩下的功课晚上再做罢。」
吴征不明其意,一会儿催他用功不可荒废,一会儿又有些主次不分。
「你那叫用膳?那叫进食!猪吃的还差不多。我告诉过你,人生在世莫要亏待自己,既然有了地位,府院未必要奢靡,但吃的用的须得求好!」祝雅瞳摇头皱眉嗔怪道:「你不去府衙会不会更好些?」
一碗鸡丝粥佐象眼肉馒头为主食,红白切肉冷盘,排骨炖竹笋,摊鸡蛋,香油白菜丝,这一顿早餐堪称丰盛,让早起胡乱吃个半饱的吴征吞了口唾沫。——倒不是陆菲嫣准备得草率,只是吴征赶时间。
「不去府衙?」吴征坐下后想得入神,随口扒拉着饭菜。祝雅瞳也不去打扰,螓首微偏走向门口,只见陆菲嫣刚完了早修,正火急火燎地赶来。
「妹妹来了,一道儿坐下吃些。」祝雅瞳笑意妍妍抬手虚引。
陆菲嫣修行完毕听说吴征尚未离府,连练功服都来不及换便赶来书房。远在院门口便见吴征与祝雅瞳同桌共食,时辰不早还不紧不慢。
祝雅瞳笑得温婉,很难让人生出敌意,且昨夜与吴征已说得明白,吃味嫉妒之心稍解。陆菲嫣目光复杂地望了祝雅瞳一眼,又见吴征皱眉沉思神情肃穆,只得低声道:「大人今日还要去府衙,耽误了恐不太好。」
「他想明白了事情自有决断,我可没拦着他。」若有若无的疏远与戒备让祝雅瞳心中暗笑:「莫管他,妹妹一道吃些。」
吴征心神专注,只向陆菲嫣点了点头。不多时便起身回到书桌前,依着祝雅瞳授予的方法摊开一桌纸页,提笔写写画画,两炷香后哈哈一笑道:「好办法,今日起我便不去了。」
陆菲嫣疑惑不已,压抑不住好奇心上前观看。她虽不通政事,但人本聪慧,吴征在纸上写写画画将条件列的明明白白,还有许多旁注。陆菲嫣细看得入了神,不由探指在空中虚画,顺着吴征的思路想将下去。
看了小半时辰,陆菲嫣抬起头来若有所悟,心中虽为了困局有解而雀跃,却担忧更甚。这一路计划之大胆犹如天马行空充满了想象力,可也犹如在高空钢丝中行走,一个不慎便要摔得粉身碎骨。走钢丝的不是旁人,正是她全心所系的小情人。
见吴征正笔走猪狗丑得不忍卒睹,偏又一脸振奋信心十足的模样,暗叹一声怕是阻止不了,低声道:「我去请二师姐与韩大将军来。」
吴征不能出府,便只能请旁人纡尊降贵了。林瑞晨得了信儿直等到胡浩下朝,才约了韩克军一同前来吴府。
祝雅瞳也不便于人前露面而暂避,陆菲嫣便等在府门口。陆菲嫣连日来与吴征相处相得,将一切暂且抛在脑后不去想。现下林瑞晨要来不免心中惴惴不安,唯恐之后不自觉流露的目光或动作与吴征太过亲昵,叫人看出端倪。且同门相见,吴征要恢复师侄的身份,犹如从虚幻中重返现实,也着实让她有些难以自处。
两架马车,十六名仆从,若得知这是当朝侍中与车骑大将军一同出行,恐要让人惊掉了下巴。但两名重臣又如此低调,可见昆仑一系如今的势弱衰微。
陆菲嫣及时上前迎迓一一见礼,见林瑞晨时难免脸上一红。此前在侍中府也曾见过面倒没甚特殊,如今在吴府前却是大窘,倒有近乡情更怯之感。
林瑞晨本不欲陆菲嫣入住吴府,虽说是长幼两辈人当不致出什么乱子,但后院里堪称孤男寡女,传出去少不得各种流言蜚语。但一想吴征已长大成人更能独当一面,陆菲嫣也未有反对,多说反倒有些自己人猜忌自己人的意思,只得由他们去。
后院里宾主纷纷坐定。胡浩为人不拘一格,向来又以逗弄吴征为乐,调笑道:
「怎么,吴大人的架子当真是不小。唤韩大将军与本官来见连拜帖也不送一封,可是看我二人老朽不堪不放在眼里了?」
「岂敢岂敢。」吴征陪着笑脸连连作揖拱手。胡浩倒还罢了,自两人定下了交易协议后便更加亲密了许多,韩克军可是未来的老岳丈,若是惹得他不爽,加上那个五大三粗不讲道理的韩铁甲,今后可有的受了:「事发突然不及准备,晚辈又不适合出府,只得委托陆师姑前去通报。韩将军,胡大人,还请赎罪。」
「说吧,请我们来又打了什么鬼主意?」胡浩一靠椅背双目微眯,酸痛的双肩正让爱妻力道适中的揉捏伺候得舒舒服服。
「韩大将军,日前曾托韩抚军向您禀报下官的意图,不知大将军意下如何?」
计划里千头万绪,可吴征最终的目的极为明确,韩克军的态度也是至为关键的一环,否则忙来忙去让外人捞走了便宜,可不是白费心机么。
「吴大人的话,本将军听不懂。」韩克军老态龙钟,脸上的皱纹如同刀劈斧凿又密密麻麻,可那一股子锋锐无匹的凶猛气势丝毫不减。至少吴征面对时压力颇大。
「大将军何处不明?」吴征耐心道。
「不明之处多了,至为不明者便是这与本将何关?」韩克军砰地一声放下茶碗推开道:「你要做什么自去做你的,本将三个子女至今悬而未决,本将难以分心,至多也就是不拦着你。」
「晚辈明了大将军的意思,得罪。」吴征扭头偏向胡浩又道:「胡大人,二师姑,这是晚辈心中所想,请二位过目。」
递上整理得语句通顺明了,细节处又细致入微的书册,胡浩翻看初时还有些心不在焉,越看越是脸色凝重。合上书册后不自觉地先望了韩克军一眼道:「你这叫……」陡觉肩头一紧,爱妻的按摩力道加重了许多,连骨头都在生疼。
「咳咳…计划虽不错,可漏洞太多真要做起来难上加难。」胡浩正色道:
「旁的不说,我就问你有那么多人手么?」
「有!」吴征断然道:「若非有十足的把握,晚辈怎敢妄言?只是计划虽好,关键处还是韩将军与胡叔叔的首肯。」
「如何首肯?换了谁也不答应!莫说掺合,我便是站在岸边也难免沾一脚的泥。肯不肯让你做还是个问题,支持?吴大人是不是最近梦发得太多了些?」胡浩最终还是忍不住开口讥讽。
「如今咱们形势被动,晚辈也是想让几位大人松上口气歇一歇。」吴征也不动怒,反而笑嘻嘻转向韩克军道:「韩大将军,兵行险招几是现下扭转局面的唯一出路。」
韩克军久经沙场,将朝堂谋略转向兵法之说最合他口味,吴征也是拿准了这一点向他搭话。
「看不清,不明白,不动。」言下之意兵行险招可不是趋兵送命。老将还是一副温吞水事不关己的模样儿,任你说出花来,我就看你表演。
胡浩一脸揶揄讥讽,看吴征两头吃瘪心情大爽。
吴征叹了口气,暗骂一帮老狐狸,从大袖中又掏出两本卷册向陆菲嫣使了个眼色。
陆菲嫣见吴征处处艰难,原本心中焦急万分。见状心头一凛缓步迈向书房门口,发出几个特异的唿哨声。远处传来此起彼伏的回应,陆菲嫣确认无虞后回身向吴征点头。
两本卷册分别递上,吴征又在韩胡二人身边点上烛台,摆好火盆,一切都说明了一件事:事关重大,阅后焚毁!
见吴征郑重其事的模样,胡浩也收起了戏弄之心。薄薄的卷册内容不多,狗爬样的字迹显然出自吴征亲笔手书,可其间包含的信息如雷声隆隆,振聋发聩!
即使久经风浪的韩胡二人看完之后俱一言不发,只默默将手中卷册引燃烧做灰烬。
胡浩回臂拍了拍肩头的小手,林瑞晨会意向陆菲嫣道:「师妹,我们出去走走。」
二女离开后林瑞晨见陆菲嫣神思不属,以为她心中不悦宽慰道:「男人的大事儿咱们少参与,在这些事情上女人确实要弱上许多。」
「啊……不是,小妹已然知道事情的大概,其中牵连太过重大,小妹是有些担心。」
陆菲嫣躲闪飘忽的目光尽落在林瑞晨眼里,柳眉轻挑随口道:「你这是关心则乱,嘻嘻,安心吧,你那个未来女婿呀本事大得很。」
陆菲嫣脸颊闪过一丝绯红强自镇定嗔道:「师姐又来取笑。」异样的神情让林瑞晨心中疑惑不已……
书房里安静了许久,胡浩指尖轻敲桌面,乜目向吴征道:「小子,这东西哪里来的?」
「晚辈跟踪暗香零落贼党,亲身经历,险死还生,绝无虚假。」吴征亦是神色肃穆。
「你这是一次死不了嫌命长,还想再死一回么?」胡浩转头向韩克军道:
「老韩,你要看女婿的本事我不管,但再闷葫芦似的不吭声,别怪我撒手,你们爷儿俩自己折腾去了啊!」
「是不是老子的女婿,老子说了能算吗?仙人板板!」韩克军忽然连连跳脚,将吴征吓了一跳,随即便是一道吃人的目光袭来,险些将他活剥了:「哼!这就开始算计老子,当老子泥捏的没脾气吗?」
吴征旋即镇定自若,脸皮厚如城墙淡定道:「有舍有得,顾不得许多,我不能让雁儿再被毁一次。其实,我们也没有选择!十五年前在西岭边屯,这条路便已定下了。」
「雁儿是你叫的?格老子的戳锅漏!」韩克军暴跳如雷,枯竹般的手指捏的咔咔作响,愤懑难平指着胡浩道:「你去见陛下么?」
「不去!」胡浩将头摇得像拨浪鼓:「本官要居中调停,分派指挥。再说你自己的决断,摊上本官干什么?且慢,小子,你的证据呢?」
几在同一时刻,焦躁的韩克军愤道:「碰上那么个怪胎宝器,还打不死你个龟儿子?」
韩克军久在军中,骂起来人污言秽语着实难听,吴征揉了揉鼻子道:「证据当然有,至于怎么脱身的,和证据也有关。」
「嘿嘿,你听听你听听,你个老不修的未来女婿比泥鳅还滑。」胡浩两人齐嘲,哂笑着摊手道:「先拿来我看。」
「不忙。」吴征缓缓摇头道:「晚辈的建议,胡叔叔还是与韩将军一同去见陛下为好。贼党与前朝有关已是铁铁的事实,韩将军有韩将军的目的,至于如何以小搏大收割利益,还得有赖胡大人!」
「呵,这是指派起本官来了!莫不成调动之事要等你这个准备好吃牢饭挨板子的小子来做?」胡浩目光一闪,口气却一如之前。
「不是。晚辈安敢比胡叔叔,所占之利无非消息与情报更多而已。」吴征躬身后挺直腰背不容置疑道:「有一人会陪同两位一同入宫面圣,她手中握有铁证,且还有与陛下讨价还价的余地。对两位是一大助力!」
「果然还有!你小子总是不尽不实,是什么人?」
吴征微微一笑打开房门,院中一位白衣美妇人从天而降轻轻落下,仪态万方地游步入房道:「妾身随二位入宫面圣如何?」
屋内鸦雀无声,好半晌才听胡浩叹息道:「来前我便说了,不管他说什么我们通通不答应,否则是便宜了这小子藏着掖着。若非祝家主大驾光临,本官还想再拒绝一回,看这小子还能变出什么意想不到的花花来。」
祝雅瞳展颜一笑如鲜花绽放,略微躬身一礼,起身时被娥眉挡住的双眸一挑,仿佛清风吹过玉湖,逗起一池春色无边:「事关重大此前不便相见,还请两位大人见谅。」
与胡浩的逐渐兴奋不同,韩克军忽又变回那个枯瘦般的老人道:「风烛残年,还能与祝家主一晤饱览风采,当真三生有幸。还请家主出示证据,老夫方能下定决心。」
干燥而满是皱纹的手掌依然稳定而坚实。祝雅瞳取出一物放入他手道:「这样东西,两位大人或许都有所耳闻。不知够不够?」她目光灵动妩媚,还有一丝调皮的戏谑,似乎在逗弄两人:够不够?够不够?不够我还有……
「够了!足够了!」韩克军萧索叹息道:「老夫虽未见过此物亦曾多有耳闻,陛下会答应的。老胡,我去做我该做的事情,剩下的劳你办好。我韩家世代忠良,不忍见奸臣小人误国。至于你……」
韩克军目光复杂地看着吴征,终又摇头无奈道:「还是去吏部告个病假好些,届时也少吃点苦头。」
「嘿!老不修这又心疼起未来女婿来了?」胡浩将手中的物事翻来覆去地看,啧啧称奇。
女婿两字每一回都能刺痛韩克军的神经,老将焦躁吼道:「任由你们去胡闹,最好打死老子眼不见心不烦!仙人板板,让开让开别挡着道!」
「这么做格局不够,本官向来要玩便玩些大的。光是解决雁儿一人的问题算什么本事?女儿是你的心头肉,两个儿子便不管了吗?」胡浩心情大爽道:「苗郎中与你交厚,还要劳烦大驾去一趟。为了你的好女婿少吃几下板子也是好的。」
韩克军顿步回身,庄重拱手道:「苗弘毅处老夫自会去!谢了,先行告辞。」
韩克军与胡浩相继离开,分别时林瑞晨有意无意向陆菲嫣道:「看他们的样子,征儿的打算是成了!多看紧他莫要让他乱来,此事一荣俱荣非同小可,万万出不得半点差池。咦,当初你留在吴府倒是对了,否则他年轻人的野性子发作起来,这里还有谁能管得住?」
陆菲嫣脸上再开满面桃花,什么莫要让他乱来,留在吴府是对了,听在心头全是些别样的滋味,忙不迭点头答应:「我知了,师姐也莫要操劳太过。」若再不打发走林瑞晨,怕再被她说几句要落荒而逃。
「一府的奇奇怪怪,在玩什么鬼把戏?」林瑞晨眉头微挑,带着一腔疑惑转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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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雨了呀……好烦!」
不觉又过了十日,转眼春将逝,夏季已然不远,气温渐高之时常有些狂风骤雨。方才一阵花啃泥,树弯腰的怪风之后,珍珠大的雨点便从天而降。起先还只是淅淅沥沥,不久便如大片的簸箕翻洒了一般,化作一场爆豆。
吴征捧着茶碗发了会儿呆,闷在府中的大半个月里闲得发慌,倒勾起了在青云崖边修习《道理诀》清苦日子的回忆。
「练功罢!走南闯北了两年忽然被关起来还真是不好适应。」吴征摇了摇头准备修习内功。
「正无聊?」祝雅瞳的身影转过屋角,翩然而来。
「准备练会儿功。」见到她总是升起难言的亲近之意,吴征时常暗道不会这么变态吧,见一个爱一个。然而……这样的女子成天伴在跟前,不知道大慈大悲的得道高僧能不能做到心如止水。吴征之所以还不敢动半分歪脑筋,只不过是两人身份差距太过遥不可及,连想都不敢想而已。
「我也是这个意思。」祝雅瞳与吴征一同进屋闭上房门,又推开一扇轩窗道:
「这一门本事特别适合你,练了只有好处。」
「我现在修习的武功已经足够好,而且天阴门的武学与昆仑派大有不同……」
门派之间虽有交流,交换武学秘籍却是大忌,另还有许多兼容问题。若修习了日后难免使用,一旦传扬出去于祝雅瞳大为不利。这名女子待他着实不错,他也不自觉在潜意识里多有回护。
「你的《道理诀》与《天雷九段》俱是一等一的内外兼修好武学,也是根基功法,动不得改不得。我要教你的可不是天阴门武学,把它叫做技巧或许更合适些。」祝雅瞳敲了敲桌面玉指一点头顶房梁,又一点打开的轩窗。
「天地之威远超人力,亦含大道至理。例如风雨,早春的微风酥润,雨丝如绸,现下则风吹人倒,雨打花落。你的一身本事里最厉害的便是应变之能,有没有试过听一听雨打屋檐的先后,有没有试过看一看风过枝头的痕迹?」
祝雅瞳嘴角微翘侃侃而谈,语速不快不慢,倒让吴征有一种佳人在雨瀑前被吹得衣带飘飘仍不为所动,犹自轻歌曼舞的优雅美感。
「沾衣欲湿杏花雨,吹面不寒杨柳风。」吴征若有所悟。
祝雅瞳眼眸一亮赞道:「好诗,好意境!」吴征看着窗外怔怔出神,自没发现她脸上神采飞扬的得意。
祝家之主作为天下间有数的绝顶高手,眼光见识俱都是顶尖,提出的思路亦是一针见血。若能听清雨打屋檐的先后,又能看明风过枝头的痕迹,对吴征的眼力耳力有巨大的提升之外,更具纵览全局,四面八方俱在掌控之中的效果。
「这一项本事,便唤作观风听雨!」祝雅瞳说完静坐不言,任由吴征一时侧耳,一时定睛,自行体悟。
「噼里啪啦!」雨点敲在瓦面上发出点着爆竹般的声响。
千条线,万条线,掉进水里看不见。童谣般的谜语虽幼稚,可知其绵密无间,宛如千头万绪般无从理起。更何况时有许多雨丝同时打下原本便不分先后,难度可想而知。十二品高手悟出来的本事,又岂有易与的?
吴征听了一阵,又看了一会,只觉声音从四面八方纷沓而来,越听越乱,越听越糊。起身在屋内四角慢慢踱步。风本为空气流动所成,观风的难度更甚听雨。
以稍简入更难,学会一门是一门向来是吴征的方法,需知贪多嚼不烂,贪快更是大忌。
先感受声音传来的远近,以之为据将屋顶切分成各个区域,再细分区域中雨点打落的先后。说来简单,可其中的纷繁复杂难以言表。光是全神凝听绵密不绝的雨点声便足以让人头皮发麻,且兼顾各处更加艰难!
吴征尽力维持着呼吸与步伐的均匀平稳,练习过程中亦是对洞察力,专注度与全局总览的巨大提升。学起有用的本事来,吴征向自一丝不苟。
祝雅瞳的目光始终随着吴征,爱子高大的身形,严肃的面容,额角滴下而被剑眉挡住向眉心与两颊滑落的汗珠,时不时露出的痛苦神色,让她又是欢喜又是心疼。回想他举目无亲在昆仑艰难学艺,于青云崖畔更是孤苦伶仃,一时心如刀绞,恨不得立时上前与他相认,再狠狠搂进怀里嚎啕大哭一抒胸臆。
可她不敢,为了母子相认,她已历经无数艰难险阻,爱子亦是无比争气没有浪费一丝一毫的天赋,此刻上前无异于半途而废!不但荒废了她的,更让爱子从前的一切努力化为乌有。
祝雅瞳强忍着万般不甘与疼惜,就在她再也忍不住想要指点一些捷径而抬起手来时,吴征忽然停步侧头,与她做出了一模一样的抬手动作。
两只手停在空中,一只温白细润,小巧纤长;一只粗大有力,张如伞盖。两手一同在空中急速变换着方位左右虚点,犹如正在按压拨弹一根看不见的琴弦。
而抚弦的指法亦绝不是当世哪一位琴艺高人所授,也绝没有在世上出现过。只因指点他们抚弦的,是一场天地大音,这一曲琴音,正应天地而作!
祝雅瞳的武功修为高过吴征太多,且吴征刚刚入门,指法散乱不堪,与祝雅瞳比起来更是错漏无数,倒像胡乱挥舞一般。可随着时间的推移,两人渐渐时不时有了重合,以至于云收雨霁之时,两人重合处已有了一成之多。
吴征收敛思绪方觉心神大耗,更足下一软颓然一跤坐倒大口地喘息。浑身大汗犹如从暴雨中一路全无遮挡,刚奔回屋里一般。
祝雅瞳又是心疼又是大爽,笑吟吟地探出玉掌按压吴征后心大穴,渡入一股浑厚之极的温暖内力助爱子恢复心力。心中暗想道:「昆仑一系万马齐喑,唯有我的小乖乖束缚全无。要拽着这群马儿走出泥潭,非小乖乖莫属!」
背后的温绵玉手掌心火烫,渡入的内力更是舒畅爽适,犹如淋过大雨后又泡了个热水澡,全身毛孔都在大口地呼吸。
吴征抹着额头的大汗,心下却是得意万分:这技巧好厉害!若是全练成了实战能力怕不止要上一个档次!啧啧,老子果然是个天才,这么快就掌握了窍门!
那句台词怎么说来的?对了:你以为躲在这里就找不到你吗?没用的,你那样出色的男人无论在哪,都像黑夜里的萤火虫那样的鲜明、那样的出众,你那忧郁的眼神,稀嘘的胡渣子,神乎其技的刀法,还有那杯Dry martine ,都深深的迷住了我!咦,Dry martine ?是个好兆头,老子正要拽马提泥走出困境!他妈的青城一系,等着老子来抽你们的耳光!评分完成:已经给 林笑天 加上 200 银元!
第十一章 奔宵轻舞 飞鸟翔击
即使要入了夏,昆仑山顶依然覆盖着亘古寒冰。晴朗的日子里在阳光的照耀下闪闪发光,云雾弥漫之时则犹如置身仙境。
清澈得近乎透明的水线自高耸云天的山顶落下,顺着光滑的石壁化作涓涓细流,几经周折,终于汇作一潭翠玉般的春池。
「卡兹卡兹。」池边高挑俏丽的少女亮出洁白整齐的贝齿,啃了两大片脆梨嗫喏着大嚼。清冽的汁水润得撅起的红艳唇瓣荧光透亮,尚带着些许婴儿肥的脸颊也被果肉塞得鼓起,可爱又靓丽。
「哗啦。」一荡一荡的足面踢起池水,扬起的清波在阳光下散出七彩霓虹般的色彩,如梦似幻。可这一切都不如那两条纤细修长的腿儿来得好看,奶白得发亮的肌肤仿佛抹了一层乳浆,玉润浑圆的小腿肚子结实有力,似乎七色霓虹只是在渲染它们的青春美丽。
肉乎乎的香滑小脚与美腿绷成了一条直线,略宽于足胫的脚面极显纤美动人,莹白如玉的肌肤之下,足底又是一片粉妆肉红。弯弯的足弓因绷紧而架如一座拱桥,踮起的足尖脚趾仿佛一颗颗打磨精美的白玉石镶嵌而成,见了恨不得想咬上一口,再含在嘴里深深吸吮。
「好生没趣!」顾盼大嚼着口中脆生生的香梨,缩紧的香唇,快速左右磨动的下颌,仿佛只正偷吃的小花鼠:「成天呆在山上哪儿也不准去,这日子可什么时候是个头?」
啃完了两颗酥梨,顾盼在池水边寻了一处阳光充足,表面泥土松软的所在。
清溪的存在怕有几千上万年,岸边俱是圆溜溜的鹅卵石,即使黑泥之下亦是如此。
顾盼双膝跪地,左掌在地面撑牢,右臂缓缓抬起蓄劲,俄而娇叱一声右掌握拳猛击地面。「砰」地一声碎石飞溅,少女整只拳头都陷落地面。再提起时这只在地上击出一个小坑,极具威力的拳头只在指背留下条浅浅的白印。
「嘻嘻,以后谁敢欺负大师兄,我就给他来一记穿云!若是大师兄欺负我,我也……还是轻些好了!」少女一脸憧憬,吃吃发笑。
埋好了两枚果核,顾盼伸腿拨土掩实,又将被沾染了污泥的足面在池水中洗净。她的动作极尽调皮又显优雅,绷直的足尖嵌入水面,忽然膝弯与足尖同时发力上挑。澈净的池水淌过光洁幼嫩的足肤,犹如刚灌出泉眼般淅沥沥顺流而下,在足跟部汇成一条细线涓涓滴入清池,看了令人垂涎欲滴,其青春魅力又足以令人目眩神迷。
抬头望了望天空偏西的日头判定了时辰,顾盼无奈地晾干玉足穿好鞋袜,撅着小嘴起身离去。这一路上的鹅卵石遭了秧,少女带着火气足下连环,砰砰砰将它们踢落水中,溅起一排整齐的水花。
每个人都需要一个家,那里有你最亲的人给你最多的温暖,即使没有人,屋里的一切也都是你最熟悉也最喜欢的,能给你无限的温馨与最好的安全感。然而顾盼一点都不喜欢自己的家!
随着人丁渐多,顾家也有了两处间隔的单独小院。至于真实的原因人人心知肚明却又不敢提起——顾不凡与陆菲嫣二人经年不睦常有吵闹,奚半楼才特地多安排一处给陆菲嫣与顾盼母女,以免同处一室诸多不谐。顾盼要回家每回都得先经过顾不凡平妻陶文诗的居所。
小院建在山坡下,比起这一处的阳光明媚,顾盼的居所便要阴冷潮湿许多。
虽说当年是陆菲嫣二话不说便主动搬走,时年尚幼的顾盼小小的心灵里仍留下许多阴影。每回路过此间时念及母女俩孤苦伶仃,心中便是一团燃烧的怒火与不忿。
小院里传来隐隐绰绰的语声,顾不凡前日回山后顾盼便处处躲着他,闻声皱着眉头快步走过。
「夫君……不是妾身多嘴,大姐住在吴府之内与师侄日夜相对。妾身自然信得过大姐,可吴府里没有旁人,现下闲话都已传到了妾身耳朵里来,于顾家面子上需不好看。」
话语声隔得虽远,顾盼耳聪目明修为也已达五品上听得一清二楚。母亲与吴征自打小便是她最亲近之人,闻言心头原本的火气犹如添了把干柴,呼啦啦地冲天而起:「哪里来的长舌妇在乱嚼舌根子污人清白?」
女儿清脆的喝骂声响起,顾不凡略显尴尬。他当然知道顾盼正经过门前,可并不认为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心中倒暗暗纳罕:女儿虽一贯与自己不亲,倒也被陆菲嫣教养得知书达理,像个名门闺秀。怎地今日敢公然出言顶撞?
「盼儿!你在胡说什么?」顾不凡拉开院门威严道。家有家风,女儿的事情一贯由陆菲嫣处理,但顶撞长辈还是要管教的。
顾盼妙目一扫,掠过父亲转向身后诚惶诚恐的陶文诗,嘴角毫不掩饰讥讽的笑容欠身道:「原来是二娘!盼儿没听出来,还请见谅。」
顾不凡见她毫无收敛,心中也怒:「没大没小毫无规矩,你娘就是这么教你的?」
顾盼虽半低着头,目中却显坚毅冰冷应道:「娘教我谨守为人之德不可背后说人闲话,更要尊敬长辈与同门。有人在背后说娘与大师兄的坏话,女儿出声阻止,并未做错。」
「你……」顾不凡本就被吴征与陆菲嫣的流言蜚语惹得烦闷,闻言更怒道:
「家人议事何来背后闲话之说?你二娘说的难道不是事实?」
「世人多愚夫蠢妇,流言蜚语哪能管得过来?顾家本是名门,又是昆仑弟子,若和他们一般岂不是惹人笑话?」小丫头的伶牙俐齿着实不俗,思路也清晰得很,连带着骂人都不吐脏字儿。
「顾家当然是名门,更不可做出有辱家风的事来!」顾不凡向前一步圆睁虎目道:「小孩子家家不努力用功,把心思都放到哪里去了?五品上便了不得了么?
你弟弟都已踏入五品修为眼看着便要赶上来!何况你学的还是易于精进的《浮云七绝》!」
「夫君莫要责怪盼儿。」陶文诗见父女俩争吵过激,忙壮着胆子上前劝阻道:
「都怪妾身多嘴,今后妾身再不说也就是了。」
「不是你二娘求情,今日定要重重责罚于你!回你的屋去,禁足三日不许外出!」顾不凡板着脸喝道。
「是!」顾盼微微欠身,嘟着嘴大踏步地离去,临走还不忘瞪了陶文诗一眼,警告意味甚浓。
青春少女本是天真浪漫的年华,可近年来的孤独亦给了她满腹难言的心事。
空空落落的屋里更缺人气,一时愤懑难平,提笔随意在纸上写道:「尘世浮生苦独行,孤鹭伏翼落沙汀。无由籍慰凄风寒,何夕红日照山明?」
顾盼自小受吴征影响,极喜文学。吴征读书细致,除故事说的精彩以外,常也间杂吟哦书中诗句,诸如:红光罩体困龙飞,征马冲开长坂围。四十二年真命主,将军因得显神威等等,让小小的顾盼也热血沸腾,时不时也爱自己写上两首。
那一笔字迹娟秀,隐隐然有大家风范,只可惜身为女子,多了些婉转哀愁,少了些大气磅礴。
「唉……大师兄看了这些不知道要怎生数落人家?」发泄了一通,顾盼念及吴征心情豁然开朗,起身在桌前虚点着装腔作势道:「你啊,小小姑娘哪来那么多又悲又苦的哀怨?这不是还有师兄嘛!嘻嘻!」
一想最亲近的两人都在吴府,那一颗早已放飞的心思便怎么也收不回来。满腔的思念更是涌起一股热血上头:离开这里!
空洞的屋舍,孤单的身影,只需偷偷摸摸跑到大师兄身边去,再像幼时一样求他几句,向来疼爱自己的大师兄怎舍得让自己回来受苦受罪?定然会想方设法把自己留在成都。届时又能与他天天呆在一起,岂不好过在山上许多?嘻嘻,人家长大啦,大师兄不是说要给人家讲《金瓶梅》么?
一时冲动顿时化作燎原大火,顾盼几乎没做旁的想法,将些细软打包斜挎,又将兵刃收起缚于身后,待得夜深人静便悄悄推开窗门,放慢脚步拉开段距离后,几个轻轻的纵跃消失于小屋后山的小树林里。
自暗香零落袭击大秦使节团之后,昆仑派上下为防止意外守备甚严,机关俱开,暗哨昼夜不停。但于自小在昆仑山长大的顾盼而言却不是问题,这里的一草一木都无比熟悉。绕过几条山路,再穿过些荒无人烟,茅草长得一人多高的小道,顾盼已来到后山饲养扑天雕的山崖前。
几只小雕在一只成年雕儿的带领下正在后山巡弋以防陌生人摸上来,但对这名自小在昆仑山长大的小姑娘已无比熟悉,自不会出声示警——雕儿灵性再足,也不会知晓顾盼被禁足于屋,何况顾不凡的谕令只是口头,并未知会全派。
「顾小姐,您这是……」雕奴见顾盼深夜来临愕然不解,但她身份尊贵,不仅是代掌昆仑顾不凡的女儿,本身也是这一辈弟子中武学潜力最出众之一,恐怕仅逊于名满天下的大师兄吴征。
「怎么只你一个人在这里?其他人呢?」顾盼面露不悦,倒有几分威严之色。
「这里夜间轮值,有雕儿在出不了乱子,现下是老奴当班。」雕奴弯腰低头讨好,唯恐得罪了惹不得的这位小姑奶奶,可又抗不过门派禁令嗫喏了半天才道:
「顾小姐,依门派之令夜间不得随意外出,老奴斗胆请小姐示下令谕。」
顾盼带着随身包裹一看就是要出门,若无令谕在身不仅不能唤雕儿给她,只怕还得硬着头皮出声示警。
「好麻烦。」顾盼作势抬手欲取令谕,忽然中道变向,纤指展若幽兰,接二连三拂中雕奴身上大穴。
雕奴身手不弱也身居四品修为,可怎么也想不到顾盼会出手偷袭,待得反应过来周身要穴被制脱力软倒在地,惊愕惶恐不已。
「嘻嘻,别怕,本小姐不是要你性命!」顾盼得意万分,显是对这一手流雾颇为满意:「你能动啦就去禀报,我到江州找姥爷姥姥去了,让大家无须挂念。」
少女朝天招手,她还指挥不动大雕,但作为昆仑最具潜力的门人,有只幼雕却是为她饲养的。幼雕见主人招手忙收起双翅利箭般坠地,伏在顾盼身前。
「好雕儿,赶快带人家去找大师兄。」顾盼笑嘻嘻地跃上雕背。雕儿虽尚幼,少女也足够轻灵,得了主人的号令奋力扑腾着展翅飞起划空而去,身姿倒显平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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厚重的朱漆大门闭上,吴府里前院的喧嚣也随着月升星耀归于平静。北城令大人久未坐堂,却在府里大兴土木,坊间纷飞的流言怕已传遍成都城。关于这位少年官员的风评也急转直下,即使没有网络仅靠口口相传的年代里,流言的传播也异常恐怖。若不是吴征在亭城与长安立下难以磨灭的功劳,只怕已有人在吏部衙门口击鼓递状。
可吴府里没有半点回应,前院日里总有人进进出出,却从未有人看见过吴征,后院里那道紧闭的门扉则如另一个世界的大门,谁也探不明门后的一切。
「胡大人已备好了奏章,随时可面见圣上……瞿捕头与杨宜知日夜暗查探访,文毅所关产业里枉法之事俱掌握得周全,几家青楼里多有来历不明的女子,料想俱是拐卖来的。至于常出入青楼一些隐晦不敢露面的人物不少,孟前辈暗中观察他们的武功动作,确认暗香零落中的贼党不下三十余人,祝家主已安排妥当锁定目标……韩大将军传来口信,破虏将军处已准备妥当,要你趁夜出城,往城西五十里处的军营一晤……」
吴府大兴土木,来来往往进出的人便多啦,要传递起消息来也简便快捷许多。
四面八方的消息被汇总到陆菲嫣手里加以整理,拣选其中关键处编制成册,一切都条理清晰命中要害。这一回事关重大,原本该由韩克军,胡浩,祝雅瞳三人坐镇,吴府里自当是由祝雅瞳亲自操办才对。可她指点了两人四日时光后便撒手不管,日夜在外奔波。吴征明白她是担忧那个神秘莫测的鬼面人。
忧无病已知祝雅瞳来到大秦且与吴征联了手,吴征也已展开过针对暗香零落的行动。照常理而言贼党该有警戒之心,可破绽依然处处都有,甚至不时有些欲火焚身的教众前去花街柳巷寻欢作乐,一如平常。祝雅瞳此时担起沟通联络,探查情报的责任也是无奈之举。——若情报有失,则局面怕是要彻底失控。
「去军营干什么?」吴征喃喃自语,他藏在吴府深处故弄玄虚已是早就定下的。此刻冒险出府,莫非发生了什么大事?
「不知,祝家主已将奔宵牵去南城外等候,你看……」陆菲嫣也是疑云重重,茫然不解。
吴征起身道:「箭在弦上,事不宜迟,也不知道他们神神叨叨搞什么鬼。」
「你小心些。」陆菲嫣恋恋不舍,红着脸在吴征唇上啄了一口。
「安心。城里的事便累你了。」
在陆菲嫣送别的目光中,吴征汇合了拙性大师一同翻越院墙,青烟般钻入备下的马车里。赶车的车夫鞭梢一抖,拉车的瘦马吃力地拉起车轱辘嘎吱直响,后头还空着车斗的破车,缓缓向城门口行去。
夜色已深,长街上除了露宿的乞丐与喝得不省人事的醉鬼早已没了人影。马车一路行至南城门,守门的兵丁虽不敢在要地偷懒打盹,可看见有人夜闯城门,本已烦躁不爽的闷气更是腾地冒出火花。
「什么人夜闯城门?」哗啦啦的一排五根长枪在月光下闪着寒冰般的冷光,若是平民百姓怕不要挨上一顿好打再吃一轮牢饭。
吴征侧耳倾听,拙性也闭目沉思,片刻后两人对视一眼,拙性道:「南城门处最为宽阔不好隐藏,再高的武功也挨不近来,公子当可放心。」
吴征点点头拉开车帘朝领头的兵长招了招手。月色朦胧视线不清,老旧的马车里忽然出现位华服公子,兵长心中咯噔一跳。他虽地位卑下,可在城门处守卫见过的世面着实不少,眼前的诡异让他不敢怠慢,忙瞪大了眼睛手握长刀警惕地靠近。
「把小门打开,你们所有人谁敢吐露半个字,本官要了你们一家老幼的性命!」
吴征取出蟠龙金牌一晃道:「看清了?」
「大……大人!多有冒犯。」兵长额头瞬间密布汗珠。令牌在月光下闪着淡金的晦暗光芒,但雕刻的五爪金龙却透出天家无上威严。他不曾见过蟠龙金牌,隐约中只知此物非同小可。
「噤声!快去!」吴征面容一板低声喝道。
可容两辆马车并排出入的小门打开,吴征与拙性驶出城门外一里地后,拙性双手合十道:「公子可依计行事,家主已将沿途清理干净无需担忧。」
「这么厉害?」吴征惊讶道,这一路距离可不短,拙性既然敢说出这句话,必然是大有把握了。
「后头的麻烦暂被城门挡住,再说尚未到亮明刀兵之时,前头的麻烦也不多,祝家要做到不难。家主另有吩咐,不必太过着急,三个时辰后天明前赶到即可。」
拙性一脸无惊无喜。
「三个时辰后?」吴征心思电转道:「你们是要我留在城外了,到底打得什么算盘?连我都不说未免太过分。」
「贫僧委实不知。家主只吩咐若公子有所疑惑,下了车自然知晓。」拙性若不想张嘴,只怕打死他也问不出一个字来。
吴征也没有打死他的本事只得作罢,下了车钻入一旁的小树林,一人错身而过,装扮身材与他极为相似的人影很快顶替了车中他的位置。
吴征辨明了方位施展轻功来到既定方位等候,不久便是一阵马蹄奔行的声响。
月光下一人两马奔行甚急,不一会儿便到了面前。
两匹马儿俱都是高头宽背,一看便是日行千里的良驹,空着的一匹更为雄健,乘人的则显得轻快灵动。马上的人儿高挑笔挺,两条有力的美腿牢牢夹着马腹,更显修长有致。至于那闪现着稀蜜般莹亮光滑的肌肤,宽而削的香肩,落在马背上更显高翘的臀股,以及极具英气又被一双吊梢凤目圆融得妩媚的脸庞,不是日思夜想的韩归雁是谁?
吴征并未刻意掩藏身形,见状奔行上前一个飞扑轻轻抱起韩归雁,又一个翻身落地将高挑的女郎搂住。怀中的丽人凤目半睁低垂,俏脸上霞举烟生,偎依在他胸口急促地呼吸,美艳不可方物。只可惜一身轻甲将玲珑曼妙的身躯牢牢缚住,抱在怀里颇见生硬。
「来接应的人怎么是你?当真没想到。」吴征满心喜悦,月光下的爱侣极尽娇与羞之美,越看越爱。
「本来就是人家要来。」韩归雁芳心可可,一想被类似于禁足韩府的日子要到了头,更是振奋道:「我们一起去会合大哥。」
此地离城不远,两人不敢久留,温存了片刻便跨上马儿防踢飞弛。吴征的坐骑名叫奔宵,亦是半月前祝雅瞳亲自为他准备的。这马儿体壮如龙,奔行极稳,论冲刺速度比起其他名驹来稍有不及,可胜在长力极佳,便是跑上大半夜也不见困乏。吴征本身的轻功已是极好,短距离内的冲刺并非他所急缺,祝雅瞳的选择极为贴心。
吴征之前还颇为疑惑,这匹马儿性子又烈又皮,驯服时撒欢人立不说,见甩不下吴征还撒泼倒地打滚,叫起来比待宰的猪还惨烈,在吴府里让它认主可花了好大一番力气。不想今日跟在韩归雁身后一路至此倒是不吵不闹,乖得紧。
此刻见这货在韩归雁的雪花青骢马边上跟得亦步亦趋,时不时还往人家屁股后面凑,脸上吃了好几记马尾,疼得眼泪直流还死不悔改。吴征抽了抽嘴角,给它赐下个【宝器】的大名看来没错。
原来看上这匹青骢母马?吴征心中暗笑。旖旎的月色下连马儿都春心萌动,何况是一对璧人?
一路不停地奔行出二十余里,见韩归雁始终羞红着脸,嘴角边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轻嗔甜笑,吴征的心思犹如被只毛手不停地抓挠,再也按捺不住。他磕了磕马腹挨近前去拉起滑嫩的小手轻轻一提,女郎高挑身形却翩如轻燕,一把落入他怀中。
奔霄身形雄壮,吴征还特地打造了只宽长的马鞍,除了乘坐起来更为舒适意外,当时便打了这份子胡闹的心思。韩归雁有力的躯体犹如松了一身骨头软绵绵地靠在他身上,英武的女郎娇弱起来越发地可人。
「好久未曾独处,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纵然驮了两人,奔霄依然跑得平稳。吴征与韩归雁胸背交贴,隔着轻甲依然能感受到剧烈的心脏跳动得澎湃如潮。
「再不能与你一起,人家要闷死了。唔,就是你说的那话儿,一日不见如隔三秋!」韩归雁情意连绵,双目紧闭甚是享用这般温柔。
「那话儿是什么?」吴征怪笑一声,一手环腰一手向她裙底摸去。
圆润的小腿肚子被他火热粗糙的大手拿住摩挲,韩归雁浑身都起了一片小粒儿,鼓着腮帮子嘟囔道:「明知道人家说的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非要来歪嘴。
你这人,就是这般坏。」
嘴上虽说得不乐意,身体却浑没半分抵抗,反倒更加酥软。若不是被吴征扶住,几乎已难在马上坐稳。
「那你不想?好吧!遵韩将军令。」吴征抽回手掌,只环着女郎腰肢。
久别再聚,韩归雁又怎能抵挡女儿家的情丝?为了骑乘方便打造的轻甲,腰际处用一根银丝横穿环过,长及膝弯的大片银甲丝毫不影响下身活动。坐在马背上一片片的甲叶四面散开,犹如银光铸就的荷叶裙。恼人的那话儿勃挺昂立,怒龙一样穿过甲叶缝隙抵在臀肉上,丝丝热力大口大口地噬咬着臀瓣上冰凉的雪肤,激得韩归雁不停抽搐着结实的臀肌,连着前花后庭一收一缩寂寞难耐……
「想……当然想……」韩归雁声线沉厚,此刻又掺夹了酥麻娇躯般的软糯:
「可是现下怎么能成?」
龟首侵袭的臀肉即使隔着一层裤子,依然能感受到极致的滑腻。那臀上肌束结实,抽紧时甚至能绷成丘丘壑壑,鸡蛋大的龟首抵在上面亦感强大的吸力与夹力,滋味美妙难言。
「当然能成?让马儿自行赶路,我们忙我们的。」
爱郎的下颌架在肩颈,说出过分又惹人心乱的话语时,火热的呼吸喷吐在敏感的耳后,直教韩归雁麻了半边娇躯。自从亭城两人互相将第一次交给了对方之后,韩归雁食髓知味,她本就是爽朗的性子,于床笫之间也越发大胆。出使长安的漫长路途虽肩负重重压力,可路上两人时常偷欢,无论是时不时有巡弋士兵路过的营帐,还是路边暗不见天日的小树林里。
在飞驰于大路的马儿上?韩归雁心头一阵扑腾悸动般的乱跳,只觉虽过于大胆羞涩难抑,可其中的刺激简直令人发疯。莲花般的甲叶之下,两人最私密处紧紧贴合,再加上马儿奔跑时的震动之力……
「被人看见了怎么办?」
韩归雁的矜持与羞怯根本压不住心中的渴望与猎奇的心思,忸忸怩怩欲拒还迎。一手回身想打,落在身上成了轻轻一抚;另一手推向吴征腰际,好让那根恼人的大棒儿离自己远远的,省得被抵住难受。可落下去又变成隔着裤裆一把握紧磅礴巨物,被热力烫得心儿都酥了。
正情浓意乱之时,远处一声高昂清亮的鸟吠声响起。吴征自修习「观风听雨」
之后,耳力目力俱都大涨,也是他敢在野外动起歪脑筋的底气。韩归雁尚未察觉,吴征已抬起头来,同时一箍被轻甲护住的柔韧纤腰将女郎紧紧搂住,以免暴露了胯下丑态。
祝雅瞳立在皇夜枭上飞空而至,「小乖乖的艳福倒是不浅。」她目力极佳,见状哪还不明?所幸身在空中居高临下,夜色又正浓,没人看得清粉面飞红。
两人对望一眼点了点头,示意前路无忧,祝雅瞳不敢久待急急催促皇夜枭向夜空飞去。
「咦?扑天雕?怎么那么小只?」前方一片影子掠过树梢落地,虽只模模糊糊的一瞬,全都落在祝雅瞳眼里。
被撞破阴私,非但没让兴动如潮的爱侣有所收敛,反倒泉涌般喷起一股别样的刺激。
两人紧紧相贴,蓬勃挺立的粗长肉棒被一挤之下,推挤着两片蜜桃般的臀瓣沟缝,直穿而过。
棒儿硬热如烙铁,女儿家的私密处却酥香软嫩。两相接触下前花至后庭处一整条狭窄又敏感的肉缝吃热力一烫,战栗般痉挛蠕动起来。
「吴郎!」韩归雁抖颤着音节扭回头,向着在耳边的爱郎送上香吻。
柔软的唇瓣甫一接触,未及喘上一口气,湿滑滑的香舌便已渡了过来。
军中战将性格本就开朗。吴征每回与韩归雁欢好,无论是多么荒唐的场所,只需度过前期的忸怩与矜持成功挑起了情欲,其热情奔放总让吴征回味无穷。
此刻她正闭上妩媚的吊梢凤目,热烈地回应爱郎的吻,不停地含吸,吮舔。
——甚至不仅仅是回应,大有更加主动的趋势。腿缝的会阴处隔着裤缝亦是收缩抽搐强烈地迎合着。
相贴的唇瓣绵软如糍,口中的香舌滑嫩喷香。掀开轻甲下摆探入的大手正揉捏着结实又腴润的大腿根子,腿心里的罗裙已是沾了许多浆滑春露,正隔着乌绒密布的神秘花园与勃发膨胀的怒龙雄根。
「雁儿!我好想你!」吴征呼吸粗重,难耐地挺动腰杆摩挲腿心沟缝。那滋味虽然难以尽兴,却别有一番畅滑美妙,惹得肉龙硬得犹如铜浇铁铸。
「人家也想!」肉龙磨得韩归雁咿唔连声,止不住扭腰摆臀地迎合,迷离着凤目气喘吁吁道:「给我!给我!」
胡乱地扯下亵裤塞入豹皮囊里,韩归雁健康结实,坚挺肥翘的蜜桃隆臀儿春光大放!因马儿飞驰而拂面刮过的夜空里,甚至能闻到一股女儿家私密处特有的馨香。
吴征同样挺枪出鞘,乌黑的怒龙直指韩归雁溪水潺潺的玉胯。女郎已不及深究他的裤裆为何有个奇怪的洞洞,羞怯怯,又急匆匆地踩着马蹬让玉臀悬空,又撅起腰肢让个粉艳艳的花户停在张如圆伞的龟菇钝尖上。
韩归雁的双臂撑在吴征大腿上,吴征只得双手持定鬼缰绳控马。那对爱之极矣的健美翘臀春光毕露而不能以手相就,大肆轻薄,本就急得火烧火燎地难受。
此刻花肉饱满的蜜穴就在棒儿之前,细软的乌绒不住搔刮着龟首却迟迟没有落下,更觉烦闷难当。
倒非韩归雁有意逗弄,尝到了欢好滋味的甜头戛然而止许久,她的渴望远甚于吴征许多。只是幸福来临的一刻竟觉浑身乏力腰膝酸软,费尽力气只能维持身体的平衡,还多赖吴征双臂环绕之功。加之私密处视线受阻,想要将细小的肉缝对准棒首怎么也做不到。
吴征急得满头大汗,双腿自然而然地一夹马腹。奔霄正在尽情奔跑,忽然得了主人的命令陡然一个前窜提速!
韩归雁「啊哟」一声,架不住身体失重般向后倒去,被花汁浸染得无比湿滑的胯部会阴处正抵着龟首!肉龙无处可去,顺着那一小块足以让任何人酸麻难当的小肌肉向上滑去,借着马儿前窜的大力,终于寻找紧密的小肉圈,硬大如鸡子的龟菇棒头忽地被吞没,旋即排筏而入,满贯到底!
花肉肥满的幽谷紧窄逼仄,即便在马儿飞驰的「踏踏」声中,肉棒搅拌着花汁直穿琼底的「唧啾」声依然清晰可闻!比之此前的厮磨,其销魂的滋味儿更好上不知凡几。韩归雁仿佛被一杆长枪贯穿了身体,「啊!」地长声酥啼,螓首猛然向后一昂。可幽谷地被一杆肉枪串住,托举得臀儿高高后翘紧贴在爱郎小腹上,整具娇躯就此被支成了一张弯弓!
绷紧的玉股与汩汩流出的晶莹花露,无一不反映着丽人久旷重逢,再一次被满满地贯穿,塞紧的满足与快乐!
两人紧密交合,此前始终感觉如履平地飞驰甚稳的奔霄虽仍如常态奔跑,两人的敏感处却传来极为剧烈的震动。只觉马儿的每一步奔跑都仿佛在轻舞,在雀跃,偏生速率又极快!这一切都忠实地反馈至肉棒花穴之处!
奔霄前蹄伸展,身子微向前倾,韩归雁脱力的身姿便也向前倾!奔霄后啼腾空再至落地,自马臀至马背波浪般地一起一伏,韩归雁便不自觉地向后倒。马鞍虽已刻意做得宽大,两人同乘也已空间狭窄,韩归雁忽前忽后的身姿每回都只让肉棒脱出一指宽的空隙,便再难以拉开分毫。待得向后迎凑时又是塞得满满当当,直达花底。
神骏的奔霄步频极快地飞驰,竟让吴征与韩归雁不需任何动作便能密密频频地抽送。隐于轻甲之下的花户被撑开露出殷红的花肉,潺潺的春水花汁淅沥沥地倾泻而下。那臀肉密如雨点般击打在男儿小腹上,啪的一声余响未绝,新声又生,竟似引发了甲叶的共鸣,嗡响难停。
韩归雁几要咬碎了银牙,龟菇正以极快的速度顶耸啃吻着花心软肉,满是蜜汁的花穴像被连绵不绝地打桩重锤。她从未发觉马儿的颠簸颤抖如此之烈!幅度微小又频率极快的点刺几让女郎魂飞天外,忘情的呼喊声全数卡在了咽喉,全身上下只剩胯下幽谷那一点通透。可窄小的花径又怎能顺畅地大口呼吸?何况现下还被源源涌出的花汁占满,只有每一轮点送时如飞瀑般倾泻而出,方能述说那满腔欲仙欲死的快意。
微凉的夜风之下,丰翘的美臀竟也密布了汗珠,腻腻润润滑不溜秋。深陷蜜穴的肉龙似被无数蠕动的嫩肉紧紧包束,若非马儿飞驰的大力,几被纠缠得难以动弹分毫。肉棒密密频频地点插挑刺,似搅动,似重揉,又被四面八方涌来的无边肥嫩死死堆挤。那又酥又麻的快感反复冲刷着四肢百骸,却又因难以放纵驰骋一畅胸臆,反而被堵得万分难受。
正行间,忽然马蹄踩入一处小坑,整个马身似倒立一般后蹄高高扬起。奔霄极其神骏,见状不慌不忙地前蹄稳稳踏定,随即弓背发力,后蹄在坡道上猛然一蹬!即便驮着两人也飞跃而起,犹如腾云驾雾一般串出!
韩归雁的蜜穴本被贯得满满当当,大张的花口将肉柱尽根含入,意乱情迷间哪能做出反应?马儿几乎倒立时身体失重般向前掉落,幸被马鞍卡住!肉棒也因此大根地拔出,仅龟菇卡在花口不得出!奔霄飞跃时巨大的前冲力道又让她向后猛坠,一把撞入吴征怀里。肉棒大幅度地以极快的速度挤开团团肥满的花肉再贯花底,塞得无处可去的花汁浆露如决堤的洪水般潮涌……
「啊……」韩归雁被这重重的一顶仿佛贯穿了身体,发出声又尖又酥,嘶鸣般的长吟。她大张着樱唇剧喘了几口气,又狠狠吞了口唾沫,身心皆通畅的同时气力复生,急急道:「我来控马,你……唔……好硬……好大……人家想要再强些……」
缰绳交在韩归雁之手,吴征终于彻底解放!他急不可耐地一把扣住光滑挺翘的丰健美臀,发力一提一引,终于通体舒畅般闷吼了一声,大快胸臆。
韩归雁伏低上身几与马背平齐,摆出个沙场决胜,御马冲锋时的姿势。足底牢踏马蹬,一双修长的美腿曲立而起,让美臀高高翘起。
吴征翻转甲叶与女郎后背,终于将个蜜桃般圆润丰美的臀儿看个清清楚楚!
双掌一边一个,将两瓣臀肉掐挤着分开,露出沟壑深处高翘朝天的一朵粉皱雏菊。
再往其下的稀疏软绒处,大放的花口正随着肉棒的进出不停翻卷着艳红媚肉。至于再往里便是视线无法所及,可肉棒感觉最为敏锐的所在。——肥满的花径里肉壁不停地推挤,琼宫之口一瓣蕊初嫩肉亦是出奇地肥美,不仅又吸又缠,每当被采中时龟首甚至能陷落打扮,引来女郎剧烈的浑身痉挛。
奔霄飞驰,微凉的夜风刮在裸露的臀儿上,激起一大片可爱的小粒儿,偏生冰凉的臀肉内里,却是一大汪火热的甬道。韩归雁玉魇酡红,美目盈春,香喘吁吁,泄身连连几乎已失去神智,只是凭借深刻骨髓的本能控着马缰。可爱郎丝毫不曾满足于对她的征服,双手猛烈推送着玉臀,腰杆亦是飞快地挺送。肉棒进出的强度一下更比一下猛烈,一下更比一下深入。
奔驰许久,两人似与马儿也达成了一种奇妙的默契,借着马背颠簸的一瞬同时发力迎凑,每一下都让抽插更加猛烈迅疾。亦或是吴征停住不动,韩归雁抬腰于他的腿根处,桃臀撅起仅含着一半的肉柱。同时催动奔霄使劲儿放蹄撒欢!
那颠簸更加剧烈!马儿发起蛮劲儿的力道更甚于人,这一轮轮地抽送更与顶撞无异,啪啪啪的撞肉声响得出奇,贯穿攒刺的力道更是大得出奇。抵得韩归雁身颤如峰摇,花瓣纷飞,原本清冽的花露被搅得灌满了气泡,变作黏腻腻的白浆。
「太……强了……人家要……穿了……坏掉了……真的太美了……」韩归雁伏身马背娇怯怯地回头。本应惹人怜爱的身姿神情在此刻没有任何作用,反倒更激起吴征侵犯之意。
他放开一手攀住韩归雁的香肩向后扯起,让健韧的女郎娇躯弯起一个触目惊心的弧度。这么一来似将爱侣全身都控于掌握之中,粗暴的推送动作与她神怡心醉的面容交织,每一样都让情绪与动作更加亢奋。
饱满的花径不减紧夹,却越发香嫩。胀到极限的肉龙犹如儿臂粗细,龟菇钝尖犹如锐利的长枪,每每凶悍地破体而入;边缘的沟壑犹如一圈坚硬又极具弹性的倒钩,退出时一顿一顿地狠狠划刮着花肉,几将肥嫩的媚肉从花径里抽离出来。
「人家不成了……要……裂开了……呜呜呜……太……太强了……」酥酥的娇啼声越发高亢,不绝于耳!吴征也已到了决堤崩溃的边缘!
他忽然向前一扑将韩归雁压倒,双腿曲成个直角死死夹住马背,奋力猛插!
