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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青河边草 / 2024/06/24 08:45 / 5377 / 218
【小说】江山云罗

青青河边草 / 发表于: 2024/06/27 10:34:15

第二章 施恩岂忘 浊酒清茶
  使节团迤逦前行进发凉州。
  沿途虽是【风光】不尽——无论冬季的山景还是途经州郡时官员们的吹捧奉承,吴征的心情都松快不起来。奚半楼的密信已传到他手里,信中没有别的内容,只嘱咐他一至凉州汉阳城,即刻前来相见。在昆仑派里这是一种暗语的传递方式,意味着其余的事情,都不如去见奚半楼重要。
  奚半楼操办三国会盟一事,刻意传来见面的信件,定然也是察觉到了什么不同寻常的地方才会郑重其事。忧中有喜的是,这位昆仑掌门是个重情重义的男儿汉,祝雅瞳以粮米助力凉州渡过难关一事他感恩戴德。既已品着个中不同,吴征面述实情之后,奚半楼义助祝家的可能性又大了几分。
  翻过了无声岭,离抵达汉阳郡还有一月的行程,竹林里冬笋冒出了一点点尖芽。虽不比刚入冬时节初生的鲜嫩,依然是绝佳的美味。吴征忙里偷闲,借着使节团翻身越岭之后普遍疲惫,集体休整的时机与杨宜知二人一同上山采挖。
  白雪皑皑之下,青竹依然傲雪凌霜坚挺不拔。多年前的初春,两人也是这么一路采挖笋子才发现了天赐的辣椒,如今吴征早已腰缠万贯,杨家也受益匪浅。
  「大师兄是刻意来挖笋子给小师妹吃么?」杨宜知用把小锄刨着土,将一枚枚巴掌大的笋子扔进竹篓里。
  「盼儿爱吃,沿途辛苦,做点笋子给她解解馋。也不算全是刻意为盼儿来吧,只是有些想念昆仑山上的日子了,轻松自在,不像现在忙里忙外,都不知道忙个什么。」吴征低头弯腰地寻找,做下一个个埋藏着笋子的标记。
  「咱们昆仑现在好生兴旺,都是大师兄英明神武,怎么能说不知道忙个什么?」
  杨宜知拍马屁的功夫日渐精深,已达不露形迹,随意自然的境界。
  「英明神武个头。」吴征一弹手中竹枝正中杨宜知手背,打得他啊哟一声大叫,刨地的锄头都握不住掉在地上。
  「厉害,厉害!飞花摘叶亦可伤人,大师兄的功力又大进了!」杨宜知夸张地揉着手,脸上却全是惊叹佩服之色。
  「嗯,快十品了。你也多上点心,幼时朱师祖让你旁听了《道理诀》,莫要荒废了。」杨宜知这一句除了什么飞花摘叶之类的马屁,倒也不全是吹捧之言。
  《道理诀》本就神奇,吴征的功力稳步提升。又与「掠月」韩归雁,「百媚」陆菲嫣,「兰心」冷月玦合体双修,再得祝雅瞳多番指点巩固,时隔一段就是一个「功力大进」。以二十岁的年纪逼近十品境界,放眼世间已隐隐是个一流高手,古往今来都不多见。
  至少近年来能达成这等成就的都是响当当的名字——费鸿曦,丘元焕,祝雅瞳,向无极,柔惜雪。哪一个不是如雷贯耳,震古烁今?
  「晓得,小弟从来不敢偷懒。大师兄领袖群伦,身边也要有些称心的帮手不是。」
  「好好的话就要被你说得阴阳怪气的,真想打你一顿!」吴征笑骂一句,也拿起锄头刨挖起笋子来。
  不多时满满当当一筐竹笋挖好,两人向营帐走去。跨过了环绕蜀地的崇山峻岭,步入凉州边境时的地貌多以小山包为主。吴征一路走走看看,向杨宜知道:
  「你说,比起幼时忧虑不多的勇猛精进,现下烦恼多了,是不是顾虑也多了?」
  「大师兄心中有惑?」杨宜知愕然一阵,忽然眨巴着牛眼笑了起来。
  「很多,很多,几次都以为自己想明白了,到头来又是迷茫混沌,缩头缩尾,左右为难。别笑,我说正经的!」吴征一瞪杨宜知,又道:「咱们一起长大,有些事我也直说。我和你不一样,在昆仑我为长,师门栽培也多。可我不像你,背后有一个大家族支持,能给你很多经验,还有解惑之道。因为我现在烦恼,你们家族的历史长河里定然遇到过不少。咱们昆仑派教导弟子的时候,这一点做得不好,小时当有预先的方案才对。」
  「大师兄说的有理,小弟不敢隐瞒。」杨宜知难得敛容正色道:「族中子弟众多,有受重视的,有不受重视的,教导之方人人不同。我杨家发迹了一百多年,遭逢为难之时也不少。对中坚子弟更是时时防微杜渐,就怕着走歪了路。不知大师兄之惑在哪里?」
  「我在想,当年强要学《道理诀》被罚去青云崖,够落魄的了。我当时心里一点没觉得难受压抑,反而很乐观,好像是……乐在其中?可是现在什么都好,别人看我就是一帆风顺,青云直上。我自己私下再不顺利也不至于像在青云崖一样,我怎么一点都乐观不起来,总是很不安呢?」
  「大师兄,我明白。你先莫着急,这些事情在我家里听得多,也见得多了。
  大师兄这是灯下黑一时不察,不是什么迷茫困惑。」杨宜知用袖子抹干净道旁的大石请吴征坐好道:「咱们家族里不乏聪明人,幼时就显露不凡的见识,遇事沉着冷静,和一般孩子有天壤之别。可是孩子就是孩子,孩子幼时遇见的事情,再难又能难到哪儿去?大师兄你看,你是天纵之才,生来就和旁人不一样!谁人能像你一样年岁轻轻就位列朝堂重臣,侍奉天子左右?说白了,大师兄遇见的事,让些看破世情的智叟来了也未必理得顺。依小弟看,昔年在青云崖虽是落魄,可大师兄……那叫什么,对了,大师兄教的,当时可是胸有成竹,所以不急不躁,折服羽翼,只等一飞冲天之时!现下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事情,就算是大师兄一时半会儿也无法手到擒来,心中缺了谱儿,自然容易心乱。」
  吴征大点其头十分赞同道:「有理!有理!这些我都听明白了,有什么解惑之方么?」
  「敢问大师兄现下遇到些什么事情,小弟也好有的放矢。」
  「对不住,这些都是机密中的机密,不仅涉及昆仑,我还答应了别人,说不得。」
  「明白,无妨。」杨宜知理了理思绪道:「小弟祖训对此向来行之有效,若遇大惑,不可急,不可燥,当先想明白目的何在,要的是什么结果。若是缺了这两样,任意妄为大可能导致做得越多,错得越多!」
  「看来我想的也是没错了……」吴征望着天空愣神,眼睛不住地眨。迷茫之处不正在目的何在,想要什么结果么?自幼时对这个世界缺乏认同,被《道理诀》
  的出现打消了疑虑彻底融入进来。到现今难言的迷茫,我在这个世界究竟要干什么。
  这个迷茫自洞悉临僖宗身世之时开始,说到底,吴征心底有本能的惧怕。临僖宗来了之后,给这个世界带来了极深的伤害,暗香零落流毒至今。这个前朝皇族的隐忍,种种手段,无一不说明临僖宗对子孙后代的有效控制,一时不刻地把复国作为己任。否则普通的淫贼,怎么可能有如此严密的组织架构。淫只是他们祸乱天下的手段之一,只是用于隐藏自身的面纱。
  不论临僖宗出于何种目的,天下三分造成的连年征战,妻离子散惨事已数不胜数。而宁鹏翼利用熟知历史轮回变迁,如此倒行逆施祸害世间,在吴征看来完完全全是一种心理极度扭曲的【变态】。
  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
  记载里的只言片语便能看出宁鹏翼令人望而生畏的才干能为,吴征更愿意相信当今时局是他一手造就的结果!可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刻意把渐趋安稳的临朝生生打碎,再天下大乱,他究竟经历了什么不为人知的事?为什么要这么恨这个世界?
  而吴征最怕的是,他也会步上僖宗的后尘憎恨这个世界——事情正向着这方面发展:冷月玦若是有不测,祝雅瞳若是有意外,他不知要怎么面对!而忧无患隐藏在暗中,陆菲嫣,韩归雁也都不是高枕无忧。这一回出行将身边的老老小小
  一股脑儿全带了出来,连瞿羽湘都找了借口列入使节团里,就是为了防备忧无患在背后动手。
  身边的人越来越多,红颜也好,知己也罢,若是哪一天少了一个,吴征不敢想象自己会怎样。若是当真到了处处危机举步维艰之时,会不会接受祝雅瞳的建议把命运全数掌控在自己手中?可是若真这么做了,又要伤害多少身边人?又是否能被他们接受和理解?
  即使是一名穿越者有着截然不同的意识,吴征仍然认为人存于世,是需要相互妥协的。再落后的社会,依然有它的生存法则,吴征仍愿意遵循这种法则,而不是像宁鹏翼一样,无视一切任意妄为。在吴征看来,这是万劫不复的罪恶!
  「大师兄想明白了?小弟就知道大师兄的聪慧得天所眷,一点即透。」
  吴征拍拍杨宜知的肩膀道:「谢谢你。不过……哪里那么容易想明白。走吧,莫让盼儿等得着急。」
  使节团休整两日,也是不容易得了闲工夫,两人回了营地,吴征亲自下厨炮制起菜肴来。官拜北城令之后,他就很少再亲手做菜,不过手艺并未生疏。从前在昆仑山下厨只管自己,再到后来多了几名亲近的同门,现在翘首以盼的都坐满了一个营帐。
  吴征调好了味道,只等酸菜的酸与冬笋的碱将炸好的大方块五花肉滚得入口即化,念及在等待美味的莺莺燕燕们,不由摇了摇头。这一顿饭菜做得分外落力,也有卖弄的意味在。
  「每一个人我都很重视,我的目的与想要的结果一致,大家得在一起开心地慢慢变老。可是,我该怎么做呢?哪里去建一块安稳的世外桃源?」吴征喃喃自语。即使今后官居一品位极人臣,命运,同样不是自己就能一手掌控的。而现在若是去想什么一统天下,开天辟地,岂不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跟宁鹏翼也不会有什么区别。
  现实就是如此,给你一颗糖豆,又会给你一个巴掌,让你左右为难。你想躲开巴掌,就会打翻糖豆!彼此联系,无法分割。
  酸,咸,清澈三种香味很快在瓦锅里四散而溢。吴征收拾好心绪,再确认了一遍味道下了火,又整治好几样菜肴,逐一端入营帐。
  虽已过了年仍是天寒地冻,装在瓦锅里热气腾腾的笋子焖肉足以让每个人胃口大开,光是那股香味就让人受不了。加上已摆在餐桌上的几碟凉菜,热辣喷香的几样水煮,嫩绿爽口的野菜,营地里能大快朵颐一顿可是废了吴征极多的心思。
  「哟,吴侍郎今日可勤快,亲自下厨不说,还亲手端了上来!」
  祝雅瞳调笑两句,吴征撇了撇嘴笑着回道:「不想让旁人来打扰,接下来又难得再有清闲,索性伺候你们一顿。盼儿先来。」
  「嘻嘻,来了来了,等了好久肚子都叫唤起来了。笋子多,肉有一块就好,劳烦大师兄。」顾盼笑颜如花地递过碟子,还像幼时一样顺从地低下螓首让吴征在发顶抚了一抚。
  小姑娘长大了着急容貌,生怕多吃点肉会长胖。「盼儿都长大了,可我的承诺遥遥无期……」吴征心中苦笑,忍不住又在顾盼的小鼻子上捏了一记……
  「柳前辈,都是您喜欢的菜肴,酸辣土豆丝,鱼香肉丝,多承照料,请慢用……」
  「姜前辈,这里有专门准备的素食,今日用的也都是素油,您慢用……」
  「倪前辈,麻婆豆腐,水煮鱼,粉蒸排骨,宫保鸡丁,日常看你用这几样菜色最多,请慢用……」
  吴征细心地一份份分发下去,柳寄芙频频点头,姜如露双手合十,低声念了篇《地藏菩萨本愿经》,为吴征消业祈福。倪妙筠与吴征自赏画之后再无交集对话,见状也不由一怔,露出个开心与感激的笑容道:「谢谢,有心了。」
  「应该的。」吴征躬身回礼。
  「吴贤侄,有件小事一直想问问。」柳寄芙夹着片笋子含笑问道:「我也一向爱食笋,若论清甜可口,以夏季的绿笋为最佳,但鲜嫩则无过于冬笋。但是冬笋吃起来时有不同,大多数吃着满嘴发麻,有一股……怎么说,辛辛的奇怪的味道。为何你做的没有?」
  「哈哈,那柳前辈今后记得吩咐下去,春冬二季的笋子碱性高,需以酸中和,放入适量的酸菜就不会麻口了。」
  「原来如此,小事之中亦有大知识,大智慧。这半年在成都,吴贤侄着实令我大开眼界。今日又有心款待这一顿家宴,吴贤侄之义,我会记得。」
  精心准备的一餐也像是告别宴会。待进了凉州,天阴门人就不能再与吴征走得这般近了,毕竟她们还要顾忌燕国皇室。同处了大半年时光朝夕相伴,彼此之间都颇为不舍,再想他日相见或许还会拔剑相向生死相搏,吴征心中更加难受。
  「些许小事何足挂齿!几位前辈入住吴府本就是晚辈天大的荣幸,近半年来又几回出生入死,身犯险境,晚辈心中十分过意不去。」
  「江湖儿女侠义为先,本就是我们应当做的。吴贤侄……不久将别,日后若是兵戎相见,还请莫要见怪,诸位也是。」柳寄芙心直口快,瞥了祝雅瞳一眼,终于还是把心中的话宣之于众。
  宾主尽欢的气氛被柳寄芙打破,她一向都干这种事情,但也是所有人都必须面对的问题。一朝并肩作战,他日生死互搏,换了谁都是梗在喉头的一根刺,谁都难受。
  「嗯。」吴征缓缓点着头坐在主位,虽还在笑,人人也看得出有些发苦与无奈。啧了一声,他一手端酒,一手拿起根筷子在桌沿有节奏地啪啪敲击者,高声吟道:「天下英雄出我辈,一入江湖岁月催。皇图霸业笑谈中,不胜人生一场醉。
  我辈武人十年磨剑,相识一场,这一杯敬诸位前辈同道,日后再相见无论是把酒言欢,还是血雨腥风,晚辈都觉无憾!」
  「好!吴贤侄快人快语,这一杯我承你的情!」柳寄芙站了起来,举杯环环一礼,当先满饮。
  咕咚咕咚的闷干酒声四起,连年幼的顾盼都喝了一杯,紧接着又是哗啦啦一片砸碎杯子的声音。豪情既起,郁闷一扫而空,一屋子人情绪俱都亢奋着谈天说地起来。仅倪妙筠忽然低头,眼圈儿红红的,不知感怀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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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隆冬一路走到早春时节,使节团一行赶到了汉阳郡。
  白杨枝头抽出了新芽,指天高耸像一个个笔挺的卫兵。奚半楼提早两日赶了回来,一番迎迓安顿,又陪同了太子殿下小半日时光,借着疲惫的使节团休憩之机才终于缓了下来。
  告别时奚半楼向吴征使了个眼色,吴征不敢拖延,稍作梳洗就启程前往刺史府。刚至院落就见祝雅瞳已坐着等候,见吴征出来便起身招呼他一同去。
  「我要去见师尊,你这是?」吴征一头疑问。
  「你师傅不能请我了?」祝雅瞳眨了眨眼,压低声音耳语道:「前年助他渡过难关,他还没当面谢过我!」
  「额……」吴征心头一跳。祝雅瞳虽故作平静,又怎会只是个寻常的会见道谢?没有陆菲嫣,也没有师弟妹们,单单请了祝雅瞳,其中的味道大不一般。  「走吧。我与你师傅还是第一回照面,正想看看是怎么一个能人,能调教出个如此出色的好徒弟。」
  两人行至刺史府,吴征磕过头见过礼就被奚半楼打发了出去。郁闷地关上房门,心头难安,背后传来温柔而欣喜之声:「征儿。」
  「师娘。」
  吴征回过身来,见林锦儿满脸疼爱,小手已摸在他头顶轻抚道:「让师娘好好看看,是不是又长高了些?」
  「好像是,也再长不到哪里去了。」
  林锦儿一袭青衣广袖飘飘,头绾着元宝髻,一张俏脸在早春时节里像瑞雪初晴,粉若春桃。一对小酒窝在浅笑时于脸颊两侧若隐若现,艳比花娇。弱不禁风的婀娜纤腰之下,因娇小的身姿与吴征颇有差距,正踮起了足尖。比之从前的温婉可人,已做妇人装扮的林锦儿,透出一股粉腻酥容的娇艳欲滴。
  「长大成人了,师娘听了许多你的事情,很是高兴。快随师娘来,有好多话要问你。」林锦儿拉起吴征的手,仿佛他还是刚带回昆仑山时的孩子,无时无刻不需悉心照料。
  门外的事情逃不过静室里祝雅瞳的耳朵,她神色一黯,复又欣慰起来,抬头时看向奚半楼也露出神秘的微笑。奚半楼不明所以,先起身施了个大礼道:「祝家主义助凉州渡过难关,奚某感激不尽!」
  「奚掌门言重了,祝家也是利益使然,说不上是帮忙。」祝雅瞳半福回了礼道:「说起来你的弟子送了我一份好生意,那些粮米倒算不上什么了。」
  「征儿能得祝家主指点是他上辈子修来的福分!钱财身外之物,千金易得。
  祝家主给征儿的,却是再多钱财也求不来的。」奚半楼拈须感叹着,看得出是为弟子真心感到高兴。
  「你的好徒儿确是天资出众,我看了就喜欢。奚掌门调教出这么有本事的一位弟子,又惠及我祝家,我要谢谢奚刺史才是。咯咯,好啦,奚掌门,咱们再这么谢来谢去的,什么时候是个头儿?」祝雅瞳说得有些奇怪,让人摸不着头脑。
  「师之道,言传身教。奚某旁的不敢说,征儿善恶分明,知恩图报还是有的。
  不瞒祝家主,这一点奚某也颇为自傲。」
  「看得出来,所以我也很喜欢他。若是巧言令色,口是心非之辈,我也懒得搭理他。所以……奚掌门难道还有意要他报恩于我么?」祝雅瞳目光灼灼,大有深意地问道。
  「是!」奚半楼沉下脸色,凝重道:「祝家主于昆仑有大恩,昆仑也不愿袖手旁观。」
  「奚掌门知道了?」
  「不多,祝家主又知道多少?」
  「不少,看来咱们正好凑个不多不少。」祝雅瞳笑了一声,敛容坐直了身体道:「栾家欲不利于我,怎地连奚掌门都知道了?」
  「两月之前,福慧公主来找过奚某……或者说警告过奚某莫要多管闲事。」
  奚半楼沉吟着有些尴尬道:「福慧公主素知奚某为人,看来对祝家主在成都时与征儿的牵绊也所知不少。奚某原本有不少疑虑,经家主一说,方知家主明知此行颇多危难,不知家主为何一意孤行?」
  只言片语就理出了脉络,这等人杰才配做我家小乖乖的师傅!祝雅瞳暗赞一声,道:「实是无处可躲!栾采晴既然威胁奚掌门,想来志在必得,也不怕我插翅飞了出去。栾家……究竟是派出了怎生一副阵仗啊?」
  奚半楼沉默了片刻才道:「征儿知道么?」
  「知道一些,不比奚掌门知道的多。」祝雅瞳闭目深重呼吸,又展颜笑道:
  「奚掌门似乎难以抉择?」
  「不错,甚难!奚某不会袖手旁观,可此事牵连太大,奚某就怕届时碍于身份难以尽力,这才着急与祝家主一晤,也奉劝一句,请家主尽速离去暂避祸端,否则后果难以预料。」
  「躲不掉的,插翅也难躲。这件事奚掌门有心无力,还是莫要插手最好。若是要帮忙……麻烦保护好你的宝贝徒弟,我怕他一时冲动劝不住,做出傻事来。
  恕我直言,若是碎月金刚丘元焕来了,即使奚掌门不顾忌身份与身边的羁绊,也帮不了太多。」
  「呼~ 」奚半楼长吐了一口气道:「征儿若是打定了主意,奚某也未必劝得动。祝家主若不信,奚某现下去唤他来当面说如何?」
  「不必了,虽是你的弟子,我对他的了解未必就比奚掌门要差些。所以我说的是,麻烦你保护好他,不是说劝住他。」
  奚半楼眉头难展,祝雅瞳不听劝一意孤行,他完全无法想象内里的缘由。更想象不到祝家的主人说话纠缠不清,弯弯绕绕。
  祝雅瞳来成都将近一年,奚半楼从往来信件中对她已有许多了解。面前的这位比传闻中更加的美貌,可为何如此偏激,如此……疯疯癫癫?
  「奚掌门,多谢你的好意。」祝雅瞳终于露出个苦笑道:「其实,现下你该能体会一点点我的苦衷了,就是这么无奈。」
  奚半楼恍然大悟,见惯了风雨的凉州刺史也觉不可思议,摇着头道:「家主既不愿说,奚某能否再奉劝一句,速速离去,莫要趟这趟浑水。」
  「若是能不来,我才不愿意来呢。在成都与吴大人插科打诨多开心?」祝雅瞳咯咯笑了起来道:「奚掌门不必为我担心,栾家虽有备而来,我也不会任人鱼肉。原本我就准备来见奚掌门,就是要说明此事。栾采晴既明目张胆地威胁奚掌门,不妨顺水推舟约束好你的弟子?栾家若只对我不利,奚掌门麾下大可袖手旁观。只是……师道言传身教,观吴大人历来的言行,奚掌门吗也不是三言两语就能劝住的了?」
  奚半楼无法判断祝雅瞳是智珠在握还是故作轻松,只能无奈道:「祝家主稍候,奚某去唤小徒来。」
  吴征告别了林锦儿,见奚半楼一脸凝重,暗道大事不妙。心头惴惴地跟随进入静室坐定,奚半楼道:「为师问你,你劝过祝家主离去没有?」
  果然如此,吴征心往下一沉,不满地向祝雅瞳道:「劝过了,不顶事。祝家主老说弟子犟,可祝家主才是最犟的,完全不听劝。」
  「谁准你这般说话了?」
  「无妨,无妨,我们之间随意惯了的,老是一本正经地说话太累。」祝雅瞳噗嗤一笑,朝吴征挑了挑眉毛。旁观师傅训斥弟子之事大觉有趣。
  「唔……你现下准备怎么办?燕国福慧公主来见过为师,嘱为师莫要惹祸上身。」
  「这是要在凉州放肆了?还有没把师尊放在眼里?」吴征一蹦而起,拔高了声调道:「燕国的公主还敢在此发号施令?就算她是大秦的公主,在凉州也没说话的份儿!弟子不服气!」  「那你准备怎么办?」奚半楼觉得脑壳疼,爱徒这般做戏不是第一回,通常
  让他费尽心思地逼人入局,就是再也劝不住了。
  「敢乱来就打。弟子与雁儿说好了,若是燕国有什么轻举妄动,不妨来比划比划谁麾下兵马更强悍些!嘿嘿,若是来将厉害,弟子就去求韩侯。」
  「有点点道理。若是军阵帮不上忙呢?」
  「这不来求见师尊,请师尊出手帮忙了嘛。」吴征缩了缩肩膀低声下气道:
  「霍大人也不能看着燕国在凉州为所欲为,有三位绝顶高手压阵,又怕得谁来。」
  「霍大人?他未必会的,或许还会下令不可插手。」奚半楼摇了摇头。燕国要向祝雅瞳动手,霍永宁为大秦利益计,多半要坐山观虎斗,最好拼死几个大高手,越多越好。
  「必要时,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吴征也摇头道:「师尊,祝家主待昆仑恩重,待弟子更是恩重,弟子若遇险则退,羞于为人。」
  「很好,很好。」奚半楼赞许点头,向祝雅瞳道:「祝家主您看,奚某劝过无用,除非打断了腿五花大绑多半也约束不得。家主还是不肯回头么?」
  「无法回头。」祝雅瞳起身向奚半楼一福,又向吴征微笑谢过,道:「并非我一意孤行,要拖昆仑派下水,实是无可奈何。奚掌门请见谅。」
  「好。」奚半楼拍拍吴征的肩膀道:「若遇临时决机之事,你可自行做主不必有后顾之忧,为师一力承担,只是凡事莫要冲动蛮干。」
  吴征大喜过望,正要跪下磕头,却被奚半楼一把扶住道:「干什么?你现下要做什么为师不知道,也不必让为师知道,要用什么人去与你师娘说。为师要先行一步前往饶丘,你师娘会与你一路同行,免得你使唤不动人。」
  「多谢师尊,多谢师尊。」来前就料定了奚半楼一定不会做出不仁不义的事情,等他亲口说出来还是喜不自胜。有了奚半楼帮忙,祝雅瞳安全度过难关的把握又多了几分。
  「去吧,昆仑的弟子善恶分明,也不做缩头乌龟,为师在饶丘等候你们。」
  ………………………………………………………………………………………
  …
  饶丘之地搭建起简易的院落用作会盟时三国的使馆驻地,大秦使节团抵达时已临近三月开春,燕,盛两国都已提前十日入驻。
  奚半楼的使馆制度让太子殿下大加赞赏,直言今后可长久沿用下去。燕秦两国的使馆人满为患,随行的军伍都在使馆界内另行搭建了军帐。反观燕国那边就人丁零落,据说只有质子张圣杰与三十来名随从而已。
  忙完了公事,吴征绕着使馆边界转了一圈,正见张圣杰穿着蟒袍拜会燕国,却被拦在门口等候。尚未到正式会晤的日期,燕秦两国太子都闭门不出,保持了足够的神秘感与压迫力,也只有这位像个花花大少浑不在意了。盛国派遣他来,本就是陪着凑个数的意思。在长安时的初见,这位就是个没脸没皮的马匹精,事事偏向燕国是免不了的,虽然没人把他当一回事。
  燕国由太子栾楚廷领衔,随行人员里看不出端倪。不过据祝雅瞳的消息,大将军丘元焕已有一月未曾露面。大秦既有霍永宁压阵,丘元焕也一定会来。下一回正式见面时,长枝派免不了向吴征发难,近来的日子不会好过。
  还有栾采晴呢?柔惜雪呢?她们又会藏在哪里?
  奚半楼专门准备了一处院落,祝雅瞳低调地作为吴征的随从入住后就不再现身。吴征大喇喇地公开下了令:天阴门人久居成都,暂时禁足,未得许可任何人不得出入!除了能观察形势之外,也是逼迫燕国人率先出手,梁玉宇也觉这一步棋不错,给予了支持。
  柔惜雪能不能容忍天阴门人被软禁?栾楚廷能不能坐视与冷月玦咫尺不得相见?
  后发制人,于当今形势下是个好选择。只是燕国若是率先出手,也必是雷霆一击汹涌澎湃,吴征并无把握一定接得下来。
  使馆之间气氛微妙,空气中都散发着烟熏火气,一触即发。直到傍晚时分,一份请柬送到了大秦使馆。
  「这个张圣杰,呵呵,孤若去,岂不是太抬举他了?」梁玉宇掂着请柬呵呵哂笑。张圣杰宴请两位太子,梁玉宇猜得到栾楚廷不会去,他自然也不会去。
  「张圣杰就是个马屁精,微臣在燕国见过一面,至今甚为不齿!」吴征及时应和一声,作为使节团副使,本就承担探路职责。何况栾楚廷不会去,燕国总有人会去,吴征不愿错失每一个与燕国接触,打探底细的机会。
  「孤也听说了。哈哈,吴爱卿年轻气盛,张圣杰虽在长安为质子,毕竟是一国太子,既来相邀不去也不太好。」
  梁玉宇独自领衔之后,说话越来越有君王风范,这一句余势不尽。吴征左右看看无人主动接话,都不愿打这一阵的先锋,无奈道:「殿下,微臣愿往一行试探两国底细。」
  「好!」梁玉宇抚掌一拍赞道:「吴大人精明强干,正是上佳之选!」
  「微臣惭愧,尽力而为。」
  带上陆菲嫣,戴志杰与杨宜知,又点了两名随行官员,于酉时来到盛国使馆前。
  不得不说张圣杰长袖善舞,小半日时光居然将使馆装饰得像个高朋满座的堂皇酒楼。盛国的太子就等候在门口,见了吴征一行人居然也没半点失望之色,兴高采烈地迎上道:「吴大人,经年一别甚是想念,不想今日再见!」
  「怎敢有劳殿下亲自等候,吴某惶恐。」吴征心里一阵腻歪,这位自来熟有时候真的让人接受不了。
  「蓬荜生辉之举,吴大人太客气了,来来来,先润润喉。来人,速速请吴大人入内奉茶!」张圣杰一声令下,早有仆从端着托盘上来。
  吴征接过茶杯抿了一口,眉头一皱。杯中的水酒看着清澈,入口却粗劣不堪,仿佛无数小针扎在舌头上难以下咽,分明是口浑酒。他不经意回目一扫,只见陆菲嫣等人也抿了一小口却无异样神色。
  正犯嘀咕间,身侧响亮的通传声起:「燕国福慧公主栾采晴到!」
  吴征心头大跳缓缓回身,正对上栾采晴似笑非笑的目光。评分完成:已经给 林笑天 加上 1000 银元!


青青河边草 / 发表于: 2024/06/27 10:45:50

第三章 双面圣子 满地沉枷
  年余不见,栾采晴的风采更胜往昔。吴征看她一袭清雅的鹅黄绒衣,长发披肩,粉红的束腰丝带轻盈一握,熟透了的美妇居然露出可爱俏皮的气质来。比之在长安城时她心机过甚的市侩模样,今日一见似乎尘缘尽去,返璞归真,像是刚刚长成,初离深闺时的纯真。
  「福慧公主。」吴征向栾采晴一礼,也挑了挑眉毛,意味深长。虽不明栾采晴的变化因何而来,他可不会被表象所迷惑。在凉州的危机里,栾采晴首当其冲,她就是长枪的枪尖,毫不隐藏闪闪的寒光!即使不知道她与祝雅瞳有何冤仇,也能感受到她刻骨铭心的恨。
  「吴大人又高升了?恭喜恭喜。」栾采晴雍容华度地受了一礼,笑吟吟道:
  「心狠手辣,为一己之私坑害无辜之人者总是升得很快,本公主看过的也多了。
  但是像吴大人这么平步青云的,倒还是生平仅见。」
  话锋一转就变成赤裸裸的挖苦讽刺,毕竟在升官途中可是杀了人家的亲儿子。
  吴征也不动怒,语含机锋道:「不敢当公主一句大人!在下不是妇人,也没有蝎子心肠,一向是个本分好人,公主虽看得多,也不是人人如此。」
  「哈哈。」栾采晴仰天夸张地笑了一声道:「蝎子心肠?美色当前为狗粪涂目,你就继续自以为是去吧。可叹,可叹,可惜,可惜。」
  两个人一见面就摩擦不断,张圣杰作为主人甚是尴尬,无奈地圆场道:「两位贵客既已登门,还请快快上座才是。在下还需迎客,若让人看见怠慢了贵客,可就是在下的不是了。」
  「是么?大燕就是本公主前来,可没有旁人。殿下还要等何人?」栾采晴揶揄着道:「莫非吴大人是先来打头阵不成?」
  张圣杰自称在下,不知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把身份摆得极低,还是在燕国被压抑得太久,心气儿全然没了。吴征见状也微微一笑道:「我家殿下还有许多要务处理,实在抽不出空儿,只能遣了吴某前来,殿下见谅。」
  比起当世人,吴征很少因身份和地位而瞧不起一个人。张圣杰在长安的所作所为没有好印象,但至少在他眼里看来,即使有再多的不堪,能够献身于他国都城受辱,换得盛国一时的平安,已经是巨大而耀眼的光芒以及非凡的勇气了。
  不过心中一时的同情与佩服,完全基于尚未起冲突。吴征心中一哂,若还是像在长安时的厚颜无耻,处处偏向燕国,这一回坐镇主场,他可不会客气。
  栾采晴与吴征等入内坐定。陆菲嫣随在吴征身旁权作护卫,她单手挽剑,气定神闲,偶尔迎上栾采晴挑衅的目光也只是不喜不怒地淡淡一笑,比之在长安城时凄凄惶惶不可同日而语。
  栾采晴心中诧异,疑惑大生。根据冷月玦的回信,吴征的修为一路飙升,依他修炼的法诀来看多半是不住双修采补的缘故。陆菲嫣在长安的模样全落在栾采晴眼里,以她对女人的了解之深,眼光之毒辣,事后思考,几可断定这位美妇身具百媚之体,且正为情欲所困。听闻陆菲嫣也一道来了饶丘,原本的计划里若顺利拿住了吴征与祝雅瞳,也不吝顺手再制服陆菲嫣,届时给吴征又加上一条遗臭万年的罪过也是好事。
  不想陆菲嫣现下的模样身轻体健,神完气足,哪有半点为情欲所困?百媚之体非同小可,不知是哪家男儿能让她彻底满足?还是陆菲嫣已彻底堕落,沦为一名随人采摘玩弄的荡妇?思量至此,栾采晴不由大感兴趣,低头一想,又按捺下来。眼前最重要的事情便是对付祝雅瞳,旁的可有可无罢了。
  在荒僻的凉州,这一顿酒宴准备得十分丰盛,每一桌上居然还有一尾鲜鱼,可见张圣杰为此花费了无数心思。吴征暗道盛国这一回纯是陪着凑一回热闹,张
  圣杰作为一国太子也不愿太过被人轻视。想要话语权自是没有,只能在旁的地方多下些心思,让人说起盛国时能捎带着提上两句也好。
  五名侍女换上华衣翩翩起舞,虽在陆菲嫣与栾采晴这等绝色的艳光之下难显姿容,可看她们舞动时身姿轻盈,足见有不凡的武学根基。张圣杰虽在燕国为质子,身边的力量当也不会小。
  「气势不能输吗?」吴征无视栾采晴讥讽与挑衅的目光,一直关注着张圣杰。
  盛国每年被燕国收走大量的岁贡,还被限制了兵马数量,羸弱已久。可是活生生被张圣杰势弱得像个燕国附庸,是不是也太夸张了一点?吴征不明白燕国是如何判定盛国的「忠心」,只想这一趟在凉州是否有机会争取到张圣杰暗中助力。
  这事吴征早有想过,不管他盛国今后怎么处理与燕国的关系,总之死道友不死贫道。即使盛国不帮忙也不过就是现下的局面,可不去争取就不对了。
  酒过三巡,任凭张圣杰再落力地活跃气氛,妙语如珠,也调动不起在场人的情绪。张圣杰在栾采晴示意的目光下无奈地挥退侍者。
  栾采晴大有深意地冷笑一声,再一挥手将侍从也遣了出去。吴征眉头一挑,起身向陆菲嫣施礼低语,将昆仑的同门也遣了出去。
  「哟,吴大人好气魄。这么一看果然英伟不凡,连脸都肿了起来。」栾采晴哂笑一声,嘲讽吴征打肿脸充胖子。
  「没有没有,英伟不凡那是福慧公主过誉了。我的脸也一贯不胖。」吴征笑着回道,又目光左右一扫道:「倒是公主才是好气魄,与我这个无形浪子同处一室,万一被人坐实了会不会被燕皇陛下落个里通外国的罪名?」
  「哈哈哈,吴大人倒有心,看来在长安待你好也不枉费了心思。」栾采晴忽然由讥讽变了脸,双眉舒展,美眸大张,香唇一弯,既娇且媚,道:「你师傅与你说了些什么?他是不是又要叫本公主失望了?」
  「什么?公主什么意思?」吴征一脸迷茫,又皱眉道:「师尊与公主难道商议了什么吗?」
  「哦~ 是么?」栾采晴一声转音,支着下颌道:「他不与你商量,是要本公主亲自与你相商么?」
  吴征后背一片冷汗。他拿豪迈奔放,无所顾忌的栾采晴没有办法,只能用那篇小黄文占据些主动地位,或讥讽,或蒙混过关。栾采晴忽然提起奚半楼,吴征当然不会透露出两人的决定。可这一下让他忆起这位美艳公主昔日可是差点要嫁给师尊的旧情人!栾采晴忽然搬出了身份,吴征可不敢拿奚半楼开半点玩笑。
  「我不知道,师尊也没有吩咐过什么。」吴征沉下脸缓缓摇头,不敢多言。
  「哎,未曾与你说,也就是让本公主失望了呀。」栾采晴叹息一声,凄楚道:  「总共就求了他两回,第一回就罢了,二十多年来才又来求他一回,他还要为了
  你这个小没良心的让本公主失望。男人都是负心薄幸……」
  吴征不敢妄议奚半楼,哑口无言,索性提箸吃了几口菜,举起酒壶自斟自饮一阵,向张圣杰问道:「殿下,暗香零落贼党肆虐民间,我大秦与燕国都已受其危难。早先燕国全境围剿不能灭绝,现又养成气候在大秦作乱。两国天子才召集使臣会于凉州欲定下盟约。我大秦刚斩杀数名贼首,党徒伏诛无数自不必说,燕国想必也是磨刀霍霍准备砍向贼党,不知殿下怎么看?」
  张圣杰被冷落许久,见状精神一振挺了挺腰杆,却又向栾采晴低头道:「这是造福天下百姓的大好事,既燕皇陛下已下定决心还颁下旨意,盛国岂有不从之理?」
  果然!吴征毫不客气地摇了摇头叹息一声,向栾采晴道:「看来今日我真的来错了,公主有殿下支持,难怪极尽讥讽之能事。」
  「得道多助失道寡助,这么简单的道理你不会不懂吧?」栾采晴小口小口撅唇抿着酒,唇瓣中央的小尖弧分外可爱:「就像你那位身边人,在燕国惹得神怒鬼怨,仇家遍地,只你还把她当做宝。本公主劝你一句,早早离她远远的,呵呵,莫要哪天被人卖了还不自知。」
  逢人说话八真二假,足以营造云山雾罩的效果,难辨是非。从栾采晴到来开始便是如此说话,着实让吴征无法判断。她去见奚半楼也是如此,叙旧或许是真,警告难免有假,奚半楼的性子栾采晴不会不知道,所谓的警告毫无意义,反倒把目的先透露了出去。可这么做为一番半真半假还有恃无恐,旁的先不说,至少吴征心头的压力又大了几分。
  「我这身肉,卖不了多少钱。倒是公主金枝玉叶亲自前来,若是遇着什么豺狼虎豹,打猎不成反遭咬了一口,总是于玉体有损。」
  说到这里各自有些没趣,燕国只来了个栾采晴,吴征从她身上也无法旁敲侧击出更多的信息,有一搭没一搭地张圣杰闲聊,只等酒宴结束归去。
  看看月渐中天,忽然有侍者禀告道:「殿下,秦国中书令霍大人来访。」
  吴征暗舒一口气,以他的身份在这里应对燕国的公主与盛国的太子,有点上不得台面,孤立无援之下也是处处受到压制。霍永宁来此倒可缓解许多尴尬!
  随张圣杰一同出迎,霍永宁在吴征肩头拍了拍以示勉励与慰劳,道:「殿下听闻福慧公主来此赴宴,知道你与公主曾有些龃龉不快,特遣本官前来替你,免得伤了秦燕两国和气。」
  这话边走边说,在宴客厅前正巧能让栾采晴听见。张圣杰陪着笑道:「霍大人言重了,今日只是一场宴会而已,福慧公主与吴大人相谈甚欢,不伤和气,不伤和气。」
  吴征早就坐不住,霍永宁话里也有让他离去的意思,忙接话道:「正是!回霍大人,下官岂敢对栾公主有不敬?正巧霍大人来了,下官还有些事务在身,您看……」
  「也成,你且先回去,忙完了事情早些歇着吧。」
  征得霍永宁的同意,吴征便辞行。张圣杰道:「吴大人且稍候片刻,小王做主人的不可废了礼节。」他先打点安顿好霍永宁,又向栾采晴告了声罪才亲自送吴征出去,临走还关上了门免人打扰。一切都服侍得无比周到。
  盛国已被燕国压得服服帖帖的没有丝毫改观,吴征本不想搭理他太多,可一国太子的面子要给。伸手不打笑脸人,只能道了声谢随在张圣杰背后。
  「吴大人,小王这里有些奇异物事要请您品评一番,这边请。」离花厅稍远,张圣杰忽然抬手虚引,似笑非笑看着吴征。
  吴征心中一跳,满腹狐疑。张圣杰的随从不知何时已走得干干净净,只孤身一人领着吴征一行,脸上虽是神秘莫测,却有十足十地欣喜之意。
  暗赞一声好气魄,吴征回头向陆菲嫣示意莫要声张,一言不发尾随张圣杰而去。
  「长话短说,小王看吴大人满腹忧思,可是在担忧祝家主?」
  没有什么奇异物事,光这一句话就是最奇异的,吴征五雷轰顶,咽喉发干,险些站立不稳!他难以置信地望着张圣杰,一字一顿道:「殿下何出此言?」
  燕皇要对祝雅瞳下手之事吴征心如明镜,可连张圣杰都知道了,内里的隐情远比吴征料想的要大。看张圣杰无比笃定的模样必是知之甚详,那秦国呢?梁玉宇知不知道,霍永宁知不知道?吴征再也无法镇定,汗如雨下。
  「吴大人已有了答案,又何必再问小王。」张圣杰一改从前的奉迎卑微,双手后背,脊梁如山般挺立。两人的身高差相仿佛,那威严的目光却让吴征有居高临下打量之意。
  「你……」吴征惊诧莫名,或许这才是张圣杰的真容?可是为何要在自己面前表露?
  「吴大人不必讶异,现下也不是讶异的时候。」张圣杰提醒了一句时间紧迫,怡然续道:「燕皇已时日无多,他对祝家主极为忌惮。这一回三国会盟剿灭前朝
  遗党是其一,其二就是对付祝家主。三国,一起对付祝家!」
  「燕国来了什么人?」
  「小王不知,也无力参与凉州的一场好戏。小王只知父皇会收拢祝家在盛国的整个产业,之后将其中的一半交予燕国经营打理。」张圣杰开门见山,一股脑儿倒了个干净。
  「殿下的意思是三国瓜分祝家资产?」
  「不错。盛国的事情自有父皇去打点,小王本应一概不知的。」
  吴征再抽了一口凉气,艰难道:「殿下还知道多少,请明言!吴某感激不尽。」
  「谈不上感激,小王也只能略尽绵薄之力而已。」张圣杰笑了笑,道:「吴兄且不必心急,祝家主已是尽知了的。」
  「原来如此。」吴征心中黯然,祝雅瞳心如明镜却不告诉他,可想而知在打着什么主意了。凉州的僖宗遗藏依然是她的目标!
  「祝家主正欲置之死地而后生,小王其实不明白她所图何在。只是若缺了吴兄的助力,祝家主十死无生。就小王而言,不愿见到祝家倾覆,于我盛国而言有百害无一利!这一点吴兄不必担心。」
  「我又能帮到什么?」吴征心念电转,早已想到既然燕盛两国俱要对祝家动手,秦国不会落于人后。否则燕盛得祝家之财,秦国空空落落,就是此消彼长的结局。祝家失了纵贯天下的商道通路,也就是一普普通通商人,任何人都可取而代之,实在不复有存在的必要。这事梁玉宇一定清楚,霍永宁也一定知道,或许还是具体负责动手的人物,使节团三名重要人物唯独自己不知道。内里的意味可想而知。
  「这就要靠吴兄的智慧了,依小王来看除非有天大的意外出现已是一个死局。
  唯一让小王想不通的还是祝家主为何明知是死地,仍定要来凉州!不过提醒吴兄一句也是份内之情,知道总比不知道的好。」
  「殿下不怕我把这些说出去?殿下现在的样子可与平日大不同!」
  「吴兄啊……」张圣杰拍了拍吴征的肩膀,长叹一声道:「小王痴长五岁也算差相仿佛。吴兄若处于小王的地位,经年累月下来,以咱们年轻人的火热心性,吴兄还能熬得下去么?」
  「怕早已熬不住了。」张圣杰的坚忍力实在是吴征拜服得五体投地的。
  「是了,小王也熬不住了。吴兄且沉着冷静,天大的意外未必不会出现,既然是意外,谁能说得准呢?」张圣杰洒然笑道,倒有些终于等得云开见月明的轻松自在,至于结局是否美好,已经不重要了。
  「好!殿下这一份情,吴某记下了。」
  「观祝家主所为,她顾虑太多未做取舍,这也是小王始终想不明白的地方。
  祝家自发迹的第一天起,今日就是必然的结局,她一定很清楚。已历生死关头当以自保为主,还有什么放不下的?」张圣杰又伸手虚引道:「小王送吴大人。」
  「殿下是准备袖手旁观了?」吴征仍不死心,追问道。
  「自保尚且艰难,无力帮衬。只是吴兄若遇疑难,不妨去找天阴门倪妙筠帮忙,多个人多份力量,只需称呼她小五,她自然知晓。」
  不想倪妙筠居然是盛国人?且祝雅瞳早说过她身份特殊,对她还极为信任,吴征大吃一惊道:「祝家主已与殿下联系过?」
  「没有,祝家主似乎不想有人帮忙。倪妙筠几回建议她都不肯接受,当然了,小王其实也帮不了什么,这也是实情。吴大人慢走,小王府上还有客人就不远送了,见谅!」
  送走了吴征,张圣杰回头望向灯火辉煌的花厅,龙目一眯,慢悠悠地在庭院里踱起步来。
  花厅大门紧闭,自吴征与张圣杰离去后,六名侍从一字排开远远地放着哨,任何人都不敢靠近,看情形张圣杰即使回来了也只能被挡在外面。
  厅里红烛摇曳耀如白昼,霍永宁举杯笑道:「经年一别,公主风姿不减,本官更不想能在凉州见着公主当面,真是不甚之喜。本官敬公主一杯。」
  「免了吧,本公主不胜酒力。」栾采晴自吴征离去后就显得意兴阑珊,神游方外。
  「无妨。」霍永宁仍一饮而尽,放下酒杯道:「凉州荒僻,更没什么景致好看,公主还刻意来一趟,不仅仅是随行吧?」
  「那也不关你事。本公主在京里闷得烦了,来凉州走走也没什么。」
  「只怕不仅是走走吧?」霍永宁微微一笑道:「会盟一事自有两位殿下做主,甚至不需本官操心,也不需公主操心。可本官既然在这里,公主也在这里,目的想来是一般的。」
  「嗯?」栾采晴美眸一乜,终于来了兴致道:「想不到是你?」
  「自然只有本官可以。」霍永宁仰头傲然道:「所以本官之责,与公主之责是一样的。」
  「你准备怎么做,说来听听。」栾采晴挑着眉毛,不无挑衅轻视之意。
  「公主准备怎么做?」霍永宁依然无喜无怒,反问道。
  「本公主要怎么做不需说与你听,你只要别来添乱就行。」
  「公主好像很有信心?这么说来,公主不仅已备下足够的力量,甚至还能对祝雅瞳的行踪了若指掌,已是智珠在握?」
  「随你去猜,反正你若是坏了本公主的大事,没人救得了你!」栾采晴嘴角一抿笑道,目中却放出刀锋般的光芒。
  「本官当然信得过公主。只是,本官若能提前告知公主关于祝雅瞳的下一步行踪,算不算能帮上些小忙?」霍永宁亦是意味深长地说道。
  「是么?你能告知我什么?本公主瞧祝雅瞳也未必看得起你。」
  「公主不必说些挑拨离间的话。本官只奉旨办事而已,若是办不好回了大秦免不了要挨陛下斥责,这一点,公主放心。」霍永宁递上一封书信道:「这一趟来凉州,祝雅瞳迟早必定会在此地附近出现,公主不妨提早做些准备,布成死地一处。本官也或许会助一臂之力。」
  「哟,照霍大人这么说,对祝雅瞳行踪了若指掌的不是本公主,而是霍大人了。」栾采晴接过信封收在衣袖里,多少有些疑惑道。
  「本官自有本官的门道,也有应尽的职责。实话对公主说,祝雅瞳自有公主去对付,本官乐得清闲。除了祝雅瞳之外,本官还有旁的要事须得办理。」
  「那……本公主姑且听听?」
  「哈哈哈,正是,正是,姑且听听就好。公主既能掌握祝雅瞳行踪,自然能知晓本官所言是虚是实。来,本官敬公主一杯。」
  霍永宁再次举起酒杯,栾采晴这一回没有推辞,浅饮了一口道:「那就有劳霍大人办自己的事情,莫要来干扰本公主。」
  「会的,会的,公主放心。」
  吴征离了盛国使馆,面目凝重将陆菲嫣等人先牵着马儿回去,孤身一人向韩归雁的军营行去。
  不是燕国要对付祝雅瞳,而是三国一同合力瓜分祝家,这真是个震撼的消息。
  除了这个难解的死局,吴征更想到了许多。
  一件事接着一件事,环环相扣,似有一张弥天大网朝着吴征罩下来。只是濒临绝境,吴征居然已没了先前的惊慌与迷茫,稳稳的脚步节奏平缓,分外坚实。
  三国会盟瓜分祝家,更要置祝雅瞳于死地,这件事在使节团里梁玉宇与霍永宁知道,可吴征不知道,韩归雁不知道,主政凉州的奚半楼也不知道!内里的意味之深耸人听闻。以祝雅瞳与吴征的关系,届时出了岔子,吴征会不出手相帮?
  在凉州可谓吴征主场,近的有韩归雁,远的有奚半楼,俱是吴征的坚实依仗,也是吴征必然会动用的助力。
  可秦皇已打定了参与瓜分祝家的主意,为何不让吴征知晓?若是为了防止吴征透露消息,又为何要派吴征来凉州?还要搭上一个韩归雁!吴征甚至已可想象到,届时冲突一起,他与韩归雁,奚半楼拉起阵仗,梁玉宇传下旨意临时撤了吴征,韩归雁与奚半楼的官职。甚至更恶意一点,等兵至半途,再问一个不尊号令之罪。
  这是一团团彻底的针对昆仑系的阴谋!秦皇从来没有放松过对昆仑系过于强大的防范。吴征的异军突起不可阻挡,秦皇也的确对他青眼有加。可吴征的光芒实在太过耀眼,等他长成,旧臣老去归隐,朝中再无人能敌!在这一刻,吴征终于明白帝王心术的可怖。
  他忽然一顿步死死咬着牙关,双目瞪得赤红,拳头捏得咯咯作响!秦皇这是要减除自己身边的羽翼,甚至以他们为质,好让自己做一个安安心心为大秦国卖命的孤臣!为了自己的上位,在这一场混乱的清洗里,还有多少人会遭殃?
  走到军营口时,吴征已恢复了常态。营门口的卫兵识得吴征慌忙迎了上来,吴征忙摆手示意他不要声张,先递过张银票悄声道:「本官偷空悄悄来此,莫要让人知道,你且暗报与韩大人即可。」
  兵丁露出个了然神情低声道:「韩大人已有过吩咐,吴侍郎前来不需禀报,大人请随小的来。」
  夜间的军营号令极严,除了巡弋的卫兵不得号令俱都不许离开营帐。吴征低着头来到大营前,兵丁道:「韩大人就在里面,吴侍郎且自去。」
  「好。」
  吴征撩开门帘,韩归雁早从影影绰绰的人影里知道吴征到来,刻意低声却威严喝道:「何人敢擅闯本将营帐,犯本将军令,还不速速前来领杖责二十记!」
  吴征最爱她这般威严着装模作样,一溜烟跑到身后将女郎一把抱起,在翘翘弹弹的丰臀儿上捏了一记道:「二十棍杖责就够了?」
  「嘻嘻,当然不够!最好打得你鲜血迸溅,榨干了才好,一滴精十滴血……」
  韩归雁向爱郎怀里一倒惬意道。
  「哈哈,不过现下不是时候了……」吴征将她翻转过来面对面正色道:「出大事了!」
  「嗯,你说,莫要担心。」韩归雁知道吴征这一趟凉州行背负莫大的压力,也早就做好共赴危难的准备。她虽不喜祝雅瞳与吴征走得过近,也感恩祝雅瞳一路来不遗余力的帮衬。
  吴征将盛国使馆与张圣杰私下交谈的经过一说,又将猜测原原本本地分析个彻底。不想韩归雁并无太多惊讶,只沉默地听完后长叹道:「陛下还是不肯放过我韩家。」
  「你都知道了?」
  「刚听你说了才知道,不过也不算太意外。」韩归雁捧着吴征的脸颊道:
  「近来陛下与霍大人的密会甚多,胡叔叔心中早有疑虑。你想,近期的大事只有三国会盟这一件,陛下却躲着其他重臣,唯独与霍大人说。再者会盟一事也没那么多好商议的,其中定有许多隐秘。胡叔叔猜测这一趟有你,有我,有奚叔叔,咱们一系肩上的干系太过重大,十有八九是落在我们身上,现下已是坐实了无误。
  我们知道你近来事情太多,也不愿你再烦心,才暂时没有告诉你。」
  「原来如此。」吴征松了一口气,胡浩既已洞悉先机,定然有所准备:「有什么方法么?」
  「静观其变。不然你以为爹爹辛辛苦苦跑这一趟,纯是为了怀念旧事么?还不是为了你这个没良心的色胚!」韩归雁醋劲儿上来,又在吴征胸口狠狠拧了一把。
  「岳丈大人辛苦了。」
  「呸,谁要嫁给你!」韩归雁吐唇亮出一排白晃晃的银牙道:「等过了这一关,你才有资格娶我!」
  「那是自然,若是保不住韩家,怎有资格做韩家的女婿?」两人紧紧拥抱了一阵,吴征才道:「这件事我会当做蒙在鼓里,一如平常。关键时刻来个出其不意,叫梁玉宇与霍永宁抓不着小辫子!」
  「你看你,心头有气连大逆不道的话都说不出来了,还什么一如平常?还不如人家!」韩归雁嗔怪一句,道:「你且先安心,有爹爹在这里,军中事宜只要他发话无人敢反对。到了关键时刻,爹爹已打定了主意一力承担。他功盖大秦出不了大事,爹爹也说他年纪大了,爵位什么的都无所谓,只要我们都好好的,这一系就乱不了。」
  「不会出事的。」吴征双目一眯射出精光道:「既已明了圈套所在,再踩进去岂不是太笨了?」
  「可能没有那么简单,莫说是爹爹,连我都觉得这里头混混沌沌,有许许多多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旁的不说,就说祝家主非要来凉州给咱们添乱就不合情理。做好最坏的打算,划好底线,这是我韩家给你的。」
  这一番话说得深情款款,吴征怎不明其中的情意?韩克军已是做好了舍身的准备为吴征托好了底,剩下的能否获得更好的结局,就看之后的临场发挥了。——正是吴征的拿手好戏!
  「我知道,我也不会大意。」吴征目中的光芒越发冰寒,他冷笑道:「霍永宁大人着急巴巴地赶来盛国使馆,一句话就把我赶走,还不知道和栾采晴商议了多少明枪暗箭。本以为祝家主大难临头,不想我们也是如临深渊,忠良之辈非要遭遇不公的对待,我……好恨!」  「帝王家的事情,一贯如此,你没经历过不懂,我们韩家可不是碰到第一回了。唔……嗯……防备得比你多,也比你早,大哥也已厉兵秣马。唔……唧啾…
  …嘻嘻,我韩家三杰在此,便是燕国雄兵出关也尽可应付得过去,你且莫要太过忧愁。」韩归雁宽慰着道,不时送上甜甜的香吻。柔软喷香的唇瓣吸吮抚慰着,让男儿的心绪逐渐平定。
  「很好!」吴征大力抓揉着女郎的翘臀道:「这一回非把他们狠狠地都收拾
  一顿,看今后谁还敢打咱们这一系的鬼主意!呸,年老昏聩,老而不死是为贼!」
  「好啦,莫要再说这些话了。君臣之间可不就是这般斗来斗去的么?」
  两人又温存了一阵,吴征告辞离去:「我回去找祝家主言明经过,好早作准备。」
  「嗯,咱们都要牢记不可轻举妄动。你还有一帮疼你的师长,还有我,不可牵连了大家。」
  「放心,我再不爽他们,也不会牵连那么多人!事情总有解决的办法。」
  「快去吧,我也去与爹爹筹划筹划。」
  离了军营一路狂奔回大秦使馆,向梁玉宇复了命。梁玉宇奇道:「霍大人没去替你么?怎地现下才回?」
  吴征脸色发红窘道:「下官看左右无事,去了趟军营,殿下见谅。」
  「额……哈哈,男欢女爱自无不可,歇着去吧。」
  出了门吴征立马变了一副嫌弃的脸色,阴沉着脸找到祝雅瞳,手指左右一划,以眼神示意是否隔墙有耳。
  「没有,又听到什么大事了么?」
  吴征再复述一遍,满腹的怨怼。
  「我早与你说过了,命运若不能掌控在自己手中,一切都有倾覆之危。」祝雅瞳静静地听完,摇头凄苦道:「我经历的事情太多了,也早看透了。只可惜…
  …想逼你下决心好像这样还不够……」
  「不是不够,而是我们不会成功。即使成功,代价也太大了……」
  「仁义一事在帝皇家可不存在,你若想号令天下,就不该有这些念头。你要知道,为了利益,那些九五至尊可是连至亲都可以随手而弃的。」
  「那样……真的好吗?」
  「我不知道,好像也不好,因为我也做不到。」祝雅瞳温柔又怜惜地注视着吴征,微笑道:「我们,本是一类人。我是被形势逼到了这般境地,你还没有,所以我能理解你。」
  「明白。但是现在我也很理解你了。」
  「是么?那倒要多谢吴大人的体谅,人家好开心。嘻嘻,你现下准备怎么做?」
  「韩家既已做了准备,师尊也免不了暗中配合布置,凉州必然已提前伏下了血衣寒!手中有人可以差使,总不能让他们赤手空拳地去应付强敌吧?僖宗遗藏军器是不是该启开一处见一见天日了?」
  「有备无患,正合我意!」评分完成:已经给 林笑天 加上 1000 银元!


青青河边草 / 发表于: 2024/06/27 11:00:42

第四章 桃花仙人 石室之轧  
  僖宗遗藏是个天大的秘密,吴征与祝雅瞳虽计议已定仍需谋定而后动。今日
  天色已晚,一来一回加上不知会遇上什么意外,时机并不适合。  
  告别祝雅瞳之后,吴征一人来到「囚禁」天阴门的院落里。以他的武功想神
  不知鬼不觉地摸进去可做不到,索性大大方方地求见倪妙筠,言道有事相商,托
  辞自然是那幅《苏山紫微图》。  
  「大半夜的来打扰,实在过意不去。」  
  「画怎么了?」若是从前的冷月玦,多半不会应答只是点点头示意无妨。倪
  妙筠则有一种「有事说事,莫要废话」的干脆直接。  
  明了了倪妙筠的身份,再见她时感觉就大为不同。从前见她沉默寡言,比起
  冷月玦的生人勿进,她更像是在世间消失了。分明人就在那里,却偏偏不显山露
  水,仿佛在人群里就被渐渐淹没。天阴门弟子的身份与祝雅瞳的信任又给了她极
  好的掩护,既不需过多抛头露面,又有祝雅瞳海量的信息来源,或许一个「卧底」
  正需要这种特质?可惜一副极好的样貌与身段实在难以让人忘怀,从这一点上看
  又算不上「合格」。只是不知道这样一个人是如何获得天阴门上下的认可,潜伏
  于门派里安然无恙。  
  「画只是个托辞,况且不找边际的事情现下不太重要。对么,小五前辈。」
  吴征似笑非笑,小五和前辈合在一起,颇具喜剧效果。  
  倪妙筠一如寻常,蹙眉道:「不重要还来找我?你来消遣我么?你叫我什么?」  
  这就是专业!吴征心中暗赞一句,道:「你家殿下说,小五前辈向祝家主几
  次谏言都无功而返,希望晚辈一同劝一劝。说不得,只好来找小五前辈一趟了。」  
  倪妙筠这才一嘟唇,颇有些不可置信道:「殿下会与你说?」  
  「正是,还说称呼前辈为小五,前辈自然明白。」吴征拱手弓了弓身。小五
  明显是亲眷之间的隐秘称呼,吴征叫起来太过亲密。  
  「我劝过师姐暂去盛国避一避,但是她不肯听。」  
  果然直接,不和你扯东扯西的。吴征也道:「劝不住的,来见前辈只是希望
  若遇万一,前辈能调用盛国的力量相助。」  
  「我尽力。」倪妙筠叹了口气道:「你我相称吧,我没那么老。」  
  「一言为定。」吴征一拍手掌,精神一振。盛国环卫在张圣杰身边的力量拿
  到战场上作用不大,但是高手之争的局面里一定能起到大作用。  
  「不要抱太多希望。」倪妙筠不咸不淡地说了一句,又道:「你从《苏山紫
  薇图》里看出了什么?」  
  「只有些想法暂时不确定,还待实地勘探之后才知。这一回若安然度过,又
  有路子的话,遗藏里的军器愿分给盛国一半以作报偿。」盛国最缺的就是军事力
  量,军器可谓是赤裸裸的大诱惑,用作酬劳再合适不过。  
  倪妙筠淡淡一笑,美眸一横道:「不必说这些,你就是再送三座过来,该怎
  样还是怎样。我们能给的不会少,也绝不会多一丁半点,盛国可以不赚钱,但是
  一文钱都亏不起。明白么?一切要靠你们自己!」  
  「明白!有这份心思就够了,告辞,你先安歇。」  
  告别了倪妙筠,吴征回到小院又去找瞿羽湘。忧无患的身份至今也无法确定,
  索雨姗被贼党制住之后诬陷孟永淑一事仍让人心有余悸,瞿羽湘的锐眼在这场凉
  州之行里能起到的作用不言而喻。  
  「湘儿。」  
  「相公。」瞿羽湘红着脸微微发窘。相公二字的确少了从前的敌意,情意也
  有了丁点,一场三女同床的浪荡事过后与韩,冷二女都有了亲近,多少觉得满意,
  不过更多还是认命了的无奈。  
  吴征摸准了她的脉络,既不刻意地疏远,也不太过逼迫着亲热。见面先携了
  她双手,再横抱而起放在膝间道:「这么晚还没休息。」  
  瞿羽湘本能地一僵,腴润的臀儿也不由一缩。幸而吴征将她放落的位置十分
  讲究,贴着膝盖尽量远离胯间凶物,瞿羽湘虽仍有惧怕之心,也不由感念他足够
  体贴。  
  「还没,有些紧张。」这一趟凉州之行她身担重责,甚至是取胜之匙!瞿羽
  湘在京城任总捕头也算见识多了,可这般阵仗还真是头一回,紧张也是难免。  
  「不必过于担忧,我料想忧无患即使藏身在此也不敢稍有轻举妄动,划不来。
  咱们留意只是预防个万一。」吴征拨着她额前发丝宽慰道。  
  瞿羽湘对吴征亲昵适中的动作有些受用,低头沉默了一阵道:「我武功不算
  太高,身份更是卑微,只是个吏。雁儿,陆姐姐都与我说过这一趟的不易,我也
  想有些功用。」  
  「上回若不是你,怎能设局斩杀戴宗昌?还要什么大功才比得上?只是你这
  手本事不可曝光,我们心里却都是知道的。不必操之过急,免得露了异样反为不
  美。」  
  「我知道。我……总有一个感觉,有人在看着我们的一举一动!且不止一双
  眼睛!感觉很奇妙,我说不出来。总之我觉得忧无患就在这里!」瞿羽湘面色有
  些发白,在浮山上的一切在脑海里挥之不去,至今想来,忧无患仍让她惊怖不已。  
  「我信你,我也觉得忧无患就在这里!」吴征的动作逐步增多,不仅抚摸着
  发丝,也轻拍着背脊道:「凉州波诡云谲,忧无患一定想方设法都会来,这么好
  的机会他不会错过的。他就躲在暗处看着我们!他当也察觉我们知道了!他在躲,
  我们在找,因为他见不得光,一直以来都是如此。所以,你先不要害怕。」  
  「嗯。」  
  「既逢大事,他一定会十分谨慎,这种人旁的不说,自制力一定强的可怕,
  没有必要的事情一定不会去做!这一回咱们很难像上次掏出索雨姗一样好运气,
  所以,你也不要强迫自己一定要做到些什么。」  
  「可是……」  
  「傻瓜!」吴征在她额头点了一记笑道:「正因这一趟出行不易,我才把亲
  近的身边人全带了出来。不是为了一定要做出什么功绩,而是大家聚在一起以免
  落单了出事而已!谁出了事,我都会很难过。」  
  瞿羽湘一愣,脸颊不由红了。不管从前有多少龃龉不满,旧仇一笔勾销之后,
  不管嘴上怎么不饶人,到底他是说到做到把自己当成了府中的一份子。若是把她
  搁在成都不管,以忧无患都敢偷入吴府的本事与胆色,要神不知鬼不觉地收拾了
  她真的不太难。  
  「嘿嘿,感动了?」吴征一脸坏笑,一副奸计得逞的模样。  
  「没……没有……啊……不是……」瞿羽湘慌乱着,不仅不知如何应答是好,
  也因发现自己终究在一点一点地接受于他,不是迫于无奈,而是真心接受一个可
  靠的男子。  
  「哈哈。现下好些没?要不要我哄你睡着?」  
  吴征摩拳擦掌,吓得瞿羽湘一跃而起连连摆手着后退道:「不用,不用……
  不成的……」  
  虽有效果,终不能一蹴而就,吴征做个鬼脸道:「安心歇着,歇不好可什么
  都做不成。若是无法安睡,就运转我教你的心经。」  
  房门吱呀掩上,瞿羽湘心跳若鹿,久久难以平静。一种心慌取代了另一种心
  慌,却甜蜜安宁了许多。  
  ………………………………………………………………  
  三国的第一次会盟在五日之后。  
  使馆之间专门搭建了会盟场所,容得下百余人。梁玉宇来得最早,领了十余
  人进场。盛国其二,张圣杰只带了五名随从。栾楚廷最晚,甚至超过了约定的时
  辰,阵容却最为庞大足有三十余人,人群中天阴门掌门柔惜雪虽只着灰色的僧袍,
  可踏足的身姿轻盈,绝顶高手沉稳的气势,一眼见了四射的光芒无论如何掩盖不
  住。  
  燕国势强,秦国做了东道,盛国只能叨陪末座。  
  燕秦两国俱有文武官员随行,峨冠博带,整衣端坐,气氛却微妙得很。吴征
  对场面了然于心,料想今天来的多有口舌灵便的辩论高手。共同的敌人是临朝余
  孽,可这些藏在暗中的爬虫根本敌不过三国皇室的雷霆之威。想要看一场合纵连
  横,对于局势的精妙剖析是难了,最终又是争一个领衔的好名声,一场「舌战群
  儒」的口头讨便宜而已。  
  民心所向,正是帝王之资。暗香零落在燕秦两国都闹得大了,能把领衔的名
  声拿下来,也不枉郑重其事一场。  
  栾楚廷自重身份,虽坐于客位,却不苟言笑,只以平和又难以接近的目光居
  高临于全场,龙威赫赫。梁玉宇不落人后,除了摆手让人奉上茶点瓜果之外,也
  不发一言。两位太子不发话,燕秦两国重臣谁也不敢打破僵局,局面一度陷入尴
  尬,幸好张圣杰是个话痨,又长袖善舞,扯些风月趣事,说些凉州风光,才不至
  于冷场。  
  世上有两种人,一种人想赢,一种人想赢得争论,他们不是同一种人!广受
  欢迎的道理也不是放在那里都合适,至少现下在吴征看来,两位太子两样都要。  
  望了望燕国席位上在列的辩论专家薛文杰,吴征微微一笑。上一世也曾涉猎
  过类似的书籍,嘴炮话术说穿了不值一钱,迂回转折之地甚多。这一世口舌灵便,
  反应机敏,要辩论说服人正是他所擅长。秦国上下都十分重视这一场会盟,拿下
  魁首之位也是压过了燕国一头,在朝堂上可是一份重大功绩。吴征心思虽更多在
  于昆仑一系与祝雅瞳的安危上面,助力大秦赢得这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也是他
  志在必得!  
  「两位殿下远道而来一路辛苦,本官代我家殿下敬诸位一杯。」  
  霍永宁审时度势,先举起了杯子。燕国势强,像是守擂的一方,不紧不慢稳
  坐钓鱼台。秦国稍弱,若不主动进攻,那就是始终落在下风,于形势无补。  
  「霍大人言重了,陛下深念世间百姓疾苦,既有贼党作乱戕害良人,自当不
  辞劳苦,我辈分内之事耳。」燕国侍中鲁仲文是老相识了,在长安时都多打交道,
  见霍永宁发话,忙来了一番大义凛然。  
  燕秦两国都有书记官提着笔刷刷地记录,边上还有随从帮忙提醒遗漏,可见
  有多么重视。  
  「正是如此!贵国也已天下百姓为念,本官甚感欣慰。」霍永宁将杯中酒一
  饮而尽道:「大秦召集此次会盟,目的也正在于此,前朝余孽祸乱世间,时有百
  姓受难,若不一举剪除,斩草除根,其将流毒万年,民不可安生。两国高义,本
  官再敬一杯。」  
  霍永宁与鲁仲文你一言我一语,都在强调主导权,都在无限拔高自己,唇枪
  舌剑,说得好不热闹。  
  激辩多时,薛文杰忽然道:「文杰仅是大燕微末之士。久闻霍大人执掌秦国
  中枢,才大如海,自入朝堂之后两川安宁,民生安居乐业。不知为何贼党肆虐百
  年,霍大人一无所觉?」  
  吴征眼皮一跳。他未曾经历薛文杰出使成都时那一场压服大秦朝堂的激辩,
  但是一上来这人就先来了大段的恭维话,把霍永宁给抬了上去,反手揭了个短。
  果然高手!  
  霍永宁有些头疼,当时朝堂辩论,他也在薛文杰手底吃了亏被驳得哑口无言,
  这一阵想要翻盘可能性实在不大。正斟酌言语时,吴征插话道:「薛大人错了。
  常言才干才干,虽接近并非等同,我家霍大人文采未必了得,向来以实干在先,
  忧国忧民。要说才如大海,还是薛大人名声更显。」  
  薛文杰发话,吴征接战,连三位太子都精神一振。两人在成都斗智的趣事早