膨胀到极限的肉龙再度鼓了一圈,仿佛内里被什么东西充满又挤到了极限,正要冲破关口爆发出来。
韩归雁被一轮突然又狂猛的抽送击打得浑身一僵。那粗猛的肉龙仿佛与花径严丝合缝地嵌合在一起,不断收缩的花壁嫩肉非但不能将它压小分毫,反倒被它挤出肉里的浆汁无数。
「啊……啊~~~」滚烫又强劲喷射的热流灌注之下,韩归雁悠长曼妙的死命呻吟声响彻旷野。被暴突而入的肉棒撑开的凤穴之口,花肉已变作血一样的艳红之色。剧烈收缩蠕动的媚肉蓦地被白色的浆液漫过,滴洒不尽……
韩归雁从失神中醒来时,正被搂在一个温暖宽厚的怀抱里。她身上的轻甲不知何时已被除去,只余贴身的春衫。她缩了缩身子腻在爱郎怀中猫儿般咿唔了一声,情甜如蜜。
「醒了?」吴征一缩手臂,将她的腰肢搂得更紧,似要将爱侣融于己身。
「嗯。你好坏!」韩归雁念及方才的大胆奔放,情潮一过便觉羞不可抑,瑟缩着忸怩不安。
「是!我就是坏!方才坏得好不好?」吴征揶揄笑道,逗弄这位表里不一,人前人后大为相异的女郎实是一大乐事。
「每次都这样……什么坏得好不好!」韩归雁羞红着脸埋头在他胸前,哪敢再与他对视一眼?「每次都这样折腾人家,哼,人家武功也不比弱,身子骨也不比你差,凭什么每回都受你欺侮!」
「不服气的话再来比划比划?」吴征一声低笑,大手上移从领口探入,一把将饱实腴沃的硕乳抓在掌中。
「啊……不成!千万别!」韩归雁扭着娇躯发力抵抗,急急抬头正色道:
「你快歇息会儿,到了大哥的军营还有大事要办,不可再费精力!」
吴征见她动了真格料想不是娇羞或是玩笑,亦凝重道:「我还被蒙在鼓里,到底是什么事情?」大手却不曾抽开,仍揉捏着硕乳把玩不停。
韩归雁胸乳本就敏感,被他几下掐握逗弄得极是难熬,却又麻酥酥地甚是舒服:「近日来祝家,胡家,韩家,三家高手尽出,探明了一处贼党窝点。今日咱们去找大哥正要集结兵马将他们一网打尽!恩,这件事听说霍大人也帮了些忙!」
「额……」吴征脑海中电光火石般一转便明了了一切:「好厉害的计划,好厉害的布局!」
「当然啦!我爹和胡叔叔一同定下的,嘻嘻,咱们得了这份功劳,回头你还不用挨板子。」韩归雁得意洋洋,像只骄傲的小孔雀。
暗香零落横行世间多年始终难以除尽,其躲藏之所的隐秘可想而知。吴征此前曾同瞿羽湘一齐探查,在诸多准备之后仍是扑了个空,甚至有落入圈套的可能。
祝胡韩三家高手合力,能在短时间内查探个明白已是极难,更难的是布下眼前的局面。
韩家二子一女的晋升至今悬而未决,以吴征的能为也只能为韩归雁考虑。可现下查明这一处窝点,只需顺利拿下之后局势便豁然开朗。不仅韩铁甲与韩归雁再记一功,更是拿住了铁铁的实据!吴征甚至能想象胡浩出手办成铁案,让文毅百口莫辩的模样。如此一来不仅是韩归雁,韩铁甲的难题也迎刃而解。韩家破浪前行,于昆仑一系便是最大的好消息!
这就是胡浩的格局!
顾盼偷离昆仑山,原本早该抵达成都城。可她不明道路,骑乘的小雕儿也还未曾出过远门,加之身量尚小长力不济,一路弯弯绕绕又飞飞停停,此刻才飞至成都城二十里开外。飞行至此小雕儿体力又不支,顾盼虽是心急也不得不落脚暂歇。昆仑派近来事务繁忙,临走她又使了个障眼法谎称要去江州。山上的成年大雕儿仅余一只,师长们定会先去江州,找不着人再来成都。
荒郊野外,稳妥起见又不敢待在旷野中生怕被追寻前来的师长发现,或是遇上些不必要的麻烦。山下近来颇不太平,顾盼虽是初次独自行走江湖,倒也知小心谨慎。隐藏身形的密林里仅有一点星光!少女的心情却不曾低落。
成都城已然不远,日思夜想的大师兄就在那里。偷偷摸摸离开昆仑山,等师长们发现怕已是追之不及,等他们来到成都城,人家早已经在大师兄府里了。惹下这么大的麻烦,不知道大师兄用什么办法才能保下来?他一贯聪明得很,必然有法子。嘻嘻,让人家受责罚,大师兄定是舍不得。
歇了一阵,一人一鸟都觉饥渴。顾盼先给雕儿喂了些水,又放飞任由它自行前去觅食。就着冷水啃了些干硬的馒头,冰凉的液体入腹,除了减免饥饿感外倒让肚子更不舒服。少女不禁心头略有怨气想道:「这一趟可真是苦啦。要让大师兄给我做什么好吃的?噫,绿笋排骨汤又清又甜最好,还要一尾松鼠鱼,酱汁酸甜大开胃口,再来个回锅肉慰劳肚子,到时候把小嘴吃得油光发亮的,大师兄最是爱看。」
正自胡思乱想间,密林里忽然传来一阵足踏落叶悉悉索索的脚步声,声响甚杂,显然来者不仅一人!
「奶奶的,大半月来全无收获,就抓了这么两个平庸之物。还不如呆在洞里耍子儿……」粗豪的声音饱含怨气。
「嘿嘿嘿,刘三哥初来不久这就不懂了。别看面相一般,可要知道这俩娃子身板结实,这种才极是耐玩。比起那些碰不得几回的娇怯小娘皮要够味得多!回头旗主赐下了,小弟带你领略其中的好处。」此人声音低哑,可淫邪之意怎么也压抑不住。
顾盼心中微惊,密林里居然还有旁人?深更半夜还结伴至此,说话又如此粗俗不堪,未必是什么善类。
昆仑派教养的出色弟子绝非温室中的花朵懵懂无知,顾盼本挨着颗大树,此前又未点火堆,以她的年龄已是小心谨慎到了极致。此刻轻轻起身背倚树干,双臂向后回环抱紧,双足依次缓缓离地犹如壁虎般黏在树干上,离地时几未发出一点声响。判明了脚步声的远近,不紧不慢交错手脚向上悄无声息地攀援。心虽不急,动作速率却着实不慢,片刻间便爬至树枝丫丫叉叉处。顾盼轻轻发力,变换身形踏在一根粗壮枝干上隐没于黑暗。
若是吴征在此,定要大赞好一手「青烟」!
而比起其母陆菲嫣曾在江州荒园里正面爬墙时的梨臀高高拱起,顾盼反向攀树让胸前两团已具规模的妙物玲珑毕露,一抹柳腰被紧绷的衣料勾勒出极细的曲线,亦可对比出胯骨上的美肉丰满挺翘,尽显青春少艾的曼妙浮凸。
脚步声越来越近,竟然就在顾盼方才歇脚的地儿经过。迷离的星月光芒之下,五名男子鱼贯而至。除了领头的一名文弱公子模样装扮之外,另外四名粗豪汉子两两结对,肩头扛着一根粗大的木棍,木棍中央五花大绑着一团物事,看着像是打猎方回,大有收获。
顾盼不愿与这些人照面,夜半独身在荒郊野外的妙龄美貌女子极易引来歹意,她安静地呆在树杈阴影中,待这些人走了再做打算。不防空中忽然传来禽鸟振翅的声响,一只翅膀张开足有一名成年男子长的雕儿高亢厉啸着飞扑而下,朝扛着木棍的一名粗豪汉子扑去。
扑天雕抓了只长毛兔儿,心念主人也未进食匆匆赶回。顾盼藏身的所在极佳,即使以雕目的锐利也寻不着,又见五名陌生男子经过,以为主人落单被袭,护主心切想也不想便弃了长毛兔儿,一束颈毛竖起亮出利爪铁翅想要救人。
「啊哟!哪里来的扁毛畜生,凶得紧!」粗豪汉子骤然遭袭,雕儿飞扑速度极快逼得他手忙脚乱。百忙中抛下木棍亮出一柄钢刀挥出虎虎风声,要将雕儿一刀两断。
昆仑派雕奴训出的扑天雕不仅仅是做为坐骑使用,一些扑击,闪躲之术日常从不间断,必要时亦可作为主人攻敌的助力。那钢刀沉厚锋锐,雕儿识得厉害,双翅一振缩起利爪险险避过。
文弱公子惊咦了一声。雕儿虽是空中霸王,却极少攻击人类,且看它扑击闪躲显是有主之物。黑夜中一时看不分明,却不妨碍他兜转出一只长鞭。
鞭梢蜿蜒如龙,饶是雕儿灵敏奋力躲闪,仍被卷中尾羽,拽下几根长毛来。
雕儿一击不中还吃了亏,却逡巡于空中不肯离去,寻机再行偷袭。那本被扛着的长棍被甩落在地,捆绑于中央的物体亦重重摔倒,发出一声女子清脆的痛哼声。
雕儿与死神擦肩而过,顾盼见来人武功不弱本就焦急万分,不想被捆绑的猎物竟然是人!现下她才将注意力落到此处,原来摔在地上的女子穿着打扮与自己颇有相似之处,雕儿再通灵性也不至于分辨得如此清晰,此前的亡命扑击正是因此。
果然女子倒地,雕儿在空中难耐地鸣叫,颈毛根根竖立从空中又飞扑下来。
顾盼心跳如锤鼓,按捺着恐惧与焦急强自冷静下来。五名汉子中已有两人动过手,那粗豪汉子虽力大,动作却不见敏捷,看修为至多也就五品不是她的对手。
文弱公子却是个硬茬子,能将长鞭这种冷门兵器使得矫夭灵动,一击就卷中快如闪电的扑天雕,可见其修为之深稳稳在顾盼之上。
一念至此,顾盼背脊渗出密密麻麻的香汗,瞪大眼睛盯着场中的一切,心中大急:怎么办?怎么办?人不能去救!雕儿呢?雕儿也不救了吗?大师兄在这里会怎么办?
转眼间雕儿又已扑下,五人已看出端倪,也极喜这雕儿神骏。四名粗豪汉子挥舞长刀迫它不能靠近,文弱公子寻着空隙又抖出长鞭,鞭捎所至弯弯绕绕,犹如一张弥天大网要围捕雕儿。
鸟类的视线大异于人,雕儿即使四面受敌依然看得清清楚楚。它极忌惮长鞭,这一回文弱公子一抖手便振翅高飞,堪堪避了开去。
长鞭落空,文弱公子一抖手腕,鞭捎片刻不停地画了个巨大的弧线倒卷而回,直指顾盼藏身之所。
「糟糕!被发现了!」顾盼不及多想急忙足下发力向树梢攀登,心中暗暗懊恼未曾当机立断,若是早些高高跃上雕背飞走,这些人武功再高又能奈她何?
「拦住她!」文弱公子暴喝一声,施展轻功跃起。余人纷纷大喝着呼应,借着树杈追赶。
顾盼轻功极佳身形灵动,须臾间攀至树顶,雕儿早就认出主人身形在空中等待。顾盼喜悦万分心中大赞雕儿通灵,提起一身的内力高跃而起向雕儿落去。
雕背近在眼前,看看便可转危为安。那蜿蜒的长鞭带着划开空气的锐啸声突兀而至!
顾盼在空中已呈下落之势绝难转向,雕儿判准了落脚点正在接迎。这一鞭又重又急,目标正是即将接住顾盼的雕儿飞行线路上。饶是雕儿再怎么神骏,吃上这一鞭也得身受重伤。顾盼惊呼一声,她知雕儿极是忠心,情愿挨上一鞭也不会闪转腾挪。百忙之中急忙口中呼喝雕儿高飞,倒不是她将雕儿的命看得比自己还重,实是身陷重围,雕儿是脱离险境唯一的希望。
文弱公子修为精深在顾盼之上,但也没料到这个小妮子轻身功夫如此高妙,以他高上一筹的修为竟然追赶不上。密林里阻碍甚多长鞭不好施展,他眼观六路已明了少女的主意,这一鞭酝酿已久,无论准头还是力度均是一身功力的巅峰。
雕儿闻得命令,扑棱棱地扇动翅膀变向冲天而起,长鞭却来得更快!顾盼无奈之下取出一对烂银弯钩,双钩交剪奋力迎着呼啸的长鞭一击。
软硬两般兵器相撞,发出闷鼓般的大响!顾盼只觉身心大震,在空中无所凭依全然无法稳住身形,飘飘荡荡地落下。
「六品上?还是……七品下?」下山便逢无力抵抗的强敌,顾盼一阵慌乱,忙调整身子落向树梢。
雕儿见主人掉落,虽未曾接到命令亦厉声大吠扑下。
「你们拦住那妮子,本公子来收拾雕儿!」文弱公子哈哈大笑,夜色下虽看不分明,可惊鸿一瞥也能见这少女之绝美,身形之俏丽,宛如画中人儿一般。
顾盼下落之处早有人等待,倒似文弱公子以长鞭将她甩至此处一般。一名粗豪的汉子立在树杈上架起钢刀,虎吼一声一刀斩落。
危难之际,顾盼倒沉着了许多。她瞅准了刀锋递出左手烂银钩搭住刀背借力腾身,如一阵香风拂过,右手弯钩朝大汉脖颈勾去。
那大汉不想一个小女娃儿武功如此高强,被锁住的大刀竟然抽不回来,百忙之中弃了大刀低头避让,虽躲了致命一击,钩尖却刺入肩胛,痛得他连连虎吼。
其余三名大汉也已赶到,顾盼不敢恋战发力抽出弯钩,从大汉肩头生生剜下一块肉来急急向地面落去。初出茅庐乍逢强敌,又是初次伤人,浓重的血腥味扑鼻与大汉兽咆般的嘶吼声,让她刚冷静下的心再次慌乱起来。
文弱公子见顾盼落地也不与雕儿多做纠缠从树顶跃下。战事稍停,文弱公子看得分明不由眼前一亮,只见面色略有些苍白的少女蹙着细柳娥眉一脸凝重,那瑶鼻樱口,星眸大张,坟起的胸脯颤巍巍地跳动,虽年龄尚稚,却活脱脱是一名绝色。
淫邪的笑声此起彼伏,连那名捂着血如泉涌肩头的大汉都不由舔了舔嘴唇,目中射出狼一样的光芒又恨又爱道:「好狠的女娃子!啧啧,漂亮,真的漂亮!
奶奶的老子上至七十老妇,下至八岁幼儿都干过,就没干过一个这般漂亮的。」
「土气!这叫漂亮吗?这叫如花似玉,美若天仙!」文弱公子嘿嘿笑着,目光死死盯着顾盼不住上下游移。
顾盼又惊又怒,那一道道恨不得将她一口吞入的目光扫过脸蛋,胸乳,腰肢,还有修直的玉腿,混杂着不断的淫笑与吞咽唾沫的声音,让她几欲呕吐。可身陷重围,雕儿几次三番欲要扑下都被文弱公子的长鞭驱赶,徒劳无功。
「有扑天雕助阵?你是昆仑派的?啧啧,果然名门养出来的女侠就是不同,就连本公子都还没机会玩儿过呢!」文弱公子瞄了一眼顾盼此前藏身的树杈赞道:
「不是这只扁毛畜生突袭让你乱了气息,几乎连本公子也瞒了过去。」
顾盼暗恨自己修为定力都大为不足,娘此前说的话儿果然没错!山下世道正乱危机重重,自己这点本事还真不够行走江湖的。她深深地呼吸,内力在体内急速运转以迫使自己冷静!纷乱的脑海里却苦笑道:「《浮云七绝》的内力根基名为浮生,不想彩头着实不好,今日要落在歹人手里!不知他们的目光到底是要怎地?把人家杀了吗?还是给他们抓了回去洗衣做饭,当做丫鬟使唤?」
「朱舵主!快些动手吧。俺老刘不懂那么些道理,就想着插这女娃子,若是再候着些时刻,俺怕是要爆了经脉死在这里。」
说话之人一口浓重的北方强调,大异川中地区的口音,顾盼听得诧异,沉声喝问道:「你们是什么人?既知本姑娘是昆仑弟子,还不快快让开?」
脆生生的川音犹如出谷百灵,让五人身子骨都酥了一半。朱舵主摇头大赞道:
「连声音都这么好听,果然是绝色之姿!」他一脸憧憬,似乎已沉浸在玩弄这名绝色少女时,眼前俱是艳丽春色,耳边飘满清音呻吟的淫靡。
「昆仑弟子怎么了?拿的就是昆仑弟子!」老刘一身热血爆燃,勃胀的丑物甚至隐隐发疼,再也按捺不住扑上。临行前还不忘抛下手中大刀,唯恐在如花似玉的少女身上留下伤痕。
顾盼妙目圆睁,足下连连踏步身形忽然变得模糊,犹如影子一般婉约绰绰。
老刘一双铁钳般的大手扑了个空,迎接他的却是从侧面划来两道弯钩。
「好身法!」朱舵主又赞了一声,随手挥鞭将扑天雕驱赶回空中。定睛观看之下只见顾盼的身法变幻莫测,在老刘铁塔般的身形笼罩下几乎一化为三。
老刘身形虽粗大,手上功夫却走的精巧一路。他关节一扭躲开双钩,一只巨掌穿过一片银光向顾盼左乳抓去。
仅是一人便如此难对付,顾盼心中更怯。原本法度严谨的身法也出了偏差,险些被抓住妙处。她足下加力连连倒退,双钩泼风般一顿乱舞方才转危为安。
「老子也来帮忙!」四名大汉除了受伤的那位也早已按捺不住。见老刘迟迟拿不下令人心痒难耐的少女,也一齐上前助阵。说不清是同宗情谊,还是急于将美貌少女拿下!
三人夹攻,顾盼更见慌张!不仅钩法散乱,足下也进退失据,几在第一刻便身陷险境!若不是她原本修为就较三人略高,又靠着极扎实的根基与十分神妙的身法,此刻怕已落入敌手!
苦撑了三个回合,败像已显的顾盼忽然娇喝一声,双钩左圈右划!
这一下速度陡升,连劲道都高了三成不止!此前面色有些苍白的少女脸上泛起血色嫣红,潮汗也变作豆大的汗珠滚滚低落。
突兀的变化让人措手不及!圈转的左钩准确地搭住一人臂膀,锐利的钩锋瞬间便卸下一条胳膊来。那人惨叫一声倒地,蜷着身体瑟瑟抖动一时站不起身。
右划的银钩变幻莫测,老刘只觉眼前俱是银光灿灿,一时全然看不清来路。
他骇然嚎叫,银钩来得又劲又急,难以闪躲,只得一咬牙兵行险招,不进反退,大手伸至银光之中!
老刘人虽卑劣,性子倒是悍勇,四人中也以他的武功最高,手上更有种罕见的灵敏。顾盼原也打算将他一条臂膀卸下,但弯钩甫触,那条手臂迅疾弯折,仗着一双铁掌径自拿向弯钩。
顾盼年纪虽幼,出身却又富又贵,使用的兵器岂是凡品?这一对银钩唤作「相见难」,品质不在吴征昆吾剑之下。少女绞转钩柄奋力一扯,钩锋划开掌心留下个长长的血口子。锋刃在掌骨上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顾盼毛骨悚然心悸不已,手掌一软弯钩竟被劈手夺去。
可电光火石的一瞬,另一人的大刀又至!顾盼银牙一挫,提起浑身内力吐气开声,柔嫩的双掌隐含风声,尚幼小的掌面亦仿佛大了一圈,以撼天之势击在两人小腹,打得他们口中狂喷鲜血,后飞摔翻再也起不来。
顾盼险中求胜,能于危机四伏之时力败三名强敌本是值得庆贺的事情。可她心中殊无喜意,脸上的嫣红褪去变得更加苍白发青,豆大的汗珠打得衣襟尽湿,甚至透出娇躯上雪白晶莹的肌肤来。
「好一手《浮云七绝》!」文弱公子不慌不忙,淫邪地哂笑道:「【浮生】
内力,【穿云】掌法,【月影】身法,【苦离别】钩法,【青烟】轻功也不错,小小丫头居然还会搏命用的【怒涛】?倒叫本公子好生意外!【花雨】呢?这一门暗器手法你会不会?」
伤了人,见了血,顾盼犹如手中的「相见难」一般,从前只是柄锋锐的名兵,饱饮鲜血后才发出兵刃应有的凶威!
「你尽管来试一试!」少女死死盯着毒蛇般的敌人,虽是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状甚虚弱,目光却露出绝地求生,拼死一战的决绝!
「用过了【怒涛】还胡吹大气!桀桀,好辣的妮子,本公子喜欢!」文弱公子抖起鞭花步步逼近,他虽已对局面十拿九稳,行事依然小心谨慎!就连此前已看出顾盼修为在自己之下依然稳坐钓鱼台,让下属上去试招消耗!「本公子拿住了你,还要让你将养几日有了力气,破瓜开苞起来才有趣得多,倒叫人好生难熬!」
他伸出灰白的舌头舔了舔嘴唇,少女一生只有一次的开苞滋味儿令人流连忘返,这等绝色是难遇更难求!于他而言也是一生一次的绝佳机会。
长鞭舞得密不透雨步步紧逼,顾盼甚至感到刮面的锐风与文弱公子身上腥臭的体味!少女放弃了逃生的想法,提起全身劲力将掌中扣着的两颗铁蒺藜猛地掷出。
【花雨】暗器手法极其出众,以顾盼的修为可一次性掷出最多十二枚不同的暗器,修为再高了之后便如漫天花雨一般。可长鞭密不透雨,花雨又有何用?少女摒弃了花巧,只全力一击以求建功。
朱舵主目光一亮,他虽仍忌惮暗器,可先前做足了准备,此刻见顾盼掷出的铁蒺藜也不过强弩之末,心中大喜。少女奋力舒展着手臂向后弯折,让胸前的妙物高高挺起,隔衣可见不仅浑圆挺翘,乳廓亦是极隆。甩出铁蒺藜时更是引得双丸盈盈颤动如波,想当然而知其极具弹性,手感定然妙不可言!若是将她拿住按于胯下,即使不加侵犯仅仅看她奋力挣扎时的波涛汹涌亦是绝艳春色……
旖旎无边的春色念想仅只一瞬,少女先发的铁蒺藜尚未被长鞭卷飞,身后忽然响起八牛劲弩破空般的锐啸,后发先至!
锐啸声只是一团小小黑影,比常用的菩提子还要小!劲风声却犹如劈波斩浪般可惊可怖!
朱舵主根本无法反应,黑影击中长鞭,漫天鞭影消失不见。「撇!」地一声闷响,坚韧的长鞭竟被居中打成两截!黑影虽也远远飞去,余劲不息,那股浩然大力传来,直震得朱舵主半身酸麻。那两枚铁蒺藜穿透消失不见的屏障,稳稳钉在他双肩!
顾盼身后忽然一阵香风,一名绝色美妇抖开衣袖驱走护主的扑天雕脆生生笑道:「小丫头倒有些急智,唯有这样才能挣得一线生机。不过现下不用跑,打他!」
美妇在顾盼背后轻轻一拍,一股澎湃如潮又温柔如湖的内力渡入,顾盼浑身一震,本已枯竭的力量泉涌般喷薄而出!她心中骇然来者武功之高生平未见,虽还不明敌我,信心却是大涨!那声音更是有一股振奋人心又令人服从力量,当下不及多想玉手一错,抬掌向朱舵主攻去。
文弱书生身具七品修为,虽是半身酸麻肩头又受伤仍远较顾盼为高。他惊惧之中仍借着星光看见来人面容体态无一不艳绝人寰,尤其一对眼眸如玉湖清波般荡漾,令人深陷其中难以自拔。只是对视一眼便觉被深深吸引,脑中混混沌沌,神智尽失!
顾盼使开穿云掌法,小小玉手劲道十足。朱舵主却是双目空洞,仿佛一具僵尸仅凭借本能意识招架挡隔,连肩头伤处血流淋漓也不管不顾。若是旁人看来,倒像兴奋中的少女正全力进攻,朱舵主在给她喂招一般。
「偏左一些!不可尽数拘泥于招式,尤其生死搏命之时更要见机行事!」
「这一掌不错!不过留些余力更好!」
…………………………
「点他肩井,踢她膝弯!咦,漂亮!」
顾盼身形急转,犹如只穿花蝴蝶翩翩飞舞,指点肩井足踢膝弯一气呵成!朱舵主吃了两下重击,要穴又被制住,加上大量失血再也立不住脚慢慢软倒。可笑的是躺在地上仍呆愣愣地一挣一挣,机械般木然想要起身再战。
「多谢前辈救命之恩。」顾盼盈盈拜倒。来人虽救了她性命,还不停出声指点她的武功,可此人是谁她一无所知。只是美妇人实在太过温婉雅致,让人难以提起一丝一毫的敌意。
「不必客气!」美妇笑吟吟地眯着眼眸在少女身上打量道:「昆仑弟子?你叫什么名字?」
「这个……」顾盼心中踌躇,虽无敌意,可要抱上姓名还是万分不愿,尤其今夜历经无数凶险,纯真的少女亦时刻提着戒备之心。
「看你年纪不大至多十三四岁罢?身量倒是高挑得很,嘻嘻,长得这般漂亮,奶儿也大,屁股又翘。恩,武功的天资底子也很好,就是江湖经验聊胜于无。在昆仑里怕是从小被宠着到大的罢?」美妇一脸揶揄,性子中的顽皮较之顾盼也不少。
顾盼粉面飞红,羞得不敢说话,心中却想:你的奶儿才大,跟娘的都有得一比!
「所以,你是昆仑派陆菲嫣的女儿,你叫顾盼对不对?」
语声方落,犹若惊雷,顾盼心中警兆大起,蹙眉嘟嘴沉着脸道:「前辈究竟是何意?」
「咯咯!」美妇笑得花枝乱颤,可爱的少女着实让她十分满意:「别怕别怕,我是你大师兄派来带你去成都城的!我叫祝雅瞳!」评分完成:已经给 林笑天 加上 500 银元!评分完成:已经给 林笑天 加上 300 银元!
第十二章 风起云落 披荆斩棘
黎明,日月交辉,万里无云,有风,吹得秦,韩两字军旗时卷时翻,猎猎作响!
吴征与韩归雁自营外十里处便被哨探的斥候拦住,韩归雁手持将印,一路畅通无阻。入营时比起约定还早了一个时辰。
即使驻留在成都城之外的绝对安全地带,这支兵马依然没有丝毫的放松。待见了营中巡游的士兵有条不紊,吴征心中不由叹服。韩家历代将门,治军沉谨,法度森严,韩铁甲能带着破虏军在燕秦之战立下大功自是有平日里无数积累而得,并非瞎猫碰上死耗子撞大运。只可惜这样一员虎将,这样一支铁军,如今依然吊在半空中,连前路如何,前途如何依然不知!
从踏入军营的第一刻起,吴征便感到一股沉浓的压抑感。那种自上而下看谁都不顺眼的憋闷与怨气几乎写在了脸上!韩归雁算是自家人,将士们对其恭敬有加。对吴征那便是赤裸裸的反感与白眼了!
吴征并不埋怨他们!
燕秦之战中这干以生命为代价的将士们九死一生,至今犹如悬在高空不知命运前途。虽说圣上不时有赏赐下来,可并非所有人从军都只是为了些钱财。
吴征自问自己不过耍了些小聪明,出了些计策,最终所依赖者还是这些奋勇争先的将士。可回京之后吴征升官发财,坐在府衙里乐得爽歪歪。
破虏军将士们并非整日羡慕与嫉妒他人的优渥,却始终躺着睡懒觉的蠢货,他们有着实打实地功劳,却因他们无法左右的原因得不到兑现。两相比较,人非圣贤,没有点怨气才怪了。
装作若无其事地跟着韩归雁步入大帐,便见到中军将座上的韩铁甲。巨塔般的大汉一帘燕须虎虎生威,一见吴征便是两道冷电般的目光射了过来,状甚不善。
「韩将军!」吴征郑重地施礼。两个人上回见面着实不太愉快,吴征还着了顿好打。时过境迁,不知道这位未来的大舅子对自己的感官好些了没有。
「嘿嘿,当不得吴大人一礼。」韩铁甲轻轻扬了扬下巴算是回礼,目光中的不爽之意益发浓烈。
韩归雁忙打了个圆场,奔向韩铁甲下首位的儒雅公子喜道:「二哥,怎么你也在这里?」
儒雅公子与韩铁甲几是两个极端!比起金刚怒目般的韩铁甲,这位即使披着寒光闪闪的甲胄依然显得风度翩翩,扣在肩头的白色披风更衬一股淡定的,极富智慧气质。
不仅气质不像,连外貌也有区别。韩家兄妹三人韩铁甲粗豪威猛,放到哪里都是一副铁汉的模样;韩归雁亦英武有加,只是身为女子平增了一份柔美;这位公子虽无普通世家公子涂脂抹粉的恶习,也未曾装模作样地拿柄折扇扇凉风,但飞眉大眼,模样儿简直比起吴征还要俊俏。
忆及与韩归雁定情之夜她对这位的评价,吴征也觉得怪怪的:这三兄妹一母同胞,虽是眉眼神情逃不出一家人的范畴,相貌却有些不尽相同。在韩铁甲处讨了个没趣,爱侣又给指了条康庄大道,吴征岂能不明?
「建威将军大名如雷贯耳,久仰久仰。」吴征偏转了身,还是郑重地一礼。
韩铁甲虽是一向待他不善,可吴征颇为明了这种心态,他自己要有个宝贝亲妹妹,指不定态度比大汉还要差。至于这位一脸书生气,却敢在下卞关前带着大军横插截断,将自身置于死地换来一场大胜的儒将,则更是佩服之极。
「跟我说话就要文绉绉地么?吴大人的威名,本将亦是久仰!」韩铁衣起身拍了拍以手拉住他胳膊,正隐晦求援的妹妹笑道:「你能来,二哥就不能来啦?
也来沾一份功劳,就算蹭点喜气不成么?不过这里是破虏军营,我说了不算,你找大哥去。」
「切!」韩铁甲冷笑着一摆手,一脸地痞气道:「对老二就是久仰,对老子就是倒了血霉才撞上了是吧?」
吴征朝焦急的韩归雁使了个眼色,又朝韩铁甲笑道:「不敢。」
「嗯?」韩铁甲脸色一沉,声音低沉如闷鼓道:「嘴上说不敢?那就是心里敢了?是吴大人的胆子肥了,还是本将拿不动刀了?」
韩铁衣闻言倒是目光一亮,颇有兴趣地扫了吴征两眼,拍了拍韩归雁的手稍作宽慰,笑着旁观。
「若是旁人这么冷言冷语语带讥讽待我,说不准已经交上了手,至不济也是翻脸走人。」吴征平视韩铁甲的目光道:「旁人对我有偏见,我又何须热脸去贴个冷屁股?雁儿看上的人怎可是一个懦弱无用的软蛋子?日后遭人戳脊梁骨可要连累韩家被指指点点!」
旋即又哀叹了一口气道:「可将军是雁儿的大哥,我能怎么办?再不好受也得受着,再大的气也得忍着。」
一句话简直不卑不亢,既阐明了立场,顺道还表露出讨好之意,更妙的是讨好得让人很舒服。——我脾气并不人人揉捏,可你是雁儿的兄长,那我忍一忍也行。
「哈哈!」韩铁衣忽然笑出了声,回首向韩归雁道:「好会说话!小妹的眼光还是有的!」
吴征心头雪亮!
韩铁甲看他不顺眼是从第一次见面就表明了的,但这种不认可更多来自于对妹妹的不舍与担心。例如家中的珍宝被人拿走,即使拿得名正言顺不抢不骗,家人总有不舍之意,更担忧新主人能不能妥善看顾所陷入的焦躁。
外物尚且如此,何况是人?何况是韩家上下都欠了一份永远还不清巨债的小妹?一个要与她终生相伴的人儿,必然要引来诸多的怀疑,猜测,与强烈的不安感。
而比起有些莽撞的大哥,韩铁衣则沉着得多,或者说他更加信任韩归雁的眼光与选择。儒雅的将军除了见礼之外也未搭理吴征,只是与韩归雁叙话。他说话的技巧极高,也充分表现出对韩铁甲的尊重,适时打些圆场也让气氛不那么僵硬。
韩归雁的腮帮子一鼓一鼓地,望向大哥的目光诸多幽怨。她当然知道大哥的疼爱之心,可让吴征没趣又大为不愿,向来足智多谋的二哥袖手旁观,眼下的局面一时间她也没什么好办法。一双灵动的凤目左右游移,一面暗道大哥莽撞,连自家的面子都落下了;一面又好奇吴征要以什么样的方法啦化解当下的尴尬。
「嘴皮子功夫顶个屁用?碰上敌军用嘴巴杀了他们么?」韩铁甲虎目一瞪,然则这话说得自己也有些心虚,在亭城一役吴征还真是动了两下嘴皮子,狄俊彦的几万大军就这么烧没啦。
「韩将军是质疑我手底下没点硬本事么?」吴征也不动怒,微微一笑依然平视韩铁甲道,颇有昆仑最优秀传人的一派自信淡定风范。
「好哇!」韩铁甲咧开森森白牙起身,厚重的铠甲发出一阵哗啦啦的响动:
「本将亲自来试一试!」
「且慢!」吴征倒退两步摆了摆手喝止。
「怕了?还是不敢?」韩铁甲凛若天神道:「再接老子三掌,有胆就别躲。」
「上回我也没躲。」吴征大言不惭,当时躲是没躲,可着实吃不住韩铁甲的巨力,多以巧劲卸力应对:「韩大哥身着战甲,此非战场箭雨纷飞,比拼拳脚内力战甲也无用。在下不愿占这便宜!」
「咦?」韩铁衣闻言也露出个意外的神情。韩家的武功虽多用于战场杀敌,可近身搏击也极具威力,韩归雁就与天阴门高足冷月玦战了个旗鼓相当。且韩铁甲厮杀征战多年,不说内力扎实深厚,经验也无比丰富。吴征所依仗者原本就是极佳的身法轻功,听他的口气似乎要与韩铁甲的巨力正面对决?以己之短攻敌之长,想来以他日常表现出的聪慧当不会做这种蠢事,不知道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韩归雁虽对吴征大有信心,可这句话也出乎意料之外,他深知大哥一身九品的内功与外门功夫的可怕破坏力,心中不免忐忑不安。幸而韩铁衣又拍了拍她的手,向前踏上一步,示意真要出事不会袖手旁观。
「这里小了些,我在外面等。」吴征拱了拱手退出营帐,双臂垂下半低着头等候。
韩铁甲一边解开身上的战甲一边朝韩归雁呐呐道:「大哥再揍他一回,今后他若不欺负你,就不再揍他了。」不知怎地,每回看见吴征心中就有气按捺不住,眼下吴征先走,多少对小妹有些愧疚。
韩归雁扁了扁嘴偏过头去气鼓鼓地不理,情知大哥不会因此就手下留情,吴征既已接下了这一场也不愿意放水。可还是忍不住哼了一句暗做提醒:「待会儿还有要事,你们也不分些场合,一个比一个孩子气。」
韩铁甲吃了一顿抢白,挠挠头赔笑道:「最后一次,最后一次!」
两人相继离帐,韩铁衣忍俊不禁道:「好啦,跟去看看。你还别说,大哥对你的吴郎越发有好感了。这小子关键时刻扛得住,的确还不错。」
军营里自有大片的空地,韩铁甲与吴征拉开了比武的架势自然要引来围观,巡弋的军士不敢违反军规,可也忍不住探头探脑。吴征在破虏军里不太受到待见,心里指望将军把他狠揍一顿的倒是占了大多数。
「还是接本将三掌?你可想清楚了?」韩铁甲向来是说到做到的脾气,临时改口留了一步余地可是极为罕见。
吴征深吸了一口气道:「韩将军对在下向来有所偏见,三掌怕是不够打消吧?
不如不计招数分个胜败如何?」
「吴大人是活的不耐烦了?莫忘了今日还有要事。」韩铁甲愕然后怒气又爬上痕迹深刻的眉心,虎目射出凶光道:「你不怕死?」
不想形势忽然紧张得要爆炸一般,韩归雁目瞪口呆,当即就要上前劝解。却被韩铁衣一把拉住,他指了指额角轻声道:「大哥这里可不笨。别急,你看看将士们!莫要关心则乱。」
韩归雁八面环顾,只见军士们不少都频频点头,似是对吴征的看法有了些改观。军中最盛的本就是血气,被这一场即将爆发的激战一点就着,不少兵士高声大呼起来。韩归雁看在眼里,忽然有了明悟!心中暗骂:这两个家伙!
「从来都怕死。可有些事情明明害怕还是要做的,这是勇气!」吴征脚下不丁不八,双臂一拳一掌拉开了势子道:「至于我为了谁,将军该当清楚。」
「勇气一说很好!本将在营中常说这句话,承你一份情!」韩铁甲双臂一错,一身盘根错节的遒劲肌肉几乎撑爆了衣袍,似凭空起了个霹雳般爆吼一声:「接招吧!」
「原来这句话是他说的!」破虏军没少听韩铁甲以此勇气一说激励士气,暗自感叹中只见韩铁甲虎步生风悠忽到了吴征跟前,蒲扇般的巨掌当胸猛击。
韩铁甲的内外功均是刚猛一路,本身又是铁塔般的身躯,势如疯虎般的扑击硬接殊为不智。每个人都认为吴征需得暂行退让,以出众的轻功欺韩铁甲转折不灵,再寻他旧力已绝新力未生之时伺机进攻。
可吴征只小退了半步,双足一前一后像个支架在地上牢牢踏定,两掌一抬扫向韩铁甲臂弯。他曾亲眼旁观忧无患与祝雅瞳的激战,祝雅瞳施展魔劫昙步时,曾数度击其中流力道最弱之处,事半功倍。绝顶高手的对决难得一见,更有极大的开辟眼界作用,吴征也因此对这等打法领悟甚深。
韩铁甲面露狞笑,完全无视吴征的招法仍是双掌猛击。他力道巨大,吴征双掌拂中他臂弯麻筋,仿佛打在一块铁板之上效用几近于无。大汉的掌势已几近及身,打得实了非受内伤不可。
吴征应变奇快,双掌加力托举让身形向下一缩,于间不容发之际躲开猛击。
大汉顺势一个膝撞,招式简单干净又极为有效,每一下都是又准又狠。恰逢吴征正抬脚踢他膝弯,两人狠狠正面对了一记。
众人皆以为吴征要借力后翻拉开距离以施展昆仑派武学,不想他只是稍退半步做了下调整,面对韩铁甲的掌劈肘击,双臂如拨清池丽水般流畅自然地向左一划。
「咦!这是什么功夫?」韩铁衣见吴征怀中含着一股潜劲,似虚若实,竟带得韩铁甲攻势偏移落了个空,不由大为惊异。
「不知道。」韩归雁大张明眸片刻不眨,也露出惊异之色道:「从没见他用过。」
韩铁甲只觉吴征怀中虚抱着一潭深不见底的湖水,攻入其间时像绞,如推,似送,每一下攻击总是差之毫厘。那股怪异又神奇的内力极为浑厚,又饱含了阴阳两股截然不同的劲道,其中有一股还十分熟悉,明显是小妹韩归雁的。
又战了十余个回合,吴征招式陡变,与此前看上去慢悠悠软绵绵的动作大异。
但听风雷之声骤然响起,「雷厉风行」,「平地惊雷」,「雷分雨落」三招迭出,攻势凌厉的【天雷九段】突然使开,竟把此前的大劣势隐隐扳成了均势。
韩铁甲虽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一时略显狼狈,心下却喜。他对吴征的抱阴怀阳摸不出头绪,打起来无比别扭,反倒是【天雷九段】这种应付起来更加酣畅淋漓。
可吴征又怎会随他心愿?抱阴怀阳与天雷九段交错使开,招招出其不意。旁观者也没人认为他投机取巧——能把将军的巨力引偏,那得什么样的功夫才能办到?你行你去试试!
两人越斗越急,掌影纷飞,转眼翻翻滚滚斗了五十余个回合。韩铁甲焦躁无伦,攻势稍缓片刻,忽然凝尽全力一掌猛拍。
掌势的风声比吴征使开【天雷九段】时还要迅猛强烈,吴征一见来势猛恶,不敢再使抱阴怀阳唯恐牵引不动有失,也潜运内力大喝一声挥掌相迎!
吴征下山时不过六品修为,虽在同辈人之中已是难以企及的翘楚,比起成名高手来仍有天渊之别。江湖传言他在出使燕国时进阶七品,这一切都不负传遍世间的天才之名,可潜力的完全兑现还需时间的积累,至少绝对不是现在!
千军万马袭来依然面不改色的韩归雁发出罕见的失声惊呼!两个男人的手掌携着劈波斩浪之势拍在一起!
本以为是一声巨响,甚至可能发出金铁交鸣声。可韩铁甲开碑裂石的一掌击出,却发出如中败革的闷声,这一掌仿佛击在一团棉花里,受力之处轻飘飘地,令他几乎产生一种未曾击实的错觉。
吴征一身内力狂涌,即使使出了陆菲嫣传授的阴阳劲,吃了韩铁甲饱含巨力的一掌手臂仍退了三寸。可这三寸之后他紧咬牙关,韩铁甲再不能前进半点。
此前激烈比武所扬起的沙尘尚未消散,朦胧的视线里两条人影凝立不动。韩铁衣慢慢靠近,既担心打扰了最后一搏的两人,也便于随时解救。
吴征的面色一片赤红,紧咬的牙关咯咯作响,豆大的汗珠在滚滚滑落。可功力更加精深的韩铁甲却知道自己占不到丝毫的便宜,他连连发力却再也不能越过这道防线,而吴征与他对在一起的手臂绷得奇紧的肌肉上正迅速鼓荡,肉眼可见,仿佛一股澎湃的力量正顺着肌肉水波般向掌心聚集!
「喝啊!」吴征陡然大吼一声,掌心凝聚的气劲发出爆炸性的力量,内力相撞,两人同时再也无法稳住身形分别向后飞去。
韩铁甲甫一落地双足便钉在了地面,上身晃了几晃牢牢稳住。吴征则狼狈得多,落地之后连退两步依然站不住,不得不足尖点地后跃化解跌势,连连后跃了四回才勉力没摔个屁股向后平沙落雁式。
「这是什么功夫?」韩铁甲已然取胜,脸上的怒容混没丝毫消散,仿佛大为不服。
吴征使劲甩着右臂连连抽着「咝咝」的冷气,似乎疼痛难减,索性将手腕夹在两腿之间死命搓揉,眼角更是飙出几点热泪,丑态百出。
韩铁甲行至他跟前,虎目死死瞪牢。他不喜吴征这般惺惺作态,方才的气劲爆发吴征不仅没输,甚至还赢了他半筹。那稳不住身形的后跃,装腔作势的疼痛,全他妈的是在演戏。那股内力犹如海上的怒涛般磅礴澎湃,更是高达四重地叠在一起,韩铁甲甚至在怀疑吴征手下留情。
这小子的内力修为明明不如自己,为何爆发出的力量却又如此可怖!韩铁甲也知吴征是在全军将士面前给自己留足了面子,恨恨地一挫钢牙恨道:「罢了!
算平手!」
破虏军中发出惊疑不定的呼声。这一场比试韩铁甲始终居于上风,吴征的艺业已足够惊人,可败了就是败了。将军虽是愤愤不平的模样,可向来言出如山,说是平手就是平手,有些脑子活泛的军士已隐隐猜出韩铁甲话中的意思:他已认可了吴征!
韩归雁小鹿般奔来一把扶住吴征关切道:「你没事吧?」
「疼疼疼……」吴征一边龇牙咧嘴,一边暗暗挑了挑眉头示意无妨。
这一战堪称他近来修炼之大成。无论是与百媚之体的合体双修功力大涨,还是陆菲嫣独创的阴阳劲。最后这一手则是在陆菲嫣红绳缚身以开辟新的内力运行路线悟得。她不明人体细胞神经之说,吴征再怎么解释也只是有个简单的概念,冲破经脉时曾陷入进退两难的困境。因此内力无处可以宣泄,在一处大量地堆积,直到冲破玄关后才一路畅通无阻。
也正因如此,陆菲嫣灵光一闪又自创了这一招「洪涛无尽」!堆叠内力,一次爆发!以吴征现下的修为最高可叠上四重,比起陆菲嫣的七重那是差得远了,两人对练时常被打得找不着北。不过这一招极显奇效,吴征使出气恃风雷这等讲究爆发力的杀招时凭空多出许多变化。原本搏命般的招式也可不慌不忙堆叠内力,不仅爆发力更足,也让威力倍增!
「以后教你!这招很厉害。」吴征演完了戏,大喇喇拉起韩归雁并肩而行,那昂首挺胸的模样好似比武的胜者是他。韩归雁抽了抽手掌,只是被牢牢握住抽不回来,无奈皱眉低头不敢看边上玩味揶揄的重重目光,嘴角的笑意却怎么也掩饰压抑不住。那偷笑窃喜的模样固然美不胜收,可也要兵丁们惊掉了下巴,英气勃勃,威风凛凛的小韩将军几是有过这样的娇羞?
韩铁甲升帐,破虏军中的将官们依次到齐。韩铁衣,韩归雁,吴征作为「外人」在营帐外等候召见,这也是军中的规矩。韩铁甲雷震般的声音自营帐里传出,气势十足,统兵的大将有了这一特质,不仅极能聚集人心,提振士气起来更是效果显著。
「三位,将军有请!」传令兵引着等候的三人入帐,分列两边的十二位将官身姿如龙,个个站得笔挺如枪,凛然的杀气几乎要透到营帐外头去。
「诸军依令行事!」韩铁甲虎着脸发下令箭又喝道:「吴征,韩铁雁!」
「末将(下官)在!」
「你二人虽非破虏军中人,但既来参战,同样需受破虏军号令节制。兵发之时,违令者斩!可想清楚了!」
「想清楚了,当依令行事。」两人异口同声一字不差,心中难免一荡泛起柔情蜜意。
「好!吴征,韩铁雁随本将为先锋。」韩铁甲又掷出两根令箭后喝令道:
「韩铁衣!」
「末将在。」
韩铁甲捧起豹符将印道:「你代本将执掌中军。兵出大营起,一切将令依你!」
「得令!」韩铁衣郑重接过将印,当先走出营帐。
这位儒将的风范吴征见识了,他的足智多谋,英勇果敢也听说过不少,今日要在他麾下效命,亲身感受名将之风,吴征也不由心潮起伏。他曾见过韩归雁的用兵犀利,韩铁甲本身也是名将。可在一场重要的战斗前指挥权落在韩铁衣身上,无一人有反对之意,足以证明众人对他的绝对信任,认可度甚至还在韩铁甲与韩归雁之上!
从随身的包袱里取出战甲披好,吴征跃上奔宵跟在一马当先的韩铁甲身后,引着五百骑军,一千五步军鱼贯而出,向着红日升起的方向进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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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盼抱着支烤得焦黄的兔腿儿大快朵颐,兔肉散发着喷香的滋味,更润得她的两片唇瓣油光发亮,益发显得艳丽可人。
「想看你就大大方方地看,老是偷瞧做什么?我不让你看了么?」祝雅瞳展颜一笑,翻了翻火堆让火焰烧得更旺,简易搭起的烤架上一只野鸡正哗哗地滴着油脂:「那么多话想问?想问就问,别憋着。」
「祝夫人,您真好看!」顾盼年纪尚幼一脸天真浪漫,本是恭维的话在她口中却似从心而发,很难不让人生起快意。
「是呀,我是好看!可你一直看我,不会仅仅是因为好看吧?」祝雅瞳忍俊不禁。爱子在昆仑派里青梅竹马的小丫头她早有耳闻,见面至今也一直在看,颇有婆婆看儿媳妇的意思。
小丫头尚未到及笄之年,正是豆蔻般鲜润的年纪,身子骨却发育得健康结实。
奶大臀圆,一看就是好生又好养,加之貌美可爱,当真是满意得紧。韩归雁当然也不错,可名声不好,怎及得上眼前的小丫头。只是一念起吴征与陆菲嫣之间令人头疼的关系,又不由俏脸一红。
「嘻嘻,人家想问问大师兄准备怎地安置人家呀?他什么时候知道人家要来的?又怎么知道人家在这里?」顾盼脸上涌起红晕,当真如春花之艳。
一连数问,句句不离吴征,祝雅瞳笑意妍妍,眼珠子一转,肮脏的衣角,略带风尘的面色,独行的姑娘,一只幼雕儿,各种莽莽撞撞无一不净收眼底:「你呀,偷偷跑下昆仑山也不说一声,若是出了事情怎么办?征……你师兄能有什么办法?等到了成都城修养几日,老老实实把你送回去呗。」
「啊?那怎么成?」顾盼大急,嘴角高高嘟了起来:「人家不想回去,在山上闷也闷死啦。」
一双点漆般的眼眸滴溜溜地直转,鬼头鬼脑小机灵的模样儿实在太过可爱。
祝雅瞳强忍着笑,险些一把将顾盼搂过来香上一口,乜目道:「又想逃跑呀?你的雕儿可飞不过我的枭鸟。」
顾盼小心思被戳穿,眼见这位漂亮夫人如此难缠知道逃跑无望,索性沉下脸直接亮出了不高兴,小嘴一扁一扁地泫然欲泣,连啃了一半的兔腿儿也不吃了。
祝雅瞳撕下两条鸡腿,剥去烤焦的部分塞在顾盼手里,又接过兔腿撕去些肉掐烂随意丢在火堆旁,道:「快吃。鸡腿儿更嫩,看你那个馋坏饿扁的样子。」
「不吃!」顾盼赌气别过脸去,好看的鼻翼抽了抽,似是强忍香味的诱惑有些难熬。
「不吃饱了,待会儿打起来哪有力气?」
「不吃……啊?还要打架?」顾盼瞪着大眼睛不明所以。
「你师兄将来是要接掌昆仑派大业的,没有来头门规不可犯。你这么去了成都城,不把你送回去还有什么办法?不过若是有了功劳,可就有说辞了。」祝雅瞳一脸莫测高深,又朝顾盼眨了眨眼睛。
「真的!什么功劳?祝夫人,您真好看!」顾盼的心情拨云见日豁然开朗。
「噗嗤!你能不能换一句!」祝雅瞳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快吃快吃,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二女填饱了肚子,日头也跳出了山尖。祝雅瞳忽然抬头,顾盼随着她视线望去,只见云雾之中一个黑点正不住盘旋却不降落,若不是经由祝雅瞳指引极难发觉。
顾盼只觉眼前一花,腾云驾雾般已被祝雅瞳搂住腰肢,落在一处枝叶茂盛的树梢上隐去身形。祝雅瞳朝她做了个手势,示意屏息凝神莫要暴露身形。
朱舵主等四人早已被料理了性命藏在草丛里,两名被他们掳来的女子仍昏迷不醒,此刻正靠在一棵大树上犹在梦中。虽对即将发生的凶险尚一无所知,但顾盼初次涉足江湖,只觉一切都那么新鲜,倒大有兴奋之感。那尚冒着青烟的火堆余烬,没吃干净散落火堆周围一地的残渣碎骨,还有故意不清理干净的血迹,祝雅瞳随手的布置她虽不明,却知处处透着深意。青春少女的心性本就活泼,倒有种巴不得早些见识一番的好奇。
树林里不住有晨风送过,吹得枝叶哗哗作响。两炷香时分过去,祝雅瞳螓首一偏打量着左侧某处,顾盼小心翼翼顺着密林的缝隙望去,却一无所觉。又过了一炷香时分,四条人影忽地跳了出来,一名额头上犹如用刻刀划下无数皱纹,面容愁苦偏又一头黑发的中年男子绕着火堆余烬转了一圈,嘟囔着骂道:「在这里享清福?妈的,让老子好找!」
「余舵主,这里有血迹!」另一名瘦小男子提醒道。
「老子看见了!你们四处找找看。」余舵主一边发号施令,一边走向昏迷的两名女子查看了一番后道:「就带了这么两个货色?」
「舵主,兄弟们正闷得慌,您看……」另两名跟随来的男子结束了四周的搜寻,一见女人便挨了上来怯生生问道,一边却迫不及待地伸手在两名女子身上摸摸索索,大施淫爪。
「干什么?」余舵主眼一瞪,却没阻止他们的动作。不一会儿瘦小男子惊呼的声音从远处响起:「余舵主快来,朱舵主他们几个都死了!」
「他娘的停手!看看去!」余舵主出声喝止,两名男子也吃了一惊,顾不得占便宜向呼声处一掠而去。
虽素不相识,但同为女子受到欺凌,顾盼仍是愤愤不平。她还不明这帮粗鲁男子的意思,只觉得若有陌生人的脏手摸在自己身上分外恶心。
祝雅瞳朝她打了个手势示意稍安勿躁,见机才要动手。
不多时四人折而复返,余舵主又在火堆旁细细查看了一圈,搓着手掌有些心神不宁。他走近两名昏迷女子身旁抽了抽鼻子道:「不是她们。这俩身上没那么好闻!」
做出了判断,余舵主吩咐瘦小男子道:「朱舵主他们死在这里,你牢记此地的情况速速回去复命,沿途不可耽搁!」
「朱舵主等携带两名女子回程途中,猜测生火打猎,进食过半时遇袭,力战后不敌身亡。凶手未知,疑有不明女子,余舵主等尚在探查中。」瘦小男子将现场情形复述了一遍,得到肯定的答复后急速离去。
顾盼恍然大悟,原来未扑灭的火堆,残渣凌乱的地面,甚至是啃了一半的骨头都有诱导的作用。平日里偶尔下山见到些粗豪汉子,吃起东西来可不就是这般粗鲁的模样么!只是这帮人的鼻子是属狗的么?怎么连女儿家身上的香味都辨别得出来。
瘦小男子离去,余舵主道:「近来香堂附近颇有异样,咱们再查一查我们就回,此地不可久留!」
过了一炷香时分,祝雅瞳估摸瘦小男子去得远了才携起顾盼的手从树上飘飘荡荡落下道:「大清早的,什么人在这里吵吵嚷嚷扰人清梦。」
一名熟透了的美妇人,一名花骨朵儿般的少女,俱都漂亮得生平难得一见,随意一个眼神都能将魂儿勾了去。可余舵主等三人却都大惊失色!只因祝雅瞳这一手轻功太过惊世骇俗,宛如凭虚御风一般仙子临凡。
「你们……是什么人?」余舵主咽了口唾沫,额头上的皱纹俱都挤在了一块。
「你不认得我?忧无患没告诉你们祝雅瞳来了大秦么?」祝雅瞳笑意妍妍,心中却又疑惑。
「祝雅瞳?」余舵主失声惊呼,迷蛇梦眼的名号实在太过响亮。原本能见上一眼堪称三生有幸,可看对方来者不善,又是倒了八辈子血霉。连喝问她直呼尊主名讳都不敢了。
「真的不知道?」祝雅瞳随手弹出两枚石子,余舵主身旁两名男子应声而倒!
祝雅瞳抬臂屈指,扣着的石子仿佛吃人的猛兽:「说实话!」
「不……不知道!」余舵主亡魂直冒,冷汗难以控制地湿透重衣。所谓美人花下死做鬼也风流,这话说说便罢,没几个人真的愿意。何况莫说亲近祝雅瞳,便是多看一眼恐怕都会惨遭非人的折磨。
「那行,你可以去死了。」祝雅瞳曲起的手指弹出,石子破空而发。
余舵主早已全神贯注,并非他不贪恋令人垂涎欲滴的美色,实在是性命比之欲望要重要许多。他武功与此前的朱舵主平齐,此刻又有了防备,石子飞出时便大吼一声向左跃起。当呼啸的风声擦着耳边飞过,只刮去了一片油皮,他几乎有在地狱里走了一遭,险死还生之感。
祝雅瞳抬手又是一石击他左肩,这一记直接封住了去路,余舵主足底连踢地面飞速折返,竟又奇迹般地躲过。
他的心脏已扑腾得仿佛跳出胸腔,只觉面前的绝色美妇简直和尊主一样令人发憷,丝毫提不起反击的心思。
此刻祝雅瞳也不再停步不动,她弯腰一捞和着沙土抄起一把石子,胸乳处因弯腰而撑出那一抹惊心动魄的弯弧,余舵主已无暇贪看一眼。美妇莲足纷飞绕着余舵主转圈,手中的石子连珠价般弹射而出。
顾盼亦看得心惊胆跳,美妇出神入化的武功见所未见,手中的石子原本该早已弹完,可不知她怎生变戏法一般仿佛手里藏着个百宝囊,石子弹之不尽!再看了一会儿才恍然大悟,原来她随手搓揉,松散的沙土瞬间便在她手中凝结成不逊于石子的坚硬弹丸。每一记弹丸飞出,破空的锐啸声依然可怖至极。
余舵主哇哇怪叫东躲西藏,此刻他已明白至今性命没丢绝不是什么面临死亡的潜能爆发,或是老天看顾,完全是祝雅瞳如猫捉老鼠般逗着他玩。可他根本停不下来,祝雅瞳随手轻弹,既准又狠,挨上了只怕能在身体打个透光的窟窿。他只能像美妇手中的一只提线木偶,任由她摆步操弄。
祝雅瞳忽然停步!余舵主陡然间面如死灰,并非气力已耗尽,而是他知道美妇玩得够了倦了,现下就要取他性命。果然祝雅瞳再发一石,无论速度与破空声与此前均不可同日而语。
余舵主虽心丧如死,多年的凶性仍在,见状咬紧牙关将手中大刀疯狂乱舞得泼水不进。可咣当一声大响,轻巧的弹丸击得他浑身大震,身体麻木了半边。那弹丸在大刀上一撞碎了一半,剩余的半颗余劲不息,正中他咽喉。
余舵主狂吼着捂住咽喉,可破开的大洞里连连喷出血箭,血流如注中他抽搐着身体一点一点失去了力气慢慢软倒。至于那枚弹丸被温热的血液泡开一冲,尽数融于脚下的土地。
祝雅瞳等余舵主死得透了,回身向顾盼招了招手,又点着一处地面道:「来,用轻功跳到这里,跳得准些。」
昆仑弟子的轻功就没一个弱的。顾盼向以吴征为榜样,轻功更是门中翘楚。
少女依言轻飘飘地跃起,准确地落在祝雅瞳所指点的位置。
「甚好!」祝雅瞳笑眯眯地点点头道:「绕着他转圈,多留些脚印,越乱越好。」
顾盼只觉短短的几个时辰里所经历的一切比此前十余年还要精彩得多,眼前虽是死尸与腥臭的血液,可也兴致勃勃。到了此时她哪还不明白这些都是用作迷惑敌人之用?当下绕着余舵主的尸首飞奔,将地面踩得七零八落,直跑得小脸蛋儿都红扑扑的。
「好啦,我们跳到那儿去。」祝雅瞳指了指另一处枝叶茂密的树杈道。
「啊?」顾盼有些为难。那树杈所在之处四面无所凭依,她轻功固然不错,可要一举跳上非得尽全力不可,必然导致这最后一道足印要深得多。若是先跃出圈子落在树下的地面,又难免留下脚印露出破绽。
「跳吧。」祝雅瞳挥了挥右手道:「我帮你。」
顾盼轻轻点地跃起半空,便见祝雅瞳鸟儿般起飞上升,一把携住她手臂飘荡荡落在树杈上。
顾盼敬佩得五体投地,一双美眸盯着祝雅瞳柔和又优美的侧颜赞道:「祝夫人,您真好看。」
「嘻嘻!等你长大啦一定更好看!」祝雅瞳捏了捏顾盼肉呼呼的脸颊笑道:
「下一场料想没那么简单,务必小心在意才行。」
「还会有恶人来么?」
「会的!」祝雅瞳给了个肯定的答复,心中暗道:孟永淑对贼党的了解当真深得很!当年她为何没死?贼党也真是古怪!