  传了开来,吴征以极端无赖的手法与精妙绝伦的诗文对子让薛文杰头大如斗,疲
  于应对。明眼人一看都知道是薛文杰输了,吴征这一句才大如海着实讽刺。可两
  人毕竟没在辩论上针锋相对过,现下两人对上了,也是两国最强嘴炮之间的交锋,
  任谁都会被勾起兴致。  
  霍永宁微微一笑回座。梁玉宇以目视吴征,嘉许鼓励之意甚浓。  
  薛文杰在吴征手下吃过大亏,杠精的人生从来没有服输这两个字,正愁寻不
  着机会扳回一城,当即抖擞精神道:「吴大人,下官在成都多蒙照料,先行谢过。
  久闻吴大人幼时求学于名门昆仑派,勤练武艺。可下官至秦国时,听闻吴大人任
  侠好义,自恃武力殴打同僚。窃以为既身负不凡的艺业,以施加于同僚之身的枪
  棒,多杀几个贼党,多保护几名百姓可好?」  
  任侠好义放在这里可不是什么好话,分明嘲讽吴征「侠,以武犯禁,无所顾
  忌。」  
  吴征被贬官,又一路青云直上的原因薛文杰不可能不知道,他刻意提起吴征
  殴打俞化杰之事,显然留有后招。吴征可不上他当,你跟我说事实,我就和你说
  境界!  
  「薛大人是在质疑侠义精神?」吴征脸一沉道:「世间有武人胡作非为,自
  命为侠,着实侮辱了侠字!薛大人岂可等同言之?本官自幼承大秦皇恩仁义之心,
  修昆仑派匡扶正义之武。须知侠之大者,为国为民;侠之小者,除暴安良!薛大
  人饱读诗书,怎不知文有君子之文与小人之文?如君子之文,忠君爱国,守正恶
  邪,泽及当时,名留后世;小人之文,惟务雕虫,专工翰墨,青春作赋,皓首穷
  经,巧言善辩,笔下虽有千言,胸中实无一策。侠与文于大义上殊无二致,薛大
  人说世间胡作非为的武人之举,岂不是再推崇小人之文?若要说本官与同僚的龃
  龉,不过言辞之间的过节,本官亲手取下的贼首,难道少了么?」  
  薛文杰脸色一变,不想吴征不仅诗文才华横溢,连辩才都如此了得!这一下
  应答虽是把引经据典的酸儒贬得一无是处,却偏偏满嘴的文绉绉。  
  「呵呵,吴大人满口正义之言。敢问一句,听闻贼党聚天下恶徒,高手众多,
  来无影去无踪,吴大人以为如何?」  
  「天下恶徒不少,却全是乌合之众,不堪一击,又有什么好说的?」  
  「不堪一击?听闻秦国名将韩归雁领军二千于半道与贼党大战,折损五百精
  兵。我大燕两位高手孟永淑与索雨姗皆在秦国境内亡于贼党之手。吴大人既言乌
  合之众,究竟谁才是乌合之众?真是大言欺人!」  
  薛文杰辩才高超循序渐进,一点一点地将话题引入到秦国无能上面来,不知
  不觉间切入正题。吴征豁然起身,瞪着虎目步步逼近,厉声道:「薛大人辱及先
  烈,过分了!孟前辈与索前辈仗义驰援,不惧生死,皆是大义大德的高人!剿贼
  而死,正是她们无上的荣光。人生于天地间,以忠孝为立身之本。薛大人身为人
  臣,明知世间有贼党作乱,不思如何除暴安良,反正襟危坐夸夸其谈。以忠君爱
  国者的生死以为口舌之便,真无父无君之人!韩将军亲冒矢石挥军杀敌,手刃贼
  党无数。孟前辈与索前辈义薄云天,剿灭贼党时从不落后,正是侠义之风。像薛
  大人这种夸辩之徒,坐议立谈,无人可及;临机应变,百无一能。敢问薛大人,
  贼党身在何处?姓甚名谁?」  
  「这……这……」  
  「呸!孟前辈在燕国时身陷贼党囹圄,遭遇百般摧残初心不改,矢志剿灭贼
  党。索前辈清修多年,法身化舍利子。似你这等无父无君之人,畏强凌弱、惧刀
  避剑,还敢妄言英雄之名,也不怕天下耻笑?」吴征一通大骂,愤然回座。不仅
  仅是辨术而言他要强占道德的制高点把薛文杰彻底打烂——我们秦国损兵折将,
  至少在做,还有了看得见的功绩,你呢?就他妈知道在这里废话!也因辱及孟永
  淑着实勾起他的怒火。至于索雨姗虽搞不清内里的隐情,但是用以分化一下柔惜
  雪,说几句好听的并无大碍:「薛大人,本官敬告一句:再敢辱及孟前辈与索前
  辈,本官绝不与你客气!」  
  「唉……」梁玉宇见吴征大占上风,完全掌控了局势,见机起身,双手后背
  忧虑地叹道:「吴大人所言,孤甚觉有理!大秦举倾国之力剿灭贼党,至今已半
  年有余,贼党抱头鼠窜惶惶不可终日。父皇心如铁石,至今未曾收兵,旨在一举
  剿灭斩草除根。以免又如昔年贵国故事,让贼党苟延残喘,再度酿成祸患!」  
  他发了话,栾楚廷也不能再等下去,当即冷笑一声发话道:「大燕早在二十
  年前便已以举国之力清剿贼党。彼时贼党祸乱天下已久,不知秦国这二十年来又
  做了些什么?为何贼党不敢再于大燕作乱?反倒是在秦国培植出庞大的势力,无
  端端损大燕高手两名!」  
  两名太子交上了火,一开口就不饶人,张圣杰也不得不道:「两位殿下且消
  消火气。这个这个……贼党作乱已久,非一朝一夕之功。狡兔尚且三窟,何况贼
  党?本人久在大燕,深知大燕陛下不能容忍贼党,历来严加探查,有一个便惩治
  一个。大秦虽缓了些时日也无妨,听闻这一段日子还斩杀了数名贼首。今日正是
  共襄义举之时,过去的就过去了,还请两位殿下以天下百姓为念。」  
  「也对。」梁玉宇淡然微笑向栾楚廷道:「大秦无须再做准备,这一场燎天
  大火定然烧得贼党寸草不生,在无立锥之地。只是听闻贵国被草马黑胡接连犯境,
  至今不能全胜?不知贵国还有余力么?」  
  草马黑胡与燕国的战斗打了一年多,损失惨重,但燕国也不好过。黑胡人马
  术精湛来去如风,燕国不得不以重兵囤于边境以防不测。且出乎意料的是,黑胡
  人虽败多胜少,本该实力大损休养生息。可由于长期的战争导致黑胡人粮草匮乏,
  穷得几乎揭不开锅。越穷越是凶悍,越是要去抢,反而进攻得更加凶了。比之从
  前的发财之念,现下已变成了种族生存的战争,一个比一个不要命。  
  这种态势不会持续太久,至多不会超过两三年时间,黑胡人自己就会分裂,
  从此数十年之内无法对中原之地造成威胁。可这一段时间就像黎明前的黑暗,面
  对着这帮对粮食与人口急了眼的黑胡人,以燕军的精锐也打得十分辛苦,无暇他
  顾。  
  「呵呵。黑胡就不是匪患?大燕替贵国挡住了黑胡人,不使胡人作乱中原,
  难道不是义举一桩?要不换个个儿,燕军去剿灭前朝余孽,秦军去战黑胡如何?」  
  三位太子发了话,旁人就不敢再插嘴。你一言我一语之间,不出吴征所料,
  除了张圣杰看似中立,实则常帮着燕国添一把柴之外,栾楚廷与梁玉宇谁也寸步
  不让,各有各的理。说到天色将晚,所谓的协议就为了个头衔怎么也定不下来。  
  吵到最后不欢而散,栾楚廷率先拂袖而去。张圣杰一脸尴尬,寒暄几句又没
  人搭理他,只好灰溜溜地走了。吴征随着梁玉宇回使馆,刚出了会盟的院子,就
  见十余人一字排开,见了吴征一人上前道:「吴大人请留步!」  
  找麻烦的来了!  
  孟永淑在成都身故,长枝派毫无反应。这事吴征可不会天真地以为就此揭过,
  想想长枝派掌门身为燕国大将军,门下弟子若进入川中肯定讨不着什么好处,在
  这里发难也是理所当然。  
  「有事么?陶前辈。」领头的正是在长安驿馆见过的【铁爪搜魂】陶经武,
  吴征情知无法善了,拱手道。  
  「殿下,并非在下无礼,只是孟师妹的事终须有一个交代。」陶经武留住了
  吴征,向梁玉宇施礼道:「不知吴征现下是秦国官员还是江湖中人?」  
  梁玉宇背着双手不正眼看他道:「既是大秦的英雄豪杰,也是朝堂上的重臣。
  你有什么话?」  
  「若是臣属,在下这就告退,待会盟之事商议完毕,在下再以江湖同道的身
  份前来拜访。」陶经武躬身一礼告退。这一趟排开阵容,足够给吴征极大的心理
  压力,本也没指望能拿他怎么样,目的已然达到。  
  「且慢!」吴征向梁玉宇道:「殿下,这是微臣门派中的私事,不敢误了殿
  下的大事,微臣想早些处置了断了好。」  
  「也好!」梁玉宇拍拍吴征的肩膀道:「若有疑难,孤王自会与你做主!」  
  「微臣恭送殿下!」  
  送走了梁玉宇,吴征向陶经武道:「陶前辈请指教。」  
  「嗯。」陶经武踱着步质问道:「孟师妹孤身前往成都投在你门下,听闻帮
  了你许多忙,她究竟是怎么去世的?你只知保全自己,却让她身受贼党毒手,还
  在你手上死得惨不堪言,你们昆仑不该给一个交代么?」  
  「孟前辈义薄云天,志向高远,她身逝一事让晚辈深深自责。彼时她身中奇
  毒神志不清,晚辈无可奈何,只是为了帮她早些解脱。孟前辈的确是死在晚辈手
  上,让她落到贼党手上,晚辈也确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吴征对孟永淑的敬仰发
  自内心,并不推脱责任:「晚辈已当着孟前辈的面发誓继承她的遗志,否则天地
  不容。」  
  「是么?」陶经武沉着脸道:「我只知道孟师妹好端端地入川,不久后就香
  消玉殒。你说的天花乱坠,谁知道是不是你害了她?」  
  「前辈这句话说出来不害臊么?」吴征再忍不住心中怒火,大骂道:「好端
  端地入川?孟前辈什么时候好端端了?她遭逢贼党残虐的时候,你们在干嘛?她
  被残虐如此,事后你们挽回了长枝派好大的面子,又关心过她没有?安慰过她没
  有?是,我吴征是个外人,不比你们师兄妹亲密。可是她心怜天下女子立志剿灭
  贼党,你们帮过吗?你们管过吗?你们只嫌弃她是个累赘,嫌弃她面貌丑陋,避
  之唯恐不及!她一个长枝派的门人,孤立无援,不远万里求到我门前来,不顾面
  子身份,只为了多杀几个贼党又是为了什么?你们都不搭理,嫌麻烦,我还能不
  知道吗?孟前辈身故,你们同门师兄弟连一个来送行的都没有,现下怀着什么不
  可告人的心思要我给交代,我给什么交代?你们才该给孟前辈一个交代!满口仁
  义道德,一肚子男盗女娼,狗屁不如!」  
  「放肆!」被戳中心思,陶经武面色大变,亦是借机出手!  
  爪影横空去势无定,吴征早有防备倒翻而出。身后一只莲足伸来,径踢陶经
  武臂弯道:「以大欺小么?」  
  陶经武一缩手避开,见陆菲嫣娉娉婷婷地立定,飘然若仙:「陆仙子?正巧,
  向你们昆仑派讨个公道!」  
  「公道自在人心!」  
  陶经武绰号【铁爪搜魂】,无论一柄奇门兵刃飞抓还是手上一双铁爪俱已练
  得出神入化,且搜魂二字不仅说他招式狠辣,更说身法出众。只见他一支箭般射
  来,双爪如钩,抓向陆菲嫣咽喉与面门。  
  陆菲嫣气沉丹田,足下不丁不八,双臂如抱太极使力一震,将抓向面门的左
  爪震了出去。旋即双臂一圈,一股回环绞旋的力道如深海漩涡,她一个侧身,拖
  着陶经武一甩。  
  陶经武只敢那股力道大得出奇,几乎将臂上肌肉绞得根根断裂,大惊之下沉
  肩怒喝,内力奔涌,掌推之下发腿风生,身向旋绞之力的反向跃起,堪堪挣脱出
  来。  
  这一下败中求胜急若流星,可腿风未至,陆菲嫣只是一个小踏步已欺近身来,
  发掌打他腰侧。这一掌若是按得实了,不仅内脏受创,更要被她推得飞出去,大
  丢脸面。  
  陶经武变招奇快,空中硬生生一个急速坠落,隔住两掌。陆菲嫣武功内力运
  使方式极为怪异,陶经武不敢再有丝毫小觑之心,当下不敢稍停,身随掌走满地
  游动,月光下似有十来个人影来来去去绕着陆菲嫣打转。陆菲嫣以静制动,仍踏
  着沉稳的步伐,也不随陶经武转动身形,似有一双天眼正俯视战场,收发随心。  
  来回拆了数十招,陶经武左足疾跨而上向陆菲嫣莲足踩落,左爪抓向她肩井。
  这一招正在陆菲嫣左后方视线不能及之处,又不在后背的防备之处,十分突然。
  不想陆菲嫣臀胯不动,蛇腰旋扭居然与陶经武面对面而立,一手胼指点向他臂弯,
  一手戳他膝弯。  
  陶经武大吃一惊急忙变招。不想陆菲嫣不仅腰肢柔若无骨,手臂居然也像只
  灵蛇,一卷一缠如影随形。她足下也不甚快,可每一个踏步都追上陶经武暴退的
  身形,双臂或虚或实,粘连相随。陶经武已使上了十成功力想要以力取胜,却罕
  有能够触碰到陆菲嫣双掌之时。偶尔双臂相交,也都被陆菲嫣隔在最难发力的关
  节,上臂之处,轻易便被化解。  
  打得如此束手束脚,憋屈无比,陶经武怒气填膺,快爪连攻臂影晃动,如狂
  风暴雨一半铺天盖地。陆菲嫣却始终气定神闲,一招一式清晰明了,有迹可循。
  陶经武须发皆张,忽然力贯十指,指尖都已散发出淡淡的金色,劲风横扫,这一
  下快得不可思议,陆菲嫣仰头急避,爪影险险从鼻端划过。  
  「金刚指力?」陆菲嫣轻哼一声,娇躯一旋,双掌左捺右收,一股圆融的旋
  转之力登时把陶经武带了个踉跄。  
  陆菲嫣踏上一步道:「料得你不服气!」双掌连消带打平平推出!这两掌已
  聚陆菲嫣浑身真元,直有开碑裂石的威力。且双掌一出,陶经武只觉周身都被罩
  定,无处可逃,当即大喝一声也是双掌拍出!  
  一方隐含风雷之声威力雄浑,一方如月光洒落轻盈无声。四掌相交,时间如
  凝住了一般,转瞬间陆菲嫣双臂一曲一推,陶经武只感大力涌来,竟似被陆菲嫣
  抓住了予取予求,任她捉近推远。  
  陆菲嫣踏前一步,依然是双掌平推,在陶经武的怒喝声中一掌又是一掌!陆
  菲嫣连推十二掌,陶经武就连退了十二步。陆菲嫣忽然收掌冷笑一声道:「不用
  再比了吧?」  
  陶经武直直立定,怒目圆睁,陆菲嫣收了手,他呆呆凝立片刻,忽然全身软
  瘫在地大口喘息不止。  
  吴征哈哈大笑挥了挥手道:「练好了武功,修好了人品再来找我。或者……
  让你们的掌门丘元焕来!」  
  丘元焕不知在不在凉州,不,他一定在,若是在,还是早些逼他现身的好,
  无论为大秦国计,还是为祝雅瞳计!  
  ……………………………………………………………………………………  
  饶丘往西五十余里地有一小片平原地带,足以容纳下一座小型城镇,原本也
  确实有一座城镇,名唤垄首镇。按吴征的猜测,原本当叫做龙首镇,可是犯了天
  家的忌讳,饶丘一带沟壑纵横,高处看颇似一处田垄,改做垄首镇也是生花妙笔。  
  僖宗埋下的军器其中一处就标注在垄首镇。  
  会盟陷入的僵局谁也不愿打破,燕秦之间维持着短暂的平衡。吴征终于闲了
  下来,在一个阴云满天的夜晚被祝雅瞳提上皇夜枭,风驰电掣地赶往垄首镇。  
  「这里的地形我提早都已打探清楚,俱在脑中。」祝雅瞳揶揄地看着吓得面
  色发白的吴征,一手在他腰际托定道:「垄首镇土地肥沃,边上还有大片的草场,
  西面的龙首山又名桃花山,延绵百里,物产极丰,垄首镇虽受限于偏远,倒也算
  得上历史悠久。」  
  「嗯嗯……」吴征牙关打颤,抬头死死盯着暗沉如幕的天空艰难道:「还是
  你准备得充分。」  
  「只是没有更多的线索。宁鹏翼埋下遗藏时肯定防了一手意外,除了宁家的
  后人难以知晓。」祝雅瞳幽幽道,有些神思不属。  
  「除非宁鹏翼能活到现在,否则一定有线索。这种事重大得紧,宁鹏翼不可
  能堂而皇之地留下确切消息,万一泄露出去,对他们也是致命的打击。」吴征并
  不赞同!机密事必然留下外人难以看懂的机密线索,可再机密也是线索。  
  「你说的我明白,只是……以宁鹏翼的才干,外人想要参透怕是难上加难了。」
  祝雅瞳罕有服软认输的时候,只是对上了宁鹏翼难免有些气馁。换了吴征也一样,
  若是宁鹏翼还在世,他早就躲得远远的,生不起半点作对的心思。  
  「别担心,先去看看再说。」吴征宽慰了一句,又苦笑道:「咱们……快到
  了吧。」  
  「噗嗤……到了到了。」祝雅瞳打个唿哨,皇夜枭盘旋着降落。看着距离不
  远,吴征再也按捺不住轻点鸟背,轻飘飘落下地来。脚踏实地,终于长舒了口气,
  精神大振!  
  垄首镇如今已彻底荒弃,剩下一地尘灰。只从屋角残垣里能看出昔日的人烟
  繁华。虽名为镇,看着比起一般的小镇要打上两倍有余,大体因地处偏远的缘故
  吧。  
  「若要通往番邦或是西域,这里倒是一个好的落脚点。据我查证,垄首镇当
  年莫名其妙地频频死人,还传出闹鬼的传闻,时间正与宁鹏翼大肆修建宫室,借
  以掩盖他留下遗藏的时间吻合。此后垄首镇依然怪事不断,久而久之成了鬼镇。」
  祝雅瞳旋着娇躯,美眸精光大放四面打量。裙裾旋舞着如一朵盛开的白莲,随意
  一个动作都是风华绝代。  
  吴征正看着她秀眉微蹙,双唇紧抿,虽郑重凝肃得浮现阴云,依然美不胜收。
  陡然听到吻合一说,不由脸上一红浮想联翩。不由暗骂一声:到底哪个狗东西占
  了如此佳人,又让她孤苦伶仃?这话只敢在心中默念,再也不敢出口,也不知道
  那个人给了祝雅瞳什么好处,明明祝雅瞳既愤恨又不屑,却不许人骂他。狗东西,
  王八蛋什么的骂人话儿,不是平常得很么?  
  「在镇上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垄首镇昔日人烟密集,想要掩人耳目太也难办。
  且翻地总会留下痕迹,镇子再大又花的了多少功夫?依我看,多半在山里。」  
  吴征合情合理的分析却让两人都有些丧气。桃花山山势延绵百里,想要探查
  清楚整座山谈何容易?便是一国之君专程征了徭役,遣来精通此道的人才,没有
  经年累月也无法查得明白。眼前三国并立,想要私发遗藏谁又敢明目张胆地在此
  挖掘。  
  「咱们先到处看看。」颓丧一闪即逝,祝雅瞳的执念坚不可摧,无物可以撼
  动!她朝吴征展颜一笑,鼓励地点了点头。  
  「好!」吴征受她感染也振奋起精神,运足目力沿着城镇废墟来回搜寻。  
  镇上尘灰厚重,偶有些脚印也是零零散散,应是些来往路人在无奈之下才从
  「鬼镇」上行色匆匆地穿过。来来往往个把时辰,一无所获。两人不时穿屋过室
  寻找踪迹,头脸上都沾染了尘灰,见状相视一笑,也算苦中作乐。  
  「去山上看看?」时辰紧张,天明之前还得赶回饶丘,这一趟来还是以全局
  探查为主,可没有在一处地方细查的功夫。  
  「嗯。」祝雅瞳点了点头望向桃花山。  
  原野尽头桃花山拔地而起。虽不甚高,山势却十分陡峭,居然展现出一股壁
  立千仞的气势来。视线中便是一面足有五丈高的峭壁,暮色里黑沉沉的,像是天
  上的仙人在世间投下一块巨石凭空生出。两人疾驰一阵抵达山脚,才见一条小道
  顺着山坡较平缓处蜿蜒没入林中。  
  垄首镇既荒废,桃花山想也是多年未有人迹。宁鹏翼装神弄鬼搞出死地一处,
  倒是最大避免了遗藏被意外漏出的可能。吴征与祝雅瞳立在山脚望着山势,颇有
  些无从下手之感。  
  「走走不?」吴征无奈一笑。又想起在浮山之上遇险,祝雅瞳从天而降化解
  危局之后,也是这般约着自己走走,点醒了混沌中的自己。  
  「哼。」祝雅瞳一个扁嘴娇笑,显然心意相通,却摇了摇头道:「下回有了
  闲暇,一定和你来这里走走!」  
  招来皇夜枭,两人又踏着鸟背高飞而起,绕着整座桃花山盘旋俯瞰。梯田,
  草场,山谷间废弃的村落,寺庙,道观等一一尽收眼底。早春时节,漫山的桃花
  抽出了新枝,一颗颗花蕊正含苞待放。浓重夜色里走马观花一样的巡视自然看不
  出什么,可一时之间也没有更好的办法,简直毫无头绪,无从下手。  
  用以救命的军器就埋藏在此地,如何启开确实一个谜。宁鹏翼设下的局环环
  相扣,最终还是要落在宁家后人身上,外人休想染指。吴征与祝雅瞳几回振奋起
  精神又频遭打击,心中越发郁闷。  
  「非一朝一夕之功啊……时候不早,先回吧?」祝雅瞳不知是叹息还是宽慰
  了一句,看着天光渐亮,只能暂时放弃。  
  「再绕一圈。」吴征目光闪烁着光华,原本他比祝雅瞳更加消沉得多,不知
  何时变得睿智了起来。  
  祝雅瞳心中一动,情知吴征有所发现正在沉思,不敢打扰,号令者皇夜枭又
  盘旋起来,美眸顺着吴征的目光打量。  
  「这山一直唤作桃花山么?」  
  吴征的问话让人摸不着头脑,祝雅瞳耐心道:「原本唤作龙首山,你看接近
  垄首镇为龙头,往西山势渐窄渐平,倒像一条巨龙俯卧。僖宗登基后大约二十年
  才在此山广泛栽种,不久后又名桃花山。主要还是原本的山名犯了忌讳……」  
  「停!那里。」吴征摆手打断了祝雅瞳,手指急急连点指向一处山头。  
  大风呼啸吹散了阴云,天光正至破晓的一刻,几线朝阳捅开了黑夜照耀下来,
  落在山间为一幅水墨山水图染上了暗红的光彩。  
  「这里……」祝雅瞳心头扑通扑通直跳。吴征之能正在每每于不可能之处神
  奇地发现蛛丝马迹,譬如锦兰庄底怪异的符号,难道这里也有他「杂学」所通之
  处。  
  「就是这里!」吴征目如鹰隼,死死地盯着山头。  
  山头形似一块长方形的巨大顽石垂垂落定,在无数山水画里都会看见这样的
  顽石。  
  「《苏山紫微图》!」两人一同脱口而出。  
  夜空中虽无紫微星,桃花山也不像画中的苏山一样巍峨高耸,剑指星斗。可
  这一块小山头却让两人同时想起《苏山紫微图》!吴征心中有了明悟:倪妙筠曾
  言道大家作画之前,一山一水,一草一木俱在胸中,落笔挥毫一气呵成,有一股
  模仿不来的神韵!小山头与《苏山紫微图》不同,可小山头立于悬崖顶端,悬崖
  处再无遮挡直落平地,可想而知若站在小山头上想下望去,定是如临深渊,战战
  兢兢。《苏山紫微图》画的,正是这样一股气势,这样一股神韵!  
  动念之间,祝雅瞳已号令皇夜枭立于小山头崖尖上。两人举目四望,又不住
  在石壁上连连顿地,意图寻找掩埋在地底的宫室。可又花费了许多时光直至天光
  已亮,依然一无所得。  
  「来不及了,我们先回,下次再来!」  
  若被发现吴征不在使馆难免有许多麻烦,既然有了头绪倒是不忙于一时。  
  「嗯。我们回去再看看画。」两人均不通画艺,还有许多混沌不明之处,对
  画作的细节印象也不甚了了,看看画作才是正理。  
  皇夜枭一路风驰电掣原路赶回,吴征先去了使馆旁的军营,才在韩归雁的陪
  同下被送了出来,对着不时投来的暧昧目光还羞涩地低下了头。  
  到了使馆面见梁玉宇与霍永宁,燕秦两国比拼耐心的时候公务不多,个把时
  辰便商议完毕。吴征回到住所时祝雅瞳与陆菲嫣,倪妙筠已展开了画卷探讨多时。  
  「快来看看,是不是这里?」祝雅瞳指点着画卷左侧一块气势昂扬的山石道。  
  「该当错不了了。」吴征弯腰低头左右细细地看了一遍答道,注意力却不在
  那块山石上。  
  「神韵相似得连你们不精于画作的都能一眼看出来?为何又无所得?」倪妙
  筠偏着头喃喃自语,颇有跃跃欲试前往一探究竟的意思。  
  「因为宁鹏翼只是想告诉后人桃花山就是画中的苏山,而不是说那块顽石小
  山就是掩藏军器之处!」吴征嘴角挂着神秘的笑意铺开纸张,压好镇纸。  
  陆菲嫣一见他的笑容便心领神会,已在一旁一手研起了墨,一手润开小毫。
  爱郎胸有成竹的模样让她不仅爱煞,更觉自豪。  
  提起饱染墨汁的小毫,吴征笑意不减,目视画卷问道:「桃花山上可有庵堂?
  叫做什么庵?」  
  「有四座,分别是龙泉庵,掩翠庵,涛骅庵与三祖庵。」  
  三女一同顺着吴征的视线望去,只见《苏山紫微图》中一名老者正舒立风中,
  举杯自饮。相比起磅礴的山势,老者米粒般的大小并不起眼,可经过名家巧手绘
  制,也能看出他一派光风霁月,潇洒出尘。  
  「涛骅庵?那就对了!」吴征提笔落字:桃花山上桃花庵,桃花庵里桃花仙!  
  两行七律字迹算得上工整,但诗文太过浅白,单看这两句除了押韵之外实在
  平平无奇,还有些絮絮叨叨。倪妙筠撇了撇嘴鄙夷道:「乱七八糟,牵强附会,
  这算什么对了?」  
  吴征斜眼一瞥道:「不要小看开头简单平凡的诗句,大才子一旦转折起来可
  要惊坏世间的。」  
  「桃花仙人种桃树,又摘桃花换酒钱。酒醒只在花前坐,酒醉还来花下眠。
  半醒半醉日复日,花落花开年复年。但愿老死花酒间,不愿鞠躬车马前。………
  …世人笑我太疯癫,我笑世人看不穿。不见五陵豪杰墓,无花无酒锄作田。这…
  …这……这是你写的诗句?」倪妙筠越念越惊,她出身盛国文武世家,不仅武功
  高超,还是书香门第,深知这等简单的句子书写下的诗词堪称返璞归真,极具简
  约之美。何况诗中的排骈对比来回反复,心绪转折忽起忽落精妙绝伦,潇洒的意
  境更是跃然纸上!顿时不可置信地望着吴征。  
  「不是我写的,是宁鹏翼的哑谜。」吴征搁下小毫冷笑一声道:「军器若不
  在涛骅庵里,就在某个豪杰墓里。去翻那块顽石,翻个底朝天什么也找不到。」  
  「不会在墓里!盗墓贼多得很,在墓里迟早要露馅。只会在涛骅庵一带!」
  祝雅瞳肯定道,又品了一遍诗文,忍不住喃喃念道:「定是了!定是了!世人笑
  我太疯癫,我笑世人看不穿……这说的可不是宁鹏翼自己么?谁不说他是个疯子?
  能写出这等气魄的诗文,当真是搅动天下,见惯了世面,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一
  代雄主!」  
  三女赞叹不已,一时也顾不上吴征从哪里知晓这一首《桃花庵歌》。  
  「他?他想破头也写不出来!」吴征心里暗骂一句,满面阴云道:「错不了
  了,涛骅庵一带定然有掩埋军器之所,待探得分明寻机启开,以备后患!」  
  「嘻嘻,这事儿我们可办不来!遗藏处定然还有机关重重,吴大人若不亲至,
  世间能办到的可就只剩下宁家的后人了。」祝雅瞳笑吟吟的如春花怒放,直比龙
  首山上的满山桃花还要娇艳!爱子不仅思维缜密,还时常天马行空给人无限的惊
  喜,怎能不让她自傲。  
  「寻着了机会一起去,只消破解了其中机关便可装备血衣寒!」吴征狠狠道。
  天阴门柔惜雪亲至,长枝派高手齐聚,丘元焕虽不见踪迹,料想也藏在凉州。秦
  皇要剪去他的羽翼,即使秦国官军无法动用,靠着军器装备的血衣寒也可给对手
  迎头痛击!届时秦皇抓不着把柄,祝雅瞳又安然无恙,才算将这一场危机安然度
  过!  
  ………………………………………………………………………………………
  …………………………………  
  越到紧要关头,越是让人心神难安,总会觉得什么都不顺利。每一个人都会
  遇到这样的时刻!吴征觉得自己正处在这样一个难以摆脱的漩涡之中。  
  满脑子偷空去一趟桃花山,居然一丝空闲都无。燕秦两国又打上了嘴仗,栾
  楚廷倒是对佳人念念不忘,天天来要人。吴征全数顶了回去,一想能把冷月玦暂
  时保在手中还多亏了两国争锋相对的局面,也不由有些感慨。只要这般局面不破,
  就是栾楚廷亲自前来,吴征也不会给一点点面子。  
  然而忧心更甚!男人的心态都是如此,越得不到的,越想得到。若是近在眼
  前举手可得,偏偏就不能如愿,更是心头火起难以按捺!栾楚廷想见冷月玦而不
  可得,说不准正抓耳挠腮。事情终有尘埃落定的一天,冷月玦若是终于要回归燕
  国,此地由栾楚廷做主,他现下被逼得急了,见着了冷月玦还在不在意所谓的君
  子风度?吴征不敢再想下去!只知时间拖得越久,冷月玦越是有当即受辱的可能。  
  吴征几次三番强调天阴门人的重要性,梁玉宇也醒悟过来,亲自调集一队兵
  丁将诸女的小院团团围住,不得他的许可,任何人不得进出。吴征是私心,他多
  半就是纯为了皇位计,不想真被天阴门搞砸了。只是这样一来,吴征也被隔绝了
  开来等闲无法与祝雅瞳见面,也颇有些心惊肉跳。燕秦两国联手欲对付祝家,梁
  玉宇有没什么坏心眼无法保证!  
  张圣杰通风报信,形势已有了几分明了,该做的准备与应对俱都做了,剩下
  的……都是吴征最为讨厌的听天由命之感。  
  转眼又过了十来日,燕秦两国的嘴仗打得不可开交,吴征的心思压根不在这
  上面,又需打点精神应付场面,不能让人看出心不在焉,抑郁得几乎发疯。  
  好容易挨到两国矛盾无法调和再度陷入僵局,会盟暂止,吴征感动得眼泪都
  快下来了。  
  小院被牢牢看守,吴征不敢贸然前去拜访。时间过得越久,他越觉得危险重
  重,生怕被梁玉宇看出端倪。想尽了办法也不能知会祝雅瞳一声,急得如热锅上
  的蚂蚁团团转。  
  「吴大人,用饭了。」  
  侍从端来饭食,吴征不耐烦地挥挥手打发他出去。都这时候了,哪有心情吃
  得下东西?不想侍从手一抖落下一封信来,他一无所觉,放下餐盘便低着头遵照
  吴征的指示退下。  
  「了不起!」吴征心悦诚服地大赞一声!祝雅瞳的准备远比他想象的还要充
  分,在凉州会遇见的种种困局俱了然于心,连这一层都已提早备下了。  
  展开信笺,祝雅瞳娟秀的字迹印入眼帘:等得焦急了?我也好着急呀!事不
  宜迟,你也不必等我,我自会与菲嫣,妙筠安排得当。  
  吴征心下大定,挨到黄昏时分,吴征便溜达着去探望韩归雁。  
  韩归雁听他说完计划,郑重道:「此事非同小可,务必万万小心在意!湘姐
  姐数度提醒于我,爹爹也猜测忧无患隐在使节团里。越到这种时候,越要当心。」  
  「我晓得,一直以来都做得很隐秘,当不会露出行藏。你在营中一样要留神,
  若遇突变,保身为先!」  
  「恩。」  
  道别了韩归雁,吴征悄然孤身离开,前往垄首镇。他武功远逊于祝雅瞳,不
  能神不知鬼不觉地人间消失,自然要选在黄昏这个不符常理的时刻。一路小心奔
  行,直至在涛骅庵旁的大树上潜伏下来。  
  枝叶茂密,林木成荫,视线并不好,却是个躲藏的好地方,我看不见你,你
  也看不见我。春日里和风习习,山间的夜晚虽是寒冷,可桃花开得正艳,花香随
  风送来,心旷神怡。  
  等到月上梢头,远处忽然传来数十声嘈杂的鸟吠,愤怒,惊恐,凄厉地嘶喊
  着。吴征情知有异,不敢暴露身形,只借助着枝叶缝隙观望,却什么都看不清。  
  「你在么?」轻轻的点地声吴征并未发觉,祝雅瞳不知何时已飘然而至。  
  「在。菲嫣和倪前辈呢?」吴征赶忙应了一声露出身形,顺着祝雅瞳的目光
  向天空望去,大吃一惊!  
  只见月光下的高空中,两点拳头大小的鸟儿正拼死搏击,金羽灿灿的豹羽鵟
  大占上风,追逐着黑影般的皇夜枭撕咬!皇夜枭左右腾挪,几次欲飞扑而下总被
  豹羽鵟逼得死死的,无论如何落不下来。有一回扑得急了,险被豹羽鵟一双利爪
  抓住背脊。看皇夜枭有些踉跄的身姿,显是已负了伤。二鸟飞得太高,祝雅瞳纵
  有绝世的武功也无可奈何。  
  豹羽鵟在此,忧无患就在左近!  
  祝雅瞳见吴征现身,再观望了一会儿见皇夜枭身上又增了几道伤痕,无奈地
  撅唇做哨。皇夜枭高飞而起,用鸟嘴解开系脖子上包袱的活接,又是一个飞扑不
  要命似地与豹羽鵟厮打成一团。豹羽鵟被皇夜枭忽然的搏命吓了一跳,它虽更加
  雄健,一时也疲于招架。窥准良机,皇夜枭松开嘴将包裹抛了下来。  
  祝雅瞳接住包裹,又见皇夜枭且战且退寻路逃命,渐渐在天边难见踪影,才
  不舍地叹息一声,向吴征道:「时刻不多,你先答应我,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要
  离开我身边,必须相信我,行么?」  
  「出事了?谁知晓我们的行踪?」吴征浑身发凉,欲私取僖宗遗藏的事若是
  走漏了风声,他就是死上一万次也不够。  
  「你先答应我。」祝雅瞳双眉紧蹙,却也失了平日的镇定自若,高高拱起的
  胸脯正微微颤抖,气息不稳。  
  「好。」  
  「你不用担心,雁儿那里我出来前已交代好,陆菲嫣她们也全藏到了军营里。
  有韩老将军镇守,出不了事。」祝雅瞳先宽慰了吴征一番,又取出一封信递与吴
  征道:「千万不可惊慌,越是大事,越要冷静。」  
  「晓得了,我尽量不拖你后腿。」吴征也笑着宽慰一句,接过书信。  
  「傻孩子。」祝雅瞳拍拍吴征的脑门,深吸了口气闭目养神。  
  书信厚且重,用四只巴掌大的牛皮纸封好送来。吴征打开之后一见是拙性的
  笔迹便知石室被恢复出原状,内里有重大的隐情。不由一目十行扫过问安与保证
  不出错漏的说明,匆匆展开一幅画卷。  
  画中巨细靡遗地将石室的原貌分毫不差地绘出,连那柄割下孟永淑双乳的闸
  刀位置都经过精密的推算,吴征一眼扫过,心头大震。其实石室的绘制根本不需
  如此详细,因为任谁都没有想到一间普通,空旷,在山坳里开凿出的石室,居然
  在边缘的石壁的中央处另有两个隔间!  
  隔间开有小窗,在烛火的照耀下足以看清大厅的每一个角落。孟永淑曾言道
  自从被带进石室始终不曾被揭下蒙住双眼的黑布……  
  隔间里有人!  
  这个人自始至终都在看着孟永淑被施暴残虐,而孟永淑也从没能搞懂她为什
  么遭致如此非人的酷刑折磨。身为长枝派弟子,孟永淑身份尊贵,可她的身份并
  没有大到令暗香零落搭上整个燕国潜伏的力量,而仅仅为了残虐她的身体取乐的
  地步。  
  隔间里的人也没有,除非贼首彻底疯了才会干出这种事。孟永淑所遭致的一
  切,从头到尾都是为了震慑,收服隔间里的人!贼党以施加在孟永淑身上的酷刑
  与痛苦,恐吓着隔间里的人,让她亲眼目睹若不屈服就会受到的「待遇」。贼党
  既然敢疯狂到残虐长枝派的弟子,天下间就再没有他们不敢残虐的人!  
  轮奸,割其双乳,毁其容貌。贼党刻意选定了身为女子的孟永淑,那么隔间
  里的人也必为女子。只因这些对男子并无大用,却每一件都是女子最害怕,最恐
  惧的事。天下间比孟永淑身份更尊贵的女子不少,但也绝对不多!  
  皇室女子首先被排除。不说帝皇之家的女子起不了大作用,并不能影响皇室,
  她们也绝不会孤身出现在此处。这个人只会是手掌权柄的江湖巨擘,或者未来必
  然是江湖巨擘,这么一排除就更加屈指可数。不会是昆仑派的陆菲嫣,也不会是
  彼时身在江南盛国的天阴门祝雅瞳,剩下的仅有一人而已!  
  「雨姗死得好冤枉……」祝雅瞳喃喃自语道:「她一向潜心修行,你怎么忍
  心做下这等恶事?你不该给我一个交代么?」  
  吴征深深呼吸,内力运转,施施然地撕碎手中信抬起头来,饶是他心境已十
  分平和,仍不由瞳孔一缩!  
  只见柔惜雪双手合十,半垂着头,宽大的灰色尼衣腰际缠着「逐影鞭」,身
  形轻灵得像风中浑不着力的飞花,却落后一个身位亦步亦趋地跟随在头戴鬼面的
  男子身边道:「主人要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你既不肯听我的,我又为何要给
  你交代?再说了,你做的恶事还少了?还敢要我给你一个交代?」  
  那男子身材高大,鬼面背后的眸子中露出一股威严与戏谑。他们缓步而来,
  男子也大大方方顺手揭下了鬼面,长须儒雅,正是霍永宁!  
  「咦?是你!」  
  相比起吴征的震怒,祝雅瞳的愤恨,柔惜雪也觉得十分意外。美目光华一闪
  再闪,可也仅仅是意外而已。  
  吴征眨了眨眼道:「我该怎么称呼你?是大秦的中书令霍永宁大人?还是暗
  香零落贼党之首忧无患?亦或是……前朝遗孽,宁家的后人宁永祸?」  
  「呵呵,随你,随你……你们倒是厉害,若不是留了心眼,险些要失了踪迹。」
  霍永宁双臂拢在袖中,向柔惜雪一瞥,玩味似的嘲弄笑道:「反正你们没了价值
  已是将死之人。雪奴,你说是不是?」  
  「主人要他们的性命,雪奴这就为主人去取。」柔惜雪像个犯了错的仆人赶
  忙低头,语声柔媚婉转,温顺讨好,全无出家修行人的严谨持重。目光却空灵得
  空洞,不着焦点地望着前方,微微愣神之间思绪似已飘回了二十年前……评分完成:已经给 林笑天 加上 1000 银元!


青青河边草 / 发表于: 2024/06/27 11:14:53

第五章 忧思难忘 身沉心伐
  抚和元年,栾广江初登大宝。新帝具有传奇色彩的经历早在市井坊间被津津乐道,他武学天资在高手如云的皇家说不上太出色,可是凭借一股狠劲硬生生地超越一众竞争者,最终北面称朕!而他的治国之能早得先帝首肯,登基成万乘之尊可谓众望所归。
  历来皇位更迭都免不了动荡,栾广江的登基看着却有些风平浪静,似乎他已是秉承了天命,理所当然。可走在涂州小道上的柔惜雪却深知其中经历了多大的波折,为此又死了多少人。当祝雅瞳遮遮掩掩地请求帮忙时,她只感诧异与疑惑,是什么能让祝师妹如此卑微而无助?当看见祝家涌进的官兵向着瓜瓜落地的婴儿杀去……至今让她不寒而栗。
  「是那位的孩子……一定是……否则师妹不会这么低声下气,毫无办法。你是不是疯了才去招惹他?还敢怀上他的孩子!」柔惜雪喃喃自语,痛心疾首。恨自己的无能,也恨祝雅瞳的不知天高地厚,更恨同门师妹看似清心寡欲,单纯简单,却个个心怀鬼胎。
  「我对不起郁师妹和苏师妹,她们因我而死。」祝雅瞳俏目含着泪光抽泣着,又讥讽地嘲笑道:「可你以为我为了自己就杀了同门?你错了!韩彤与崔芷秋你道她们能护着孩儿脱出重围么?她们早就投靠了皇室!我的孩儿只是她们身后人的人质!至于风无月,她就是第一个告密的人!你不懂,你什么都不懂,你自以为了不起却只是个不谙世事的小女娃儿,觉得每个人在你眼前恭维与钦佩,都是在说真话?你根本不懂这个世界有多可怕,多肮脏!」
  祝雅瞳嘲讽之意越发浓了,不知在笑柔惜雪的无知,还是自己从前的单纯。
  她头也不回地走了,果决得没有丝毫留恋。从前快乐而开朗的少女选择了一条最孤独的路,义无反顾。柔惜雪望着她远去的背影渐渐变得模糊,柔弱与甜美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杀伐果断,在恶兽丛林间去寻求涅盘的丹凤。柔惜雪甚至可以预见,当丹凤腾空时,身上熊熊燃烧的烈焰一定是鲜血般的颜色!
  正如祝雅瞳所言,之后发生的一切都印证着天阴门被皇室侵蚀得多么可怕。
  短短一年的时光,皇室剧变。
  栾广江晋升十二品修为,两名皇位的竞争者栾广川与栾广峰先后不明不白地死了。据柔惜雪所知,内里有无数的明争暗斗,焦点全在祝雅瞳生下的孩子身上。
  待竞争者退出舞台,高坐龙椅上的帝皇明明光芒四射,却忽然黯淡下去,陨落的速度快得令人咋舌。江山就在看似平静之中,奔流的洪水般完成改朝换代。洪峰过去,除了早早躲开漩涡中心的人,波及者都被卷得一干二净,再也剩不下半点。
  「我呢?会不会也有我?」柔惜雪深知天家的无情,即使早早地果断抽身未曾参与,可城门失火殃及池鱼。谁也不能保证初登大宝的新皇会不会把一切都剪除得干干净净。她沿途虽不时出神地喃喃自语,却格外地谨慎。不仅尽量选取远离人群的大路,五感六识也未有一刻放松过。
  明月当空,清冷的光辉下天空只余几颗黯淡小星,显得遥远而寂寥。柔惜雪揭下斗篷的帽檐,茫然地望着星空。祝府里遍地的鲜血已被洗净,仿佛一切都没发生,荒郊野外,人影孑立,柔惜雪甩了甩头。
  没有秀发随风飘散,丝丝山风抚过头皮带来凉意,柔惜雪盘坐起双手合十,低声诵了篇经文。世间人来人往看似不相识,可人与人之间的命运总是胶着在一起,互相影响,互相牵连。佛说有因有果,可如今的果,又是谁在前世犯下的错?
  柔惜雪多希望这一刻佛祖显灵,能在她耳边喃喃耳语,告诉她这一切的答案。
  可惜谁也不能解释这一切,柔惜雪闭目道:「对不住了祝师妹,你没有错,可我还是不会帮你。是你自己惹的祸,或者是祝家惹的祸,天阴门不该纠缠进去为你们陪葬。」
  一年多来反反复复地思考着这件事,柔惜雪终于定了决心。尸山血海,可每个人似乎都没有做错!燕国皇室不愿在祝家留下子嗣,以免富可敌国的祝家进入朝堂,严防杜绝外戚干政没有错。祝雅瞳心疼自己的孩子想要保全下来,那是一条活生生的人命,还与祝雅瞳血脉相连没有错。从她所处的角度来看,及早抽身更没有做错,否则现下死的人会更多,更惨!天阴门甚至可能就此被抹煞在历史中……始终纠缠着自己的杂念终于被排除,她长长舒了口气。
  「祝师妹不会再回来,天阴门只剩下我了,我不能倒下去,你说对么?」为何念头已通达,心头依然像压了块大石头松快不起来?柔惜雪向着朗月,似在寻求些许慰籍道:「雄主都是无情的,比修佛修道者更加绝情,全不受七情六欲干扰。祝师妹,他不是怜惜了才放过你的孩子,而是利用这个孩子布下了无数陷阱,只等人自投罗网,助他荣登大宝……以你的聪明才智当看得出来,今后莫要与他作对,你也再莫要想着去见那个孩子,让孩子安安心心当个平民安康一世……佛祖这么安排定然有道理,世间皆苦,有时候要认命……」
  月晃清影,寂寂无声,任她疑问再多也不会回答。就像身前的悬崖,即使经历了无数的岁月,见证过历史的变迁,可从来只是冷眼旁观。
  柔惜雪叹了口气起身,依然在凝望崖底仿佛入定了一般驻足不动。忽然她双足发力猛蹬,贴着崖壁直直坠落!狂风灌入,将她宽大的僧袍吹得倒飞而起,露出雪白裤管包裹下一双腴润笔直的长腿。
  「咦?」寂无人声的崖顶诧异声起,一条人影幽灵般出现,又像一面刚起飞就被人扯着线甩落的风筝,划出道弧线向崖底追去。
  柔惜雪心惊不已!自己始终保持着小心谨慎,可还是被人盯上了。来人有二,在暗中窥视许久显然怀有歹意。当下的情形她不愿与人起冲突惹来麻烦,可让她害怕的是,居然还有第三人!此人,她从未发现。幸好悬崖并不太高,崖底有一片密林,若能藏身其中,任来人有再大的本事也找不出来。
  她飞速坠落的身形已十分快,为了更快些只在崖边山石上按了两次略作减缓以免受伤。可来人像只扑水的鹞鹰笔直坠落,风声赫赫不做稍停,武功高得骇人听闻。
  柔惜雪抢先一步扑入林中一片枝叶最为茂密之所,发足狂奔!不足十丈,就听头顶一阵大响,来人手攀树顶一弹反跃而起,居高临下打量。
  「好高明的武功!」柔惜雪暗叹一声,放轻脚步,轻烟一般在林中穿行,妙目更大放光华寻找可以藏身避祸的地方。
  她足下落叶不动,仿佛在林间消失,来人几番纵跃居然无法锁定她的身形。
  随着两记穿过林木的唰唰声,提早被柔惜雪察觉的两人也跃入密林。盘踞在树顶的人道:「搜出来!她跑不远!」
  三人分作三个方向由内至外搜索而去,柔惜雪胸腔砰砰直跳!灰色的僧袍在夜晚的密林中提供了极好的掩饰,苦修的轻身功夫也在危机里发挥了极大的作用。
  她第一次感觉到江湖人送【飞花逐影】的外号居然有几分暖意——敌方三人除了高跃的那人无法分辨去向之外,另两人自入林起都在她耳力覆盖范围之内。方才她冒险选中一人前行的方向,提早跃上树腰。人总是容易忽视眼前,果然让她险险躲过一劫。
  足踩枯叶的沙沙声渐行渐远越发微弱,柔惜雪悬着的心却没能放下。那名高手的武功超过自己太多,行踪不明。他们也不会搜查一遍就罢手,呆在密林里并不安全,眼下当把握时机及早离开才是!
  柔惜雪犹豫了片刻,终于咬了咬牙摸回山崖边。山势折叠,在一处凸出的崖壁边正巧可以隔绝密林里投来的视线。柔惜雪悄悄打望,四面无人,深提一口气,手脚并用迅速攀上崖顶,前后不足半柱香时分。
  崖顶空无一人!
  「赌对了!」柔惜雪不敢停留狂奔而去,十九岁的少女虽精修佛法,得脱大难时心中也不免有些得意。然而片刻之后心情便沉到了谷底……
  「赌对了……」男音响起,让柔惜雪不得不止下脚步急速回身,双掌横胸如临大敌。男子一脸枯黄面无表情,可说话时轻佻又得意:「就料得你会返回此地,刻意在此等你。」
  「戴了面具……你是什么人?为何要跟踪我?」柔惜雪出奇地镇定。轻佻男子的武功太高,每回出现都是神不知鬼不觉,何时出现在山崖柔惜雪根本没发现。
  事到临头只有拼死一战这条路,慌乱无用。
  「不惊不慌,不骄不躁,啧啧啧,了不起了不起!」男子左右踱步,饶有兴致地打量着柔惜雪,微眯的眼睛泛出脸上唯一的神采道:「你是什么人?半夜三更在荒郊野地里,呵呵,女孩儿家家的不怕鬼,不怕恶人么?」
  「我不必告诉你。」柔惜雪虽知危险至极,心中也不免有些安定。男子废话连篇,必然不是那位派来拿她的,只要不是,状况就没有那么糟。
  「也不必你来告诉我!」男子嘿嘿一笑,施施然踏步向前道:「我自然试得出来!」
  掌风如雷劈头盖脸地击来,瞬间吹开柔惜雪斗篷上的毡帽,露出烫着九枚香疤的光洁顶门。柔惜雪注目凝神向左急蹿,于间不容发之际闪开。这一掌势若雷霆后招无尽,她根本不敢稍有大意,当下拧身于腰际抽出逐影鞭,不及回头便抖出一朵偌大的鞭花!
  「咦?」想不到自己的一掌被避了开去,男子大为惊讶。在柔惜雪风声呼喝的鞭影中闪转腾挪,优胜闲庭信步:「真的不错!剃度完依然花容月貌,依你的姿色岂不可惜?又使得一手好鞭法,【乘龙指天】?你是天阴门人!」
  柔惜雪越听越惊,手腕一抖,长鞭猛抽!却被男子一手搭住,鞭捎绕着手臂缠卷,柔惜雪发力一甩道:「我没见过你,何故与我为难?」
  男子如长鞭卷住的一片落叶,轻飘飘地任由柔惜雪如何发力也甩不脱,犹自啧啧叹道:「天阴门轻功举世无双,像你这么好的也没几人,连我都差点被甩脱了。这一手鞭法也不俗!你是【飞花逐影】柔惜雪对不对?」
  趁着男子说法的空隙,柔惜雪奋力一抽!这一下使力极大,男子抓住鞭身的手掌也是忽然一松。换作常人少说也打个趔趄,可柔惜雪却如浮水的天鹅向后滑了两步便站稳身形。
  「果然,看来我没有猜错。」男子满意道:「这一趟出来,收获之大真是难以想象!」
  柔惜雪紧握长鞭淡然道:「尊驾武功如此之高,为何以大欺小?若是想以我为质,尊驾是想多了。」
  「不急,不急,啧啧,本座就喜欢性子烈的。马儿如此,女人也一样!」男子目光变得像饿狼遇见猎物一样嗜血而兴奋,令人不寒而栗。
  「是么?想不到这等武艺,人品却如此下作。一副残躯皮囊而已,你想要尽管来拿,看我就不就范。」大难临头,柔惜雪心如止水。勤修的佛法让她将身外之物视同微尘——自家的漂亮脸蛋与出众身段常引来旁人觊觎,平日里自然也是珍惜并避忌的。女儿家谁不想保存清白之躯?可真要落了难受了辱,那也没什么大不了。想要以此胁迫于她简直让人笑掉大牙——一些不着调的故事里常有淫贼反复奸弄就把女子身心征服,从此服服帖帖,甘为恶人驱使的段子,读来与笑话无异。更别说以柔惜雪这等身份与心志的女子,受辱不过是一场苦修,又何足畏惧?
  「好!」男子一击掌笑道:「今日拿住了你,我不与你为难,准你跟随本座一段日子。本座要你乖乖地自愿奉上娇躯,从此心悦诚服。哈哈,你放心,本座一言九鼎,必不食言!」
  「你太小看世间女子了。」柔惜雪一挥长鞭娇斥道:「纳命来!」
  鞭影重重,又几在一瞬间消失。抽在男子掌心的长鞭如中败革发出声闷响就被男子拿在手中,柔惜雪未及反应,一股大力袭来,娇躯身不由己地腾空飞起。
  男子双手反复拖拉着逐影鞭,将柔惜雪一路拖去。
  柔惜雪失声惊呼,双臂发力回夺,可男子像座山般纹丝不动!她反应奇速放开双掌,足尖在长鞭上一点,刺斜里飞去。男子功力高出她甚多,见状亦是弃了长鞭如影逐形,在柔惜雪花团锦簇的腿影中准确地抓住她足踝,屈指连弹!柔惜雪心中哀叹一声,终于失去了所有气力落下。男子大笑声中将女尼横抱在怀,百忙之中还将捏过玉足的手掌在鼻间一嗅,赞道:「好香。」
  柔惜雪被制了穴道提不起力,只能任由男子施为。她垂下眼帘,低声念起佛经,倒有些意外男子居然十分守诺,只是将她抱着并未借机大施轻薄。
  「《妙法莲华经》?你还是很慌张啊。」男子一听则明,毫不客气地点破柔惜雪心中深埋的情绪。
  一篇经文颂完,柔惜雪才道:「我佛法修为不够,遇事难免心绪不宁,故而颂一篇经文。」
  「嘿嘿,有礼。」
  男子一路飞奔,不时与柔惜雪调笑几句,换来的都是一本正经的应答。他丝毫不觉得没趣,反倒兴致勃勃谈天说地,居然博古通今。柔惜雪心中惴惴不安,却也只能心中苦叹:「今日栽在这里了。当时没有选择自密林里脱身是个大错,密林幅员较广,被撞上的可能要小了许多,终究是心计与经验都不够,可惜……
  人,有时候要认命,不是么?此人学问渊博又不像是个好人,若要做起恶事以他的武功岂不是予取予求?也不知已祸害了多少人。他日若修行有成,当寻机除掉这个大害!」
  男子将她抱至一处山间庄园。庄园共有五进,装饰用料不凡,却不知多久没人居住过,颇显破败老旧。男子将她带进一间新近打扫干净的院子里,顺手解开柔惜雪手脚道:「本座虽封了你的丹田真气,不过在庄园之内,你可随处走动。
  只是不要想着离开,本座虽答应了你不用强,但你若动歪念头,吃了苦头可莫怪本座。对了,本座叫忧无患。」
  柔惜雪冷眼旁观默不作声。男子望着她一撇嘴角,又搓了搓手指,似乎指间仍留着佳人身上温腻的触感与余香,才哈哈大笑着闭上院门,渐渐去得远了。
  「忧无患?好大逆不道的名字!江湖中总有不少【暗香零落】贼匪祸乱、残害女子的传闻,这人莫非是贼首?可观他行止言语虽轻佻,倒也守诺,与贼匪的作为大相径庭,却又不像……」既来之则安之,柔惜雪暗自思量。试着提一提内力,可丹田里空荡荡的,以两人的武功天地之别,这一条路毕竟是走不通。
  打开院门,只见门外守着两人。左边的一双桃花眼生得十分俊俏,见了她只冷冷打量一眼,这人柔惜雪略觉有些印象,一时又想不起来。右边的则满脸刀疤,一双虎目毫不掩饰贪婪之意,盯着她直欲生吞活剥了一般。
  柔惜雪被狼一般的目光看得满身不适,一皱眉返回了小院。
  一日三餐都由桃花眼送来,若要沐浴自可去小院后头,想要在庄园里闲逛也无不可,只是看守的两人就寸步不离,防她逃走。其实也不必防,柔惜雪修习内功,如今内力全无与平常弱女子无异,就算出了庄园,在荒郊野岭之处又能逃得到哪里去?
  就这么过了四日,晨间柔惜雪醒来便觉被封的丹田略有松动的迹象,她并未觉得庆幸,而是在想:那个忧无患该回来了吧?不知他到底要使什么手段折磨于我?
  被囚禁于此,每日除了诵经与揣摩这一战的得失之外,不时也在想忧无患的种种怪异之处。忧无患既猜中她的身份,又迟迟不动手,料想是要以自己为质对师门不利。她自问心智坚定,便是以性命相迫也不会做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来,更不说师门待她恩重如山,岂能为贼匪所利用?再说【暗香零落】虽闹出不小的动静,总是一干蛇鼠之徒见不得光,又能拿天阴门怎么样?大义面前,门派师长岂会因自己一人,而陷门派于不义?唉,既知贼匪下落,这一番就是忍辱负重,待他日再来报仇,替天下的弱女子们讨一个公道吧。
  「不会的。祝师妹遇难,师门也只能袖手旁观,抽身自保。一干贼党,师门岂会妥协了?只是,只是……」柔惜雪低头蹙眉,一个近日来不敢细想,却总是一闪而过的念头猛地冒了出来:「他们莫不是真有什么手段能拿捏于我?是有什么古怪下作的药物么?」
  念头既起就再也控制不住,柔惜雪默然半晌,又颂起《妙法莲华经》来。
  到了黄昏时分,房门被推开,忧无患又露出身形。柔惜雪自顾自地颂完一篇经文才睁眼道:「你要干什么?」
  「带你看一场好戏。」忧无患很绅士地伸出手,欲携她起身。
  「不用。」柔惜雪摇了摇头起身道:「你们每做一件恶事,苍天都在看,有朝一日终有恶报。若要以此吓唬于我,更是休想。」
  忧无患并不强求,带着面具的脸上看不出神情,目中却露出诡异的笑意道:
  「不好说,不好说。有时候本座心情好起来,也会做些善事的。」
  柔惜雪无力抵抗,默默地随着他来到一处小院。院中五花大绑着两个男子,全身无一伤痕,只是被制住了穴道无法动弹。
  「你认得他们么?」
  两名男子面相凶狠,却都透着惧意瑟瑟发抖。柔惜雪指着一名太阳穴高高隆起,右脸有一块红色疮疤的男子道:「认得他,是【疤面修罗】占天河对不对?
  既然占天河在这里,这个就是【黑鸦】林无地了?」
  「好眼力!」忧无患赞了一声,指着两人道:「这两人满手血腥,死上一百次都不足以赎罪,对么?」
  「饶……饶命……」占天河与林无地向来是亡命之徒,一听忧无患之言居然抖如筛糠,求起饶来。
  「你们为圣教出力不少,不过为讨柔仙子欢心,再出力一回也算还了圣教之恩。」忧无患向柔惜雪道:「柔仙子看他们该不该杀?」
  「恶贯满盈,该!」柔惜雪一撇忧无患道:「圣教?果然是【暗香零落】么?」
  「不错。」忧无患嘻嘻一笑赞道:「柔仙子玉雪聪慧,不愧是天阴门高足。」
  「既让我知晓了身份,最好莫要给我机会。」柔惜雪心中更惊,忧无患有恃无恐的样子实在令人不安。
  「你?不急,不急。」忧无患哈哈大笑,指着占,林两人道:「像这等恶徒不知残害了多少条人命,本座虽说他们百死莫赎,可一个人只能死上一回。柔仙子认为要怎么做才能死一回,和死一百回一样苦不堪言呢?」
  「折磨人的本事我不懂。」柔惜雪摇头淡淡答道。她可不认为忧无患要杀人单纯为了讨她的欢心,或是因为自己的美貌,身为贼首的忧无患就要弃恶从善。
  多半是要在自己面前将二人折磨得苦不堪言,杀鸡儆猴。
  「柔仙子是不是认为我要对他们施以酷刑?哈哈,错了,错了。柔仙子恐怕不知道,人生在世最痛苦的不是肉体上的折磨,而是这里。」忧无患点了点左胸,露出神秘的笑意道:「柔仙子且莫着急,容他们再活半月,半月之后的黄道吉日,本座带柔仙子看看什么叫苦不堪言,饶他是刀口舔血的恶汉,也要后悔来世上走一遭。」
  柔惜雪沉默着被带回小院,忧无患补上几指封上丹田穴道,再度施施然离去。
  半月时光不长,柔惜雪也未受折磨,她精修佛法,即使忧无患偶尔才来一回,平日连个说话的人也没,但日子并不难熬,甚至说得上清静。只是半月的时光足以让人习惯初成,日子过得太过平静,在天阴门里清修尚需各种劳作,这种平淡无事的日子,不仅人会变得迟钝与麻木,各种奇怪的想法也越发频繁。
  比起初来时的淡定,认为左右是一条性命,柔惜雪的恐惧与日俱增。人总是这样,若是狠下一股劲儿,便是被一刀断头也就是片刻功夫的事情,狠劲未散,恐惧自也被压抑。可一旦没有丢命,甚至无事发生,就会变得惜命起来。柔惜雪也不例外!虽远超同侪,终究只是个芳龄十九岁的少女,会害怕,会爱惜,也会慌乱。
  她惊惧于忧无患的老神在在,不知他会使出什么惊世骇俗的手段。忧虑于想起本该走向鼎盛的天阴门已走了祝雅瞳,若是自己再出了意外,将不可避免地没落下去。长枝派不会错过千载难逢的良机,一连串地打压下来,天阴门永无翻身之日。如此一来,自己岂不是成了师门的罪人?慌乱于这一趟出门无人知道她的路线,指望人来救像是镜花水月……
  没有希望是最可怕的事,柔惜雪忽然发现,自己现下唯一的希望,居然是半月的时光早些到来。好早为这件事落下一个结局……
  半月之期,忧无患如约而至。夜色降临时他推开房门道:「走吧,本座带你去杀两个恶徒,让他们恶有恶报。」
  戏谑的话语并未让柔惜雪动怒,她昂着头道:「你也是贼匪,你也会恶有恶报。」
  「哈哈哈。」忧无患大笑着道:「天道无常,贼匪未必没有翻身之日。岂不闻窃钩者诛,窃国者侯?」
  柔惜雪并未听说过这两句话,可她蓦然发现,这句话居然十分有道理。栾家……不就是窃国才荣登九五之尊的么。她默默无言,随着忧无患前往囚禁占,林两人的小院。无论忧无患出于什么目的,能让两个恶人授首,也算功德一件。
  「这半个月来本座还抓了名女子,很不错。让本座更期待柔仙子的滋味了…
  …」忧无患说得轻佻而得意。
  柔惜雪心中一沉,哀叹又有女子遭殃,急喘让好看的鼻翼微微开合,愠怒道:
  「无耻!」
  「抓一名女子,杀两个恶人,本座功过相抵,柔仙子这句无耻似乎不太适当。」
  忧无患目中又露出诡秘的笑意,推开院门道:「柔仙子请。」
  「欺凌弱女子,你的下场定然也是不得善终。」柔惜雪心中愈怒,忍不住骂声出口,不知是斥责忧无患的丑恶嘴脸,还是为自己提起对抗的勇气。——小院里即将发生的一切必然触目惊心,柔惜雪不愿在恶人面前露出软弱。
  「弱女子?不不不,你很强,她也不弱。」
  柔惜雪心中大跳起来,齿冷打颤,不弱的女子并不多,难道又有同门落入忧无患手中?她凤目怒瞪质问道:「你害了什么人?」
  「没害她性命,不急,不急,柔仙子请先旁观本座手段,惩治这两名恶人。」
  忧无患高深莫测道。
  柔惜雪第一次感到惧意真正影响了自己!也发现比起武功的可怕,忧无患更是一位玩弄人心的高手。从被抓之时起,他一步一步地引诱自己不如恐惧深渊。
  自家心态的变化,他都了若指掌,每一步动作都有目的,每一句话都在一点点地钻开心防……从现在开始,忧无患露出了獠牙,正等待着撕咬猎物享受一顿美餐。
  甚至展露獠牙,也是他计算中的一步!
  占天河与林无地被五花大绑分别束缚在一条板凳上,口耳被堵住,眼睛被一条黑布蒙紧。可是这半月来他们与自己一样,除了被囚禁之外并未受到折磨,因此虽看着十分恐惧,神情萎顿,身板仍然如从前一样壮实。
  庭院中另外摆放着两张八仙椅,一张木桌,桌上放着四碟果蔬,八样甜点。
  似乎这一趟杀人是在欣赏一出好戏。柔惜雪心中不安惊惧,对忧无患更是怒焰滔天,可也不禁好奇——出了一把牛耳尖刀之外别无刑具,又能玩出什么把戏?至于两只面盆,还有一竹管的清水,更是不知所云。
  「柔仙子请坐。」忧无患大喇喇地坐下,一指身边空着的八仙椅道:「行刑之前,敢问柔仙子,一个人心中的恐惧,会把自己吓死么?」
  「笑话。」柔惜雪板着脸,不愿露出惧意重重坐下,恨恨道。丰翘的臀股落座时被椅面挤得如漾开的湖水,扑腾一声。
  「折磨肉体没有什么了不起。须知人的身体十分神奇,不仅有自我保护之能,还能自行适应,是以人才能为万物灵长!对肉体施加以疼痛,久而久之就会麻木,麻木了就不那么疼了,慢慢就习惯了。为了对抗疼痛,人体甚至还能昏厥过去,柔仙子当知道的吧?昏过去了什么感觉都没有,疼痛自然无用。」忧无患说出一番难以辩驳的道理,指着占,林二人,又点点自己的左胸道:「要让恶人伏法,莫过于折磨这里。只要一息尚在,这里就不会停止跳动,这里不停,他就一直在害怕。这就是绝望!柔仙子想必多少已知各种滋味。」
  被戳中心中所想,柔惜雪咬牙道:「这又有什么了不得的地方?」
  「有的,本座这就为柔仙子演示。」
  忧无患神秘一笑起身,一把拉起林无地解开蒙眼的黑布,挖出塞耳的布条便扔着不管。林无地嘴被堵上,自不会来打扰这一场「盛宴」。
  忧无患双目泛着残忍与兴奋,又放开占天河塞耳的布条,向柔惜雪道:「慢慢地死最是可怖。因为明知要死,却又死不了,这种绝望谁都吃不住?柔仙子有没见过野狼捕猎?野狼扑倒了猎物往往不将猎物咬死,最爱活吃,有时吃了半个身体,猎物还没死透……呵呵,是不是很精彩?现下么,柔仙子有没兴趣与本座赌一赌,看他的血能不能滴满这只面盆,能滴一夜么?」
  柔惜雪铁青着脸,她不得不承认其中的可怖。没有疼痛,可是随着血液离体而去,生命力也在一点一点地消失,没有希望,没有办法,只能等着死……
  寒光闪过,忧无患隔开占天河的手腕,他下手极为精妙,手腕只有浅浅的伤口,刚好让鲜血只一滴一滴地渗出,却也只有一滴。
  这点伤势对于武者聊胜于无,疼痛感不值一提。可残月之下,零星的虫语声中,鲜血落在面盆的滴答声富有节奏与韵律,像一枚沙漏在计算着死亡的时间,象征着离去的生命力。占天河听得清晰,以他的杀人如麻居然也无法压抑地恐慌起来。
  拼死地挣扎,口中呜呜,板凳腾腾作响,却掩不住滴答声清晰入耳……每隔一段时间,伤口渐合时忧无患就补上一刀重新割开。像一只野狼正恶狠狠地扑倒压实了猎物,任由猎物惨声哀嚎,依然美滋滋地享用新鲜的活肉。
  柔惜雪牙关打颤!论见识恶事,她当然远不如占天河与林无地,更不用说忧无患。可她突然发现,占天河的恐慌不言而喻,旁观林无地看得分明,情知待占天河死去之后就会轮到自己,脸色也已变得煞白。这等恶徒真的都不怕死,若是照头给他们一刀,他们或许还在豪迈地大笑。柔惜雪虽是第一次见识,也知道这种死法的残酷与恐怖。
  忧无患满意地看着柔惜雪,林无地更加凶悍,知道这等折磨精神的酷刑即将施加己身时一样恐惧。柔惜雪虽暂时无虞,可她一个没见识过酷刑的小女娃儿,恐惧不会比林无地更轻。
  滴答声持续了足有一个半时辰才渐渐止歇。面盆里装满了红色的液体,血腥味扑鼻。占天河雄壮的身躯变得干瘪,脸色白得吓人,终于死得透了。忧无患揭开他蒙眼的布条,只见深陷的眼眶里双目怒瞪,几乎凸出眼眶。死不瞑目中俱是惊怖之意,不忍直视。
  忧无患回身向柔惜雪笑道:「轮到他了,柔仙子猜猜他能活过一个半时辰么?」
  林无地拼命地摇头乞怜,可忧无患取出个头套一把罩上,从边上取过盛满了清水的竹管架子,稍作倾斜,让竹管的一头对准面盆,向柔惜雪道:「我猜他活不了那么久,柔仙子信不信?」
  大小声中,柔惜雪震惊地发现忧无患反过牛耳尖刀,以刀背在林无地的手腕一划,同时以刀尖一戳,竹管头上的盖子被戳出个细孔,清水慢慢渗了出来,一滴一滴地砸在面盆里。
  柔惜雪眼力极高,虽在夜色中也知林无地手上并无外伤。忧无患的一刀运上了内力,当是震断他手腕的经脉造成痛感,可他的的确确没有外伤,也没有流血!
  目睹了占天河的死,林无地的恐慌更甚,明明没有流血却依然挣扎不已,水珠的滴答声仍然向催命鬼的鼓点,一声声地催促他魂归地府。柔惜雪当即想起忧无患的那句话:「人会不会被心中的恐惧吓死?」
  当时她认为是个笑话,即使是些无胆之徒也不至于,何况是凶神恶煞一样的林无地?可是越看她越发确信忧无患没有说谎。林无地的挣扎越发微弱,像被抽空了力气一样气息奄奄,面色越发苍白,连手背都惨白如纸。
  不足半个时辰,林无地的身体便垂软,停了呼吸。忧无患起身抓起林无地,揭开头罩向柔惜雪诡笑道:「精彩么?」
  这是一张无法形容的扭曲的脸,满脸写满了绝望与恐惧。若不是亲眼所见,柔惜雪绝然无法相信没有痛苦能让这等凶神恶煞之徒死得那么惨,更无法相信一个人真的会被自己活生生地吓死。她心胆俱寒,甚至没发现忧无患已将她横身抱起!
  待得回过神来时,忧无患已抱着她在林间穿行,她绝望地闭上了眼。
  一步步地,终于走到了这一刻。不知道忧无患要用什么办法来让自己就范,她只知自己的意志已出现了动摇。占天河与林无地死得一个比一个惨,那么轮到自己呢?又会是什么天马行空的招法?她痛苦地闭上双目,已无力去管忧无患正贪婪地打望着她一起一落,震颤不停的胸乳。
  山间开辟出的一间石室,烛火辉煌,一切看都得清清楚楚。柔惜雪被带进山壁的隔间时已被封了哑穴发不出声,可细心辨认出石室中央跪在地上女人时,喉间赫赫连声惊诧不已,又稍微放下了心!是长枝派的孟永淑,不是自家师妹。
  不幸中的万幸!
  可再看清了孟永淑的模样,又不由得为她怜惜起来。长枝派里瞩目的女弟子现下极惨,满身污秽不说,还像一只母狗般被【饲养】。也不知道她被捕的多日遭受了多少凌辱,看她萎顿的模样,实在无法与往日傲气的如花少女联系在一起。
  既怜孟永淑,也怜自己。忧无患放她【自由自在】地逍遥了大半月,此后就是一场紧接着一场的震撼。此时此刻,孟永淑就是占天河,自己就是林无地……
  「畜生,畜生。」柔惜雪心中连声咒骂,却恨自己连声音都发不出来。她死死瞪大着双目,盈满眼眶的珠泪一滴也不愿落下!
  「从现下起,你就是本座的雪奴了。用心看着,其实也没什么,只要雪奴乖乖地听话,自行奉上娇躯,自然伤不着你!」忧无患像只噬咬人心的恶魔道:
  「好好看清楚,若是敢闭眼,我就多折磨她十分。但是你若是乖乖地看完,我就饶了她的性命。本座待雪奴还是很不错的吧?」
  柔惜雪咬牙切齿,耳边刻意呼出的热气麻痒钻心好不难当。他故意的!他故意的!怒意满胸,柔惜雪却恨自己无能为力。忧无患不会放过自己的,在庄园里的闲适只是麻痹自己,待他开始施展手段,一环连着一环,一层又一层地击溃了自己的重重心房。柔惜雪悲哀地发现,此时此刻她明知忧无患要像整治占天河与林无地一样,给自己施加无限的恐惧,她心中想的却是:若是看完就能保住孟永淑一条性命,倒也值得!
  精钢铸就的闸刀在烛火下闪着冷厉的光芒,孟永淑被桃花眼小鸡一样提起,两只洁白饱满的乳房正卡在闸刀的底座。可怜的少女不明所以,不知将要发生什么,更不知这一切是为了什么。顶部的转轮滚动,铁链摩擦声响起,刀锋迅疾地落下,全无阻隔地切下两只引以为傲的美乳。
  孟永淑失声痛呼中被丢在地上,疼得满地打滚,不一时光洁雪白的身躯就变作一个血人就此昏死过去。桃花眼放肆地变态大笑,忧无患得意地望着柔惜雪,看着她因惊惧而面容扭曲,因痛苦而开始麻木……
  桃花眼向石室张望,忧无患对柔惜雪甚是满意,朝桃花眼点了点头。桃花眼取出伤药在孟永淑血肉模糊的胸前涂抹着止血,算是兑现了忧无患的承诺。柔惜雪痛苦地摇头,死死咬着唇瓣,彷徨无计,手足无措。
  可不等她回过神来,孟永淑刚刚苏醒,桃花眼又是数刀斩在她面门,其中两道划成十字,在面容上极为显眼,骇心动目!
  柔惜雪心中又是悲鸣一声,扭头扑腾一声朝忧无患跪下,满面都是乞怜之意。
  心中明明恨忧无患食言,又如此凶狠折磨孟永淑,却只剩讨饶。
  「别急,别急。」忧无患时常对柔惜雪说出这句话,可这一回说出时却让柔惜雪吓得面色惨白。别急的意思……是还要折磨孟永淑么?
  「她还没有死,本座也没有食言。雪奴乖乖地看着,可莫要对本座食言。」
  果然如此!大起大落的心情已让柔惜雪麻木,待见到桃花眼第二次为孟永淑止血包扎,又朝着石室里的自己狞笑一声,捡起地上两块血粼粼的乳团洗净,支起一口大锅烹煮起来时,她已全是麻木……
  啖食人肉,对这干人犹如家常便饭,柔惜雪阵阵反胃,却已觉自己仿佛脱了力,麻木得根本提不起兴致。心湖仿佛死水一片,无有波澜……
  桃花眼吃完了肉带走孟永淑,石室里只余忧无患与柔惜雪。
  忧无患在痴痴呆呆的柔惜雪肩头一拍,让她惊醒过来,柔声道:「雪奴都看清楚了,很好很好。本座也没有食言,饶了孟永淑一条性命。本座曾说要雪奴自行奉上娇躯,现下可以了么?」
  柔惜雪死死闭目咬紧了唇瓣拼命地摇头。她已认命,即使被强暴,被凌辱,甚至身遭孟永淑一样的惨痛,也绝不愿侍奉这等恶魔!
  「哎,说起来孟永淑是无辜的,本座这么对她,全是为了雪奴。连占天河与林无地也是无辜的,他们也是为了雪奴。本座尽心尽力,雪奴依然不肯,那就换个地方谈,或许雪奴会想得更清楚些。」
  最后一点坚持与不屈并未让恶魔恼羞成怒,他反而更加兴奋,更加得意。如此美丽又好玩的猎物多久没有出现了?总是说受害者的求饶会让施暴者更加残忍,其实硬气同样会激起施暴者的暴虐快意——他们已没了人性。
  泥雕木偶一样被忧无患推着前行,身上的僧袍被剥落,露出玉雪玲珑,丰满有致的娇躯裸呈。柔惜雪如孟永淑一般被忧无患推在闸刀前,两团美乳颤巍巍地挺翘着,较之孟永淑的更大,更隆,更是完全无缺的浑圆。这一抹逼人的艳光岂是孟永淑能比?忧无患双目淫光大放,终于失了惯常的镇定自若。
  双足被叉开了垫高,忧无患钻入两腿之间,昂扬的肉棒虽不算粗,却足有六寸长短。他一手拉着控制闸刀的铁链,一手在柔惜雪丰腴莹洁的臀儿上拍了一掌,肆意把玩一番。腿心处浓密的卷茸仿佛一道篱笆,正守护着纯洁的处女圣地。
  正因纯洁而高傲,才让人迫不及待地想要侵犯!忧无患将肉棒对准花户道:
  「雪奴现下可考虑清楚了么?」
  四肢穴道与哑穴虽解,娇躯却被忧无患死死按住。即将身遭酷刑,柔惜雪再怎么紧咬牙关也熬不过心中的惊怖。她发不出声,还是在摇头拼力地抵抗,可是却那么无力。高翘的肉棒像只张牙舞爪的恶龙,正待侵入自己的身体。可再也憋不住正珠串般落下的泪珠,却像在指引着娇躯前进的方向……
  「唉,那就莫要怪本座了。雪奴不听话,做主人的自然要责罚。」忧无患手臂缓缓一提!
  铁链摩擦轧轴的沙沙声像惊雷一样在柔惜雪耳际响起!她骇然抬头,却发现闸刀并未像对待孟永淑一样急速坠落,带着沉重的重量舞起极快的速度,将胸前傲物断开!忧无患肆意地笑着,闸刀在他的控制里一寸寸地落下,一尺,八寸,半尺,近了,更近了……
  闪着寒光的锋刃上犹有血迹,带着凌冽的冰凉触上了乳肤。刀锋入肉的一瞬间,柔惜雪再也抵受不住心中的恐惧,悲鸣一声:「不!」
  只余一个方向能动的娇躯终究落了下来,因惊惧而发凉的身体被一根热腾腾的硬物钻入体内。剧烈的疼痛,抽紧的娇躯,被堵上的胸口,柔惜雪茫茫然然,只觉身处地狱。
  幽谷里肉棒不动,仍疼得难当,铁链声又响,闸刀存存升高。柔惜雪像中了箭的兔子般弹起大呼道:「我不要!」
  撕裂般的剧痛刚松快了那么丁点,就听忧无患嘶吼着沉声道:「说错了,该罚!」
  闸刀再次落下,柔惜雪无处可逃,只得又一次屈膝,让肉棒直抵花心。
  一次,又一次,再一次……柔惜雪哭喊着哑了声,失了神,腿心的疼痛渐渐揉进了快意,唤醒了冰凉的身躯,可胸腔里砰砰跳动的心却逐渐麻木。
  不知过了多久,在忧无患再也忍无可忍之时,一身汗湿的柔惜雪终于有气无力地呻吟道:「主人,雪奴知错了,知错了……求主人饶了雪奴……」
  「哈哈哈哈哈……」忧无患发出癫狂般的大笑松开铁链,在柔惜雪的惊呼声中,间不容发地抱起她!闸刀空斩在底座的脆响在石室里回荡不绝。
  忧无患将丽人反按在地上拼力抽送,柔惜雪连贝齿都觉发麻,她已彻底忘了一切,只知趴跪在地上高高地挺起翘臀,迎合他的抽送,任由一只恶魔予取予求。
  面前就是孟永淑进食的狗盆,她失神般自嘲一笑,就此昏了过去……
  悠悠醒来时不知过去了多少天,柔惜雪痴痴呆呆地望着房梁,又打了个寒噤,丹田里的剧痛像被十几针被埋在里面,随着呼吸一下又一下地扎着!
  房门及时被打开,露出忧无患发黄的面皮与戏谑的眼神:「雪奴醒了?」
  「主……主人……」柔惜雪闭目,泪水却不自禁落了下来。她偏过头不敢想,更不敢看。
  「看着主人。」忧无患冷笑一声,将手中的餐盘砰地一声砸在桌上。柔惜雪心头突突狂跳,咬着牙无力地回头睁眼,与忧无患对视。目光依然是熟悉的戏谑,嘲弄与贪婪,柔惜雪心中烦恶,却全然提不起对抗的勇气,只是麻木看着。
  「还不错,至少乖了,不过还不是一个合格的奴奴。」忧无患招了招手道:
  「起来吃饭,你没力气,主人扶你起来」
  「不……不用……」柔惜雪面色一红,死命挣扎着爬了起来,低声道:「不敢劳烦主人。」
  「啧啧。不乖,要罚!」忧无患忽然扑倒柔惜雪,又是一阵毫无怜惜地凌辱……
  兽欲泄去,柔惜雪服服帖帖地被忧无患扶起坐好。勺子一下又一下地递到嘴边,柔惜雪顺从地张嘴,吞食。这一餐的滋味着实不赖,柔惜雪更饿得狠了,可仍然食不知味。缓过一口气之后,她一次一次地在心中狂喊:「顺从他,顺从他,不要惹怒他……我不能死在这里,否则永远不能给孟姑娘一个交代,永远不能报仇!我要报仇,我要报仇,我……能报仇么?」
  「很乖,很乖,这样又比刚才好些了!」喂完了饭,忧无患满意地赞道:
  「主人说什么,雪奴就做什么。就像吃饭,主人叫你吃什么,你就吃什么,雪奴当是明白了。」
  「明白……不不不……雪奴明白……」
  「很好。」忧无患又抄起柔惜雪的双腿,将肉棒挺了进去道:「现下,雪奴慢慢地,把记事之时的事情说与主人听,一点琐事都不要放过。主人有很多闲暇在这里陪雪奴……」
  转眼又过了三天,柔惜雪终于说到了天阴门,一边抵受着胯下的疼痛不适与快意,一边支支吾吾着,终于再一次闭目扭头,拼着让忧无患责罚也不愿再说。
  忧无患这一回并不责怪,待发泄了兽欲,又大大采补了一回才喘着粗气道:
  「这就对了!一个合格的奴奴可不能像个傻瓜,否则你还怎么回天阴门?今后怎么做掌门?」
  「什么?」柔惜雪一惊,诧异地睁目望着忧无患。陡然间心又沉到了谷底!
  她已明白忧无患最善玩弄人心的本事,总在绝望中给你些许希望,又迅速将你打落,一点点地逼出你的尊严,再狠狠地反复蹂躏,碾碎!
  「主人没有骗雪奴,对雪奴也是言出必行。」忧无患长笑起身离去,不久后取了只土圭与笔墨纸砚回来道:「雪奴的身子好,只做奴奴太可惜了些。待过段时日,还是要回去门派里的。好端端的天阴门大弟子,不做掌门谁还敢来做?」
  柔惜雪情知忧无患志向远大,花费了无数功夫来折磨自己,必然是为了掌控天阴门。可若能回去也是件大好事,一旦脱离恶魔的手掌,万事皆有可能。她不动声色地垂首道:「雪奴任由主人安排。」
  「不错,你躺好。不要动。」忧无患取过土圭,在柔惜雪身上丈量起来,一边记录一边道:「当真是一身好肉。奶儿大,乳尖也翘,雪奴你看,你的身材尺寸尽在这里了。腿长三尺!约合五掌之数啧啧,以雪奴的身高,有这般长腿实属不易,妙不可言,妙不可言!……」
  柔惜雪再度沉沦入无底的深渊,当身体的尺寸被精细地测量,记录,还被反复地在耳边报出,那是一种被人彻彻底底一手掌控的绝望。正如忧无患所言,肉体的折磨算不得什么。即使被反反复复地侵犯,柔惜雪能忍,可是那一个个尺寸却直击内心,深入骨髓。每当忧无患看自己一眼,就仿佛被他看透了神魂……
  「形体高洁脱俗,好一副玉骨之躯!」忧无患狂乱地耸动,兴奋地逼问道:
  「原来你这么在意天阴门?是个好奴奴。还有什么?还有什么?快些告诉主人!」
  「还有……还有最后一件事……燕皇陛下与祝家的女儿,雪奴的师妹祝雅瞳生了个儿子……其他再也没有了,再也没有了,雪奴都已说了……不敢有分毫隐瞒主人!」柔惜雪说完最后一句,似乎费劲了气力。脱力的同时也有一丝松快:
  祝师妹,对不住了……唯有说出这些他才不会逼问于我,我才不至于坠落地狱再也爬不起来。你不管天阴门,天阴门就剩我一人了,我……我不能不管师门……
  忘了时间,忘了外界的一切,只剩尽心地侍奉。柔惜雪甚至从中品味着乐趣与快意,以期能做得更好,让恶魔更加放心……
  「外头风波已差不多了,再过三日雪奴就回门派里去吧。主人要用你时,自然会来寻你。」
  「是,雪奴谨遵主人谕令。」娇声滴滴,媚态绝伦,怎能是从前天阴门里的大弟子?
  「教你的功法记住了?主人想你时,自然也会来与你双修。」忧无患在她下颌一捏,又对着翘臀大肆轻薄。
  「雪奴会想主人。」
  「乖,躺好。」
  「雪奴不敢有违主人,只是雪奴今日尚未沐浴,身上脏……」
  「傻瓜,主人现下不是要你!这几日你安心打坐参禅,莫要被人看了出来。」
  忧无患淫邪一笑道:「只是行将分别,主人要给雪奴留个印记!」…………
  走在山间的小路上,柔惜雪只是在走,她不敢哭,不敢笑,在回到天阴门之前,她只能是一脸的面无神情,只怕被忧无患尾随看出端倪。可是每走一步,心都往下沉一截。这个恶魔虽恶,确实算无遗策!
  孟永淑没有死。
  从忧无患与桃花眼的对话中得知,孟永淑被放走惹怒了长枝派。丘元焕带着官兵席卷了整个大燕国境内的贼党巢穴,几乎鸡犬不留。
  「尊主,燕国的蠢蛋居然敢不听尊主号令,这一回自当让他们知道厉害!」
  「我那堂兄志大才疏,本就该死了!」忧无患得意道:「但是他死得值当,有此一役,至少换来圣教十余年的安稳,天下间再也不会以圣教为大敌!雪奴说是不是?」
  「主人神机妙算!」
  「嗯。雪奴回去以后也要乖乖地听话,否则让丘元焕得知门下弟子遭难是因为雪奴的缘故,他怕是不会放过天阴门。」
  「雪奴不敢稍有二心。」
  「乖,乖。来,临走前再让主人看一看你的印记!主人绘过不少,就以雪奴这一幅绘得最好。」
  柔惜雪顺从地褪下衣衫,即使桃花眼在旁也无所避忌。晃眼的洁白身躯,在小腹与腰际各被绘下两幅刺青。小腹的正是柔惜雪的肉花依样所做,而腰际的则是两瓣香臀。
  忧无患啧声连连,向桃花眼道:「本座这两幅绘制得如何?先祖称这两处的刺青为淫纹,以本座看,唯有以雪奴的清丽脱俗,辅以这两幅刺青的淫乱不堪,才称得上【淫纹】!」
  「尊主妙笔生花,人所不及!」
  …………………………………………………………………………
  「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柔惜雪浑浑噩噩地走着。她自问掩饰得很好,离去是解脱之时,可是临走却被刻下淫纹,就像栓上了一条天涯海角也逃不掉的铁链。自己若有半分异心,忧无患只需将此事一说,转瞬间就会疯传天下。届时又如何自证清白?即使将这两块肉剜去,也不过是自欺欺人……
  随着武功越高,地位越高,柔惜雪顺顺当当地荣登掌门之位。可这个人人称羡的宝座,却是忧无患精心编制的罗网。天阴门再也离不开自己,自己再也不敢,也不能与她作对。否则天阴门万劫不复!
  祝雅瞳的鎏虹剑在月光下闪着七彩光华,质问声更是声声泣血。柔惜雪心中气苦,紧紧握着逐影鞭心中大骂:是你,都是你!你何时顾念过师门?你若在天阴门,我大不了去死,不致连累门中!是你,是你让我人不人,鬼不鬼地苦熬岁月,活在世上如在油锅!你还有脸问我雨姗?雨姗……雨姗死得好冤!是你害死了她!
  长安城里两国和谈,柔惜雪孤身在房中时却愣着出神,连索雨珊到来都未曾留意。
  「掌门师姐这些天总是神思不属,到底怎么了?」
  「啊?没有……没有……」
  「是因为祝师姐么?」始终陪伴自己清修的师妹叹了口气道:「掌门师姐,姗儿是你一路照拂着带大的。您不但是姗儿的师姐,在姗儿心中就如母亲一般。
  师姐莫要瞒着姗儿,姗儿知道你心里很苦,可是现下师姐为何这般害怕?你告诉姗儿好不好?」
  「他……他来了……他怎么现下会在这里……怎么会……」柔惜雪断断续续,终于一吐旧事,语不成声。
  「师姐莫怕,祝师姐不肯回头,您也不能出事。姗儿懂你的苦,姗儿代您去如何?一来师姐不怕道心再度动摇,二来贼人反而会更加信任师姐,师姐可谋大事。姗儿反正什么也不懂,他们也问不出什么,不怕坏事。」
  「不……不……」
  「师姐莫要怜惜姗儿,姗儿自愿的。天阴门可以没有姗儿,不能没有师姐。
  姗儿这一趟说不准还能揪出贼首,只要知道了贼首是谁,就有希望,对么?」
  「………………」
  「师姐,贼首要我去成都?」
  「对!这是贼首的联络记号,到了成都一切听祝师妹的安排莫要轻举妄动,贼首自会来寻你。」
  「姗儿知道了,师姐放心。只是万一贼首要姗儿害人怎么办?」
  「师姐也不知道……师姐也不知道……」
  「那姗儿相机行事,若是有机会就试试能不能挖出贼首。若是有变故……姗儿就望佛祖莫要怪罪,能登西天极乐侍奉佛祖。」
  姗儿死了!姗儿死了!柔惜雪步步向前,握紧长鞭的手微微发颤。身前是辜负了师门,让自己在苦难轮回中无法脱身的师妹,这一鞭该挥向她么?身后是让自己堕入地狱的贼首,这一鞭挥向他,能不能留住他?能不能打死他?三国在凉州会盟,若是他不死,把往年的旧事公布了出去,天阴门瞬间就成了贼党的一员,前朝余孽,从此烟消云散!
  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柔惜雪呼了口长气道:「祝师妹,你永远都是这样,永远都不知悔改!」
  鞭影如蜿蜒的青龙,凝着无可阻挡的劲风朝着吴征兜头劈下!
  评分完成:已经给 林笑天 加上 1000 银元!