「祝夫人,咱们立的是什么功劳?」顾盼见祝雅瞳武功智慧无一不是绝顶,信心爆棚,一心想着多立功劳好不回昆仑山去。
「你的大师兄带着兵马从那边来,要捣毁这帮恶人的巢穴。」祝雅瞳点了点东方道:「咱们在这里牵引,贼党得了消息摸不着头脑必然猜忌,多疑则乱。你的大师兄他们呀便有便宜可占了。」
「大师兄知道我们在这里帮衬么?」顾盼喜上眉梢,想事情也没失了周全,足见聪明伶俐。
「不知道。」
「啊?那要赶紧联络他,否则他不知咱们在这里帮忙,一头撞了进去可沾不着这边的便宜。贼党这般凶狠,万一受了伤怎么办?」
「来不及啦!不过他身边能人不少,自会发现异状。若是这点事情都不能做出反应,那也别去找贼党麻烦,趁早回家睡觉了事。」祝雅瞳爱怜地抚了抚顾盼的脑门宽慰道:「安心,他没那么笨。」
「呼!」顾盼吐了口长气,拍了拍鲜嫩又饱满的胸脯,一脸开怀赞道:「祝夫人,您真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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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虏军行程未半,韩家的血衣寒便递来了消息:贼党四人结伴出行,赶得甚急!贼党向来昼伏夜出,孟永淑推测有所变故,现下仍紧盯巢穴,有新的发现再报。
吴征并不认为贼党出行有什么特殊,或许临时有什么任务呢?只是孟永淑对暗香零落的了解实在太深太细,连祝家的情报网都自叹弗如,祝雅瞳在探查时都要尊重她的意见。这一份奏报足以引起足够的重视。
「将军,孟前辈的话,要听!」吴征及时向韩铁甲谏言。
韩铁甲点了点头向传令官道:「速速报去中军!」
韩铁衣接到奏报通览一遍,片刻便下了决断:「传本将军令,令先锋放慢一半的脚程。若半个时辰内无有新的奏报送来,无须禀报,恢复现下的脚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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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罗山地处荒僻,却是一处天然的贼巢。不仅山石林立又坚硬,导致上山的道路又窄又绕,易守难攻!更是四面旷野,视线一览无余长达十余里之外。自古便是山贼聚集之所!
所幸山并不大,立在旷野里孤零零的一座,四周又太过荒僻无有村落,十年前一股山贼一夜之间消失无踪之后,匪患倒是再没发生过。世人所未知的是,暗香零落三百余人趁夜摸上了山,将一干山贼斩尽杀绝,从此占山为王。
比之靠着打家劫舍勉强度日的山贼们,暗香零落的组织显然严密得多。忧无患更是在山上找出了一处地宫,不仅可作为栖身之所,更发现其中囤积了银钱珍宝无数,三百余人便是吃上二十年也吃不完。自此暗香零落昼伏夜出,对于这干凶神恶煞般的江湖寇匪而言,有了钱便不担心生活问题,也懒得去村落里劫些贫苦百姓的糙米烂菜叶子。
暗香零落里虽多高手,可帮规极为严厉,谁也不敢触犯。依着宗主的严令安生在地宫里呆着,除了不时有女子被秘密送来此地惨遭凌辱,或者数月外出一次劫掠些女子,倒不太主动外出。偶尔有行人路过或者游人山上一去无回之后,奇罗山闹鬼的传闻人人都信。
即使孟永淑也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再联合祝,韩,胡三家高手盯了许久,才摸清了此地是贼党的一处巢穴。也幸亏有这干高手在,否则怎能瞒过山上贼党的耳目?
地宫里一位面目苍白仍英俊不凡,手持折扇的贵公子正中危坐,敲着案台面无表情地看着往来穿梭的人影。自他到来起,看着这些人都像看着死人。
「浮旗使,两位香主与六位舵主已前往西北密林查探。」
浮流云懒洋洋地一挥手,有气无力道:「回来了再说。只是奇罗山近来有些古怪,让暗桩的兄弟们招子放亮些,有发现速速报来。」
打发了人走,浮流云哂笑一声暗道:都是要死的人了还不自知!蠢货就是蠢货。只是尊主的安排好生古怪,祝雅瞳来大秦的事情原本好做文章,不知为何只让几个旗使知晓。在燕秦边界刚送了千余个笨蛋出去,这里还要再搭上三百号。
啧啧,猜不透,猜不透!得嘞,待打起来时老子顺着暗道走人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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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雅瞳与顾盼隐在树梢内,正等得百无聊赖,祝雅瞳忽然又警觉地盯向东面。
她侧耳倾听了一阵,向顾盼比了个「八」的手势。
顾盼始终运起内力平复着呼吸心跳,以免暴露出身形误事,见了提点也不由紧张起来。恶人来得多了一倍,且猜测武功只会比先前的更高,指不定还全是大高手。即使有祝雅瞳在此押阵,要面对这等大阵仗对于经验见识俱都浅薄的她来说,亦感压力深沉。
两条人影从林中穿过落一地死尸的空地上,顾盼直至看到他们的身形才察觉,不唯来者武功高强,更因他们已是小心谨慎。——朱,余两位舵主久久不归,料想是出了意外。
祝雅瞳点着一人比了个八,又点另一人比了个七,示意这两人一人八品功力,一人七品功力。又摆了摆手示意无妨,安心。
来人一步一步缓缓靠近余舵主身边,那八品修为身着青衣的男子朗声道:
「女子的脚印!一人会发暗器,余舵主在围攻之下被暗器击中咽喉而死。看余舵主的身法脚印,该当坚持了两炷香时分。」
分析得丝丝入扣,眼力界着实不凡。可听在顾盼耳里只想发笑!
祝雅瞳忽然偏头,向顾盼做了个你就在此地,不要走动的示意,像一抹烟尘般溜了出去。莫说不发出半点声响,连脚下踏的树枝都没动弹半点。
青衣男子朗声说话,若是对身边人显然不需如此。顾盼得了祝雅瞳提点,心下明了这定是说给藏身不见的六人听的。只不知绝世美妇又发现了甚么忽然离去?
林中山风拂过,树叶不停沙沙作响。祝雅瞳单臂挂在一根树杈子上,她选位极佳,树林的阴影将她的身形完全埋没,倒像只与周围环境融于一体的变色龙。
沙沙的轻响不仅是风过树林的声音,更因有人在隐秘穿行。一名肥头大耳,身形像一座肉山,头上还点着九点戒疤,轻功却着实不错的胖大和尚像只大猩猩般跃来。茂密的树叶影子里忽然伸出一只玉手,五指嫩白如春葱,修长纤细,却是一只夺命的鬼爪。
距离极近,来得又突兀,即便胖大和尚身负不凡的艺业也来不及反应便被扼住了咽喉。那玉手的威力如此可怖,狂涌的内力不仅瞬间将胖大和尚的五脏六腑全都震碎,牢牢掐紧的劲道连他狂喷的鲜血与惨呼声一同扼在了咽喉里。
胖大和尚足有二百来斤重,祝雅瞳夺命一击后提着他混若无物。顺手将尸体挂在藏身的树杈上,又烟尘般回到顾盼身边。
顾盼尚不知那消失的六人正在暗中探查树林且死得不明不白,只是紧盯着青衣男子在翻看余舵主等人的尸体。
此后祝雅瞳再未出手,又过了三炷香时分,树林里才纷纷跃出五人的身影落在青衣男子身旁。
「这是霹雳子还是煞血锥打出来的伤口?」青衣男子双眉紧锁喃喃自语道:
「余舵主在围攻下坚持了许久,来人的武功不算太高。这伤口如此可怖,想来便只有这两种暗器了。」
祝雅瞳不理他们,朝顾盼示意道:「跟在我背后。」
几在同一时刻,地上的七人同时回身连珠价般洒出一派寒光,棱,梭,镖等等不一而足几乎将祝顾藏身的树林覆盖。
祝雅瞳拉着顾盼急速坠落,大片的暗器落了个空。剩余的少部分被祝雅瞳抖开衣袖随手拨打,纷纷偏离。
顾盼被满目的银光灿灿惊得再也控制不住发出声惊呼,眼见祝雅瞳安之若素地化险为夷,小心肝还没放回肚子里,六根银梭忽然爆开,炸的粉尘弥漫。
祝雅瞳暗骂一声「无耻」!衣袖再展,袖口里仿佛吹出一阵狂风,将粉尘远远吹了出去。
「什么人胆敢偷袭圣教教众?」青衣男子一声大喝,亮出根齐眉短棍当先扑上。
祝雅瞳飘然若仙地飞起,隐在袖中的玉手完全无视短棍敲击的大力一把拿住,顺势踢得边上的两人口中狂喷鲜血,倒在地上没了声息。她兀自好整以暇地娇笑道:「祝雅瞳呀!什么时候本夫人的名气变得这般小了?」
顾盼心中狂跳,只见祝雅瞳一把夺下了齐眉棍,双足连踏裙裾纷飞,一双匀称圆润的美腿不住点在交加的兵刃上借力飞起。「祝夫人的武功原来高到了这种地步?若是她一人在此根本不需故布疑阵,她……她是在教我?」
祝雅瞳施展【魔劫昙步】,如凌波仙子一般闲庭信步,仿佛脚下的不是杀人夺命的兵刃,而是一片松软的芳草地。来人中瞬间倒地两人生死不知,胖大和尚早已一命呜呼,剩余的五人里青衣男子与另一名身着皂衣者俱有八品修为,另三人则是七品。
五人已使开浑身解数,不仅伤不到祝雅瞳,若不是她还需借力跃起,简直连衣角都沾不到。
美妇内里身着劲装包裹严实,原本看不见裙下春光,可这等级数的美人浑身上下无一处不诱惑,千娇之体更是美人中的极致,光是那视线中浑圆的美腿与丰隆的臀股便让人骨酥身麻。
可五人再也无心他顾,祝雅瞳犀利的攻势无孔不入,仿佛在他们顶门上飞腾的不是一位绝色美妇,而是一座大山正在沉沉落下。
不过十余个回合,祝雅瞳前跃中忽然足底一侧斜踏在一柄大刀刀面上。身子一顿,犹如黏在上头一般。持刀者仿佛被千钧重力压身,刚想弃了兵刃,美妇已倒飞而出一足点中追击之人心口,登时又要了他性命。
再踢倒了一人,祝雅瞳更加轻松自如,不过十招,剩余两名七品高手又倒在她脚下。
祝雅瞳轻轻落地,娴雅笑着对大汗淋漓的青衣与皂衣男子道:「你们俩修为有八品,该是什么香主罢?」
青衣男子梗着喉咙哑声道:「祝家主,本教与您秋毫无犯,不知为何下此狠手?」
「秋毫无犯?」祝雅瞳失声而笑:「你们想要本夫人家小……财神爷的性命,这仇海了去啦!怎么?你们也不知道?」
「不……不知!」青衣男子因恐惧而颤声道:「在下不知祝家主所言何意。」
「唔……既然是香主,那倒值得问一问了!」祝雅瞳步步逼近,微笑时如花瓣般的香唇之上,一对眼眸光芒大放……评分完成:已经给 林笑天 加上 500 银元!评分完成:已经给 林笑天 加上 100 银元!
第十三章 观风听雨 破子藩篱
若问女子最爱惜,最珍而重之的是什么?她们的答案绝不是可心的情郎,而是自己的容颜。没有女人会不喜欢万众瞩目,即使她只心属一人;也没有女人会不喜欢被人称赞美丽好看,即使那些并不是她最大的魅力;更没有女人会不喜欢有一副靓艳的容颜,即使她还身负绝艺,并不需要以美貌取悦于人生存于世。
作为侍中胡浩最亲信的侍卫之一被派遣来此,杨雪山很难理解在他身前的女人。她的大名早有耳闻,也早已知晓她遭逢的惨事。在被吩咐听从她的指示而行动后,杨雪山便在暗暗叮嘱自己对她保持尊重,不要有失态的表现。跟随侍中大人许久,他早已将符合身份的礼仪与胡家的面子烙印在心里,那等同于他杨雪山的面子。
可第一次见到这名女子,他还是暗暗发憷。那被刀劈斧凿的面容已不仅仅是丑陋,堪称可惊可怖。即使做足了心理准备,他还是面色一变。杨雪山想过了无数种可能,唯独想不到有这样一张面容的女子竟然全不遮挡,就这么大~喇喇地站在他面前。他的勃然变色,或是他人异样的眼光,厌恶的神色,于她而言都显得云淡风轻,浑不在意。
她也不是全然不做遮挡,只是那副面纱是否带上,完全取决于任务的需要。
数日之后杨雪山才终于明白,她的心早已死了,代替那颗心脏在跳动以支撑躯壳的,是一篝熊熊燃烧的复仇烈焰。她生命仅存的意义全在于此,至于旁的,根本不在心上。
孟永淑的心脏砰砰跳动,那种让连日来所有的疲惫一扫而空,让懈怠的精神重新振奋,让枯寂若死的心再度燃起生命的火焰。上一回如此兴奋是何时了?没有!当年燕国在丘元焕的率领下四处剿灭暗香零落,她还在养伤之中,看不到将这帮万恶的贼党杀得鲜血淋漓的快意恩仇。此后她猎杀恶贼,再没有过大规模地围杀——一个一个地杀死,即使让他们受尽无数痛苦,又怎有尸堆成山,血流成河来得畅快?
奇罗山上的贼党不下三百人!孟永淑舔了舔因兴奋而有些发干的嘴唇,唇瓣中央裂开之后重又弥合的伤口粗糙又晦涩。一双美眸与润红的舌头是她脸上还保留原状的仅有两样。可她不在乎这些,对自身容貌全不在意的,只有心死的女人。
三日前刚摸到此处时,远远见到有四名贼党离开奇罗山,依此前的经验看,昨夜当是他们回来的时刻。此后又走了两拨人,也未回来!难道路上出了什么岔子?谁在帮忙?这不重要!既有意外,贼党必然会乱,这会让攻打的难度小上许多。
奇罗山被贼党们经营的时间怕有近十年,山上的机关暗道少不了,比之平原上的一座坚城怕也不妨多让。孟永淑并不怕死,她怕的是活不到亲眼看见暗香零落彻底覆灭的那一天。
奏报早已经由祝家的人手送到正前来的大军手上。一念至此,孟永淑又是一阵兴奋。来到成都城原本是在凉州碰了一鼻子灰后,死马当做活马医的无奈之举。
不想惊喜一个接着一个,不仅吴征确实有几分本事且敢作敢为,还能有祝家全力出手相助。她与暗香零落作对多年,太清楚祝家的出手,对于这些城狐社鼠一般的贼党意味着什么。
果然,自此之后事情出乎意料,情理之中地顺利。祝家密布的商业脉络犹如一张弥天大网撒了出去,想要的情报先先后后陆续得到。自重新找到了生命的意义与目标之后,何曾如此顺手?由不得她不兴奋!
奇罗山上偶有些猎户出没。手上提着些收获的猎物,弓箭,钢叉,制作陷阱的树枝铁爪等物也齐备。
【第四集完】
暗香零落并不简单,占据奇罗山后虽划定了禁区生人勿近,近者死的不明不白。可要隐藏在这里活的安生,以为长久之计,自然不能把一座山搞得如闹鬼一样。
孟永淑很清楚这些猎户也不简单。若是生人自已被盯上,若是山上的熟客,则又是已被贼党笼络用作哨探,或是通传情报之用,堪称神不知鬼不觉。若不是孟永淑早知其中门道,祝家又从南陵调来一组猎户,佯作来奇罗山打猎,想要分批混进山林里而不打草惊蛇难如登天。——祝家派来的那是真真正正的猎户,远近驰名。只不过此前没人知晓他们也是祝家一支而已。
「浮旗使,朱,余两位舵主至今未归,依时辰看,袁,宋两位香主当传回的音信也无。您看……」郝高原低头弓腰,虽无拉渣的胡须衬托,面方口阔长眉凤目,英武之中亦有几分秀气。
「知道了!怕是有什么事情要发生,让他们都警惕些。多派几波人出去巡查刺探,遇事急报!不对,这里本旗使不如刘堂主熟悉,让他可酌情处置,不必事事禀报本使。」浮流云皱眉挥手道,和惯常一样地对派里的事务不耐。
「是!」郝高原躬着身退后了七步才转身离去。旗使的表现和平常并无不同,可他还是从中嗅到了一丝不寻常的味道。那种感觉难以描述,但作为常年跟随浮流云的近宠,他确认浮流云看他的神情里流露出已深入骨髓的味道。那是每一回他想要得到的人无法得手,或是不可下手之后的惋惜之情。
郝高原能得到浮流云的青眼,除了浮流云本身男女不忌,郝高原的相貌又衬了心意以外,这名近宠足够聪明得体也是重要的原因之一。浮流云从未对他透露过派里的事情,可他留心观察耳濡目染,多多少少还是看出了些门道。每一次聚集大量人手的行动总是损失惨重,派里的人换了一茬又一茬,每隔一段时间总要死些人。
郝高原毛骨悚然,他甚至觉得浮流云看着他叹息道:「可惜,可惜了。」莫非这里又要死上好些人?浮旗使又把他打发了出去,莫非这里又是一个派众的坟场?
见过了刘堂主将浮流云的指令转达,郝高原鬼使神差般拱手道:「刘堂主,属下有个不情之请。」
刘永先身材不高却甚是敦实,袒露的胸膛上黑毛丛生。他掌管奇罗山多年,早先对对暗香零落强逼他入门,又下了种种禁制手段的怨气已烟消云散。只需管好这里的一亩三分地儿,比起从前当山大王的日子还要舒坦得多。
浮流云一来就接管了他经营多年的奇罗山,偏又一副诸事不耐的模样,每天忍着白眼左右请示,本就憋屈。今日外头出了岔子,这下倒好一股脑儿将事情全推了下来。由老子做主?万一处置不当责任可不由老子来担?
只是慑于帮规之严实在不敢冒犯,刘永先按捺着性子道:「本堂主一堆事情要办,有话快说!」实在开罪不起浮流云,这兔儿爷武功稀松平常也没什么身份,但混帮派里最怕的就是枕头风,刘永先也实在不愿节外生枝,总算把后半句难听的咽下了肚子。
「属下在奇罗山多日,承蒙兄弟们照看,亦想为旗使与堂主分忧。还请堂主将属下编入巡查队伍里!」郝高原一脸谦恭讨好的笑容,这种笑容他也做了太多年,一样深入骨髓,只要有需要随时可以做出来。
「你能济得甚事?早些回去服侍浮旗主!」刘永先更不停留,丢下郝高原自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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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咱们该回去了。」祝雅瞳拍拍双手上的灰尘道。施展离幻魔瞳审问了两人,有价值的信息却没得到,心中有些郁闷。
「要去见大师兄了吗?」顾盼精神一振。
「还不成,他有很多事情要做,我也有很多事情要做。这里耽搁了好一会儿咱们要抓紧时间,唤你的扑天雕来。」祝雅瞳微笑摇头,语气却骤然严厉隐含命令之意。
二女一同嘬唇做哨唤来鸟儿向成都城飞去。
抵达城门外天光已大亮,南城门处也已是熙熙攘攘的人群如织。二女在城外五里荒僻少人处落地,向着城门加速奔行。两名娇滴滴的美丽女子一同施展轻功,着实引人侧目。到了吴府却不走正门,祝雅瞳引着顾盼从侧门入府,将她安置在一处少人的厢房里。
「祝夫人,你们有要事不敢再烦扰,可我想先去找我娘。她在哪里?」顾盼心中犹疑,独自呆在屋里的感觉着实不好受,既然吴征不在,最想见的人自是陆菲嫣。
「你娘不在府里,她也有要事。」祝雅瞳缓缓摇头,又宽慰道:「你来的不是时候,安心呆在这里切莫再添乱。不是嫌你烦人,而是今日事关昆仑一派的前程,任何一个环节都出不得差错,意外的事情越少越好,所以你安心等待最合适。」
顾盼心中巨震,陡然想起多年前在青云崖畔的小屋里,吴征将刚哭过一场的她搂在怀里动情道:「师兄不会害昆仑。盼儿莫要担心,待你长大啦,昆仑的难处便过去了。师兄要你一世开开心心,无人能伤你……」在昆仑山上无数次幻想过与青梅竹马的大师兄再见是怎生一副情形,也无数次听说吴征走南闯北,建功立业。可今日下山之后才发现外面的世界果真如娘亲所言的一般,短短几个时辰,第一次遭逢歹人险些遭逢不测,第一次伤人,第一次看见一地的尸体。待得满心欢喜地来到吴府,得知的又是另外一场更为凶险的交锋即将到来。
「人生在世,总有很多事情要做,也有很多难关要过。就算再厉害的靠山也难免分身乏术,大多时候都要靠自己。」祝雅瞳抚了抚顾盼的秀发道:「若闲着无聊,不妨想想晨间的事情。练武是一回事,杀人又是一回事。遇上歹人不得不下杀手保护自己的时候,与练武喂招所用的招式是不同的。」
望着祝雅瞳飘然离去的身影,顾盼怔怔沉思,眼界开阔了许多,也长大了许多……
吩咐好暗哨看紧顾盼的小院,不得她的许可任何人不准进来,任何人也不准离去后,祝雅瞳回到居住的厢房里。一大缸水正烧的热气蒸腾,她取来备好的香料分撒在两个大浴桶里,倒入热水试好了水温。又将剩余的热水注入高挂墙上的一个方形木桶里,除去衣衫,拔下木桶下方的软木塞子,温热的水流便从凿好的二十来个细孔里开花似的喷洒而出。
「小乖乖当真是聪明!这个方法沐发时方便许多,用来浴身亦可。」祝雅瞳用澡豆一遍又一遍地抚搓打湿的秀发。
每当大事发生之前,她都喜欢静静地一个人沐浴。不仅可以让她保有最佳的仪态,温热水流的包裹更能让她平静,以最沉稳的心绪来应对即将发生的一切。
自懂事起至今,练武时冲穴通脉,天阴门里的事务,除了那一回,无一不是如此。
祝雅瞳心中一痛,只来得及将可爱的婴儿胡乱洗了一道,便拖着疲累的身体提起了宝剑。小腹和下体传来剧烈的疼痛,可更痛的还是心里。再相见是又是匆匆一面,待得终于有机会相处他已长大成人。时光难倒回,再不能将他捧在手心看他呀呀叫着手舞足蹈扑腾着水花,一边嬉戏一边为他洁净身体。
紧闭双目抿着唇瓣剧喘着,再睁开眼时明眸已恢复淡然平静,都过去了,诚如对顾盼所言,人生在世总有许多事情要做,有许多难关要过。曾经深刻的记忆不容淡忘,但更重要的是未来。
沐发桶里的温水已流尽,祝雅瞳一摞长发迈步行向浴桶,残留在身上的水滴珍珠般滚落,白皙的肌肤光滑犹如精细打磨的温玉滑不留手。不过几步的距离,正面看去一身的水珠点滴不剩,好似被羊绒大方巾细细揩抹了一遍般干净。仅余贴在背脊的湿漉漉长发落下数条水线,自两片隆圆的臀瓣向似有引力般的臀沟中央汇合,再流成潺潺溪水一道。
踏上阶梯,轻巧地跨入一人多高的浴桶沉入温水里,两条圆润笔直的美腿前后摆踢,拨动得波光粼粼的水纹荡漾。玉白的娇躯与纤美足踝尖端涂抹着丹蔻的足趾相映生辉。
两条纤细又绝不显骨感的手臂轻柔地搓洗着周身,让人恨不得化作两只玉手,以能感受那曼妙浮凸。这一具动人心魄的完美身体却没有人抚摸与疼爱,十足的暴殄天物。祝雅瞳忽感落寞,这一生若不能与爱子相认,终将是个孤苦伶仃的结局。
以澡豆洁净了身躯,祝雅瞳扭腰一振跃入另一处备着净水,洒满了牡丹花瓣的浴桶里。她足底刚踩至水面,高妙的轻功便让下落的身姿一顿,犹如一片艳红花丛中开了一朵清雅白莲。荡开的水花溅上圆隆的美乳,分不清水波更夺目,还是乳浪更销魂。
若说韩归雁的是挺翘,陆菲嫣的是绵软,祝雅瞳的则是肥满。双乳如同两只倒扣的玉碗,又圆又隆,在浴桶里被水波冲得晃晃荡荡,险些要浮了起来。
沐浴净体,馨香满身,祝雅瞳陡然睁开双目,利落地起身抹净。多愁善感与自怨自艾不过一瞬间,勇者无惧,智者无惑,比起那些伤风悲秋的矫情,与爱子并肩前行,共破险阻的历程让她极为享受,在这个世上,她不是孤身一人!
裹上明黄小兜,穿上白色襜褕,祝雅瞳打开衣柜提起件华衣随手一抖,长长的裙摆波浪般翻涌而出垂垂落地。美妇娇躯一旋,如同抹入宽大的衣袖里。
但见一身干净的素黑,背脊处绘着一朵洁白的莲花,从胯骨至膝弯处斜斜荡开三道如荷叶般的裙线,裙摆处密布褶皱。这一套广袖百褶留仙裙即便祝雅瞳也甚少穿着,黑色的裙衣显得肌肤益发白净,端庄典雅,也足见对接下来一切的重视。
吴征正随军进行一场大战,战后必然伏尸满地!而祝雅瞳所在的这一处虽看不见刀光剑影,凶险处却更甚。
自投身朝堂起,张六桥便保持着近乎严苛的自律,若无极特殊的情况,他都会提早半个时辰来到衙门备好公务,数十年来,他几乎都是第一个抵达尚冷冷清清的衙门院子里。
近来张六桥总有些心神不宁,新任的北城令大人年纪轻轻却卓有功勋,看着也不像浮夸无形的浪荡子弟。可自他去了趟浣花楼之后便再也见不着人影,回想起上任首日便流露出的意思,张六桥便心惊胆跳。北城令要与京都守备开别扭,背后更隐藏着昆仑与青城两大势力之争,他小小的金刀门陷在里面如何自处?本着不偏不倚,加上勤勉低调,张六桥才终于爬上了主簿的位置。一路上也见多了风风雨雨,朝堂上大人物们的争锋轮不到他参与,凭着这一点独善其身,如履薄冰般扶着金刀门艰难生存。
皇城里的争锋牵一发而动全身,几家欢喜几家愁,底下人的得势与失势均在一句话之间。张六桥想起便胸口闷疼,皇城里尚未有正面的交锋,底下人先打起来了。这是世道变了么?他觉得脑子有些不够用。
权势之争古来自上而下,哪有从下而起的?依多年的经验来看,新任的北城令大人意图先烧起这把火。很有新意,可张六桥不想参与其间,里头的变数太多,他根本看不明方向。金刀门经不起大人物们的一根小指头,至于在北城府衙算得上响当当的主簿职位,也不过是挥挥手的事情。
步入院井,张六桥忽然愣神,平日里这个时辰空落落的院子早早来了四人。
瞿羽湘顶着捕快的羽帽,却罕见地带上了佩刀,正皱着眉在角落里踱步。戴志杰与杨宜知分立两侧,正给中间落座的一名美妇奉茶。
张六桥的胸腔里砰砰打鼓,他虽没见过美妇,但看她受之尊崇的身份,还有人间绝色的眉眼模样,高挑的身材与一身宝蓝色的绸缎衫子,也猜得到这位便是昆仑派的三徒陆菲嫣。他定了定神拱手道:「各位都早到了。敢问这位可是昆仑派陆仙子?」
张六桥以江湖路数见礼,陆菲嫣比他身份高得太多,辈分却差相仿佛。她一贯重视礼仪,忙起身一福回礼道:「昆仑派陆菲嫣见过张大人。」
「不敢当,不敢当。」张六桥连连拱手作揖道:「陆仙子仙驾光临,不知可是在等吴大人?」
「吴大人有要事在身,我家师姑来此等的是张大人。」陆菲嫣礼毕便不再说话,戴志杰接过话头,举手示意后堂里叙话。
张六桥心中暗暗叫苦:「吴大人不在,却又请出了陆仙子来此,这事情是真真要闹大了啊。」
五人在后堂坐定,杨宜知嘿嘿笑道:「张大人,草民斗胆问一句,您对我家大师兄观感如何?」
张六桥心里一团乱麻,他在半道上便打定了隔岸观火,明哲保身的主意。杨宜知这一问语带双关,着实难答。他踌躇了片刻道:「吴大人年轻有为,下官敬佩有加,有时都感叹岁月不饶人,老啦!」
他话中带有退缩甚至辞官之意,倒让杨宜知有些意外,一时接不上话头。
「张大人过谦了。我家大师兄虽是天纵之才,可孤阳不生,单掌难鸣,府衙上下近日也多赖张大人大点,晚辈连日来追随大人理事,对大人的谨慎持重,细致入微甚是佩服。况且大人正值鼎盛年华,金刀门多赖大人之力,岂可轻言退却。」
戴志杰今日的任务便是将张六桥拉上船,措辞平和中亦带锋锐,颇有逼迫之意。
张六桥暗叹一声:「四十有一,尚不如黄口孺子。惭愧,惭愧。」
「先师将金刀门交予我手,下官无力发扬光大心中惭愧已极。贤者有言推陈出新,下官今年已是五旬开一,常思当退位让贤,至不济也不能让金刀门在下官手中衰退下去,万劫不复。」张六桥连连拱手,状甚萧索道:「比不得昆仑派诸位高足青春年少,意气风发。」
陆菲嫣见几句话下来,张六桥几乎已在讨饶,她自幼生活优渥,碰到挣扎求生者也不免有些同情。可今日张六桥是不可缺失的一环,吴征不能出现在北城府衙,否则必然引来吏部官员问责,一切都需担在身为主簿的张六桥身上。否则光凭瞿羽湘一名捕头,名不正言不顺,她也是北城府衙的新人,面临大事甚至未必能使唤得动衙役们。怜悯之心一闪而过,陆菲嫣更感兴趣的还是戴志杰:「征儿光芒太甚,志杰这孩子近年来倒被忽略了,看他不急不躁胸有成竹的样子,也是个不错的人才。他一向刻苦该当有所成。嘻嘻,昆仑有后!」
「大人,此话错了。」戴志杰起身居高临下俯视张六桥道:「大人苦心经营金刀门,拳拳之心谁人不知?晚辈的意思是,大人的方法错了。」
「倒要请教戴公子!」张六桥见状也起身与戴志杰平齐,脸上却是谦恭请教的笑容。气势上不至于被压制得太惨,又保持着一定程度上的尊重,夹缝中的人自有他的生存之道。
「我家大师兄曾对晚辈说过一句话:物竞天择,适者生存。晚辈深以为然。」
戴志杰板着脸,露出昆仑派二弟子的威严道:「临朝由盛而衰,腐朽深植,故临朝当败,秦燕盛走强,故三分天下。昔年天下又何曾只有三朝之众?豪杰林立于世,然良禽择木而栖,大丈夫生于乱世当审时度势,岂寄望于独善其身?山崩地裂之时,平民尚知聚众以自保,抱团以取暖。张大人是聪明人,我家大师兄的意思您也明白,还望早作决断。」
「下官年事已高,着实没有那份心气了。」张六桥无奈地摇头道:「还望戴公子代为转告吴大人,下官唯一的心愿便是将金刀门的香火传承下去,别无他意!」
「张大人先不忙,今日起便陆续有大事发生。晚辈也在等待大师兄的消息,张大人不妨静观其变。对了,吴大人还有一句话要带给张大人:学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不仅学问一道如此,余者皆然。这世上多的是富贵险中求,没有光占便宜不出力的道理。张大人,金刀门何去何从,只在大人一念之间而已,请务必慎重。」戴志杰微微一笑,请了陆菲嫣起身离去。
杨宜知晃晃荡荡,故意落在两人后头向张六桥挤了挤眼道:「大人,您方才评价我家大师兄的话都说得很对,唯独漏了一点!我家大师兄自下山以来,两年不到北定亭城,出使长安,无往而不利。小子粗鲁旁的道理不懂,只知做生意最重一个【势】字,在咱们行商嘴里这叫什么?这叫齐天鸿运!圣上恩典大师兄降下北城府衙,这可是天助的富贵一场,张大人不妨多考虑考虑。」
陆菲嫣与戴志杰等在院外没能听见杨宜知具体说的什么,见这壮汉笑嘻嘻一脸得色地出来,陆菲嫣蹙眉嗔怪道:「你在里面干什么?莫要误了事!」
「三师姑安心!」杨宜知昂首挺胸道:「决计坏不了事,只有好处!」 杨宜知师从杜中天,在门派里他与顾不凡一贯感情最好,陆菲嫣也熟知这位五师弟性子扎实沉稳,向来不太多话。杨宜知与他师傅性格大相径庭,一贯来有些没正行,又活脱脱一个吴征的小跟班。不过今日第一回带着两名晚辈办事,戴志杰已让她刮目相看,杨宜知也不再是那个嘻嘻哈哈的莽汉子。陆菲嫣终于意识到,昆仑派的下一代弟子长大成人开始登上舞台。
陆菲嫣心绪翻涌,忽然忆起吴征初试啼声时为他弹奏的那曲《怒江滩》,她挺了挺腰,大踏步向前院走去。戴志杰与杨宜知尾随在后对视了一眼,纳闷着三师姑步伐如此矫健敏捷,传言中她受了怪伤正在逐步失去的武功怎地忽然又回来了?
张六桥独坐后堂,额头上密布汗珠,一张紫膛脸憋得通红。无论是戴志杰还是杨宜知说的话都大有道理,可身处在这个不高不低的尴尬位置,又事关自身乃至宗门的兴衰荣辱,这个决断着实难下。他并非犹豫不决的性子,可所知太过有限,大半还是猜测,昆仑一系又不可能再给他透露更多的消息。
答应的话若是昆仑一系胜了还好,若是败了,金刀门瞬间便是灰飞烟灭的下场;不答应的话,吴大人一旦回来给不了自己好脸色看,在府衙的日子也算是到头了。思来想去风险都太过巨大,一时左右为难。富贵险中求,可这种风险总是大得不可思议。
府衙大门打开的咯吱声与召集官员执行公务的钟声响起,张六桥方才惊醒过来。抹了抹汗珠整理仪容步向大堂,才至一半便听见急骤的击鼓鸣冤声。他心头一惊,情知与平日里家长里短的小事不同,一撩官袍下摆急急奔行前去,心中暗道:「莫非这就是戴公子所言的静观其变?这个变来得这么快!」
北城令吴征缺勤日久,可吏部未曾上门问罪也没贴出告示,莫说平民百姓,便是些衙役也不知内情,公堂正中的大位空了许久倒没引来什么民怨。张六桥闻鼓声如雨忙火速升堂,号令了一通,远远望见一名须发皆白的老者拄着拐杖,在两名后生的搀扶下颤巍巍又惶急地上堂。
张六桥眉头一皱,来人虽是平民的身份,在民间威望却是甚高,一个处理不当极易引发民怨沸腾。转念又一想,比起吴大人的事情来,这也算不得什么,反倒宽心不少。
「扑腾」一声,老者弃了拐杖挣脱两名后生的搀扶一跤跪倒,嘶哑着声线大呼道:「草民朱植叩见大人!草民受北城万民之托请愿伸冤,望大人明察!」
「公堂之上不得喧哗!」张六桥一声正喝,又温言道:「朱老丈年事已高,依律不需跪。来人,看座!」
「冤不得洗净,草民不起来。」朱植推开前来搀扶的衙役,又是大声高呼。
「胡闹!」张六桥一拍桌面起身,指着公堂围栏之外呼啦啦一同涌入,正此起彼伏呼应着的民众喝道:「本官敬你德高望重,你这是要聚众要挟本官吗?」
「草民不敢冒犯!亦不敢聚众要挟朝廷命官!」朱植一脸悲愤道:「实因罗大善人身受不白之冤,北城百姓受其恩惠极多,均觉愤懑难言,望大人做主!」
「什么?」张六桥吃了一惊,座也不回了走向朱植亲自扶了他起身落座,温言道:「朱老丈莫急,还请慢慢道来。」
「罗大善人的女儿无故失踪迁延日久,至今府衙找不着人!百姓们亦知张大人为此事劳心劳力废寝忘食,心怀感念。亦知府衙急缺人手,老朽时常提醒百姓多加留意,为大人分忧。数日前浣花楼里有一女子进出,百姓认得正是罗大善人家的千金!罗大善人前日往浣花楼讨要被赶了出来,本约定今晨一同到府衙鸣冤,不想昨夜罗大善人被歹人闯入家中毒打,躺在床上气息奄奄。草民气不过故击鼓鸣冤,还请大人为万民做主!」朱植一口气说完,急怒攻心,憋得满面通红,咳喘连连。
「什么?」张六桥一张紫膛脸犹如褪去了血色有色发白。罗大善人家境殷实,却也是平民出身,不懂内里的一些道道实属平常。可听人几句传言便敢去浣花楼这种地方要人?他还没那么愚蠢!背后有些什么弯弯绕绕,张六桥看惯了风雨哪能不知!
一想到其中的隐秘,张六桥背后几乎全被汗水打湿,吴大人的胆量当真是包了天了,行事更是奇招迭出,这么多平民百姓来此请愿,便是文毅也不敢直接对着干,若是坐实了浣花楼这一回怕是要倒大霉。只是吴大人凭什么就认为罗大善人的女儿就在浣花楼?那些人不是蠢蛋,劫了北城百姓的女儿,就安置在北城的青楼里接客?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见张六桥犹豫不定,朱植又急道:「张大人还在等什么?莫非这么多百姓在此,都在睁眼说瞎话吗?张大人若不能决断,草民要求见吴大人!」说着又要起身跪地。
「朱老丈且慢!此事事关重大,本官一时做不了主,吴大人又有要事在身,只怕要等他回来才成。」张六桥退缩之心更甚,他向来做事寻求稳妥,实在被吴征的天马行空搞得怕了。
「吴大人有要事?有什么要事?除了上任头两天,何曾再见过他?」朱植激动得音调高了几度:「圣上旨意让吴大人任北城令,怠慢公务不说,发生天怒人怨之事依然人影不见,又不能为民做主!草民心寒啊!」
「朱老丈莫要心急,我家大人自上任以来,无时无刻不为此事殚精竭虑,现下确有要事在身并非怠慢公务。且大人临行前曾嘱咐府衙事务皆由张大人酌情处置,也不致误了事。」戴志杰连连拱手作揖,姿态放得极低,不住以目视张六桥道:「张大人,事态紧急,若是通报吴大人恐耽误时辰。还请大人早做决断。」
「你……你……」张六桥血涌上头。戴志杰是吴征的师弟,连日来又在府衙帮忙处理公务,整个北城还有谁人不知?他说出来的话自然没有信口雌黄的!如此说来,怠慢公务的不是吴征,倒是张六桥在推脱责任了。
群情沸腾,张六桥在北城的名声威望素来甚佳,百姓虽看他的眼神变得异样,一时倒没有口出不逊之言。「张大人,早做决断啊!」「罗大善人于我等有大恩,岂能见他女儿沦落烟花之地惨遭侮辱?」等等言语倒是此起彼伏。
「诸位稍安勿躁,此事事关重大,且容在下与张大人稍作商议。」戴志杰又是团团一揖,不容分说拉起张六桥便向后堂走去。
张六桥百般不情愿,可再呆在公堂里只怕多年的名声要毁于一旦,只得随着戴志杰走去,心里恨得牙痒痒又不敢表现出来,憋得甚为辛苦。
陆菲嫣嘴角勾起一丝笑意,暗赞戴志杰对局势的把握与节奏的掌控着实已做到了最佳,便是吴征在这里也不能做得更好。有戴志杰穿针引线,张六桥从踏入北城府衙的一刻起便已入彀,现下是逃也逃不出去,只能乖乖就范了。陆菲嫣深吸了口气,弟子们的表现已足够出色,接下来,该当由我控制局面了!
「戴公子,你可是坑惨本官了。」张六桥又急又怒,索性背过身去,只怕再多看一眼就要控制不住动手。
「张大人先消消气!」戴志杰笑呵呵道:「大人只见晚辈孟浪无礼,可谓一叶障目。岂不见民心可用?」
「嗯?」一句话点醒梦中人,张六桥脑中飞转!从撺唆罗大善人开始,要短时间内掀起这么大的场面,根基尚浅的吴征可做不到。背后怕是不仅有高人指点,只怕这位高人已然下场参与其中。京都守备文毅向来是圣上的宠臣,虽有种种缘故未得高升,可在成都城里经营多年哪是那么容易对付的?吴征年纪虽轻,行事惯常都极显老成,若无大的把握不可能轻易动手。
一念至此,张六桥忽然想起杨宜知的那句齐天鸿运与顺势而为,一颗不安的心忽然燥热起来!
「戴公子,此事非同小可,本官既要参与,需得明了来龙去脉,还请公子指点!」后退已无路,张六桥横下一条心之前尚须加上最后的一块砝码。
「不能说!」戴志杰笑着摇头道:「张大人也最好莫要知道为好!只需将眼前的事情办好,吴大人自然不会亏待!」
张六桥脸色忽青忽白,盏茶时分才狠狠挥了挥拳头道:「干了!列祖列宗在上,还请保佑金刀门渡过此关!」
「张大人请!」戴志杰微微一笑,抬手虚引。
「瞿捕头!」张六桥重回公堂,一把抓起吴征公案上的令牌道:「吴大人委托本官主理府衙事务,罗大善人行善积德,此案不能坐视不理。本官代吴大人命你带上捕快,本官要亲自搜查浣花楼,审理此案!」
「得令!」瞿羽湘早已吩咐捕快们整顿停当,心中也不由不佩服吴征准备充分。如今关键的一环激起民愤与让张六桥主事北城府衙均已办到,成都城里的事情算是成了一半。
不知道雁儿那边如何了?韩家三兄妹一同带兵征讨,该当是十拿九稳!瞿羽湘望了望远处的天空,暗道:「雁儿,京城里的一切,我会为你打点清楚,待你凯旋归来!」
张六桥让衙役们组织民众,跟随他前往浣花楼。穿过北城街道,不时有百姓询问清事情经过自发加入队伍。此刻张六桥已是破釜沉舟,心情大异之下,反倒希望加入的人越多越好。
浣花楼地处闹中取静之所,经过了一夜的繁华喧闹,清晨正是最安静的时刻。
恩客与妓子们春宵一夜,大都倦极而眠。
张六桥与瞿羽湘当先而行,背后跟着呼啦啦足有不下五百名百姓。不时还有百姓喊着「昭雪沉冤」,「惩奸除恶」的口号,引来阵阵齐声大喊的呼应。
见吴征准备得如此充分,张六桥的一切顾虑烟消云散,有生之年能干上这么一票大的,从前想都不敢想。张六桥颇有热血上头,意气风发的豪情。
浣花楼正门虽开,人丁却少。几名迎来送往的龟公与恶行恶相的护院狐疑地望着人群由远及近,终于确定了来人目标是浣花楼,顿时慌乱起来。
几名龟公飞也似的跑去禀报,护院们则排起了人墙大声喝止:「且住!你们要干什么?」
「本官奉北城令吴大人之命缉拿案犯,敢阻挠者以从犯查办!」张六桥一亮令牌,手一挥命瞿羽湘动手拿人。
护院们在浣花楼地界里还没吃过亏,大部分虽不明靠山是谁,也知来头极大,素来无法无天惯了。见状纷纷举起手中长棍,只是面对官差多少心中有些惴惴,不敢贸然出手。
捕快们虽着公服,人数却少的多,北城府衙可不比日进斗金的浣花楼财大气粗。围观壮行的百姓见冲突一触即发,大都没见过这种场面,心惊胆战一时声息全无。
两边剑拔弩张,却颇有雷声大雨点小的意味。张六桥眼观六路,见戴志杰左顾右盼,似在等待着什么,心中明镜儿一般,只是将一堆阻挠官差该当何罪的套话反复喝骂,也看不出强来动手的意思。
「住手!」浣花楼里及时传来一声大叫,一名锦衣华服的中年男子快步走来,双掌挥舞照着护院们一顿耳光喝骂道:「不开眼的狗东西,怎敢对张大人不敬!
把手上活计都给我放下。「
男子教训了一通,又对张六桥见了个大礼谦卑道:「下人不识好歹,张大人万万恕罪!快快有请,草民亲自给大人斟酒赔礼!」
「本官懒得与愚民一般见识!」张六桥冷冷哼了一声道:「齐掌柜,本官今日接了一桩案子,浣花楼有拐卖良家民女,作恶伤人之举!本官卖你个面子,还请让个道,容本官搜查一番!」
中年男子姓齐,在文毅旗下的产业里打点事务,恰巧行七,人称七掌柜。在平民看来就是个店掌柜,但稍有门路者都知晓他的身份。换了平日张六桥也只能客客气气的,齐掌柜闻言也觉微微错愕。
「大人是不是搞错了?浣花楼开在天子脚下,向来奉公守法,哪能做出伤天害理之事?」齐掌柜拖延着时间,他被从梦里叫醒,脑子却不含糊,一听就知其中有门道。除亲自出来阻住官差之外,报信者也一同派遣出去。只需文大人知晓此事,自能妥善解决。
「是奉公守法还是藏污纳垢,齐掌柜说了不算,本官自当亲自搜查审理,方才做得数。」张六桥依旧寒着脸不讲半分情面:「齐掌柜,还请让个道!」
「张大人!」齐掌柜知无法善了,压低了声音凑近道:「还请给几分薄面,否则文大人处在下无法交代!若大人发起怒来,在下怕是要尸骨无存了!」
齐掌柜尸骨无存,张六桥又能好到哪里去?不过这位七品主簿今日不知哪来的底气,一挺胸膛道:「本官以律办案,便是在金銮殿上,本官也是这句话!」
两边嘴炮放得震天响,你来我往看着好不激烈,却都保持着克制。直到一名穿着粗布衣服,相貌平实的男子挨近戴志杰身边低言了几句。
戴志杰眉头一跳,越众而出向齐掌柜道:「掌柜的,本公子想进去吃酒,怎地没人来迎接?怕本公子给不起钱么?」说罢一脸不快抬步向浣花楼走去。
齐掌柜心中一惊,现下首要的便是不能放人进浣花楼。吃酒?吃你妈了个头!
他急急伸掌向戴志杰一推道:「且慢!浣花楼今日闭门歇业,谁也不能进去。」
齐掌柜他心知戴志杰是昆仑高足,唯恐让他一下闯了进去,出手隐含风声,显然动用了内力。
两人距离极近,戴志杰毫无反应被一掌推在肩头,「哎哟」一声顺势就倒,摔得一身灰泥。
「糟!中计了!」齐掌柜暗暗叫苦。
果听一声爆喝:「大胆!竟敢伤我师兄!」一条铁塔般的大汉提着根一人多高的熟铜棍,哇哇叫着冲上前来着头就打!
变故陡生!原先只窃窃私语的百姓人群中又开始喊出惩奸除恶的口号,张六桥见时机成熟,果断下令拿人!
齐掌柜心中哀叹一声,知道事情已经闹大,只得挥了挥手道:「拦着他们,谁也不能进去!」
护院们拿着丰厚的报酬,干的就是背锅的事情,面对官差既有齐掌柜下令倒也不惧,举起手中武器就打。
两边战作一团,官差人数虽少,毕竟名正言顺,有人敢违抗官府,打死几个都不算什么。护院们平日再怎么恶行恶相,打死打伤官差是不敢的,瞬间便吃了不少亏。
瞿羽湘曾是京城总捕之一,武功高强,手中一柄墨殇短棍指东打西,普通的护院欺负平民百姓就罢了,对上她连一招都撑不过去。
浣花楼里绝没有京城本地拐卖来的姑娘,但怎么可能没有其他来历不明,逼良为娼者?平日里没人敢来管而已。北城府衙成心找茬,万一出了岔子惹得文大人一身臊,自己这条命都不够赔的。
齐掌柜见势不妙,只得硬着头皮招呼护院尽出,务必在文毅做出反应之前挡住这帮胆大包天不开眼的混球。心中暗暗纳罕:报信之人去了许久,为何还没人前来支援!
浣花楼前混战一片,不远处一座茶楼的雅间里,拙性笑咪咪捧着一大壶上好的白芽,对着壶嘴滋溜着。茶楼今日闭门谢客,人却着实不少,不时有人被五花大绑丢进一层大堂。
「总管,浣花楼中擅自离去者都擒拿在此,无一漏网。」赵源醒生得白白胖胖,一副富家翁养尊处优的模样,见了拙性也是点头哈腰,生意场上随处可见这样和气又谦恭之人。
「不忙,正主儿还未出现!让大伙儿盯得警醒些,一个都不能放过。」一月前拙性开始蓄发,也不再穿着僧袍袈裟,此刻变作个胖大汉,连脸上的神情都从此前为僧时的高深莫测,一脸慈悲变作狡狯势利,不是熟识的朋友认真辨认,实在难以看出这位竟是凉州的得道高僧。
「属下理会得!」赵源醒行礼后急急离去,不需拙性多做吩咐,家主亲自交代下来的事情,还反复三遍,他哪敢有半分轻慢之心。
护院们渐渐不支,地上已躺倒了一片。齐掌柜在戴志杰与杨宜知的夹攻下左支右拙狼狈不堪,更让他忧心如焚的是援兵始终不到。北城府衙上门闹事的时机选择得极巧,此时此刻正是皇城里大朝会之时,文毅上朝见驾定然不在府中,可大掌柜遇事亦有应急之方。派出报信者迟迟没有消息,怕是半途全给截下了!
原本束手就擒等待文大人解救也不是不可以,可好巧不巧,浣花楼中今日真有些不寻常,万万不能有官差进去。齐掌柜咬了咬牙,向浣花楼内呼哨一声。
泼喇喇窗格破碎,两人越窗而出,身形来得极快,拳脚交加,靠得近的几名捕快瞬间便被打倒在地。
来了硬点子,还敢打倒官府捕快,瞿羽湘心中一惊,娇喝一声舞动墨殇逼上前去。
两人黑巾蒙面,一高一矮。矮个子一双手弯锐如鹰爪,面对瞿羽湘凌厉的攻势探爪便向短棍抓去。
墨殇不仅坚固无比神兵难伤,且看着虽短份量却沉,「砰」地一声闷响打在手爪中竟未能伤敌,反被对手牢牢握住。瞿羽湘连夺了两夺,虽把矮个子扯得身形不稳,墨殇也未能夺回来。高个子高跃而起,一双腿盘旋连绞,径踢她螓首。
瞿羽湘扭身一旋,伏低下蹲让过矮个子拦腰一抓,玉腿高抬与高个子对了一脚,内力发处,将他震得高飞而出。她顺势弃了墨殇,身形不停旋了个圈踢向矮个子膝弯。
矮个子刚夺得兵刃在手,心头一喜,陡见玉腿回旋,来势又快又急吓了一跳。
刚急急退开一步,瞿羽湘已稳住身形,足下鸳鸯连环,逼得他连连后退。莲足刚被闪开落空,瞿羽湘变招奇速足尖骤然上挑正踢在矮个子掌背。矮个子手上一轻,墨殇又被夺了回去。
京城总捕,名不虚传!
三人转灯儿似的争斗,一时难分胜负!拿不下瞿羽湘,浣花楼这边的下风几乎是落定了的,时刻一长护院们迟早抵不住捕快们,何况张六桥亦有高强的武功,此刻尚未出手。
恰在此时,浣花楼里又跃出四条人影。他们既未四散逃窜,也未掺合场中的争斗,只是聚在一起踩在房顶上,向无人的东面施展轻功狂奔。
一见身法,张六桥便知自己敌不过其中任何一位,且不出三招便要败北,还恐有性命之忧。他眉头跳了跳,情知吴大人要拿的正主儿已然出现,明知不敌,也只得硬着头皮喝骂着追了上去。
以他的轻功自是越追越远!看着四人将转过街角,忽然一名胖大汉破窗而出,连展宽大的袍袖抖出一阵狂风哈哈大笑道:「留下吧!」
两人奔在最前的首当其冲,被狂风震得稳不住身形飘飘忽忽落地。身后的两人一左一右拳脚齐出,要把胖大汉逼开。
胖大汉自然是静候许久的拙性了,他见左侧一人内力强猛功力精深,竟似不在自己之下,不敢怠慢双掌一横隔开一拳一腿,顺势无赖地缠住敌人手脚,又仗着一身肥肉欺近身去,泰山压顶般要把来敌压下屋去。
此刻右面的敌人正一记重拳打中拙性面颊,胖大汉也不躲闪生吃了一记,原本势均力敌的力道陡然增了一分,被他缠住的男子足下稳不住,被他拖着甩落地面。
此人正是刘万年,身为暗香零落最核心的高手之一,万万想不到历年来风平浪静的采补会碰上这档子事,且拦阻的胖大汉武功之高绝不在自己之下。看他生吃一记,怕是还练有刚柔并济的内功。——需知铁布衫等硬功若是真碰上了高手,最终要落得个被击得粉碎的结局。只有同时修炼抗击打的刚劲,同时以柔劲化去巨力,方能承受高手一击。看胖大汉脸上的肥肉被打得晃晃荡荡,却仍笑嘻嘻地混如无事,便知必然如此!
「付先生!把他交给我!」
刘万年刚飘身落地,背后便响起轻若烟尘的脚步声与一阵犹如黄莺出谷般好听的女音。
「陆仙子多加小心。」拙性俗名姓付,正仗着胖大的身形拦住三人去路。他正奉命跟随吴征办事,陆菲嫣于他主母无异,当下也不好阻拦。他情知刘万年不好对付,正以一敌三下犹有余力,却也一时难竟全功,当下不得不分心另一边以防陆菲嫣出了岔子。
高手对决,旁人自然无法插手。张六桥远远跟在一旁心脏砰砰直跳,来历不明的胖大汉武功高的吓人,这名贼党似与他不相上下。江湖传言陆仙子功力消失武功大退,不知要怎生对付此人。
「昆仑派陆菲嫣?」刘万年回过身来,一双鹰目中精光闪过。面前的女子身材高挑娉娉婷婷,一身宝蓝色的绸缎衫将丰满玲珑的娇躯裹得严严实实,浮凸有致得令人垂涎。她迈步时腰肢摇曳,虽面蕴寒霜,仍是媚光四射。
「正是!你是暗香零落中人?你叫什么?」陆菲嫣一步步缓缓逼近,每一步落下,呼吸便均匀一分,思绪便平静一分。
刘万年皱了皱眉头,又伸舌舔了舔嘴唇淫邪笑道:「老子刘万年!遍寻你不着,想不到还送上门来!」他垂涎陆菲嫣已久,嘴上花花心里却暗惊。
陆菲嫣步伐沉稳,每踏下一步,给刘万年施加的压力便大了一分。这哪是在长安城里娇娇弱弱,不堪一击的带伤女子?
「【云横秦岭】刘万年?」陆菲嫣拔出宝剑,朝阳金色的光芒下魔眼闪烁不定,犹如情人的眼波:「恶名昭昭,死不足惜!」
「老子早活够了!要死,嘿嘿,也得尝过了陆大美人的滋味儿再死。怎么样?