青青河边草 / 发表于: 2024/06/27 11:32:44

第六章 辩及真假 百年种瓜
  鞭影如龙,刹那又如重重山峦!
  吴征瞪大了眼睛,十二品武者全力出手给予的压力前所未有。他不认为自己有接下任何一招的实力!自打霍永宁与柔惜雪出现,他许久培养起的自信轰然倒塌,这一刻,他除了后退别无选择,他知道自己就是个结结实实的累赘!
  祝雅瞳单臂横举护着吴征后退,纤纤素手发出圣洁的光芒,准确地探入鞭影的缝隙,如发怒黑龙般的鞭影蓦然失去了爪牙。素手一抓一甩,鞭捎倒卷,化作一柄利剑笔直向柔惜雪插去。
  「好一招雷霆紫盖,好一招绕指柔!」霍永宁双掌一拍口中彩声连连。那双掌拍击时得意洋洋,眼眸中的嬉笑忽然映满了鞭影!
  祝雅瞳畏惧吴征受伤,以绕指柔劲甩回长鞭,柔惜雪不抖手腕化去劲力反而腾空向后急跃避开鞭捎。长鞭似一柄极长的钢枪疾刺霍永宁。
  两人距离不过三步,长鞭又汇聚祝柔两大高手的内力,直如夜空中劈下的闪电,势不可挡。柔惜雪发出凄厉的尖叫,面目扭曲,手腕颤巍巍地一抖,长枪又变钢索,遮住了满山月光席卷而下。
  霍永宁惊慌之色浮于面容,鞭捎已击在他肩头发出金铁交鸣的脆响。那慌神一闪即逝,取而代之的是狰狞的嘲笑,与一掌劈出时,掌中清晰可见的下作纹路!
  威力绝伦的一鞭未将霍永宁击得筋断骨折,反被他借势一掌印向柔惜雪腰侧。
  祝雅瞳不明所以惊得呆了,吴征却看得清清楚楚,心头大震:《太初归真心诀》!
  果然,《太初归真心诀》与《道理诀》系出同源!宁鹏翼与我一样是穿越而来!
  初见韩铁甲时两人动手,吴征不敌,又不得不硬接一击,也曾运起《道理诀》以这等移花接木之法化去。如今忧无患的模样,与自己当日何其相似。
  柔惜雪的出招本就别扭,不知何故功力大打折扣,掌中淫纹更似摄取了她的魂魄,一鞭未及奏功不仅祝雅瞳想不到,柔惜雪亦想不到。霍永宁的铁掌就此印在她腰胁,咔哧的脆声响起,柔惜雪百忙之中扭腰卸去小半分力道,仍被打断了两根肋骨。
  女尼面容惨白,颤抖着娇躯强行立直,咬着银牙不发出呼疼声,抖抖索索道:
  「祝师妹,我们一起杀了这个狗贼!」剧烈的疼痛缓解了心中长久以来被控制的恐惧与阴暗,却只恨这一份勇气来得迟了丁点,若是方才偷袭时能如此坚定果狠,或许能奏全功。
  「贱奴。」霍永宁嗤笑一声,扭头朝祝雅瞳挑衅似地讥讽道:「祝家主会信得过你么?」
  形势之转折让人透不过气,实在太过诡异。祝雅瞳微微意动刚踏出小半步又缩了回来,笑道:「我自己大难临头尚不知如何应对,你们的事我不管。不管你是忧无患还是霍大人,若是乖乖离去,我现下不与你为难。若是不识抬举,霍大人是不是还想试试我的本事?」
  「不想不想。」霍永宁摆着手连连后退道:「本官只是亲眼来瞧一瞧祝家主是不是陷入死地,顺手收拾了这个贱奴而已。祝家主的命自然有人来取,本官犯不上多管闲事。」
  「祝师妹……」柔惜雪大声呼喝,喊得急了牵动伤处,疼得豆大的汗珠自光洁的顶门冒了出来。
  「现下我谁都信不过,也没有闲心来管你们的事。」祝雅瞳缓缓摇头道:
  「若是错怪了师姐,小妹再说一声对不住。」
  「哈哈哈哈哈哈……」霍永宁仰天狂笑道:「祝家主自顾不暇,柔掌门孤立无援,天阴门称雄百年一朝崩塌,可叹,可叹。」
  他转身向着山下疾奔,柔惜雪向着祝雅瞳恨声道:「贼子说的没错,天阴门大厦将倾,你还袖手旁观……你……你当真是无情无义。」
  「我的心早就死了。我是对天阴门不住,可人力有时而穷,我也无可奈何。」
  祝雅瞳皱了皱眉奇道:「既然如此,你又为何甘愿为奴?为虎作伥?」
  「若不是你也在,我或许还会苟活下去,提不起反抗的勇气。这一点要谢谢你!」柔惜雪咬了咬牙一手捂着腰胁伤处撒腿疾奔,留下凄声袅袅:「可我不似你只知自私自利!天阴门二十年前就要被你搞得土崩瓦解,我苦撑了二十年,师门至今能尚能与劲敌一较高下,也没有落到那个狗贼手里!你呢?你又做了什么?
  安敢质问于我?我现下去拼命,若是得手也不需你帮忙,若是不能得手……望你得脱大难之后,看着玦儿的面子帮衬门中一回……」
  两名劲敌忽然反目先后离去,得脱一场大难,祝雅瞳与吴征暗舒了口气。吴征抽了抽嘴角,挠头道:「柔掌门好像不是作假……」
  「霍永宁受了伤。」祝雅瞳蹙眉眯眼喃喃道:「他一定受了伤……我们好像,歪打正着帮了贼党?」
  「正是如此。」吴征苦笑着摇头。自打发现索雨珊叛变之后,柳寄芙等人与柔惜雪的来往信件都需经过祝雅瞳之手。除了些日常琐事,要事全被祝雅瞳扣了下来。
  霍永宁趁着祝雅瞳随军征剿贼党时夜入吴府救走刘荣,其中有一件怪异之处。
  天阴门诸女联手以阵势对敌,倪妙筠以家传武学破了霍永宁护体神功。当时霍永宁竟似自己撞了上来才让倪妙筠一击得手,事后回忆起来,柳寄芙曾言这一套阵势是柔惜雪所创,秘授于门人。成阵可二人,可三人,可四人五人,包罗万象,各有不同。柔惜雪曾千万嘱咐除非遇见暗香零落贼党深陷危机,否则绝不可使用!
  霍永宁被倪妙筠击中受了轻伤,当时也曾惊怒交加。现下回想起来当是借此勘破了柔惜雪反抗的盘算,今日才刻意显露真身诱柔惜雪上当!
  「哎,来了凉州你又把咱们关了起来,从头至尾未与柔师姐见上一面,此事她茫然不知,倒叫贼子一击得手……也不知师姐近年来遭遇了什么……」祝雅瞳歉然,又无奈朝吴征笑道:「不过现下真的顾不上啦。你知道么?山下至少有二十名高手要来取我的性命,方才我说谁也信不过,真的不是虚言!」
  言出法随!
  祝雅瞳忽然点出两指戳中吴征穴道,一把扶住他肩头使吴征不至摔倒,笑道:
  「你这个小坏蛋不乖,从来不肯听我的话。方才满口答应无论发生任何事都不离开我身边,可是一到危急时刻,你肯定要食言,说不准还用什么搏命的招儿乱打一气,对不?」
  「你……你……你别……」吴征全身酸麻被祝雅瞳抱在怀中动弹不得,真真是心丧如死。累赘,实在是个累赘!
  祝雅瞳将吴征的头靠在颈弯旁,抚着他脑后万分亲昵道:「本就是我自己的事情已是连累了你,怎么还能让你遇险呢?好孩子,你乖乖地在一旁看着就好。
  莫要怪我,好不好?」
  或许是陷入绝境,祝雅瞳顾忌全无,吴征的肩头顶挤着一只丰满的硕乳,隔着三层春衫依然能感受到它的水弹与柔滑。她捧着吴征的脸颊柔声道:「你真要好好看着。这一战会死很多高手,或许人人都会带伤。这么多高手的生死之博难得一见,你看清楚了会对修为大有益处。还有许多美人等你回去,若我有什么意外你也莫要伤心,跟她们一起好好地活下去,她们每一个都很好……」
  说着说着,祝雅瞳目中泛起泪光,她迅速抹去,红着眼角又噗嗤一笑道:
  「说话呀,发什么愣,人家又没封了你的哑穴!」
  「我生气!」
  「嘻嘻。」祝雅瞳迅速调整好情绪抚着吴征靠树坐好道:「好啦,别发小孩子脾气。总之你莫要担心,我一定让你好端端地回去,军营那里我出来前已察觉不妥,霍永宁就算回去也做不了妖。」
  「我不担心?好,就按你说的不担心,那你自己就不担心么?」吴征气鼓鼓道。
  「我还真的不太担心。从前我远游修行的时候,也是一样要对付好多同级高手,可不也好端端的么?」祝雅瞳起身举起小臂,舞蹈般转了一圈道:「比武和杀人是两回事,这世上比我更懂得杀人的真不太多,而且,这些人的修为都不如我,你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么?」
  「意思你是天底下第一号的杀手?胡吹大气,快些放开我,多个人多份力量!」
  「答对了。嘻嘻,但是没有奖励。」祝雅瞳调皮地吐了吐香舌,做了个鬼脸,抄起皇夜枭掷下的包裹检索起来。
  春雷的闷响声渐起。
  吴征不敢打扰,只见祝雅瞳取了几罐药粉在怀中收好,又取了一把钢针,几枚袖箭,一排背箭,几只金属小管,各自安放在身上。
  准备妥当,祝雅瞳抬头看了看天色。只见阴云密布,一场绵绵春雨即将落下。
  她又低头想了想,朝吴征望了一眼温柔一笑,除去洁白的长裳,又脱下内衬的罗衣,上身只着一件云褛心衣裹着高高鼓起的美乳。
  心衣极为贴身,露着一痕雪脯,将祝雅瞳一对酥乳展露得艳光大放。吴征干咽了口唾沫,自打在长安驿馆里初见那一抹幼圆就难以忘怀。现下看得真切,只觉那一对酥乳像是胸前长出一双明月,将心衣给耸了起来。
  终究太过羞人,也太过暧昧怕吓着了吴征,祝雅瞳按捺住让吴征看清全身的冲动,将一袭貂皮裘衣穿好道:「好看么?一定要记清楚了好么?」
  「没齿难忘。」吴征嘶哑着嗓音道。
  「小坏蛋想到哪里去了?」祝雅瞳娉婷走近,一掌拍在吴征脑门,又抚摸起来道:「许多人夸过我生得美丽,不过我觉得女人心有挂念之时才最美。所以想让你看看,也想让你记住。」
  惊雷一声,闪电划破黑夜,春雨终于落了下来。祝雅瞳给吴征披上一件斗篷遮雨,横抱起他缓步前行道:「下雨于我们有利,雨夜里会抹去我们的踪迹,我也可以留下踪迹,引他们来我想要的战场。知道来的是什么人么?」
  「不知道。我到现在还有许多不明白的地方。」
  「按张圣杰的说法,这一回他们要在世上抹去我祝家。有没有想过栾广江为什么要着急?啊……为什么是栾广江?」祝雅瞳颇有闲心,一板一眼地考校起吴征来。
  「我猜梁兴翰不至于去得罪祝家。咱们正给他赚着大把的银子,他划不来。
  盛国就更不必说。只有栾广江有下手的理由,梁兴翰可说是被逼无奈之举。不过若能接收祝家的产业,正巧现下又大发特发,他也不算吃亏,也就顺水推舟了?」
  「不错,猜得八九不离十,还差一点点是因为你不知内情,不怪你。栾广江这么着急的下手,唯一的原因就是他时日已无多,想彻底解决我这个后患,给栾楚廷留一个干净的江山。」
  「他就这么恨你么?」
  「唔……这就不知道了,总之我在他眼里不是什么好人。还有啊,光是除掉了我,江山还不够干净。」祝雅瞳扁了扁嘴,十分委屈地说道:「燕国不似大秦那样,青城与昆仑交相辉印相互制衡。我们天阴门都是女流,武力虽不弱,在朝堂中可没有多少影响力。反之则是长枝派力量太强,栾广江若在还翻不起浪来,若是不在了难保会出什么幺蛾子对么?所以来的是长枝派高手为主,这一下算得上是长枝派火并天阴门。就算杀了我,长枝派定然也会损失惨重。」
  「丘元焕既答应了,他的命也保住了。若是不答应或是有丁点犹疑,只怕现下已人头不保。栾广江枭雄一世,临到末了也是步步机关,一举数得,所以你说这一役会死很多人。就算他们只是为了杀我轻而易举地得手,回去也要拿出不少人头给栾广江交差……」吴征说得沉重,并不是对长枝派有什么怜悯,而是觉得帝皇家勾心斗角之事牵延至朝堂,实在说不出的疲倦厌恶。
  「嗯。帝皇家就是这样,情义什么的,在江山万代面前什么也不是。」祝雅瞳幽幽说着,带着无尽的遗憾与恼怒道:「总是逼得人无路可走对么?好啦,知道你还有很多疑问想与我一一理清,现下不是时候。这里很不错,是我……们的第一个战场!」
  「这里……会不会太开阔了些?」
  山势延绵起伏,也有不少平整地带。祝雅瞳将吴征背靠一块巨石坐好,又环视一遍确认道:「就是这里了!」
  她拔步疾行绕着这一片开阔地踏了一圈,每一颗花草,每一块山石都了然于心,才回到吴征身边道:「霍永宁奔走,师姐去追,周围一定有人看清了。霍永宁露出真面目必不敢久留,师姐也不会停步。这两人都带着伤,倒是反过来也帮了咱们一把,或许现下正犹疑是不是我也带了伤?他们高手虽多,却人人惧怕我拼死一搏!长枝派谁都可以死,唯独丘元焕不能有事,所以丘元焕不会早早现身。
  拜桃花山方圆辽阔之赐,他们也只能分为几组人互相照应着搜山,最先找上门来的必然是一套剑阵!」
  「他们想先试试你是不是受了伤!所以持剑阵的几人会最先出发,其余几组人就要落后一步?若跟得太紧,剑阵这一组不免会发现先拿他们来送命,说不准就会怯懦发生什么变故。反正长枝派要死人,就派他们来先死,只要死得有价值便成。剑阵一定先找到涛骅庵处,我们也没选择偏僻的路线,所以先来的一定是他们。剑阵的威力想必不小,你本来也不容易应付,即使能胜也要耗去许多气力。
  待耗得干净了,丘元焕就会来收拾残局,他若是名副其实之辈,届时轻而易举。」
  吴征淡淡道。他虽与祝雅瞳说话时一如平常,可心中却十分难过,只是不敢表露出来,以免干扰了她的心境。
  「名副其实?不不不,他是实大于名!普天之下只有两人我摸不清深浅,一个是盛国的费鸿曦,还有一个就是丘元焕。传说他的武功已不在费鸿曦之下,我看不是妄言。」祝雅瞳又拍拍吴征的头顶道:「是不是想问我的武功和他们比谁强些?嘻嘻,我也不知道,没比过!现下先不想这些,丘元焕既不敢先来,这一点咱们就该利用上。你且好好歇着,我也歇一歇,一会儿打起精神,看我大破长枝派的剑阵!」
  在生命的尽头,祝雅瞳实在不忍与爱子分开半步,即使同处这片开阔地也不舍。可她还是强打起精神立在吴征身前三丈处,双手将长剑拄地,垂首闭目养神。
  ——每杀伤一个敌人,希望就多增一分,也就能与爱子多相处片刻!
  满山被雨雾染得泥泞不堪,吴征枯坐着耳中微动。
  脚步踏在泥地里发出轻微的声响,越来越近,也越来越是不加节制。吧嗒,吧嗒,五人沉默地在夜色中掩至。
  森寒的长剑早早出鞘,五人各具方位小心翼翼地靠近。吴征心中暗道:「长枝十三太保第一阵就来了五人,这一阵……你准备怎么办?」
  「就你们五个也敢来?」
  「圣命在身,先除了你,再去剿贼不迟。」侯承业一晃长剑,喉头发苦道:
  「你的族人尽皆伏诛,祝家的产业收缴国库。奉劝一句:速速束手就擒随我等回去由陛下发落,或许还有生机!」
  祝雅瞳缓缓睁开双目,冷电一般扫过侯承业,孙阳耀,麻钦,王学海,涂明亮等人道:「孟永淑惨遭贼首凌虐,还死在他手里,你们不去为他报仇,反倒来杀我这个不相干的人?笑话!我的生机我自己来取,你没资格来卖好。倒是想问一句,你们五个被派着先来送死,后头连一个人跟着看看都没有,心里痛不痛快?」
  「贱人!」孙阳耀大喝道:「死到临头尚不自知!平日我们还怕你,现下你已身负重伤,还不手到擒来?」
  「我就算伤得只剩一根手指头,要取你性命仍不太难。你言之凿凿,怎么不先上来试试?一帮被人卖了还不自知的蠢货,色厉内荏,不妨喊得再大声些,把你们的帮手喊来,看看有没有人上来相帮!」
  吴征方才明白为何祝雅瞳敢自夸是天下第一的杀手!有高绝的武功做底子,她的底气比任何人都足。且生死战前字字诛心,尚未交锋,长枝派五人的信心已然大大地动摇。遇什么人说什么话,在特殊形势下又该如何说话,祝雅瞳能当上祝家的主人,可不仅仅凭借一手惊世骇俗的武功。
  「师弟!」侯承业本就心中疑惑,被祝雅瞳一语点中,情知再被她说下去必将不战而溃。临敌而逃,违了圣旨回去一样是死罪,当即喝断道:「莫要与妖妇废话,布阵!」
  「长枝派的天官五行阵么?早想领教一下了!」祝雅瞳倒提着鎏虹缓步前行。
  长剑出鞘的厉啸向来容易震慑敌胆,但祝雅瞳这一手更是高明,剑尖拖在地面上与山石摩擦发出嘶哑的叮叮当当声,像是索命的魔音直摄神魂。吴征屏息凝视,只待她长剑离地时的惊雷一击。
  天官五行阵名震当世。从名称中便知这套剑阵不以杀招凌厉著称,倒以生生不息,余劲悠远为长处,取意于五行不绝,天官赐福!面对祝雅瞳这等绝世大高手,拼力一击显然不会成功。长枝派打定了消耗她气力的计划,自是拖延得越久越好。侯承业五人现下也是这般盘算,拖的时间越久,越能引来搜山的高手,生机便多了一分。
  祝雅瞳脚步不停渐趋渐近。侯承业被四人拱卫在当中,剑尖磨地声不仅让人牙酸,响声更是越发尖锐刺耳,可想而知祝雅瞳已加力握紧了剑柄,正暗暗蓄劲。
  他全身汗毛倒竖,大喝一声,率先指出一剑削向祝雅瞳颈侧!
  一剑既出,四剑相随,俱是一剑横削!招式相同,方位相同,可想而知若是避及一点,后招便是连绵无尽,不杀生不断绝。祝雅瞳鎏虹依然未出,支地的左腿微曲,右腿横空绕着身子滴溜溜地横扫两圈!
  吴征心头大跳,暗赞:好精妙的武功!祝雅瞳的肉身焉能与长剑相碰?侯承业等五人拼得吃上她一腿,天官五行阵的剑锋也会在她身上留下五道极深的伤痕。
  可祝雅瞳不仅腿扫得极快,除了左腿微曲之外娇躯全然保持相同的姿势,鎏虹被她拖在地上亦扫出两圈剑光,若是挨得实了,便是脚掌俱断的后果。
  果然侯承业等人不敢硬接,开花般向后一散,又如花瓣收拢般向前一合。长枝十三太保名震当世武功极强,可先前已有惧意,祝雅瞳岂能放过如此良机?
  剑阵一退,再进时刚到半途,祝雅瞳已提前抢上半步站了原本侯承业该当再行站定的阵眼,身法之快令人目不暇接!她借着一冲之势点出五剑,好似身周开了一朵剑花!
  侯承业等人大吃一惊,剑光耀眼,只觉身坠牢笼,无数柄利剑朝自己刺来,只一招就陷入千钧一发之险!
  虽遇强敌险境,五人毕竟是成名已久的高手,虽惊不乱,齐齐矮身一滚狂舞宝剑护住周身,又一齐悍勇地刺向祝雅瞳小腹!
  祝雅瞳娇声一笑!剑阵略显散乱,进招有先有后,她向左急点两步,窥准空隙一掌向当先的涂明亮头顶击落。
  劲风拍耳,涂明亮心中大骇,死死咬着牙不敢回剑,欲以命换命。可五人失了先机,翻滚中视线不明,祝雅瞳一扭腰让五剑扑了个空。不等天官五行阵变招,突然倒退,以背心撞向麻钦。
  这一撞之力非同小可,若是撞上了麻钦要当场筋断骨折。天官五行阵凭着两败俱伤的险招刚刚挽回些局面,五人又同起稳守反击之心。只见五剑横空,半守半攻,齐齐援护麻钦。
  战局凶险万分,旁观的吴征却看得清清楚楚!只见祝雅瞳目中厉色一闪,鎏虹铮地一声在山石上划出一道二指深的痕迹,剧弹而起,迅捷无伦地刺向孙阳耀!
  这一剑凌厉至极,又快又准,更是发得极为突然,孙阳耀尚未回身便被一剑刺在咽喉,当即鲜血狂涌着毙命。侯承业被祝雅瞳的快剑杀招骇得心胆俱裂,也有一丝喜意。祝雅瞳光顾着杀人,却身陷四剑围剿之中,这四剑离她已不足寸许,看着就要透体而入,已是难解的死局!
  电光火石间,祝雅瞳回剑右削快得不可思议,剑光一闪瞬时取下麻钦与涂明亮两颗头颅。不及回剑,侯承业与王学海两件已割破身上的貂裘。百忙之中,祝雅瞳以身挨上麻钦与涂明亮早已脱力的长剑避开杀招,剑掌齐出!
  侯承业与王学海眼看得手又大难临头,已无退路,再也容不得多想一往无前狠狠削向祝雅瞳的娇躯。
  祝雅瞳精深的修为在这一刻显露得淋漓尽致,即使身陷危局依然有条不紊!
  她一掌不拍侯承业而是侧着手臂隔向剑锋,血光骤现,剑锋入肉寸许便被她深厚的内力斜斜一弹飞去。与此同时,鎏虹别住王学海的长剑以免受到致命伤,又迅雷不及掩耳地劈下,斩断了剑锷,削断王学海的手臂,在他腹中开了好大一个血痕!
  侯承业心胆俱裂,转身想逃,祝雅瞳手中长剑已划破夜空穿刺而至。侯承业武功最高,一心想逃速度也是飞快,眼见祝雅瞳追击不及,他已脱出剑身的范围,忽感一股冰寒之力透体而入,剧痛之中身躯失去了所有的气力。他缓缓回身,只见鎏虹剑尖上散出三寸有余的氤氲白光。侯承业扑腾一声跪地叹道:「剑……剑芒……」就此心脉全碎,倒地而亡。
  「呼呼。」祝雅瞳香汗淋漓,微微气喘,手臂上的伤痕也只草草包扎一番,顾不得抹去血迹汗水,就抱起吴征向前奔去。
  「杀得干净利索,你也刻意负了伤。可是叫他们知晓这一阵你已出了全力,且已有不济之势?他们更确定此前你已在霍永宁与柔惜雪的夹击下受创么?」吴征旁观良久,想得透彻。交手不过二十招祝雅瞳就取下五条人命,看似威风凛凛,比之稳稳获胜消耗更是巨大得多。
  「嗯。」春雨之中祝雅瞳夺路奔行,脚步沉重,落在泥地里刻出深深的印痕。
  小半里之后又提气高跃,在树林间纵跃,偶尔还踩落一两根细枝。在一处密林间才停步放下吴征道:「派了第一阵的人来送死,第二阵的可就是一帮长于追踪,精于暗器的高手了。我们有两个人目标太大,有些暗器无声无息,我也未必能一定护得你周全,所以我们在这里等他们来。」
  「那……你能不能把我的穴道放开?若是信不过我,待选定了战场再把穴道封上便是了。我这一身肉也不轻,抱着岂不是空废气力?」刚才那一阵凶险万分,看得吴征目眩神迷,更是气馁无奈。想来想去要帮上祝雅瞳,也唯有这一点点作用了。
  「早说了你不是小乖乖,若是平日里好好地听人家的话,或许还会依你。现下么……我就不!」祝雅瞳莞尔一笑,在雨中搜寻了些大小不一的石块摆好。雨丝如绵如雾,不规则的小水洼很快将地上被搬动过的痕迹掩盖。
  吴征心中一黯。祝雅瞳一路上都在与自己扯着外界的形势,不是没话找话说,也不是为了平抑心头的不安她完全不需要带着自己这个累赘,为保命计,她甚至可以把自己当做诱饵或是盾牌,可是她没有。她与自己说了那么多,猜测了那么多,都是要自己好好地活下去。待自己离开这一座现下被与世隔绝的桃花山之后,对外界的形势有一个大体的了解,对未来有一个清晰的方向。而她,已不打算离开,也不指望能离开,将桃花山当做了葬身的归宿。
  「你说,霍永宁为何会选在这个时候露出真身?」祝雅瞳安排了一切,又返回吴征身边坐下,将螓首靠在他肩头微微喘息,一副有气无力,疲累之极的模样轻声道。
  「宁鹏翼自毁皇朝,我至今也想不明白。」吴征亦低声与美妇咬着耳朵,要说对宁鹏翼意图的猜测,这天下还真没有能胜过他的:「只是留下暗香零落,又留下那么多遗藏交给后人,复国一事是必然的。霍永宁从来都是当缩头乌龟,既然敢光明正大地出现,不像只是为了诱柔惜雪出手,以确定她是否有反意这么简单。我总觉得,大秦是不是要出什么变故了……」
  「嗯,蛇鼠之辈一旦出手,必然是有十拿九稳的把握。我怀疑,先前就病怏怏的梁兴翰也要死了……只是我想不通,霍永宁在大秦朝堂虽居中书令,可没有什么援手,又能翻起什么浪来?」祝雅瞳半合着星眸微动唇瓣形如梦呓。
  「我实在是猜不透了……」吴征除了忧心祝雅瞳,也忧心在营中的陆菲嫣等人。霍永宁的身份她们不知,若是偷袭后果不堪设想。
  「安心。」祝雅瞳深知爱子心意,宽慰道:「我收到拙性传书之后就觉不妥,已吩咐雁儿严守军营,凉州这里的大秦官员人人都有嫌疑,万万不可放人进营。
  有韩老将军坐镇出不了乱子,霍永宁也摸不进去。啧,当真是百密一疏……」
  「不怪你,霍永宁居中两头吃,对局势了若指掌。他哪里要管我什么时候动身,去了哪里,只要你一消失,他就能顺着摸过来……不过也好,就此看来,他在凉州也是孤立无援,才没得眼线盯梢我,否则要是路上把我给拿住了,唉!对了,你说,柔惜雪会不会喊长枝派的人帮忙拿住霍永宁?」
  「她喊了,我听见了……只是没人搭理她。在他们眼里,现下我比暗香贼党还更重要些。」祝雅瞳苦笑一声道:「宁鹏翼百余年前就在筹备,霍永宁在大秦朝堂也经营了三十来年。好一个霍永宁,为大秦真叫一个呕心沥血,谁能看得出来?咱们先前猜来猜去忧无患是谁,就是偶尔怀疑到他身上也是即刻打消了疑虑,藏得够深,够好。种瓜得瓜种豆得豆?不知道这帮余孽种下的究竟又是什么?我只知道,大秦的危机不比咱们现下的小些……唉,又要和你说顾不上啦,他们来了!我的预料,好像出现了偏差……」
  铁链拖拽着重物坠地的砰砰声,一条高大雄壮的人影自密林里现身。
  「流星锤?」吴征苦着脸呻吟一声道:「不是使暗器的?先前的布置岂不是没用了?」
  「有,还有两个人躲着不敢现身,只等着用暗器招呼。」祝雅瞳语声轻快起来,安慰道:「只要是布置就不会没用,只是他们三个人来了,麻烦就要大些。」
  「我瞧这人不比侯承业更强,孤身上来岂不是送死么?看不出哪里更麻烦了。」
  「傻瓜,他们又不打我,专门打你!就是多了你这个……这个……哼,才更麻烦些。」祝雅瞳噗嗤一笑,心中暗道:「皇城里来人可不比长枝派,他们既被派来杀我,就会知道你是我的儿子,自然拿捏得清楚该怎么对付我了。」
  肩头斜倚的美妇软垂无力,暗香浮动。雨丝打湿了她,可叹裘衣在外又不能看清曲线玲珑的身段。吴征知道自己是祝雅瞳的累赘,巨汉使的流星锤攻击距离极长,祝雅瞳若不还手,就是个活靶子,若是近身攻击,就将有数不清的暗器朝自己袭来。看美妇现下的模样没准备放开自己的穴道,沮丧之余,也不由十分好奇这位自诩天下第一杀手的美妇在成了猎物之余,要怎生应付现下的局面。
  他心中更是怜惜,好端端一名漂漂亮亮的女子,又是吃了多少苦头才有这一身本事?若是这一回能得脱大难,是否大胆向她表露心迹,好叫她今后不再孤苦伶仃……评分完成:已经给 林笑天 加上 1000 银元!

史上最强炼气期
李道然
修炼了将近五千年的方羽,还是没有突破炼气期……“我真的只有炼气期,但你们别惹我!”

青青河边草 / 发表于: 2024/06/27 11:49:35

第七章 芦花遍地 弹指刹那
  「殿下……」丘元焕洁面无须,长发束紧,足见对这一战的重视,当下有些哀戚道:「妖妇下手极狠哪……可怜承业没能逃出来!」
  「为国捐躯,当厚葬。」栾楚廷亲自检视着五人的伤口,又拿起五柄宝剑一一细看,问道:「这柄剑上的是血迹么?」
  丘元焕接过长剑,见雨水冲刷过后,剑刃上仍有黏连的淡淡血痕。五人中有两人身首异处,一个中了咽喉,一个被开膛破肚,一个被剑芒透体而入,死状极惨。五人死后鲜血乱喷,宝剑上也染了不少,俱是喷洒而出的点滴状,唯有这一处是血痕。丘元焕低头思量片刻,将血迹放在鼻端一嗅又伸舌舔了舔,再一一比对五位师弟身上的剑创,道:「殿下,这道血痕的时刻与师弟们的热血溅出的时刻相差不过毫厘,臣可断定是妖妇身上的创伤所留。」
  「哦!」栾楚廷有些振奋,又谨慎地疑惑道:「会不会有诈?」
  「不知!以妖妇的武功心机,刻意受些小伤故布疑阵不奇怪。不过柔掌门忽然追着霍永宁离去,还高喊他是贼首,看样子柔掌门伤势不轻,这里头怪异得很。
  但是依臣看来,以他们两人的能为,祝雅瞳已然受创也有可能。」见栾楚廷对答案并不满意,丘元焕宽慰笑道:「殿下不必忧心。祝雅瞳已是十分焦急,毕竟吴征在她身边,殿下正立于不败之地,只需小心谨慎,既然放了祝雅瞳进来,她就逃不出殿下的手掌心!」
  「正是!」栾楚廷呼啦一挥袍袖道:「祝雅瞳若未进山,即使拿了吴征也无用,祝雅瞳不会就范!既然进了山,她就不会坐视不理!我们跟上去。」
  …………………………………………………………………………
  巨汉虽秉着一股悍勇之气决死前来,仍十分谨慎不敢冒进。大锤随着铁链扯动的呼啦声不住砰砰砸在地上,山石都被震颤一下一下弹跳起来。
  吴征只感祝雅瞳虽一副病体恹恹的模样,呼吸也并不稳定,但仍甜腻腻地靠在他肩头巍然不动,显得十分沉着。至于那巨汉行动仍然踌躇,也或许是耐心在等待良机,一时半会儿不敢冒然冲上来。于是向祝雅瞳问道:「有个疑问。」
  「待会儿再问,嘴皮子继续动。」祝雅瞳有气无力道。
  「…………入戏有点太深了么?」吴征依言动着嘴皮子,把心里话压抑下来。
  祝雅瞳双眸死死盯着巨汉,仅是两道目光就让他像背负了两座大山,每进一步都艰难无比。巨汉的目光不敢稍离祝雅瞳,庆幸现身之前已将这一片地势都看得清清楚楚,了然于心。身后暗伏的两名同伴才是大杀器,自己的命能不能保下来,全看他们的出手够不够快,够不够准!
  巨汉深吸了一口气,一挥流星锤又踏上一步,单足刚离地面就听祝雅瞳道:
  「熊凯峰!」
  一言三字,柔柔弱弱,却像三记响鼓擂在巨汉心口将他定住。一足已抬起,前也不是,退也不是。
  「妖妇!」熊凯峰额角滚下一道冷汗,怒喝一声终于落足一步道:「还不速速纳命来!」
  「一条小狗也敢大言不惭?」祝雅瞳支起身体,艰难地屈膝发力,单臂一撑缓缓站起道:「你家的大狗李瀚漠呢?还缩着不敢见人?」
  熊凯峰第二道汗珠滚落。即使还隔着五丈的距离,他仍觉生死命悬一线,【
  迷蛇梦眼】厉害的不仅是她手中的鎏虹,蛇信子吐出来时也会亮出可怖的尖牙。
  「大胆!」熊凯峰环眼圆睁,借着一喝的勇气大臂抡起流星锤,以千钧之力朝祝雅瞳砸落。
  锤头足有两个人头大,面上布满了狼牙,巨汉一身神力,使出吃奶的力气之下铁链的呼啸拽着狼牙流星锤威势大得惊人,只需挨上一点便能扯下大片的皮肉。
  这一锤不仅砸祝雅瞳,也砸吴征。林中的阴影里还有两名暗器高手,祝雅瞳不能躲,她举起宝剑横削缚着锤头的铁链环钩!
  叮当大响!铁链子也不是凡品,鎏虹一削之下只留了条淡淡的白印。陛下赏赐的武器不惧宝剑,巨汉信心大增,伦舞的手臂几乎已压到了地面,飞锤势不可挡。
  祝雅瞳娇躯一震闷哼一声,艰难地抬起藕臂一引。她力道虽不能与巨汉相提并论,用劲却巧得妙到毫巅。狼牙锤头绕着剑身旋落之际,祝雅瞳抽出剑身,飞锤轻轻巧巧地打了个圈儿,失去了攻击的目标。——无论是柔惜雪的软鞭还是熊凯峰的重锤,这一手绕指柔都应付得举重若轻。
  仅仅一招,熊凯峰便似耗费了巨量的气力,喘息如牛。祝雅瞳也不轻松,足下踏着奇异的步伐在吴征身前逡巡。
  若是祝雅瞳孤身一人,熊凯峰未必能在她手下走过五招之数。——以她内功之深厚,轻功之绝妙,熊凯峰的重锤沾不到一片衣角。而她的快剑却可以迅速在熊凯峰身上刺个透明的窟窿。只是有了吴征在身边,祝雅瞳不得不以短击长,绕指柔再巧妙,在熊凯峰的神力之下,用去的内力一样巨大。
  熊凯峰怒目如牛,鼻翼贲张,身上的肌肉像铁块般涨得衣衫一头一头浓密地鼓起,冷峻的面容忽然露出一丝狞笑!
  夜空中划落一道闪电,熊凯峰扭腰旋身,双臂像风车一样旋舞,甩起狼牙锤!
  霹雳映照的光亮之下,链子狼牙锤在他手中仿佛平地的一道电光。比电光还厉,比电光还要彪悍!
  他已看透了祝雅瞳,只要身后的伙伴还在,她就不得不顾忌吴征,她就是一个挨打的靶子!
  这一击就像无常鬼手中索命的铁链,蓄势已久,是他一生功力之所聚。夺魄!
  断魂!
  呛啷啷的铁链声伴着猝现的灰光,排山倒海般兜头而下,一往无前!仅凭绕指柔的巧劲不能阻断这股巨力。这一锤,不伤祝雅瞳,就取吴征的命!
  祝雅瞳眉头一挑踏上两步,鎏虹骤然出鞘,迎着狼牙锤头,像迎着一座小山一样劈下。
  吴征目不转睛。
  他看得出来熊凯峰已是搏命,这一锤不仅凝聚了气力与内力,无论成功与否都将大伤他的元气,追魂夺魄一般伤敌伤己!是皇家死士豁出一切报答皇恩,或是履行自己一生之职责的拼死一击,不成功,便成仁。
  狼牙锤的发动,闪电的劈落,雨势骤然大了起来,密集如银网。祝雅瞳飞身而起,凌空截击狼牙锤。鎏虹闪着七彩的光辉,不知是人掌着剑,还是剑带着人像破空飞去的游龙。
  宝剑无情,人有情,有情才会奋不顾身,以锋利却脆弱的宝剑去迎击笨钝却坚不可摧的狼牙锤。除了宝剑,还有她。
  闪电,狼牙链的灰光,都不及她。斜飞而起的身姿像一道闪着五彩豪光的霹雳,压过了闪电,压过了灰光!
  鎏虹暴涨出三寸青芒,抵住了狼牙锤下落之势,青芒散去,剑锋劈中狼牙锤。
  宝剑颤出哀戚的啸叫声,像砸在地上的镜子龟裂,破碎,五彩豪光七零八落——露出内里黑漆漆的又一层剑身!黑色的剑身更细,却更锋利!狼牙锤与铁链被一分为二从祝雅瞳肩膀两侧擦身而过,锋利的尖刺划开了裘衣,露出雪润润的两片肌肤与数道血痕,砸落在吴征身侧。
  熊凯峰面若死灰。这一击已散去他几乎全身的内力,大伤元气,他甚至不能再动一动,只是勉力地站住。
  祝雅瞳落地,弃剑,双掌抓住被一分为二的铁链一夺,抖起漫天的链影。叮叮当当的撞击声比暴雨更加密集,链影像仙人手中的天罗地网!
  大到菩提子,小到牛毛针,这一刻吴征甚至觉得从天而降的豪雨都被挡在这一层罗网之外。他更无法想象一个人的动作能这么快,这么美!铁链在祝雅瞳手中又像是舞者的丝带,她正抖着丝带,旋着身,翩翩起舞。
  砰砰砰,祝雅瞳足下连环,被提前安放好的石块被她一块块地踢起,飞行,在空中互相撞击着碎裂,张开又一层追天索地的罗网。
  密林中两人一人高跃,一人坠地,却躲不过祝雅瞳精心编织的索命网,身上血花乱溅惨叫着倒地。至于熊凯峰,更是被打得像只马蜂窝。
  祝雅瞳足下略微踉跄了一步,回身捡起宝剑,抱起吴征不敢有片刻停留,飞遁入山。
  「你有什么话,现下可以问我了。」祝雅瞳搜寻着下一个合适的作战场所,也借机调息了片刻才缓过气来,低头朝怀中的吴征笑问道。