不如从了老子,一同欲仙欲死如何?「刘万年脚下一前一后站定身形,亦拔出一柄长剑。
陆菲嫣自江州荒园之后,最恨人污言秽语,即便与吴征偷情也极为不喜下流的话语,当下银牙一挫,长剑卷了个剑花以一化三,唰唰唰地刺向刘万年上中下三路。
「铛铛铛」三声脆响,刘万年的长剑上留下了个口子,心中惊疑不定:这女子怎地练过玄元两仪功?老子的内力被她化去不少!不对,另外一股内劲又是什么?当下忙收起小觑之心,架开一剑后长剑反压,剑锋一落削向魔眼剑锷。
这一剑又快又急又力大无穷,若落得实了只怕要将美妇一只皓腕都卸了。陆菲嫣却不力拼,她手腕一抖扭了个夸张的反弧,不仅避开了剑锋,反用剑锋与剑锷锁住了刘万年的长剑。
「好功夫!」张六桥看得眼花缭乱,心中暗赞一声,只觉大开眼界。
刘万年一抽长剑脱开封锁,剑锋再展连刺陆菲嫣胸腹要害。对付女子,暗香零落自有一套行之有效的招法,似陆菲嫣这等豪乳美人,胸腹处的视线必然要受阻更多,堪称弱点所在。集中攻击此处真是又狠又毒。
陆菲嫣不以宝剑挡架,反而双臂圆抱胸前,拨弄清波般向左一划。
盈盈荡漾的胸乳惹得刘万年一阵心头乱跳,陡现于陆菲嫣怀内的怪异劲道更让长剑失了准头,径自从肋旁刺了个空。
陆菲嫣施展柔云劲大获成功,顿时信心大增!刘万年的武功可比吴征要强的多了,牵引内力时效果弱了不少,可高手相争,差之毫厘失之千里。刘万年正在她右手长剑攻击范围内,魔眼寒光闪闪,席卷胸前。
刘万年怪叫一声向左便倒,长剑割破衣袍几乎贴着肌肤划过,那寒冰般的凉意让他毛骨悚然,百忙之中凶性大发,横在陆菲嫣腰侧的长剑猛然横劈,要将陆菲嫣劈成两段。
陆菲嫣扭腰摆臀,纤细的腰肢与上身仿佛直角折叠。不仅闪过了长剑致命一击,魔眼还顺势削向刘万年持剑的手臂。
刘万年从未见过如此柔韧的身体,所谓柔若无骨多是一种夸张手法的称赞,又哪有真的没有骨头的人?可陆菲嫣的娇躯正是柔若无骨,但见她手中魔眼连挥,剑光闪烁,笔直挺立的身躯总在间不容发之际随意弯折,避开致命的杀招。而交错不停的莲足越奔越快,长剑着着纯是攻势着着不离要害。
「好厉害的【休无竹】!」拙性赞叹一声。祝雅瞳入住吴府之后,陆菲嫣演武时他偶尔也有幸旁观,这一手如潮如浪,连绵不绝的杀招自也见过。这真是天底下独一无二的武功,再也没人能如她随意旋扭,柔若无骨。
陆菲嫣招招紧逼大占上风,她真实武功尚不及刘万年,可这一手青竹剑法太过匪夷所思,陡然施展开来全无应对之招。陆菲嫣修习【道理诀】之后反应速度大增,与青竹剑法无缝贴合,亦是大增威力。
酣战中刘万年虎吼一声顿住身形,长剑直指陆菲嫣双乳中央最难闪避之处,全然不顾陆菲嫣的剑锋,要拼得一身重伤毙敌于剑下。
陆菲嫣全神贯注,见状迅捷无伦地双膝一软跪地,同时上身向后急倒,剑刃从胸膛中央穿过依然落了个空。可她足下前行不停,魔眼在刘万年胸口扎了个透明窟窿,鲜血狂喷。
抽出长剑一甩,血迹凝珠甩落一地,魔眼上依然清如明镜。陆菲嫣插回宝剑心中狂跳,喜悦之意如潮涌一般,一向爱洁的她连身上沾染的鲜血都顾不上了。
实实在在地手刃了一位十一品大高手,陆菲嫣简直不敢想象就在三月之前还是一副几乎提不起力道的身子。一切恍然如梦,可衣衫上浓烈的血腥味实实在在地提醒她:这一切不是梦境!
与此同时,拙性哈哈大笑手上加力,不仅掌影如山,掌力也如山,击得三人连连后退。陆菲嫣兴致正高,又是提剑上前,不多时便将三人一一击倒。拙性眼疾手快一掌扫过,将三人的下巴全打得脱了臼,再也咬不破口中的毒丸。
「陆仙子威武!」拙性大手一拱,赞得陆菲嫣喜笑颜开。
「事不宜迟!付先生莫要怠慢。」陆菲嫣提着长剑,倒像个初出茅庐的雏儿般跃跃欲试,抬目四望寻着要找人再打上一架。
「在下理会得!先行一步等候仙子大驾!」
拙性迅速离去,陆菲嫣既出了手,浣花楼前的乱局便迅速平定。张六桥也是从未有此意气风发的时刻,大声呼喝着将浣花楼上下全数缉拿回府。
「张大人英明!」随行的百姓欢呼之声又起,让张六桥再吃下一颗定心丸,今日这一场是赌得对了。
「禀报大人,这四人是暗香零落贼党!暗香零落草菅人命,淫辱妇女无恶不作,浣花楼里竟然窝藏贼党!」瞿羽湘按着冷汗涔涔的齐掌柜喝问道:「还不从实招来!」
齐掌柜闭目缄口,一言不发。惹得百姓义愤更甚,恰在此时,又一人中气十足大喊道:「草民知道方圆赌坊的刘掌柜和他以兄弟相称,说不定也有勾结!」
「对,也有勾结!」
「张大人,不能放过了这干人。」
「贼党可恶,一个也不能放过。」
「好!」张六桥振臂一呼:「瞿捕头,随本官去搜查方圆赌坊!」
方圆赌坊,兰香苑,文毅旗下在北城的产业一一遭了秧,查到第四家福源楼时,文家的大掌柜易明仁领着家丁们匆匆赶到,终于截下了北城府衙官差一行。
「易掌柜,府衙办案,你定要拦阻吗?」张六桥颇具威风凛凛之态,喝问得正气凛然!
「张大人!草民向来诚信经营,大人一味为难是否假公济私?草民要上告京兆尹大人,为草民做主!」易明仁急急赶来满头大汗,幸好局面暂时已稳住,日已近午,想来不多时文大人也将下朝,待回头再好好收拾这帮瞎了眼的北城府衙官差。
「本官手中人证物证俱在还敢抵赖?来人,谁敢阻挠一律扣押回府,以同党论处!」
「什么人这么大口气?」张六桥话音刚落,远处便来了一队金甲卫兵,竟是金吾卫到了。
金吾卫身为外禁军不敢太过亲近青城一系,可文毅手中拿着军需大权,两家关系一向不错。易明仁无法将情况报给文毅知晓,当下便请了金吾卫前来助阵。
北城府衙的官差?屁,在禁军面前还敢做一声试试?
「在皇城闹事!张大人,你好大的胆子!」领军的金吾中垒于正奇冷冷看着张六桥道。
张六桥手握暗香零落贼党垫底,已是完全豁出命去昂首挺胸道:「于中垒在上,下官奉命缉拿贼党,福源楼与贼党有染,下官不敢偏袒徇私。还请于中垒助下官一臂之力。」
「奉命?奉的谁的命?」于正奇手一摆,甲士们顿时将福源楼堵了个水泄不通。
「案件尚未水落石出,恕下官不能多言!于中垒若是还不让开,只怕也难脱干系。」张六桥不敢硬闯,可退后是决计不能的。吴征准备如此充分,料想不至于没有应对之策。
「呵呵,好啊,张大人不妨到金銮殿上参本将一本,御前对峙,看是谁错了!」
于正奇见张六桥拿不出手令,一副外强中干的模样,他也不怕惹上什么麻烦。
金吾卫有守卫皇城之责,北城府衙闹得鸡飞狗跳的,他当然有权力过问。
「案犯罪恶滔天,一个都不许放过。于中垒,下官得罪了。」张六桥摞了摞袖子就要硬闯。
两边正剑拔弩张,远处一亮装饰豪华的马车缓缓驶过,被阻住了道路过不去。
车里一声女音响起:「前面什么事情吵吵闹闹的?」
随行的管家靠在车门边道:「禀夫人,看着像金吾卫与北城府衙起了冲突,把路给挡了。」
「哦?出甚么大事了?」车帘掀开,林瑞晨披金戴玉,一身华衣趋步向前责道:「自己人闹起来了?让百姓看见成何体统。」
张六桥一见侍中夫人到了便知有戏,忙上前见礼问安道:「夫人,下官正缉拿贼党,于中垒强行挡住去路,阻挠下官查案!」
「这是……杠上了?」于正奇见林瑞晨现身便嗅出了不寻常的味道,暗骂易明仁坑货,他自有他的道理,现下就退却反倒要出事:「夫人,北城府衙自清晨起便四处惹是生非,本将依律问张大人要手令,他又拿不出来。是以本将正询问事情经过,以免惊扰了安分守己的良民。」
「这样……」林瑞晨略一沉吟,道:「张大人,你查的是什么案子?」
「下官不敢说!」
「但说不妨!」林瑞晨在袖中一阵摸索,拿出一只纯金惊堂木高高举起道:
「圣上御赐胡大人这面金木,遇有不平之事可先审后奏,本夫人恰好带在身上。」
金木现身,如皇帝亲临,街上顿时呼啦啦跪倒一片。张六桥仍是道:「下官只能说与夫人一人知晓。」
「好!你且起来说话。」林瑞晨与张六桥窃窃私语一阵,三品诰命夫人转过身来冷笑一声:「在场者,全数拿下!」
奇罗山孤峰一座,但林木却生得茂密葱茏,其中暗藏的杀机更是数不胜数。
这等易守难攻之地,即使韩铁衣领军强行攻山怕也要遭受巨大的损失。所幸的是,山上明显出现了些骚乱,日常寂静的山林里不时有人影憧憧,孟永淑等早已潜入埋伏的高手们不敢打草惊蛇,远远一见动静便退出被搜查得严密的处所,只在荒僻无人处潜藏。
今日来攻山的俱是精兵,又有韩家的将军领兵,这些高手们的任务并非是杀人,更多的倒像斥候,弄明白山上的危险之处才是关键。原本想不打草惊蛇地探查明白殊为不易,可未知的意外似乎让贼党们有些慌乱。巡山时不可避免地暴露出不少破绽之地来。
高手们做好了标记,只待破虏大军!
「将军,斥候有新的情报送到!」
韩铁衣细看了遍孟永淑传来的信息,掐指计算了一番下令道:「够了,迟则生变!传本将令,大军全速向奇罗山进发,不可分散。转告孟前辈等盯住下山道路,若遇零散贼党就地格杀,贼众人多则万勿逞强!」
韩铁甲早已难耐战意,接了令一马当先向着奇罗山狂奔,这火爆的脾气,身为将军却把自己当做先锋中的先锋。
数百骑军飞驰,马蹄顿地发出震天的轰鸣声,早已惊动奇罗山上的贼党。
「刘堂主,有全副武装骑兵往奇罗山来了。」
刘永先惊疑不定!派众们藏在奇罗山向来谨慎,再说人数说多不多,说少不少,想来不至于引人注目。可联想到今日晨间连续三批人音信全无,大批官军的出现要说仅是路过未免太过乐观。
「堂主!山上有几批弟兄失踪了……」
「操他奶奶的!」刘永先又惊又怒,现下不是去细究为何被发现了行藏之事,如何保命才是当务之急。「快去通报浮旗使!」
「堂主!浮……浮旗使不见了……四处都找不着人,连郝高原也不见人影!」
通传的帮众飞也似的跑来,应是也感受到潜藏的危机,说话有些发颤。不知是跑得太急喘不上气,还是心中害怕。
「无妨!」刘永先挥了挥手,一对泛白的鱼目里射出凶厉的光芒,压低了声音道:「准备跑路,这地方呆不得了。」
能呆在他身边近身服侍的俱都是亲信,刘永先不明白浮流云去了哪里,可不寻常的味道对百死余生的大寇而言最是敏感。他也没有浮流云那份神出鬼没的本事,更不知派里的秘辛可以无声无息地从山里消失。可是他知道,危机近在眼前,必须考虑后路!——即使手下有三百多条亡命之徒,其中还不乏武功高深者,可刘永先并不认为靠这些乌合之众能与全副武装,且人数定然数倍于己的官军正面一战!
先锋骑军来得狂风呼啸般迅速,韩铁甲麾下的精干骑军马如龙,人如虎,在招展的令旗指挥下如烟花般散开。一百骑军聚在韩铁甲周围列成雁行阵,余者每二十骑为一队,将早已勘察明白的下山道路阻住,另有每五骑为一队的十余小队绕山巡弋——毕竟山上的贼党各个身负武功,施展轻身功夫跳崖离去不得不防。
韩铁甲一看山势面色便冷峻了不少,向韩归雁道:「得等步军来,这山轻易攻不得!」
韩归雁鼓着腮帮子,犀利的目光连连扫视狭窄的山道,皱眉道:「骑军在山下歇马接应,不得卸甲,半个时辰一换。大哥,您看如何?」
「大善!」韩铁甲手一挥后滚鞍下马,招来军官细细吩咐了一遍留下的百名骑军接替换防流程。骑军们早备足了信号火箭,遇敌示警,接应的兄弟须臾便至。
韩家的用兵之法向来法度严谨!
先锋军率先放了颗号炮,即使在白昼里炸开的烟花也足够醒目,先前在山中埋伏躲藏,离山脚处较近的斥候便现身狂奔下山,与韩铁甲汇合一处。韩铁甲早已铺开地图,将斥候们带回的情报一一汇总标注,调整攻山之策。
跟随韩铁衣疾行的步兵不久也至,韩铁衣早已得先锋奏报,也不停歇颁下将令:「披甲,持盾!」
一千名精兵在旷野里大喇喇地整束军备,银光灿灿的战甲,几达一人高的厚重大盾,利落的动作,眨眼间便是层次分明的列队,看着便知这一支军队强悍的战力。先攻其心,再破其阵,一个简单的命令,优势在韩铁衣手中便发挥至最大效果。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吴征在亭城见过韩归雁的治军之道,女将固然也得韩家兵法真传,不过甚为女儿身,统军时多了一分精细,但比之彪悍的韩铁甲麾下军士,终究少了一分豪气。此刻见破虏军干脆利落的动作与一往无前的气势,当真佩服得五体投地,也更加确定自己不是个带兵打仗的料子。
「诗不错,你写的?」韩铁甲手持大刀,虎目瞪着吴征,心道这小子倒真有些文采。
「不是!」吴征摊了摊手,锵啷一声抽出长剑跟着韩铁甲列队道:「抄来的!」
「抄谁的?他娘的神神叨叨!回头抄一份给本将,好用。」韩铁甲与护卫的亲兵列成个圆阵,将大刀高举过头顶一挥,踏着大步向前进发。
主将奋勇当先,军士的战意自然在一瞬间提至最高。他们整齐划一地跟随主将前行,套在身上的战甲随着有力地顿步发出巨大的哗哗声响,声势惊人!十步过后,更是忽然齐声大吼:「杀!」尚未交兵,一股血腥肃杀之气便弥漫在军队四周爆冲而起,当真神魔辟易。
军队逼近山道,韩铁甲保持着行军的节奏大喝道:「吴征!韩铁雁!」
「在!」每每随行于韩家军伍时,吴征总会被气氛所感染,收起嘻嘻哈哈的态度,连军礼都庄重得很。
「领斥候破陷阱机关,不得有误时辰,不得漏放一个!」
「得令!」
斥候中有许多是韩家的血衣寒,还有些则是祝家,胡家的高手,由两人带领最为合适不过。地图上早已标注了许多关键地点,攻山的路线也已绘下,沿路扫清障碍的工作由韩归雁带着血衣寒完成,而祝胡两家的高手们则由吴征带着担起护卫职责,以防贼党突袭。
血衣寒俱是战场的百战老兵,经验丰富,破除起陷阱来轻车熟路。填木板于沟壑,解置致命的机关,扫清路障,砍伐堵路的树木清开行军的道路,一路几与韩铁甲先锋军的行军速度一致。
奇罗山上此时反倒没了声响,人影不见,安静得让人心里发怵。吴征与孟永淑跃上高枝居高临下四面打望,一时也查不出异常。
沿途开路进展得异常顺利,可破虏军的警惕之心丝毫未松懈,看不见的敌人往往最为致命,如此一来,行军的速度反倒放缓了不少!
吴征压抑着剧烈的心跳,足下发力凌空飞跃落在一处枝头,随即便觉脚下有异。
奇罗山上树林茂密,近期又未曾有豪雨,原本泥土当被树林的根须抓得牢固结实,可这一颗高大粗壮的树木却有些虚虚浮浮,一踏上仿佛要倒下一般。
「止步!」吴征大声示警,同时倒纵而起跃回此前踏定的枝头。只听咯拉拉的断塌响声大作,前军的四十余名斥候纷纷足下一轻,地面突然塌陷,一排人发出惊呼声跌落!
「连环翻板?这么大?」吴征忙大呼着救人从树上跃下,追风逐电般赶上掉落的韩归雁。
女将走在斥候中部,翻板塌陷时离土壁不远,她反应迅速发力猛砸,将钢鞭钉入土壁稳住身形。可翻板的塌陷引发了一连串的机簧,密密麻麻的劲弩声爆响,成排的利箭冲天射起。落在陷阱中的人即使不被坑底的钢刀扎穿,利箭也足以要了他们性命。
韩归雁手持双鞭急急挥舞,磕飞了一排利箭,可此地的土壁极为松软,仅支持了片刻便大片大片地脱落。韩归雁无所凭依只能向坑底滑落。
机簧连绵不绝,一轮箭雨射过又是一轮,斥候中高手甚多,可也经不起这等威势的攻击,瞬间便折损了二十余人!
韩归雁连连点地暂缓下落的身形,第二轮箭雨又将及身,若不发力难免被射个透心凉,若是发力只能让身形下落得更快,密布的钢刀同样让人绝望。正危机间吴征赶到,他轻功绝佳,土壁虽松软无比,可攀爬的难度并不比光溜溜的青云崖更大。
吴征一把抓住韩归雁的玉手向上一提,又挥掌抚住她腰际向上一托,一股强劲又柔和的力道将爱侣高高推举出陷坑,百忙中不忘高呼一声:「小心!有敌人!」
吴征助韩归雁脱困,反作用力将他震下坑底,砰砰砰的劲弩发射箭雨密布,千钧一发。吴征全神贯注,将耳力运到了极致!箭雨破空声就如当日的豪雨落在屋顶,只有瞬息的差别。可吴征能!
他双足急速摆动,不过片刻便不再下落,手中的长剑洒出寒光点点,同样几无先后,可箭雨被一一磕飞,那出招动作轻灵巧妙举重若轻又阴阳共济,不仅身形不再下落,还借着箭矢反震的劲道向坑定攀升了尺许!
「放!」韩铁甲的虎吼声响震山林,一排密密麻麻的箭雨越过坑顶破空飞去,显然坑外也来了敌人。
吴征耳听八方,凝视坑底的目光片刻不敢离,外界的一举一动也如在眼前。
他磕飞第四轮箭雨才找准空隙翻上坑洞,只见坑洞对面有百来人贼党猛然掷出暗器连绵,正与韩铁甲率领的军队对射。
正面对决,破虏军岂惧贼党?重甲步兵立下盾墙掩护,五百名弓箭手发矢连射,虽林木茂密阻挡甚多,可杀伤力之巨又哪是贼党可能比拟?
斥候中的高手们纷纷跃上树顶绕过陷坑蓄势待发。这等大型陷阱设计得极为巧妙,可花费之巨,耗功之大,绝不可能太多。贼党既已现身,首要便是拖住对手倒不急着剿灭,借以探路也是极佳的选择。
「连环翻板?连弩?卧槽!」吴征抹了把额头的冷汗。他曾在前世的杂书中看过连环翻板的设计,在陷坑上的道路铺上三块木板平搭,再铺上浮土。看上去一无所觉,但人一旦踏上,木板瞬间倾倒摔入陷坑里。这一处连环翻板做得巨大得多,自然也结实得多。十来人站上去平平走过毫无问题,可人数若是再多,陷阱立时就要发动。至于陷坑下自然没有人,超越当世科技的「连弩」更让他大吃一惊!
陷坑里的弩箭射完,当即有贼党投入火把,坑底大量干枯的竹枝燃起大火变作一处火坑。两边短兵相接,斥候高手们只是游斗拖住贼党,韩铁甲率领着重甲兵绕过陷坑,步步紧逼。
贼党寡不敌众,只得向山上且战且退,沿途抛下不少尸体,直到鱼贯退入一处洞穴里。
这洞穴口极窄不过两人通行,斥候们也不敢贸然进去。孟永淑杀意正盛,急道:「追啊!怎地都不追了!」
「追进去成了具尸体,你就再也报不了仇了。」吴征冷冷道。
军士们左右寻不到其他入口,也料想便是寻着了一般风险极大。韩铁甲当即下令向洞穴里灌入桐油,不一会儿洞中烈焰燃起,浓烟滚滚……
「我得先回京城去看看,韩将军,雁儿,告辞!」
大事坻定,吴征跨上备好的扑天雕一路急赶回成都城,早有祝家的仆从牵了马等候在南城门口!
「陆仙子与戴公子等今晨一切顺利,如今正在福源楼处。」来不及擦去身上的火灰与血迹,高空恐惧症犯了吓得面目苍白,足下虚浮无定也顾不得了!吴征跨马一路喝开行人,四蹄纷飞赶至福源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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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集 有凤来仪 第一章 馈君明珠 院井梧桐
时日近午,金銮殿上议事已毕,屠冲尖着嗓子高唱道:「时辰已至,无事退朝!」
「臣另有要事启奏陛下!」胡浩及时出班跪地连连叩首,砰砰声在空旷的大殿里回荡。
「胡爱卿平身,有事奏来!」秦皇颇觉意外,若是大事早该启奏,若是小事又怎当得胡浩一副以死进谏的模样。
「事关重大,三品以下不宜听闻。」
所谓三品以下只是给个大略的建议,秦皇当然知道此事非同小可,除了心腹重臣以外不可泄露,遂点了几人后让屠冲退朝。
「且慢!文大人,你不能走。」胡浩回身望向京都守备文毅,阴测测的目光让文毅一阵厌恶,又一阵发毛。
「文爱卿也来吧。」
秦皇引领着群臣来到御书房,又屏退左右关上大门道:「胡爱卿,何等大事速速报来!」
胡浩呼吸粗重,满身血液上头涨红了脸环视全场,向霍永宁道:「霍大人,本官先来问你!大秦使臣出使燕国归途之中,曾遇暗香零落贼党袭击,此事有损我大秦威严,大人归京之后却不闻不问,是何居心?」
「额……」霍永宁吃了一问有些尴尬,搓了搓手道:「非是不闻不问,而是路途遥远,贼党又已尽数伏诛!京中要务甚多,一时不好大动干戈。」
「哼!」胡浩冷笑一声道:「如此大事,还有甚么要务更甚?」
霍永宁向为孤臣,正如吴征此前所分析的心中必然对暗香零落有怨气,不管他前头追查贼党巢穴帮了多少忙,先用言语逼住了他,在此事上必然要倒向昆仑这一边。
俞人则一听便知其中门道,哂笑道:「陛下,容臣妄言一句!贼党袭击使臣殊为可恶,可为政之道当量力而行,有先有后。胡大人此番是轻重不分,上纲上线,居心叵测了。」
「上纲上线?居心叵测?」胡浩忽然爆发一般跳脚道:「本官正是要上纲上线,为了一帮居心叵测的贼党!」
「胡大人有话便说,着什么急?」俞人则得意一笑,老神在在。
「诸位皆是国之重臣,陛下更以重权托付。诸位可知暗香零落贼党是什么来头?」胡浩义愤填膺,几至怒发冲冠。
「一帮江湖草寇,聚众为患!倒也称不上什么心腹大患,反手可灭。」迭云鹤淡然接话,江湖之事他最熟悉,说出来自然让人信服。
「江湖草寇?迭大将军,枉你执掌青城门派在江湖中大有名望,居然也如此偏听偏信!」胡浩声调极高,与诘问无异。
「胡大人,圣上面前还请莫要胡言乱语。暗香零落谁人不知?怎么叫做偏听偏信?」
「呵呵!本官对迭大将军好生失望!」胡浩惨笑着摇了摇头,又向秦皇跪倒道:「启禀陛下,据微臣追查,暗香零落不仅流毒民间,贻害江湖。更是临朝余党!」
「什么?」重臣们异口同声,大惊失色。涉及前朝皇族从来都是天大的事情,一不小心是要动摇当朝根基的。即使临朝已亡了许久,仍没有人敢掉以轻心。
秦皇双目一瞪,脸色阴沉得可怕道:「可有实证?」
「微臣命人追查,人证物证俱在。现下正在午门外等候,请陛下宣她觐见。」
「什么人追查?午门外的又是谁?」
「北城令吴征追查,午门外的人证握有十足铁证在手,祝家当代之主,祝雅瞳!」
爆炸性的消息一个接着一个,即使一干重臣们也有些绕不过弯来。文毅面色丕变,俞人则心急如焚,可谁也不敢在此事上贸然发表意见,只能看看再说。
秦皇低着头沉吟良久,沉声道:「宣!」
祝雅瞳一身盛装自午门入宫,见者无不侧目。那眉目如描如画,加之端庄娴雅,仪态万方,娇美绝伦的模样当得上一句艳压后宫。一些见多识广的宫中老人暗自思忖:宫中佳丽竟无一人比得上她,或许昔年的玉妃能够,可玉妃的气质又要弱上些,终究还是被比了下去。
御书房因祝雅瞳的到来平添一份亮色,美妇盈盈下拜:「民女祝雅瞳参见陛下。」在燕国她是二品诰命夫人,在秦国却是一介平民。
「祝家主请起,胡大人提起暗香零落一事,还请祝家主向朕细细道来。」秦皇的心焦毫不掩饰,舍弃了一切拐弯抹角。祝雅瞳纵然艳绝人寰也引不起他半分侧目,此刻比起江山社稷还有什么更重要的事?
「民女隐藏行踪来成都,只是想早日与北城令吴大人商谈生意一事,并无他意。吴大人查探北城中幼女失踪一案,发现是暗香零落贼党作乱。民女得知吴大人跟踪贼党,童心大起,亦在暗中跟去……」祝雅瞳不紧不慢娓娓道来,配上她曲折婉转的语调,甜美动听的声音,诸人均觉当夜发生的一切犹在眼前。
「祝家主武功盖世,居然拿不下一名贼党?」迭云鹤颇觉不可思议,心中也有庆幸,幸亏没拿着人,否则这一遭要一败涂地。
「拿不住他!」祝雅瞳缓缓摇头道:「此人自称忧无患,民女猜测是忧天下无患之意,其心可诛!」
「祝家主,光凭猜测可不够。」屠冲也尖着声音发话道:「可有实证?」
「有!民女之所以拿不下他,全因他有此物。」祝雅瞳玉手一伸,莹白的掌中三根金色羽毛发出淡淡的光辉,显是不久之前才从生灵身上割下且精心保存的,是以光泽不失:「民女与忧无患拼力死战,只籍他转身逃离之机,从乘坐的飞禽之上留下三根尾羽。」
「咝~」屠冲瞳孔陡然放大,接过三根羽毛呈在御案上。
「是那个畜生么?」秦皇呼吸粗重,向屠冲寻求证实道。
「是!错不了!正是豹羽鵟!」屠冲的头几乎埋到了腰上,喉间干涩,语声发颤,不知道此物的出现会引发怎样的轩然大波,也不知龙颜是阴是晴!
偌大的御书房里静的一根针掉在地上都听得见。群臣心情惴惴不安,都在等着天子发话。
「陛下,车骑大将军韩克军求见!」御书房外的禀报声响起,算是缓和了下气氛,群臣着实松了口气。
「宣!」
韩克军一身白衣,双手捧着车骑大将军虎符与将盔,双膝跪地叩首道:「臣韩克军,死罪!」
秦皇皱了皱眉,责怪道:「爱卿一向劳苦功高,忠心耿耿,何来死罪之说?
平身,起来说话。」
「臣万死不足以赎罪。」韩克军不起身将虎符与将盔摆在地上,以头顿地道:
「胡大人与祝家主追查暗香零落贼党,臣不敢怠慢,昨日夜间臣二子韩铁甲,韩铁衣,小女韩铁雁探明贼党巢穴,当即带兵围剿!如今已获全功。贼党系前朝余孽证据确凿,臣失之不查,特归还虎符将盔,请陛下治罪!」
御书房里又恢复寂静,这一回却多了许多砰砰响的心跳声。
「继续说!」秦皇的目光近年来少有地锐利。
「臣来时的路上,北城府衙正在缉拿盗匪。北城浣花楼里擒拿贼党四人,余者尚在审问,胡夫人亦在现场。」证据做得极实,韩克军此前也没料想到。原本的计划是在浣花楼里翻出些恶名昭彰的恶户直接屈打成招,往文毅头上扣屎盆子,不想还真拿住了正主儿。这让祝雅瞳又是一惊,心中长久的疑虑更甚。
「浣花楼????文毅!」秦皇厉声一喝,龙目中射出熊熊怒火。
「陛下!微臣冤枉啊!」文毅骨酥腿麻,扑腾一声跪倒在地,身子抖如筛糠。
「陛下,为今之计当彻查贼党派兵剿灭,使之不存于世间!老臣身负大过,不敢再担车骑大将军要职。任凭陛下发落。」
「韩将军平身,赐座!」秦皇一摆手向屠冲道:「速速去问明北城府衙状况,即刻回报!」
事件几乎已尘埃落定,胡浩却嗅出了丝不寻常的味道。到了此时此刻,文毅必然要先被剥去官服,收押待审!可圣上居然将他搁置不理。
「坏了!漏算了一件事!」胡浩心中大急,又苦于他无法传递消息不敢做色。
望向苍老的秦皇又敬又畏!情急智生,胡浩灵机一动启奏道:「陛下,事关重大,微臣请草拟圣旨,由屠大人奉旨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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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城诸事平定暂告一段落,林瑞晨与陆菲嫣在马车内等候最新的消息。这里的事情只是一个环节,另外两处却还没有消息传来,二女心中忐忑不安,只得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聊以慰藉。
「哒哒哒」的马蹄声由远及近,吴征的声音远远传来:「张大人,怎么样了?」
「征儿!」二女对视一眼,忙不迭抢了出去。只见吴征满面火灰不及擦洗,风尘仆仆地赶到。
「此地顺利,你呢?」陆菲嫣抢着问道,见吴征虽狼狈,倒不似有伤在身心安了不少。
「无甚大意外,哎,一言难尽容后再说!」吴征摇摇头也顾不得礼节道:
「上车!」
马车内陆菲嫣将北城的情况简述一遍,吴征悬着的心也放回了肚子里,又问道:「朝中可有消息前来?」
「祝家主被宣入宫中已有大半个时辰,尚未有最新消息,我们也等得心焦!」
吴征眉头一皱暗自思量:祝家主该当禀明了一切,这事如此重大,圣上怎么可能犹豫不决?究竟是有什么变故?是不是漏了什么?
「坏了!漏算了一件事!」沉默中的吴征忽然一惊,苦等了许久的消息居然音信全无,秦皇的反应十分怪异,这里头的玄机现下才想得明白。
追查暗香零落以做倒文毅腾出京都守备的位子,韩克军再辞去车骑大将军一职释了兵权,韩家三兄妹立了大功的前提下再无任何人与任何理由可以阻挠升迁,车骑大将军麾下原本的兵马分出一大块给三人作为奖赏,也保有韩家的荣耀,这原本都是计划中的事情。可皇城里似乎陷入了死寂,事情进行的顺利,想要的结果一个都没来,连文毅都尚未被拿下,事情不同寻常。
「什么?漏算了什么?」陆菲嫣心思不宁,闻言大急。
「漏了我!」吴征急得抓耳挠腮:「韩家三兄妹的前程解决了,韩老将军虽吃了亏,但韩家整体丝毫无损。这是份不亏小赚的买卖,圣上必然会顺水推舟。
可我呢?我这一份功劳可不小,足以让北城府衙装不下!如此一来昆仑青城两系的势力平衡又将打破,圣上必然不预见到!此事怕要有变故!」
陆菲嫣听得目瞪口呆,一边佩服吴征思路敏捷,一边又是心焦。
「怎么办?怎么办?」吴征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
「夫人,有消息来了。」
林瑞晨也顾不得礼节唤了胡府管家上车,管家连奏报也无全凭口述,可见时间之紧迫:「胡大人拟了份旨意,正由屠大人带着出宫来北城。宫中的人看见了!」
「什么?还有多久能到?」吴征大喜过望,纷乱的思绪中出现一丝光明:
「胡大人当真了不起,这样都能把消息传出来。」
「冷静!冷静!」吴征不住地搓手让自己镇定下来。他来了一个半时辰,下朝的时刻也过了一个时辰,他在京城公开露面的消息该当也传出去了。之所以没人来找麻烦,怕是忌惮林瑞晨手中的黄金惊堂木。
「两位师姑在此等候,我去北城府衙!」吴征忽然跳起,喜形于色道完忽然又怔怔愣住。
「你去北城府衙干什么?那里现下可是是非之地。」吏部盯着这位疏于政务的家伙许久了,去了北城府衙可没有好事,至少暂时没有。
「宫中的消息传不出来,俞化杰这个蠢货必然不明情况。今日咱们搅了文毅一通,他必然不能等待要来找麻烦。先把我拿住了,此案自然要暂停,他们好有回旋的余地。」吴征快速理了一遍无奈摇头道:「没办法,我得先去吃个怠慢政务的罪名,再挨顿打,好让圣上有路好走。」
旋即他又唉声叹气道:「怕是不够!哎,只好去打人了!妈的,这顿打好贵!
豁出去了,反正升官发财全部完蛋,那就照死里打!」
等待的心焦最是难熬,待得吴征发现了漏洞已是刻不容缓。他照空气猛挥了两拳奋力平静下思绪道:「师姑,让张大人去截住屠大人,喊冤也好,说事态紧急也好,尽可能拉他来这里。」
林瑞晨摇头道:「不够,我一起去。」
「甚好!拖得越久越好!」吴征大吐了口气下定了决心道:「拙性大师呢?」
「他一直在附近,会暗中跟着你。」陆菲嫣抿了抿嘴唇,担忧中暗自安慰有拙性大师在,出不了事情。
「弟子先行一步。」吴征解了衣甲矮身出了马车,大喇喇地飞身上马,吆喝着返回北城府衙。
衙门里空空落落,留着看门的衙役见了吴征吓了一跳,险些认不出来。一则多日未见来得突兀,二则吴征这一身装扮也太过古怪,未着官服便算了,一身衣物火灰处处,血迹般般,连鞋子裤管都是泥土。
「来人!来人!娘的,人都死哪儿去了?」吴征大呼小叫着连连跳脚,将惊堂木拍得震天响。
「吴大人!衙门里大多数人都随张大人与瞿捕头外出办案去了,就留了咱们几个。」衙役一见主官脾气大燥,吓得战战兢兢。
「混账!」吴征还待发作,衙门口喧闹声大哗,朱植领着百姓又来到公堂上。
百姓们早间随张六桥一路去到福源楼,因林瑞晨与金吾卫出现的关系俱被隔离在外。如朱植等老者年事已高体力不济,便留了人等消息各自回到北城。吴征看朱植气喘吁吁,心里多少有些过意不去,可也别无他法,这等人最好利用,效果也最佳。
「吴大人!」虽说北城府衙今日该拿人拿人足够秉公办案,朱植仍是对这位耽误政事的北城令诸多不满,强抑着怒气道:「您可回来了?」
「朱老丈,此话怎讲?」吴征高坐公堂之上冷冷道:「老丈是在质疑本官?」 朱植愕然,他没想到第一回见面时彬彬有礼,谦恭和善的青年官员忽然变成这股一身官气,难以接近,一肚子苦口婆心的劝告说不出来,变作怒气冲冲的质问:「吴大人上任至今,就来了两日官衙。如此怠慢政务,毫不体恤民情,视北城百姓如无物!老朽虽是一介草民,也斗胆问吴大人一句,是否北城百姓的安危不在吴大人心上?」
「哼!」吴征冷笑一声起身道:「本官既任北城令,何时敢将圣上的嘱托置于脑后?你不过虚长几岁,居然敢咆哮公堂,本官若不是怜你老迈,定将你拿下问罪!」
朱植气得不轻,颤巍巍地起身直指吴征道:「老朽又何罪之有?若是吴大人没有个合理的交代,草民定去吏部击鼓,告吴大人一状!」
「说得好!」公堂外传来一声断喝,十二人鱼贯而入,一人领头,余者阵列,倒像飞翔的雁群。
吴征扫了眼一众来人,起身冷冷道:「本官有要事在身,尔等在公堂上喧哗又误了本官的行程,这份罪回头再治。」他狠狠地拂袖,可怎么看都有些慌张地急于离去的意思。
「吴大人要往哪里去?」来人中一名头戴幞头帽,身着交领襕衫的书生道:
「方才还听吴大人公堂论案,要定人罪名,这会儿就要走了?」
「嘿嘿,张公子啊?」吴征露出一口森森白牙突然道:「关你屁事!」
书生自然是即将出仕的白云书院首徒张彩谨,斯文惯了的书生听人口出粗言总是会甚鄙视之的,但对他喷出来的便难免露出恼怒之情:「你说什么?」
「本官说关你屁事,关你屁事,关你屁事!听清楚了没?」吴征哂笑道:
「这人耳朵有毛病!」
「你……你……」张彩谨被当众羞辱怒发冲冠。斯文人碰见粗鲁的也无可奈何,对喷是万万做不得的,一口气堵在胸口发作不出来,憋得满面通红。
「北城令吴征当众口出污言,有损国体官风,有辱斯文!张公子,替本官记下来!」来人中一名头戴六品官帽,双手背在腰后,儒雅与威仪兼具的年轻官员道。
「俞大人,是否吏部太过清闲,让大人有暇来此找茬?还是要找本官讨一杯茶喝?」吴征面色一凝挥了挥手道:「来人,请俞大人后堂奉茶,待本官回来后再行作陪。」
衙役们面面相觑,吏部官员们明显来者不善,联想到吴征此前荒废公务已久,其目的昭然若揭。这时候上去岂不是找抽来着?但吴征还是北城令,他的话又不能不听。
一名衙役硬着头皮上前拱手道:「俞大人请随小人来。」勇气可嘉,只是抱拳时几乎将整张脸都埋入臂环之内,就怕被人认住。
俞化杰压根不理,上前两步向朱植脸露微笑点了点头,又向吴征道:「不必了吴大人。方才几位百姓之惑亦是本官之惑,吴大人若不能说清楚,本官既担吏部员外郎之职,不敢如吴大人一般荒废政务,如今人证俱在,本官当场开堂审理,亦合我大秦律法。」
「你也不配知道!」吴征面色变冷,警惕地盯着俞化杰道:「本官自有要事在身,先行一步!」
俞化杰袖手旁观也不拦阻,只不屑笑着。眼见吴征即将走出府衙,三人忽然转出门角将去路挡住,一同伸手拦阻道:「吴大人还不能走。」
吴征见三人步伐沉稳气势不凡,倒退两步回身道:「俞大人,这是何意?」
俞化杰微微一笑,头也不回走向朱植温言道:「本官身居督查检举官吏之职,今日巡视北城,烦请老丈将北城令疏于政务一事细细道来。本官定报与苗郎中大人,以律例查办!若是罪大恶极,本官这就将他拿下以正国威!」
「不必了!」吴征快步行至俞化杰身边道:「本官久不曾来府衙,并非怠慢政务,实因有要事在身,天子脚下国法当头,本官岂敢胡作非为?俞大人若是不信,不妨问问韩将军去。」
「正是天子脚下,本官才要查个清楚明白。吴大人无故缺勤多日,依律当脊杖十八,既说不出去往由来,本官现下便依律责罚。」俞化杰靠近吴征压低声音道:「不过若是韩将军为吴大人来求本官的话,本官倒是可以给你个机会。否则……这事本官也难办啊。」
大庭广众,他虽压低了声音仍瞒不过旁人的耳朵。在他人听来,这句话像是给吴征留了些颜面。可在吴征,张彩谨这等知道俞化杰不轨之心的人来说,意味大大不同,韩归雁去求他,怎么求?其羞辱之意无更甚者。
「是难办!」吴征忽然露出个狰狞凶险的笑容道:「那就不必办啦!」
「什么?」没头没脑的话让俞化杰一愣,可来不及再细想,吴征的拳头已带着风声呼啸而至。
俞化杰文武双全,以这两点而论大秦同龄人里无出其右者,堪称第一俊彦。
当然这一切显耀随着吴征入京戛然而止,当年在醉仙楼上的文武会友,俞化杰的武学修为便与吴征差不多,正因没有把握拿下吴征怕引来非议污了名声,才不敢当场挑战。如今两年过去,俞化杰自律甚严,练武更是一日不曾停止,可怎及得上百尺竿头更进一步的吴征?
拳掌相交,俞化杰便觉一股沛莫可御的大力传来,震得掌心里骨骼欲裂般剧痛。
吴征出手突然,距离又近。俞化杰猝不及防间只挡下一拳便被一脚扫在膝弯,痛彻心扉中再站不住身形单膝跪地。——他万万想不到吴征竟敢当众动手,又惊又恐下失声惊呼:「你敢……」
吴征忽然上身后倒,恰巧避开背后攻来的一掌,顺势一脚直踢俞化杰。
俞化杰喊了一半的话被梗在喉咙,但来了帮手不由精神一振!奋力抬掌径拿吴征脚踝。
吴征肩膀发力震开身后一人,腿弯一钩避过俞化杰推来的一掌。他姿势别扭又分心二用,腿脚发力不足,只得取之巧劲。
俞化杰得此一缓慌忙着地一滚,眼角余光见下属已一掌结结实实击在吴征后心,心下大喜正欲喝令将吴征拿下,亲自脊杖。不想吴征生受一掌,反倒借力飞扑,掌带风声抽来一记耳光。
「再敢缠着雁儿,老子阉了你!」俞化杰一句话被堵在嘴里,吴征已气势汹汹地大喝出口。幸而他受到重击,虽借力卸力,俞化杰带来的随从武功也强,力道准头终究出了些偏差。这一记耳光被俞化杰险险避过,掌风刮得他耳边生疼。
吴征修习了观风听雨,以一敌多的本事大涨。否则以俞化杰等四人的武功,硬碰硬非得吃大亏不可。现下在他耳中,敌人出招的风声先后,力大力小了然于胸。吴征虽被四面围困仍不慌不忙,仗着出众的轻身功夫闪转腾挪,偶尔吃下几记能卸去力道的攻击,对俞化杰步步紧逼片刻不曾放松。
不过盏茶时分,四人的武功高低吴征已了然于胸,他龇着牙对俞化杰露出个狞笑,攻势陡然提速!
足下轻轻一点青烟般跃起避过左右袭来的两腿,吴征使开【天雷九段】,双掌分袭俞化杰,正是一招【如雷贯耳】。吴征功力已高出他太多,俞化杰不敢硬接向后一蹿,他与三名随从也形成了默契,由俞化杰牵制,三名随从主攻。俞化杰只需守住不失即可,不需贪功冒进。
看看难以打中,背后三人又待攻到,吴征身形忽然急坠单手撑地。一轮攻势已然衰竭,且空门大开,俞化杰大喜,见三名随从已三面攻到,忙踏上一步封锁吴征退路。
吴征一身功力已提到极致,他忽然从地上弹起,像只虾米般弓身避开踏地的两脚。可俞化杰双掌舞得滴水不漏,前去无路,背后三掌又到!
吴征双目圆睁,身躯急扭闪过两拳,运劲于肩侧硬挡了一掌。这一掌威势雄浑,打在结实坚硬的肩膀却虚如无物,仿佛拍在一大团棉花里。吴征再次借势急飞撞向俞化杰。
吴征来得疾劲,俞化杰不及闪躲,只得双掌护胸,只需接住此招自然转危为安。吴征横飞中身形陡然一沉,三掌连环拍他小腹。他在空中无所凭依仍能变换身形,屡屡让俞化杰手忙脚乱。这一下见状慌忙沉身挡架,步伐微乱,吴征掌影陡然消失无踪右脚横扫踢倒俞化杰,顺势拿住他脖颈,一记耳光狠狠抽在他脸颊,半边面庞登时猪头般肿了起来。
「住手!」三名随从见主人失了手大惊失色,大声呼喝欲救。
吴征回头冷电般的目光一扫,手上加力,俞化杰眼珠暴突,喉结被捏的咯咯直响。三名随从投鼠忌器,吓得不敢再动。吴征盯着三人冷笑一声,头也不回又是一记肘锤打在俞化杰面门,直打得鼻血长流。
「我家俞大人是朝廷命官,被你当众无故殴打,可知已犯了大罪?」动手解救是没那本事,只得吓唬喝阻了。
「砰!」吴征一拳打在俞化杰左眼眶上,瞬转青黑的眼角立刻变成了只刚出锅的馒头:「你们再让我听见一口喘气声,老子就打爆他眼珠子!」
话音刚落,「砰」地一声,吴征又是一拳落在俞化杰右眼眶上:「老子准许你喘气了吗?」
俞化杰自知容貌已毁,那些青一块紫一块的疤痕短时间内难以愈合,又受制于人,撕裂的剧痛也只得生生憋在喉咙里,哽得「喝喝」连声。
吴征照着俞化杰腹部又是一拳,他下手又阴又狠,专找痛感十足又伤不了筋骨的所在下手,至于放话不准吭声否则打爆眼珠子……这不没说你不吭声我就不打你了嘛……
俞化杰生生吃了几下重拳,喉间强压的呼痛声可见苦楚极大。他倒也硬气,死死憋着不求饶也不呼痛,可吴征下手绝不容情,拳拳到肉,熬得甚是艰难。吴征也不说话,两边就这么沉默着一个暴打,一个苦挨,只剩下一记记的重拳声。
「住手!」
「他娘的谁还敢歪嘴!」吴征打得正开心兴致陡然被打断,恶从胆边生,朝着俞化杰脸颊就是一拳,直接将嘴角打裂,至于那喝止声尖尖细细,如公鸭嗓子般难听也顾不得了。
待得一拳下去打出了胸中怨气,吴征才回头轻蔑一看,吓得打了个激灵支支吾吾道:「屠……屠大人!」
中常侍屠冲手持圣旨刚赶到北城府衙,见吴征正在行凶。他武功精湛眼神犀利,自然认得出俞化杰。可以他的身份要上前动手拆解颇为掉价,自然是出声喝止。不想还换来吴征一句粗口,登时脸颊边上薄皮都抽了起来。
吴征一看惹了祸,情急之中一跃来到屠冲身边哭丧着脸道:「屠大人,他们四个打我一个!可把下官打的惨!」
见吴征迅捷无伦地扯开官袍,露出身上不定睛凝神根本看不出来的些许微青。
屠冲眼角跳着扯了扯嘴低声道:「胡闹!」
看了眼正被随从扶起,满面青肿认不出原型的俞化杰,屠冲举起圣旨道:
「本官奉圣上旨意查问要事,吴大人,这就借用你的公堂!余人速速退下,非得传召不得进入北城府衙!」
吴征昂首挺胸,先向错愕的朱植等百姓点了点头示意无妨,又冷笑着看着俞化杰一行无可奈何地灰溜溜离去,心中暗道:好险!信息不对等决定一切!若是这个世界也有手机,今日的事情可就办不成了!
「你呀!」屠冲面色古怪地伸指点了点吴征,也不知是怪罪他胆大包天肆意妄为,还是替秦皇松了口气,道:「罢了罢了,闲事休提,你随本官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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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征向屠冲交代了前前后后,张六桥,瞿羽湘,甚至戴志杰,杨宜知等人都被一一唤入后堂询问了个明明白白,一行人又随着屠冲回到皇宫,被安置在偏殿等候。
这一等便是月上中天,才见屠冲返回。以他精深的武功,浑浊的眼珠也布满了血丝,想来也把秦皇给累了个够呛!
「你们先回罢!明日午时来皇城外听旨。」
简单的一句话打发吴征等走人,可人人皆知好事临头。明日宣旨,圣上心里定是已有了大体的决断,只待完善细节而已。
皇城外早有祝雅瞳的马车在等候,吴征一屁股坐上舒适柔软的垫子大大伸了个懒腰:「累死了累死了!」
「咦?这就累了?不忙,还有件事情要处理呢!」祝雅瞳憋着笑,玩味的目光不住在吴征与陆菲嫣脸上打量。
「还有?」吴征早间随破虏军征剿贼党,又忙碌了好半天,实在提不起精神来。闻言虽觉差异仍是懒懒散散,一副明日再说的样子。
「恩!事情还不小,回了府自然知道。」
待得回了吴府被祝雅瞳领进一处空着的小院,吴征脑门里轰地一声大响,睡意全无,露出个难看的意外笑脸道:「盼儿?你怎么来了?」他不敢回头去看陆菲嫣,想来也知她现下怕是尴尬得只想望风而逃。
「大师兄!」顾盼又惊又喜地发足奔来,只是碍于娘亲与外人在场不好太过亲昵。念及今日的惊险与所受的委屈,又见吴征满面疲惫,一身火灰,眼圈儿都红了:「我想娘亲和你,就来找你!咦,大师兄不知道我来了?」
「不知道啊!」吴征哭丧着脸暗道完蛋,事情闹大发了:「怎地门派里也没人知会一声?不对,盼儿,你……你莫不是偷偷跑下山来的?」
「额……」顾盼一时语塞,可再见青梅竹马大师兄的喜悦之情早盖过了一切,抿着一对丰软香唇,乌溜溜的大眼睛左顾右盼,贼兮兮地,不知是暗自得意还是正在乞怜。
祝雅瞳忍俊不禁拉着陆菲嫣的手道:「若不是恰巧被我撞上了,只怕要被贼党拿去身陷囹圄了!妹妹的女儿胆子好生不小,嘻嘻,你们昆仑的弟子都是这么一副包天的胆量么?」
「什么?」不单是吴征与陆菲嫣,顾盼也此刻才得知实情,个个又惊又吓!
「盼儿过来!」陆菲嫣尽可能沉下脸。她着实被顾盼的胆大妄为吓得坏了,可女儿因何下山心知肚明,更眼见她望向吴征的惊喜与欢乐,一时百味杂陈,不知要说什么才好!
「娘……」顾盼缩着肩膀连连晃动。幼时每每犯了错误便是这般撒娇,娘亲自然会心软不少,往往可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被关在院子里一日,又听祝雅瞳所言的严重后果,她也知这一回怕是不好收场。可既然来了吴府,说什么也是不肯再回昆仑山的。
「你……」陆菲嫣喉头发干,竟哽咽着说不出话。
局面太过尴尬,祝雅瞳袖手旁观自然觉得有趣,可也深知三人之间复杂的隐秘,笑着打圆场道:「好啦!人都来了,难得母女俩欢聚,好好回去睡一觉,有什么事情明天再说!」复又指着吴征道:「休息够了好好想点好主意,莫要昆仑山上来把人给要了回去。嘻嘻,小丫头我也挺喜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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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君,今日之事可算是顺利过了?」夜色已深,林瑞晨却无睡意,直等到胡浩回府时见他满面春风才松了口气,连心情也一道舒缓欢快起来。
接过爱妻递上喷香温热的面巾抹了把脸,酸疼的肩膀被不轻不重地按揉,胡浩惬意道:「很好!算得上圆满!」
「征儿这一次不会有什么大过罢?」自家人心疼自家人,林瑞晨知晓一切俱在胡浩的掌控之中,结局与此前的一切计划偏差大不到哪儿去。唯一的变数便是此前漏算的吴征了。
「功劳大,过也不小,原本不好说。不过这一回帮圣上彻底解决了个大难题,出不了大事。」胡浩笑吟吟道,这一次的漏算让所有人都忽略了,即使胡浩,祝雅瞳也没能事先安排。胡浩临场应变与吴征的机智倒有天衣无缝之感,也让侍中大人十分得意。
「又简在帝心了?」得到肯定的答复,林瑞晨心头一块大石落了地,脸上露出极具风韵的微笑。 「是啊!为夫当时可是忐忑不安,怕他看不懂传出信息的深意,更怕他年轻气盛吃不得亏。现在看来,你们昆仑当真培养出一个好弟子!」胡浩连连点头竖了个大拇指,还是第一回毫不掩饰地盛赞吴征。
「他一贯都很不错。今日在马车里堪称当机立断,想好了对策片刻犹豫都无,我都不得不有些佩服了。」林瑞晨亦是大赞,话锋一转又道:「只是这一回谁都得了好处,只苦了他一人,倒是有些不公平。」
「呵呵!你呀,咱们都老夫老妻了还绕着弯儿?不必担心他,这孩子的成就不可限量!」胡浩起身拉着爱妻的手来到院井,望着繁星点点的天空道:「着眼全局,将自身利益置于其后,世间能人不少久了都能转过弯来,也能明白他一片苦心。需知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利益二字放到谁头上都是极难过去的一关。升官发财近在眼前,能随手抛弃者少之又少,何况一个初出茅庐的少年郎?」
胡浩顿了一顿,指着院中的梧桐树道:「这颗梧桐树是为夫亲手栽下的,寓意凤栖梧桐,盼能养大了引来金凤凰!为夫多年来的心愿至今也算小有成就,不少文人雅士,精干能人都投靠了府里。可若是为夫二十岁时怕是难如征儿一般当机立断。他府里没有栽梧桐,可这颗梧桐树已立在人心里,今后有的是凤凰飞来,怕是停满了都不奇怪。征儿这笔生意做得一点也不亏!」
「夫君把他捧上了天去,可莫要捧杀了他。」两边都是最亲近之人,林瑞晨自也心花怒放。
「我不会看错人,那小子鬼精鬼灵的,想捧杀他?这种人怕是还在娘胎里没生出来!」胡浩哈哈大笑道:「对了,你那三师妹在他府里可还安好?听说伤势尽去武功大进了!」
「我也不清楚,看来是不错。比之在昆仑山上愁眉不展像是换了个人儿一样,只是,有些奇怪……」林瑞晨沉吟道:「算了算了往后再说,夫君累了,还是早些歇下吧。」
「不睡!」胡浩拉住爱妻,目中闪着暧昧的光芒道:「老夫少妻,这些年却是苦了你。今日心情大佳,我也当尽一尽为夫之责。」
林瑞晨心中一荡,羞红满面。她并非不喜夫妻欢好,只是胡浩年事已高又是一介文人,向来房事稀少。两人恩爱甚笃虽有遗憾倒也不影响夫妻之情。只是胡浩今日主动提起,倒是意外之喜:「夫君既有兴致,妾身自当全力服侍!」
「甚好!」胡浩哈哈大笑,一把搂住爱妻丰满有致的身躯向卧房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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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暗香零落贼党殆害世间,为害百姓,大秦国治下不可容!今朕得众卿奋力剿灭贼党,心甚慰!特加封韩铁甲为镇北将军,刻日引军五万兵发凉州驻扎!加封韩铁衣为征东将军,刻日引军四万兵发江州驻扎!加封韩铁雁为京都守备,刻日上任,钦此!」
原车骑大将军韩克军虽已告老还乡,军权却被均分给两个儿子,背负污名的女儿韩铁雁也终于累功晋升,接替文毅坐上了京都守备的重权之位。一切几乎如胡浩筹备时所料!
吴征正心下犯着嘀咕,不可能我连提都不提,这事儿就这么过去了吧?念头刚起,屠冲又展开第二卷圣旨,尖细的声音念道:「吴征接旨!卿吴征讨贼任劳任怨,身先士卒,有大功!然年少轻狂,当众殴打朝廷命官,且缺勤公务多日,有违大秦吏部律令!朕法外开恩,功劳不举,过则轻究,吴征仍为北城令一职,罚俸一年以偿吏部员外郎俞化杰,钦此!」
我……次奥啊!吴征苦着脸接过圣旨,腹诽连天:「哪怕降我一两级也成啊,罚什么俸禄,我特么都快穷死了……」送走了屠冲,吴征回头望向杨宜知的眼神大为不善,就差提刀上去抵住大汉咽喉喊道:「抢劫!把钱交出来!」评分完成:已经给 林笑天 加上 200 银元!
第二章 镜花易碎 探爪三龙
京都守备文毅背了大案,在朝堂里被直接扣押下了天监死牢,与文毅相关的府邸,产业尽数查封。羽林军从宫中被划出一半人,与刑部一同彻查曾在这些铺子里出入过的,登记在册的一切有关人等!而京都守备府也不例外,次日公务时间一到,从上至下所有官吏尽数被禁足在府中待查,一视同仁!