  接连两场生死恶战,尤其方才挥动沉重的链子狼牙锤,即使是祝雅瞳也有些疲乏,抱着吴征的双臂已不如初时稳定,可她依然固执地不肯放下吴征。
  吴征正游离出神。至此他已想得明白,祝雅瞳之所以始终制住他的穴道,除了担忧他「不听话」受伤之外,更多的还是这一场激战每一步都出不得差错。吴征的修为在这一场不可出现偏差的战斗中显然做不到。
  她时行进的路线,落下脚印的深浅,每一步都有考虑,每一步都有目的。祝雅瞳要分神照顾吴征,已然让战斗力打了折扣,撤退时一边布局还要吩咐吴征的话,真不如抱着吴征前行来得快速省力。
  她本可以更省力的!
  吴征悠悠问道:「我在想,我孤身山上时应该已经落入他们的眼里,为何当时不先行拿住,以我为质逼你就范呢?」
  「因为他们的目标是我,而他们也知道,即使以你为质我不会束手就擒。今后你若遇事也一样,万万不可妥协。如当下的局面,只要我没被拿住,他们就有顾虑,即使他们抓了你,也要担心我,至不济还要担心我的报复!可知道我报复起来凶得很,他们敢动你一根头发,我就要拿一百条命来赔,他们赔不起的!如果我也被拿了,那万事皆休。越是这种时候,越不能就范!」祝雅瞳一字一句悉心教导。
  「嗯,换了我也不会。可是,你又怎么让他们知道赔不起?」
  祝雅瞳默然一阵,笑道:「找个不重要的人先寻些事,把名头打出去,他们不就知道了?」
  「好主意。」吴征苦笑一声,叹了口气不经意道:「可是现下你又为什么非要带上我?明明你可以自己逃走的,虽然没了皇夜枭他们也拦不住你,带上我就是累赘。」
  「哪来那么多的为什么?我高兴还不成么?」祝雅瞳笑骂一声,掩去目中的恍惚闪躲。
  「成,怎么不成?女人说高兴或者不高兴,就是比天还大的理由,谁也劝不住。」默然了一阵,吴征又道:「因为他们知道你不会抛下我自己逃走,所以才不提早拿我。以现下这种方式为质,比前一种更合适,你反而被束缚了手脚吧?
  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
  「别问,问了我也不会说。」祝雅瞳顿了顿,又道:「等我高兴了才说。」
  「好吧。对了,我记得从来都是你让我这样那样,我可从来没要求你做过什么。我斗胆一回,你答应我,一定要好好活着,我还要等着你高兴了,告诉我为什么。」
  祝雅瞳心中一酸,爱子还真没有向自己主动开口要求过。别人家的孩子幼时向娘亲要零嘴儿或是玩物多了去了,唯独自家的……她凄然一笑道:「放心,还有许多事没有做,我舍不得。」
  「你还没有答应我。」吴征似和祝雅瞳换了角色,不依不饶。
  「好啦我的……你乖乖地听话就成,莫要胡思乱想,若非要打什么鬼主意,你当我不知么?嘻嘻。」祝雅瞳得意地一笑,伸指在吴征四肢要穴上补了几指!
  吴征哀叹一声道:「干嘛呀你……」
  「想在老娘面前装神弄鬼,你还嫩了些!」祝雅瞳揶揄一声,道:「你该当清楚的,你现下帮不上忙。只要你好好的,他们就拿我没有办法!想要好好的,你只要乖乖地呆在我身边就成,也只能如此!」
  「好吧,好吧。但是你还没有答应我。」
  「傻瓜,我怎么舍得离开你……家呢?一生至今最开心的日子便是来了成都以后,你要赶我,我也舍不得!」祝雅瞳脚下一顿举目四顾,往前多踩了十余步忽然倒跃了五丈距离攀在树上道:「下一阵我们在这里打!」
  祝雅瞳终究不肯给出承诺,她的想法依然没有改变。吴征暗自叹息,道:
  「这里太隐蔽了些,若是他们一时半会儿找不着,可能会合围……」
  「会来的!这一回我们要打个伏击。」祝雅瞳银牙一挫道:「上一阵拖延得太久,他们搜山的脚步不会放缓,我的计划已经出现了偏差,不能再等他们找上门来!而且我也废了不少力气,不能再浪费下去,就在这里等他们找来!」
  「这一阵过了,下一阵呢?燕国宫中既然来了高手,熊凯峰还只是条小狗,那大狗李瀚漠呢?你又要怎么办?」
  「我自有办法,你呀,那点儿修为,操心的事情还挺多!」祝雅瞳嘻嘻一笑道:「不用怕,李瀚漠与戚浩歌是栾广江的护卫,都是十二品。他们两个要来定是一起来,来了正巧一并解决!」
  吴征眉头大皱道:「两个十二品?你还能应付得过来?」
  「能呀。」祝雅瞳拍拍吴征的脸蛋道:「无论做什么事都要有自信。自信么,也就是说只能信自己,嘻嘻,这一回你不行。不必多说啦!」
  吴征无言以对。这一刻他除了埋怨自己的无能,也只能信任祝雅瞳的能耐。
  与祝雅瞳的谈话并不是蛮不讲理,或是讨一份心安。只有先活下去,才会有机会讨一份公道。时间,时间,自己来这个世界的时间还太短,短到来不及在这一刻搭一把手,帮一点点小忙,甚至连帮她敷一敷身上的伤口,都没有机会。
  裘衣被扯去两大片,雪嫩肩膀上正渗出血丝。祝雅瞳感受到吴征的目光,宽慰道:「没事,这两处伤我也是故意的。」
  「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仙子下凡,什么事情都算得准准的。你说我信不信?」
  「信,你当然要信!因为接下来,你得帮我个忙。」
  「嗯?」吴征精神大振道:「怎么帮?」
  祝雅瞳取出一件铜管交在他手中,以衣袖遮掩,道:「一会儿打起来,我会寻机放开你的穴道,旁人你别管,就打长枝派的谢建柏。」
  难得见他郑重其事,吴征也不禁一凛道:「这人,很强?我说,你不能现下放开我的穴道么?」
  「嗯……」祝雅瞳抿了抿唇艰难道:「方才的漫天花雨是专门用来对付他的,现下不成了。哦,对了,不能先放开你的穴道,他们会看出来的。谢建柏的武功并不怎么样……但是他的暗器是我见过最花巧,也最有效,最夺命的那一种。我很难兼顾住你,只有投机取巧,看看有没机会!」
  「所以你点着我的穴道也是为了让他们放松警惕,觉得我是个好靶子,有机会搏一搏这份大功劳,否则他们有可能会等着帮手一起围剿,对吗?」
  「嗯,不错。长枝派既然要尽忠,丘元焕即使收到信号也不会提早出手。剩余那些人迟早也能想明白,人都有侥幸心理,会想着搏一搏。不过在他们眼里,我们已是死人,只是看谁来取命而已。你猜猜会是谁?」
  「栾采晴?还是栾楚廷?栾广江既然快死了,栾楚廷说不定就是来取咱们两条命去登上皇位的。至于栾采晴……我看她好像恨你比恨我还多一些,只想要看着我们送命,谁来杀倒不重要。老天,你到底对她做了什么?连我这个杀子仇人都比不上你。」
  「秘密!」祝雅瞳尴尬一笑,扁了扁嘴道:「她恨我,我倒不怪她,否则在长安她连连在我眼前放肆,早就没命了。」
  「看来娴雅温婉的祝家主,真的很对不起她……」
  「是呀,可那又怎么样呢?覆巢之下,焉有完卵……」祝雅瞳心情黯淡下去,又举目四望,香唇微动计算着什么。
  「你猜接下来谁会先来?」
  「长枝派孙景福为首的一帮人。」祝雅瞳盘算完毕答道:「这个人常走江湖,经验丰富,轻功也很不错。方才我们杀了熊凯峰一伙,他会看得出来不容易。以我已经在霍永宁与柔惜雪手下受伤来看,他不会错过这个机会。」
  「我们就在这里伏击他们!」
  「对!嗯?你还没有夸一夸我方才的漫天花雨!」
  「额,当时词穷,现下还是词穷。总之咱们武人的招式,都会拣些好听又有气势的来取名,大多夸大其词。譬如方才柔惜雪的那个雷霆紫盖,威力当然绝伦,但要说什么比得上雷霆之威也是说笑了。唯独你的漫天花雨,那就真的是漫天花雨,一丁点都没过分!」
  「嘻嘻,人家就爱听你夸奖。」祝雅瞳嫣然一笑,朝着天空望了眼道:「雨势越发大了,好事。」
  吴征还被斗篷遮严,祝雅瞳却已全身尽湿,雨珠顺着她贴着脑门的秀发不住滚落,看上去有些狼狈。在桃花山里的每个人都会狼狈,对于在死神手中挣命的两人来说,越是狼狈,就越好。
  「他们来了。」祝雅瞳嘴唇微动未发出一点声息,以唇形告知吴征,顺手将他的穴道封闭,短时间之内,声息全无。
  「一,二,三!」祝雅瞳竖起三根手指示意有三人,目光却更加凝重了起来。
  吴征知道,这三人里没有她眼前最为忌惮谢建柏!没有机会以伏击将他杀死,回过头就有可能被他无孔不入的暗器袭击。
  吴征内力被封,耳力却不受影响,远处三人踩在泥泞山道上的脚步声越发近了。雨势来得正是时候,任你轻功再出色,即使登萍度水,也无法踏水无痕。祝雅瞳转守为攻拿捏住了最好的时机!
  只需再有五步距离,这三人就会进入祝雅瞳的攻击范围。念及她惊人的身手,吴征心中居然隐隐期待,迫不及待想看一看天下第一杀手主动出击会是多么惊人!
  脚步声忽然停止,孙景福的声音隐隐约约传来道:「止步!」
  吴征心中一紧。这人的江湖经验果然丰富无比,不在祝雅瞳之下。谨慎,小心!谨慎的人都会多疑,多疑并不一定都是坏事,至少现在让他捡回了一条命。
  「董师弟照料头顶,毕师弟看着后面,我们放慢脚步。」孙景福的声音像石块一样冰冷道:「万万小心在意,祝雅瞳大有可能利用雨势诱我们上当!」
  在他说话之时,祝雅瞳已在吴征身边消失……雨打密林,正是抹去踪迹,遮掩异动声响的绝佳时刻,祝雅瞳轻盈得就像米粒大小的雨滴!
  孙景福万万想不到他刚刚发现端倪,提起戒备的一刻,祝雅瞳还会主动出击。
  鎏虹已褪去了七彩光华,与夜色融为一体,从天而降!
  风雨掩不去绝顶高手的宝剑锐啸声。
  「当心!」董康泰大声示警。孙景福与毕宏修不及抬头,已舞起宝剑护住头顶。祝雅瞳一剑之威,董康泰未必挡得下来。
  黑漆漆的夜空中不见其物,只闻其声,宝剑比劲弩发出的利箭还要猛恶快速!
  落势就已如此惊人,那祝雅瞳的后招呢?
  长枝派三人不敢想,也不敢接,暗叹幸亏孙景福见机得早做了防备。董康泰与毕宏修一左一右散开,唯独孙景福刚挪脚步就落地,大吼一声挥剑劈向鎏虹。
  鎏虹远远飞去,震得孙景福单臂发麻。背后响起的噗噗两声闷响与毕宏修喷着鲜血的惨叫让他亡魂直冒,足下脚步刚起,头顶却一片剧痛……
  多疑也并不一定都是好事!鎏虹的锐啸掩去了排箭发射的声响,先后而至,疑虑,则死!
  董康泰已分不清头脸上的是雨水还是冷汗。祝雅瞳的身形竟与破空的利箭一样快速,头顶掷剑发箭,人已转到了毕宏修背后,等着自寻死路。他想逃,却不敢逃,只能死死握着长剑,死死盯着祝雅瞳。在名震天下的「迷蛇梦眼」面前,他能接的下几招?
  祝雅瞳没有停留,也来不及向董康泰出手,甚至连鎏虹也没工夫取回。她疾奔几步手脚并用上了树杈,手中衣袍连舞打飞一排透骨钉。何时来的人,何时发射的暗器,吴征不知道,只看她裘衣上挂着的几枚透骨钉,就知来人的暗器手法之高妙。
  谢建柏!
  祝雅瞳打飞透骨钉,一手护着吴征,一手探出,五指纤纤去势无定,正抓着什么东西,手臂一拖一送,将他远远掷了出去。单足踏定树杈,单足后踢将一面雷公镗踢歪。终于双拳难敌四手,背后吃了一记使雷公镗的高手开碑裂石般掌印。
  枝晃人摇,祝雅瞳抱着吴征向只断了线的风筝飘飘荡荡刺斜里落去。
  一击得手,那人朝着吓傻了的董康泰怒喝道:「拦住她!」
  董康泰终究慢了一步,也迟疑了一步。祝雅瞳着地一滚放好吴征,捡起宝剑回过神来,一气呵成。她嘴角挂着血丝,脸色苍白,显然方才的一掌让她受了伤。
  可是宝剑在手,拉开了势子,仍如渊渟岳峙,连先前被她掷飞出去的一人怒气冲冲地返回时也不由止步不敢动。
  「唐意远!你还是来了。」祝雅瞳抹去嘴角朱红,凄然道。
  「香凡夫人见谅,陛下有旨不敢不从。意远深受家主大恩,奉旨之后,自当以一命偿还您恩德,至于欠您的,只有来生再报。」使雷公镗的高手步步进逼,面无表情。他走得不快不慢,每一步都配合着手中的雷公镗攻击之势。
  「不必,我现下杀了你,你就不欠我的!」祝雅瞳面色转红,一振宝剑平举当胸。
  「在下不敢有异议。」唐意远离祝雅瞳只余十步,发令道:「黄星海随我,董康泰断后路。」
  吴征看得出来,交手至今手上正面对决的硬功夫就以唐意远最为厉害。雷公镗张如羽翼,威力也极大,看这威风凛凛的模样,修为虽不到十二品,却足与陆菲嫣不相上下。
  「那你就死吧!」祝雅瞳点了点头淡淡道。
  言出法随!
  唐意远仍不紧不慢地前进,身后的黄星海却从他腋下空当里穿出一杆长枪。
  普通的镗是长柄,雷公镗却没有柄,像一面盾牌可攻可守,正蓄力一击。长枪先至,两人一攻一守,配合无间。
  枪尖上的红缨被刺出的劲风收束得紧贴枪杆,直刺祝雅瞳肋下。
  祝雅瞳空着的左手闪电般伸出抓住枪杆,与此同时,唐意远忽然提速,吐气,开声,声如霹雳!雷公镗像天神手中的武器,锋锐的侧翼划向祝雅瞳胸膛!
  长枪被松开,七八点寒星在唐意远腋下亮起,后发先至。雷公镗也已划到胸前。祝雅瞳不能躲,不能避,她刚想挥舞枪杆横扫,抢杠又被抓住,一时夺不过来!董康泰虽然已吓破了胆,仍可以远远地掷出长剑。
  千钧一发。
  祝雅瞳目放精光,等的就是这一刻!她手腕一振一拧,磅礴的内力狂涌而出。
  黄星海猝不及防,也防不住绝顶高手的内力。逃已来不及,想拼死握紧枪杆,可旋扭的枪杆震裂了他的虎口,杆头带着巨力撞在他胸口!
  左臂力抗强敌,右手甩出鎏虹撞飞董康泰的长剑,又笔直朝他射去。董康泰怪叫一声,再也不敢动手,反正没命地逃去。
  祝雅瞳团身盘旋,寒星没入她腹中!雷公镗已切到面门,祝雅瞳娇喝一声双掌一合夹住镗身,四点寒星自小腹处射出,直接从唐意远的后背穿透而出。
  雷公镗的尖刺已刺入祝雅瞳左腋旁肌肤寸许,却再也刺不下去。唐意远面色灰败,双目失去了神采缓缓软倒道:「对不住……」
  直到唐意远雄壮的身躯倒地,他身后才开了一朵花。吴征终于明白为何祝雅瞳要赞谢建柏的暗器功夫,这一蓬漫天花雨丝毫不逊祝雅瞳!
  袖镖,飞石,弹丸,匕首,飞抓,梨花针,透骨钉,梭菱,铁胆,铁菩提等等,光吴征认得的都有十来种。有的悄无声息,有的打着旋儿,有的划着弧线,从不同的角度,四面八方射了过来。
  祝雅瞳一个旋身脱下身上的貂裘罩住吴征顶门挥舞着,像撑开了一顶青萝紫盖伞!
  目前最强的强敌组合,最致命的一击。旋舞的貂裘挡不住密如暴雨的暗器,吴征已看不见谢建柏,只能看见祝雅瞳对着自己微微一笑,空着的一手弹开射向吴征的暗器,又扭着只着云缕心衣的娇躯,挡下漏网之鱼。雪白的有人胴体,裸露的光洁玉背上鲜血渗出。
  是的,吴征自问躲不开谢建柏手中的暗器,唯有依赖祝雅瞳。可是她为了护住自己,受伤了……伤势有多重?
  祝雅瞳抓住最后一颗铁菩提,脱力般舞不动貂裘倒在地上,朝吴征眨了眨眼示意绝不能放跑谢建柏,弹出铁菩提解了他手臂的穴道,就此软倒在地。
  此人若不死,再汇合之后的大敌,十死无生。吴征目中凶光毕露盯牢了谢建柏!
  这人长身玉立相貌出众,可他因紧张而绷如铁块般的脸忽然出现了奇异的变化。比暗器更犀利的眼睛里,仿佛有一股火焰在燃烧。他不住梗着喉咙吞咽着唾沫,呼吸渐渐急促。
  祝雅瞳玉背赤裸,洁白与血痕显出一种残酷的凄美,让谢建柏目中的火焰更加炽热。他按捺着躁动的心缓缓走近,扬手又打出一枚铁菩提。噗地一声闷响,祝雅瞳一动不动,任由铁菩提打在翘臀上!
  谢建柏喃喃道:「果然是无双的……」
  一句话尚未说完,吴征一按拇指发动了铜管中的机簧。
  「豪雨香梅!」
  像豪雨暴风摧残下的梅瓣缤纷而落,一丛梅树在谢建柏眼前盛开!
  谢建柏狞笑一声:「畜生!」
  作为暗器的名家,怎会不知道祝雅瞳的杀招?又怎会轻易地放松警惕?又怎会不知道如何应对豪雨香梅?
  谢建柏仰身后倒避开射向面门的一丛梅瓣,又着地右滚,豪雨香梅里的每一根针先后顺序,攻击方位,他都烂熟于胸,就像吃饭睡觉一样熟极而流。
  可是当他避开最后一丛梅瓣时,祝雅瞳绷直的玉腿处裤管一动!排箭不在手里,在腿上!瞄准了谢建柏最后的落点,时机卡得分毫不差。谢建柏像是撞了过去,五枚排箭在他胸口钉入,像立了一排墓碑。
  「你没事吧?」
  「还好。」祝雅瞳缓缓支起身子,拔出身上的七八枚暗器道:「有毒。」
  她取出丹药内服外敷,虽以绝妙的身法避开了要害,每一处伤也都入肉不深,在丹药的作用下血流立止。可这凶险到极点的一战终究让她负了不轻的伤。
  虽还在笑,却没有了之前的好整以暇。祝雅瞳调息了片刻,才取回宝剑,剥下黄星海的外袍披上遮挡裸露的娇躯。男衣及身,颇有股柔媚的英风。
  「我也不想丢丑,对不住。」祝雅瞳吐了吐舌头,终于道:「不知道为什么,总是不愿意在你面前丢丑,总想着不论何时在你心里,我都是完美的。」
  祝雅瞳待吴征极好,可心里总有几处禁地不让吴征触及,这一句却敞露了部分心扉。吴征心中一动道:「无论何时,你都是完美的。」
  「我很开心。」祝雅瞳再次斜倚在吴征肩头闭上星眸,连斗十四名高手,杀十三人,惊走一人,她真的很累很累。如果可以,她真想好好地睡一觉。可是她还不能,她只好一边养神,一边不停地说着话,以免疲倦的身体懈怠下来:「有没有想过这次劫难过后,将来有什么打算?」
  「我现在不想以后的事。」
  「要想的,不能不想。霍永宁若是作乱必然是筹划已定,秦国你不一定回得去了。」祝雅瞳呼吸微弱,气若游丝。
  「那我就听你的,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是么?那……也不太好。我只是个女流之辈,总是小心眼,有些选择未必是好,也常常只顾着当前眼下。你很有本事,该当自己拿主意才好……」
  「那我们一起拿主意好么?」
  「好,好……我好累……让我歇一会儿……」
  「嗯,你好好歇着。」吴征单臂仍能动,环过祝雅瞳的香肩将她搂在胸前。
  祝雅瞳娇躯一颤,随即不管不顾地展臂环紧了吴征梦呓般道:「好想一直抱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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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激烈的战斗!妖妇果然毒辣。」熊凯峰的尸身已面目全非,栾楚廷皱着眉头道。
  「她受创了,这一回不会作假,也作不来假。」丘元焕勘察了现场啧啧赞道:
  「依福慧公主的料想,祝雅瞳接下来定然会反客为主,主动出击,如此一来,谢师弟一定不会让她讨得了好去。公主果然聪慧,定的好计策。」
  「这么说,姑姑与李侍卫,戚侍卫快要和他们交手了!」
  「殿下英明。」
  「我们快些上去吧,能亲眼见一见这场生死大战,总是好的。」
  「是。臣……咦,殿下是说?」
  「不错,见一见。最好两败俱伤,同归于尽。丘……元帅,你说是不是?」
  「咝……」丘元焕暗抽一口冷气,默然片刻道:「殿下已下定了决心?」
  「是!」栾楚廷仰望天空,以面迎雨道:「孤来凉州之前,父皇曾令孤立下军令状。个中缘由,孤一直没能想明白。祝雅瞳是死是活,其实全在她一念之间,她若是要放弃那个野种,或者那个野种意外死了,祝雅瞳就死不了。孤相当于将性命交在了别人手上!孤是大燕太子,一国储君,岂能将命运交至他人之手?直至此时此刻,孤才想明白父皇的意思。丘元帅可愿助孤王一臂之力,做个见证?」
  「殿下……臣为殿下壮之,万死不辞!」
  「好!丘元帅随孤跟上去!」栾楚廷踏步前行,脚步越发快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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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一对郎情妾意,生离死别。」语声如莺啼,娇滴滴羞怯怯,似在无意间撞破了一对偷情的男女,脸上泛红带羞,却又忍不住想偷眼瞧瞄。
  祝雅瞳似从春睡中醒来慵懒睁目,向着走近的三人道:「你是抽疯了么,带着两条狗儿就敢到我面前作威作福?」
  吴征心中一凛。跟在栾采晴身边的两名男子混不起眼,仿佛不存在一样。可越是这样的人,就越危险,越可怕。燕国皇宫中的狗群几乎死伤殆尽,只剩这两条统领:李瀚漠与戚浩歌!
  「那就看你能不能撑得住了。呵呵,看你病恹恹一副将死的模样,我先讨两句口头便宜做个好彩头,也不错。」栾采晴嘴角带笑,一身红衫艳若桃李,可目中却是恶狠狠的嗜血。
  「他们?嗤。」祝雅瞳哂笑一声,也不见她有任何动作,像是能浮空一样站了起来。生离死别之时,祝雅瞳心中悸动,多想临别时在吴征的额头吻上一口,可她不能,不能让敌人看出她心中的柔软,微笑道:「你们两个得罪我已经很久了,女人的心眼儿都小,正想寻机杀了你们,不想倒撞上门来了。」
  李瀚漠与戚浩歌不作答,只是抱臂环胸,挡在栾采晴身前。
  「你说他们俩能不能打得过我?」祝雅瞳视两大高手如无物,偏头向吴征问道。
  「不知道。我看不出来。」吴征是个很好的捧哏,不知道的绝对不会乱说。
  他能感觉到祝雅瞳的气势正不断地上升,衣袍下摆不住地鼓动,似被劲风翻卷。
  「他们就是温养在皇宫的花朵,虽然盛放时看起来与外界的一般无二,可是一经风雨,必然先行衰败。」祝雅瞳主动踏出了第一步。
  她的步伐虽优雅,却凌厉,如先前唐意远一样,每一步都配合着剑势,待走到李,戚两人身前时就是气势最盛之时。比之唐意远,祝雅瞳的蓄势何止强了十倍?
  隔着十余丈,仅仅是一步,仍然让栾采晴,李瀚漠,戚浩歌气息一窒!这一步悍然发动的先手让李,戚二人感到极大的压力。可惜他们不敢应对,也无法应对,因为谁也不知道祝雅瞳算定的步伐是几步,没有人想迎面撞上绝世高手的倾力一剑,只好再等一等,看一看。
  吴征心动神摇已被折服,可也不免难受万分。这一路走来,他深知祝雅瞳能抢下了先手是因为有了必死的决心,而敌人没有。
  李,戚二人依然沉默着不说话。栾采晴气势顿挫,俄而又回过神来,近乎疯狂地尖声叫道:「毒妇,我就是来看着你怎么死在这里!这里就是你的葬身之地!」
  她的修为比起祝雅瞳不可同日而语,两人若是交手,三招之内定分生死。可在场中人只有她未在祝雅瞳步步高涨的气势压迫之下,可见心中之怨毒。
  祝雅瞳不为所动,又踏前一步道:「我没与你说话,也不想杀你。你走开,莫要受了池鱼之灾。」这一步跨得极大,虽偏头望向栾采晴,高涨的剑势却逼得李,戚二人不得不做出应对,分别向左右斜跨一步。
  「哈哈。」祝雅瞳轻笑一声,向栾采晴嘲弄笑道:「你的眼光也不错,现下还有多少信心?十成剩了八成?」
  以二对一,祝雅瞳笔直地前进,李瀚漠与戚浩歌却是避其锋芒,欲分散合击,一上手就落在下风。确如祝雅瞳所说,栾采晴的信心在动摇,李瀚漠与戚浩歌的信心也在动摇。
  本拟十拿九稳,因何会变成这样?现下是八成,祝雅瞳的下一步踏出,又会剩下几成?
  「六成!」祝雅瞳目中精光大放,嫣然道:「我说你们是栾广江身边的狗,不是羞辱你们!你们配做人吗?你们自小被养到大,连兵刃都不许碰一碰!当你们是狗的,可不是我啊!」
  「迷梦八式!公主速退!」李瀚漠的双臂在胸前再也抱不住,目中闪过惊慌之色。他不明白祝雅瞳为何对他们这么了解,可每一句都说中心坎。的确,兄弟俩藏在燕皇的阴影中,沉默,寂寞。从来他们就如燕国的死神,只需离开皇宫降临在世间,就没有人敢生起反抗的勇气。他们很少动手,偶尔的机会都是如此孤高,手到擒来。直到这一刻他们才明白,每一回的对手惧怕的未必全是他们俩,而是身后庞然如山的皇权,与栾广江威临天下的皇气浩荡。——即使是圣君的阴影,依然带有不可逼视的光环。
  满身伤痕与血迹的柔弱女子不畏惧皇权,光环就此散去,露出耀眼的光芒之内真实的两人!在披血带伤,于地狱之火里淬炼而出的祝雅瞳面前,他们真如温养的花朵,娇气,柔弱。
  「还有多少?」祝雅瞳足下加快,下颌一扬厉声喝道:「嗯?还有多少?」
  步伐似踩着降落凡尘的罡斗,两只莲足星光熠熠,闪耀着最纯粹的华彩。祝雅瞳凭虚御风飞掠而至喝道:「两条服丹药催出来修为的狗儿,也敢在本夫人面前放肆?受死!」
  第一式遮天迷地!
  平地里似起了一片黑雪。第一剑却是刺向栾采晴!一旦交上了手,祝雅瞳再也无暇他顾。丹药催出来的十二品也是十二品,何况还有两人。这一剑要先重创栾采晴,让深明来龙去脉的她不能偷空对爱子下手。
  鎏虹似烟飞焰裹,去势无定。栾采晴根本看不清来路,只是惊叫一声向后急退。
  血光骤现,栾采晴右臂上被剑锋扫过,伤痕深可见骨!可此前畏缩的李瀚漠与戚浩歌却一瞬间被惊醒过来,两人配合默契,一拍祝雅瞳背心,一夹鎏虹宝剑。
  「拖住她!」栾采晴顾不得伤臂处锥心的疼痛厉声喝道,又是颇为狼狈地连连打滚躲避追身的剑光。
  「你们记住,祝雅瞳的第一剑一定是刺我,任由被你们俩重伤,也是先刺我!
  这就是良机,你们要拖住她,把命交出来也要拖住她!」福慧公主的嘱咐一路上不知反反复复说了多少遍。李,戚二人始终不以为然,直到剑光缤纷才知公主神算。
  祝雅瞳豁出了命追击栾采晴,李瀚漠与戚浩歌也豁出了命阻挡祝雅瞳。
  四只手掌如金铁铸就,破空而来。祝雅瞳身形一顿收回宝剑!这一剑如果刺向面前的戚浩歌,即使刺进他的身体,也不能再展开剑势。她运劲于背,生生受了李瀚漠两掌,喷出一口鲜血,娇躯却腾云驾雾地掠过戚浩歌,追击栾采晴!
  可惜攻势顿阻!戚浩歌虽没能夹住鎏虹,却来得及百忙之中反手回抄捉住纤足!栾采晴终究料敌机先,不敢稍停,没命地退去!
  祝雅瞳伤敌失手,媚目圆睁,娇躯一震旋身而回,一脚踢在戚浩歌拍来的铁掌上腾飞而起。
  李瀚漠与戚浩歌肩挨着肩不敢冒进,栾采晴更不敢靠近。祝雅瞳的魔劫昙步,一如天魔舞!她随时可以再度飞掠过来,将自己毙于剑下。所幸吴征软软地躺在地上动弹不得,一身浴血显是受了重伤。
  「拖住她,拖住她!」栾采晴厉声下令,撕裂衣襟草草裹住臂膀的伤口。这一处血如泉涌,虽只片刻,却已让她脑中一阵晕眩,面色发白。
  李瀚漠与戚浩歌得令,一咬牙大吼一声,齐齐扑上!
  绝顶高手的搏命五丈方圆之内俱是沛莫可御的劲风,栾采晴不敢靠近,稍作调息拔步绕了个大圈向吴征飞奔而去!
  祝雅瞳虽急不乱,长剑圈转,第二式魂牵梦萦!
  身形东倒西歪,似翠销香暖,哪堪酒醒!四只密不透风的铁掌就此落了空,祝雅瞳抢过身侧,鎏虹架在背上开了一朵雨花。黑芒一闪,鎏虹破映了雨光而入,截断了李瀚漠与戚浩歌的一切攻势。
  借着这一瞬的攻防,栾采晴又抢前的五步。
  第三式一叶迷山!
  李瀚漠与戚浩歌从未想过自己的目力会差到如此地步。鎏虹剑光像遮在眼前的落叶,让他们甚至看不清祝雅瞳的真容。
  李瀚漠大喝一声双掌向着剑光疾拍,掌风像是天空中滚过了铜鼓轰然雷响。
  戚浩歌则借着这一掌之威,准确地穿过稍显迟滞的剑光,准确地拿向祝雅瞳脖颈。
  尚未命中,祝雅瞳长剑圈转,凌厉的剑势逼得他不得不缩手自保!
  栾采晴再抢,离吴征已不足五丈!
  第四式分床同梦!第五式执迷不返!第六式浮生若梦!三式连出!
  剑光已让人全然无法看清,一瞬之间,李瀚漠与戚浩歌已被祝雅瞳迫出一丈开外。她刚欲回身救援吴征,被迫退的李瀚漠与戚浩歌却一阵旋风般刮了回来,四只铁掌横扫祝雅瞳。
  栾采晴已迫近吴征三丈,形势之危,千钧一发。
  第七式迷魂夺魄,第八式更长梦短!
  祝雅瞳媚目精光大放,拼力使出离幻魔瞳!左掌右剑,有去无回。
  一瞬间的失神。剑锋颤动迅疾无声,急挑李瀚漠咽喉。左掌绕过戚浩歌的手臂,拍向他胸口。
  只是片刻,李,戚二人迅疾回过神来。李瀚漠怪叫一声掌缘反砍祝雅瞳手腕,祝雅瞳皓臂扭转,还是刺他咽喉。戚浩歌单臂下压,却被祝雅瞳灵蛇般绕过,玉掌几已印到了心脏前。
  生死一瞬,李瀚漠与戚浩歌才深切地明了与祝雅瞳之间的差距!可是他们不能退,他们还有皇命在身。夜空中似有一双威严的眼睛居高临下,冷漠地盯着他们,令人不寒而栗。
  皇命也是加持!
  李瀚漠双手齐齐抓向剑锋,铜浇铁铸的手掌被切开,抹进骨骼卡住,剑尖刺入咽喉半分就此再也不能动弹分毫!
  戚浩歌手臂软垂,一身的气力与内力全数运在胸口。砰地一声,祝雅瞳一掌几乎震碎了他一身钢筋铁骨,却击不死他!
  终究还是两个十二品绝顶高手,祝雅瞳亡命一击未能成功。
  李瀚漠与戚浩歌龇牙咧嘴,齐齐艰难露出狞笑。祝雅瞳的内力虽强,又怎能以一敌二?此刻凭着一股悍勇之气狂飙突进,少顷便要衰竭,届时就是反败为胜的一刻!
  何况栾采晴终于扑到吴征身边,单掌已抵住吴征的头顶,朱唇一启正要开声,就觉天旋地转被摔落在地。
  吴征忽然暴起,趁着栾采晴分神扭住她手腕摔出。像一只发狂的豹子怒吼着扑向僵持的三人!他足下的步伐一样奇异,颇有祝雅瞳此前的神韵。
  起步就已十分迅疾,每一步还在提速,每一步还在加力。丹田里的内力像是奔涌的泉水,无穷无尽地流向四肢百骸!借助祝雅瞳封住他穴道的两股浑厚内力,运使【道理诀】充分地吸收,融合,不仅在战事刚启时就冲开了穴道,更突破生死玄关晋阶十品。
  绝顶高手的临死一击何其可怖?连丘元焕都不敢直面祝雅瞳,至今未曾现身。
  吴征又怎配在李瀚漠与戚浩歌面前班门弄斧?他们俩即使濒死的随手一挥,都能让他重伤致死!
  但是吴征真的敢。他抢在祝雅瞳身侧,吐气开声,双掌【轰雷贯耳】拍向戚浩歌头颅!
  戚浩歌正全力抵御祝雅瞳狂潮般的决死内力,哪里还有余力应付吴征?百忙之中只能勉力抬起右臂伸出一指瞄准吴征胸口大穴,等着他自己撞上来。
  吴征没有停,也没有躲。祝雅瞳已危在旦夕,片刻都不能再等!这是最危险的时刻,也是最好的时机!戚浩歌绝想不到吴征不会躲,敢将生死置之度外!
  砰砰连声,双掌将戚浩歌拍得脑碎浆流,胸口玉堂穴也吃了一指,吴征如遭电击。若说戚浩歌与祝雅瞳之间有天堑一般的差距,那吴征与戚浩歌之间就有二十道天堑。即使借力打力,即使垂死之刻内力的发挥百不余一,吴征仍感一股森寒透骨的冷气钻进了身体,几乎将他四肢百骸全数冰封。
  「啊!」祝雅瞳尖叫一声,奋起余力挺剑一刺穿过李瀚漠的咽喉。转身抱起僵直的爱子。
  「没……没事……死不……了……」吴征牙关打颤,勉力道:「我还是……
  能有点用的,对不?快跑,你快跑!」
  爱子垂软了四肢晕迷过去,祝雅瞳摸了摸他心口,又探了探鼻息,只觉心跳极弱,气息断断续续,随时有丧命的风险。她本已力尽而竭,此刻却如发疯的雌虎,赤红着双目站起身来,背对栾采晴道:「你亲眼看到他死了,这下你满意了?
  开心了?」
  「没有,他好歹是孤的弟弟,孤并不开心。」栾楚廷一步一顿缓缓走来道:
  「孤从来没将他放在眼里,所以孤也没有什么好满意的。」
  「呸!」祝雅瞳柳眉倒竖,死死盯着栾楚廷道:「你们敢杀他,很好,很好!
  我要你们栾家从此断子绝孙,来赔我儿的性命!」
  「不,你也会死在这里!」栾楚廷摇了摇头退开半步道:「丘元帅。」
  丘元焕面目凝重地挡在栾楚廷身前。师弟们一个接一个地毙命,凶手已遍体鳞伤,仿佛一阵风吹过都能让她倒下,可他偏偏十分踌躇,一时不敢上前。可皇命在身,不得不上!
  在远处目睹了祝雅瞳以一敌二,还有凌厉无比的迷梦八式,这一战过后她固然香消玉殒,可丘元焕又会受多重的伤?
  「臣~领旨!」丘元焕深吸了一口气踏上一步。
  「呵呵,不必了。」栾楚廷忽然大笑起来,对丘元焕领旨之说极为满意,道:
  「不必了,姑姑对妖妇恨之入骨,还是做个顺水人情,让她来取妖妇的性命吧。
  丘爱卿即刻随孤回京城!不,随朕回京城!」评分完成:已经给 林笑天 加上 1000 银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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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青河边草 / 发表于: 2024/06/27 12:06:05

第八章 恩怨几多 木萧风飒
  目送栾楚廷与丘元焕离去,栾采晴倒没有讶异之色。左臂的伤口极深又未及时处置,如今失血已多,虚弱无力。她缓缓起身,艰难走近后盘腿坐好,将伤口敷上丹药包扎妥善才嘲弄着道:「男人没有一个靠得住,对么?」
  不知是在讥讽祝雅瞳,还是在嘲笑自己。
  祝雅瞳单掌按在吴征胸口,闻言睁目道:「你若要杀我,还有一次机会。」
  「你真想守着他一辈子?莫忘了,他也是个男人,还是我家的种!我家的人个个都是薄情寡义,不会有例外。」栾采晴奚落道,不慌不忙地等待。
  「我比你了解他,不需要你操心。怎么?既然这么恨我,还不动手?」祝雅瞳一挺胸膛傲然道。
  「不急。戚浩歌的寒冰真气非同小可,他当然是比不上你啦,但是这个小娃娃可受不住。要救娃娃的命,他五脏郁结,你至多个把时辰内力也会消耗一空。
  现下你已没了体力,若是内力也没了就连站都站不起来,届时我再出手不迟。」
  栾采晴梳理着鬓边的发丝道:「我可没那帮男人所谓的要事一大堆,等得起。唔,我猜你能救回他的命对不?你的本事,我一向是很佩服的。」
  方才还生死相拼,现下却像好友重逢,惬意地谈天说地。生死关头祝雅瞳毫不动怒,栾采晴计划许久,良机就在眼前也不急躁。吴征若是还清醒,一定会惊异于两人之间奇妙的关系。
  「这你也管不着。」祝雅瞳脸色越发不好,仿佛大病了一场。她披头散发,浑身透湿,血污处处,未及愈合的伤口还有鲜血不断地沁出。却死命地催动着内力,按着吴征胸口檀中穴的手臂不住颤抖,在春雨刚止,薄云散去露出两三点小星的夜里越发显得凄凉无助。
  「不识好人心!」栾采晴扁嘴摇了摇头道:「整座桃花山不想你们死的,可唯有我一人了,否则方才我可不会对他留手被占了便宜。若不是知道你信不过我,倒想帮你敷上伤口了。」
  「总之你没安好心,我知道这些就够了。」祝雅瞳眼帘渐渐低垂,美眸半合低声道:「就算想留下我们的性命,少说也要废去武功吧?」
  「那是自然了。」栾采晴目中厉色一闪,冷笑道:「当年你不也让我无法动弹,任由宰割么?」
  不知是被说中了心事,还是不欲再做争辩,祝雅瞳闭口不言。栾采晴自觉无趣,妙目却灵动地在吴征与祝雅瞳身上打着转。
  刚放晴了不久,片刻之后天空又下起雨来。春风萧萧,雨雾飘飘,这一场蒙蒙细雨润物无声,原本是一场北境难得一见的江南烟雨,但浇在各带伤势的三人身上,只增愁绪。
  吴征始终气息奄奄,祝雅瞳面色逐渐发白,栾采晴也越发凝重起来。此刻她说不清心中的滋味,许久以来的夙愿,待终于有了机会苦心孤诣了一年多,即将一朝夙愿得偿,百感交集。即使一切如自己所愿,做了之后,将来又将如何?
  幼时在燕国皇宫中颇受宠爱的小公主,青春活泼,美丽任性,无忧无虑,一切终究已经散去。一场鲜血的盛宴,不是因为皇兄怜爱她,顺从他,而是恰巧他也要做这件事。待云开日升,桃花山上这一夜的春雨,像极了十六岁那年的浮华,只留下一地泥泞的痕迹。
  若是十六岁那一年没有遇见奚半楼从此流落江湖,若是两人身上没有那么多枝叶相连的羁绊可以浪迹天涯,这二十余年的光阴,荆钗布裙,会不会比现在快乐得多?
  栾采晴站起身来道:「害了我的人有很多,可始作俑者是你,你也不该欺骗于我。或许这是一场宿命我终究躲不过……不重要了,自己做的恶,无论有理无理,终要有报应的!」
  「嗯,对不住了。」祝雅瞳睁开眼眸注视着栾采晴道:「是我对你不住,你要怪我,我无怨言。」
  栾采晴踏步逼近,一步,两步,缓缓道:「梦境破碎之后那种虚幻的痛苦,你我都尝过。现下我曾受过的煎熬,你也要尝一尝。」
  「嗯。」祝雅瞳脸上泛起异样的神色,似笑非笑,歉然却也说不上:「欠你的可能还不上了,我还不能出事!可惜没能多拖延些时刻。」
  令栾采晴绝然无法预料的是,祝雅瞳忽然横抱起吴征,飞也似地窜了出去!
  比起方才的力尽枯竭,现下身姿又恢复了活力,虽然一身湿透颇显狼狈,奔行的步伐却稳定又有力。
  「怎么可能?」栾采晴缩了一缩,被唬得魂飞魄散,眼见祝雅瞳奔出十余丈才猛然醒悟,一咬银牙也拔步追了上去。
  凭借一股决死的悍勇之气,祝雅瞳成功逼退了丘元焕与栾楚廷。那时的她,是一头受伤的雌虎,在绝望的边缘奋力挣命,不仅仅是她,还有珍逾自己的爱子。
  谁都知道那时的祝雅瞳不能惹,丘元焕若是出手,祝雅瞳必死无疑,可丘元焕也必定要受重伤!——功力相若的绝顶高手之间,一方奋不顾身,一方却要担忧方方面面,气势上不免就有了高下。加上奋不顾身的招招以命换命,丘元焕并非做不到取祝雅瞳的性命,而是舍不得,或者说不值得如许大的代价。
  身后还有新皇需要他扶植,长枝派还需在他的羽翼下再度崛起。
  栾楚廷也一样!相比起万里江山,万乘之尊,祝雅瞳的命并不值得他去搏上一搏。同为十二品修为的武者,丘元焕和栾楚廷自然知道登临绝顶的高手,生命力有多么强悍。
  吴征将死,祝雅瞳即将油尽灯枯,且将一直衰弱下去,留给恨不得将她千刀万剐的栾采晴也是最合适不过的选择。栾采晴可以和她耗上一天,两天,三天,慢慢地耗死她。至于男人,自然该留下有用之身,去做男人该做的大事。
  可谁也没能想到变故来得这般快!半个时辰的时光,一直拼力催动内息为吴征续命的祝雅瞳跑了起来,虽远不如从前稳定,脚下甚至有些踉跄,可确确实实恢复了少许精力。
  这绝无可能!
  栾采晴在一瞬间几乎要以为祝雅瞳已功力通玄,不是人身,差点落荒而逃。
  片刻后才反应过来,祝雅瞳一直在恢复着精力,她没有为吴征治伤?居然没有!
  她怎么舍得吴征!
  栾采晴大怒,施展轻功追了出去。她虽也流了不少血脚下虚浮,可比起恶战了一夜的祝雅瞳要强得多。祝雅瞳没有向她动手而是逃跑,也足以证明现下那股决死的心境已经散去,此时的祝雅瞳才是最脆弱的时候。
  也直至此时此刻,祝雅瞳才终于升起逃出生天的希望。她眼眶中不禁渗满了泪珠,时不时一低头听听吴征有力的心跳声,又是宽慰,又是骄傲,又是侥幸道:
  「好孩子,好孩子!」
  吴征吸收了祝雅瞳点穴的内力冲开穴道,祝雅瞳决战两名十二品高手时始终隐忍不发。两人一路逃亡,一路不停地交流。在这一场战斗中,吴征的武功能起的作用太小太小。所以他一直谨记一句话:只要祝雅瞳没事,一切就有希望。待栾采晴欲拿自己为质时才突然暴起,不仅摆脱了栾采晴,还对李瀚漠与戚浩歌产生了致命的威胁,使平衡的战局发生了倾斜,一击中的!
  只是十二品修为的武者实在超乎吴征的想象。戚浩歌濒死之际依然有反击的能力,这一道真气打入体内,寒彻骨髓几乎致命,吴征只来得及向祝雅瞳说上一句死不了便即晕去。
  生死时刻,母子俩之间有超乎寻常的信任。吴征信祝雅瞳能把他带出死局,祝雅瞳也信吴征死不了!何况柔荑在吴征胸口一按,便知他虽已晕去,神奇的《道理诀》正自行运转,一点一滴地吸纳着体内肆虐的寒冰真气。联想到吴征居然能解开自己封锁的穴道,才明白他体内不仅是经脉宽阔如大海,内息也像大海一样,任你是泥沙石流还是天空清雨,一概兼容并蓄,慢慢地被融合与转化。
  祝雅瞳心中大喜,却面不改色。她深知自己的伤势有多重,身体有多疲乏,除非燃尽生命激起潜力,否则再无一战之力。她同样有担忧和顾虑,而身边仅剩的威胁栾采晴对于她而言,也是不值得以死相拼的顾虑。
  栾楚廷与丘元焕是否真的走了?会不会去而复返?离去的柔惜雪与霍永宁又如何了?会不会在此时突然出现?
  祝雅瞳必须留下力量应付意料之外的突发情况。栾采晴既不敢贸然动手,她就始终装模作样地运功为吴征疗伤,实则是搬运周天,积蓄内力与恢复体能。待栾采晴觉得时机已到,才不得不停止运功,亡命奔逃,只恨不能多休息片刻。
  双腿像灌了铅一样沉重,眼皮像铜浇铁铸,一眨之间就要彻底合上再也睁不开。身躯却已麻木,高大的吴征在怀里几乎感觉不到重量,只知深一脚浅一脚地逃呀,逃呀,慌不择路,只盼跑得再快一些!
  栾采晴的脚步声始终坠在后面,几次追近,又被祝雅瞳咬牙发力甩开。奔逃开始一瞬间的犹豫,成了难以逾越的天堑。
  祝雅瞳深信自己的毅力绝不输与天下间任何一人,栾采晴未必能咬得住。而栾采晴也知祝雅瞳体力枯竭还要多负一人,必然难以持久。三人之间始终保持着十丈距离,谁也不肯放弃。
  奔行了个把时辰,正是夜晚的漆黑即将散去,红日跳出山头的一刻。日月交辉之际,正是一天里最为黑暗,目不能视物之时。
  祝雅瞳口干舌燥,越发觉得难以支持。吴征的身体奇寒如冰,让她奔跑得汗出如浆之下仍然冷得打起了寒颤。身体发出的警告让祝雅瞳知道不能再这么下去,积蓄的体力再次耗尽,栾采晴居然也意志甚坚,可见仇恨的刻骨铭心,再跑自己一定会彻底垮掉。
  她忽然停步转身,向栾采晴道:「你想同归于尽么?」
  「总好过让你就这么跑了!」栾采晴亮出双掌缓缓走近道:「想吓住我?我也可以同归于尽,然后看看你怎么救你家的娃娃!」
  「好!」祝雅瞳深吸一口气将吴征扛在肩头道:「如你方才所言,我也不想要你的命,是你逼我的!」
  「你逼我的难道还少了么?」栾采晴冷笑一声足下不停,已决意搭上生死不留退路!
  为节省体力,祝雅瞳甚至来不及带上鎏虹,两人均手无寸铁,只能贴身肉搏。
  祝雅瞳每动一下都是极大的消耗,更不敢放下吴征唯恐为栾采晴所趁——体力枯竭之下,栾采晴若用游斗,她实在无法护得吴征周全。只能近身防卫,必要时以自己的身体当做盾牌。爱子毕竟重伤在身,若是再受伤便是神仙也难救了!
  玉掌飘飘,栾采晴的掌势去向无定,一瞬间拍出了六掌。换做平时,祝雅瞳不屑一顾,可现下却不得不万般重视,屈指轻弹,将掌影化作无形。脑中一阵眩晕传来,身不由己地退后了半步。
  两名绝色女子,一样的狼狈,却仍具别致的风华,湿透的春衫之下胴体曲线玲珑,正随着激烈的拼杀左右鼓荡,激起浪潮重重。
  栾采晴目光一亮,当即攻势如潮,打得祝雅瞳难以招架步步后退。祝雅瞳暗叹一声:只得先过了眼前这一关,再听天由命了。
  当下已无力估算,只能凝起浑身仅存的力量奋力一搏,务求一招制敌。浓重的夜色之间目力大受影响,栾采晴一掌刚出便觉祝雅瞳突然主动出击,臂弯转瞬之间便被拿住,力道奇大地一勾,可想而知凌厉的一掌便将拍在自己胸前!她目中厉色一闪,等待这一时机许久,当即不顾胸前,双掌齐齐向昏死的吴征身上印去!
  祝雅瞳也早已料到,左肩一侧让吴征错开些距离,右掌的回勾却多加了几分余势将栾采晴向自己的右侧勾去。两相空间拉开,早已让自己的掌印打在她高高耸起的胸前!
  两人再无退路,生死一瞬间,只听两声惊叫,栾采晴一掌打空,胸前也未中掌!错愕间已是急速坠落,浑不知云里雾里!天光刚巧放亮,祝雅瞳足下忽现一个洞口,三人纠缠着一同消失在洞中,惊叫声余音不绝,顺着洞口闷声回荡……
  一条湿润的石洞,布满了青苔,深不见底。祝雅瞳足底一轻时反应神速,将吴征压在自己身上,顺着甬道滑落。她体力所剩无几,青苔被洞中渗出的泉水经年滋养,又厚又滑难以稳住身形,只能顺其自然。也所幸有青苔在,翻滚之间不致受创!
  祝雅瞳紧紧抱着吴征,闭目祈祷:「苍天护佑小女子多为孩儿活一天!」
  不久后气息一窒,扑腾的水声响起,四周石壁中的涓涓细流汇成一道泉眼,瞬间没过了口鼻。泉水涌动冲刷之下,下坠之势更急,祝雅瞳却大舒了一口气!
  坠落之速太快,以她现下的身体无论如何不能再施展轻功,石壁上的青苔也让她无力施展轻功,看着已无法幸免。可此处既有泉水涌出,尽头或许就有一处水潭能缓解坠落之势。
  死中陡现生机,即使呛了几口水,胸腹中一阵剧痛,祝雅瞳仍精神大振。这一处石洞足够宽大,吴征与祝雅瞳相互拥抱的身姿足以再加一人。只是撞入泉眼之后,泉水没过了大半边石洞,两人均已无法呼吸。
  祝雅瞳翻了个身,扭过脖颈将口鼻探出水面深吸了几口气,捧着吴征的脸颊无奈又爱怜地一抚,低下头以口相就抵开他紧闭的牙关,渡入清气阵阵……
  远逾母子之间的亲近,祝雅瞳居然无比平静,坦然地接受这一切!爱子的脸膛棱角分明,唇薄而阔,虽是意识全无,吻在一处时仍有一股奇妙到极点的水乳交融。几口呼吸过去,清气转浊,祝雅瞳居然一时舍不得与爱子分开。好容易又仰头吸入几口清气再吻住时,唇瓣交贴地渡入呼吸已情不自禁地添加了紧压与含吮。时间如止,浑然忘了身在何处。
  不一时亮光传来,祝雅瞳打了个激灵,窥准洞口处猛然双掌一撑!两人将将脱出洞口时向上飞起,眼前登时一亮!
  一处不知名的山谷!遍览桃花山时并未发现。头顶云雾锁天,山谷里却有鸟语花香,洞口的泉眼至此像一道盈亮的彩带,化作瀑布坠入碧绿的深潭。祝雅瞳眼眶湿润,又果见栾采晴惊呼着冲出洞口!
  栾采晴被带入甬道也是一路滑至此处,她身在后方视线受阻,待发现甬道到了尽头已不及反应,只能自然坠落。更想不到祝雅瞳居然飘在自己上方,正带着诡秘的笑容揪住自己飘散倒舞的齐腰长发,一同向潭水处落去。
  栾采晴魂飞魄散,连连向上挥掌,奈何鞭长莫及。临近潭水时祝雅瞳发力一掌打下,栾采晴忙举双掌于顶对了一掌!
  这一下要不了栾采晴的性命,却让她像块坠落的大石,再也稳不住身形急速钻入潭水里。祝雅瞳却借着一掌之力又拔高了半丈,带着吴征一个旋身轻飘飘地落在潭边的青草甸子上。潭水中不知有何物,也不知深浅,能不碰还是不要碰的为好。
  探了探爱子的鼻息与心跳,确认性命无虞,祝雅瞳一头栽倒,再也爬不起来。
  歇了半柱香时分,才听潭边水响,栾采晴艰难地爬上岸边,内力一催,吐出大半肚子的水,也是细喘吁吁,难以动弹。
  又歇了好一会儿,祝雅瞳勉力起身来到栾采晴身边,见她疲累已极,右腿的脚踝处高高地肿了起来。原来她时运不济,从高处跌下又受了一掌之力,坠入潭水的力道不小,刚巧足底有一块巨石,虽经潭水缓冲仍是扭得伤了筋骨,还能爬上岸边已是不错。
  「你想杀我,动手吧!」栾采晴气息奄奄,最终功亏一篑不由万念俱灰,颇有些自暴自弃。
  祝雅瞳摇了摇头不搭理她,四处张望着探寻一阵,又侧耳倾听,确认这是一处空无一人,也无猛兽的幽谷,才抱起吴征向崖边的石洞处走去。这一阵走得更加艰难,待把吴征抱进洞中,身上已分不清是泉水还是汗水。
  危难之际陷入不知名的山谷,还不知可有路径可以离去,总算寻着一处安稳的世外桃源!祝雅瞳寻了些枯枝,从怀中贴肉处取出火石升起火堆,又在身上大大小小的伤痕二十余处敷好了丹药。瞥了栾采晴一眼,终究不忍,取了根火枝令寻干燥处起了一处篝火,拖着她腋下将她抱在火旁。
  「你不杀我,还要来装什么好人?」栾采晴也不抵抗,任由祝雅瞳去,冷言冷语道。
  「都到了这里,还说什么杀不杀的?」祝雅瞳淡淡回道:「再说杀你又有何用,反正我没安什么好心,留着你还有用。」
  「呸!」栾采晴恨恨地啐了一口,几次提劲想挣起身来,四肢酸软无力终究没能成功。只能瘫着恢复体力,连祝雅瞳在她身上一阵掏摸都无法抵抗。
  「要饿死咯。」搜寻无果,祝雅瞳苦笑了一声,摇头道:「你们出来办大事,连干粮都不带的么?」
  「带了干什么?」栾采晴挖苦道:「你若是带了,又何尝会饿死?」
  「我的扔了。」祝雅瞳扁了扁嘴顺手点了栾采晴的穴道,自顾自地往远处搜寻起来。
  过了小半时辰,才见她虽疲累不堪,却兴致冲冲地回来。四周山壁上爬满了山藤,又坚又韧又长。祝雅瞳寻了块锋利的石头做刀,斩下许多藤条结在一处,自制了根简陋的绳索。
  自山谷往北二里许就到了尽头,尽头处是一面悬崖。从崖壁边望下去,底部是一片一眼望不到尽头的沼泽地。山崖坡度不算太陡峭,可崖面又湿又滑布满了藓植,祝雅瞳就算全盛时期也没有把握能安然攀登,想要从崖壁上绕过这片沼泽地,实在非人力所能为。一处世外桃源,却又是一处死地。
  祝雅瞳探寻至此,正绝望时忽见崖壁上有十几头岩羊,有些悠闲地吃着藓植,有些则不停舔着巨石。这真是意外之喜!当即备好了套索重返崖边,窥准了掷出!
  藤索虽被她揉得软了,仍转折十分不灵。她鞭法又不及柔惜雪,数次不中。
  还好这些岩羊平日里向无天敌,有些浑浑噩噩,见一根藤条飞来飞去也不知躲避。
  直至花了好半天才套中一只半大小羊的脖颈。
  她伤后又饥饿,不敢选择大家伙为目标。可受惊的岩羊一蹿,力道大的出奇,险些把祝雅瞳拖出崖边。幸好她见机极快,武功根基仍在。当即使个千斤坠稳住身形,又娇斥一声发力一抖藤索,那岩羊腾云驾雾般飞回崖边,被她一掌拍在背部打断了脊骨,哀鸣一声登时无法动弹。
  祝雅瞳抹了把冷汗,这一下发力大了,脑中又是阵阵眩晕。稳了稳神,才拖着岩羊回到水潭边。
  捕猎得手,本满心欢喜。可靠近潭边时便见六七只肥兔儿正围着栾采晴好奇地打转,红眼睛忽闪忽闪,似是见到了奇物。至于满身冰寒的吴征,兔儿倒是不敢靠近。
  祝雅瞳哭笑不得,当即抛下岩羊,施展轻功轻易将兔儿们一网打尽,搭了个石笼关起以备这两日食用!
  都饿得狠了,见了食物栾采晴都不由干咽起唾沫来。祝雅瞳松开她穴道,道:
  「来帮忙洗剥,你会不会?」
  栾采晴拖着伤腿亦步亦趋,见祝雅瞳熟练地以石刀破开羊肚,挖去难以处理的内脏与羊头不用,分成四大块儿,正剔着一片羊排,手法熟练轻巧,不由心中暗动。
  闻言祝雅瞳流浪江湖时杀了不少恶徒,可想而知也吃了许多苦头,这份本事便是明证了。二十年前娇滴滴的祝家小公主亲手宰杀野味,弄得满身血污腥臭,却也从炼狱中走出,终成一代高手,天下仰望。栾采晴心中暗自佩服!
  「洗净了熬汤喝。」祝雅瞳剔下羊排扔给栾采晴,见她正直勾勾地望着自己,皱眉道:「快些,肚子还不够饿么?」
  「哼。」栾采晴白了她一眼,终究抵不过饥饿,老老实实洗起羊排来。
  待洗得干净了,祝雅瞳已支好了树杈,羊肉在火堆上正靠得微微泛黄。肥油滚滚滴落火中发出滋滋的声响,肉香阵阵从鼻端钻入,那滋味儿又是期盼,又是难熬。
  祝雅瞳寻了块一人怀抱的薄石,一连两掌想劈出锅型用以熬汤,无奈身困体乏,薄石连个龟裂都无,只得放弃。
  不待羊肉彻底烤熟,二女已顾不得许多,伸手撕下表皮熟透的羊肉塞进嘴里。
  四只春葱般的嫩手被烫得发红,不住塞进嘴里吸吮着,以香唾润泽烫伤的嫩肤,犹自停不下来。至于刚撕下的羊肉不但烫手还烫嘴,又哪里顾得上来?
  大快朵颐了一顿,栾采晴拍着饱胀的肚皮,四仰八叉地倒在地上喃喃叹道:
  「好久不曾吃得这般快活了……」
  一为福慧公主,一为香凡夫人,身娇肉贵,现下却被一只烤羊弄得仪态尽失。
  二女对视一眼,见彼此狼狈的模样儿,不由噗嗤一笑!
  进食之后气力大增,困意却也袭来。祝雅瞳收去笑容寒着脸道:「滚到那边去,未得我吩咐敢靠近这堆火,我打断你一条腿!」
  她深知自己受伤极重,恢复起来反而不如栾采晴快速。现下已是疲累得难以支持,也着实需要一顿安稳的休眠。若是栾采晴回过味来动手,还真的难以招架。
  见栾采晴懒洋洋的不想动手,祝雅瞳咬了咬牙,一把抓起栾采晴将她提回原地冷笑道:「莫要再触怒我!我会杀你的!」
  在石洞里打好一层厚厚的草甸放吴征躺好,洞口的篝火噼噼剥剥闪着火花,送来温暖的热气。方才那一提须得尽力保持着稳定,当真是耗尽了最后一丝气力,倦意不可阻挡地涌来。祝雅瞳眯着眼远远一瞄栾采晴,见她也是疲累已极沉沉睡去。又探得吴征身体较之方才已温热些许,连呼吸也逐渐清晰有力,心情放松之下终于头一歪,靠在他身边沉沉睡去……
  咽喉像有火焰在燃烧,如坠蒸笼地狱;周身却冷若寒冰,如在冰山地狱;胸口又仿佛被人徒手插入,生生撕裂,如在刀锯地狱受刑,难受得恨不能立时死去!
  「呃!」吴征咽喉中喑哑地嘶鸣一声,眼皮如有万斤,死命地睁眼也只能裂开一线!
  周身剧痛,经脉里受创处处,檀中穴处更可感到陷下一个小涡。吴征从昏迷中苏醒,胸膛立时猛地起伏剧烈咳嗽起来。
  「咳咳咳……」仿佛连五脏都被咳了出来!从来没受过如此重的伤,甚至比起寻常武人,吴征一路顺遂,那点伤真的连「伤」都算不上。他苦笑着,上一世被人在头上开了瓢,今生又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
  「莫急,莫急……」
  温柔又欣喜的声音钻耳而入,绵然的内力正由抵在后心的小手处传入身体弥漫开来,像一锅温水浇得通体舒泰,连每一个毛孔都在畅快地大口呼吸。吴征费力地一笑,哑着声道:「我没有死。」
  「没有,没有,没有……」祝雅瞳泣不成声,旋即伸手捂住口鼻,唯恐情绪过于激动影响吴征,也影响了内息的稳定。
  「莫哭,我死不了的……」渐渐凝结的视线看清了周遭的一切,也不知祝雅瞳是如何的九死一生才带着自己寻着这一处安稳的仙乡。吴征又是喜悦,又是心疼,身边的祝雅瞳哭的梨花带雨,一头青丝散乱不堪,发顶还粘着草叶子。破损的衣物里露出肌肤上的伤痕,虽说已敷上了丹药,可数量之多触目惊心。
  「没有,您……你没事,我很高兴,我是高兴的。」祝雅瞳急忙抹去眼泪露出笑容温言道:「身上哪里不舒服?还疼么?我来帮你。」
  「别……这样就好,慢慢就愈可了。你……的伤也重……咳咳,咳咳……好渴……」神智渐复,虽脑中一阵阵眩晕,吴征仍觉祝雅瞳的内力远不如前,激动之下又是一阵剧咳。
  背心的小手始终不曾离去,胸前也加上了一只轻抚按揉助自己顺气。待咳喘稍停,一片大叶盛着捧清水已送到嘴边。
  贪婪地饮下清水将喉间火焰浇灭些许,胸臆大畅,腹中叽叽咕咕地唱起饿来。
  小半片肥羊又已及时架在篝火上!
  「咱们没危险了吧?」吴征饿得狠了,顾不得咀嚼会牵动胸口伤处的疼痛,奋不顾身地吞咽。所幸岩羊焦黄的部分都已被剥去,只留下刚巧熟透,最为肥嫩,最为可口的部分被喂在嘴边,几乎入口即化。
  「算是没了吧。」身在绝境,性命无虞,祝雅瞳的回答也不算欺骗。
  「你怎么还在这里。」吴征靠着岩壁,后背自然已垫好了厚厚的草席,眯着眼向栾采晴道:「还要报杀子之仇?」
  「报不了了!」栾采晴一挫银牙恨声道:「她了不起得很,我算是认了栽。」
  「哈哈。」吴征讥嘲地一笑,牵动身上疼痛,又是皱眉咬牙了好一阵才缓过劲来,喘息不停。
  「莫要搭理她,好生歇息,要躺下来睡一觉么?」祝雅瞳大为不满,朝栾采晴狠狠地瞪了一眼以示警告。
  「我睡了多久了?」
  「有六七个时辰了吧。」
  「那哪里还睡得着?好想动一动,全身骨头都要睡散了……」
  「现在不可!」祝雅瞳一板脸,又温言道:「刚吃了东西,敷了丹药,待药效透了,我再扶你动一动试试。」
  「好,我听你的……你自己的伤?」
  「放心,我没事。」
  栾采晴越听越是恼怒,寒声讥讽道:「好一个温柔贴心的可人儿,我见犹怜,呵呵,呵呵!」
  「总比你恶毒狠辣,动不动取人性命的强。」吴征反讽一句,心中也是一股火气憋得慌,正巧找栾采晴打打嘴仗。
  「是么?女儿家都是蛇蝎心肠,尤以她和我为甚!你知道她安的什么心?指不定哪一日就一口将你连皮带骨头都吞个一干二净!」
  「你再说一个字,我立刻把你舌头拔下来!」祝雅瞳正满心欣喜,与吴征共温劫后余生的天伦之乐,栾采晴数度插嘴,实在是火气难忍。若不是周身乏力,酸软得连动都不愿动一下,此前强行压制的伤势更已爆发出来,实在剩不得半成功力,早已出手教训她了。当下无法,只能靠着积威警告!
  山谷里陷入沉默,吴征又歇了一会儿,忽然道:「能不能让她说一说?我好想知道从前发生了什么,你又经历了什么……我好想知道……」
  爱子无神的目光却像直透灵魂,看透了自己,祝雅瞳娇躯一震颓然低头。或许是在与世隔绝的山谷,总觉万事由天,也或许是时至今时今日,再也隐瞒不下去。祝雅瞳不再阻止,默许了吴征的请求。
  「哈哈哈哈……」栾采晴癫狂般大笑,似被吴征一席话激起了沉痛的回忆,豁了出去怒道:「我就要说!你现下就算杀了我,我也要说!你这个恶毒心肠的女人,任你再装作怎么完美无瑕,终究不能抹去从前做的丑事!我现下就要告诉他,一直待他好,看似体恤入微的【迷蛇梦眼】究竟是怎样一个人。」
  祝雅瞳似已认命,只娴静地偎依着吴征,淡淡地望着栾采晴,有歉疚,有无奈,亦有毫不后悔的决绝!
  「你可知道,在你出生的那一年,燕国发生了一件大事……」
  栾采晴娓娓道来,听得吴征目瞪口呆!至此他才证实了心中的猜测,祝雅瞳曾经的男人果然是燕皇栾广江,普天之下,也真只有这位文武双全的帝君才配得上她。可他全然无法想象当时的结合居然是时势逼迫,非是情投意合。再联想起祝雅瞳之后抛弃天阴门闯荡江湖,又回到祝家以血腥雷霆的手段登上家主之位,可知当年的那一夜,她有多么地不甘与屈辱。
  「祝家本就不容于天地间,岂可再有皇子?这个道理你该明白的吧?」
  「嗯……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祝家若有了皇子,你们栾家不免要担忧外戚干政了……」
  「这不重要!哼,我们家哪会容得下她的孩子。不过你说的倒不错,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祝雅瞳的罪可不仅仅是身怀皇子,还有如花容颜,令人食髓知味!
  你也修炼《九转玄阳诀》,该当知道这门功法练下去不免静脉破损,五内俱焚,非得藉由女子阴元温养方可缓解!不怕告诉你,你身边这位艳冠天下的女子身怀纯阴之身,正是修炼《九转玄阳诀》的绝佳伴侣,或是炉鼎!」栾采晴词锋犀利,说到此处不免泛起揶揄的笑意,好像在说:你迟早也有那么一天,若想得救,非得祝雅瞳不可!
  吴征心中嗤笑一声!《九转玄阳诀》脱胎于《太初归真心诀》,却并不完全,修习起来虽对功力大有增益,隐患却是极大。可吴征并无这等问题,他与宁鹏翼来自同一个世界,《太初归真心诀》里的一切宁鹏翼懂,他也明白,身上并无隐患。当下也不说破,只讥讽道:「也对!你们皇家自命真龙,哪里会顾惜一个女子?何况是人人垂涎的美女?之后定是除了栾广江之外,还有什么栾窄江,栾臭河之类的也不肯放过她了?」
  「不错。」栾采晴肃穆凝重,恶狠狠地盯着祝雅瞳,目中燃着滔天烈焰道:
  「天家无情!当年祝家死了那么多人,皇兄占了祝雅瞳还大得裨益之事哪里还藏得住?莫说我的另一位哥哥,就是我皇兄也忍不住想再与她温存几回!除了我,当年想帮着这个恶毒妇人的,整座皇宫只有我一个人!」
  祝雅瞳现下安然无恙就在身边,当年若是落入魔掌早已永世不得翻身,哪里还有现在能在世上呼风唤雨的祝家主。可念及当年形势之险,吴征仍不由心惊肉跳!
  「我欠了你的,对不住。」祝雅瞳淡淡回道。
  「一句对不住就算了?」栾采晴尖声高叫道:「你自知难以幸免,所以来宫中找到了我!我与奚半楼的事情闹得天下皆知,你猜测我有别于皇族,前来苦苦哀求我助你逃出升天,我也一力助你!可你呢?你又怎地报答于我的?」
  「倒不是这么回事。」祝雅瞳面颊微微窘,瞟了吴征一眼,叹了口气,思绪飘远着道:「也没什么不能说的了……当年族中有长老要巴结你栾家,也有长老暗地里反对!我接到的任务不仅是助栾广江洗伐体内暗创,亦有探知你栾家的秘密!呵呵,你说得好,天家无情,我家也好不到哪里去。当时我已走投无路,就是摆在案上的祭品,唯有奉命行事而已。也就是那时候,我才知道你身负冰肌之体,栾广江觊觎你许久了……」
  「你说什么?」栾采晴愤而握拳,指甲深陷肉里道:「你……你说的可真?」
  祝雅瞳淡淡点了点头道:「我又何须要再骗你?冰肌之体是你栾家功法的秘密,若不是被我侥幸得手,我又怎会知道?呵呵,当年我又能怎么办呢?所谓探知栾家的秘密,不仅是要交办族中的密令,也是为自己谋求一条后路,我不能不全力施为。」
  二女又陷入沉默,吴征听得心中大痛!栾广江当年的修为较祝雅瞳要高得多,离幻魔瞳风险极大,祝雅瞳冒险一击中的,自是要趁着栾广江最为虚弱,神智最为涣散的一刻!是个男人都懂是什么时候。一念至此,不由也握紧了双拳。
  「那你也不该诱我出宫,把我推入火坑!你……你害得我好惨!」栾采晴妙目含泪,大声地啜泣,指着祝雅瞳道:「今时今日,我名声狼藉臭遍世间,都是拜你之赐!」
  当年祝雅瞳结好栾采晴,又假意被逼迫之下,无奈答应与栾广江暗中幽会。
  可当栾广江抵达时,摆在床上的却是浑身赤裸,被制住了穴道的栾采晴!
  声声泣血,诉说着皇室的无情与无义!祝雅瞳「献祭」了栾采晴飘然离去,虽流落江湖,却远离了火坑,待她回到燕都长安已然洗净了铅华,成了名震天下的绝顶高手,再也没人能奈何得了她,强求得了她!所有的不堪与屈辱,只留在了祝家的那一夜。
  而栾采晴则彻彻底底被推入了火坑,栾广江借以冰肌之体再度提升了修为,弥补了暗创,一举超越了竞争皇位的兄弟们。受此打击的栾采晴原本已然认命,可她从小太过受宠,太过纯真,全预料不到之后发生的一切。
  雄才大略的栾广江借由栾采晴设下陷阱,一个简单的口风就足以让落后于自己,正焦急得如热锅上蚂蚁的兄弟们铤而走险!你栾广江占得妹妹,我为什么占不了?于是这位皇兄在欣喜若狂,正感功力提升的一刻被墙上刺出的宝剑扎透了心脏!
  最强的竞争对手已死,栾广江登基,君临天下!那一日群臣跪拜,山呼万岁,栾采晴就在皇宫的角落里远远望着从小疼爱他如心头肉的兄长,那么意气风发,龙袍一摆,一呼百应!她凄惨又癫狂地大笑着,泪水已不知何时濡湿了衣襟……
  梦魇仍未过去。栾广江深知这位妹妹自小得宠,任性妄为,连逃出宫中这种事都做得出来!圣君登基,自不能有丑事在身。可是栾采晴杀不得,她还有用!
  栾采晴下嫁狄家原本不愿,可得了栾广江的承诺,还有一面无事不可免的金令。她转念一想,留在宫中难免不再遭受侮辱,去了狄家总是臣子之妻,栾广江再不要颜面,总不至于连臣子之妻都沾染,尽早离开皇宫也是一件好事!
  嫁入狄家之后,夫郎从来不敢正眼看自己,甚至从未与自己同过房!她不明所以,却也有一丝窃喜。栾采晴看不上这位破落的狄家主人,原本只是委曲求全,他不来碰自己本就是天大的好事!
  可她根本想不到狄家只是遮掩这一切的藏污纳垢之所,嫁入狄家也不是一切悲剧的终点!栾广江强行练功伤身,子嗣不多,于是栾楚廷忽然来了!这位侄儿已被立为储君,被倾力培养为燕国未来之主,他自然有理由使用冰肌之体!
  是的,使用!栾采晴已全然死心!天家之无情无义一致如斯!她痛恨着狄府,一边下手害死了狄家主人,全面掌控了狄府!一边大开府门,广纳宾客,狄府夜夜张灯结彩,灯火通明,人来人往川流不息,从不止歇!天家无情的人们,还会再来吗?还敢再来吗?还好意思再来吗?我已豁出了所有面皮,以狼藉的声名包裹起自己,你们,放不放过我?
  终于没有人来了!可是天下的男人都一般地可恶,他们的目光让人作呕,一个个地虐杀他们极有乐趣,也是平生最大的乐趣了……
  栾采晴如癫似狂,声如啼血向吴征道:「你现在懂了么?都是她害的我!否则我怎会如此恨她?你说她是不是蛇蝎心肠,是不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妖精?」说到此处,栾采晴面上泛起迷离又暧昧的笑容,柔声道:「你可知道,这么个恶毒的妇人,为什么要对你这么好?她是你什么人?」
  「覆巢之下焉有完卵,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吴征从前虽对栾采晴有许多恶感,闻言也不由凄然,低声道:「栾家和祝家两个巨擘搞出了事情,沾染者焉能幸免?不仅仅是你,还有天阴门啊……实话实说,我觉得这事儿不地道,可是,换了我是她,我也会这么做。你们栾家做的恶事,自当由你们栾家来承担!你若要恨,该恨天家无情,这一份无情之下,你们都是受害者……」
  「至于你……」吴征转向祝雅瞳,脸上的神情极其精彩,错愕,不舍,怜惜,意外,又在意料之中,更有一份难言的情愫离自己越来越远的难受,以及不知该如何面对的迷茫道:「从前你老是很奇怪,不时对着我说您……我一直很纳闷…
  …现下我在想,你的手段一向够果决,够狠毒,对人下手都不容情。可是对我一直很好,又是宽容,又是贴心!其实我还记得很多事情,五岁那一年有个女子夜入昆仑把我带到后山荒原,我本该很惊慌,可当夜我一点都不害怕,此后我一直想着她,念着她,时不时就猜一猜她为什么这么做,她是我的谁!」
  吴征揉了把眼珠,拉起祝雅瞳的手。祝雅瞳早已热泪盈眶,死死抿着花瓣般的香唇,频频摇头,愧疚与无奈,还有刻骨的疼爱与相思都化在泪水之中。
  「其实前不久,无意之间我已知道你并非处子。我一直在想,什么人有资格占了仙子下凡的祝家主!」这一副身体里的有着前世的记忆,他对祝雅瞳的情感早已超脱了普通的血缘之亲。尤其这一夜桃花山恶战,更让他打定了主意要关心她,爱护她,疼爱她一辈子!不顾一切!提起这件事,又说出这样古怪的话,虽是心绪大震有些胡言乱语,吴征却知自己心中的不忿与不舍。凭什么!凭什么是这样的关系?我不服,我不服!
  缓和了下心绪,吴征缓缓投身在祝雅瞳肩头道:「我咒骂过很多人,唯独栾广江你不让!因为我骂他王八也好,狗也好,骂了他可是连我自己也骂进去了,你舍不得对么?你一直说您……其实是想说娘对不对?所以……我是燕皇栾广江的儿子,虽然我们都不愿承认,甚至以此为耻!你对她做的事情确实不地道,就算今后她避不开这种结局,总是由你的手开始。我从小在昆仑山长大,师长们待我很好,视同己出,可是那不一样,总之不一样。我不懂亲情是什么,可我也知道,就算像她说的,你是个恶毒的妇人,吃人不吐骨头的妖精,可是这样一个恶妇为什么全心待我?面对如此多的高手还要拼力救我出升天,豁出了一切!天下间的女子若是待人如此,又不是她的丈夫,那就只有一个结果了,您……是我的娘亲,对么?」评分完成:已经给 林笑天 加上 1000 银元!