若说二府联办还不够郑重其事的话,那么羽林军由屠冲亲自挂帅,连羽林中郎将邹鸿允都只能做副手,足见文毅所犯的案件之大。中常侍屠冲自秦皇登基以来便贴身服侍至今,可谓圣上最为信任的人,甚至没有之一,他来了,和圣上亲临查办也没什么太大区别。
成都城的剧变在一日之内尘埃落定,世人或会感叹变化之快。但熟知内情的均知事态之严重,至于京都守备府里的大小官吏接到了韩铁雁替任文毅的圣旨,他们本就因禁足待查而惴惴不安的心更是提到了嗓子眼。
文毅经营多年,府中上下早已是铁板一块,要职上全是他的心腹。圣上亲自插手至此,新任的韩守备又尚未到来,自是要大清洗一拨,率先安插心腹了。这比敌对势力的韩铁雁整肃还要严重,圣上金口玉言,要办谁都是毫无回旋余地,言出法随。他们也只能暗暗祈祷莫要走了天大的霉运,被圣上亲手摘下官帽或是贬到哪个鸟不生蛋的地方,这一生也就彻底到头了。
韩府里欢天喜地,大老爷告老还乡荣归故里,圣上的赏赐自不会吝啬。两位少爷与小姐的功绩终于尘埃落定,四镇四征各有其一,连小姐不日也将在京都守备府里登堂高坐。韩家近十余年来颇受打压,终于等到扬眉吐气的一刻。
不过韩家上下并没有时间多做庆贺,圣上旨意已下,刻日到任的时间紧迫。
韩铁甲与韩铁衣整编军伍,任命从将的工作刻不容缓,待整备完毕时庆贺与送行合二为一,不过是个仪式。韩归雁的京都守备府暂时被屠冲接管一时插不上手,但整军亦是她所长,协助两位哥哥的军务也是忙得不可开交。
北城府衙作为这一回揭发文毅与暗香零落的发起者与执行者,本该与韩府不相上下地尊荣显耀。可惜北城令大人发了失心疯一般殴打俞化杰,生生将一份大功劳给打没了,自己还被罚俸一年,连带着北城府衙里的官吏们也给撇在了一边。
说好听了叫功过相抵,说不好听了与被人遗忘也差不了太多。
接了圣旨的吴征又猫回了家里,这次倒不是胆子比天还大,圣上刚责备完还敢无故缺勤。而是罚归罚,吴征毕竟为此案付出许多,圣上也准了五日假期好生调养。
吴征自己也没心思去府衙,他正在书房里愣愣出神。需要考量的事情还有太多,眼下最急的却不是什么暗香零落,也不是正紧锣密鼓筹备着的辣椒生意,更不是自己的未来。而是那个人见人爱,却又天真过头的小姑娘该怎么办!
事分两面!顾盼偷偷下山固然因在昆仑山上孤苦伶仃确实值得可怜同情,吴征当然也希望她早些来吴府团聚,对小姑娘而言无论是身心健康还是尘世历练都大有裨益。可违反门规之事太大了,大到谁都不能帮腔说话。昆仑这样的大门派要维持着不出乱子,规矩最为重要。当年吴征强行选了《道理诀》,即使贵为掌门的弟子也一样没能网开一面,该贬为外门弟子,被罚去青云崖旁的小屋等等一样没得落下。
顾盼还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小姑娘,发起小脾气来不管不顾,至于那句「大师兄,人家不想回昆仑山就想呆在你这里,你帮人家想想办法嘛……」也不知是过于天真还是对吴征盲目的信任,总之吴征是拒绝不了,不忍也不肯。要把她留在吴府是个巨大的难题,门规面前没有破例,可要让她住在吴府……这可是完全不在计划中的事情,至少绝不是现在!
陆菲嫣自顾盼来府后便一眼都没瞧过吴征,更是呆在小院里不再现身,刻意躲避意味甚浓。两人之间的感情好不容易迈出重要而坚实的一步,可顾盼终究是一座横亘的天堑,想要跃过去并不容易,何况时间甚至没给吴征一点处理的机会。
送回去?不送回去?吴征揉了揉因两难而发疼的额角,全无头绪。
陆菲嫣枯坐在房,这样的光景从前常有,她也早已习惯不再作旁的念想。可这样光景近来却不常有,除了吴征乔装出行探查暗香零落的三日,她总有个可心的人儿陪伴,绝不会感到孤单。美妇的脑海中一团乱麻,女儿纯真而开怀的笑脸如在眼前,那是再见吴征之后发自内心的快乐,甜得令人心碎,又让她酸楚,左右两难得想逃。吴征的音容笑貌一样在她眼前,那警告意味甚浓的一句:「乖乖在家等本官回来。咳咳咳,你现下是本官的人了,未得本官允许不准离开后院。
要是敢偷跑,嘿嘿,我就辞了官去找你!无论是天涯海角,还是阴曹地府!可听清了?」总让她心中甜甜的,可现在又要她如何自处?
比起此前数年的浑浑噩噩,陆菲嫣近日来早已像换了个人。她常扪心自问:
吴征已做得太多,而她自己又能做什么?是否还像个弱女子一般总是躲在吴征的背后,劳他遮风挡雨。自从吴征入主北城府衙,顺手将吴府的实际管辖权都交到她手上,以及着手对付暗香零落以来,陆菲嫣竭尽所能。她不仅将府中事务打理得井井有条,将祝雅瞳搜集的信息梳理清晰,能处置的第一时间处置,陆氏豪族的大家闺秀终于展现出应有的能力。
而对吴征,陆菲嫣也早已下了决定一心待他。她也曾想起若是顾盼来了成都该怎么办,一切没有答案。此前的经历让陆菲嫣总是会将问题搁置一旁,既无答案,那暂时不再去想。这确是一种逃避和对现实的无可奈何,但陆菲嫣也没有别的办法。只因在吴府的日子太过甜蜜,沉浸于其中难免过得一天是一天,也是人之常情。
可甜美的过往终如镜中之花,顾盼的出现让幻象般的一切轰然碎裂。措手不及的状况让吴征都有些进退失据,遑论更加难做的陆菲嫣。她不想离开吴府更不想离开吴征,可目前看来,这已是唯一的选择。
若说从前的逃避是无可奈何,当事到临头,陆菲嫣也不是犹豫不决的性子。
她猜得到昆仑派不久便将来人,触犯了门规不可能三言两语便当做没事。顾盼打小也甚少得到家庭的温暖,现下再让她回山对一名正处青春叛逆期的少女不是好事,指不定便要自暴自弃,那么由母亲回山代为受过,以管教不严的名义似乎是个一举多得的好选择。
刚下定了决心,门外便响起女儿的脚步声。
初来成都城的少女对一切都感到无比的新鲜,仿佛连空气都比山上的更甜更美好。终究还是大家都宠爱的昆仑小公主,心中再多不满的话一个人都没说,顾盼甚至未意识到自己闯下了祸端。
「娘!」少女蹦蹦跳跳兴高采烈,吴征早间接了圣旨陪她好好逛了逛吴府,前散骑常侍的宅子占地着实不小,花园等游玩之所自不必说,前院里正在兴建的楼堂馆所更是引起了顾盼的兴趣。吴征的奇思妙想闻所未闻,让她不住憧憬:
「这里太好玩了,人家都后悔没早些跑下山来。」
既已打定了主意,陆菲嫣实是不忍苛责亏欠甚多的女儿。反正将顾盼交给吴征,以他一贯以来的自律必然会对顾盼严加要求,修行也落不下来。至于吴征的体贴她亲身感受,更是放心。
「你呀!莫要一直只顾着玩耍,今天的功课做了么?」陆菲嫣想要板起脸,话到嘴边又成了关怀与提醒。想来这十余年来全亏了有顾盼作陪,心灵才稍有慰籍。一贯以来的溺爱怕是没办法改变,交给更加公私分明的吴征去管也是件好事。
「还没呢!今天不做功课。」顾盼咕咚咕咚喝了一大杯水,双目笑得像两瓣月牙神神秘秘道:「祝家主说明日起要教我武功,大师兄也同意了的!」
「嗯?祝家主教你武功?」陆菲嫣对祝雅瞳的偏见与提防渐消,有时甚至觉得这位美妇的行事每每与吴征一样出人意表。但要传授女儿功夫这个说法也太过匪夷所思,天阴门与昆仑派有别,吴征居然也会没头没脑地答应又是什么道理?
「人家知道娘要说什么,不是学天阴门的功夫,祝家主要教的是经验和技巧。
大师兄此前也学了些,听说可有用了。」顾盼美滋滋地晃了晃小拳头,此前在荒林里便学到了许多,对明日祝雅瞳的教导更为憧憬。
「祝家主肯教,你要好好学。她与我们虽是门派有别你不能拜师,可也一样要以师礼事之,万万不可怠慢。」陆菲嫣看顾盼兴高采烈的模样,忽然发现一路当做心头肉的女儿也长大了。既已成长,有了自己的想法与判断,有些事情便无需过多干涉。
「太好了!娘也同意了!大师兄说的果然没错,娘一定会答应。」顾盼一蹦老高雀跃道:「大师兄该忙完啦,人家去找大师兄玩,晚上再来陪娘。」
晚上……近来都是他来陪我的。陆菲嫣看着女儿小鹿般蹦跳离去的身影,心中怅然若失。
「家主,属下经手的一切事情均已整理归集,您看若无缺漏,属下这便辞行。」
拙性弯着腰递上一本簿册,内里正是他近来调查暗香零落的一切所得之列目。自入成都城之后,昔年的有道高僧也不再剃发,如今头脸上已长出了发桩短须,倒像个粗豪的江湖客。
「有劳你了。这一回事关重大,不是你去我不放心。」祝雅瞳通览书册细细核对。拙性在凉州深耕多年,一路至今几件事情办得让祝雅瞳甚为满意。
大秦国里昆仑一系的反击虽告一段落,但对付暗香零落则只是个开始。神秘的忧无患,惊人的豹羽鵟,还有几乎被送在砧板上遭屠宰的贼党,以及还活在世上的孟永淑。谜团一个接着一个,祝雅瞳越想越是心惊。举头有三国皇权之天罗,若是地底深处还有暗香零落之地网,已成贼党死敌的祝家与吴征总在明面上可就太危险了。 祝雅瞳捋过头绪,只觉一切还是要从贼党第一回闹出大事开始查起。他们的底气在哪里?一切是不是又如表现出来的不堪一击,甚至是自寻死路?想要挖出忧无患斩草除根,还需再走一遍长枝派走过的那条路。——自当年孟永淑出事的涂州处从头查起!
长枝派曾引军横扫大燕国内的暗香零落,可对于孟永淑落难一事却查不出个所以然来。由此祝雅瞳更坚信其中有极大的隐情,否则以长枝派之能,怎可没有收获?拙性要走的这条路固然极难,可长枝派做不到的,祝家却未必做不到,祝家最值得称道的,不正是一张自上而下的关系网络么?
拙性此前藏于深山,凉州也是人口稀少的荒僻之地,此番还俗再迅速离开川中之地远赴东方,识得的人更加少。加之办事牢靠,实是最佳人选。
「家主厚爱,属下敢不肝脑涂地!」
「不,活着回来,很多地方都需要你!」
「是!属下多唠叨一句,吴大人的【食堂】工期将完,属下离去要劳烦家主多盯着些,此处不好出岔子!」
「甚好!我会留意。你去吧,一路小心。」任何一位主人都会喜欢有责任心,又把家族的事情当做自己的,事事上心的下属,祝雅瞳当然也不例外。至今为止她尚未对任何人吐露过心中的目标,可拙性跟着她参与了祝家在燕秦之战中的始末,或许多少能猜到一些。比如吴征的特殊身份,也比如祝雅瞳正在盘算谋划的一切。
「属下告辞,家主保重!」
拙性远行涂州是件隐秘事,吴征已提早知悉却也不便相送。这位大和尚真是位妙人,吴征对他腹诽最多,但承受的恩惠也极多,念及还是有些不舍。当拙性闪入一辆马车时,吴征也吱呀一声拉开书房大门,一来暂无头绪,二来决心已下,三来顾盼的脚步声已在院外响起。
数月之前吴征曾在昆仑山上偷偷见过顾盼,亦偷听见她们母女俩的私房话儿,由此才当机立断占了陆菲嫣的身子。有时想起那日在屋檐偷听的旧事,也常感慨再怎么努力与自律,想将一切尽在掌握也不可能。而人,很多时候都是被逼出来的,若不是那一场偷听得知陆菲嫣已在悬崖边上危在旦夕,或许吴征也不会即刻出手半逼半哄,又怎能在这数月的时光里享尽艳福,将心仪许久,值得敬重的美妇收入府中?
如今似乎又到了悬崖边上,不日【食堂】竣工,届时邀请韩归雁时必然的。
加上祝雅瞳,陆菲嫣,顾盼,韩归雁,甚至还有瞿羽湘聚在一起,诸女的性格难免没有冲突之处,那画面太美想想都有些蛋疼。原来想调和后院如此不易,难怪古往今来,就连帝王家的后宫都没听说安宁过。吴征抹了把额头冷汗,不仅是因为诸女错综复杂的关系,还因方才脑海里一闪而过的一个名字让他胆战心惊——我怎么会把祝雅瞳和她们放在一起?
顾盼抿着唇瓣,中央向上撅起,牵引得两边嘴角带着两颗梨涡下撇着,配上两只弯月般的笑眼毫无苦相唯有甜美可爱。吴征身材高大,可十四岁的少女站在身前来已至肩膀偏上些,待得发育成熟怕是只比吴征矮上半头,直追韩归雁。
「大师兄你忙完啦,嘻嘻,人家想去街上玩。」少女挺胸竖腰,胸前两颗初现规模的蓓蕾将衣襟顶起,那娇俏的模样无论说出什么要求来都让人难以拒绝。
「今日还不成。」吴征断然摇头,只怕稍有犹豫便狠不下心来,见顾盼略有些失落的模样也是心疼,可既然下了山便不再是昆仑派的小圈子,严格一些自有好处:「盼儿随我来,大师兄有些话要和你说。」
顾盼满腹狐疑。时隔两年再见吴征,他固然和从前一样对自己宠爱,模样也和从前一般如冬日暖阳般让人舒服,可目光中却多了许多新的东西,更加沉稳却有了些躲闪。娘说过一个人的眼睛最难骗人,大师兄是在防备着什么?是不是我来这里让他有些不高兴?还是……他已有了旁的心仪的女子?从前在山上人家想去玩,他可从不会拒绝我。
吴征自猜不到少女的心思早已不知放飞到哪里去了,他敲了敲桌面,又快速眨了几下眼睛,失笑道:「盼儿怎地这副神情?」
顾盼皱眉撅唇,略有些婴儿肥的脸颊微微鼓起摇头道:「大师兄,你这么跟人家说话,人家有些害怕。」下了山之后陡遇凶险,虽说少女心大早已抛在了脑后,可终究见识了些不同,单纯的性子未去,小心思却多了起来。
「呵呵,你呀。」吴征伸手在她的瑶鼻上一点,笑着责怪道:「你还知道怕?
大师兄都快给你吓死了!」
从前在昆仑山两人堪称青梅竹马,吴征自也对她极为宠爱。彼时顾盼年岁尚幼,吴征自少了许多讲究,两人时不时便有些亲昵的动作。如今顾盼年已十四,在这个世间十四岁的少女莫说嫁人,已生了娃娃做娘亲的都不在少数。可吴征毕竟来自另一个世界,在他眼里顾盼仍是个半大的小姑娘,固然发育得极为不错,可还是个幼女,再与她过分亲昵多少就有了心理负担。不想倒因此而让顾盼觉得生分了,这也是两个世界不同理念的冲突,没得办法——就算顾盼现在肯嫁,吴征也定然不会碰她的。
果然顾盼皱起鼻子迎了这一点,瞬间眉开眼笑道:「嘻嘻。这不是化险为夷了么?大师兄别怕,今后盼儿来保护你。」
「哈哈!好,大师兄好开心。」吴征又摸了摸她发顶,敛容正色道:「正是要与盼儿说这些。」
看吴征肃穆,顾盼也知这一回实在是莽撞且险之又险,耷拉着螓首委屈道:
「人家知道错了嘛,今后再也不敢了。」
从前犯了些过错,只需露出这份惹人怜爱的模样总能过关,可这一回却没有。
吴征叹了口气道:「不仅是错了,还是大错。盼儿这一回可给师兄惹了天大的麻烦。」
「啊?」顾盼吃了一惊,她自不愿给吴征惹来麻烦,但是天大二字还是让她吓了一跳。
「无规矩不成方圆。门规是万万触犯不得的,盼儿不得昆仑之令私自下山可是犯了大忌。你想想,这一回开了个坏头,若是任由你胡闹,今后其余的师兄弟们跟着你学怎么办?盼儿的运气不错化险为夷,可不是每个人运气都这么好,也不是每一回都能这么凑巧遇上贵人。他们若出了意外,这个责任盼儿可躲不过去。」
「这……人家也知道错了,可是呆在山上实在太也难受,人家想跟娘和大师兄呆在一起,不想见到爹爹的冷面孔。」顾盼讨饶着说道,听吴征的话里话外不乏责备,忙道:「祝家主说人家立了功劳,就可以不用回昆仑山了。」
「哪有那么简单!」吴征苦笑着摇摇头道:「击杀贼党固然是功劳,可这是两回事。要照大师兄来说,这事儿功归功,过归过,没得充抵。」
「啊?那……那怎么办?人家不想回去。」顾盼大发娇嗔,急得小脸通红,眼巴巴地望着吴征。
「大师兄也不想你回山。可是盼儿要知道,这件事情总有人要受罚。罚的不是盼儿,便是陆师姑了。」吴征无奈地摇头。
「什么意思?是,是要定娘一个教导不善的罪名么?那怎么行?」顾盼真的急了,她下山的目的不外乎为了吴征与陆菲嫣二人。分别两年,刚刚三人重聚又要分离,这是万万不行的。
「必然如此,不过暂时不用担心,大师兄会给你想办法,总之你们一个也不能离开,咱们三人在一起才好。恩,便是掌门师尊来了,我也要想办法留着你们。」
吴征循循善诱,廉耻什么的哪里还顾得上?心中也是暗道:既来之则安之,留着盼儿在吴府,逼一逼自己,也是逼一逼菲菲。反正这事儿迟早要来,晚解决不如早解决的好。
「真的?」顾盼喜出望外,乳燕般投入吴征怀里在他脸颊重重亲了一口欢喜道:「大师兄对人家最好了!」幼时常被吴征抱在怀里,莹润的香唇也亲过吴征不止一回,可这一回情不自禁之后感觉却大有不同。
吴征身上从前可没有那么强烈的气息,冲鼻而入时竟然娇躯都酥了一半。那感觉极为奇异,竟让人心如小鹿乱跳!而在吴征怀里被她轻轻接住,他虽极有分寸,双手只是搂住香肩,环着膝弯,可翘翘的屁股落在他大腿上,竟让另一半娇躯也软了。那耳热心跳的模样与感觉,可不正是每日夜里想把柔荑放在两腿之间,肆意抚弄的渴望么!
吴征接住顾盼,忙不迭又将她放在地上,少女的娇躯紧致可人,肌肤全是傲人的弹性,抱得久了又要强行控制,必然是让自己难受。他勉强一笑道:「盼儿长大了,不可随意对男子如此,连大师兄都不行。旁人要碰你摸你更是绝对不准!
可记得了?」
陆菲嫣受体质之困多年,避之唯恐不及,男女之事上对顾盼定是疏于教导,顾不凡古板的性子更加不必说。顾盼对此犹如一张白纸,这动作纯是幼时习惯了的。这一回也是吓了一跳,被吴征抱住的感觉着实不错,可也有本能的羞意与惧怕,见吴征说的郑重,忙不迭地点头道:「盼儿记住了。」
吴征点了点头道:「说回正事!大师兄这一回保你和陆师姑留在成都城,不过盼儿也要答应大师兄几件事。」
「好!」顾盼亮出了柔荑道:「击掌为誓。」
「莫忙,先听大师兄说完。」吴征笑着摇头道:「第一,修行不可荒废,盼儿在山上每日怎么修炼,在成都城也怎么修炼,明日起一刻都不能落下。第二,成都城里并不太平,尤其这一回大师兄打了俞化杰,怕是不少人等着找师兄的麻烦,你要出去可以,需得让陆师姑知晓,她同意了才行。第三,师兄会让陆师姑每隔半月考校你一次功夫,每回都需得有进步。这三个条件,缺一不可,且只消犯了一次,那对不起,师兄只好把你送回昆仑山去。」
「没问题!」顾盼点了点头郑重道:「盼儿还不懂得那么多道理,可是盼儿知道大师兄和娘都不会害我。这一回定然严守约定。」
「呀!这么一说我可要骄傲了,怎地吴府的规矩比昆仑派的门规还好使么?」
吴征笑着与顾盼一击掌立了契约。这三个条件固然是对顾盼的约束,可把权限都交到了陆菲嫣的手上,同样也是对她的约束,省得这位时不时有些草木皆兵的师姑心慌不定。
「嘻嘻,大师兄未来定然是昆仑掌门。人家是听掌门的话,可没有对昆仑派不敬的意思。」顾盼乐不可支,两只小拳头支在下颌处笑开了花。
吴征微微一笑暗道:这一回也只能靠着这个名头来保下你母女俩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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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都城里正是风云变幻的时节,近日来吴征虽未曾去北城府衙,可消息还是接二连三的送到手上。
文毅倒台得无比彻底,原本的强援迭云鹤,俞人则等熟知内情的重臣忙不迭地欲撇清干系,更不能来救他。京都守备府里也迅速揪出一众官吏革职查办。若说从前吴征对秦皇的印象还是老弱昏聩,喜怒无常的话,这一回则完全改观。狮王虽老,雄风仍在,浑浊的眼珠深处是明镜般的心。无论是对待韩家,还是等着吴征主动放弃功劳,秦皇见机之准之快,任何朝臣都比不上。
吴征已足够敬佩胡浩与韩破军,连这两位都要甘拜下风俯首称臣,金銮殿里高坐龙椅的那位九五至尊,又有什么理由不心服口服?
正因如此,自文毅倒台之后一系列的官员升迁变动更加耐人寻味。最引人关注的便是原镇北将军罗阳辉升迁镇东将军将位置腾给了韩铁甲,而原镇东将军,曾死守下卞关不破的李路长则卸任听调,想来也是高升一步。四镇之上便是前后左右四将军,再往上便是骠骑,车骑两大将军。如今韩破军告老还乡,车骑将军空缺,何人接任?这样的高位变动必将极大地影响朝中格局,任谁都轻视不得。
只不知那位深不可测的圣上又是作何打算。
朝臣的猜测并未等待多久,新的一道旨意在文毅被革职查办后的第四日便颁了下来:「封李路长为后将军,封方文辉为车骑将军……」
吴征梗了梗咽喉,艰难地吞了口唾沫,抬头望着同样吃惊的祝雅瞳。美妇瞪着漂亮的美眸不可置信地又看了遍奏报,良久才苦笑道:「皇帝就是皇帝,非常人能料。你们昆仑和青城大打了一场,倒是被利用了个十足十。人家早打着这个主意,就差没机会呢。」
「怕是从霍中书归国以来便是这么筹划的。」吴征揉着更加发胀难受的脑门道:「这是要闹什么呀。不瞒你说,太子殿下已经找过我好几回,我都不敢答应。
方文辉是五殿下的舅舅,这回掌了车骑将军的将印还不动点什么心思?太子殿下怕是慌了,我更不想去北城府衙!哎哟,我脑袋疼!」
「看不透,看不透。」祝雅瞳螓首连摇道:「秦皇就算身体不济要选接班人,可也没有此时来搅事儿的,这么一来成都城可不就大乱了么?太子与五殿下交锋,老皇帝在坐在金銮殿上,这三条龙可有得闹了。」
「要了人命了!」吴征挠头不已道:「神仙打架,凡人遭殃!这回可好,原本来吴府管我要盼儿的说不定还是旁人,现下定然是我是三师叔无疑……我……
我能骂脏话吗?」
「嘻嘻,不能!憋回去!」祝雅瞳噗嗤一笑忍俊不禁,伸手点了点吴征额角嗔怪道:「你偷偷占了人妻子,还敢说话。」
「那夫妻之名早已名存实亡了。」吴征还是不太适应祝雅瞳偶尔的亲昵,但也不再大惊小怪,叹了口气道:「我三师叔不是坏人,对门派忠心耿耿,对我也一贯很不错。当年我学道理诀时,他还想把进藏经阁的机会让出来,要我重选一本功法。只是有些太过自信,又自尊心强过了头。菲菲跟着他对谁都没好处,我心中爱她敬她,自要救她出苦海,这事儿放到何时我也不后悔。」
「嗯。我也曾说过,男儿汉敢作敢当,你既然这么喜欢她,自也当为她解决后顾之忧。」祝雅瞳赞了一句,终究忍不住揶揄道:「只是事儿都凑在一起了,难度怕是翻了几番,哈哈,人家倒挺好奇你要怎么应对的!」
「越来越难,毫无办法,我简直想躲起来。」吴征重重向后一靠瘫在椅子上道:「想死的心都有了!可是又逃不掉。对了,我更好奇一个小小的吴府都有那么多麻烦事儿。想来祝家更是多事才对,下官斗胆问一句祝家主又是怎么应对的?」
「和你也差不多,不过比你好一点。」祝雅瞳淡淡一笑道:「你还不够强,而我很强,所以很多事情我可以说一不二,而你不行。差别就在这里!」
「懂了!」吴征挠了挠头长舒一口气道:「不管了不管了,我要去看看【食堂】!你去不去?」
「去呀,那个【食堂】真是好玩极了,今后在祝家我也想这么做。」
吴府虽是初建,上上下下也有三十余口人,吃喝放在哪里都是必须解决的头等大事。这一座食堂便是按着吴征的意思打造的。
小楼共有两层。一层是一处宽阔的大厅,二层则不由一层进出,而是在小楼外单独打造了楼梯,专门用以招待有身份的贵客,命名为【吴氏私厨】。
这个点子还是吴征前世里学来的。有位人称经营之神的巨商家有几房妻子,其中一位极擅烹饪,巨商每每招待达官贵人,或是生意伙伴与有功下属,便会请这位妻子亲自烹饪佳肴,人不多,菜精致。因他身份地位极高,能被宴请这一顿私房菜的无不感到与有荣焉。之后巨商身故,这位妻子索性经营起餐饮业,吴征尝过那道牛排之后亦是念念不忘。
【吴氏私厨】也由此而来。有了此前果断让出功绩给韩家的好风评打底,吴府不久之后便将热闹起来,无论是一层的大堂还是二层的私厨,都有极好的收买人心效用。所以不但拙性上心,吴征与祝雅瞳也将近期吴府里的所有心思都放在此处。
「大人,大人。」尚未到达【食堂】,冯管家便气喘吁吁地狂奔而来道:
「昆仑派顾不凡先生来访!」
「这么快?」吴征重重抹了把脸,这个时候去见顾不凡,还真有些不好意思!
第三章 水月在怀 生死与共
日正中,晴方好,偌大的吴府里人声鼎沸,虽因大兴土木有些烟尘,但景致仍是不错。待装饰一新之后,当是一处清幽怡人的府邸。
吴征却没有什么好兴致,他双手背在身后,耷拉着头,慢悠悠地晃向厅堂,说是一步三回头般拖沓也不为过。
顾陆两家的联姻本是皆大欢喜的事情,两门豪族里最出色的后人结为夫妻,无论对于生意还是家族的发展都有极大的好处。顾不凡与陆菲嫣早年也恩爱甚笃,可惜致命的矛盾最终无法调和,顾陆两家如今依然合作多多,各得利益,顾不凡也未受影响,只苦了陆菲嫣一人。
豪族之间最重要的便是面子与风评,一对神仙眷侣忽然离婚,即便顾陆两家的利益不受影响,光是世人的流言蜚语也足以让他们面上无光。离婚得有个合理的理由吧,陆家敢说,顾家答不答应?莫说陆菲嫣的隐私更是难以启齿,淫妇之名一旦扣上了头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吴征原本有个草拟的计划,尚算有一定的可行性。可他的计划需要过程,毕竟这么大的麻烦不可一蹴而就。一连串的变故让计划完全泡了汤,顾盼的私自下山更让一切都没了回旋的余地。吴征尚未有解决的方法,但是顾不凡却是他必须要去面对,也只能他独自去面对的。
任何事情逃避都没有出路,吴征加快了脚步迈入厅堂。顾不凡刚刚放下茶碗,见了吴征也迅速站起身来。
长辈如此对待晚辈,这是一份足够的尊敬与重视。吴征快步上前躬身行礼:
「弟子吴征,见过师叔。」
「起来,让师叔再好好看看你。」顾不凡一把挽住吴征的手臂扶起,笑呵呵道:「不容易,真的不容易!昆仑派的威名在征儿手中大振,哎,想当年你修习《道理诀》,师叔还对你颇多怨言来着。倒是该向你道个歉才是!」
吴征做贼心虚眼神难免躲躲闪闪,一来就行礼也是不太敢正视顾不凡的眼睛,如今终于躲不过去,只得露出个尴尬的笑容道:「昆仑派抚育弟子长大成人,都是弟子应该做的。」
即使步入中年,惯常的自律与用功仍让顾不凡保持着良好的容貌与体态,岁月的痕迹在他身上并不明显。吴征无奈地与其对视下,发现他欣慰地频频点头,目中亦是复杂难明的神色。
「昆仑在你身上的心血没有白费,最了解你的终究还是掌门师兄。」顾不凡微眯着双目拍着吴征的肩膀,话锋一转入了正题道:「师叔来这里,你该知道是为了什么吧?」
「知道!师叔先坐。」吴征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颇为无奈。
「你也坐!这事先不忙,师叔正有事与你相商。」
吴征落座后抿了抿唇道:「师叔稍等。我知道师叔想说圣上最新旨意之事,不过对我来说,眼下还比不上陆师姑与盼儿的事情重要。」
关注点不同,在心中的分量与紧要程度自然也不同。于吴征而言,前世里读过太多王朝的变迁,皇位的更迭,以及皇宫里权力的争斗,他清楚此刻最重要的是冷静观察,谋定而后动。孤注一掷的赌博行为对于落魄的豪门与想要一飞冲天者而言或许是个机会,但是对于已手掌重权的昆仑一系,稳妥才是第一要务。
圣上的一道旨意,朝中上下可称人人都危如累卵,相比于搏命者,昆仑可经不起这样的折腾。安安稳稳地渡过这一关,即使地位有所下降,但只需保存好实力,日后再徐图进取即可。
吴征明白顾不凡那复杂难明的神情。这位师叔对昆仑派爱得极深,几乎把一切心思都放在了门派上,只愿昆仑发扬光大。剑有双刃,能伤人亦能伤己,所以顾不凡为人有些势利,对出众的弟子极好,对平庸者则几乎漠不关心;对事也有些偏激,吴征犹记得当年选择了《道理诀》之后,这位师叔是如何冲动,当真是口不择言,不计较一切后果地想要挽回他所认为的错误——甚至顶撞奚半楼,将昆仑无人敢提的旧事提起也在所不惜。
关心则乱!这位师叔听说了朝堂的升迁,或许心中的急躁又按捺不住,迫切想要有一个明确的方向。——于他而言,这自是头等大事。
「圣上旨意一事,本需掌门师兄与胡大人,韩将军商议后再行定夺为妥。只是你在京城的压力会很大,有个预案方能防患于未然。至于你师姑与师妹的事情,又怎能相提并论?」顾不凡面露不满,似乎怪罪吴征儿女情长,不分轻重。
吴征暗叹一声失败!不想一上来的应对便做得不好,顾不凡正满脑子的家国情怀,门派未来,沿着这条道上说下去指不定让他高兴了还有得商量。这会儿只怕要认为顾盼在此只会惹得自己儿女情长,耽误大事,带走顾盼的心思更深了。
「朝中形势动荡,但圣上仍在位实为远虑,正如师叔所言,一切尚需谋定而后动。然家和万事兴,有些事情说出来难听,若不解决在大事发生之前留下隐患,总是不好。」话虽说得漂亮,这种空口白话般空泛的胡诌吴征自己都不信顾不凡会听。
「疥癞之疾,何来隐患一说。」顾不凡脸色骤然转冷,倒也给了吴征十足的面子淡淡道:「你要说,我先听你说。」
吴征挠了挠头苦笑道:「师叔见谅,一肚子的话,真到要说时却不知从何说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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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妹妹在烦恼?」祝雅瞳也不敲门径入陆菲嫣的小院,见这位丽妇正在天井中怔怔出神。
「恩。」陆菲嫣也不怪罪,反倒面泛红潮。与吴征的隐私知晓的人不多,祝雅瞳正是其中之一,而所谓的烦恼指向何处也是再明白不过。
「他待你真的不错,寻常男子碰到这种事情早躲到了天边去,要么便是扔着你不管不顾。他敢出去说明没有骗你。」祝雅瞳一双春湖般的眼眸精光四射,让神情甚是奇异。
陆菲嫣的头低得险些埋进胸乳里去,细声如雨丝道:「我从来都相信他没有骗我。」
自与吴征相处以来,陆菲嫣总是避免去谈论甚至想起身份上的尴尬,而作为吴征而言,未曾解决这件事情光是口头上的安慰全无作用,徒增烦恼。这事儿梗在胸口犹如一块大石,时不时便出来搅得人心烦意乱。吴征曾当着祝雅瞳的面拉起她的手,同为女子若能说些体己话儿,尤其在当下一团大乱的时候倒能有所排解。
「我也曾问过他此事,猜猜他怎么回答的?」祝雅瞳挺了挺胸,竟有一股得意之色。
「猜不到,他那个人总是让人猜不到。」陆菲嫣也被勾起了兴趣,一时顾不上吃味。
「易得无价宝,难得有情郎。我家的女人,不疼她还疼谁?不帮她还帮谁?」
祝雅瞳模仿着吴征昂首挺胸的模样与口气说道,又赞叹道:「啧啧,听得连我都羡慕了!」
「谁是他家的!」陆菲嫣又喜又窘地啐道。
「嘻嘻,你是害羞话还是说真的?咦,说起来的确还不算是,但是你的吴大人可是用了浑身劲儿想把你光明正大地拉进吴家。」祝雅瞳笑得一脸揶揄。
陆菲嫣被追问的窘迫,一张脸红得像熟透的蜜桃,好一阵复又黯然道:「不瞒祝家主,镜花水月,终是一场空,我的命该如此,怨不得旁人。」
「这话我不爱听。世事无常,谁能料透将来的事情?」祝雅瞳皱起眉头道:
「认命的人我更看不得。世上无法解决的事情不多,有些事现下看似走入了死局,时光一过又会峰回路转。我的经历比妹妹还多些,柳暗花明的事情碰到的更不少。
是以重要的不是现下能不能解决,而是你有多少信念去做。是你逆水行舟,遇见大浪急流时任由被冲走,还是奋力坚持,等待风平浪静的间隙大进一步!」
「我从未想过放弃,可我真的很没用,不知道要怎么做。」陆菲嫣闭上双眸挤落泪珠莹然。
「其实……我冒昧说一句,你能做不少事情,至少不该让吴大人自己扛着一切。现下压力最大的是他,最难的也是他,最少你不该回回都让他替你扛下一切来。这世上没有一个人把好事全都占尽,又全无付出和担当的道理。」祝雅瞳并非责备的口气,倒有许多怜惜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你那吴大人爱惜你不愿说,可是你冷静想一想,特别是当下,最能帮他争取时间的无非是你。他不会放你走的,你也不愿意走,那么先留下来。不久后昆仑派有一大摊子的事情要办,你还能走得了么?至于剩下的事情,慢慢找机会未必不能一一解决。要做这些当然会削了你许多面子,然哪个更重要?你当明白才是。」
「真的?」陆菲嫣骤然睁眼,扑闪这眼眸道:「是个好办法!我……我不能让他什么事都一人担着!」
「不是妹妹不聪明,而是钻进了牛角尖。」祝雅瞳展颜一笑,调皮道:「既已下定决心也做出了选择,该当坚持到底。现下你该去想办法把那个人赶走,嘻嘻!难为你啦!」
陆菲嫣又是一窘,顾不凡毕竟还是她名义上的夫君,如今却要为了小情人把他赶走,被祝雅瞳调戏一番着实羞人。她抿了抿香唇道:「姐姐一番教诲振聋发聩,妹妹铭记在心。只是小妹多嘴一句,听方才所言,姐姐似乎也有许多要坚持的烦心事。」
祝雅瞳淡淡一笑道:「我自然也有我的坚持,世间不易的事情太多谁也无法避免。好啦,先办正事要紧。日后若时机合适,便说与妹妹听也没甚么大不了。」
陆菲嫣郑重一礼后急急离去,祝雅瞳凝目望去,心中暗道:「我要坚持的事情可比你还要难得多,若不是同病相怜,小乖乖又那么喜欢你,受了那么多白眼,人家才不管你那么多呢。」
吴征耷拉着头,在顾不凡的涛涛大义面前毫无回嘴的余地,他也讲不出个有说服力的道理。门规之严甚至大于国法,便是掌门犯了事,该罚一样要罚。或许在顾不凡心里,带走顾盼严加惩罚是理所当然的事情,是以才全然不放在心上罢。
顾不凡大大教训了一通,吴征才无奈道:「师叔容弟子说两句。并非弟子不尊门规,盼儿这一回私自下山可谓险之又险,该当重罚,这一点弟子绝无异议!
可弟子始终认为,人非草木,个性亦完全不同,当视其性格因材施教,也有不同的管教方法。盼儿若是回山,只怕要日渐消沉,好端端的根底与天赋尽数浪费了也有可能。是以弟子认为该罚,但不能回山!弟子在成都城好好管教当是最佳选择,弟子也自信有能力管好师妹,教她成材!」
「你与盼儿自幼感情深厚谁人不知?若是志杰与宜知犯了错,师叔倒是信你,可是盼儿犯错,她娘又一直过分溺爱,你管得了么?不会心软么?」
顾不凡义正词严,吴征也自知理由太过苍白,心中暗暗焦急,却始终找不到合适的理由。
「我亲生的女儿,自然是疼爱的!可这个溺字从何说起?从小到大,我教得她不好么?无论身为昆仑门徒还是大家闺秀,盼儿又有哪一点配不上了?小姑娘家冲动叛逆也是寻常之事,我倒要来问问你,为何盼儿好端端的突然跑出山门,若不是受了什么委屈,她又怎会不识大体?」
厅堂外的声音脆生生的,顾不凡一脸尴尬,吴征也是错愕不已。
顾盼私自下山的原因其实诸人都清楚,吴征是万万说不得的,但陆菲嫣来说便堂堂正正。顾不凡更是不愿与她多照面,一听妻子的声音便觉一身从头疼到了脚。
吴征也料不到陆菲嫣居然会来,她与自己一样毕竟做出了对不起顾不凡的事情,心中皆是有愧。比起吴征,美妇的面皮又薄得多,此刻突然出现又怎能想得到?
可这一句问话不仅咄咄逼人,还句句在理。门人犯了门规固然有错,但不问来由当然不对,陆菲嫣据理力争,倒帮了吴征大忙。更让吴征欣喜的是,陆菲嫣虽是面色微窘目光游移不敢正视顾不凡,可这一番话说在吴征面前犹如开口表态,心中坚决的情意已是明明白白。
「我罚她并没有罚错。」所幸顾不凡也不敢正视陆菲嫣,未曾发现异样:
「不尊长辈难道不该罚?」
「呵呵,那么有人不尊我,又该不该罚?」陆菲嫣冷笑一声。
两人争执,倒把吴征晾在一旁。陆菲嫣此刻宛如天降神兵,他心中欢喜,但也知争论下去没有结果,且陆菲嫣多半还是理亏。夫妻俩当着他面争吵,心中亦是极为不舒服。
陆菲嫣已与吴征定情,此刻的所作所为更有与顾不凡划清界限之意,吴征同样有他的自尊,自家女人正在争论,他却插不上话去,何其难堪?且陆菲嫣虽已一心向他,顾不凡待他也是不错,但对这位师叔要说一点醋意都无也是胡吹大气,故作姿态了。毕竟这副身体年幼之时,在昆仑山小院里隔壁传来的呻吟声,声声在耳;而在后山荒野,陆菲嫣屈意奉承的一切更是历历在目。两人虽是争吵,吴征仍是不乐意。——万一顾不凡发了神经要一振夫纲,吴征连要阻止的理由都没有。
「两位且莫要争吵了。」吴征叹了口气道:「毕竟是昆仑派的事情,待弟子禀明掌门师尊之后,由他定夺如何?」
「不必了,违反门规自有相应的惩罚,掌门师兄也是一般的道理。」吴征开腔,顾不凡也是暗暗松了口气,面对陆菲嫣,他实在是有些硬气不起来。 「那……总该先吃了饭再说吧?师叔第一回来弟子府上,可莫要让人说轻慢了。弟子刚搞了个【食堂】,正想请师叔指点指点。」吴征岔开话头再寻良机,心中忽然灵光一闪:咦,食堂?有了!有了!
「师叔承你这份情,不过现下还不饿,有些事还是先定下了为好。」顾不凡做事向来一板一眼,轻易打发不得。
「师叔稍安勿躁。弟子之所以这么说,只因陆师姑与盼儿在成都城有大用,回不得昆仑。」情急智生,吴征第一步便下了臭棋,不想也有意外之喜。此前与祝雅瞳多番谈论【食堂】时便偶有朦朦胧胧的灵感,却始终抓不住。这一回受了刺激终于想明白了其中关键之处。
吴征早构思用以解决陆菲嫣婚约的方法,便是以利交换。顾陆两家固然是豪族,可两人婚姻不谐已是明明白白的事情,陆菲嫣巴不得逃得远远的,顾不凡若是受迫于族中的压力,自然也不会拖着这一纸毫无意义的婚约。若以辣椒生意为诱饵,许以两家重利以此为交换条件,顾陆两家松口的可能性便大了许多。毕竟辣椒一物只有昆仑派才有,权限又俱都捏在吴征手上。私底下达成协议,连宣之于口都不必,顾陆两家本就是昆仑一系的铁杆,一起做生意实在太正常不过,谁也不会认为其中有什么特殊意义。至于一纸婚约,只需两家达成了共识自可低调处理,影响不大。
问题就出在变故实在太多。祝雅瞳自在长安城结识吴征起便对辣椒志在必得,来成都城也是打着辣椒生意的幌子。暗香零落一顿闹腾,逼得祝雅瞳不得不公开露面面见秦皇。如今连秦皇都知道此事,如此巨大的利益不可能不掺一手。蛋糕足够大,可这几位食客的胃口个个也不小,加上吴征早先许诺给杨宜知的份子,实在已腾不出更多的东西再行分配给顾陆两家。
【食堂】一物来自于吴征前世的世界,可谓满地都是!但在这个世上却是首次出现,是以连祝雅瞳都感到万分新奇。吴征前世对经商知之甚少,不过一些基本的理念都能明白。受【食堂】带来的灵感,终于想明白该以怎样一种方式将足够吸引的利润分配给顾陆两家,不怕两家的族长不答应。
「还有什么事能大过门规?」顾不凡探究道。
「弟子要求见顾家与陆家两位族长,与祝家主一起商谈辣椒生意,不仅师姑与盼儿不能走,师叔也不能走。」吴征眉飞色舞道。
「辣椒生意一事我已听说,我既入了昆仑派,师门恩重,顾家也需排在师门后头。辣椒生意如今已分不出什么份子,顾家已不准备参与此事了。」
「师叔错了!昆仑派的生意,自然要照顾昆仑派最好的盟友,其中还有许多利益可行分配。若是如此如此,师叔以为如何?不知顾家主会不会来见弟子?」
吴征信心十足,随手在纸上画了个草图,又标明了许多关键处推在顾不凡面前。
「咦!」陆菲嫣大为惊异,忍不住也凑过螓首一同看着这张草图。一双媚目不停地眨着,弯弯翘翘的长睫如两柄木梳般并拢又分开,分外好看。
顾不凡全神贯注。豪族家出来的子弟对经商多少有所了解,吴征的说明浅显易懂,他与陆菲嫣一样一听就知,现下已在心中盘算其中惊人的利润——昆仑派的代掌门,算起经济账来当然是一把好手。
「征儿已定下要这么做了?」良久后顾不凡抬起头来,忍不住再次确认。
「师尊已将此事全权交托给弟子,几位师祖也是首肯过的。弟子已下定了决心!」吴征微微一笑,看顾不凡的模样,这事儿成了。
「好!这事轻慢不得,我们都先不回昆仑山!」顾不凡终于缓缓点头。
「那便这么定下了,师叔稍待,弟子这便去安排饭食,晚间在吴府住下吧。」
「不了,事关重大,我亲自回顾家一趟请族长来成都!事不宜迟这便动身。」
与陆菲嫣多呆一刻都是一种煎熬,顾不凡是万万不会在吴府住下的。
「这……」吴征为难道:「师叔来了连顿饭都没有便走,传了出去可不好听,弟子要着人戳脊梁骨的。」
「大事当前那还顾得上这些?我先行一步,征儿不必送了。盼儿一事只是暂缓,你身为大师兄亦复看守管教之责,盼儿在府上需得严加看管,待我回时一样责罚都不许落下。」顾不凡细细交代完毕,又急匆匆地离府而去,甚至未向陆菲嫣道一声别。夫妻之情已是荡然无存。
吴征刚送走了顾不凡,一回厅堂便见祝雅瞳与顾盼也来了。顾盼朝他做个鬼脸,笑嘻嘻道:「爹爹走啦?人家就知道大师兄有办法。」
吴征摸了摸少女的发顶,露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脸道:「走了!」
顾盼乐开了花一蹦老高:「不用回山咯,人家最喜欢大师兄了。」
「有了斩杀贼党的功劳,大师兄这一回再把自己这一份送给你,当是不用回了!」吴征连连摇头:「做了那么多事,落不着半点好处,我这是白费劲了。」
祝雅瞳对吴征简陋的商业计划大感兴趣,正翻来覆去地看,目中全是那一份异样的神采,闻言头也不回道:「将功折罪可以,但是罚也不罚了?你们昆仑的门规没那么松垮罢?」
吴征道:「当然要罚的。回山面壁不必了,罚抄门规和经文,每日的思过都逃不了。」
祝雅瞳放下纸张,美目一转,狡狯地对着顾盼道:「你们俩一个个都宠她,怎么罚的下手?怕不是糊弄糊弄就这么过去了吧?」
吴征与陆菲嫣对视一眼,均觉心里便打着这份心思,谁也答不上来。
顾盼立刻从欢天喜地换作一副可怜兮兮的面容道:「人家知道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
「你哪里知道错了?」祝雅瞳忍俊不禁道:「这一回不严加管教,下一回还不知要闹出什么祸事来。」
「人家真的知道错了嘛!」顾盼前后晃动着肩颈,撒娇得楚楚可怜。
「知错就要认罚。」祝雅瞳实在忍不住捏了捏顾盼的鼻头笑道:「你们俩若是信得过,这一回我来罚她。保管她记得牢牢的,今后才能知晓哪些错是绝对犯不得的!」
话已至此还有什么选择?陆菲嫣脸颊忽然飞红,低着头细声细气道:「多多有劳姐姐。」
「嘻嘻!小盼儿听见了没?用过了晚膳到我屋里来,从今日开始直到受罚完毕,你与我住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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纤长的手指在浴桶中拨弄着水花,水流温热,陆菲嫣与祝雅瞳一样,都喜欢这种先淋浴再泡浴的妙想。念起当时吴征神神秘秘地将她拉进浴房,口角流涎地解说用法,陆菲嫣心跳如擂鼓。那时便知道这坏人打的什么鬼主意,只是太过羞人怎么都不肯依,此后又诸事繁忙腾不出时间。
祝雅瞳有意无意地拉走了顾盼,显是给两人创造了机会。
今夜,他会不会来?
娇羞中陆菲嫣又觉得好笑,已是过来人,怎地和小姑娘家时一般提醒吊胆又暗暗期盼。那颗心犹如春雨下的种子,不安地萌动着。
房外不出意外地传来丝毫不加掩饰的脚步声,陆菲嫣从出神中惊醒,又慌又急呼道:「谁?」
房门被大喇喇地推开,吴征大乐得嘴都快咧到天边去,目中却全是欣喜道:
「当然是我!屋里没寻着你,果然在这儿。」
陆菲嫣像个手无缚鸡之力,被偷香的大家闺秀,惶急得手足无措,一溜烟地转到浴桶的另一侧,怯生生地探出螓首道:「你来干什么,快出去。」
「不出去!今晚谁都不认,天王老子来了也拦不住本大爷偷香窃玉!」吴征一脸淫邪的笑容,一点儿都不打算妥协,大踏步朝陆菲嫣逼近。
「盼儿在府里,万一她来了要闹出事情。」陆菲嫣慌乱不已,一低头只见身上衣衫完好略略安心,所幸方才发呆出神未曾脱衣。可这一身薄薄的春衫真能防得住那双狼爪么?
「今晚谁都不认!」吴征把头摇得像拨浪鼓道:「盼儿不会来,就算来了也管不得那么多啦。」
「你……我求求你……别……」陆菲嫣见吴征已是什么都不管了,心慌意乱下开口讨扰。她实在太怕出现意外,若是真被盼儿知晓,真不知怎生有脸活下去。
「嘿嘿,你说的也不认!反正今晚我一定要你!」吴征步步逼近道:「除非你打死我,否则……」
陆菲嫣自是舍不得,心下更隐隐有一股极为刺激的禁忌之感,让她一点点地沦陷,难以抗拒。
美妇已退到墙角,认命般闭上眼眸,两行清泪滚落哀怨道:「我好害怕!」
「别怕。」一个温暖的怀抱贴了上来,温柔又坚定的语声送入耳里:「你是我的,谁也抢不走,谁也阻止不了我!」
「可我……我……」陆菲嫣泣声哽咽道:「我已打定了主意和你在一起,可我是旁人的妻子,还要避忌盼儿,什么事情都掌控不了,我好怕哪一天要离开你,我好怕,好怕。」
吴征只是紧紧拥着她一言不发。梦醒的不仅仅是陆菲嫣,也有吴征!星光朗月虽长伴相照耀,可日夜变换之后一切烟消云散,清风白云亦像永不分开,可一旦万里天空晴朗,白云去无踪,清风也无形。恩情爱意再深,总有难以抵抗的世情阻隔,这一段情无论对于吴征还是陆菲嫣都是一般,明明已互相拥有,却又随时将如镜花水月一场空。
「仿佛只有在这个小院里,我才是你的!不,还得没有人来,只有我们两人时,我才是你的!」陆菲嫣低声似自语,似梦呓:「我该怎么办?究竟要如何,我才能是你的!你告诉我,你告诉我!」
「镜花水月一场空么?镜花虽易碎,水月却可在怀!」吴征出声断然出声,拉着陆菲嫣来到浴桶边掬起一捧清水。烛火下美妇的脸蛋随着水纹晃动,却又清晰可见。
陆菲嫣的心态吴征明了,她想要属于吴征,可无论身份还是身体,都还不属于他。论身份,她是顾不凡的妻子,是顾盼的母亲。论身体,陆菲嫣早已不是清白之身,虽说吴征从不嫌弃甚至极为迷恋,可陆菲嫣偶尔也会觉得残花败柳,难免留憾。如今情路遇到曲折,陆菲嫣更会升起一切都不真实的感觉,仿佛经历的一切都是一场虚无梦境,一触即碎,一碰就醒。
「你先出去。」陆菲嫣向后退了两步,目光中不是想要斩断一切的决绝——如何斩断?更无决绝!而是羞涩非常的脉脉秋波:「一炷香后再进来,不要偷看人家好不好?」
「好!我不偷看。」吴征闪身出门,离开陆菲嫣还从未如此干脆利落,争分夺秒,只差喊上一句「一炷香计时开始!」
「哗啦!」修长的玉腿分开清波,一具玲珑浮凸的玉白裸躯沉入水中,随即一席粉色轻纱飘荡荡地落下覆住水面,平添一股暧昧春色。
陆菲嫣满面旖旎绯红,双眸紧闭香唇紧抿,一哽一哽的咽喉里更发出奇异的如泣如诉声。方才在淋浴木桶下奇异的感觉难以言表,只觉太过羞人,这一刻也不知是紧张还是害怕,更有些隐隐的期待。
祝雅瞳初入吴府时曾惹得她醋意大发,主动献媚于吴征。那情景每尝忆及都觉眼热心跳,羞不可抑。可比起方才下定决心想要说的话,做的事,简直判若云泥。至于那决心,陆菲嫣第一次觉得自己的意志力如此薄弱,实施许诺又是如此艰难,至少给自己的承诺要做到便觉太过难了……
「扑腾!」一样脱得精光赤溜的吴征像只猛虎飞扑正在河边喝水的小羊,只是飞溅的水花被他双掌快速拨打,全数落回木桶中,倒未溅得一地狼藉。
陆菲嫣只余螓首露出水面,吴征入水后并未浮起,他缩腿牢牢钉在桶底,双臂一展揽娇躯入怀。那一对正被疾涌的水波荡得盈盈跳动,远胜水波潋滟之美的傲挺巨乳瞬间迎来急不可耐地侵犯。
水流足够温热,可怎及男儿之口的火烫?波浪也足够舒服,可怎及霸道的唇舌舔吸以及坚硬的牙齿啃咬带来的刺激?陆菲嫣的激情几在一瞬之间被点燃,两条玉腿猛踢,如在水中逃命般奋力划动,不知是在挣扎逃避还是爽快的电流正侵袭全身,不得不死命地回应。
激荡的水流声中,陆菲嫣压抑的呼喝喉声鼻音隔水传来,犹如天降仙乐。吴征入水前便长吸了口气,更运足了道理诀,这一口气极长!他更不出水呼吸,只是来回在两团温绵细软的喷香美肉间不停又亲又咬,尽品其绝佳滋味。
他一手重掐美乳,握得乳根塌陷,乳球膨突,大嘴尽可能地含入乳肉吸紧,扯面团一般向外拉扯,直到整团美乳艰难地脱离魔口。唇乳骤分时因强劲的吸力激荡着水波,发出「波儿」地一声脆响,再盈盈弹跳着复回原型。
另一手则环住陆菲嫣蛇腰不让她逃脱,手掌更穿过臀丘沟壑,拨动着胯间凄迷芳草下的肥美嫩肉。清波水流中粘腻液体正不停地大汩大汩混入,淅沥不止。
陆菲嫣双手抱紧爱郎头颅,若不是玉乳与花肉的快感太过酥麻,几要将吴征的头发扯落。踢动的修长美腿也变成环上爱郎背脊,不停地前后来回拱腰,以让手指在蜜缝间的摩擦得更强更快。小腹中暖融融的欲焰蒸腾得越发熊熊,仿佛要将周身都点燃。烧得越旺却让抽搐频频的娇躯越发难熬,幽谷深处的空虚仿佛一处黑洞,正因这难熬的感觉在吞噬她的身躯。
陆菲嫣浑然忘了吴征正身在水中无法呼吸,她连连沉身,但无力触及能够填满幽谷的肉棒,遂反向一按将吴征按向胯间。口舌舔舐的滋味之美不逊肉龙抽插,陆菲嫣已是急不可耐。
吴征顺势沉到桶底,只见美妇玉腿主动大大分开,乌黑浓密的绒毛犹如水中草叶随波飘荡,被包覆在根部的蜜唇如两片细长兰叶,肥嫩丰满。一线桃裂更是隐现艳美殷红,花唇口不停地蠕动不知是水波将光线折叠的错觉,还是急急欲纳外物填塞于内的饥渴。
吴征以口相就深深一吸,丰满柔软的唇瓣混着腥香甜美的花汁口感极佳。舌尖挑开花唇像只小蛇般钻入,更引发陆菲嫣结实有力的大腿处肌肉紧绷抽搐,「啊!」地一声短促尖叫朦胧而来,旋即化作脱力般的细弱呻吟。
颗颗肉芽密密麻麻犹如海底的鱼群,粘紧了侵入的异物仿佛附着于上。其力道之强劲让吴征产生了花径欲将他的舌头生生拔走之感。他的舌头忽左忽右扫刮着肉壁,偏左则右至,偏右则左至,那一条无论舌尖如何反抗,始终严丝合缝。
吴征舌头一勾猛然抽出,舌尖剐刨着颗颗肉芽剧烈摩擦,立时将蠕动变作痉挛,那洞口的一片媚肉险些被他勾了出来。陆菲嫣粘腻畅美的呻吟声大作,吴征再也无法忍耐,他双足在桶底一蹬浮水而出。美妇心有灵犀一般,纤美小腿交叉勾在他后背,腿心大开花穴大放。圆润而光滑的小腿肚子划过吴征的背部,香润腻滑的花穴口准确地迎接勃胀粗硕的肉龙,即使在水中亦是发出咕唧一声,两人最敏感的私密处毫无阻碍地紧紧结合在一起。
陆菲嫣媚目猛睁长吐了一口冷气,几将肺部的空气全数喷吐而出。渴望许久的花径被剧烈又饱实地塞满,洞口处的摩擦与最深处花心与宫口的撞击引发如潮快意,被占据了私密处更让重重爱意如水乳交融,灵肉合一。
「要我……我都给你……」花瓣般优美的香唇贴了上来,香甜的气息与热辣的情话一同渡入口中。吴征一边贪婪地吸吮唇瓣与嫩舌,一边大力地挺动腰杆。
水的浮力让他毫不费力地悬空抱起陆菲嫣,肉龙混着水流直入花径,让暖融融的滑腻之中更添一股温热爽畅。吴征如平日一般发力,但水流的推阻让动作减缓,这丝毫不减两人的快感,在水中一进一退,一插一抽的畅美感觉反倒更加清晰。
陆菲嫣放松了全身,如躺云端般任由吴征一下一下结实地冲击着身体。她呢喃着,呻吟着,香唇雨点般吻在吴征的额头,鼻梁,嘴唇,耳朵,脸颊,一寸都不愿放过,仿佛要用香唇去感受清楚爱郎的面貌,贴紧的上身让一对儿丰硕美乳随着挺耸不停摩挲在吴征的胸膛。那丝缎般的触感与绵软的肉质实是无上妙品,挺翘的莓珠硬如石子,与一片软腻中平添一股截然相反的滋味。吴征不由右臂上移紧拥陆菲嫣的美背,让傲乳挤在胸前连中央的幽深沟壑都合拢无余。
「嘤咛……这样……奶儿和穴儿都好舒服,我……人家……好爱你……」陆菲嫣语声切切,娇羞中更有一股大胆奔放。似是不满意吴征的抽送速度,她上身前倾全数压在吴征身上,挺腰摆臀,配合着吴征的节奏起起落落。水流的波动陡然变得剧烈,犹如狂风吹过湖面激起浪涛阵阵,泼洒得桶边地面一片湿迹。
两人在浴桶里贴身肉搏,激烈如同以死相拼。吴征陡然加力,肉龙的抽送变得密密频频,连连撞击着陆菲嫣至为敏感的花心软肉。哗哗的排开水流声犹如战鼓轰鸣,让战斗显得更加激烈,狂猛的力道也让美妇的媚吟声瞬间提高了几度!
吴征忽然扳住陆菲嫣的身体翻转将她压在桶边,双手箍紧蛇腰从后奋力抽插。
陆菲嫣被吴征挤得全无闪转余地,一对儿硕乳被桶壁与身后的吴征挤得如一团雪面奶饼。悬空的身子更是轻飘飘毫不受力犹如飞了起来,任由身后的男儿暴风一般将她卷起又拋落。
「菲菲好紧……好会吸……你不能离开我……」后入的姿势让肉龙的穿刺更重更深,小腹推着水流撞击在挺翘多肉的梨臀上,发出雨点般的巨大啪啪声,更增淫靡与快意。可吴征并不满足,他又扳起陆菲嫣上身,一双魔爪攀住硕乳深陷乳肉,腰杆更是加重力道。
两人胸腹相贴摆腰的空间狭小,抽送密度则大了几倍!吴征只抽出二指宽的肉龙便又尽根没入,硕大的龟菇猛啄花心软肉。陆菲嫣只觉小腹深处的快美泉涌般喷薄而出,花径大半段始终被占得满满的,撑得开开的。深处的小半段却不住承受着抽送,被填满时魂飞魄散,被抽离时又空虚难耐。那天堂与地狱交错的折磨汇成脑海中电闪雷鸣般的轰击,花心一收一缩,似乎有一股不知名的力量正被不停挤压着,即将从花心里无数针尖般的小洞口里喷薄而出。
「我不离开你……人家都是你的……好深……花心好麻……征儿……吴郎…
…给我……给我……人家来了……」陆菲嫣酥啼着,声音颤抖着又尖又细。肉龙占据了花径,仿佛填满了她的身心。充血到极点的媚肉正将一波接着一波的快美疯狂地推送至脑海,她根本控制不了自己,只知本能地全力收缩着花肉,卖力地迎合男儿抽送撞刺,大放的花心正汩汩地泄出蜜汁,从涓涓细流变作道道激喷。
那蜜汁犹如水柱般飞溅在龟菇,让吴征激灵灵打了个寒颤,酸麻的腰眼再也把持不住,欲望伴随着激射的阳精一同尽情喷射,全数注入陆菲嫣体内……
脱力的两人紧紧相拥,陆菲嫣无力地背靠桶壁,吴征正温柔地亲吻着她修长如天鹅般的脖颈。激情释放过后的温存更是美得令人心醉,陆菲嫣情浓如蜜,咿唔着闪躲着:「好痒……」
肉龙依然深陷花径,甚至喷射后都无一丝垂软,吴征放开脖颈追上扇坠般的耳垂,轻声呢喃道:「我还要……」
「人家知道……它还是那么粗那么硬……人家……又没有不给你……」陆菲嫣心神俱醉,耳垂被吻直麻了半边身子。她好生受用了一番恢复些气力,娇羞地看了吴征一眼道:「你方才太凶了,人家下边可得再歇会儿,你……你别动……」
交合处骤然分开,稀白的浆液混入水流。陆菲嫣深吸一口气娇躯一沉,像只美人鱼般游至吴征胯下。狰狞的肉龙张牙舞爪,即使隔着水都能感受到火热的高温。不知是爱之极深,还是知晓水光会阻挡住视线,陆菲嫣一把握住肉龙时竟无半分羞涩之意。
粘腻的浆液仍然沾染在棒身,陆菲嫣吐出细长的香舌缠绕肉柱,以远比小手还要温柔的绵软舔洗着棒身。直到将它吃得干干净净,陆菲嫣才张开檀口,将龟首纳入。
桶中水流仍热,陆菲嫣张口时自不免让水流入口,和着香唾的润口将龟菇一含,吴征的反应竟远比平日里强烈得多。视线中他双腿猛然一绷肌肉虬张,却又稳不住身形般向后软倒,「砰」地一声大响,显是以手扶住桶壁才能站稳。
陆菲嫣脑中灵光一闪,香唇不再紧贴棒身,而是大张着让水流从仅余一线的缝隙里灌入口中,再一点点地吞咽肉龙。
绵软与温热,加了温水的檀口更加舒适,也更加刺激!吴征喝喝低吼,轻功甚佳的他竟然稳不住下盘,双腿打起了摆子。新奇的感觉此前从未有过,陆菲嫣口含温水吞吐肉棒,比平日里更热,更有一种随时不缺的包覆感。
吴征大喘了几口气,索性背靠桶沿,只凭双臂的力量支住身体,放松地享受。
陆菲嫣则抓着他双腿,娇躯被浮力推得平平展开。她双臂一推一伸,借力吞吐肉龙,吃得津津有味。
水无常势,随着陆菲嫣动作的激烈更是浪花朵朵。陆菲嫣并未刻意控制身形,时不时被冲得身躯歪斜。可每一回歪斜时,紧缩的檀口旋绞着肉棒,都让吴征大颤起来。几次三番,陆菲嫣亦明了其中关键。
美妇浮上水面,朝吴征露出个调皮的甜笑,又深吸了口气沉入水底。还是口含热水,还是平展着身姿,陆菲嫣一点点将肉棒全数咽入。
稍作适应之后,美妇双腿分向相反的方向一划,娇躯在水中以口中的肉棒为圆心旋转起来。
「啊……」吴征忍不住大喊一声!翻腾的水花正因陆菲嫣转得快疾,肉棒在陆菲嫣口中被旋绞着。龟菇被喉间的软肉不住揉蹭,棒身被紧紧贴住的香舌来回旋磨,那快感尽然在一瞬间就到了爆炸的边缘。
吴征呼喝连连,急促得像搏命的嘶吼。陆菲嫣虽拿住他的爽点,龟菇撑在喉管里滋味也不好受,遑论还在旋磨。吴征已到喷射的边缘,她急忙松开肉龙,手捧胸以乳相就,香口还未凑上龟菇,猛然一股液体已喷薄而出,射的她一脸白浊……
「你好坏……」陆菲嫣露出水面清洗着脸上污秽,幽怨地嗔怪道。
「呼呼……你才坏!」吴征骨酥腿软喘息不停,陡见陆菲嫣香舌一卷,将唇边粘着的阳精舔入口中,其骚浪的媚态令人难以抵抗。
「你找死么!」不等喘息平定,吴征已虎吼一声拉娇躯入怀。
「你弄死我!人家想死在你怀里!」陆菲嫣腻声道。
「可还疼么?」吴征虽越战越勇,甚至越发不觉满足,却未造次,手指揉着发肿的肉花轻声问道。
「疼!」陆菲嫣嘤咛一声,却忽然飞红了俏脸。
她身具百媚之体本就极有欲望,深湛的武功更让身子骨足够强健有力,断然没有一回便吃不消的道理。吴征问得有意,陆菲嫣
吴征目光灼灼,盯着她坏笑道:「穴儿还疼,小嘴也辛苦啦。那该怎么办呢?」
陆菲嫣心慌意乱。她说得极为隐晦,可吴征分明已猜到了什么,更或许早打着那一份主意。不住收缩的后庭嫩花处被按上了根手指,虽只是轻轻抠弄,仍吓得陆菲嫣连连扭臀躲闪。
「别……」陆菲嫣像只羔羊般哀求告饶,做了再多的心理准备,甚至准备主动提出,仍抵不过心中的恐惧。
「这一回我不答应你。你是我的,这一处我也要,它的第一次也只能给我!」
吴征深谙陆菲嫣的心理,不将她逼得退无可退,她定然还要犹犹豫豫。
这一句正中陆菲嫣心中软肋,她忽然想起身上只这一处还原封未动,正是要交于爱郎为妥。信念一旦有了借口,便不由自主念起此前支走吴征,悄悄清洗时那酸胀酥麻的滋味着实不坏……
「呜呜呜……你……老是逼人家……欺负人家……」陆菲嫣呜咽落泪,又期盼又怕,可禁忌处的刺激却让抗拒的动作越发无力。
「我知道你怕,可是只有这里能让我们一起探寻摸索了……」吴征停下动作,静等美妇回应。
「那里……又脏又……哎呀,真的好奇怪……你好变态……」陆菲嫣双手捂脸,羞得耳根子都红了。其中怪异之处不言而明,可与爱郎一同探索品味未知之事实是她所愿,亦可弥补心中遗憾。
「那就是肯了?」没明确反对就是许可,吴征大喜过望,一把捧住肥翘梨臀,以指探菊激动道:「先洗洗干净……」
陆菲嫣埋首在他胸前,声如蚊呐道:「我洗过了……」
「原来你也早做了准备!」吴征感动莫名,这一处堪称女子身上禁地中的禁地,非是倾心相爱绝不容人进入。陆菲嫣既已做了准备,足见情意至深!
「哎呀……你莫要猴急!」陆菲嫣躲开直抵后庭的肉龙,一时竟吓得俏脸发白:「那里那么小,你的那么大,硬来要坏掉的……」
「对不住!我也不懂……」吴征急得抓耳挠腮:「那怎么办?我保证轻轻地来成不?」
「那也不成!」陆菲嫣最怕与吴征说这些羞羞的话儿,却又不得不说:「那里不比……穴儿,可……可不能自行,自行润滑……」
「就在桶里来,有水帮着当能好上不少,要不我们立刻回屋里去……」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吴征只觉得肉龙里血脉贲张,已涨的生疼。
看爱郎难熬的模样,陆菲嫣双手捂脸羞道:「我衣兜里有个瓷瓶,你去拿来。」
吴征急不可耐,只是出于对陆菲嫣的足够尊重与深切爱意,才以极大的毅力忍耐下来。闻言急忙跃出浴桶,在陆菲嫣挂起的衣物里一番摸索,掏出个青色瓷瓶。
「天香膏?这是什么?」吴征虽猜到应是润滑的物事,仍忍不住询问。
「大户人家里常有好男风豢养娈童的……」说到这里再也说不下去,嘤咛一声别过头去,哪敢再与吴征玩味的目光对视。
「所以你就早早备下了?」吴征喜上眉梢,念及今夜即将品尝前所未有的滋味,更将深爱的美妇最后一处禁地占据,心跳声一如擂鼓。
「嗯……你想要,我总得……有所……准备才是……」倒不是陆菲嫣放荡,如她所言大户人家颇多人有娈童之癖。她自幼生在豪族,听得一些也不奇怪。
见吴征打开瓶盖,陆菲嫣摇了摇头道:「在水里要晕散开的……」
「真不知何以为报,我会很温柔的!」吴征罕有方寸大乱之时,闻弦歌而知雅意,横身抱起陆菲嫣出了浴桶,取来方巾抹净身体。那娇躯刚经温水洗滑,隔着方巾擦拭时仍觉如凝脂般细滑。
「妾身后庭未承雨露,还望夫君垂怜……」
陆菲嫣的颤声擂中吴征胸口,两人之间恩情再深,终须这一声夫君来敲定。
吴征并起两指向天:「吴征若负陆菲嫣,不容于天地之间!」
「生死与共!」陆菲嫣并未矫情地阻止吴征发誓,她同样并起二指与吴征二指贴合,同立誓言!
二人深情对视,情难自已化作深长一吻。陆菲嫣拧开瓶盖悠然长叹道:「请夫君为妾身抹上些。」那长叹不是叹息,而是心中大石落地,也终于不再害怕纠结,只想将一切献出的释怀。
吴征挖出一块天香膏盛于指尖,抵在后庭洞口处轻轻涂抹。菊蕾不比肉花,若无充分的润滑不仅毫无快感可言,甚至两人都有受伤的可能。
陆菲嫣心中紧张,所幸激动的吴征动作依然轻柔,粗糙的手指羞洞口上不停转着圈,并不急于探入。天香膏凉的沁人心脾,颇具镇定之效。更让陆菲嫣逐渐不再紧张惧怕的,是吴征的耐心背后那一份极度的克制。
男子得到心仪的女子时大多急吼吼地想要立刻占有,从而忽视女子的感受。 而吴征不同,正如他所言,第一回一同探索未知,耐心的调情与适应至关重要。
正是这一份克制力让陆菲嫣一点一点地放松,相信爱郎会循序渐进,放心地将一切都交给他。
紧窄的肉圈褶皱丰富,此处的敏感竟不逊于肉蒂儿,且滋味上虽一般的诱人情动,却有一股截然不同的感受。手指轻柔地画着圈,待得菊蕾松软,那一股难忍的奇痒便钻心而来。陆菲嫣只觉浑身上下犹如蚁爬,尤以菊蕾一点最甚。那比之幽谷更为紧窄的洞口舒舒张张,一开一合收收缩缩,正如美妇娇喘越发销魂的呼吸正渐渐情动。
借着菊蕾张开的良机,陆菲嫣惊呼声中,吴征轻轻将指尖探入小半个指节。
肉圈极强的紧缩力道箍得手指酸麻,吴征轻轻地兜着圈子柔声道:「疼么?」
陆菲嫣抿唇摇头:「一点点,无妨。」
「那……有感觉么?」
「有一点胀胀麻麻的……」陆菲嫣捧着吴征脸庞道:「都交给夫君!」
香甜的湿吻又至,吴征一边品尝润唇嫩舌,一边不住涂抹天香膏助陆菲嫣润滑放松,总是耐心等待她足够适应才又将手指伸入一截。初时陆菲嫣也甚为难耐,总是紧蹙峨眉嘤呜连声,吴征待到她眉头舒展,鼻中嘤咛又起便知她尝着个中滋味……
一指,两指,三指……足足耗了大半个时辰,吴征才听陆菲嫣媚声连连,见美妇眉开眼笑中仍不掩娇羞之意,吴征笑问道:「成了么?」
陆菲嫣点了点头,又慌忙撅唇摇了摇头:「不成,你那里……太大了……」
吴征憋着笑在陆菲嫣胯间掏了一把掬起道:「都湿成这样了,还不成么?可是感觉不美?」
「不是……酸酸麻麻的,胀得也难耐,好奇怪的滋味儿。唔……人家就是怕嘛……」
「先轻轻地试一试?」
陆菲嫣含羞低头,不言不语,任由吴征猜透其意将她抱起放在浴桶边。
双手撑着桶沿,俯身下腰让丰满的梨臀高高翘起。最羞人的后庭欢好还以这般羞人的姿势,陆菲嫣面飞红霞,险些将螓首埋进了硕乳里。
龟菇已抵在菊蕾洞口,菇首上冰冰凉凉,显是吴征将最后一点天香膏抹在棒身。可冰凉之后便是肉龙火烫般的热力滚滚袭来,炙得菊蕾不住收缩排拒。
丰富的褶皱吮吸着钝尖,其美妙滋味丝毫不逊花肉。吴征轻道一声:「我来了!」便一挺腰杆。
虽有天香膏润滑,吴征又以极大的耐心以手指挖弄,让菊蕾适应了许久。可半颗龟菇初入后庭,仍让陆菲嫣俏脸一白。菊蕾传来撕裂般的痛感,更让身体仿佛被剖成了两半。传来的剧痛与麻痹之感让娇躯都猛烈颤动不已。更奇异的是,下体前后虽有两处甬道,嫩肉却连同一气,后庭处的猛烈反应引发前方肉花紧促地合拢收缩,快意亦是连绵。
以吴征之粗硕又岂是手指堪与之相比。陆菲嫣紧咬贝齿,正准备苦挨难熬的疼痛,不想吴征也浑身冒出冷汗,及时止下推进的步伐。那枚小肉圈看着至多能容下一颗黄豆,可其除了紧致,另有一股惊人的弹性。龟菇没入一处异常火烫紧缩的所在,被死死掐紧夹得似连气血都已停滞。爽快中亦是紧的难以动弹。
「还好么?」
「嘤嘤……还好,可以……再……再进去些了……」陆菲嫣支吾了好一会儿,才舒展眉头轻声道。
吴征又是一步一顿,等待陆菲嫣适应。只是比起手指开垦为主,肉棒吃了紧夹快美难当,熬的甚为辛苦。
「好,我慢慢来……」
肉龙一点一点地前行,仿佛直捅进了肚子里。陆菲嫣大口大口地呼吸,菊蕾处的褶皱已被抚平,菊道里蠕动着抽搐,更引发了只相隔一层薄皮的花径剧烈反应,仿佛肉龙正从敏感花径的另一侧按摩着。
痛感一点点转为麻痒,菊蕾的一张一合也仿佛是一种迎纳的方式,吃不消时便自动缩紧,而适应后又骤然放松迎合肉棒再深入些。当肉龙终于尽根没入,两人都长出了一口大气。只是停住不动,两人亦能各自品味到其中的快意滋味。
吴征的肉龙陷入温度其高,又异常窄小的甬道,直被箍得汗毛倒竖不说,占有陆菲嫣的后庭更让心中极致满足。低头望去,一指难容的菊蕾被大大地撑开,仿佛张小嘴含得肉棒全无缝隙,尤自收缩不已。而雪艳艳的臀肉映着一圈嫣红,视觉冲击力也极尽震撼。
陆菲嫣痛感减退,一股饱胀的满足感便袭上心头。插在最深的肉龙隔着一层薄膜正抵在花心上,麻痒难当。被撑满的后庭里腔道蠕动着,仿佛无数只触手正抓挠着棒身,也让她一颤一颤。
「还疼么?」吴征尽览美背与梨臀丽色,大饱眼福。陆菲嫣的处子后庭也太过紧窄不便抽送,一时赏之不尽,倒不急于征伐。
「好多了,可以动一动……万万莫要粗鲁。」陆菲嫣勉强一笑,那一身淋漓的大汗梅香四溢,我见犹怜。秀眉微蹙,面泛春潮之中亦有种羞不可言与疼痛难当,仿佛正被男儿欺凌得无力抵抗般凄艳。
吴征见她模样,也不忍只求自家爽快,更担心一旦抽送起来控制不好力道,弄伤了反为不美。他灵机一动,伸手环住美妇两条大腿抬起,竟是个小孩儿把尿的姿势。
「你……又要干嘛嘛!」陆菲嫣下身两穴春光大放,又羞又急,不知吴征打着什么鬼主意。
「我怕控制不好弄疼了你,所以……嘿嘿,你自己来!」
吴征在浴桶边的木梯台阶上站定,将陆菲嫣置于浴桶边缘,两只莲足正踏着桶沿。
玉臀落下,臀瓣被吴征分开。花汁潺潺的蜜裂还被两根指头不住抠挖,陆菲嫣只感冷汗直冒。这般姿势此前吴征也曾用过,只是这一回换了个妙处,让她上身后仰贴着吴征胸膛,两腿也只微曲更易发力,倒真任她控制施为。
陆菲嫣缓缓起身,肉棒摩擦着菊蕾,道道褶皱引发钻心的麻痒,让她险些站立不住。吴征及时大手一环,正托在两团美乳下沿,不仅助她稳住身形,更是温香软玉抱个满怀。
「滋味儿还好么?」
呢喃的魔音灌脑,陆菲嫣颤声应道:「不知道……舒爽……又难熬……」
原来吴征不仅顺势抱着美乳大肆搓揉,另一手亦滑过小腹,正探采蜜裂上方的米珠。
当二指一并如肉棒般钻入花户,陆菲嫣正抬身至菊蕾圈紧沟壑。肉龙上最硕大处撑的后庭畅爽难言,前花又被二指侵袭,两股截然不同又一样美妙的滋味一起袭来,肉龙与手指仿佛在她体内汇合。陆菲嫣娇颤地「啊哟」一声,再控不住身形跌落,火烫的肉棒登时满贯菊庭,火烫烫地险些穿进了肚子里。
适应的时间已久,陆菲嫣的痛感已不十分强烈。前后两穴被同时占有又快美非常,那疼痛也顾不得了。
曼声酥啼正是最好的催情春药,吴征手指抵着花径上壁一处粗糙的肉粒按揉,立时引发前花后庭同时收缩痉挛。陆菲嫣也不知哪里又生出的气力,美腿有力地起落,用两处美穴套动着肉龙与手指。
「呵哈哼哼……」陆菲嫣娇喘连连,阵阵快意如倒流的瀑布从下身向上喷涌。
菊蕾已是自然而然地始终收紧,如新生的花骨朵儿含苞待放。前方幽谷里春水涟涟,波光粼粼,好似一汪春池。
她起落的幅度也不断加大,直至肉龙露首没根。那深不见底的幽深后庭吃足了美妙滋味,让陆菲嫣遍身畅爽,越发情动。
吴征也按捺不住,亦迎合着美妇起落的身姿开始缓缓抽送肉龙。两人配合默契,肉龙待出菊庭之时便骤然而止,再反向动作同时发力,令菊洞快速地迎接有力贯入的肉龙直达末柄,而腹部与臀肉撞击之声啪啪大作。
「啊哟……好深……好狠心……要给你顶死了……」陆菲嫣媚声大呼,似乎吴征探采后庭时比之花穴还要快美,腰摆腿撑,提臀落股得浑然忘我。
吴征亦感陆菲嫣菊蕾之奇,比之初入时的紧致,此刻分明已松软许多,可弹性却越发大了。他已是尽兴抽送,肉龙的进出仿佛在筛动般频繁,可弹性十足的肉圈毫不减快感之强。
「我要来了……」陆菲嫣美得媚眼如丝,话音刚落,便觉吴征忽然加力。不仅二指扣住粗糙的小肉粒极速抠挖,抱住美乳的手臂亦是骤然抽紧。已在后庭里尽根没入的肉龙仿佛尤不知足,正奋力往里直钻。
一身上下的敏感处俱遭重击,巨大的快感潮涌而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瞬间将陆菲嫣淹没。浪声登时被一片空白的大脑生生掐断,化作一连串尖细高亢的啊啊媚吟……
晕乎之中,只知体内的肉龙迸发出一股狂猛的热流,仿佛直灌进了肚子里,畅美快意让一身毛孔全放,又汇聚于脑海轰然巨响,便什么也不知道了……评分完成:已经给 林笑天 加上 300 银元!
第四章 皓白云朦 浮影深重
静谧的夜里皓月如玉盘,深沉的天空中只余几点小星。
陆菲嫣从舒爽得晕晕乎乎的昏沉中睁开眼来时,映入眼帘的正是月朗星稀,几片薄云如瓦,偶尔遮住一片天。此前香汗淋漓的躯体被一条洁白温软的羊绒毯子包紧只露出一对儿莲足,肌肤上也舒滑干爽并不粘腻,显是又被清洗了一遍。
亲近人之中总是待她体贴入微,连横抱的双手都稳定有力舍不得她承受一丝颠簸的,只有吴征了。陆菲嫣放松了身体,懒洋洋地一动不动任由他去。一来每回欢好得脱力之后,被他各种温柔的感觉太过值得贪恋;二来初破的后庭火辣辣,麻酥酥的,那种畅美与不适交织的感觉难以言喻,既舒服,又怪异。
若是此刻下地走路指不定会露出些异样来,被他发现了取笑一两句,可要羞得钻进地缝里去了。
吴征正带笑望着她,陆菲嫣也露出个抱歉又开心的笑容,微撅的香唇像初绽的梅瓣,鲜润盈亮,引得吴征低头印上狠吻了一记。
入了屋里,吴征推开轩窗抱着美妇坐在窗前。夜色中的微风寻着新的去处钻入屋里,顺道撩起正慵懒如猫,眯着双目的美妇鬓边发丝。
「天气越发热了,今年的夏季菲菲还要穿得那么严实么?」陆菲嫣体质敏感本就易汗,夏日里那一身包裹得紧实的装束固然极显品味,可一身的香汗淋漓也不用说啦。吴征既是心疼她熬得难当,此刻说来也极有情趣。
「恩!」陆菲嫣点了点头,脸颊一片晕红娇羞道:「人家只给你一个人看。」
「那也不必。厚衫子穿着也太热了,经年已苦,何不换个轻松些的活法。」
吴征叉开五指,如木梳般划拨着她一头青丝理顺。
陆菲嫣偏着头一番思量道:「那人家再想一想……近年来都是类似的衣物,倒没其他的款式。」
「得了空陪菲菲一起去买,嗯,约上雁儿一道去。」自与二女定情以来一件像样的礼物未曾送过,在长安城时虽也和韩归雁一同逛大街,不过带着任务在身,也给陆菲嫣买了张鹤鸣清霄的名琴,不过使的又是她的银子。寻常女子逛街逛得兴发,多半让同行男子叫苦不迭。不过陆韩二女姿容绝代,身形又极为高挑修长,二女将不同风格的衣物换上让吴征一一品鉴领略,足为人生大乐。
「好!」陆菲嫣巧笑嫣然不假思索地点头答应。吴征约她公开露面,正是对她能摆脱顾陆两家婚约有了十足的把握,否则在府里躲着也还罢了,有婚约在身的师姑与师侄二人相约逛街成何体统?
吴征亦是大喜,约上韩归雁并非信口而言。祝雅瞳初入吴府时陆菲嫣曾醋意大发,韩归雁早与吴征定情,他担心的也是二女互不接受家中不宁。前世里杂书读得不少,但是调和后院这种事情可不是读两本书便能解决的。一闻此言心中大定,最起码陆菲嫣这边不需太过担心。至于韩归雁,两人初夜定情之时已给她买下了一颗种子,以女将向来的大气也不至于太过离谱。
「这里疼不疼?」吴征的魔爪撩开绒毯,指尖钻入臀瓣沟壑里轻轻抚弄问道。
「不疼,好些了!」陆菲嫣摇着头忽然面色发窘,又慌忙连连点头道:「疼,别碰!」
「哈哈,到底疼还是不疼?」吴征笑出了声,一脸的玩味揶揄。
陆菲嫣狠狠白了他一眼道:「本来好好的,谁让你乱动。把爪子拿开!」想要厉声喝止,说出来时又是软绵绵,酥糯糯的。
「好啊!」吴征言听计从,手掌离开肉呼呼的臀儿,又抓住软绵绵的硕乳揉捏。臀瓣冰冰凉凉肉感十足,硕乳热热烫烫滑腻丰沉,无论哪一处都是手感极佳,爱不忍释。
转折包裹的绒毯被掀开一半,陆菲嫣露出半片娇躯,那藕臂硕乳,香肩柳腰,肌肤耀目的白不逊绒面半分,还多了美玉般润透的色泽。至于胯间小露的半片漆黑芳草,在一片雪白中更是极其吸引视线,任谁都想拨开那一片浓密探寻深藏其中的桃花源。
温暖的怀抱与软融融的掌心,陆菲嫣似被一阵和熙的春风包围,偏生这股春风又瞪着一双狼一般饥渴的目光,让她既舒适又不自在。她伸手按住吴征的手掌轻轻掰离美乳,与他双掌相握合身投在怀里,轻声道:「别乱动。」
「你在想什么?」
「不想什么,就想你这般好好抱一抱我。」
丰硕美乳在男儿健壮的胸膛上被挤得变了形,两人的肌肤一样的火烫,互相熨煨着极是舒适。一个靠着坚实的肩膀心思安定,一个温香软玉抱得满怀尽享旖旎。
默了一会,吴征道:「你在想师叔?盼儿?还是太子与五皇子殿下?」
「都在想!」陆菲嫣紧了紧双臂,侧脸颊靠在吴征肩头摩挲道:「越想越觉得你不易,此前老让你一人担着,有些过意不去。」
「傻瓜。」吴征屈指在翘臀上一弹,发出啪的一记脆声道:「今日怎地忽然跑来了?可不像你的做派!」
陆菲嫣也不客气地在吴征后背来了一记娇嗔道:「人家在你心里就那么没用?
老是躲着藏着要人保护是不是?」顿了一顿又道:「祝家主找我说了会子话,有些事确确不是一个人能扛得下的。两个人一起落力要轻松简单许多,我就来了。」
「祝家主……」吴征苦笑一声道:「总是饶她指点帮忙,欠的人情也不知何时才还得清,也不知她到底图的是什么。」
「的确看不出她有什么恶意。现下也顾不得她啦,太子与五殿下两人便够你受的了。这要换了是我,都想躲起来得了。」陆菲嫣深感吴征面临局面的艰难,心中一疼。
「咦,那盼儿怎么办?也不用管了么?」顾盼也是躲不过的难题,今日既然话头已起,吴征索性半调笑地说开来。
「那我不管,你鬼点子多,自己去想办法!」陆菲嫣直起身体与吴征对视,又做了个鬼脸,话中含义虽身,置于其中的人儿自然一听则明。
「菲菲这是……豁出去了?」吴征既感意外,又觉欣喜,绝没想到陆菲嫣竟会放开心房如此。
「那就算是豁出去了吧!我处理不来,又落在你手里逃不掉,也管不得那么多了。」陆菲嫣吐了吐舌头,凑上朱唇啃着吴征脖颈道:「人家跟了你也没想要什么名分,只不想被那一纸婚约束缚着不自在。反正……反正人家又骚又浪……」
陆菲嫣越说声音越小,面色越来越红,终于埋首吴征胸前羞不可抑,再也说不下去。
吴征一把揪住美妇的秀发轻轻一按,自上而下瞪视着她的迷离媚目,嘴角含春。心中忽然一动:美妇动情时固然时有热情之举,可像今日这般奔放绝无仅有,其中必然有什么特殊的缘故。
「菲菲今日好大胆!事出反常必有古怪,为夫要破个案!」吴征一本正经地虚抚下颌,好似那里有一大把胡须似的道:「唔……身为有夫之妇背后偷情,可谓背德;偷情之人又是女儿心中所爱,指不定便是未来女婿,可谓乱伦。莫非表面上一本正经的昆仑派陆仙子,内心里却是个喜欢刺激的淫骚妇人?」
陆菲嫣被说中心事,脸颊瞬间犹如火烧,想要反驳却辩不出口。当即嘤咛一声竟酥了身子。
「武艺高强,内功深厚的陆仙子,和未来女婿欢好时竟然泄得昏死过去?嘿嘿,究竟怎生一回事,可要如实招来!」吴征发出道道魔音,步步紧逼,抵着陆菲嫣一双玉腿的勃翘肉龙已胀得发疼。
陆菲嫣早已面红过耳,未来女婿四字扎进心窝,又是刺痛,又是疼爱,更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刺激!那刺激游走全身,如万蚁挠身,又酥麻又难过。眼前的正是复杂心绪的来源吴征,抵在他胸前的柔荑想使力又发不出半分力道,欲拒还迎!
「我没有!」
「还敢不承认!先前泄得晕过去的又是谁?」
「人家不是!」
「是么?方才还好好地说着话,现下又是谁湿成这样了?」吴征冷不丁在陆菲嫣胯下一抄,果见一掬晶莹剔透又粘腻湿滑的清露捧得手心里满满一汪,正顺着指缝间淅沥沥地滴下。吴征笑吟吟道:「我可是规规矩矩地搂着你,平常当然也湿,可不曾抱一抱便湿成这样,又不是没练道理诀之前,可没冤枉你吧?」
「你……你……」陆菲嫣憋得说不出话来,又羞又急拧身想要挣脱吴征的怀抱,口中胡乱辩解道:「没有,人家就是没有。」
吴征一把将美妇搂进怀里,以胸膛不住地磨蹭两团硕乳,结实的肌肉抵得鲜嫩挺翘的乳珠东倒西歪。双唇凑在她鬓边耳语道:「岳母大人想要小婿怎么做?
小婿定效死力……」
梦呓般的魔音犹如一柄大锤擂在后脑勺,陆菲嫣眼前金星乱冒,识海翻腾,仿佛冰面突然塌陷,黑洞洞的深渊里伸出无数手掌,一把将她扯了进去。
「呜呜呜,你又欺负人,莫要……欺负人家。」陆菲嫣眼角挂泪,粉拳一下下地锤在吴征身上以示抗议。
「那换岳母大人来欺负小婿吧。征儿不太会,还请多多指教!」即使没有更多的动作,陆菲嫣也是娇喘嘘嘘,细腻的肌肤里不断沁出滴滴香汗,胯间的花汁更是一汩一汩地潮涌不断,实是动情已极。
吴征曾在昆仑后山窥见陆菲嫣身上吃痛,却反被逼出了高潮泄身。情知这位美妇体质特殊,禁忌之事对她又格外地刺激振奋。他自舍不得对爱人施以鞭打,却最爱调戏,欺负于她。看她左右为难,口嫌体直的模样儿更是极具情趣的滋味。
「你……你……」吴征嘴上说得漂亮,胯下却不经意间动了一动,正让硬胀的肉龙划过幽深的臀沟,立马横枪般贴在花穴唇口。坚硬似铁的肉龙侵犯力十足,小半柱棒身借着蜜汁润滑嵌进了花缝之中。陆菲嫣一肚子话登时被堵了回去,哼哼唧唧又是抗议不依,又不自觉扭了扭玉胯。
「唔……好舒服……岳母大人果然厉害。」兰叶般的唇脂如肉贝般一张一合,温柔地吸吮着棒身,滋味令人甘之如饴,别有情趣。
「嘤咛……」陆菲嫣羞哼一声,那双眉微蹙,贝齿小咬唇瓣,星眸半合又羞又媚,眼角含春,嘴角轻嗔的复杂神情,竟混合出一股清贵高雅与妩媚冶艳兼容并蓄的奇异魅力。
吴征盯着美妇目不转睛地看,口中喃喃道:「好疼,救我!」
讨饶声中又有鼓励与诱惑之意,陆菲嫣感同身受自知吴征的煎熬,她羞羞怯怯的探手捉住难以尽握的肉龙,轻抬玉胯估摸好方位缓缓落下。
敏感的龟菇先被一丛又粗又密的毛发抓挠而过,麻痒钻心,让吴征健体震颤难当。随即两片湿漉漉,软腻腻的膏脂吻上菇首,饱满而极具弹性的花唇被一分而开,混着一汪腻滑的花汁几在一瞬间便溃不成军,被大如鸡子般的菇首几乎揉了进去。
「哈啊……」陆菲嫣发出一声慑人神魂,鼻音浓重的含羞浪喘,娇躯摇晃几至脱力。她一双纤足玉趾蜷曲紧紧巴住椅面,死死抵受着被菇伞撑开花唇带来的极大充实快意,与中后段花径无比空虚的寂寞难熬。
陆菲嫣极易动情,可吴征今日却分明感受到来自爱侣更加激烈热情的回应,花径里的媚肉一如往常地大力吸吮棒身,更因股股痉挛带来揉搓掐握,刺激感更甚从前。
美妇颤巍巍地落下梨臀,被撑得大开的蜜穴如同怒放的鲜花,充血粉艳的花肉密密频频地一收一缩。丰沛的花汁犹如水帘瀑布般倾泻而下,粗硕的肉龙在狭窄逼仄的花径中艰难前行逆流而上,寻觅桃源幽深之处的娇美嫩肉。两相推挤的力道发出咕叽咕叽的淫靡声响,正精准展示随着陆菲嫣越蹲越低的身姿,越发震颤的娇躯,菇首越发抵达花心最为敏感之地。
「好紧……比往常还要紧上许多!」吴征吭哧着粗气强行抵受快意,以镇压大力耸挺的疯狂欲望:「岳母大人真的喜欢这种调调……」
「唔唔唔……你坏死了……你坏死了……」陆菲嫣强自支撑的娇躯再也扛不住地脱力瘫软落下,任由肉龙钢枪般一扎到底。膨大的龟菇直抵花心,险些将早已酥软如泥的一团嫩肉儿全数反抵回肚子里去。敏感处受袭,那一片剧烈的麻痒钻心立时引发娇躯从外到内地痉挛,骤然加力的花肉大力吸吮着棒身每一寸肌肤,争先恐后。四面八方的温柔拉扯力道汇聚成一股巨大而强烈的快感,让两人一同连抽凉气。
丰耸的白皙硕乳盈盈弹跳,仿佛两只大肥兔儿。吴征心跳加速,双目直勾勾地盯着这具诱人犯罪的动人玉躯。陆菲嫣的身体她已看过无数次,可每一回那曼妙的曲线都让他移不开眼,遑论这一回她羞涩,恼怒与渴望交织而成致命诱惑,简直令吴征窒息。
胯间的肉龙深受花径挤压,可胀痛依然难熬。吴征按捺不住地双手一托陆菲嫣腋下,将她上身攀起在面前,伸出舌尖猫儿般一舔峰顶梅珠,哑声道:「快动……快动!」
陆菲嫣激灵灵打了个寒颤,空乏的身体力量复生,她向前一扑将吴征的脸庞挤进乳间沟壑尖声道:「重些吃……」娇躯一提一落,刹那间将肉龙吞吐了一个来回。
摩擦的快感让积累已久的渴望瞬间压榨爆裂,陆菲嫣曼声娇呼着大幅度起落。
她主动吞吐肉龙的身姿极其特异,并非只是简单垂直地起落。含进了整根肉龙的花穴在吐出时,腰肢只是些微上提,丰翘梨臀却是大幅度地高高上撅而起,待得撅至极限处,臀沟朝天,蜜裂大放,露出的大半根肉龙只余龟菇,仿佛那沟壑边缘的棱角被紧致的花穴口卡住不得出一般。
甫一至此,美妇似迫不及待,又似失了力道,梨臀重又落下。那玉胯扭向前抵,让开裂的臀沟再度闭合,更让两人的耻骨死死抵住,私密处更是塞挤得毫无缝隙。一抹纤腴的蛇腰正是这一轮吞吐的轴心,牵引着丰美梨臀大幅度地剧烈摇摆抛甩。比之简单的起落,其艳更甚,其淫更媚,其骚更浪。
「啪」地一声撞击脆响与「咕」地一声吞没闷响过后,运动的轴心又变做肉龙根部与花穴口紧紧结合之处。美妇不急于再次吞吐,而是款摆蛇腰狠狠滴画了两个圆圈深深研磨。深陷泥泞之地的肉龙搔刮着肉芽丰富的花肉,挑过根根麻筋,都让陆菲嫣娇躯一阵发紧,亦让吴征除了抽送的剧烈快感之外,又多一份温柔旖旎。
也只有陆菲嫣的柔若青竹,才能将这只天赐的丰美梨臀舞得媚意四射,风骚刻骨。
「我受不了了……奶儿这样吃……棒儿还那么深……唔……好……好快活…
…」吴征双掌各掐住一只美乳专心地揉捏啃吃,总将喷香滑腻的乳肉大口吸在嘴里向外拉扯,直将泪滴型的美乳拉得像只扯出的面团,才骤然松口,任由弹性极佳的媚肉颤巍巍地弹回原状。
「人家要来了……你动一动好不好……人家真的没力气了……」陆菲嫣一身汗珠如雨,蛇腰扭得越来越是乏力,一股彻头彻尾的快意被堵在胸口,如火煎熬难以抒发。
「都泄成这样了还不够么?」吴征松开美乳,在光洁修长的粉颈上啃咬问道。
「还差一点点……就差一点点……呜呜呜……求求你……」陆菲嫣如泣如诉,快感不断集聚,集聚得越多,越渴望炸裂的一刻。可一团火焰熊熊,怎么都无法让它冲天爆燃。
「岳母大人有令,小婿自当效劳。」羞人的话儿击中美妇胸臆,幽谷里再度颤抖着泄出一大滩甘美琼浆。
吴征抱起陆菲嫣一个反身将她放在窗前,美妇浑身酥软难以支撑身体,只得趴伏在窗棱上,任由吴征将她一双细长的美腿大大分开,按落腰肢,令梨臀高高拱起。
龟菇顺着米粒般的肉蒂儿划过蜜缝,又揉过会阴搔过菊蕾挤入臀沟,吴征柔声问道:「是哪里更敏感,更想要些?前面?还是后面?」
「别别……那里……后面……会坏掉的……」陆菲嫣大惊失色,却被吴征按住了腰臀难以挣脱。
「可是菲菲的后面明明很是爽快,都爽晕了过去,我也想要故地重游,为何不可?」吴征坏笑道,肉菇抵着菊蕾作势欲进,终又在千钧一发之际一滑而过。
陆菲嫣吓得娇躯乱颤,后庭紧致之处未被强行侵入,仿佛死里逃生一般。她深知此前的反应瞒不过吴征,羞怯道:「没了天香膏,真的不成!」
话音刚落,只觉臀眼处正淋上一股腻腻的液体,比之冰凉的天香膏却是热热的,虽不比天香膏冰凉的刺激,却暖酥酥的甚是舒适,直激得粉皱圆巧的菊蕾也收缩不停。
「我还不知有天香膏,原本准备的便是酥油。天香膏用完了,用酥油也一样。」
吴征用力将肉龙挺入花径饱蘸春露,一边将点燃的灯盏倾斜,淋落温热的酥油。
「你……轻一点……人家怕受不住……」陆菲嫣分外紧张,却不得不强行放松臀股以让酥油浸润菊道。
「受得住的!菲菲不是连痛感都会化为快意么?」
旧事在脑海中浮起,陆菲嫣心中大跳,在昆仑后山的旷野,那伴随着吃痛而自渎终致泄身的一幕仿在眼前,更羞人的是,当年在密林中偷瞧的人儿如今正在自己身后……
陆菲嫣身体里忽然涌过惊人的刺激感,伴随着吴征狠狠抽出肉龙,大把花汁从尚未来得及闭合的肉缝里涓流而下。而那个当年曾偷瞧的人儿,用一双大手分开她肥美的臀瓣,令至为羞耻之处再无遮拦,混着粘腻的花汁与烫滑的酥油,大力地再度侵凌……
他……他又要进到后面去了……陆菲嫣眼热心跳之中,只觉菊蕾被骤然分开,一股坚硬与软融并存的热烫顶开紧实的嫩肉,带着无比的充实肿胀艰涩前行……
吴征屏住呼吸,操纵肉龙顶开娇红一点温暖紧致的菊蕾,感受着她收紧时的猛夹与放松时的吸嘬,直令他舒爽得毛孔全开。视线中陆菲嫣侧过的螓首哀哀怨怨,美目紧蹙,贝齿轻咬,硕乳悬垂,蛇腰抽搐,臀肉肥美,长腿张如玉扇,美不胜收。
他再难压抑,闷吼一声腰杆猛挺,在陆菲嫣猝不及防的惊呼声中,将肉龙全数送入幽深的后庭。
「你……好狠心……要弄死个人了……」陆菲嫣香汗遍濡,膝弯一软,哀怨之声却又酥又媚。
吴征死死扣住蛇腰助她稳住身形,感受着后庭深处不住的蠕动啃吻,喘息道:
「好紧……还好么?」
「这样更难受……」菊蕾如同婴儿小口紧含着一根热棒,大张的菇伞仿佛捅进了肚子里,那畅爽的感觉直透全身,竟令花径也抽搐起来,她难受道:「还是……动一动吧……」
吴征见她适应极快,暗叹百媚之体当真是极品,再不留情腰杆发力尽情冲刺。
棒身刮着肠壁,陆菲嫣越发快美,可后庭洞内却越发收缩紧致,仿佛无数只小手正在抓挠棒身。她奋力踮起足尖,摆腰挺臀相迎,感受着柔韧龟菇与坚硬棒身刮弄腔内软肉,那酥麻麻,胀满满的快感越发清晰……
吴征发力挺送,顶得陆菲嫣乳峰颤颤,翘臀摇摇。紧含肉龙的菊瓣丝发难容,正随着每一次抽送被翻进带出。紧窄的甬道抱紧肉龙缠缠绵绵难分难舍,不仅乐趣不逊于花穴之美,更有一股彻底征服的满足。
姿态曼妙,娇啼如乐,快感如潮,吴征强忍着欲射的快感,反手绕过陆菲嫣胯间抵住芳草丛中一颗腻软米珠重重按揉。美妇娇声大作,本已前后摇曳迎合的娇躯筛糠般颤抖,春水浇淋一般汩汩而出顺着腿根倾泻,犹如洪洪巨潮。
「小婿弄得爽不爽?」吴征咬牙切齿,龟菇仿佛被吸住了一般,穴壁的层层嫩肉咬得密密匝匝,快意连绵,实已到了迸发的边缘。
「爽……征儿……好……好女婿……啊啊啊……人家来了,人家来了……」
陆菲嫣嘤嘤酥啼,只觉欲潮一浪接着一浪席卷全身,她奋力地向后挺动迎送,昏沉的识海里已完全混沌,只知凭着本能尽情发泄。
「呃……」吴征暴喝一声,抽送的速度陡然加快,征儿二字许久未曾从她口中吐露,同样一股背德的禁忌快感令他双目赤红,更汇聚在小腹间爆发出一股欲望洪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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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吴征起了个大早,陆菲嫣却紧闭房门不敢见人。那怪异的走路姿势,后庭里火辣辣的酥麻,让她无时无刻不念起昨夜的癫狂与羞耻……
「大人,有贵客求见。」管家冯同和快速跑入厅堂,语声与步伐都有些慌张。
吴征接过烫金大字的名帖打开一看,忙整了整衣袍急急朝门口行去。
吴府门前横着一只大轿,金丝楠木为体,巧绣堂织就的大幅天禄辟邪兽锦为帘,轿顶四檐下方各垂坠着一串琥珀璎珞,身份之不凡之处一眼便知。
轿中人在七名雁列的随从拱卫下,已候在吴府门口等待通传,足见对吴征的尊重。只是这位长须已白,发色仍黑的威严老者面色着实不太好,怨气几乎写在了脸上。
如此气势,吴征一眼便知晓谁是正主儿。忙敛容正步上前,深躬施礼道:
「晚辈吴征,见过杨家主。」
杨正初煞气稍霁,扶着吴征的臂膀道:「一介草民,不敢当吴大人行礼!」
「既来府上,不分官民,只分长幼。您是宜知的爷爷,晚辈怎敢怠慢。杨家主快请进!」吴征抬手虚引,待杨正初踏过了门槛才落后半步相陪。昆仑派能有今日的声望,这些铁杆盟友出力极多,如杨正初这等人物日常都是与奚半楼平辈论交的,吴征可半分不敢拿大。
入了正厅分宾主坐定,冯同和早早奉上了好茶。茶碗中的「峨眉初春」叶片嫩绿,清香扑鼻,杨正初却摆了摆手道:「老朽向来好饮酒,不喜饮茶。今日既来府上拜会,又久闻吴大人对品酒一道精研深刻,自当以名酒为见面礼。茶就不必了,来人!」
杨家的随从闻令,忙从一大堆礼物中拎来一只提篮。揭开覆盖的红布,内中正有十瓶美酒!
「吴大人出使长安时曾以一番高论震慑燕国重臣,老朽闻名久矣。老朽性子也急,有话向来不憋在肚子里,今日便倚老卖老,请吴大人品评一番如何?只盼莫要怪老朽以客欺主。」
杨正初说话爽直,更是毫不见外,这本是件好事。可与吴征初次见面便咄咄逼人,连个寒暄都没有就要考校,其中深意一时也不好捉摸。吴征暗暗纳罕,也不好驳了他面子,只得赔笑道:「杨家主要再称什么大人不大人的,晚辈只好掩面而走,无颜在此相陪了。」
「好!贤侄也是快人快语,老朽便占个便宜。」杨正初眯眼捋须,抬手示意吴征品酒。
吴征在长安时对葡萄酒的点评纯属赶鸭子上架,更是借了前世饱读诗书的光。
真让他品评美酒可谓强人所难,所幸前世杂书看得够多,心中也老早就有酿酒的想法,若是卖些乖巧倒不是不能混过去。
他提起一瓶酒揭开瓶盖,只觉一股浓烈的药香中又飘散着令人心旷神怡的淡淡清香。吴征此生也喝过这种酒,可光闻味道便没一次比得上眼前这一瓶。他将酒瓶置于胸口三拳的距离,以掌作扇扇来酒香深吸了一口,赞道:「好香!好一瓶竹叶青。」
闻酒香的姿势让杨正初也吃了一惊,他是酒道大行家,初看颇觉装腔作势,细细一想顿觉有理。酒液被密封在瓶中,一旦开盖,正是要与空气混合才是入口时的滋味。吴征的动作见所未见,越发让他觉得高深莫测。
他哪知吴征的动作固然前世在电视里看过,品酒时时常要用到,更经常在化学实验课上用过!——化学各种试剂的味道大都刺鼻,不少还有毒性,把鼻子凑上去直接闻搞不好要出事。
「贤侄不尝尝?」杨正初从提篮里拿出两个玉杯,容量甚大,一瓶竹叶青刚好斟满了两杯。
「好酒当前,不尝当是大憾事!」吴征举杯在杨正初的那只下沿一碰,当先满饮。当世的酒在香气,醇厚上虽已极有水准,但酒精度数普遍不高,吴征如今修为日深,倒毫不担心喝醉。
「如何?」杨正初目中透着十足的深意询问道。
「竹叶美酒郁金香,玉碗盛来琥珀光。」吴征啧啧称赞。竹叶青原产关中一带,以淡竹叶为引,添加许多有浓烈香气的药材为媒酿制,色泽青中带黄。吴征稍稍改动诗仙名作,自然语出惊人,足以糊弄过去。
「好诗!贤侄果真有大才!」杨正初果然大吃一惊,想说的话竟一时哽住说不出来,转言道:「这两句诗可是贤侄所作?可否转卖于老朽,价钱贤侄只管提。」
「额……诗酒不分家,晚辈也是偶然所得,杨家主喜欢只管拿去便是!」吴征糊糊弄弄,脸皮虽厚,抄袭的东西真要卖钱这事可干不出来。
「纹银五百两!值这个价!」杨正初摆了摆手,随从便掏出张银票,当即封了礼加在拜访的礼物堆中。
「贤侄再品下一瓶!」
吴征又连品了五瓶,羊羔酒味道甘滑,桑落酒果香极浓,罗浮春芬芳醇厚,扶头酒浓烈刺激,醉千机滋味隽永,无一不是当世最上好的佳酿。吴征喝得畅快,心中也叹:这几瓶酒下去,怕不得有百八十两银子?败家!
六瓶酒一过,杨正初不再催促,他眯眼望着吴征打着酒嗝缓过一口气,面上老神在在,目中锋芒毕露问道:「贤侄,老朽那乖孙儿哪去了?为何至今不来拜见?」
吴征一愣神,旋即恍然大悟,怪不得老爷子面色不善原来缘故在此!
昆仑一系借由剿灭暗香零落打了个漂亮的翻身仗,但青城一系又岂会就此一蹶不振?尤其是俞化杰被吴征一顿暴打,想来也正想方设法地报仇。吴征自己不方便出面,自然是打发杨宜知去办试探的事情。
什么羊羔酒,竹叶青,扶头酒,醉千机等等等等,杨老爷子这是有备而来,觉得自己利用他孙儿干些危险又有些下贱的事情,一路讥讽自己来着。视同伴为羊羔,让人扶头难受,一肚子心机,像竹叶青一样恶毒,可没半句好话。至于罗浮春与桑落酒,自是警告他人浮于世当有品节,莫要满树桑落,落得一场空。
「咳咳!师弟有事在身,当是不久后便回了,杨家主还请稍待。」吴征扶着头,似是扶头酒太烈正脑袋疼。话说古人也是有意思,骂人不带半个脏字,照样喷得你颜面无光。
「不久便回?老朽担心他回不来了!」杨正初目中冷光一闪,阴测测道。
「什么?」吴征一惊又生疑,摇着头道:「不可能!」
「不可能?呵呵!」杨正初再一摆手道:「把人给我带上来!」
两名随从从府外押进一人,看他相貌平常,一身黑衣原本当是干净整洁,只是吃了一顿好打,两条手臂又被反扭在身后,显得萎顿不堪。
「自己问吧!」杨正初厉目一瞪,坐在椅子上不再言语。
「你是什么人?」吴征倒不担心杨宜知有意外,只是不明发生了甚么事情。
黑衣男子大口喘着气,目泛死灰呆呆滞滞,充耳不闻。
「啧,这就没意思了!」吴征不耐烦地点了点黑衣男子被反扭的手臂道:
「我令人煮来开水浇在这里,待烫得半熟了再拿柄铁刷子一刨一刨地挂下肉来,你说不说?」
采光良好的正厅里忽然蒙上一股阴森,容貌俊秀面目和气的年轻人忽然变得比恶魔还要残忍,着实令人转不过弯来。连杨正初的喉结都不由滚了几滚,暗道:
他娘的,倒是个逼供的好方法!
黑衣男子的身体剧抖了一阵,死灰的目光里瞳孔暴缩露出深深的惧意。他还未说话,吴府外忽然一阵喧闹,五大三粗的杨宜知额头上青了一片还带着血迹,衣衫褴褛被搀扶着进来。见了杨正初眼泪刷地就下来了哭丧般道:「爷爷!爷爷!
孙儿被这小子打得好惨哪!」
吴征抽了抽嘴角,不明他为何会出事。
只见杨正初面色淡然,两手各拎着一只空瓶踱步上前,他不理杨宜知,只瞪视着黑衣男子道:「他头上的伤是被你砸破的是不是?」
不等人答话,杨正初双臂齐抬,砰砰两瓶子砸落!一只落在黑衣男子额角,一只落在吴征脑门。
吴征猝不及防,待反应过来也不好闪避,杨正初正在气头上,杨宜知受伤也是实情,索性硬生生吃了一记。残存的酒液与碎瓷渣子落得一头都是。他苦笑一声,也不清理一头狼藉,向杨宜知叹息道:「到底怎么回事?」
「没用的东西,你给我滚出去!」杨正初一指门口,也不见他厉声怒喝,可威严十足。
老不死的!再他妈瞎搅蛮缠老子生气了啊,黑社会也没你那么横的!吴征暗骂一句,不爽之意也写在了脸上。
吴征敢不爽,杨宜知却不敢,他耷拉着脑袋被随从搀扶着离去。杨正初将手中残存的瓶柄拋落,又指了指吴征道:「老大不是你这么当的!」
「老爷子这顿火发得有理!」吴征淡然道:「让宜知受伤是晚辈的不是,若要责罚,晚辈绝无意见。但老爷子这顿火发得又没有道理,自始至终,晚辈似乎是蒙在鼓里的唯一一人。老爷子,不妨将您知道的事情告诉晚辈知晓!」
「嘿嘿,蒙在鼓里!好一句蒙在鼓里!」杨正初冷笑道:「若不是老朽恰巧得知,那个不争气的孙儿怕是死了几回了!」
「他死不了,甚至连受伤都不应该。」吴征摇头,顺便将一头碎瓷渣子抖落些,道:「是以晚辈才不明白!」
「那老朽就来告诉你,让你明白!」
话音刚落,吴府外又传来一声娇酥酥的语声道:「本夫人都没闹明白的事儿,杨家主就明白了?来,说来让本夫人听听!」
一袭白衣如清荷出水,袅袅娜娜的身姿娇容绝世,仪态万方。杨正初陡然愣住连连眨眼,好一会儿才有些懊恼道:「看来老朽弄错了些事情!祝家主,闻名不如见面,当真天仙化人。」
杨正初退向桌台,拎起剩余的四只空瓶子,苦笑一声砰砰砰砰全砸碎在自己头上,两手一摊道:「吴贤侄,这下可扯平了没?扯平了咱们关起门来好好谈谈生意!」
「哈哈!老爷子真是……扯平了,扯平了!咱们坐下来谈!」评分完成:已经给 林笑天 加上 200 银元!
第五章 瑟风骤起 难择西东
天光大亮,杨宜知一脚踢开身上的薄被翻身而起。巨熊般的大汉弄出偌大的动静,在他身旁酣睡的一男一女居然只是鼻中轻声咿唔两下,并未惊醒,也不知夜里被他折腾得如何死去活来。
文毅倒台,暗香零落贼党受创,只不过是巨澜刚刚掀起一片浪花。在胡浩的居中统筹运作之下,这一次大胜的战果已被收割到极致。以车骑大将军换来镇北将军,征东将军,京都守备看似至多等价交换,明面上还吃了点亏。实则昆仑一系舍弃死地换来海阔天空,整张棋局满盘皆活。不仅受到猜忌的韩家丝毫无损,还占了原本是青城一系的京都守备地盘。搭上了暗香零落是前朝遗党这条线,今后还可不断扩大战果,可谓十余年来第一次与青城一系的竞争中抓到了主动权。
可无论吃了大亏的青城一系,还是如狼般凶残的贼党都不会善罢甘休。
迭云鹤与俞人则联手实力大增,虽折损了文毅,整体实力于朝堂上仍是首屈一指。吴征又无可奈何之下与俞化杰正面冲突,痛打了他一顿,可谓将圣眷正隆的新贵俞家得罪得死死的,猛烈的反扑指不定便已在筹谋之中。
暗香零落行事古里古怪,可隐于暗中的贼党深不可测,尤其是那个神秘的忧无患。在凉州冲击使节团白送了一波还可勉强解释为自高自大,于秦国明知祝雅瞳驾到居然丝毫不做防备,任由奇罗山帮众覆灭简直让人难以理解。
没有人敢对这帮贼党放松警惕。祝雅瞳派出拙性对暗香零落彻查,可这需要时间,一大段的真空期里,等待会让人焦躁和不安。谁也不知道这伙凶狠的饿狼什么时候会突然扑出来,一拥而上将猎物撕碎。
奇罗山大胜之后,对付暗香零落暂时缺乏短期针对的招数。按常理而言,这帮贼党也会偃旗息鼓一段时日。朝堂上的争斗则每时每刻都不会停歇,吴征现下自成了青城一系上上下下的众矢之的。他在吴府短暂将息的几日里,杨宜知自告奋勇承担起试探之职。
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吴征在昆仑派内,甚至是朝堂与昆仑一系里威权日重,向来与他亲厚的杨宜知也水涨船高。
原本身为昆仑弟子,在杨家同辈里便高出一头。又巴上吴征这名大秦新贵,放眼整个杨家已是没了对手。这一切除了杨宜知独具慧眼之外,其意志坚定,即使吴征最落魄之时依然坚信最初的判断,从中体现出的闪光点也是难能可贵。
乘胜追击向来是杨宜知的信条,既已认准了吴征自当一心一意。吴征身边最亲近的人无非杨宜知,体己的事情自当由他来做。
自挑落文毅之后,杨宜知便被杨家加重了担子,供驱策的的人手也多了不少。
非常时期出门浪上一浪,自是必须报知族中知晓的。只不过这货耍了个心眼,未说是自告奋勇,只说是吴征派遣的。
一来自告奋勇有讨好之嫌,亲近程度也远不如吴征下令。——瞧瞧,老子现在可是大师兄的代言人,这是代大师兄试探,各中意味,看懂了没有?二来事情确有风险,但是吴征下令就没得拒绝,族中没必要因此忤逆吴征,加派人手保护也就是了。嘿嘿,人手到了老子手上,即使这一回留不下来,下一回呢?不怕不信服,只怕不了解,这些精干得力的下属接触得多了,还怕不认老子这位杨家未来主人么?
吴征明白他的心情和打算,他当然也愿意与发小一同分享成长的喜悦与收获。
当年初次发现辣椒之时曾答应给杨宜知两成的股份,一来是见者有份,二来也想借助杨家养珍堂的能力,将辣椒这一稀罕物卖出好价钱,三来当然是看杨宜知始终对他恭敬有加,不离不弃,这一份厚意感恩在心。
当然因为祝雅瞳的加入让一切与从前计议的变得不同,由于这一变数,秦皇也不可能袖手旁观坐视利益落空,必然要参与其中。可许诺杨宜知的那一份吴征始终没有克扣——甚至这一份大礼极可能换来陆菲嫣解除婚姻束缚的自由之身。
权衡利弊之后,吴征允了杨宜知,转过身来亦央求祝雅瞳保护好这位铁杆,以求万无一失。
爱子虽不在身边长大,祝雅瞳却对他的一切过往了若指掌,杨宜知的诉求更是瞒不过她的聪慧睿智。对于这位打小对爱子甚为恭敬,落魄时刻也不离不弃的粗豪大汉心中也是观感极佳。假作推辞一番之后,祝雅瞳「勉为其难」地应承下来。
以男女间亲密的朋友关系而言,吴征与祝雅瞳已走得极近,只是于祝雅瞳而言如何能够满足?更何况吴征总若有如无地与她保持着一定距离,或许是不欲惹敏感的陆菲嫣不快,也或许是心中疑团难解。于长安城时,祝雅瞳只觉能与爱子同席而餐便是一生所望,随着接触渐多,原本虚无缥缈的未来似乎也变得清晰起来,人心苦不足,希望得到的东西便越发多了。
日常间吴征与陆菲嫣往来亲密,祝雅瞳心中不无酸意——自古以来,婆婆吃媳妇儿醋的可不在少数,亦是婆媳关系不好调和的重要原因之一。祝雅瞳自与乡村俗妇不同,吃醋而不致善妒,反而对小乖乖的同伴如顾盼,杨宜知,戴志杰等打心眼里欢喜。对顾盼照拂有加,对主动担风险的杨宜知也不能随意应付。
是夜祝雅瞳安排好了诸项事宜,又对顾盼似罚实教,养足了精神之后早早起身,悄声无息地离开吴府。
杨宜知男女通吃这一点着实让人不舒服,可大户人家的子弟里也不算新鲜,只要不对吴征打歪脑筋祝雅瞳也懒得去管。风流了一夜的杨宜知离开青楼,径直去了聚春园用早膳。他前脚入了雅间,乔装打扮的祝雅瞳后脚也坐到了隔壁。
昨夜享乐的妓馆虽不是俞家的直属产业——俞人则不甘人后,向来避忌会引来非议的物事。可在能力范围之内收取些「关照」的费用,不拿白不拿。今晨的这一间聚春园则是俞家经营日久的产业了。
按杨宜知的说法,既要挑衅逼对方出招,就得骑在脸上来,反正都已得罪死了,难道还留颜面不成?而论身体力行,祝雅瞳比之吴征还要踏实得许多,既然来了,亲眼看上一看,亲耳听上一听总比听取属下的口头言述要清晰详实。
「莫非是家谋财害命的黑店?这几个菜要咸死爷爷不成?」不多时便听见杨宜知大呼小叫,砰砰砰的拍桌声震天响,一堆碗碟砸落碎了一地。祝雅瞳秀眉一掀抿嘴暗笑,这货还真是块搞事的料子。
杨宜知穿金带玉,一身锦袍光滑透亮,气派极大。服侍的店小二不明来头也知其身份不凡,见贵客无理取闹,忙飞速禀报掌柜的去了。
「是吃了哑巴亏还是怎地?」祝雅瞳对聚春园的应对也颇有兴趣。此时看热闹的人也多了起来,雅间门口站了不少幸灾乐祸者,祝雅瞳按落垂着白纱的斗笠,也站在人群里踮着脚尖打望。
「杨爷,还请息怒。」聚春园的掌柜见多识广,也是领了谕令在身,通晓内情者。杨宜知来时他便知晓没有好事,始终留意这边的动静。杨宜知一挑起事情,他后脚便到。
「嘿嘿!」杨宜知皮笑肉不笑道:「息怒?怎么个息法?」
「不知杨爷怒从何来?」当掌柜的,职业的笑容对着谁都不会有变化,即使话中暗藏机锋:「聚春园十余年的老号,向来在街坊里口碑极佳,更不敢怠慢了杨爷。还请杨爷示下?」
询问的口吻,那就是质疑了!杨宜知打定了胡搅蛮缠找碴的心思,根本不理他那一套。他好整以暇地夹起几根鸡丝吃在嘴里一嚼,旋即呸呸连连,全数吐在地上,又发怒地将一盘大好菜肴扫落,怒道:「什么狗屁味道?咸死人不说,鸡肉都是臭的!」
「杨爷说话好风趣!」掌柜压着怒火道:「本店向来遵循宾至如归,来者无不满意而归,怎地到了杨爷这里便是臭肉了?」
「旁人皆足,唯独老子这里出了问题?嘿嘿,那就是看老子不顺眼了?」杨宜知搞事细胞爆炸:「不信?你自己尝尝是不是又咸又臭?」
菜肴被他打翻在地已是污了,有些还给他嚼过,就算掌柜的不避污秽肯尝,杨宜知还要说聚春园里的人说了不算,让宾客来试,那又有谁肯?
掌柜的暗暗咬牙,若不是得了严令,非要将眼前一脸犯贱得意模样的大汉暴打一顿方才罢休。他冷冰冰道:「饭菜既不合杨爷口味,那是小店的不是,也伺候不起杨爷,这便请吧。」
「常言道店大欺客,原来真是如此?」杨宜知翘着二郎腿作威作福道:「就这么打发贵客,当老子是路边要饭的乞儿不成?你们聚春园当真横得可以!」
掌柜暗骂一句:「他娘的到底是谁横得可以?」眼见杨宜知敲诈勒索之意都写在了脸上,正想着办法好打发走这位恶客,忽见一人一身黑衣分开人群朝杨宜知走来。掌柜眉头微跳不明何意,来人面色不善,他索性不言不语静观其变。
「给老子站住!」杨宜知伸手一指来人鼻子骂道:「不开眼的狗东西!逞能耐出头么?」
黑衣男子亦露出狞笑道:「敢跟老子这么说话!」
他出手如风,招式极其简单有效。杨宜知的护卫武功不弱,居然三招两式间便被打倒在地。杨宜知错愕间匆忙出手,双掌刚出便被黑衣男子顺势拧住胳膊,被按倒在地。
黑衣男子斥道:「大清早地就敢当街胡作非为,谁给你的胆子?」
杨宜知被扭得肩颈剧痛,冷汗涔涔,暗道这人武功未必有多厉害,只是招招俱是杀手,也不知什么来路!大师兄安排的援兵呢?以祝家的能耐当不致如此!
当下也无选择,死扛着嘴上不服输道:「有胆的留下名姓,老子定当厚报!」
祝雅瞳微眯着双目,柔荑在肩头掸灰尘般弹了弹,制止祝家人的救援。闪烁的目光思量中若有所悟!
「砰!」黑衣人提起只酒瓶在杨宜知头上砸个粉碎,大汉的额角上瞬间便是鲜血横流。杨宜知头晕目眩,犹自骂骂咧咧不停,黑衣人也不与他争执,一把提住他后心施施然离去。
祝雅瞳亦在人群中悄然离去,远远望见杨正初现身成都城,情知杨宜知无碍,便又巡视了一圈才返回吴府。
「你怎么没出手啊?这一顿打算是白挨了。」吴征晃了晃头哀叹道,心里的憋屈也不用提了。
「你若是知道那个人的身份,就明白人家为何不出手了。」祝雅瞳暗暗心疼。
杨正初年轻时有个混号叫杨开瓢,不想到了这把年纪依然火爆如斯,哼,砸了自己几下就能扯平么?改日里定要他加倍奉还!吴征罕有吃瘪,那皱眉不爽的样子又让她忍俊不禁。
「咦?什么身份这般神神秘秘的?」吴征大奇,以祝雅瞳的性子与身份,答应下来的事情自会想方设法办好,按兵不动定然有她的理由。
「你猜不出来的,坐下慢慢说。」祝雅瞳拨开吴征顶门头发注目凝视,柔声道:「没伤着吧?」
「没事,这还伤不着我。」满鼻荷香沁人心脾,视线里美妇胸前那抹惊心动魄的弯弧既大又圆,随着喷香微甜的呼吸如两只肥兔儿般兢兢颤动。吴征感动中又颇多不自在,只觉过分亲昵了些。
祝雅瞳确认了无妨才在吴征对面坐下道:「本来要救你师弟的,不过这个人我还真不方便出手。」她眼珠一转,秀眉微蹙沉吟道:「这人唤作袁世昌,秦国乐县人,在长安城住了怕不有十来年,其间不时和我家还有生意往来。原本平常我也注意不到他,不过燕秦交战前,两国京师均来了场暗杀。哪,这位袁世昌自此之后便不见踪影。你说说,他会是什么人?」
「什么?」吴征吃了一惊,当年出使长安城初次拜访祝府前夜,霍永宁曾在密室中交予他特殊任务,正是沿路留下记刻,尝试召集长安城中幸存的暗卫。事后自祝家返回时他也知车底下躲着一人,可他不想去管,更不敢去管。莫非当时带回来的便是这位袁世昌?
「你也猜到了吧?若真是咱们猜测的那样,这位可算是劳苦功高,我就不方便出手了。」祝雅瞳手托香腮思量道:「我好奇的是,这人不肯说他现下到底是什么身份?今日真是路过呢,还是别有所图?」
「所以就干脆错进错出,让杨正初把人抓了回来再说?」袁世昌的身份并未公开,杨宜知肆意谩骂他也不曾多还口,大秦暗卫的身份更是说不得。事情既然闹不明白,装个傻把人先带回来也是最好的办法。
「看来得去霍大人处一趟了。」据吴征所知,大秦暗卫已是交给霍永宁全权负责重整,袁世昌与杨宜知为难究竟是个人一时所为,还是霍永宁的意思,还是需要探明的。
「找他岂不是暴露了?我还不想让人知晓祝家的这些事情,装傻最好,霍大人迟早要找上门来。」祝雅瞳一撇嘴角。
「不想让人知道?唉,看来我不是人了呀!」吴征摊了摊手,哈哈大笑。
次日吴征起了个大早,待天光大亮便望皇城行去。此时此刻朝会已开,午门外冷冷清清,吴征自不是去参加朝会,而是又入了后宫。亮了蟠龙金牌,先去掖庭里等候赵立春。皇上的朝会,这位内庭新贵也是有差事在身,需得侍奉在大殿之外。
文毅倒台,男人之间的事情里青城一系自是大受影响,可还有一位几乎为世人所遗忘者也是如此。吴征每每猜测天泽宫里那位凄艳丽人的心思,想来想去,总觉得她不愿离开冷宫唯一的理由与依仗或许只有文毅这个所谓的义父。如今文家覆灭,或许她也彻底死了心吧?
义父?那算的是个什么东西!吴征对付文毅之时甚至毫不担心会牵连到玉茏烟。一来自从玉茏烟被贬至天泽宫之后,文毅避之唯恐不及,早与她断了联系;
二来既然引得圣上龙体大病一场都未曾送掉性命,现下自然也不会有事。
一念至此,吴征虽不明秦皇的心意,也知他定然极为喜爱玉茏烟,否则换了旁人,怕是早已剁碎了喂狗以免不吉利。而玉茏烟不愿离开皇宫,会不会也是对秦皇余情未了?吴征心里酸溜溜地一片,大是不爽。
等至过了午间,赵立春才急吼吼地赶了回来,见了吴征喜上眉梢,一把握住他手臂挤眉弄眼道:「好兄弟,当真了不得!」
他说的自是文毅倒台一事,此案由北城府衙烧起第一把火谁人不知?传到赵立春耳中自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对吴征佩服的同时,巴结之心更浓了许多。
吴征微微一笑道:「哪有什么了不得,怎比得春公公日夜圣上操劳,劳苦功高。」
他挤眉弄眼,赵立春深明其意,急忙引了吴征到静室里坐下。与吴征见面不多,但每一回总有大大的惊奇,不想月前一晤,回头吴征又搞出了大场面,将天子宠臣掀翻马下。
赵立春心脏砰砰直跳状若擂鼓,不知这一回吴征又要做什么!
「赵兄,我就不说闲话了。」吴征将备好的厚礼摆下,问道:「近来小弟事务繁忙许久未曾入宫,不知那位近来如何?」
吴征指着天泽宫方向,赵立春心领神会道:「吴兄有过吩咐,小弟怎敢怠慢?
一切均按吴兄的意思办妥。小弟还自作主张,给那位换了个服侍的丫头。」
赵立春比划了个以掌做刀下切的姿势,像是原本服侍玉茏烟的老妈子已被他杀了了事。宦官大都多疑,赵立春短短时间爬上高位,处事更加小心谨慎。虽是心狠手辣了些,但那老妈子在天泽宫待得甚久,或许知晓许多隐情,吴征也不喜她终日怠慢玉茏烟,处理了才是保稳之举。
见吴征露出询问的神色,赵立春又道:「新遣去的丫头是罪妇之女,脑子有些问题,傻乎乎的,很多事便让她知晓了也不明白。不过手脚勤快,那位也只需这些,多了不合适。」
「甚好,先谢过赵兄有心了。」吴征沉吟道:「小弟想去一趟那里,不知赵兄能否行个方便?」
赵立春面露难色,压低声音道:「这个……不瞒兄弟说,那地方不是个好去处。宫里诸位贵人平日里斗得可厉害,那位是什么人兄弟当知晓,对每一位贵人可都是隐忧。宫外头发生那么大的事情,宫里愣是一个人都不敢提那位,兄弟想想,这里头干系得有多大?」
吴征略一思量心中恍然:赵立春可说是借着自己平步青云,信任度没什么大问题。若说上一回还有些许犹疑,只因玉茏烟的身份太过敏感。那么文毅被掀翻之后,这点犹疑也该烟消云散。如今的推托之意怕是想从自己口中得到更多的消息,早作准备而已。
「小弟去过那里的事情,赵兄没对人说过吧?」吴征语声骤冷,目放精光。
「没有!对着兄弟我敢对天发誓!」赵立春听出不善之意,登时有些惶急,只怕吴征有所误会。
「那也不必!」吴征按住他欲发誓的手臂,以若有若无的声音道:「此事就如赵兄上回所言,你做过即忘,全然不知。一回是一回,下一回小弟再来问起,赵兄也只说下回,不知今日之事,切记,切记!」
赵立春哽了哽喉咙,这是干翻了文毅还不知足?下一回又是哪位?再往上那就是俞侍中,迭骠骑,我的个乖乖!他心思也活泛得很,在宫中最大的依仗自是中常侍屠冲,作为天子近臣,屠冲自是唯圣上马首是瞻,圣上说什么就做什么。
至于外臣之间的争斗,屠冲不可能主观地有所偏颇。
而赵立春则不同,他身份地位尚达不到那个档次。只是吴征初次入宫当差便是他接引,大内练兵时吴征又特地勾了他的名姓,之后两人又来往不少交情亲厚。
这位掖庭仆射怕是早早就被划为昆仑一系,这一张标签即使死了也撕不下来。
世上的事情本就如此,总逃不开敌对与站队,随着吴征越发醒目耀眼,跟随在他身边的人也逐步显露在阳光下。而选择的机会永远只有一次,没有回头路。
成与不成,则看个人的眼光。
「吴兄,非是小弟多嘴。宫中人多眼杂,若想避人耳目暗中取事,一切都需小心谨慎!吴兄稍坐,小弟去去就来。下回吴兄要来看小弟,万万提早一日遣人告知一声,小弟好早做万全的安排款待吴兄。」赵立春急急忙忙离去,留下的话意思也足够明白。
冷宫一带人迹罕至,说是后宫里的深山老林也不为过。吴征之所以敢二度来此,在景幽宫当差时日积月累的观察给了他足够的信心。加上赵立春作为内应,只需不要太过频繁,也是正常的行径。比起初下昆仑山,他如今功力大涨,又修习「观风听雨」,感应之灵敏世间少有人及,也多了一份底气。
天泽宫里静悄悄的,新派来的侍女不见人影,想来赵立春下的令极严,不得玉茏烟召唤连门都不许出。吴征也不愿多惹事端,放轻了脚步,熟门熟路地进入正殿。 向来至此都已繁星满天,阳光普照时分还是第一回。初夏的日头已显热量,不过林木葱茏的天泽宫仍是凉爽,对于缺乏日用物资的此地而言,夏季应是最为舒适的时节。转过殿角,便见一个俏生生的人影斜倚在树荫之下,半抬着头望天愣神。斑斑点点凌乱洒落的阳光投在丰满的身姿上,竟也错落有致起来,更让一具峰峦起伏的玉躯现出极大的落差。
若是韩归雁,陆菲嫣等人,吴征或许会屏息凝神再吓上一吓,可对玉茏烟不行,那真会惊着他。吴征加重了脚步,早早出声道:「娘娘,微臣吴征参见。」
玉茏烟豁然回头,还是吃了一惊,只是熟悉的声音先至,总算没有吓着。威风拂过,几缕发丝斜掠过半边俏脸,更增凄艳。
每一回独处孤寂的宫中念起他,总是心中缭乱,可每一回他出现,总是悲欢同现。
「你来了?快坐,我去给你倒水。」
「娘娘这回不斥责微臣大胆,下令今后不许再来了么?」吴征哈哈一笑,顺势拉住玉茏烟藕臂让她坐下,变戏法般从袖中取出个瓷瓶道:「水不好喝,喝这个。」
「说了又不管用,白费力气。」玉茏烟翘了翘唇瓣,少见地俏皮。随即大感兴趣地接过瓷瓶打开盖子,一股扑鼻的酒香自小小的瓶口满溢而出,醉人心脾。
「好香,这是什么酒?」
「玉卮醪,娘娘从前没喝过?」
「我不好酒,以前偶尔喝一点点,也分不清。」玉茏烟食指大动,实是在冷宫里呆得久了,倒有猎奇的心思,加之玉字与她大有关联,见之怎能不喜。
「那要好好尝一尝,有道是一壶扶头酒,泓澄泻玉壶。不如且置之,饮我玉卮醪。娘娘请!」吴征取来两只茶杯倒满,玉茏烟放在唇边轻轻抿了一口。
有赵立春暗中照顾,天泽宫这边想来连伙食都改善了些。相较于前,玉茏烟面色红润许多,两片唇瓣丰亮盈透,沾上了酒液如芍药带露,香艳欲滴。
小舌舔过唇角,似舍不得落下半分,玉茏烟笑问道:「今日为何带酒来?」
「来赔罪,不带些礼物不好意思。何况让娘娘喝得高兴了,说不定便顾不上怪罪微臣。」
「赔罪?赔什么罪?」玉茏烟略显疑惑,忽然想起一事道:「啊哟,对了,上回你说要去剿灭贼党,可顺利么?没受伤罢?」
「有娘娘的灵药相助自然顺利,看微臣龙精虎猛的样子,哪里来的伤。」吴征笑道:「说起来,剿匪与赔罪也有关联,说是一件事也成。」
「那你慢慢说。」玉茏烟精神一振,吴征经历的故事总是十分精彩,这一回能听他亲口述说,大有趣味。只是心中反复提醒自己不可听得入了神,时辰差不多时还得催促他快走。
「这世间有一伙贼党,唤作暗香零落……」吴征缓缓地说下去,连遭遇忧无患的事情也一并说了出来,只是略过了瞿羽湘偷袭一事。文毅经营青楼多年,而他与暗香零落有生意往来也是证据确凿的事情。玉茏烟怎么成为文毅的义女是个秘密不得而知,可猜过去这位美貌妃子也是出身在青楼,或许多少知道一些也有可能。
吴征始终关注玉茏烟,见她面上时而紧张,时而松了口大气,时而又好奇无比,并未有什么异样,才缓缓道:「接下来的事情便是微臣要告罪的事情了。只因这件事与前京都守备,娘娘的父亲文毅有关。」
「什么?」玉茏烟大吃一惊,瞠目结舌道:「难道……难道爹爹与贼党有关连?」
吴征将事情经过细说一遍道:「文大人竟然与前朝余孽有所勾连,圣上是绝容不下的。现今文大人一家已全数下狱,唯独娘娘似被遗忘在这里。此事到得最后已非微臣所能掌控,文大人虽说自娘娘幽居天泽宫之后再未前来,到底是娘娘的父亲,微臣不得不来告个罪,也不得不来提个醒。」
短短数句,却是吴征深思熟虑后的整合之言。先道明了文家的形势,再说所谓的被遗忘在这里,其实危机重重,现下是没人敢提起,若是万一哪天圣上想起了天泽宫还有个文家的女儿,玉茏烟下场可想而知。综合起来就一句话:你那个从来不管你的便宜老爹,最后的希望也倒了,杀机四伏,在宫里你已经连一点点希望都没了,若是还想呆下去,迟早是死路一条。
玉茏烟急促地呼吸,大颗大颗的泪珠滚滚垂落,面上竟是一副心丧若死之色。
她猛然捧起瓷瓶,咕嘟咕嘟地灌入小半瓶酒。玉卮醪酒性较烈,直呛得她连连咳喘。
吴征一边拍着她背脊帮着顺气,一边柔声道:「娘娘,微臣一片真心要救娘娘出苦海。宫中已是无一物值得留恋,还请早作决断,以免大祸临头之时,悔之无及。」
玉茏烟涕泪齐流,哀婉凄然,心中的念头却未停下。大秦发生这么大的事情,至今无人向她提起,也无人来找她麻烦。这说明了什么?
久呆宫中的玉茏烟远比吴征更明白皇家的规矩与秦皇的脾性。若是从前每每因与玉茏烟交欢而导致龙体抱恙,圣上还能以一句偏爱的查无实据来搪塞,涉及前朝余孽这种动摇皇室根基的事情,以梁兴翰的圣明又怎会遗漏了她?又因何放过了她?
她与文毅的感情几近于无,只是一个相互利用,文家就是死绝了也不会触动她一点哀伤念头。可危机真的来了,玉茏烟并不在乎自己的生命,可是肖家只余她一颗独苗,若她死了,一族血海深仇又有谁去报?
绝望之中,玉茏烟灵台一片清明,她深知自己惊人的魅力,深知自己的身体多么让人难忘,也深知自青楼里刻苦习得的媚术是多么让男人迷恋。梁兴翰至今没有动她,任她自生自灭唯一的理由只有感情,也只余感情。或许此前梁兴翰真的已把她彻底遗忘,可是文毅出事,梁兴翰一定会想起她,只要想起,就有机会!
现下能怎么办?还有什么办法能让人在梁兴翰面前捅破这张窗户纸,提起玉茏烟三个字来!
生死一线间,富贵险中求!
玉茏烟慢慢停下啜泣,凄然道:「对不住,我心中难过,并没有怪罪于你。
你……还是走吧,以后都莫要再来了,天泽宫这里随时都有危险。」
「时辰差不多,微臣是该走了。只是娘娘当知道,微臣还会再来的。」 「唉……爹爹犯事,我罪加一等……」玉茏烟目蕴晶泪,面上忽然泛起红晕道:「我是将死之人,也不怕让你知晓。自你第一回来天泽宫起,我便喜欢你了。
你还年轻,前程远大,我是断然不会跟你走的,那只会害了你!走吧!快走!」
玉茏烟骤然露出狠厉之色,旋即又转凄凉无助,好一会才下定决心般,用细如蚊呐,几欲脱力的声音道:「从今往后都莫要再来,我不能再见到你!」
吴征心中猛跳,望着玉茏烟踉踉跄跄向寝宫奔行的身姿,一时纷杂无俦!评分完成:已经给 林笑天 加上 200 银元!
第六章 私厨开宴 何以相容
案头的资料堆积如山,吴征埋头其间,提着杆小毫不住圈圈点点。
「你的字比起从前要好了不少呢。」见吴征起身舒展了个懒腰,随在一旁的陆菲嫣笑道。
「在青云崖畔时还是不够刻苦啊,要补的功课不少。」吴征摇摇头叹息道。
世情险恶,想要达到目标与保护好心爱的人儿,所需付出的努力着实考验意志与毅力。
「昆仑可不会去培养一名外门弟子这些,再说志杰在这方面确实也有些天赋。
有得有失,你的武功可比他们都要高得多了。致力于一处总比样样涉猎专精得多。」
陆菲嫣宽慰道。她知晓吴征不是个容易伤风悲秋的性子,可总是见不得他受半点委屈,更不要说被旁人比下去了。
「就像菲菲的青竹剑与阴阳劲?」吴征调笑道,忽然又出了一会子神,眯着眼眸问道:「你们女子若是全心喜欢一个男子,该当是什么模样儿?」
陆菲嫣不明他因何没头没脑问出这么一句话,仍是羞红了脸,期期艾艾道:
「人家全心喜欢你,你还不知道么?」
「呃……也对!哈哈,犯蠢了。」吴征挠挠头道。
「总之就像方才那样,我不想有人比过了你,若有人说你坏话,我一百个不高兴;若是有什么危险,人家宁愿替你去。」陆菲嫣越说越羞,声如蚊呐般道:
「女儿家大都如此,喜欢上一名男子后总是全身心扑在他身上。」
「有什么危险宁愿替我去?那可万万不准做这等傻事。」吴征喃喃道,目光却飘向皇城后宫,暗道:你不喜欢我么?怕是多少有一些!可你不该把喜欢与让我莫要再去天泽宫同时说出来的……你明知道说了喜欢我,我定然还会去天泽宫……这又是什么意思?
晃了晃脑袋,吴征重又坐下道:「我要看云龙门的资料。」
「早备好了。」陆菲嫣递上厚厚一叠卷宗道:「怎地忽然对云龙门感兴趣?
要和瞿羽湘算账了么?」
瞿羽湘偷袭吴征险些令他丧命,此事陆菲嫣始终耿耿于怀。吴征伸指在她高挺的秀鼻上一钳道:「当然,此事怎能简单揭过?不把云龙门连皮带肉地吞下大半去决不罢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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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北城衙门忙完了公务,吴征迅速换上便服不曾回归吴府。马车刚行至锦绣大街头上一处正清洗翻新的府邸处停下。
一身漆黑绸衫,在初夏的天气里凉爽舒适又显风度翩翩。即便傍晚时分仍忙里忙外不可开交的大管家韩峰见状急忙迎了上来,点头哈腰道:「吴大人有礼,韩府正在修缮未曾及早迎迓,罪过,罪过。」
韩克军告老辞官,可韩府的局面却焕然一新。虽说秦皇吸取从前让韩家集权过度的教训,将韩家接班的三将打散分遣凉州,江州与京师,可俱是重权在身,且镇守大秦东与北两面门户,可说显耀如前。其中吴征的穿针引线功不可没,韩峰对他的态度自是不能再恭敬了。
「无妨,韩府修缮是大事,倒是本官打扰了。」吴征递上拜帖道:「烦请韩管事通传一声。」
「大人且随老奴到厅堂稍候,老奴这便去找小姐。」
厅堂里当中摆着座太师椅,一张完整无瑕疵的虎皮被从腹部正中剖开置于椅下。名将世家的威严处处可见,但吴征却知晓这一张虎皮前几次来均为看见,想是收了起来。
当一个家族从泥潭中走出,昔日的显耀正如厅堂里的每一个稀罕的,彰显身份的物件一般,又回到它们应当处在的位置。
吴征也自欣喜,近来韩家异常忙碌,半月来他也深居简出,掀翻文毅之后初次来韩家见到这般气象,可想而知韩归雁当是何等地开心快活。
相爱之人,总是会为对方想得更多一些,也总是以对方的喜悦为自身的快活源泉,不是么?例如自家与韩归雁,与陆菲嫣,所做之事无一不将对方考虑在内。
也诚如陆菲嫣所言,喜事均沾,祸事独担,他相信雁儿也是一般如此。
吴征不禁又将视线投向皇城后宫,疑惑愈甚。
「大人,小姐请大人移步后院相见。」
吴征思绪未完,韩峰笑吟吟地请了吴征去后院。能进韩府的后院,显是已被当做自家人看待。话定然是韩归雁发的,大管家也无异议,否则韩家二子虽不在府中,韩老将军可还是坐镇于此的。
随着韩峰来到后院门口,老管家带着欣慰又揶揄的微笑躬着身道:「老奴不便陪同,还请大人自行入内,小姐在花园处相候。」
「有劳韩管事。」
吴征待人不分贵贱,完全看是敌是友,亦或是心情如何。韩峰在韩府里虽是重权在握,身份仍是家奴,迎来送往见过的人多了,似吴征这般彬彬有礼且目光中全是和善,绝无半点轻视与瞧不起的也是独一人。这一份特质在韩家早有记载,可不是亲身体会难以感受其中的舒适。
吴征未曾来过韩府后花园,韩峰也未说韩归雁具体所在,偌大的地方要寻找可不容易。韩府的花园比之常人的不同,虽也是树叶草木与花朵的清香阵阵,但多栽松柏与藤蔓。只见左中右三条小径,松柏看着倒像刀剑林立,藤蔓中的黑沉不清处则似如云的甲士正布成奇妙的阵势,暗藏杀机。三条小径在路口标牌上各具其名,左为:「砥砺」,中为「点将」,右为「试阵」。吴征略一沉吟,向右面东侧的小径处行去。
川中多有好莲者,韩府也不例外。吴征一路分花拂柳便见一处足有十亩见方的荷塘,初夏时分小荷才露尖尖角,洁白的花瓣只尖端一点嫣粉。风过处田田荷叶摇摆,将聚拢其上的露珠重又洒落塘中,无论其形,其色,其香,无一不令人心旷神怡。
荷塘岸边一处长廊直达塘中,连接着一座六角凉亭。韩归雁身着金丝滚边正红荷叶裙,俏生生斜倚危栏,满座荷塘再无一比得她这朵怒放的鲜花。
「雁儿!」吴征一声高叫,也不及自左侧长廊入亭,提起一口内息纵跃而起,踩着宽大的荷叶登萍度水,几个起落轻飘飘地落在亭中。
韩归雁张开双臂,轻咬唇瓣,立定不动等着爱郎宠溺的模样儿,既娇且骄。
待吴征将她环腰抱起打了个旋儿才窃喜道:「这么快找来,你都猜到了?」
爱郎明她心意,可谓心心相印,韩归雁自然开怀大畅,一脸向往道:「请你来自当在安静无人打扰处,这里是试阵亭,当年你在大内练兵可是威风得紧。此地又有凉亭,于花园之东,亭城可不就在成都之东么?你是不是这么猜的?」
吴征缩肩低头道:「不是!」
「啊?」韩归雁略感失望,原来一切只是自己一厢情愿,吴征不过是撞了大运而已。不过花园寻人恰如人海茫茫,能遇见本就是妙不可言的缘分,这么一想心头大慰,道:「切,原来是误打误撞。」
「那也不算!」吴征将她放在腿间横坐道:「原本毫无头绪,不过见了试阵两字便认定了的。你想啊,咱们又是多久不见?定然想念得紧。试阵试阵,说是失贞也未尝不可,雁儿莫非不着急?莫非不想失贞给我?」
「你……」被爱郎逗弄得一愣一愣的,可恬不知耻的话语此刻从他嘴里说出来只剩又羞又喜,方才明白吴征果然与自己心意相通。他反应一向迅捷又多奇思妙想,好好的一番话被他东拉西扯,居然也能圆得过去。再一想可不正是在亭城失贞于他么?韩归雁一时无言以对,只得羞涩地在爱郎胸口饱以一顿粉拳。
「今日怎地来看人家?」玩闹了一阵,韩归雁玉颜酡红问道。
「下官掐指一算,韩守备五日后便将新官上任,这可乖乖不得了!下官紧赶慢赶,闭了府衙赶着拍马屁来着。」言行不一非君子,吴征说到做到,大手抚弄着女郎的桃臀,只觉触手一片丰腻紧致,又弹又滑,犹自一本正经道:「马儿不好伺候,要让她俯首贴耳不撂挑子,拍马屁就得恰到好处。不能轻,不能重!哪,这个力道就刚刚好。」
韩归雁臀肤敏感,被抚弄得甚是舒适。咯咯娇笑声中,女郎一左一右拧住吴征双耳微向后扯,咧出一口洁白贝齿道:「那你可得拍好了,否则本官一个不高兴,带人抄了你的北城府衙!」
「哎!」吴征叹息道:「这马儿好难伺候,烈马,烈马!」
「好了,先说正事。我上任那天,你来不来寻我?」新官上任大喜事,韩归雁最希望见到的自是吴征。
「怕是去不成,你那里现下人多眼杂去了也不好。午间你来寻我倒是合适些。」
想做的事情未必尽如心意,吴征也颇多无奈。
「也是!那我去寻你,守备府那边我也得多观察些时日才好心中有数。」
「聪明!」吴征竖起大拇指赞道,又掏出一份请柬道:「你到任我不能去,这个略作补偿。」
「吴氏私厨?」韩归雁眼中一亮道:「你那个稀奇古怪的私厨整治好了么?
那我肯定要去。」
「自然,而且必须是头一位!」能分享彼此的成就,实是爱侣间最快乐的事情,吴征又道:「我也有些紧张,还望韩守备帮忙镇一镇场子。」
「还请了什么人?」能让吴征紧张怕是来头不小,韩归雁好奇心起道:「你见的世面还少么?怎地还会紧张?」
「那不一样。」吴征摇了摇头啧啧连声道:「从前做的事情看着都不小,可每一件我都是辅位,敲敲边鼓,挑自己最擅长的地方耍耍小聪明而已。这一回我可是主人,一切都得拿捏得当统筹全局。明晚有祝,顾,陆,杨四位家主,还有我师叔顾不凡,师姑陆菲嫣,小师妹顾盼,宜知与志杰也来,我还真有点心慌。」
祝雅瞳已是极为熟识,可她的手段之高令人既敬且佩,吴征占了个没被针对的便宜。顾陆杨三家中稍弱的杨家之主杨正初也打过了照面,这位杨开瓢可不是什么善茬,顾陆两位也就可想而知。再想想若是前世,吴征见了这些一等一的富豪,还同席共餐,即使不吓得落荒而逃,面色发青牙关打颤词不达意是免不了的。
何况事关陆菲嫣终身大事,不由得他不心中忐忑。
「嘻嘻,原来你也有紧张的时候。」韩归雁抚着吴征头顶道:「别怕,姐姐帮着你!」
试阵亭外所栽的荷花行行列列,竟有法度严谨之意。吴征忽然明白试阵二字的含义,莫不是韩家研究的军阵不便公开之时,却是在这里以荷花排列试演?一念至此欣然一笑道:「你在,我心中安定得多!」
次日傍晚,韩归雁早早来到吴府。爱郎今日身有要事需她助阵,自是提前养足了精神,焕发抖擞。吴征闻报赶忙迎到门口,眼前顿时一亮。
比之昨日在试阵亭私会的女儿家装扮,今日韩归雁头戴纯金冲天宝石冠,一身暗红仕子长袍,两条明黄斜襟在胸前交叉而过,不仅英气勃勃,亦有女儿家的柔美。纤腰处以一条同样是明黄色的宽大腰带束紧,牛皮小短靴紧裹着浑圆纤长的小腿肚子,让她原本极为高挑的身姿更显拔群。外罩的明黄披风飘扬摇摆,英姿飒爽!
「韩大人大驾光临,蓬荜生辉。」吴征笑着迎上去,心中的邪念压抑得颇为痛苦!女郎英风如此,当真恨不得将她就地正法,按在身下狠狠蹂躏听她婉转哀啼,正是人生乐事。惜乎每回现身人前她都将一对美乳紧紧束起,着实减了几分媚色。
韩归雁一扬锋眉,半仰着头,锐利的目光一扫道:「吴大人的面子自然是要给的。」
吴征心中大赞爱侣今日扮演的角色十分到位,跟在他身后一同出迎的顾盼撅起了唇轻声嘟囔道:「娘,这女人就是韩铁雁么?在大师兄面前骄傲个什么?」
吴韩二人的恋情传得沸沸扬扬,顾盼在昆仑山上便早有耳闻,当时还不觉怎地,如今一见韩归雁姿容,心中大起警惕之意。不想这狐媚子居然有几分姿色,可莫要真把大师兄给迷了去。
「不得无礼!」陆菲嫣轻叱一声,当下不好多做解释只是嘱咐道:「今日少说,多看,多学,记得了么?」
「记得了!」见吴征与韩归雁并肩而行,顾盼赌气地一扭身子,双唇撅得老高。
「陆仙子。这位可是顾小姐?」韩归雁向陆菲嫣行过了礼,自也注意到了顾盼。只见少女挽着双丫髻,唇红齿白眉目如画,一袭青色绸衫大衬青春靓丽。这位与吴征青梅竹马的小师妹她也听得多啦,见状心头微酸。
「韩大人有礼。正是小女顾盼。」陆菲嫣扯了扯顾盼衣角,少女方才不情不愿地铁着脸草草一福道:「见过韩大人。」
「好漂亮的小丫头,陆仙子的女儿自也是个美人胚子。」
吴征揉了揉发麻的额头,脑中嗡嗡直响。韩归雁的一举一动都瞒不过他,是做戏还是动真格的俱明了于心。此前的骄傲自是摆给人看的,可现下的醋味大成了这样,还暗讽顾盼年齿尚幼啥都不懂……他眼角跳了跳心道:小丫头是吧?边上那位美妇也是我的女人,可熟得透了?完蛋,完蛋,后宫不好开啊!
「韩大人还请入府稍坐再慢慢叙话不迟。」吴征打着哈哈,惹来韩归雁警告意味极浓的狠狠一瞪!
吴征心中暗恨:三天不打就敢上房揭瓦,终有一日把你和菲菲母女俩摆弄得服服帖帖!双飞?三飞才是王道!
所幸众女皆知大事为重,稍作交锋便及时打住。吴征也不引韩归雁入厅堂,而是直接去了私厨。
吴氏私厨能得到祝雅瞳与拙性这等人物的重视,自因其极具独到之处。
一座二层楼高的「食堂」,一层此时看来尚平平无奇,只是中央摆放的长长木桌挖了十来个半臂长方孔不知何意。而围绕四周的桌椅排列得整整齐齐,每一座都是四人位。食堂是吴府里用餐之所,一层想来便是仆从下人们使用了,这一点不难猜。只是格局新鲜,让韩归雁啧啧称奇。
「这里是下人们用饭之所么?」韩归雁一脸好奇指指点点着窃窃私语道:
「中央的大桌子有甚么用处?」
「平日没有贵客我也在这里吃,这里还没弄好,暂时保密。」吴征卖着关子道,近来建造食堂的重点都在二层,是以私厨已完备,一层却尚未竣工。
「这样……和下人一起吃?唔……也是,我在军营里也和军士们一起吃,倒无不可。」韩归雁好奇之心已是无法遏制:「那这里弄好了的第一天,你也得请我来!」
「哈哈,那是当然。韩大人,请登二层。」
比之一层的朴实以奇巧引人眼球,二层则堪称美轮美奂。厚实的羊绒毯子铺满了每一个角落,落足时如同踩在厚厚的草甸子上,舒适又踏实。四周八根大烛后均安装着铜镜,烛光被反射之后与厅堂里交相辉映,梁柱上又垂落八角宫灯,何时都能耀如白昼。
厅堂中央不设圆桌,而陈设以单独的席位,边角还有两处隔间,无论大宴宾客还是老友到访俱得相宜。
不多时祝雅瞳,陆玉山,杨正初,顾浩轩等人依次而到纷纷落座。
陆玉山三绺长须,一副文士模样,即使年岁已高仍显清隽湛然。顾浩轩则不苟言笑威严沉稳,一双长眉无时不微蹙着,让额头两道皱痕犹如斧刻。
「诸位长辈皆是大有见识,还请多多指正不足之处!」简单的开场白,吴征拍了拍手掌,冯管家便领着侍女们鱼贯而入。
侍女们姿容秀丽,人手捧着一只洁白瓷盘,在诸人身前的餐桌上放好。
今日的菜品祝雅瞳刻意不提前知晓,存心想看看宝贝儿子能变出什么花样来,果然只这上菜一项便大显不俗!侍女们步入时排成一列整整齐齐,又如烟花般四散开来。而将菜品提前分好,每人一份,与当世习惯又大为不同,新鲜得紧。
祝雅瞳细观头道菜,有些疑惑不解问道:「吴大人,这道菜唤作什么名目?」
「颜如玉!」
「咦,名字起得倒好!」但见上好的白瓷盘中央摆着块凉糕般的物事,几滴翠绿色的稠汁洒落在左侧,右侧则是几点酱,醋等调味品。瓷盘质地极佳,酱醋滴落其中凝儿不散。两相呼应,令中央的菜品当真透出玉般的色泽。只观其形便觉赏心悦目!
祝雅瞳轻嗅一口,闻不出什么香味,料想糕状物大都凝结而成,香味不散。
遂举箸夹出一小块送入口中!但觉腻滑软润,满口生香,更妙的是那几滴翠绿稠汁竟是以茼蒿菜打烂之后,再以调制羹汤之法勾芡收汁,与软膏混在一起口感中又添一股清爽。
「啧!早闻吴大人有易牙之术又能出口成章!区区一个猪皮冻到了大人手上竟能画龙点睛,色香味俱全,想不到,想不到!好一个颜如玉!」
祝雅瞳分辨不出,但陆玉山好食猪皮冻却是吴征早从陆菲嫣处探知的。猪皮冻并不难做,吴征混以前世现代的摆盘与服务手法,再安上个让人心痒难耐的名字,让其貌不扬的猪皮冻一飞冲天。
「哈哈,陆家主好眼色!」吴征抚掌赞道:「猪皮冻虽不稀罕,滋味却是绝佳,做开胃的小菜极好!且有美容养颜的功效。韩大人,祝家主,陆师姑,小师妹多用些!」
「吴大人,这菜品和名儿卖不卖?五百两如何?」杨正初眨了眨眼,颇觉有些懊悔当日给了吴征两记酒瓶子。杨家经营稀罕之物,他忽然发现什么东西到了吴征手上都有化腐朽为神奇的功效。若是世上什么物事都能当珍品来卖,杨家岂不是飞黄腾达?当日杨宜知吃了亏,祝雅瞳与吴征密议时又将他排除在外,心中着实有气,幸好未曾发作把人得罪死了。
「杨家主若喜欢只管拿去,当不得五百两。」吴征笑道。
「值当!五百两!」杨正初一拍膝盖盖棺定论。
开胃小菜便先声夺人,众人不免更期待接下来的菜品。吴征自也不会让大家失望,「红酥手」,「玉笛谁家听落梅」等等新鲜物事一道道地送上来,着实堪称一顿丰盛又新奇的晚宴。
至正菜上桌之前,侍女们虽未现身,一股异香已是飘满了整个二层。陆玉山与顾浩轩深吸一口,也自动容!
「好香!吴大人终于拿出压箱底的好物了!」顾浩轩精神大振,今日来此说穿了终究还是为了这一件稀罕物——辣椒。
「顾家主对了也错了!」吴征笑道:「辣椒左右只是一件调味品,运用之妙存乎一心。若光吃辣椒,则不过辣口而已,然则化于佳肴之中则起妙手回春之效。
这一道水煮活鱼正是如此!」
白嫩的鱼片被精巧的刀工切得只有半指宽,红彤彤的汤头上铺满了鲜红的椒瓣,再佐以新鲜时蔬,令人食指大动。顾陆杨三家都得到了些辣椒末尝鲜,多用于面食,水饺等的蘸料,但这般食用还是头一回。鱼肉鲜嫩肥美仿佛入口即化,火辣辣麻酥酥的滋味又让人直抽冷气,滋味之佳难以言喻。
酒足饭饱,最后一道餐后甜点上桌却比前不同,不再是一人一份,而是由侍女端上一整盘大大的圆形桂花糕。
吴征起身至中央团团作揖道:「诸位是客,这一份桂花糕就让本官为各位分食。」
他拿起一把牛耳尖刀先将桂花糕均匀切成五份,将其中的一份承给杨正初道:
「杨家主,这一份足有两成,也是昔年本官答应宜知的,请慢用。」
之后又取了一份承给祝雅瞳道:「祝家主,下官在长安时多蒙家主照料,这一份是您的。」
剩余的桂花糕吴征将两份装盘置于自己桌上,仅存的一份却不再动,笑吟吟道:「诸位慢用。」
在座知晓吴征事前紧张的仅韩归雁一人,但今日见他泰然自若,当是下了不少苦功准备,当即接上话头问道:「吴大人以桂花糕寓意辣椒,不知韩家能不能食用这一份?」
「抱歉!不能!」吴征摇首拒绝道:「这一份是留给圣上的,不能动!」
「啊哟,本官不明就里,倒是孟浪了。敢问吴大人一人食用两份,会不会胃口太大了些?」
「不大,本官权当替昆仑派取了两份,岂敢独食。」
「唔……那么韩家连一杯羹都分不到了?」
「那也未必!」吴征敲着桌面道:「韩大人既问起,本官正巧有话要说。」
他起身向陆玉山,顾浩轩道:「桂花糕只有这么大,再分也分不得了。不过诸位俱是经商的大行家,当知普通米面人人皆需,却在丰年之时卖不上价钱。但若制成肉包子,馒头,糕饼等物,其价值自然不同。辣椒也是如此!便如咱们守着一颗桂花树,花分完了,但桂花糕却还有得商量。」
「不凡已将大人绘制的草图给我看过,其中还有许多不明之处,倒要请吴大人详说。」顾浩轩见入了正题,索性打开天窗说亮话。
「辣椒初现于世间,昆仑有幸据而有之。可昆仑上下亦知做生意没有吃独食的道理,况且光凭昆仑派之力栽种,如何满足天下食客之口?且虽是派里守得严密,一旦辣椒在市面上大量流通,迟早有一日也要让人培育出来。与其他日措手不及,不如当今便在百姓心里印下吃辣椒,只吃昆仑派的辣椒之念!」
吴征侃侃而谈:「是以本官想了个法子,唤作加盟!」
「如何加盟,有何好处?」陆玉山问道。
「辣椒出自昆仑派,自由昆仑派说了算。想卖给谁,或是让谁种植以售卖于百姓,都由昆仑决定。至于这个谁,自是加盟商了。只需缴纳一笔加盟费,每年再从利润中分出四成来交给昆仑,加盟商的条件简单明了。」
「加盟费又是多少?多了怕是要蚀本,少了么,呵呵,盯着辣椒的人如过江之鲫,拿得出银子的也不少,全天下都是加盟商,又能赚得几个钱?」陆玉山一针见血。
「好问题!陆家主,这就是本官接下来要说的代理权!一州之地,只许一家加盟商,先到先得。譬如江州给了陆家,不知陆家主意下如何?」
「吴大人打得倒是好算盘,帮你种,帮你卖,得的银两还要分给你,倒要让天下间的豪族都为你效死命不成?」顾浩轩嗤之以鼻。
「非也!本官说过,光卖辣椒又值得几个钱?昆仑可不做这等赔本的生意!」
吴征晃着脑袋道:「辣椒除了在市面上少量售卖之外,均用于加盟商的酒楼里,譬如这道水煮活鱼,不知顾家主以为如何?」
吴征占了前世见识的便宜,但在座的几位哪个不是一点即透的专家?一想可知若是酒楼里推出这些新的菜品,生意将会如何的火爆兴隆。且做生意极讲究以点带面,酒楼食客多了,不仅是这一两道菜肴大卖,食客们终须再点上多几道菜。
而尚处农耕社会的当世里,占据垄断地位的酒楼能够发挥的作用不可想象。延伸出去,粮市,菜市,肉市等等等等,但凡与食相关者均可涉猎。
顾浩轩甚至在想那几个始终无法插入手脚的行当里,若是顾家的酒楼火爆需求巨大,还怕他们不乖乖地敞开怀抱,任他予取予求?至于若有人敢搞怪窃取辣椒搅和他的财源……顾浩轩瞥了瞥空余的那一份桂花糕,圣上占了份子,又会袖手旁观不成?
这么一想,顾陆两位家主不由得不动心。辣椒现世,几名顶尖权贵已将好处瓜分了个干净,加盟商与代理权一说确实开辟了一大块未知的领域。
吴征趁热打铁道:「方才本官拒绝杨家主买去颜如玉,原因也在此处。只需加盟,本官会遣人至当地教授学徒,将秘制的菜色倾囊相授,至于滋味如何,诸位心中当有评判!是了,方才漏了一样。一州虽只允一家加盟商,却并不禁止一家同取数州的加盟商与代理权!」
这才是最重要的一件事!
无论顾陆杨哪一家的财力,要取数州代理权均不在话下,有了好生意,自然是做得越大越好。几家虽均属昆仑派系,相互的竞争仍不可避免,谁也不愿让谁比了下去。
即使陆玉山与顾浩轩也不免眼中一热。吴征又道:「两位家主意下如何?」
「吴大人不妨开个价!」
「价钱不是问题,绝对不过分!」吴征暗中深吸了一口气道:「若是陆家主与顾家主有意,本官可先由两位任选大秦州郡的代理权!不过本官还有一个条件!」
「吴大人但说无妨!」
「劳烦两位借一步说话!」
隔间用厚实的楠木围起,隔音极佳。吴征先作揖道:「方才在人前,晚辈不得不自称本官,还请两位家主见谅。」
需得隐秘商谈,上来又是放低姿态,顾陆两位见多识广,登时知道后头暗藏机锋,原本有些急切的心思立时压抑下来。
顾浩轩笑道:「吴大人年轻有为,当得上。」
两人都不再说话,脸上的笑容简直称得上相当职业,瞬间让局面忽然尴尬,吴征暗骂一声老狐狸。只是丑媳妇也要见公婆,只得咬咬牙道:「晚辈的条件有些难以启齿,又是越俎代庖,当真不知从何说起!」
顾陆两位同时点头,仍是不发一言,一副你说,我听的样子,至于不知从何说起,那是你的问题。
「晚辈与盼儿自幼在昆仑山上一同长大,昔年也曾许诺要护她一世不受委屈。
两位又与昆仑派世代交好,晚辈说起来也算的上半个亲人,有些家事胡乱说上两句,若是说的不对还请两位莫往心里去。」
顾陆两位还是同时点头,还是不发一言,别以为提起我们的孙女儿和外孙女套近乎便有用。
吴征抽了抽嘴角,硬着头皮道:「盼儿这一回私自下山犯了大错,罚是定然要罚的。晚辈是她的师兄,也有不教之过。只是晚辈始终认为,罚不是目的,最终是为了盼儿好!只是敢问两位一句,盼儿如今的样子,今后好得了么?」
「盼儿自幼与贤侄一同长大,贤侄当是了解她比我们还多些,贤侄看呢?」 得,这皮球踢的不带片刻稍停的,吴征险些给这两位双击666.这个锅看来是铁铁甩不开了,吴征也一屁股坐在椅子上不管不顾道:「好不了。烂家多出不肖子,盼儿的年岁正当青春叛逆之时,怕此后还要惹出祸事来!」
「烂家?贤侄这话什么意思?」顾浩轩脸色一沉,阴恻恻道。顾盼姓顾,吴征骂他显然要骂得重些。
「师叔师姑什么情况两位真的不知?整日吵吵个没完,晚辈看了都烦,遑论盼儿!」
「吴大人,你管的太宽了!」
脸皮已经撕破,苦心积虑想要和平解决此事的愿望也已打消,剩下的仅有赤裸裸地以利交换。吴征两手一摊道:「晚辈不想管,可再这么下去盼儿全毁了。
下回她再偷偷跑出去,出了意外何人承担?两位若不心疼,晚辈心疼!」吴征叹了口气,语声转软道:「晚辈实是不忍盼儿在这么下去!晚辈也知顾陆两家面子事大,是以才提出这个条件望能略作弥补。师叔已是成家立业,仍不得不以家族为重,可一家三口貌合神离,对谁都是折磨!撇开盼儿不谈,两位真忍心自己的儿子,女儿这么互相折磨一辈子?面子事大,子侄的事便不大了么?该说的话晚辈已经说了,旁的也管不了许多,总之一句话,答应了晚辈的条件,大秦境内州郡代理权任由两位先行挑选。若是不答应,诚如先前所言,盯着辣椒的如过江之鲫,晚辈让韩家先选,掌门师尊也没话可说!」
吴征语毕起身作势欲出,心道即使最坏的结果,有巨大的利益在其间总有转圜的余地,即使一时半会儿陆菲嫣的终身大事定不下来,总算向前坚实地推进了一步!幸好当事被逼出了代理权这一想法,有了这一份底气,哪怕是顾陆两家天大的面子,也得乖乖让上一步。
「且慢!」
吴征顿住身形,缓缓回身,一字一句道:「晚辈可以等两位几天,可这事条件已定死没得商量!还请两位早作决断!」评分完成:已经给 林笑天 加上 200 银元!
第七章 红莲业火 潜龙勿用
鸳鸯衾枕翻红浪,曼声娇喘几时休。
陆菲嫣紧紧缩在吴征怀里,双臂环绕恨不得与他融在一起。而吴征四仰八叉地仰天躺着,气喘吁吁中亦是无限满足,能畅享陆菲嫣之娇媚温柔,全是他尽心尽力之后所得来的回报。
「还在担心?」
一场晚宴虽未得到最终的结果,可吴征已尽力做到最好。精心细致的安排,再将家中「小事」融于家族「大事」之中,巧妙的穿插至少已让顾浩轩与陆玉山不得不慎重考虑,衡量得失。放在从前,顾不凡与陆菲嫣休婚之事无有可能,再多的矛盾与不谐均不是理由。
「恩。」陆菲嫣从鼻中哼出一声,体酥更显声甜,轻吟分外悦耳动听:「倒也不是担心甚么了,事已至此,结局如何都不重要。」
「咦?菲菲这是彻底豁出去了?」吴征略感意外,倒未料到美妇人一旦放下心结,其热烈大胆竟比自己想象的还要火辣得多。
「跟着你,再纯良的好人也要学坏!」陆菲嫣娇叱一声,颇有沦陷于他的不服与毫无作用的挣扎抵抗之意,默了默又道:「两个人的事情,终须一同背负才是,人家自己选的路,自己承担后果便罢了。只是盼儿那边你需得多用心,她若不肯,人家无论多爱你,也一定会离开你。」
吴征错愕地张大了嘴,猛然回醒大喜过望:「要得!要得!」一时不知怎生形容心中喜悦,手足无措。
「你是不是早就在打这鬼主意了?」陆菲嫣蹙起秀眉,撇着嘴角道:「好啦!
现下开心啦?顺了你的意啦?今后又有多少女人被带回家里来才满意?」
「没没没……」陆菲嫣紧咬唇瓣,敷衍的话当然过不了关,吴征敞开心扉道:
「男儿多好色,见猎心喜,若是有美丽的女子,即使如为夫这般人品,动点绮念也是难以避免……」
「呸呸呸……扑哧。」陆菲嫣终是忍不住笑出声来:「你这般人品?好没羞没臊。」
「难道不是么?」吴征挺了挺胸膛傲然道:「普天之下你再找一个江州荒园保全你贞洁,还肯为你尽心尽力的人来!此乃真爱!」
「人家自是知道……」陆菲嫣幽幽叹了口气道:「若非如此,人家又怎肯不顾廉耻委身于你。」
「这便是了。」吴征舒了口气,得理不饶人道:「这事能怪得我?你们母女俩个个人比花娇,谁见了不爱?俱是你们的错!」
「你……给个梯子就上墙……」陆菲嫣忍不住向吴征胸口给了一拳,才埋首在他胸口道:「人家已是什么都不管不顾了,你万万莫要负了人家。」
「这句话说了千儿八百回了!不过你既提起,我就认真答!」吴征郑重道:
「进了吴府的门,我不会负,也不忍负!」
「嗯!今后人家不再提了。」陆菲嫣抬头与吴征四目对视,只见一片浓情蜜意中仍有掩饰不住的得意与戏谑,不禁又恼怒道:「骗的人家答应了好得意么?
大户人家有些女子成亲早,生娃娃也早,年岁相差不大。这等事情多了去啦,有甚么了不得的!」
「嗳!这便对了,洒脱劲儿才是陆仙子陆女侠,哪来如许条条框框,这也不行那也不准?世上重要的事情那么多,自己的事情最重要!」
吴征龙腾虎跃般一翻身,陆菲嫣惊叫一声,一手捂住吴征落下的唇,一手捂着臀缝里肿胀不堪的羞处道:「不行,今夜不行了!」
「怎地又不行了?你不想我们亲热么?」吴征挣扎挣脱陆菲嫣死死抵拒的柔荑急道。
「想,可是要有限度!」陆菲嫣皱眉摇首嗔道:「索求无度对身子终究不好,而且……而且若是太过了,终有一日你又要腻烦。人家不想如此!」
「额,也有道理!」吴征又是一个翻身将陆菲嫣抱起压在身上,手掌滑过背脊落在她臀上笑道:「怎生怕成这样?方才叫得不是可浪么……」
「哎呀死人!你这个人好变态老是弄那个地方,好奇怪!」陆菲嫣羞涩难言,闭上双目不敢看他。
「嘻嘻。」吴征凑在她耳边轻声道:「现下你的恩公终于知道,你的嘴儿好,奶儿好,穴儿好,臀儿也好!」
夜色已深,吴征将陆菲嫣搂进怀里轻抚背脊道:「安生歇息,下回换个法子弄那里,不用棒儿也让你舒爽透顶!」
「不许欺负人家……」倦意袭来,陆菲嫣迷迷糊糊中难以分辨其意,只不依地扭了扭身,一行泪珠不自知地顺着眼角滚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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繁华如成都城,深夜亦是一片漆黑,连皇城里也不例外。今夜的御书房却罕见地在半夜亮起了烛火。
「陛下深夜传召不知有何要事?臣斗胆冒死劝谏,当保重龙体才是。」霍永宁脸带倦容,当是睡梦中被唤醒尚未完全回过神来。
「朕昨日睡得早,无妨!倒叫霍爱卿辛苦。」梁兴翰虽是颤巍巍的,精神头儿倒是上佳:「醒来睡不着,倒不可空废时光。」
「陛下……」霍永宁微露心酸之意道:「国事每日有新,若是这般下去……」
「不必再说了,朕的身体,朕自家清楚。」梁兴翰倒显淡定,尚未露出对死亡的恐惧:「听闻吴征今日约见了陆玉山与顾浩轩?有甚结果么?」
「尚未,吴府里看管甚严,臣尚插不进手去。不过料来陆,顾两家当不致拒绝才是,商以利为先,放着天大的利益而放过,极微。」
「嗯!大秦如今国库亦不充盈,吴征这一手倒是解了燃眉之急!」梁兴翰微微颔首道:「霍爱卿,你对朕实话实说,你怎么看吴征?」
「陛下,此事不可单从吴征一人来看。」霍永宁沉吟一番,字斟句酌道:
「吴征才干拔群且极善急智,未来当是大秦不可多得的栋梁之才,凭心而论,假以时日连臣也只得甘拜下风。这等天赐之才不用乃大秦的损失!只是吴征出身昆仑,他能做胡大人,亦能做蒋大人,唯独做不得臣一般。陛下废了许多心思方不致让昆仑派于大秦大权独揽,是以吴征必用,但不可急用。」
「霍爱卿之言深合朕心!」梁兴翰点头赞同,又闭上双目许久后方缓缓道:
「若朕让他做霍爱卿呢?」
「啊?」霍永宁大吃一惊,向来镇定如他亦心头乱跳道:「陛下,臣不明白!」
「似霍爱卿一般,公正无私,居中调和,一心大秦,无有旁忧。」
秦皇的话震得霍永宁脑门发晕,一时分不清是试探还是真心,只得道:「臣出身寒微,蒙陛下青眼而居中书令,现也年事渐高,不出数年亦有心无力,寻觅忠良贤臣以替臣亦当如此!只是吴征身份牵连太广,若要如臣一般恐难做到。他日坐大又难以约束,大权在手,人心难测……这,陛下,非是臣有私心,吴征断然做不得臣!」
「现下当然做不得!」梁兴翰道:「朝堂上诸事不易,孤臣更难!要他为大秦效死命,又要剥去身边的羁绊也非易事。昆仑也好,韩侯也好,观吴征此前所为倒是有情有义。这是好事,若是无情无义之人,朕不会放心用;也是坏事,左右牵连如此之多,如何不偏不倚?朕所言要他做霍爱卿,正是要替他斩去枝枝叶叶,轻装上阵。」
霍永宁脸上忽红忽白,冷汗不由自主地滴了下来,半晌后方道:「陛下,此事需得从长计议循序渐进,臣以为吴征可大用,但要剥去枝干非一朝一夕之功,这……陛下,此事牵连太大,臣深感不安!」
「满朝文武,敢当面质疑朕的也只有霍爱卿一人了。」秦皇感叹道:「朕老了,时日也已无多,但朕还不糊涂!今日召霍爱卿言此事,自是将此事托付给爱卿。」
「陛下!」霍永宁吓得赶忙离座五体投于地哽咽道:「陛下龙体正盛,且此事事关重大,臣恐力有不逮!」
「好听的话不必说了。」梁兴翰忽然露出个得意笑容道:「朕当然知道爱卿独力难为,已做了妥当的安排。莫非爱卿也以为朕封方文辉为车骑将军是老糊涂了么?」
「咝……」霍永宁恍然大悟间抽了口凉气,又拜服于地道:「陛下神机妙算,臣拜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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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空中若有一双眼睛在打量着世界,定然也会为今晚发生的一切感到妙不可言的奇妙。仿佛世间的一切都被无数看不清的丝线联系在一起。
自锦绣大街的吴府转向皇城的御书房,再转向后宫里的天泽宫,孤单的妃子已在起身又躺下,躺下又起身了不知多少回。自吴征离去之后,玉茏烟便食不知味,睡不安寝,数日时光便清减消瘦了许多,红肿的双目已哭干了泪水,益发显得憔悴。
缘分有千万种,但相逢于危难之际,携手并肩闯出死局仍可称最奇妙,也最难以忘怀的一种。
吴征与玉茏烟正是如此!
冷宫中孤寂度日,只因一股执念方才苟延残喘的玉茏烟几乎在初见的那一刻便被吴征撩动了心弦。那心如小鹿乱撞,脸红眼热,悸动不已的感觉前所未有。
她深明这种关切之意正因爱慕之心,这种她曾以为此生不会有的念头。
为他的出人头地而欣慰欢悦,更为与他的久别重逢而惊喜。那日黄昏,强健而青春的男体,霸道雄烈的男子气息,甚至被他粗鲁地抵在栋柱上深深一吻,一切如在眼前。玉茏烟甚至清晰地记得自己一身是何等地酥麻,而身体的反应又是如此地迅速。乳首由小变大,勃胀的过程中剐蹭过他的胸膛,那欢愉的电流弥漫全身,迅速激起幽谷深处的渴求,黏湿湿的春露花汁正是心底最真实想法的忠实体现。
每当想起自己投怀送抱一般挺乳相送,在火热的润口中呼出娇媚腻人的呻吟,玉茏烟都羞涩不已。与从前施展在妓馆里学来的迎合媚人之术不同,那一回是心灵中所思所欲最自然而然的反应……
枯守深宫,如一名为丈夫等门的幽怨女子,他不来时等得心焦,他来时喜出望外,慢慢地终此一生似乎也是不错的事情。玉茏烟常苦中作乐地想着,可这一切因文毅落马戛然而止!
家仇与爱欲,孰轻孰重?
玉茏烟并非蠢笨女子,可无论见识与智慧均称不得上佳,仇恨才是生活的全部,她已看不清其余。几在一瞬之间,玉茏烟便本能地做出了选择!
吴征已是她再见着梁兴翰的唯一的希望所在,而这最后一面也是复仇的最后希望。无论是让吴征频繁出入天泽宫引起旁人的疑心与注意,还是让吴征在梁兴翰面前再提起玉茏烟三个字,现下只有他可以!
虽已步入中年,玉茏烟仍自信自己绝色之姿足以迷倒吴征这样的少年郎。至于离去前说出的话更是张口就来,在妓馆里学的不就是这些媚人骗人的话儿么?
只是这一回说完为何心如刀绞,泪如雨下?
「我一生学的都是讨好人与骗人,莫要怪我,等我死了之后,你也就不记得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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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城府衙的后堂里,吴征的脸色不太好。午间休憩的时分仍不得闲,自从早间接了宫中的传讯,太子殿下午间将来北城府衙之后,他便强自压抑着慌乱与腻烦,直到躲进后堂独自一人方才将心中情绪刻在脸上。
光明正大地先通告,再前来,比前不同。圣上擢升了方文辉似乎刺激了太子殿下,也似乎夺嫡之争也摆上了台面。那位高深莫测的皇帝似乎在说:「你们可以好好表现了,让朕看看谁才配做大秦未来的万乘之尊!」
吴征擅离职守一事虽是过去了许久,可把柄就是把柄,捏在太子殿下手中随时会变成要命的利剑。原本还有许多缓和的空间与时间,只是圣上一道旨意过后一切都被消弭得干干净净。
朝堂之上暗流涌动,吴征甚至可以预感到殿下今日到来又要老话重提,或许还要逼得他当即作出选择。五殿下的舅舅坐上车骑将军之位,太子殿下的未来受到了威胁,也难免有些人泛起不安的心思。以梁玉宇的为人,在此非常时刻是需要当机立断做出些事情来的,他有这份魄力!
杀鸡儆猴!
只是为毛我是那只鸡啊?
太子殿下几次三番来到北城府衙,在不知内情的人看来足以表明对吴征的重视。见到张六桥,戴志杰,杨宜知等羡慕的眼神,吴征只得暗暗苦笑。他清楚以自身的才干能为,得到殿下的亲睐理所当然,只是这一份亲睐太过沉重,难以承受。
「潜龙勿用,阳在下也!」吴征摇头叹息一番:所谓的博学多识只是占据了穿越者的便宜,可是宫廷夺嫡之争这种事情,不是切身参与其中哪能事先搞得明白?且其间瞬息万变更是无法预知。次奥,老子倒真是只好鸡,听话就拉出去示众:看看,大秦最出色的年轻才俊是本太子的人,尔等还看不明白?还要动什么小心思?不听话么……一刀杀了,保管把一众猴子们吓得不敢动弹!
吴征是绝不愿过早地被打上太子党徒标签的,他不需要,更恨不得离这个争端漩涡远一些。情急之下,他也曾想过让杨宜知去求见林瑞晨,央胡浩来帮忙解围,总得把今日这一关应付过去再说。可其中的干系又不小,面对至亲之人的逼问,他不得不老老实实通盘端出私入天泽宫的事情,到时会有什么后果犹未可知。
太子殿下意有所指,来势汹汹,今日这一关又要怎么过?
稍微调试了心情,吴征返回衙堂,太子殿下既要来便需提早做好迎迓的准备,半点轻慢不得。至于如何应付太子殿下他已不抱奢望,总之今日还是拖字诀,绝不表态!即使恶了殿下他也不可能立即动手,警告加威胁,再给点考虑时间总是有的,届时实在不成再去找胡浩坦白跪地磕头喊救命,遭上一顿毒打也算了,总比送了命还坑坏了大局强。
「玉姐姐呀玉姐姐,你就是传说的命中克星么?沾到你的事情,可比雁儿与菲菲还要麻烦得太多了!」
容不得太多感叹,远处已传来鼓乐与呵斥回避之声。吴征兔子般从椅子上跳起,急急忙忙行向府衙之外。
甫一至秦都大道,便见仪仗中青朱黑白四旗分占四角由随行护卫甲士持定,责杖,金瓜,巨斧,长刀印得明晃晃的,簇拥着中央由持剑甲士护卫的黄旗。黄旗之下,绛引幡,戟氅,戈氅,仪锽氅,羽葆幢,青方伞,青小方扇,青杂花团,无一遗漏皆由校尉擎执,拱卫着中央太子金辂。金辂上雕龙画凤,五彩祥云,车顶角上璎珞垂珠若流水不绝。
吴征咽了口唾沫,太子殿下仪仗出行怕是转瞬间满城皆知,这一回的动静怕是要闹大发了!
「太子殿下仪仗到此,北城令吴征接驾!」
太监尖细的声音响起,早早跪倒在地的吴征忙起身一路小跑至金辂前再次跪地高声道:「臣北城令吴征,叩见殿下。」
「呵呵呵,吴大人请起!」梁玉宇背着双手穿过卷起的车帘外现身,双手后背居高临下道:「不过小数月未见,听闻吴大人骥足再展又立奇功,孤自当前来见一见大秦的俊才。」
暗香零落是临朝余党之事严加保密,一个字都不能透露。但擒拿贼党一案对吴征的确是大功一件,梁玉宇所言的正指向此处,晓得的自然晓得,不晓得的也只会太子殿下在夸赞吴征保一方平安。
「为国效死命乃微臣分内之事!」吴征起身后仍低着头道。
「吴大人过谦了!」梁玉宇下了金辂挽住吴征,十分亲昵道:「吴大人这里没有坐的地方么?」
「微臣该死!殿下快请入府衙。」
躲是躲不过去的,这「该死」的信息已巧妙地送了过去,梁玉宇行步间亦压低声音道:「你呀,胆大妄为!擅离职守不说,连朝廷命官都敢当众殴打,当真是该死!若不是孤王在父皇面前几次三番说情,你以为只是罚俸便过去了?」
吴征心里撇了撇嘴,你要会说才是见了鬼了!只是梁玉宇卖了好不能不接,何况擅离职守四字字字诛心,吴征可不认为说的是他缺席府衙公务一事,忙惶恐跪下道:「殿下关爱之心,微臣无以为报!」
「嗳……些许小事不足挂齿,孤王一向爱才如命。吴大人出生入死擒拿贼党,孤王做些事也是应该的。」梁玉宇一把拉起吴征道:「只是下不为例,否则孤王也保不得你!」
大事不妙!妈的劳资无以为报都冒死喊出来了,你居然装作没听见?还下不为例?完了完了,怕什么来什么,今日无法善了,劳资的小命不是交代在你手里,就是交代在胡叔叔手上了!
与前的便服出行不同,这一回梁玉宇架起了仪仗便是正式前来,两人也没有私底下谈话的机会——护卫与侍从们随在身后都已鱼贯而入。
梁玉宇大喇喇地登上北城令之位却未落座,而是随手拿起方桌上的物件把玩观瞧:「吴大人不好文房四宝?」
吴征桌面所用不讲究俱是普通之物,闻言羞涩笑道:「微臣只是胡乱学了些,一笔字写得有碍观瞻,实在不敢糟蹋了好墨好纸。」
「啧,你这人便是这点不好!过谦等同于过傲,胡乱学了写便出口尽是华章,若是认真学还得了?」梁玉宇一挥衣袖道:「来人,将孤王平日所用文房四宝赐给吴大人。」
学能知礼,通文则通礼,这是要教我做人了?吴征渗出一身冷汗,看来刚才那句无以为报让太子殿下分外不满。太子仪仗,公开施恩,梁玉宇敢这么做定然已拿捏透了圣上的心思,在北城府衙里可谓肆无忌惮。难道是圣上真的已公开让皇子们划分势力,争夺皇位了么?
「微臣谢殿下厚赐。」吴征定了定神,一瞬间便打定了主意: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今日该认怂就认怂,大不了就当众表态支持太子。反正他支持者众多,登上大宝的概率也最大,总比彻底得罪了他来得强!五皇子那边虽说得新任的车骑将军支持是免不了的,可刚被推上前台,加之年岁尚幼根基不深,势力与实力都差了不止一截。辅佐太子干掉他,总比帮着五皇子去干掉太子简单许多。吴征可不想事事都搞出地狱级难度,更不想跟太子交恶而不得不倒向五皇子,若是失败了……
哪天太子殿下荣登大宝,一开心来一句:「吴爱卿啊,你当年在皇城当差都敢擅离职守,影响极坏,朕念你屡立奇功忠君爱国,凌迟就不必了,五马分尸吧!」
到时候上哪儿哭去?
「厚倒说不上,孤王也是略表心意。」梁玉宇微微一笑道:「以吴大人之能为,日后自当功勋卓著,届时吴大人莫要忘了孤王便好。」
前途的许诺摆明了,赏赐的水准也端出来了,就等你表态要不要忘了太子殿下!吴征喉结一滚,双膝跪下俯首于地正咬牙准备认了命,忽然一名太监急急忙忙碎步奔行前来。与此同时,府衙门外又响起一声尖细的声音道:「五殿下到!
闲人回避!」
靠,不会吧?吴征打了个激灵,慌忙抬头道:「殿下赎罪,五殿下到了,微臣当出迎才是。」
梁玉宇双目一眯冷笑一声,挥了挥手道:「去吧,代孤王迎皇弟进来。」
侥幸逃过一劫,然而这位素未谋面的五殿下忽然来此,尚未知是福是祸。吴征心头惴惴快步行到府衙门口,只见一名二十五岁上下的男子身着蟒袍头戴金冠正左右观望。他状甚青涩,甚至透着几份紧张,随从也不过八人,比之梁玉宇不可同日而语,若不是那一身鲜明的皇家装束,吴征都不敢认。
「微臣迎迓来迟,殿下赎罪。」又是一跪,就和今日突如其来的形势一样要命。
「啊?你就是吴大人?」梁俊贤向左边一人投去询问的眼神,得到肯定的答复后才右手虚抬道:「早闻大名,快起来吧!」
吴征起身后才近距离与这位太子的竞争者第一次照面。他比自己矮了一点点,面容儒雅脸颊微微泛红,比之已颇有气势与气度的梁玉宇差了不知道有多少。若不是一双眼珠透着聪慧与激灵,吴征要都要怀疑圣上是不是在开玩笑。
「本王路过此地见皇兄仪仗在此,长幼有序不可失礼当前去拜会,吴大人领路吧。」
「是,殿下请。」吴征保持着严肃尊重的仪容,心中暗道:不会是路过吧?
听你说得生硬,是不是刚才有人教你现学现卖?边上那位像是你的贴身师爷一样,又是什么人?
吴征随在梁俊贤的右后方半低着头前行,眼角的余光里见他不住抿着嘴唇,显是心中十分紧张。他满腹犹疑,以陛下的能为当不致瞎搞胡闹,将五殿下推出来必然有其用意。不知这位殿下是有什么过人的长处尚未展现出来,还是有其他的什么目的?不管了,两个人现在已是死敌仇家,今日正好针尖对麦芒,最好当场打个你死我活才好!
梁俊贤刚入府衙前院,远远望见在公堂上静坐正捧着茶碗的梁玉宇,前行的脚步条件反射般一顿,面色微变,竟有打退堂鼓之意。
吴征颇觉失望!才刚看见就怕了,比老子见到他还怕,这还打什么?真打起来也是哥哥骑在弟弟身上按着脑袋一顿暴揍了。
「皇兄!你怎么在这里?」梁俊贤壮胆般高喊一声,可惜声调的尴尬变化着实难以瞒得过旁人的耳朵。
「孤来见吴大人,皇弟来此何事?」梁玉宇依然坐着不动身,丝毫不掩饰脸上的冷笑与不屑。
「父皇吩咐身为大秦皇儿当体恤民间,弟特意出宫走走,长长见识。正欲去方将军府上,见皇兄仪仗在此特来拜会。」梁俊贤瑟瑟缩缩,面红耳赤低着头道。
帝皇家的孩子必然打小就受到良好的教育的与培养,莫说是梁俊贤,便是杨宜知也不至于表现如此不堪。吴征却知道梁俊贤的畏惧与害怕来自于从小便刻在骨子里的恐惧。想来梁玉宇自懂事起便没放过一个给未来竞争者们制造压力与威势的机会,才会让梁俊贤见到他如同老鼠见了猫。
「呵!」梁玉宇嗤笑一声,揶揄道:「身着蟒袍体恤民情?百姓见了你歌功颂德还来不及,哪能知民间疾苦?皇弟,你终究还是太嫩,太没见识啦。还真该多出来走走!」
「啊哟,是弟疏忽了,皇兄教训的是!」梁俊宇羞惭道:「弟当先至方将军处换些普通衣物才是,多蒙皇兄指点。」
兄弟俩一人一句,吴征身上的压力骤轻,脑子里没敢有一刻停下。能够有近距离观察两名竞争者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大秦国里风起云涌,每一个细节都有重要的参考价值。也或许这是一个转机,从中能寻得今日的脱身之策?
梁玉宇又瞄了瞄吴征一眼,道:「也或许先来吴大人这里也成,不仅能早些得皇兄教诲免做无用功,听闻吴大人年少有为,也有许多可以教我。」
姿态摆得越低,吴征也越发觉得怪异。梁俊贤的紧张惧怕是个人都看得出,可对答倒不显杂乱无章,而且细细品来,每一回搬出靠山都恰到好处,又是父皇又是方将军,倒让人无可指摘。
「那倒是,吴大人年岁比皇弟还轻上许多,不过能耐可大了。」梁玉宇不失时机地明褒吴征,暗贬梁俊贤道:「孤王你也拜会过了,没事便忙你的去吧。孤王与吴大人也还有事要谈。」
「既来之则安之……皇兄睿智,吴大人名声自外当是聪明的,弟最爱听聪明人说话,那个……正是个长见识的大好机会。」梁俊贤期期艾艾,一句话断了数次才说完,本就涨红的面庞更加红了。
吴征低头立在一旁,闻言目光一凝!
观其神情,梁俊贤对太子的惧怕自幼已形成,但听其所言,这位五殿下一点都不简单!他来这里绝不是什么路过,甚至和梁玉宇一样有着极其明确的目的。
作为一名年轻的追赶者,面对一向惧怕的哥哥要鼓足勇气出现已然非常不容易。
对答时不仅条理清晰,放低的姿态里还暗藏机锋。说得不顺畅不要紧,只要说出来了就行,太子殿下总不能赶人走?这里又不是太子的寝宫。
不简单,真的不简单!圣上并未犯浑,而是真的选择了一位有潜力与梁玉宇匹敌的对手。而且吴征明白,深刻神魂的惧怕并未让梁俊贤落荒而逃,而是还站在这里,其中包含着多么惊人的勇气!
「你想听?那行!坐下吧!」梁玉宇似是料到有此结果,转头向吴征道:
「吴大人,方才说到哪儿了?」
吴征干咽了已是不知道第几口唾沫,咳嗽一声才道:「殿下赐了文房四宝给微臣,微臣感激不尽。」
「是了!」梁玉宇一抚双掌道:「孤的文房四宝算得上罕见,不知吴大人的感激又是怎么个感激法?」
吴征心下雪亮:杀鸡儆猴,现在最好的鸡与最大的猴子都在,梁玉宇正巧顺势动手,要当着梁俊贤的面收服吴征。吴征直接被逼到了墙角,退无可退!当下势必要做出选择……
正沉吟间,梁俊贤插口道:「皇兄赐了文房四宝?弟听闻吴大人功绩一向也是敬佩的!弟不及皇兄也不敢落后,来人,将本王的冰心玦取来!」
一面巴掌大的玉佩,白净中夹着几点翠绿,捧在手心里触手冰凉。
梁俊贤道:「这面冰心玦奇寒似冰,时近盛夏,吴大人带在身上正好消暑。」
吴征心中电闪雷鸣:梁俊贤这是在提醒自己冷静,莫要一时冲动上头。懂了,全懂了!这位新鲜出炉的五殿下原本天资便聪颖过人,他只是惧怕太子,可是吃了身份大小的亏,向来被死死压住。可是圣上的旨意给了他希望,也给了他勇气!
长久以来的惧怕已犹如本能,不是一时半刻便能摆脱的,但是不要紧,只要去面对压力终能慢慢适应。他来北城府衙的目的未必是拉拢吴征,梁俊贤与梁玉宇之间的差距太大,除了一些至亲之外至少现下没人会旗帜鲜明地站在他这一边。
但是这一趟梁俊贤不会亏——只要没有逃,于他本身而言就是一种胜利。明面上,不断地适应梁玉宇给他造成的恐惧与压力,暗地里,也在展示着自己的才干,给观望者以信心。至于破坏梁玉宇拉拢一切中立朝臣的行为,成或败在现下都还不重要。吴征虽前途无量,大秦国里掌权的还是朝堂之上的那几位,最具决定性作用的也是那几位。
吴征心思复杂,倒是应对之策也一同涌现。他暗运道理诀鼻子一酸,眼泪奔涌着跪下泣道:「两位殿下如此厚爱,微臣肝脑涂地不能报也!只是两位殿下所用俱是皇家之物,微臣安敢擅用?若非陛下首肯,微臣当真不敢收,还望两位殿下海涵。」
他起身抹干眼泪,也羞涩得一匹道:「微臣现下倒有些文思,想献丑赋诗一首献与两位陛下,奈何字迹过于不堪,微臣斗胆请殿下命一书法工整大气者代为书写。」
「哦?吴大人的诗词堪称当世一绝,快快念来,孤王自为吴大人书写!」梁玉宇已猜透吴征之意,当仁不让。
吴征大惊道:「岂敢……」
「嗳!当得上!速速念来!」梁玉宇不容拒绝道。
「微臣死罪。」吴征再度送上死罪一词,先表个态度,我一定乖乖的!随后道:「这诗说来有些脂粉气,乃微臣道听途说一贞妇之事,两位殿下,见笑。」
君知妾有夫,赠妾双明珠。
感君缠绵意,系在红罗襦。
妾家高楼连苑起,良人执戟明光里。
知君用心如日月,事夫誓拟同生死。
还君明珠双泪垂,何不相逢未嫁时。
「两位殿下,微臣受天恩浩荡,当以死力效忠大秦!」吴征肚子里直抽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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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卿心难明 谁解其恸
吴征回府时一身疲惫倦容满面。一首《节妇吟》半日时光便让成都城大街小巷里交相传颂,也让他半分高兴不起来。
陆菲嫣早早被陆玉山唤去至今未归,想是顾陆两家已在考虑得失,万分慎重。
顾盼尚在禁足,府中最亲近的便是祝雅瞳。
「还君明珠双泪垂,恨不相逢未嫁时!恨不相逢未嫁时?」祝雅瞳瞄一眼纸上的妙句,瞄一眼闭目锁眉的吴征,以各式不同的语调念了好几回才揶揄笑道:
「到底是道听途说来的贞妇,还是因陆菲嫣有感而发?」
「莫要再笑话我了成不?」以祝雅瞳之聪慧当能明白诗中的贞妇正是吴征自指,他已入朝为官,当忠于大秦的圣上,言下之意一女不嫁二夫,一人不事二主。
以一首绝妙好辞让两位殿下都无话可说,以应付过此前的危急局面,本是件颇为自傲的事情。可吴征心中烦闷难言,自鸣得意是没有的,甚至连祝雅瞳的调笑之言也没能让他稍作放松。
「不说笑两句,还能说难听的不成?」祝雅瞳放下手中诗句,微扬下巴道:
「这一回你的苦恼远比往日要多得多,有什么事情是不能让人知道的吗?」
「何事都瞒不过你。」不想祝雅瞳已对自己了解如此透彻,吴征心中略有安慰,更有些恐慌。那双柔若春水的眼眸总能看穿他的一切情绪,吴征只得摇头道:
「一个秘密,不能说。」
午间梁玉宇驾临北城府衙,吴征已入死局,最大的原因正在说轻可轻,说重可重的把柄被捏住,即使是祝雅瞳,吴征也没打算让这个把柄再被多一人知晓。
梁俊贤的到来给这个死结松了一松,也亏吴征急智突生,《节妇吟》用在当时恰到好处。
流言如风,梁玉宇即使当场把吴征给杀了,以《节妇吟》之脍炙人口,随意便能在百姓间流传起来。世间多风言风语,梁俊贤若再稍加运作,很容易就让梁玉宇被扣上顶残害忠臣,意图夺位的帽子——那也是他不能承受之重。
吴征一条命就此保了下来!梁玉宇未得吴征,却也得到他只效忠大秦的保证,形同中立。——《节妇吟》不日将流传于世,能读懂其中寓意所指者也不在少数,你吴征还敢轻易食言而肥不成?如此人才不能为他所用固然可惜,两不相帮也是个能够接受的结果。至于梁俊贤纯粹拆台搞事来的,朝堂上似吴征这等与两位殿下都不沾亲带故者众多,若是人人都居中而立,对刚刚粉墨登场的梁俊贤就是最好的局面。
只是除了梁玉宇与吴征,谁也不知道吴征今日不啻于鬼门关上走了一遭,那是一个连祝雅瞳也未能知晓的秘密。是以祝雅瞳并不认为此前吴征遭遇多大的难题,即使当面拒绝了梁玉宇也至多是暂时恶了他,直到现下见吴征抑制不住愁容满面,呼吸粗重,微眯双目中射出的光华迷茫无计,才知事情并不如想象的简单。
「你可以完全信任我的。」祝雅瞳心中一黯,此话却终是说不出口。
室内二人各有所思,相处时罕见地长时间沉默。
祝雅瞳与爱子相处时日已不短,向来配合默契,两人之间的秘密也越来越少。
祝家之主在吴征面前褪去了神秘的光环,美丽,高贵,优雅,聪慧,时不时还有些少女般的可爱。而吴征在祝雅瞳面前也不再是一行行冷冰冰的字迹,他活灵活现地在她面前,机敏,有趣,果敢,才气纵横。
祝雅瞳极享受这种感觉,甚至是贪恋。当吴征毫不犹豫地找到拙性,将调查暗香零落的一干事情全数交在他身上,表现出对祝家无以伦比的信任时,天底下没人能明白祝雅瞳有多么开心。——祝家对吴征仍是一个谜,但经过在长安的相处,祝雅瞳却不是谜。与其说吴征对祝家信任,不如说对祝雅瞳的信任。乃至于知晓吴征与陆菲嫣之间的偷情,除了一点点嗔怪之外,祝雅瞳更享受的只有与爱子同守一份小秘密的欢欣。
天底下绝大部分母亲一直拥有,甚至有些都已腻烦而嫌弃,在祝雅瞳身上却珍若性命。有时她甚至产生若能如此下去,即使母子俩最终不能相认,似也已足够满足的宽慰之念。
事实终究是事实,无论两人的相处如何愉快,说不清道不明的感情进展如何迅速,难以相认的事实终是一道横隔二人之间的天堑。平日里感受不到,可到了关键时刻,涉及到吴征内心深处最为阴私的秘事时,鸿沟便凭空出现,将两人隔得远远的。
祝雅瞳深知不是自己贪心不足,吴征的不言非是因不愿说——世间人人都有不愿说的秘密,而是因不肯说!既非至亲,信任再多终究有所保留。他所担心的是说出来之后,会有对自己不利的后果。
良久,祝雅瞳轻声道:「其实……你有没想过命运不由他人掌控?」
「惹你生气了?」
祝雅瞳一生之望全在与吴征相认之上,是以坚韧如她也控不住情绪说出惊雷般的一句话来,此话一出,她便后悔。现下绝不是道出满腔盘算的好时机!不想吴征似没听见,反问得没头没脑。
「你能惹我生气么?」祝雅瞳秀眉一蹙,略有不甘,不肯承认。
「原来我也以为我不能。不过我知道你若是不高兴,就会像现下这样。」吴征二指揉得下巴短短的胡桩沙沙作响,饶有兴致。
「乱说什么?我想事情时都是这样。」祝雅瞳略显愠怒道。
「不一样不一样。」吴征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你想事情的时候也是这般轻咬嘴唇,但是眼睛灵动得很,仿佛在笑一样,那时定然无数奇谋妙计或是阴谋诡计都在涌出。生气的时候就不是如此,眼睛平静得很,还会眯上些许。」
「呸,哪有阴谋诡计?老娘这里全是奇谋妙计!」祝雅瞳被逗得展颜一笑,屋内似被春风拂过,冰冷的大地复苏一般。陡然目中一亮,「老娘」一词平日里她绝不肯用来自称,有些粗鲁于她的优雅有碍,不愿给吴征留下不雅的印象。不过此刻半发泄半调笑般说出竟觉颇有风味且极为贴切,一时心胸一开,烦闷之意去了不少。
「呐呐呐……就是这样!阴谋诡计!阴谋诡计!」吴征却缩了缩脖子,祝雅瞳目光流连娇若春水,正是仿佛在笑一般。若是对着旁人还好,对着自己就不觉毛骨悚然,不知这位美妇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哼!老娘正思忖着如何整治你,你小心点!」祝雅瞳一皱鼻翼,心中却乐开了花,小乖乖平日闷声不说,不想暗中观察已是熟知自己的一举一动。此前心情不佳,被他说中时还有些不满,颇有恼羞成怒的意思。现下心情转好,登时大喜过望,世上哪有不熟悉自己母亲的儿子?
「老娘是谁?」吴征抽了抽嘴角,二次听见,终于确定不是自己听错了。
「老娘就是人家啦!怎么?你有意见么?」
「没有没有!绝对没有!世间愚妇闹起脾气来都敢自称老娘,祝家主金贵之躯,自无不可。」
「贫嘴,什么天大的秘密好了不得么?既不肯说,人家不来管你。」祝雅瞳瞪了吴征一眼,气鼓鼓又不无得意地扭腰摆臀离去。
吴征等她走了许久才敢抹一把额头冷汗!命运不由他人掌控?即使在他前世的那个开明不知几许的世界里,这话也是万万不敢说的,何况当世?祝雅瞳这名奇女子在吴征眼里自是十分了不起,偶尔流露出的可爱虽与需时刻沉稳的豪族之主身份不符,但在这样一名绝色身上则只有更增光彩。但今日的惊人之语,吴征甚至想不透因何而出。
若是调笑之言,现下只能更增吴征的烦恼;若是发自内心,今日并非绝佳良机,连合适都说不上;若是随口……此刻的情境下,祝雅瞳断然没有随口一说。
「这他娘的到底是个什么世界啊?全是疯子么?」吴征嘴唇眼角齐抽,心知祝雅瞳也觉失言故而轻易让他转移了话题。失言失言,岂不是确有此事么!
祝家若是动了什么心思,本就一团乱的世界岂不是又要炸锅?联想起此前祝雅瞳的败家一说,吴征似有明悟,忧虑与恐惧更甚。果然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我道是一名高高在上的豪族之主,绝顶高手因何对我这么好,这份歪心思当真令人彻夜难安!吴征颓然坐倒,回思此前的一切,还有那双望向自己时只有爱怜,欣喜与真诚的眼眸……若说她全是坏心思,也难以置信。一个人若是装模作样,无论掩饰得再好也不可能全无破绽。且哪个存了坏心的会主动与难缠的猎物密切接触?吴征又不是好骗的雏儿。
搞不明其中含义,一首《节妇吟》也能暂缓危机,换来一段时光的安宁。吴征现下只觉前所未有地困倦,返回里屋甚至等不到陆菲嫣归来便沉沉睡去,多年来也仅有今日懒洋洋什么也不想做,落下了修行功课……
次日晨光初开时分迷迷糊糊醒来,吴征回神时心中一凛!
身旁的被窝仍留着淡淡的幽香与体温,佳人却无踪。显是陆菲嫣夜里归来未曾惊动吴征,晨时也早早起身。想来她见吴征睡得深沉,动作定然极轻。可以吴征的感应之灵敏竟然一无所觉,可不是陆菲嫣武功突飞猛进,而是他自身之故。
吴征翻身跳起,捧了把摆放好的盆中清水重重揉了把脸,待盆中荡漾的水波复归平静,倒映出一张被愁云惨雾布满的面容。「呼!」吴征重吐了口气,将头埋进水中!
那一口气好长,在水里不断鼓起颗颗气泡,又被浮力推出水面,其间大多数击打在吴征脸上。抬头时吴征喷出一大口水雾,不待脸上的水珠滴完便迅速抹干,动作利落干脆!
消沉不是解决问题的方法,人生于世,谁无碰壁撞墙之时?吴征深明眼下的困局正因自己一时胆大造成,可谓自作自受!然则消沉何益?局面再坏,未必没有死中求活的可能。
昨日的混沌中曾有过解决的方法,只是心神大乱不曾细想。吴征快速出门,时不我待,振作正在当下!
甫一出院门便见陆菲嫣正曼步行来,面上颇见喜色。
「起了?早膳快好了……」
「我去书房还有要事,你帮我送来?」
「好……那个,我爹今日想见你……」
「哦?看你的样子像好事了?」吴征振作中心神一爽!陆菲嫣的婚事本是巨大的难题,如今亦走出一片全新天地来。万事只要去做,总有转机!
「嗯……还没定下……或许还需你的承诺。」陆菲嫣忸怩不安,她自是期盼摆脱婚姻囚笼,只是越到关键时越发心慌。顾陆两家已知吴征底牌,以此为凭怕是要狮子大开口。陆菲嫣颇觉左右为难,低头揪着衣角绕圈。
「到书房一道商议,我先过去。」吴征点头,两人已有大庭广众时保持距离的默契,只轻声道:「他们敢提我就敢给,那些东西哪有你重要?」
哄得陆菲嫣芳心大跳,兔子般逃也似地去了。吴征快步入了书房坐定,摊纸研墨。
祝雅瞳教授的方法有效而实用,理顺越是复杂的难题越是适合。吴征埋头苦思,在纸上不住写写画画,圈圈点点。
陆菲嫣与祝雅瞳不久后便都来到,见吴征聚精会神,俱是轻手轻脚不敢打扰。
女子好奇心大都极盛,吴征又未避讳,等了会儿俱都按捺不住。二女对视一眼,各自施展轻功足不扬尘地来到吴征身后。
满心猎奇,不想疑惑更增。二女全然看不明白纸上一大串鬼画葫芦般的符号是何意思,不由再次抬头娇眸瞪媚目,迷惘之色一览无余。
日头渐升,陆菲嫣轻声道:「时辰不早,你还要去衙门里。」
「哦,这么快?」吴征抬头鸽笔,活动着筋骨道:「啊哟对不住,饶两位饿着肚子久候,该死,该死。」
祝雅瞳没心思搭理他的打趣话,蹙眉拿起纸页,螓首左摇右晃喃喃道:「叉叉,树丫子?还有这个是什么?弯弯绕绕的,没见过,从没见过!」
「密语!师门要事尚未定论,谁也不能说!」吴征得意地扬扬下巴,XYZ 这些方程式所用的代数祝,陆自然不能明白,每一个符号所代表的意义只有他烂熟于胸。至于说师门要事也不是推托,进一步的计划关系重大,需得奚半楼首肯方可实施。
「装神弄鬼!」祝雅瞳及时落座接过吴征盛好的饭碗,享受自行模拟的母慈子孝之时,见吴征的状态比之昨日大有不同,也自心安。
「陆家主约我何时?还有旁人么?」吴征举箸给两位美妇各自夹上些菜,俱是她们口味所好。
「待你完了公务回府,爹爹自会来拜访,没听说有其他人来。」
「这样?那去请顾家主一道来!」
陆玉山单独前来或许会与吴征先行达成协议,但此事并非他与吴征二人便能做得了主。且顾家那头说法未定,指不准要出什么意外。要谈,就三家坐下来谈!
吴征片刻间思虑周全,灵敏的心思恢复如初,祝雅瞳心中暗赞,大是宽慰。
「我不去……」陆菲嫣面颊微红,夹在陆家与吴征之间实是不好自处。陆玉山单独前来存了多占好处的心思,纵使不愿,她也不能拆父亲的台,换了吴征也是如此。
「成!我让宜知去请就好。晚间你就别出来了省得难做。」
公堂里今日无甚要事,些许公文有戴志杰相助不需多时便处置停当。衙门口冷冷清清,吴征也偷个闲先回内堂,顺道着人去唤瞿羽湘。
女捕头被祝雅瞳所挟相助吴征,虽是尽力,心头仍是万般不愿,见了吴征向来没好脸色。即使吴征取出个瓷瓶让她当场服下,铁着的脸也没半分笑容。
「给你解药还吃冷脸,真是!」吴征半躺在宽大的座椅上,一脸不爽道:
「下月我晚半个时辰再给,看你还甩脸色不。」
「祝家主可没吩咐我不准臭脸!」瞿羽湘冷冰冰答道,正眼也不瞧他坐没坐相。
「呵,原来你还知道一副臭脸么?」吴征坐直了身子,目露玩味道:「回头我就和祝家主说说,让你每回见我必须眼里有泪,嘴上含笑……你猜她肯不肯答应?」
「你!无赖子!忒也恶毒!」难度太高,瞿羽湘自问做不到,深恨吴征歹毒。
「恶毒?我可从没想过要取你性命。」吴征冷笑一声道:「莫不是过了些时日就把这茬事情给忘个干干净净了?」
瞿羽湘垂头默了半晌,咬牙切齿道:「做便做了,事后应承的神情我也一般尽力,从未半点懈怠。还待怎样?」
「那是你当做的,莫要当做功劳。」
「没功劳也有苦劳。我当做的做了,你们应承的事情呢?又做了什么?」瞿羽湘俏脸生寒,怒容乍现。
「呵呵?居然谈起条件了?」吴征手指极富韵律地敲击着桌面道:「不说我不可能离开雁儿,便是雁儿明了你的心思,她还能从了你不成?」
一言至此,瞿羽湘颇见颓然。她也知自己一片痴心,总归妄想,所谓的吃醋,以及意中人叫吴征坏了身子全是一厢情愿的说法。可爱慕之意又怎肯稍停?便是想听也停不下来。
「总之你们答应我的。」瞿羽湘无从抵抗,只得服软,倒有哀求之意。
「别说我食言。」吴征递出一份金面拜帖道:「雁儿明日新官上任,我不适合去,你代我去。」
「当真?」瞿羽湘大喜过望,忙不迭地接过拜帖,如捧珍宝般温柔抚摸了几回,才贴肉珍而重之地收好。
自暗算不成之后,吴征怕这疯女人铤而走险,再不曾让韩归雁来北城府衙,又吩咐瞿羽湘不得私下去见她。这比之此前韩归雁久居韩城或是奉召出征不同,心仪之人近在眼前却不得见,瞿羽湘心痒难搔险些被气死。只得苦挨日子,只盼有一日祝雅瞳与吴征能兑现承诺。
吴征遣她去贺喜韩归雁,不仅能相处一日,更能参与心仪之人的重要人生路程,别具意义。瞿羽湘可谓喜出望外,连望向吴征的眼神都柔和了不少。
「本官人还不错吧?一个女儿家家的动不动要取人性命,疯不疯?」吴征不失时机地贬损两句,又道:「你且坐下,本官有话问你。」
「大人请说。」吃了点甜头,瞿羽湘低眉顺耳服服贴贴,也是一路单恋太过凄苦,能见一面竟也如奢望一般。
「圣上近来旨意频频,你们云龙门是怎么个想法?」吴征压低了声音问道。
梁玉宇咄咄逼人,吴征退无可退,一时能凭借梁俊贤的搅和暂时脱身,但正如梁玉宇大张旗鼓地拜访北城府衙背后的深意,吴征已被立为标杆。梁玉宇未得吴征效命已是扫了颜面,更怕日后旁人有样学样,他自己闹个灰头土脸。
是以吴征的危机仅是暂缓,远未到可稳坐钓鱼台之时,只需那个把柄还在,当前局势下吴征随时危如累卵。
吴征搜肠刮肚,回忆前世所读的史书,每到君皇新老更替之时,即便太平盛世仍有许多潜藏的危机。梁玉宇本已被视作天然的新皇,可梁俊贤的异军突起让未来不确定起来。圣心难测,谁也不明白秦皇的心思为何要将定局改为变数。只是当今形势里,人心思变。
梁玉宇要变,他不能似从前一般隐忍度日等待顺其自然,他必须在秦皇容忍的范围之内,亮明秦国未来之主的旗号,且旗号之下需得能人林立以壮声势。
吴征打定主意安安稳稳绝不偏颇,等待新皇登基再效命不迟。可现下也要变,如前一般只能坐以待毙。如何变?今晨在书房里的思考推论,吴征定下「壮及自身,招风之树」的总纲。
侍中俞人则与骠骑大将军迭云鹤已然结党,有此范例在先,又有集结江湖人士剿灭暗香零落的职责在后,吴征权衡许久,总觉当放开手脚扩大昆仑派的盟友。
似云龙门远不及昆仑派,可不论江湖与朝堂都有门人弟子,影响力也自不弱。
吴征的盘算正是将这些有一定实力与势力,此前并不依附于青城或是昆仑的江湖门派尽可能拉拢到自家身边。有了根基之后,再拉拢朝中观望群臣,打起剿灭暗香零落贼党的旗号。
大多数朝臣此时都是战战兢兢,选边的事情风险巨大,不选又两头不讨好。
待新皇登基,若是重权之臣还罢,普通朝臣极易被定为墙头草,好日子也就到了头。然则若是有人牵头将这帮权责不重,数量却极庞大的朝臣们团结在一起,仍是一股绝不可忽视的力量。
朝臣们不论现下还是今后,均可抱团取暖互相声援。吴征正是看中了这一软肋与需求,才决定借势以自保。
拉拢中立的朝臣们继续保持中立,必然为圣上所容忍。而吴征周身依附之人越多,势力便越发强大乃至举足轻重,连梁玉宇也不敢轻易动他。一来圣上还在为,公开拉拢中立朝臣是何居心?二来若是再贸然以擅离职守之罪处置吴征,这等罪名极易被说成是扣帽子,相当于恶了这帮朝臣。若是他们均倒向梁俊贤……
后果不堪设想。
吴征当然没这么大的号召力,是以他晨间对祝雅瞳与陆菲嫣说还需得到奚半楼的首肯,打上了昆仑派的旗号,此事就简单易行许多。更妙的是,以此为由更能制衡梁玉宇。吴征代表昆仑,可昆仑不是吴征的,也不止吴征一人。真要霸王硬上弓将吴征强行治罪,自然有人前来接替,届时便是结了死仇覆水难收。
现下奚半楼的谕令尚未到来,可不妨碍吴征拿瞿羽湘做做测试,投石问路。
一说朝政,瞿羽湘顿时警惕起来,斟酌道:「属下女流之辈,向来只知尊朝廷与师门之令办事,朝政向不参与,也不懂。」
公私分明!尊师重道在当世被看得极重,远比个人得失来得重要得多,忠君之后便是师门,且几乎人人恪守。吴征对这种看似傻瓜的品格却向来是极为尊重的。只是现下就不太开心,看样子即使真把韩归雁送到她怀里任她亲昵,未得师门之令以前想要问出些什么话也难。
云龙门门主穆景曜身负十一品修为,放在江湖上也是数得上的一流高手。朝堂上亦有诸如门下左补阙,刑部司官主事,中书右拾遗等官员站住跟脚。是以云龙门虽不比青城昆仑高高在上,多年来也能存身立命,徐图进取。
吴征想法虽好,正要落实起来谈何容易,非得下一番巨大的苦功不可。瞿羽湘的答复也在意料之内,吴征叹息一声道:「太子殿下青眼有加,本官就左右为难。想来穆门主的日子也不好过,劳烦你带个话,本官改日想拜访穆门主。」
「昆仑派执掌江湖牛耳,小小的云龙门怕是高攀不上。」
「咦?你怕我对穆门主把你的事情说出来啊?」吴征目光如炬,江湖中人结交平常之事,哪有拜访都被推拒的,且瞿羽湘审问犯人惯了不善作伪,眼神躲躲闪闪,自被一眼看穿:「放心,你乖乖的听话,我不会说。」
瞿羽湘面色变了数遍,咬牙道:「一人做事一人当,属下有言在先,若是想以属下要挟师门,想也休想。」
「凭你就能要挟得了云龙门?」吴征哈哈大笑道:「那你凭什么现下还好端端地坐在这里?也太抬举自己!」
被吴征看穿连带讥讽,瞿羽湘再腻烦也不得不承认这个名满天下的年轻人确有几分真本事,只得低头轻声道:「属下会把话带到,只是做不了主。」
若是要云龙门乖乖听话怕是休想,不过结盟的话便有商谈的可能,这是给云龙门高攀的机会。结局如何总要试过才知道!
望着瞿羽湘双手抱胸,生怕拜帖遗失离去,那背影高挑修长,玄色捕快服饰也给这位美女更增一份风姿。吴征与她又诸多不快,但除了这些,今日也知她尊师重道颇有可取之处。至于痴恋韩归雁在吴征看来也不算什么大毛病,倒是多年来情路极苦,有些惹人怜惜。
回府的马车行得甚急,咯哒咯哒的马蹄声落如雨点。
四面帘子都已拉紧,舒适的马车有时像座尚未密闭的棺材,虽不气闷,也让人心情烦躁。吴征心绪平静地闭目养神,自从燕秦之战后,他忙碌的时光越来越多,遇到的难题也越发艰巨。回想从前在青云崖时也曾偶有愤愤不平,存着他日一鸣惊人后好好招摇一番的念头。比之现下已不知何等地闲适!
或许将来再也不会有轻松的时光了吧?吴征睁开眼眸,无妨,有韩归雁,有陆菲嫣,还有波涛翻涌的乱世大局,每一样都比青云崖有吸引力得多。而片刻后将要面见的两人会带来近期一件大事的结局!每完成一件,都是了不起的成就,此生之世,过得如此精彩。
思虑至此,马车骤停。
吴征睁眼时车帘正被掀开,正见黄昏时夕阳洒下大地的一片碎金……
「不需人伺候,也不必奉茶,不得我传唤谁也不准进来。」吴征待客少有刻薄吝啬,今日大有不同。若是答应了条件自是朋友,好酒好茶好饭好菜应有尽有。
若是条件谈不拢,那就是与我过不去,与盼儿过不去!抱歉,盼儿,为了你母亲着想,这口黑锅还得请你背一段时日。
「吴大人威风不小啊!」陆玉山未至,顾浩轩倒是先到了。入府前的通传等了好一阵,随后吴征也未出迎,进了厅堂冷冷清清不仅随从全被挡在了外面,连口茶都没。
「本官自衙门刚回有些疲累,一时思虑不全招呼不周。朝中诸事繁杂,两位殿下处又有诸多事宜代办,见谅!顾家主请坐。」
昨日两位殿下一同去了北城府衙,吴征里子是全无好处,面子上倒是光彩四溢,顺手把两位龙子的大旗扯上,倒让顾浩轩心中一凛。两份空着的桂花糕,太子与五皇子前后而至,险些便是当场抢人,还有那首才华横溢的《节妇吟》。这孩子身上着实有太多的传奇。
「罢了吧。吴大人请客看人,想是老夫有些不入吴大人的法眼。呵呵,莫非还有旁的贵客不成?」顾浩轩久为一族之主,城府深沉,讥讽两句依然大喇喇地坐下。
「有,请顾家主稍候。」
「好啊,老夫就腆着脸静候这位贵客。」
「顾家主此话差矣。」吴征直勾勾地盯着顾浩轩道:「是否贵客,要看来意如何,气量如何,又是否与本官齐心协力。否则……不知顾家主听说过个笑话没有?」
「左右无事,说来听听。」
「乡间有个村夫大宴宾客。见宴席时辰将近还有客未到,叹息着该来的没来。
已至的宾客闻言不爽,岂不是我等均是不该来的?于是起身就走!村夫大急追至门口,其余的宾客也到了,村夫又叹息道,不该走的却走了。刚至的宾客闻言,得,我等均是该走了的?一场宴席落到最后空无一人,呵呵,也是好笑。」
「乡野村夫不识大体,口不择言,明明目不识丁还要附庸风雅,闹出些笑话也不为奇。不知在吴大人心里,老夫是该来的还是该走的?」顾浩轩见吴征意有所指,不急不躁淡然笑道。心道这小子虽是聪明却是个风流种子,为了老夫的孙女儿倒舍得下血本。听闻他与韩守备过从甚密,嘿嘿,韩家的女儿金贵,顾家的孙女儿便不值钱了?稍候以此再做拿捏,倒也不失为一个机会。
「现下是该来的,晚些便不知是不是该走的了。」
吴征话音刚落,冯管家正在院里高声叫道:「大人,江州陆家家主求见。」
「另一位该来的也到了!」
陆玉山入了厅堂见着顾浩轩微觉意外,倒也不曾提出反对之言。吴征面色不善,他心中好笑当是小孩子闹脾气,只沉默地坐下。
「老陆,吴大人有请来为何姗姗来迟,好大的胆子!」顾浩轩揶揄着笑骂道。
「老夫不像你这么有面子,老夫是自己来的。」顾陆两家相交多年,两人一句话之间便把形势透露清楚,一个是上门拜访,另一个则是吴征有意拉来此处,怕是存了什么挑拨离间的心思。陆玉山与顾浩轩引领两家竞争多年,相互配合也已不少,当着吴征的面毫不掩饰地眼神一对,像是瞬间已达成共识。
上来就是一个下马威,吴征面不改色,心里还是叹一声妈的老狐狸。苦心营造的威压瞬间被破,差点就被两人指着鼻子笑话「米粒之珠也放光华」。吴征眨了眨眼,回了一个不咸不淡的笑容向椅背一躺,双手向腰际两个外兜一插道:
「前日的提议,两位家主有决断没有?」
当世服饰的衣兜俱在袖内而不外露,在吴征看来极为麻烦。吴府里缝制便服时可以交代来了个改良,祝雅瞳与陆菲嫣看了虽觉不合时宜,倒是方便好用。且再经陆菲嫣考量修改,以相同的布料择同款花纹缝制,只需手不插进兜里不太看得出来,也不显突兀。
吴征日常在府里晃荡,偶尔懒散之时双手插兜,吊儿郎当的模样让二女见了,也颇有「汝甚屌,如母知否」的喜感。此时吴征将这幅模样端将出来,倒让人看不透,让顾陆两位心中一凛的警惕。
「底牌打完,看着让人上下其手随意揩油了,不想莫名其妙有人又塞来一张!
只需多动脑子,坏事也能变作好事嘛!」
吴征能如此老神在在不是演技已出神入化,倒的确有足以唬人的干货在手。
他高深莫测地一笑问道:「两位想不想知道太子殿下与五殿下昨日来北城府衙,找本官讨要些什么?」评分完成:已经给 林笑天 加上 200 银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