我有九千万亿舔狗金
番茄第一帅哥
舔一个女神,你就是舔苟。舔一百个女神,一百个女神就是你的舔苟。陈远,觉醒终极舔苟系统,获得舔苟金九千万亿。一条终极舔王的故事,由此展开·····

青青河边草 / 发表于: 2024/06/27 12:09:16

第九章 挽断衫袖 游子迎塌
  漂泊的孩儿终于回到生母的怀抱。吴征说出这一番话,足以证明这二十年来的苦心没有白费。最令祝雅瞳胸怀大慰的,孩子长大成人之后是非分明,亦深知谁才真心爱他。桃花山上的一场夜战,深沉地诉说了一位母亲对爱子的珍逾性命。
  这一切,吴征都深深地感受到,并以最直接的反应表达自己的震撼与感怀。
  「他没有怪罪我当年狠心将他抛下……」祝雅瞳脑子里一片空白,只反反复复地想着这句话。吴征靠在她肩头是多少次魂牵梦萦的念想,可当高大的孩儿终于靠了上来,在肩头上厮磨,祝雅瞳却哭得泪如泉滴,又饮泣吞声,甚至不敢张开怀抱,将他紧紧搂住。生怕会惊醒这一刻的美梦。
  这一番话里的推断字字都饱含着血泪与汗水,这二十年来祝雅瞳所受的苦难煎熬与思念的折磨,又岂是简单几句话的轻描淡写?每每念及小小的吴征没有娘亲疼爱,祝雅瞳心口都像被无数钢针扎透,一轮,又一轮,反反复复,痛不欲生。
  可吴征没有责怪她。他对祝雅瞳的疼惜完全写在了脸上,伏向她肩头时有意外,有自责,有骄傲,亦有难言的迷茫。趴在她肩头,清晰地感受着娇躯细微的抽搐震颤。即使到了此时此刻,祝雅瞳仍没有失态。像她自己所言,无论何时何地,在吴征面前的祝雅瞳都希望自己像圣洁的仙子一样完美,让吴征崇拜,依靠和自豪。
  这让吴征暗暗松了口气!
  此时此刻,母子俩都应情绪失控,互相不顾一切地搂在一起抱头痛哭。与爱子相认的祝雅瞳更应雨点一样地去吻吴征的额头,脸蛋。抱,抱不够,看,看不够。可祝雅瞳只是任由吴征倚在她肩头,轻轻啜泣着。双眸中央如点漆,四周却像夜空中的寒星被蒙上一层雨雾,又像是荷叶上跳动的露珠。虽鲜活明快,却总有些难以掩饰的哀伤。祝雅瞳用力睁大眼眸,再奋力地眨动着,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克制心中的万千哀戚与懊恼。
  两片优美如花瓣的香唇带着鲜润透亮的色泽,正如蕴朝露般骄傲地展示着它的饱满与水弹。香唇一抿一抿的,让秀挺的鼻梁更加倔强,又让唇角深涡里的哀戚越发深浓。
  吴征抬起头来时,正看见这一张艳盖世间的俏脸,透出无法形容的复杂神采。
  他不知如何是好!祝雅瞳分明想抱一抱自己,可她不敢,只因二十年过去之后,两人再也不是单纯的母与子。当年初为人母的少女成了美艳的少妇,当年在襁褓中的婴孩,长大成人。
  吴征心中大痛!他能安抚韩归雁,能给陆菲嫣以幸福美满,却不知要如何宽慰面前自己本该最亲近的女子。不仅不知,甚至有些退缩。
  她在桃花山上以绝顶的武功救下爱子时,展露绝世的风华,在山谷中与爱子相认时,也是绝世的凄美。熟悉的容颜,熟悉的体香,熟悉的身段,在吴征面前变成了一杯色香味俱全的毒酒,吴征不敢再动!
  现下,谁来宽慰她心中的哀戚?
  吴征几乎恨死了自己,可仅仅靠在她肩头便涌动的情潮警醒着他!不能再伤害祝雅瞳分毫了,心中的情动,她当知晓,可这一刻,他应当是她视若珍宝的爱子。
  「征儿……」祝雅瞳眨着眼眸,一眨,便是一颗极具垂坠感的大大珠泪滚花儿落下。她捧起吴征的脸颊,啜泣着微笑道:「娘对不住你……」
  「没有……」吴征赶忙摇头,声音嘶哑无力。两字出声便被心中苦闷打断,泪水也落了下来再也说不出什么。
  「唔……」祝雅瞳抹了把眼泪,双眸中的歉然惹人肝肠寸断。她扶着吴征在身边坐好,又让他靠在自己肩头道:「先前咱们共撼强敌,娘累啦,就在征儿肩头歇一会。现下征儿累了,也在娘肩头歇一歇……」
  什么时候不是自己倚靠着她?吴征自嘲一笑,乖巧地倚在她肩头。这一份温馨宁静是现下为数不多能办到的给予祝雅瞳的宽慰,无论吴征内心多么痛苦,都必须去做。
  视线的余光里则是她自锁骨之下便即高隆而起的美乳,正撑起惊心动魄的弯弧……
  吴征的视线无处安放,只得闭目养神。可她身上幽幽柔柔,清雅若兰的甜香,从鼻端扑簌钻入,一下一下地挠着心尖……
  「你一出生娘便不得不把你送走……娘好舍不得。从你走了以后,娘心心念念的都是你,想着总有一天咱们娘儿俩要破除一切艰难险阻,终要相认。被关在祝家里,偶尔隔墙听见族中的婴孩哭闹,就老想征儿没有娘亲在身边,会不会也在哭……那时候,相认就像隔着一堵围墙,征儿在那一头,娘在这一头……」祝雅瞳边说边抹着眼泪,吴征静静地听着,这是祝雅瞳二十年来的心路。
  「后来征儿去了昆仑山,娘在江南。娘常常西北远望……那时候,相认就像一座巍巍高山,征儿在山顶,娘在山脚……可望不可及……娘拼了命地用功,娘知道征儿也一样。」祝雅瞳被泪水迷蒙了的双眸一转变得清明起来,点了点吴征的额头,自傲地笑道:「待到娘悄悄潜入昆仑山,见着征儿第二面的时候呀,娘就知道有希望了。那时候,相认就像后山的小树林,娘在树林里,征儿在树林外。
  娘真想当时就和征儿一起厮守下去!可是征儿那么棒,是天底下最聪明,最了不起的孩子。娘想要征儿长大以后过得好一些,想着有一天那些要害咱们娘儿俩的坏人们再也奈何我们不得。娘还是走了,这一走呀,娘又后悔了。片刻都舍不得离开你……」
  祝雅瞳又抹起了眼泪,啜泣道:「娘回到祝家,把居住的小院改成馥思居。
  那时候,相认就像娘的小腹皮,娘在外头,征儿在里头。娘……从来没有忘记过征儿,每一天心心念念的,都是你……」
  吴征越听越是心动神摇,祝雅瞳原本甜美的嗓音有些沙哑,有些低沉,却散发着不可阻挡的磁性魅力。——从心而发,撩动心弦,感人肺腑,直达神魂!
  「当年那么艰难,娘为何还要留下孩儿?」吴征鼓足勇气终于问了出来。他已知答案,却想亲耳听一听,又不忍去听。
  「从你第一次踢娘的肚子,娘就下定决心要生下你。」祝雅瞳微笑着,春湖般的眼眸里放着圣洁的光芒。
  「是么……我总算明白了。」吴征垂着头,眼眶里渗出泪水道:「闯荡江湖修成绝顶武功,再回祝家……外界有传言那时的祝家血雨腥风,看来都不是空穴来风了。这一切都是因为生下了我……为了我,你什么都没有为自己做过?什么好都没有享受过?」吴征也觉心尖发疼。这一刻,他心中的疼惜不下于祝雅瞳半点。祝雅瞳有多苦多难,他心中就有多怜惜。
  祝雅瞳爱怜地抚着吴征道:「无论旁人做了什么,是对还是错,与征儿都是无干的。征儿什么没有错!是上天给你的生命,也是上天把你赐给了娘。再苦再难,娘不能不让征儿留在世上,更不能去决定征儿的生死!娘能做的,就是将征儿生下来,然后拼尽一切,让征儿能长大成人,再摆脱娘给你带来的一切苦厄。」
  吴征死死抿着唇,手足无措,竟不知该如何是好。
  庞大的祝家,更庞大的燕国皇室。祝家注定了不能容于世间!这一段阴差阳错的孽缘令祝雅瞳有了身孕,也改变了她的一生,吴征不敢去想象这些日子里她是如何度过的!祝雅瞳罔顾自身,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心爱的孩儿。吴征心中曾有的许多疑问都在这一刻豁然明了:祝家的天之骄女为何会离开祝家;养尊处优的小公主为何能在野外驾轻就熟;她无比丰富的江湖经验从何而来……
  祝雅瞳固然得天之眷,可今日的成就上天不会平白无故地加诸于身。历经了无数艰难险阻,尝遍了人间的心酸孤苦,才有了现今的一切!
  尚懵懂的少女突为人母,稚嫩的肩膀便义无反顾地扛起了为母的责任。
  想明了这一切,吴征才知自己天地不容……能活到今天,还能学会一身的本领,祝雅瞳在身后不知为他做了多少。曾为自己这一生的成就沾沾自喜,曾自傲于十七岁便已名扬天下……可比之祝雅瞳的十七岁呢?
  她默默地在荒野林间奔走,一次又一次将自己置身于险地,以突破一道道关卡去修成绝顶武功。如此孤独,又如此坚定!所作所为,都是为了给自己一个安宁的天地,为了有朝一日能与自己在一起!
  那一年,她才十七岁!
  吴征已止不住泪水,可他能做什么呢?想摸一摸祝雅瞳的发梢,想拍一拍她的背脊,想把她紧紧地搂在怀里融为一体。可这一切都不是为人子该做的事情。
  母爱太伟大,也太沉,太重。她把一切都给了我,我又拿什么去报答她?又该如何面对这名同样愿意豁出性命去疼爱一生一世的女子?吴征急火攻心一道热血上冲,尚在伤后虚弱的身体再经不住震荡的情绪,喉间呼喝着晕了过去!
  「征儿,征儿……」祝雅瞳吃了一惊,忙抓住吴征的脉门,又听了听他的呼吸。只觉爱子心绪震荡,昏去之前双眉都郁结得快要纠缠在一起。她心中一凛,想起件心惊胆跳的事来!那事儿从不敢正面去想,去面对,可她深深地知道一切正在发生。母子之间的情感完全脱离了轨迹,互相之间深深吸引,无可自拔……
  阴差阳错,又是一场孽缘。
  「哈哈哈……」娇笑之声响起,听得出其中深深的压抑,却又欢喜,得意得无法控制。
  栾采晴原本瞠目结舌!将往事一股脑儿全数说了出来,可不仅仅是一瞬间的怒气填膺难以抑制。以她的猜测,当得知自己是帝王之子,荣华富贵唾手可得,吴征这个少年郎再怎么早慧都难以保持平常心。加之从前发生那么多事,无论祝雅瞳是否被逼无奈,当年放弃了吴征令他自幼孤苦伶仃也是活生生的事实。
  现实太残酷,对谁来说都是如此!
  不想吴征居然对皇室血脉不屑一顾,对祝雅瞳更是没点滴怪罪之意不说,还对这个毒蛇一样恶毒的娘亲心疼之极。栾采晴心中不无失望:祝雅瞳不愧是祝雅瞳,轻易便能把人哄骗得妥妥当当。在成都的时光,想来早把这个少年郎捧得云里雾里,半点记恨的心思都没了。
  苦心积虑的伏击,一场惨烈的夜战,所谓的报仇雪恨与惩罚从何谈起啊?兴师动众,倾举国高手的一战原本志在必得,如今却是个天大的笑话,反而成全了这对母子!——还有什么比母亲豁出性命想要救下孩儿,孩儿投桃报李,也豁出性命去报偿母亲,互相都付出了全部之后的相认更感动人心?吴征与祝雅瞳之间牢不可破,再也不会有隔阂……
  栾采晴难掩心中的失望,不说再也没有机会杀死祝雅瞳,死,原本也只是对她最轻最简单的责罚。看他们母慈子孝十分相得,吴征固然身受重伤,还远不会致命。祝雅瞳分明更是毕生之愿都已得偿所望,现下的模样可比什么都要开心快活。
  不想忽然之间又有了转机!栾采晴冷眼旁观,把一切都看得清清楚楚。
  祝雅瞳娓娓述说,对来龙去脉了若指掌的栾采晴再怎么恨她,也不得不承认这一份情感动人肺腑:「皇家之事大过天,当年我束手就擒,早早认了命。远不如你那么坚强……你确确要比我强得多。或许,你心中有了牵挂便不同,而我,除了仇恨什么都没有……」
  自怨自艾的失落之余,栾采晴也看清吴征的每一个动作,祝雅瞳脸上神情的每一个变化!旁观者清,母子之间的和谐之外,总有那么些淡淡的刻意,两人说得越多,感怀得越多,刻意就越发明显清晰起来。
  把偌大的狄府搞得门庭若市,栾采晴看过太多的男欢女爱,情欲交缠。她脑中电光石火般一闪,实在忍不住笑出了声。
  祝雅瞳目光一扫,若冷电般让人透体生寒!栾采晴赶忙以手掩口,死命地憋着笑。她绝对不愿意在此时触怒祝雅瞳,不是害怕什么,就在一刻之前,她已觉得了无生趣,活不活着并不放在心上。这一刻过后,她再也舍不得死!已经破灭了的希望,居然早已在土壤中深埋下了种子,现下正破土而出,无可阻挡地生长着!
  栾采晴缓缓地走近,先打望了吴征几眼,确认他伤势无虞才正容轻声道:
  「你别生气,我都快被感动死啦,绝对没有嘲笑你们的意思!」
  「不关你的事!」祝雅瞳蹙了蹙眉,寒声道:「若不是有从前那些事,你害得征儿这般模样,我非杀了你不可!」
  「这样,咱们之间所有的旧账,至此一笔勾销如何?」栾采晴扬了扬螓首道:
  「你从前做了对不起我的事,今日我气撒得也够了,再说这一劫都能被你躲过去,今后我再也没有机会,也生不起那些心思去找你麻烦。」
  「呵呵。」祝雅瞳冷笑道:「你觉得我会信么?」
  「为什么不能信?」栾采晴实在忍不住,泛起揶揄的神秘笑意道:「他好歹是我的侄儿,咱们俩也曾经情同姐妹。方才旁观你们母子相认,人家也感动得紧,想想那么多年,你真的不容易……换了是我就无论如何做不来,也支撑不下来…
  …」
  「不必多言!」祝雅瞳摇了摇头,对栾采晴的笑容有些警惕道:「老老实实呆在这里,我不会要你性命,但是你若有什么坏念头,我绝不留情!」
  「放心,放心,人家绝对不会!征儿昏了过去,莫要吹风受了凉,还是快些到洞里去的好。」栾采晴连连摆手,既表心意,又表关心,不经意又道:「就算有什么念头,也不是人家,我看征儿好像对你挺有意思的。你生得这么美丽,本事又大得很,世上没有男子能抵挡你的魅力,征儿从前可不知你是他的娘亲,你……想过这件事没有?」
  一段话说得抑扬顿挫,前半句正中祝雅瞳下怀,后半句却把她唬得几乎一个趔趄,险些把横抱着的吴征丢下地来。她回头低声怒喝道:「你胡说什么?」
  这一下动了真怒,祝雅瞳随手一掌,正拂在栾采晴肩头,打得她一个旋身跌在地上。肩骨欲裂,栾采晴岁额头见冷汗,面色发白,却不生气,也不惧怕,而是直视祝雅瞳道:「我说的可都是实情!你不愿意听便罢了,若是想躲过去,我奉劝你莫要异想天开。男欢女爱的事情我见得多了,情字一事实是世上最难跨越的坎儿,你躲不过去的。不妨问问你自己,你这么疼爱他,什么都愿意为他做,什么都愿意给他,疼爱,也是一种欢爱。你的这份爱,比谁的可都要深!躲……
  能躲得过去么?咯咯,咯咯……」
  原先准备了许久,想囚禁母子俩,待吴征内功隐患发作之时让祝雅瞳舍身相救。彼时的一番说辞几经斟酌,改了又改,现下看来是用不上了。可现今的说辞毫无准备,居然说得流畅自然,直击心扉。从祝雅瞳忽红忽白的面色,漂移不定的目光便知一举奏效,每一字都说中她心中痛点!看着祝雅瞳迅速回身抱着吴征进山洞中安置,栾采晴嘴角又勾起一丝笑意:不仅是痛点,还有痒处,对不对?
  哈哈哈哈……祝雅瞳啊祝雅瞳,天意,真是天意!就算你不用身体来救自己的儿子,老娘也要看看你如何面对爱子的情意,怎生面对自己心中的情意!
  这一番话下来,祝雅瞳居然无言以对,更没对她怒极出手,只是默默地转身进洞。不得不说栾采晴对祝雅瞳的了解颇深——仇恨有多少,了解就有多少!只需说得有道理,又不触犯到吴征,祝雅瞳实则是个温婉又柔情的女子。
  浑浑噩噩地抱着吴征将他在洞中放好,祝雅瞳出了会儿神。正如栾采晴所言,这么疼他,什么都愿意为他做,字字直戳心田,祝雅瞳双颊飞起两片火云,呆呆地看着吴征。现下她已足够安慰,可失去的时光便是失去了,再也不会回来。没能伴他长大成人,终是无法弥补的缺憾。
  岁月总在不经意间溜走,比刚出浴时,用手指抹过身上的自家肌肤还要滑不留手。昏迷中的吴征已长得高大挺拔,再也不是刚瓜瓜落地时哇哇大哭,两掌可容的小乖乖。他更有了一身好本事与莫大的勇气与果敢,即使是最糟糕的局势,最可怕的敌人,也一样再最出乎意料的时机,义无反顾地冲了上去保护母亲。
  想到这里,祝雅瞳的目光又湿润了。若不是《道理诀》,吴征这一回重伤着
  实性命难保。祝雅瞳深知自己武功超卓是一回事,可治病救人就不是她所擅长,何况有些伤是谁也救不来的。彼时吴征尚不知自己是他的娘亲,这豁出命去的一搏,其中情意之深丝毫不下于自己。
  「从来都不肯乖乖地听话,从来就不是小乖乖!」祝雅瞳爱怜地低声埋怨着,以沾了清水的衣袖为吴征擦去面上的尘土。身上的伤势仍重,心绪又大受震荡,吴征双眉深蹙,牙关紧咬,似在昏迷之中依然承受着莫大的痛楚。祝雅瞳心疼不已,爱意泛滥,躺在吴征身侧轻轻抚摸着他身上的痛处:「都说未出月的孩子丑如驴,小乖乖一生下来就好看。小脸红彤彤的,眼睛大,嘴唇薄,鼻子都挺挺的有模有样儿……」
  昏暗的洞中只闻轻微的呼吸声,抚摸的动作也越发轻柔!——谁也说不清更加温甜的,是母亲的手,还是情人的手!
  祝雅瞳回忆的思绪也一路放飞。
  当年逃离长安至江南,孤身一人冷冷清清,对刚生下就不得不分离的爱子可谓日思夜想。赶路之余,见到妇人怀中的婴儿不免总会多看上两眼。偶尔有些婴孩长得与吴征有几分相似,或许仅是眉眼,也或许仅是轮廓,都让她贪看不已,每每都下了莫大的决心才能离开。实在爱煞了只来得及抱上一抱小宝宝,不仅他可爱好看,不仅他唤起了自己生的勇气与希望,更因出生即分离,平添了许多不同的情感。——愧疚也好,思念也罢,短短的片刻像一场如梦如幻的泡影,却又无比真实,总之这一生再也忘不了那一刻。
  江南棘城之外的回风镇,祝雅瞳俏立枝头俯瞰着小院。只是镇上一处普通人家,让她凝眸并停下脚步的,不是男主人愁云满布的眉头,也不是妇人低声的啜泣,而是她怀中的男婴。
  看上去不足半岁,娃儿的脸蛋并不算多好看,只是一双眼睛意外地明亮有神,颇有吴征的几分神韵。他正啼哭不断却中气不足,显然害了病。
  祝雅瞳再也迈不开步伐,心如刀绞!不知道吴征现下如何了,小小幼童长途跋涉会不会遭受风邪侵体之苦。她的目光就没离开过男婴,心中更不减关切之意。
  男主人投来警惕的目光,祝雅瞳不愿与他照面,遂翻身上了树梢。细如指尖的枝头在足下起伏不定,她就像一只亭亭玉立的蝴蝶一样轻盈。「若是征儿病了,我这个当娘的该如何照料他?」
  这一看就看到了半夜。妇人十分疼爱幼童,照料得无微不至,孩童啼哭起来没完没了,她也没半分不耐,整日地忙碌下来,加之又挂着心事,待幼童终于睡着时也已疲惫不堪。
  这一家人吹熄了蜡烛安歇,祝雅瞳并未离开。世间总有些奇妙的缘分,这一家人正遇着难关,冲着妇人对幼童的疼爱,祝雅瞳便决定出手帮忙。等待的同时,也对妇人照料孩子熟练的动作贪看不已。
  不到子时,孩童又从梦中醒来,或是身体不适哇哇大哭。祝雅瞳睁眼探头,屋内未掌烛火,离得远了看不分明。她心中焦急,一个飞纵落在屋顶,借着月光向屋瓦的缝隙中望去。
  孩童的哭声在此之前已戛然而止。视线所及,只见妇人并不起身,只侧着身子揭开衣襟,掏出只鼓鼓胀胀的奶子。孩童也侧着身子,如获至宝,贪婪地含住奶头大力吮吸起来,吃得唧唧啾啾直响。母子俩就这么相对而卧,孩童吃得欢畅,妇人也闭目安歇,各自相得。
  这一幕如此和谐美满,看得祝雅瞳痴迷,根本移不开目光。孩童嘟起的小嘴一吸一吸,妇人的奶子散发着母性的光辉,全都深深刻在祝雅瞳脑海里直至今日。
  至于其后为这家人处理了麻烦事,于她而言只是举手之劳。
  如今,自家的孩儿也病了!
  重逢以来他还是第一次害了病,躺在床上就在那夜的幼童一样,睡梦中亦在忍受着病痛的折磨。自己胸前的傲乳远比当年那个妇人的更大,更香,更光滑,更饱满,小乖乖若能吃上一口,会不会减轻许多疼痛……
  祝雅瞳怦然心动,升起奇怪的冲动,几欲剥开衣衫前襟!自打有了身孕以来一直在憧憬着这一刻,母亲哺育孩儿,神圣而纯洁。可祝雅瞳的手忽然像被毒蛇咬中一样猛地缩了回来,连人也一同跳起,牙关打颤。
  爱子终是长大了,若是真的吮吸上一口,又怎生禁得住?想象,在神圣之中多了旖旎昧情。仅仅是将这画面在脑海中一闪而过,祝雅瞳便觉傲乳峰顶的尖端勃胀,挺立而起,一股酥酥麻麻的热力自此奇异地蔓延了两座饱满的乳峰,迅速向全身扩散。
  心惊胆跳之际,祝雅瞳足下一软险些跌了一跤,那股热力竟然酥软了娇躯。
  祝雅瞳在石壁边腾地坐倒,出神发愣。这种感觉在少女时偶而有过,却从没这般强烈。而上一回骨酥力麻,则是第一次偷瞧爱子与陆菲嫣欢好……
  自嘲地一笑,万分凄凉。
  游荡江湖之时,也曾多次在不经意间瞧见他人行房中之事,每一回总是随意
  一眼,淡淡一皱眉就别过头去,兴趣缺缺。这些已是她全部的经历,而怀上吴征的那一夜几乎已忘却,只依稀记得刺痛袭来,片刻就结束,她施展起了【离幻魔瞳】。祝雅瞳比陆菲嫣还要稍长一岁,情爱之事却如一张白纸上仅有几点淡淡的墨迹,几近于无。
  直到窥见爱子与陆菲嫣的欢好,激情如潮,汹涌澎湃。两人翻翻滚滚不住地交贴,起伏,撞击,祝雅瞳第一次认真地观瞧,小腹深处的某种情感才仿佛第一次被点燃了一样。她嫉妒陆菲嫣获得的快乐,不满爱子太过疼爱别的女子,羡慕二人水乳交融,也从他们的动作,神情,声音中去探寻这个于她而言不太明了的世界。
  自家身体的变化无比清晰,至今想起耳热心跳。
  痴痴地望着吴征,眉眼中依稀与自己有几分相似,谁看了都会喜欢。眼泪禁不住再次滑落,二十年来,他从昆仑后山那个机灵的小孩长成了英伟的男子汉,自己与他的交集不过短短一年余。
  可他就是自己二十年来唯一关心的男子,怎能不爱?实已爱到了骨子里!扪心自问一句,这份爱岂是单单的母子之爱。
  不知不觉又到天明,祝雅瞳回过神时,吴征也已醒来,正直勾勾地望着她。
  「你醒了?饿不饿?」
  吴征目光极为复杂,感受着拉住自己的那只温软柔荑,深吸了口气道:「感觉又有精神了许多,你……娘……哭了?」
  「没事没事,娘是开心的。」
  「嗯。」又是一阵沉默,吴征忽然紧了紧掌中的小手,似想多传递一些温度,挣扎着道:「我想起来走走。」
  「娘来扶你,莫要着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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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蹬蹬蹬蹬……」军靴踏地声响亮地在营帐中回荡。韩归雁衣不解甲,全副武装,已是担心了一夜。
  同她一样,陆菲嫣,顾盼,冷月玦,瞿羽湘也是一夜未眠。祝雅瞳匆匆吩咐了几句就火速离去,秦国使节团里有人通风报信,吴征陷入险境,这两件事实在太大,汇于一体,更是天塌了一般。
  会向燕国人通风报信的,只有患天下太平的忧无患了。他也隐藏在使节团里,身份未知!作为临僖宗的后人,他当然知道遗藏的地点,也知道祝雅瞳挖出锦兰庄秘密之后,必然要去桃花山勘察。燕国人摆明了车马要做掉祝雅瞳,桃花山就是最好的伏击场所,想来已早早布下了天罗地网!不幸的是,吴征牵扯在内,茫然不知。
  昆仑一脉已与暗香零落结成死仇,祝雅瞳动身前往营救吴征。营地里相关人等的安全就成了重中之重!此时此刻,无论是功力大进的陆菲嫣,还是手掌重兵的韩归雁都升起深深的无力感。
  桃花山里形势严峻,去的人多了反而会成为累赘。在营地里面对忧无患这等绝顶高手,即使人多势众,主动出击也是个梦想而已,只能抱团取暖。
  夜色一点点地深去,物极必反,天光开始在山尖露出。祝雅瞳与吴征依然杳无音信!
  「不能动,不能动!」韩归雁无数次地告诫自己,双拳捏的咯咯作响:「祝家主本领通天,一定能将吴郎带回来!忧无患藏在营中身份未明,太子殿下更是欲对祝家动手,万万不能让他知晓,若是知晓了反倒处处破绽,如网中之鱼!等,只能先等着,等着祝家主带吴郎平安归来!」
  顾盼几次按捺不住,与韩归雁都吵了起来,陆菲嫣严词喝止,几次三番说明缘由都不起作用,只得将她先制住了穴道。看她眼泪汪汪,不住抽泣,韩归雁心焦烦躁之余,也不由暗暗认同。
  「派去的人怎么还没回来!」陆菲嫣不知多少次地冲口欲出都死死咬着牙关忍住,她知晓这一问不会有答案,徒增大家烦恼而已,看天光已现,终于忍不住问了出来。
  「不知道!」韩归雁寒着脸,脸颊一抽腾地坐下,一拳擂在桌案上道:「未得本将许可,谁敢再出声,军法处置,绝不容情!」
  营帐里寂静无声!陆菲嫣被喝了一声虽心中不快,也知韩归雁的举措实是为大家好,焦急之余,偷偷背过身去抹了把眼泪。
  「你们莫要焦急,祝师姐的本事神鬼莫测,她既然暗中前去营救,吴大人当保无虞。」柳寄芙不敢发声,提笔唰唰写下几行字递给众人。
  韩归雁瞪了她一眼,索性闭目养神,当做看不见。
  奇异而富有韵律的啸声响起,穿透重重雨幕远远地传入军营。营帐里立刻躁动起来!柳寄芙,郑寒岚,姜如露与倪妙筠一同站起,连始终抿着唇神情木然的冷月玦也惊呼起来。
  「韩大人,并非我等要冒犯!」柳寄芙向韩归雁拱手道:「这是……这是本门十万火急时求救的啸声!」
  「是师尊的!一定是!」冷月玦瞪着大大的眼眸道:「韩姐姐……」
  「不许去!」韩归雁抽出宝剑,剑锋指着冷月玦道:「本将不管什么事!谁都不许离开!你们……莫要忘了,令你们呆在军营里听从本将指示也是祝家主的号令!」
  「此一时,彼一时!韩大人,得罪了!」柳寄芙踏上两步,忽然一指点在冷月玦背心,待她软倒时扶住交给韩归雁道:「韩大人明鉴,掌门师姐既发出号令,我等不能不去!月玦年岁尚幼,亦是本门未来的希望,不可轻易犯险,还请韩大人代为照料。至于我们……出了事也不能成为韩大人的掣肘,一切后果,我们自行承担便是!韩大人,告辞!」
  冷月玦已证实了此事,柳寄芙说得决绝,也在情在理。天阴门自要离去怪不得她,至于她们是死是活,韩归雁也不会费心力前去营救,再要阻挠说不过去。
  韩归雁点了点头道:「万事小心,冷姑娘在此出不了事。」
  「多谢!」柳寄芙不及行礼,已啪地一声一握宝剑,风一般窜出营帐,与诸位同门一同去了。
  「柔惜雪……在呼救?」韩归雁不可思议地摇摇头,与陆菲嫣对视一眼,简直不寒而栗。
  「韩姐姐,请你松开我的穴道。」冷月玦俏目泪流,惶急道:「师尊定是遇上了大敌,她……她若需要人帮手,形势已危!」
  「你不能去!」韩归雁一抹额头冷汗道:「你要是出了事没法和人交代。你师叔点的穴道,本将也没本事解开!」
  「陆姐姐……求求你……」在座的武功最强就属陆菲嫣,冷月玦只好求她。
  陆菲嫣听得一阵揪心,也摇了摇头趋近,顺手点了冷月玦的昏睡穴,朝韩归雁叹了口气,搂着冷月玦在怀中让她沉沉睡去。
  「你现在明白了吧?本将并非针对你一人!」心情本就十分沉重,忽然又出了一档子大事,韩归雁已是焦躁无伦,只得朝顾盼说道,以舒缓心境。
  顾盼说不出话来,只是鄙薄地看了韩归雁一眼,意思分明是:「你就是贪生怕死,一点都不顾大师兄的死活。」
  韩归雁无奈地叹息一声,再度闭上眼眸!
  春雨连绵,浓云密布的夜里伸手不见五指。柳寄芙擎剑在手,领着同门在雨夜中摸索着前进。柔惜雪遇险,可见来敌之强,只奔行了片刻,她握剑的掌心便已湿透,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汗水!
  打斗呼喝之声越发清晰,掌门师姐功力深厚,沉闷的兵器啸声正是她舞动逐影鞭卷起的劲风。敌手则悄无声息,连使的兵器是什么都一无所知。
  「遇敌协助师姐,咱们死战不退!」柳寄芙沉着声下令道。来敌太强,柔惜雪尚且不敌,唯有一鼓作气合众人之力击败敌人。若是只想着求生逃跑,在敌手的追击之下,再无生机。
  一道雷电划破了天际,也照亮了旷野。柔惜雪一身僧袍残破不堪,多有掌印的痕迹。她明明势若疯虎勇往直前,似欲与敌人同归于尽。可霹雳转瞬即逝的光芒下,敌人诡异地朝她一亮掌心,就见她攻势顿止,身躯打颤,方寸大乱,旋即又被一掌打在肩头,旋着身倒在泥地里再度喷出一口血来。
  「贼子纳命来!」掌门师姐遇险,柳寄芙一展长剑奋不顾身地扑了上去。
  「他是贼首忧无患,莫要用剑阵!」柔惜雪几度挣扎,怎么也爬不起来,只用虚弱的声音提醒了一句,便大口大口地喘息,似在蓄力想要再度起身,拼死一战。
  「呵呵,剑阵?你这贱奴原本是打算今夜再对本座使的吧?」来敌冷笑一声,却又得意非凡。
  「霍永宁!」又是一道闪电,四女看清了男子的面目,纷纷惊呼起来。
  终究来迟了一步,柔惜雪身受重伤暂失战斗能力,仅凭四人万万不是他的对手。在吴府时就曾交过手,结局已是显而易见。柳寄芙心中绝望,手中宝剑唰唰唰一连三剑,全是有去无回的进手攻势。
  霍永宁与柔惜雪纠缠奋战了半夜也是大耗内力,有些手足酸软。见打倒了柔惜雪一时也不着急,只闪转腾挪躲避长剑,以免一个不慎,内力不济之下阴沟里翻了船。心中倒是暗叹柔惜雪前前后后吃了自己十余掌依然苦苦支撑,倒也足够硬气。
  四女死战,只等柔惜雪起身反击的一刻。绝顶高手之所以是绝顶高手,只要还有一口气在,就无人敢轻视。霍永宁也在蓄力,在四女泼风舞雨的剑光之中,力道逐渐雄浑,身法也越发敏捷起来,显然消耗的内力正在快速恢复!
  「中!」又战了片刻,霍永宁屈指一弹,正中倪妙筠的剑身,一股大力穿来,宝剑剧震,倪妙筠拿捏不住急忙撒手——这一股巨力非同小可,强自握剑恐将虎口震裂。到时不仅握不住长剑,连一条手臂都要废了。
  霍永宁冷笑一声道:「还真当本座怕了你?」旋即手上加力,铮铮铮三声响过,两柄宝剑飞上空中,唯有柳寄芙惨呼一声,握剑的右掌中血光骤现,长剑即将脱手飞去之时,左掌拼力一合,合身飞起向霍永宁刺去。
  鞭风又起,锐啸之声奇大!柔惜雪一身泥污单膝跪地,再用一只手撑着身体,另一手抖起逐影鞭如一只张牙舞爪的墨龙朝霍永宁卷去。
  最后一分气力,最后一击,逐影鞭变幻无端,忽而花招全去,笔直得像一杆丈二长枪,枪尖直指霍永宁!
  柳寄芙肩头中掌,呕着鲜血拦腰将霍永宁抱紧,姜如露与郑寒岚不及拾取长剑一左一右攻到。倪妙筠蹂身而上,曾攻破霍永宁护体神功的神奇一掌再度拍向他腰际。
  霍永宁不及甩脱拼了命的柳寄芙,鞭捎直指眉心,他毫不怀疑这一鞭若是打中会直接贯入头颅,掀开整个脑门。而无论他逃到哪里,鞭捎都会跟到哪里!
  生死一瞬间。霍永宁嘴角勾起一丝诡笑,先前的示弱至此不必再装下去,他的目的都已达到!桃花山上,祝雅瞳一定会杀光长枝派除丘元焕之外的所有高手。
  在此处,他再除掉天阴门的中坚力量,亦等于亲手埋葬了天阴门!两大门派一夜之间在凉州葬送,足够燕国忙乱一阵子了!
  霍永宁手臂一横,姜如露一掌拍在他肩头,却像打中一片泥沼浑不受力。大惊之下未及反应,霍永宁已拿住她背心大穴,将她抓在手中如一面盾牌。
  柔惜雪心中一片绝望!以霍永宁现下的状态,若是与她贴身近战搏命,她还有那么点点机会同归于尽。可霍永宁压根没有这份心思,只要他转身就逃,不过片刻后自己就会力竭倒下……
  希望已去,长鞭在姜如露身前软垂,与它的主人一样扑腾瘫在泥地里。
  倪妙筠一掌打空,被霍永宁抓着姜如露一推,像被一块巨石击中远远飞了出去。迷蒙的视线中,柳寄芙连连呕着大口大口的鲜血,含混不清地大喊道:「快跑,快跑,带师姐跑!」霍永宁无匹的掌力正朝着她头顶劈落!…………
  营中的寂静又过了半个时辰,才听营门口一阵骚动。韩归雁皱着眉掀开营帐,就见倪妙筠一身带血,背后还负者一名落发女尼踉踉跄跄抢进营来,虚弱道:
  「救人……救人……」
  韩归雁屏退左右,又传郎中,才见倪妙筠咳出一大口鲜血道:「快救掌门师姐,忧无患是霍永宁……」
  「什么?」五雷轰顶一般,韩归雁与正查探柔惜雪伤势的陆菲嫣一对视,都惊得手足无措!
  「我先去安排!」一时来不及细问,也不是细问的时候。韩归雁镇定了一番,当机立断离开营帐去找韩克军商议。
  陆菲嫣咬牙甩头,手掌按在柔惜雪背心运功,只片刻就大汗淋漓,喘息道:
  「伤太重了,我尽力先保她一条命!」
  「我来止血。掌门师姐,你万万不能再出事了……」倪妙筠接过郎中递来的伤药,又赶走了郎中!掌门师姐冰清玉洁的圣体怎容男人窥见?她放下营帐后方才解开柔惜雪的僧袍。
  只见身上掌印足有十余处,掌印令雪玉般的肌肤都变成青灰之色,更有五六处肌肤被手爪生生撕裂,鲜血已然结痂之下,仍难掩伤痕的可怖。
  不过这一身伤痕都比不得她脐下的纹身来得触目惊心!那是一枚极为淫邪的纹身,偏又刻画得栩栩如生。窄而薄的两片肉唇微微外翻,稀疏却卷长的绒毛柔顺地在四周覆盖,像一座神秘的花园。两片肉唇泛着鲜红的血色微微张开,露出通幽曲径,而花径内里,媚肉鲜明的褶皱则纤毫毕现!
  绘制这一枚纹身者似乎颇有恶趣味,画工又十分精湛,让人一眼望去,就觉隐隐透露出一种饥渴的荡意,仿佛窄而薄的肉唇媚态万方,已湿润得泥泞不堪的花丛,仍腆着脸渴求更多。
  陆菲嫣久历人事一眼而知,登时大窘。倪妙筠尚是处子也不由一呆,满面飞红。
  「柳师姐她们呢?」陆菲嫣颇觉尴尬,装作若无其事问道。
  倪妙筠则娇躯一僵,忽而忆起不愿面对的事实,终于泪珠落下抽泣道:「呜呜呜呜……仙去了……她们都仙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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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外界波诡云谲可想而知,吴征知道会发生一连串的大事,祝雅瞳也知道。可现下除了在谷中安静养伤,慢慢寻找妥善的出谷路径之外,别无他法。
  两人的伤势渐渐好转。祝雅瞳本就是皮外伤与使力过度,静养之后愈合很快。
  谷中的野味个个健康强壮,无论是在火上烧烤,还是石锅里熬煮,均是大补元气,极具滋养功效,连吴征的内伤也肉眼可见地好了起来。
  出谷的路线研究了多时一无所得。想从水道原路返回无异痴人说梦,不说水道漫长,想在泉涌冲刷之下的湿滑石壁里向上爬,对功力与体力要求太高。祝雅瞳思来想去,若是自家全盛时期,成行的可能也不足一成,遑论吴征。至于从山崖爬下则面临一望无垠的大片沼泽,这是一片死地,没有人会犯险踏入。至于爬上,高高的崖壁又是一场巨大的考验,以两人现下的状态想都不要想。
  暂时绝了出谷的念头,吴征一边庆幸两人虽落难,外界军中有韩克军,凉州还有奚半楼,料想出不了岔子,一边也尽力为人子。
  吴征不认为祝雅瞳欠了自己什么,他的见识远超常人想象,见得多了,自然能体谅更多。当时的环境,把自己送走才是唯一的出路,也只有这样才能保得自己一条命在,才有更多的转机。如今自己可不就长大成人,也已母子相认了么?
  相反,他倒觉得自己亏欠她的太多。
  「还是我来吧,我的手艺要好些。」吴征请祝雅瞳在一旁坐好,翻着枝杈烤着兔儿。母子俩一同忆起祝雅瞳初来大秦,于瞿羽湘和霍永宁手中救下吴征之后,吴征也为她烤了一份野味,不由相视一笑。「朱师祖是个贪嘴的吃货,孩儿自己也好吃,倒是锻炼出一副好手艺。」
  吴征从小到大的事,祝雅瞳已知不少,可总有许多细节难以尽知,听爱子说起旧事,件件都是乐趣!
  「娘知道朱师祖待你着实不错,当年他来长安,恨不得把家中的美酒全数送了给他去。只是厨艺娘实在没太多时间去学,不然每一顿都能给你做些好吃的。」
  祝雅瞳嘟着唇,未曾更多地疼爱他,却得他的孝顺,心中柔情款款,又是享受,又是难过。
  「明火水炼犊做得着实不错。」祝雅瞳最爱的,就是提起两人相处的旧事。
  一点一滴,涓涓缕缕均是她最宝贵的回忆。「朱师祖也一直念着娘的好,回程路上絮絮叨叨也不知抱怨了多少回,说喝了祝家的美酒,再喝旁的都没了滋味。」
  吴征投其所好,果然祝雅瞳心花怒放,又羞又喜道:「娘做菜没什么天份,可远没有征儿厉害。不过犊子肉倒是千挑万选才拣了一小块最好的。」
  吴征摇着枝杈的手停了下来,也沉默了片刻才勉强笑了笑。一句简简单单的话里,蕴含多少心酸。馥思居里那一顿家常便饭,事先不知耗费了祝雅瞳多少心思,可恨当年自己茫然无知,只觉得这位祝家主古古怪怪,莫名其妙。也怪自己后知后觉,这世上哪有人无缘无故会待你那么好……
  这几日来吴征谨言慎行,盼能给祝雅瞳更多的快乐,少给她带去烦恼。回回投其所好,就差字斟句酌,只怕哪一句话让她尴尬,哪一句又触动她的伤心事。
  这位女子待自己太好,付出得太多,吴征简直不知该如何报答才是。
  祝雅瞳也渐渐敛去笑容,吴征的难处她心知肚明,她也有相同的难处。这两日开心的笑容常有,心里不无郁闷。上一回激得吴征急火攻心晕去,祝雅瞳也小心谨慎地矜持着,与吴征保持着距离。
  「待离去后有了好食材,我再把从前锻炼的手艺一道一道做给娘享用。」吴征强自一笑,偏头朝着篝火发愣。每一回谈起从前,往事都历历在目。从前不明白,不理解的事情,现下想来豁然贯通。只可怜她克制了那么久,默默付出的滋味儿,着实不那么好受。
  「嗯……娘等着尝征儿的好手艺。」
  强扭的瓜不甜,世事均是如此。两人有了别扭,勉强多说了两句都无法再行说下去。吴征垂头叹了口气,喉结连滚了几滚,嘴也张了数张,终于放弃了强行找个话题,沉默着烤着兔儿。
  祝雅瞳武功卓绝耳聪目明,吴征的每一个眼神恍惚,每一个动作不自然都会落在她眼里。纵然再怎么小心,心中的情意是藏不住的。
  自上回吴征昏迷醒来之后,两人之间相处沉默的时刻越来越多,栾采晴在一旁揶揄又玩味的笑也越来越多。旁观者清,当局者也丁点都不迷,只是谁也不知该如何破局……
  明明都想更亲近以带给对方快乐,却偏偏要刻意地疏远。吴征没有想到,祝雅瞳也没有想到。当两人相认之后,形势会急转直下发展至此。更想不到两人之间捅破了一层窗户纸,才发现窗外横着一座巨大的天堑,难以跨越,足以令人绝望……
  夜色满天,吴征早早地睡下,祝雅瞳才寻机沐浴净身,正撞上栾采晴也剥去了衣物,扑通一声跳进水潭,发出声惬意的悠长呻吟。
  闭目冥思苦想,与吴征之间的僵局越来越深,祝雅瞳怎肯与爱子这般下去?
  耳边哗哗的水声响起,栾采晴挨了过来,忍着笑道:「啧啧啧,看你们母子俩现下的模样,我都觉得难受!」
  「呼……」祝雅瞳吐了口长气!栾采晴的每一句话都像故意拿着根刺向她心里扎,可又是句句实情。祝雅瞳睁目,冷声道:「都是你们栾家人做的孽!」
  「那倒是!这一点我得认。」栾采晴双臂环至脖颈后一拨长发,又交叉着以左掌抚右臂,右掌抚左臂擦洗着身子。胸前一对傲物被两条藕臂向中央一夹,更加高高隆起。「只是我哥哥可不会管你这些,他只想要你死,事儿既然出了,还得着手段通天的祝雅瞳想方设法解决。」
  栾采晴毫不掩饰的刻意动作极为撩人,分明有浓浓的挑逗意味。祝雅瞳紧抿着唇,寒着脸,可也能感到小腹中一热:「我既然还没死,那就一定活得比他久!
  不劳你操心。」
  「你的宝贝儿子也是个聪明绝顶的,我看他也很为难。一个死局,再聪明也解决不了,总要有人让步的,对吧?要么今后互相躲着些,要么,接受现实,也无不可!」栾采晴先漠然地点了点头,忽然展颜一笑,双手像潭水清波一样温柔地抚过胸前,按着峰顶两颗肉蔻掐进乳肉里,以旖旎得如梦呓一样的声音道:
  「男人也有好的时候,你尝过个中滋味没有?」
  「没有!我不想再听你说这些,你说的每一句都是废话,你听清了?」即使泡在潭水里,祝雅瞳仍燥热起来。尤其栾采晴放荡的手法看在她眼里,像是被喂了一口蜜糖,又被针扎了一下。滋味难以言表。
  「好好好。」栾采晴双臂一张,玩味地笑道:「我不说话成了吧?啊,你们就当我是个瞎子,聋子,哑巴就成。」
  清波流淌,栾采晴拨动着水纹避得远远的。祝雅瞳喃喃自语道:「又有多难?
  事已至此,不过是做一个决定罢了!」
  自我宽慰的话并无实际意义,祝雅瞳自言一句,反倒是栾采晴之前的话反复在耳边回荡:「你这么疼爱他,什么都愿意给他……」水流冰凉,晚春的夜晚仍有些料峭的寒气,祝雅瞳的身躯仍热了起来。
  人心自古不足,从前只希望能与吴征母子相认便心满意足。如今目的已达到,又想要更多。祝雅瞳苦笑了一声,都已是大人,还想与小乖乖当他是个幼童一样亲昵……想得太多,期望太多,总是自己始终在为难于他。
  可是不能不想啊!终是个女子,也想有人关爱,也想有个温暖可以依靠的胸膛,就像小乖乖占了玦儿之后,没有退缩主动担起责任一样。那日自己哭得好伤心,若栾广江能有他半分,又何至于此?
  红晕又爬上娇颜,当日的小乖乖被自己惊着了,只知傻傻地发愣,他的肩头,好结实!靠在上面无比的安稳!他还没有栾广江的能耐,可他会和自己永远地站在一起,无论面前是艰难险关,还是千军万马!那一刻的自己虽说很快就凭借超强的自制力冷静下来,可是打动人心的永远都是真情,心中的感觉更加骗不了自己。祝雅瞳深知自己心中多么希望爱子也能成为自己的依靠,那是触及灵魂的震动!
  「我能不疼爱他,躲着他么?当然不能!」祝雅瞳一撅红唇,无比倔强坚定,忽而又垂头丧气起来,左右纠结:「可是,他是征儿,我怎么能跨出那一步……」
  沐浴已毕,祝雅瞳着好了衣衫行至洞口便停了脚步。洞中是珍逾性命的爱子,此刻居然因胆怯而却步,祝雅瞳愣了片刻,猛然打了个激灵,两道温和修长的柳眉剧烈地竖了起来!
  栾采晴原本饶有兴致地远远打量,忽然觉得祝雅瞳身上闪过一道锐芒,令她双目刺痛。
  栾采晴不明发生了什么!自跌落谷中,与吴征相认之后,祝雅瞳就变得自怨自艾,前怕狼后怕虎,无比地敏感,无比地脆弱。这一刻,栾采晴只知那个号令祝家,随手掀起血雨腥风,翻掌击毙了燕国绝大部分高手的祝家主忽然回来了!
  威严,果敢,一丝不苟,决定既下,一往无前。
  挑了挑眉毛,栾采晴向后一倒靠在松软的草堆上,事情越发有趣了。
  身处与世隔绝的山谷,前后无路,还不知能活多久,每个人都会不自觉地慵懒些,随性些,也麻木许多。栾采晴自己就是,随遇而安,生死都不太放在心上,才敢一次又一次触祝雅瞳的霉头。不知道是什么刺激了祝雅瞳,令她忽然之间发生这样的变化,锐利的锋芒又在她身上出现!
  祝雅瞳也察觉了她的目光,面蕴寒霜地走近。栾采晴大骇退后道:「你……
  你要干什么?」
  「干什么?」祝雅瞳亮出一口森森白牙,冷然道:「都怪你太碍事!」一指点来,避无可避,栾采晴脑中一阵晕眩,就此沉沉睡去。
  吴征疲累已极,在洞中的草床上却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干草虽简陋,却经过千挑万选,又反复压实,躺着并无不适。累也着实是累了,每一个话题都反复斟酌,每一句话都小心翼翼,简直比修习【观风听雨】还要累。可是脑中一团乱麻,睡意全无。
  早早躲进洞里,只是为了给两名爱美的女子足够的空间。每日如此,然后又整夜整夜地睡不安稳。两世为人的记忆与见识,都不知该如何处理这样复杂的关系。想要给祝雅瞳多一些关怀与快乐,却一次又一次地倍受打击。
  从前记忆掌控的躯体,爱上了这副躯体的母亲。吴征苦笑连连,悲与欢苍天捉弄,究竟何去何从。
  堵了快大石头般沉闷的胸臆,针扎般疼痛的心口。记忆里有一个词叫做尬聊,这几日来,与祝雅瞳的话越发少了,也越发尴尬。自己怎能如此对待她?数日前桃花山的生死夜战,她对自己的疼爱发自骨子里,更可贵的是,这二十年来,她一直如此。
  「上天总在戏弄于我,待她可就是彻彻底底地不公了……我究竟该怎么办?」
  吴征瞪大眼睛运足目力望着漆黑的洞顶,像在一片浓雾中寻找光明的方向。
  「她是我娘,也是一个女人。很可怜,很孤独的女人。而且她很好,值得人去疼爱她一生一世。若她不是我娘,我会义无反顾决不犹疑,就像当年追求雁儿和菲菲一样。」吴征胡思乱想,叹了口气翻身而起坐在床边垂着头:「前世的记忆助我有了现下的成就,她究竟算不算我的亲娘。若不是该有多好……可若不是就少了一份亲近,又该多么遗憾?人苦无足,既得陇右,复欲得蜀……」
  反反复复的纠结,满腔千言万语无法与人诉说,吴征抽了支干草在地下写写画画起来!写上几划便顿上一顿,陷入沉思般出会儿神,又写上几划。
  地下的字句长短不一,每写一句,就叹息一声。目光迷茫又转清明,来回几度后心中暗道:「若是菲菲知晓了这一切,会叫我怎生做?若是雁儿呢?玦儿呢?」
  最后一句始终写不下去,吴征揉了把脸,心中又道:「罔顾人伦?罔顾人伦?
  若是情到深处,与人伦相比哪个更重些?何况若是再顾惜人伦,恐怕母子之间都要疏远生分了……个中得失,理应当机立断,有所取舍才对。唉,我自是千肯万肯,可她呢……我总不能迫着她,虽说以她对我的疼惜,最终定然要答应的。可若不这么做,旁的还有什么办法……」
  「征儿,你还没睡么?」祝雅瞳踏入洞中,微微一愣,夜间昏暗,只见吴征挥动干草,在地面上划动着发出沙沙的声响,一时看不真切。
  「娘……」吴征思量得心无旁骛,陡然听见声音吓了一跳,手忙脚乱欲抹去地面的痕迹。洞口的月光正印着祝雅瞳肃穆,也坚毅的面容,吴征忽然明白了什么,迅速镇定下来,咬了咬牙,地面的字迹只以衣袍略作遮挡,不再擦去。
  果见祝雅瞳款扭柳腰,轻移莲步在吴征身边坐下。刚沐浴的身体融合甘泉的清新散发着幽幽暗香,湿漉漉的长发贴在背脊,如芙蓉出水一样淡雅而高贵。出尘脱俗,千娇之姿,眉头却总有淡淡的忧愁,从前吴征不明,现下已知个中缘由。
  可如今,她的眉头蹙得更深,仿佛左右为难,忧虑更甚。
  「我睡不着。」吴征的目光清澈如水,似已想通了关窍,只是纠结于不知如何出口,尚在下定最后的决心。
  「娘知道你满腹心思,这几日……苦了你了,都是娘给你带来的烦恼。自小到大,娘都没有尽好一个作为母亲的责任。」祝雅瞳缓缓探出手,犹豫着,迟疑着,终究落在吴征发顶轻轻抚摸。
  「娘别这么说……」
  「不!」祝雅瞳斩钉截铁地打断,扬了扬下颌,爱怜无限地看着吴征,柔荑已摸着他的脸颊道:「是娘没有做到,才让咱们母子分离了那么多年。才有……
  现下的……的……事情……」
  吴征抽了口冷气,他绝然想不到祝雅瞳会主动揭开这一片不可触碰的禁区!  脑中电闪雷鸣一片嗡嗡声,耳听祝雅瞳继续说道:「没做到的事情,便是没做到了,不能因为征儿没有怪罪娘便算了。就像……咱们母子俩相认之后,日渐一日越发生分了,还不如征儿第一回来祝家之时,一切都是娘的错。」
  祝雅瞳的声音微微颤抖着,说得很慢,一字一句又无比清晰,目光更是始终与吴征对视。随着心事像一曲悲歌流淌而出,祝雅瞳蹙眉,抽了抽鼻翼,又狠狠地咬着香唇!花朵般的唇瓣弧线优美,丰满而润泽,她咬得甚重,虽未咬破唇皮,不一时便嫣红若血!
  吴征诧异,惊讶,到恍然大悟!不仅是自己正承受着痛苦,祝雅瞳心中的痛苦何止强过他千倍万倍?他动情地握住抚在脸颊上的手道:「娘……孩儿……唉……无论如何,你莫要折腾自己!」
  祝雅瞳深深吸了一口气,指了指洞外,一字一句道:「娘先要给你陪个不是!
  方才在洞口,娘居然想躲着征儿不见,娘不能原谅自己,绝不能!!你永远是娘的小乖乖,心头肉,娘岂可因自己的过错苛责于你,逃避于你?慈母多败儿也好,亲娘溺爱也好,娘不在乎!娘也相信征儿懂事,不会选错了路。娘现在想问征儿一句,征儿,想要娘怎么做?娘想听征儿的心里话,无论是什么都不要紧!」
  吴征紧紧握着手中的柔荑,心头大痛。枉为男儿,枉做人子!
  轰隆隆!晚春的夜里又下起了小雨。天地之间,这一座与世隔绝的山谷瞬间便融进了雨幕里。吴征忽觉被这道天雷贯顶!
  祝雅瞳已袒露心迹,她不接受现下的一切。只要能有所改变,一切在所不惜!
  自己还在想什么?还在犹豫什么?日子是自己过的,待陆菲嫣如此,待祝雅瞳就不是了么?
  她是这一具身体的母亲,那又如何?母亲只是女子的一重身份!祝雅瞳是一位可敬的母亲,可她首先是一位孤独又可怜的女子。她一生的愿望就在眼前,已抓在了手心,却无力阻止被生生撬走,越离越远。分娩便与爱子别离之伤她艰难熬过,这一次的伤害又岂止万倍?
  清明的视线对在一起,两人的心意已然相连,什么人伦,什么道德,什么世人非议,一切都不比两人之间重要!吴征转过身来与祝雅瞳相对,忽然一笑,又连连眨眼。
  惯常来背负了太多,与韩归雁也好,陆菲嫣也好,甚至是冷月玦,总是自己主动承担起情爱中的一切,向来已经习惯!可这一回的太难太沉,自己背负不动,无力解决,原本就该陷于漩涡中的两人一同使力才有解决的希望!
  绝望之时,祝雅瞳率先迈出了一步。小小的一步如此暖心,又大增吴征的信心,就像她一直以来做的那样,为吴征遮风挡雨,相互扶持,亦母亦友。其中的深情,岂是简单的人伦可以一概而论?管他什么天地之理,只需问自己一声:究竟想不想让祝雅瞳能得幸福美满,再不孤苦伶仃!
  天地若不容许,我吴征便顶天立地!
  吴征直腰,挺胸,亦是一字一句清晰道:「娘,有位女子叫做祝雅瞳,她聪明,美丽,温柔,大方,果决,勇敢,谁见了都会喜欢。征儿一直很喜欢祝雅瞳!
  可是她就像天上的仙子,高不可攀,难以企及,征儿在她面前自惭形秽,不敢有丁点非份之想。可是有一天,祝雅瞳哭了,哭得好伤心。征儿才知道,她的坚强背后亦有软弱,征儿当时心底在发誓,祝雅瞳待征儿这么好,征儿当尽力照料她一生一世,不让她伤心,不让她孤单。当时征儿心里还有一句话,不管祝雅瞳是什么人,十恶不赦的坏人也好,祸乱世间的妖妇也罢,她待征儿尽心尽力,征儿自当回报于她。世人要伤她,征儿会尽力替她挡着,哪怕豁出命去。世人要责罚她,那就先责罚征儿!征儿爱祝雅瞳,爱得铭心刻骨,不是贪恋她的美色与财势,全因她待征儿太好太好,征儿一生一世都报答不起。只能想着尽力疼爱她,保护她,让她开心,让她快乐,哪怕能为她做一丁点儿的事情……直到现下,征儿还是这般想的:征儿想像丈夫一样宠爱祝雅瞳,想像儿子一样孝敬祝雅瞳,想像朋友一样帮衬祝雅瞳,想像玩伴一样陪伴祝雅瞳。娘,您本事那么大,能不能告诉征儿,祝雅瞳是怎生看待征儿的?征儿能不能如愿以偿?她愿不愿意做征儿的妻子,娘亲,朋友,玩伴?」
  祝雅瞳并不羞涩,只听得似已痴了。爱子的话朴实无华,发自肺腑,却又有一股暗藏锋芒的霸道,分明是不容置疑的表白!这份情意她如何不知?可祝雅瞳此前无法面对与处理。不仅因为涉及母子之间的不伦,更因祝雅瞳根本不知道如何处理情意!她真的不知道。
  此刻的情话闪电一样击得她浑身酥麻,祝雅瞳似已迷离,呢喃般道:「征儿……祝雅瞳其实很傻,她不晓得怎么做妻子,怎么做娘亲……呜呜呜……她小时候曾有个心仪的男伴,可是长大了些懂事啦,那一年她才十二岁,家世啊,身份啊,还有天赋啊,那个男伴都已经不适合她了……就像你说盼儿一样,长大了才知心中的情意究竟是哪一种。祝雅瞳从那时变得骄傲了起来,谁也看不上,谁也瞧不起,总觉这世间谁也配不上她。直到十六岁那一年,她像件货品一样被卖给了栾广江。祝雅瞳真的好傻,心比天高,却不知自己随时也能被放弃,没有人会真正心疼她。每个人打的注意,都是把她身上所有的价值挖空。有人强迫她,好好服侍栾广江,莫要得罪了皇族。有人则叮嘱她挖出燕国皇室的秘密……谁来问过她一声愿不愿意呢?从此以后,祝雅瞳才长大啦!原本她看透了这一切,心丧如死,哪曾想到离幻魔瞳打断了栾广江的采补,让她有了个孩儿。那个孩儿就是她的一切!从此她的所作所为,为的都是她自己和孩儿,为了给她孩儿一个好,她可以害一百个人!为了不让孩儿嫌弃她肮脏,她也可以找一百个替死鬼。她老想着有朝一日,能干干净净地与孩儿相认,做孩儿完美的母亲。娘不知道祝雅瞳怎么看待征儿,肯不肯,娘只知道祝雅瞳对征儿珍逾性命!」
  「征儿知道了,谢谢娘亲!」吴征点燃洞内的松明,几笔补完地下的最后一句道:「征儿对祝雅瞳,也是珍逾性命的。」
  我问过苍天,天不垂怜;
  我问过大地,地不回言。
  山谷中时光荏苒,
  春风难解百般愁。
  世人会说我色欲熏心罔顾天伦,
  其实我只是爱上了一位叫祝雅瞳的女人,
  像孩童时的天真想给她珍爱的单纯。
  诗不像诗,词不像词,祝雅瞳从未见过这般格式。遣词造句更远远不及吴征先前的惊才绝艳,可落在祝雅瞳眼里,鼻子忍不住泛酸,更反反复复地念道:
  「其实我只是爱上了一位叫祝雅瞳的女人……」宛转悠扬的莺声燕语,情为之发,像浅唱低吟。
  「祝雅瞳有没有爱上一位叫吴征的男子?」男音响起,爱子口中的气息热乎乎地喷在耳边,温柔地叩响了她的心扉。
  怎能不爱?祝雅瞳回身环住吴征的脖颈,大颗大颗的珠泪顺着脸颊往下掉,面容上却全是欣喜之意:「爱!爱到了骨子里!永世难忘!」
  吴征鼻头一酸,一边皱眉,一边嘴角向上扬去咧出牙齿,笑着流下男儿泪。
  「别哭别哭。好端端的开心事儿为什么要哭?你一哭,人家……人家也……
  呜呜呜」祝雅瞳慌乱不已地在吴征脸上又摸又擦,一边心疼地安慰,一边自家的眼泪也流了下来。
  吴征将祝雅瞳的柔荑捉在掌心来回轻轻摩挲。吴征年岁轻轻,但常年的习武加上身为男子,手掌已有粗粝。而掌中的小手却细软光滑,比春葱还要鲜滑细嫩。
  这是以半生的漂泊孤苦换来上天对她美貌的眷顾么?二人对视在一起,两双眼睛都似会说话一样,以眼波荡起时而高亢激昂,时而婉转悱恻的弦音,诉说着心中的情意。
  母子俩面上的神情一时之间居然全无二致,又哭又笑,原本该说不出地别扭,但现下若有第三人在场,定会觉得难以形容的和谐好看!
  眼泪渐止,又哭又笑的丰富神情也变作沉静如水,只有双目中情意的光芒像夜空中灿烂的星辰,越发辉煌绚耀。他们像一对情窦初开的少男少女,将爱视作比天还大,比地还重。吐露爱意为对方所接受的定情一刻,心中有多紧张,态度就有多神圣与虔诚!
  美妇祝雅瞳真是情窦初开!
  她像少女一样羞红了脸,香唇裂着一线,转瞬又微抿起。视线紧张得无处安放,晶亮的眼眸不停地微微转动,却怎么都不离开爱郎的目光。
  少年的吴征反倒熟稔许多。他不那么紧张,眼眸的灵动处也在两人间第一次占了上风!祝雅瞳的紧张与手足无措落到他眼里,一下就明白她心中的空白,自然报以疼惜与爱怜的眼神;祝雅瞳的美丽却又增添了一分,美妇此刻局促不安如少女,像一颗熟透的果实,汁液饱满香甜,果皮却是青涩又鲜嫩。吴征看了怎能不更加喜爱?目光中灼人的火热正直言不讳;祝雅瞳现下的模样却是初次得见,生死一瞬间依然有条不紊的她,此刻无比地窘迫。本领通天的祝家之主忽然变得像自小养在深闺的小姐一样不堪和没用,吴征实在不能不露出一点点玩味的戏谑取笑之意。
  戏谑的目光刺了祝雅瞳一下。只见祝雅瞳香唇一嘟,柳眉先蹙,再随着杏眼一瞪而扬起,一排整齐洁白的贝齿也露了出来咬住唇瓣,羞恼中暗含警告。小情人之间,若是男子玩闹淘气,必然引来女子的大发娇嗔。而祝雅瞳从心而发的撒娇,于高贵淡雅之中,凭空添了些许截然相反的任性与调皮,且不满的表象之外全是宠溺。娇颜本就绝美,还如此鲜活,如此灵动!
  吴征不由看得呆了。
  祝雅瞳略微发作,心境大见平和。她怎不知吴征故意调笑是为了让她心情松弛些?只是如此轻易被一直以来觉得需要自己照料的小乖乖得逞,多少有些不太适应。
  更不适的是,心情不再紧揪,奇妙的欲望就不可抑制地升腾起来。
  和小乖乖坐得那么近,却再没有什么顾忌,再没有什么不自然,满心都是想把他搂在怀里亲昵一番。两朵红云慢慢爬上两颊,目光温柔得像晚春的微风。祝雅瞳吁了口长气,挺直了背脊,舒展了眉眼。从凝重的呆滞,到放松的灵动,再到现下敞开心扉的平和。神情的变化让祝雅瞳觉得经历了一个大起大落的轮回,只是胸口越发沉重,以至于呼吸剧烈了许多。
  爱子似也做好了准备一点点地挨了过来,虔诚而真诚。他的双目一眨不眨,胸膛频频起伏,明明像大海的波涛般剧烈动荡,喉间却仿佛窒息了一般没有半点声息。祝雅瞳肃穆凝神,神思一定,才发觉自己和吴征全无二致!
  天地无声,吴征缓缓凑近印上祝雅瞳的朱唇!
  花瓣般的口唇香如莲蕊,软若酥脂,火热热的,忽而转为冰凉,一瞬后便如烈火般燃烧了起来。母子之情不再成为桎梏,两人之间的爱意早已超脱了母与子之间「简单」的亲情,融亲与爱于一体,再无保留,再无顾忌。
  情欲截然不同于平常,不是占有,而是互相融入,扶持,亲密无间,再不分开。吴征并未侵犯,祝雅瞳并未奉迎——两人只是厮磨着嘴唇,感受着对方的温度。或是以唇瓣互相挤压,仿佛要挤出肌肤深处的气味,再嗅上一嗅。又或是四片唇瓣相互交叠,品味着唇瓣的滋味与触感,传递着无所保留的爱意。
  这一吻好长,好久,唇分时目光晶亮,坦然相对。吴征紧紧搂着祝雅瞳,又是厮磨着额头道:「娘……」
  柔软的小手堵回了他的声音,祝雅瞳虽坦然接受了这份情感,却还不能接受肆无忌惮地触碰其中的禁忌!
  「不许叫……」这三字斩钉截铁地拒绝了吴征的称呼,绝无商量的余地,却像是猫儿发出的呻吟声一样酥麻醉软。
  「好。那今后此刻,你就是祝雅瞳。」明了她尚需时光慢慢适应一切,吴征目光中流着万般的怜惜与疼爱,贴着祝雅瞳的脸颊将她拥进怀中道:「吴征会一生一世疼爱祝雅瞳!」
  怀中火热又柔软的娇躯猛抽着一紧,螓首死死地抵在他胸膛,胸口的衣襟瞬间冰凉凉地被濡湿!怀中的女子什么都不缺了,只缺一份无所保留的真情。而吴征所能给予她的,恰是这些。
  「旁人说什么都无妨,唯独你,万万不能骗我!」咿咿呜呜的声音,像怀春的少女,窃喜中带着不安,明知承诺未必都能实现,还是忍不住要问出口,要一个可以放心的答案。
  「旁的话或许玩笑和调笑,也未必做得到。唯独疼爱瞳瞳一生一世,我定然不是乱说的,也定然做得到!」
  「咿唔……」祝雅瞳软了全身。如此亲密,还待欢好,娘亲是万万叫不得的!
  虽说心底深处确有股强烈的禁忌刺激,可刺激并非全部,至少在现下还接受不来。
  且祝雅瞳已隐隐地发现,在自家心里的渴求已是不仅仅做小乖乖的娘亲!
  吴征心思颇多,不仅刻意讨好,也在讨巧。什么今后此刻你就是祝雅瞳,一面应承了不以娘亲的称谓羞人,极顺人意,另一面又在暗示「今后」。女儿家终究是女儿家,心里再怎么千肯万肯,也总会留出那么些许娇羞不依的。至于要做羞羞的事情时娘亲是不叫了,唤一句【瞳瞳】可也没好到哪里去……
  「瞳瞳,瞳瞳?」吴征拨弄着祝雅瞳的长发,自言自语道:「可是不喜欢,也确实,唤瞳瞳有些像个女娃娃,那叫雅儿如何?」
  「你……哼……你喜欢哪个?」祝雅瞳沉下了脸反问道,警告意味甚浓。被连羞了数回,实在熬不下去。吴征经验丰富,后院里莺莺燕燕各擅胜场,情爱一面实在远胜若一张白纸的自己。再不反击只怕爱子会得寸进尺,届时羞死个人可怎生是好?
  「哪个都喜欢。」吴征缩了缩脖子。祝雅瞳对他警告的模样没半分威严,不过态度说明了一切。和家中诸女调笑惯了不打紧,和祝雅瞳之间初回是一方面,特殊的关系又是一方面,一时半刻不可太过:「我换着叫可以么?」
  「哼哼……那……哼……那也随你……」祝雅瞳也没个妥善的主意,想来想去只好任由他去,只是嘴硬必不可少。
  「我想看看瞳瞳身上的伤!」吴征话锋一转,提出个令两人心胆打颤,又甜得化不开的事情来。
  祝雅瞳一颗心暖融融的,又喜又嗔,面庞却是抿得唇瓣变作一条两角下弯的弧线,眼眶湿润,说不出话来。
  喜的是吴征能得多位女子青眼的确有他贴心的一面。宽衣是必经的一步,更是两人之间宝贵的第一次。不说祝雅瞳会娇羞,会尴尬,会一时难以接受,能留下个难以忘怀的回忆也才更加完美。而吴征则选了个最好,也最容易接受的理由。
  桃花山一战,不仅吴征重伤,祝雅瞳身上也受创颇多!吴征的伤势仅有一处,几乎致命。祝雅瞳身上的都不致命,可每一处她原本都伤不着她,都是为了保护吴征,不得不以肉身作盾,才让娇躯留下大大小小十余处创伤!
  原本可恶难看,有损祝雅瞳完美娇躯的伤痕,却全是对吴征疼到了骨子里的爱。念及此处,祝雅瞳也不由芳心可可。好处被人念在心头,总是蜜里再加了勺糖,甜得化不开了。
  嗔的是想不到爱子手段居然如此高明。心疼自己身上的伤痕固然有之,想脱衣服也是明摆的事情,两件事被他这么一说出来,简直哄得人心都瘫了去。「什么我想看看瞳瞳身上的伤,哼!」祝雅瞳暗嗔一句,一下就想起吴征曾对陆菲嫣说过的话:「我想和你一同起床……」
  眼眶又湿则是喜非愁,自己经验缺缺不知如何是好,吴征一刻都没停下想法子,还想了个最好的。这么两下子就被他哄得心甘情愿,哄得没法拒绝。其中的温柔贴心体己之处,那曾有过?那曾尝过?比起怀上吴征的那一夜梦魇,这滋味儿好得过分,祝雅瞳食髓知味,怎生停得下来?
  「嗯……」祝雅瞳双眸里怒放着笑意与春意,点了点头。情欲的引动并非只靠亲热的触碰,只要摸准了那根弦,一句话,甚至一个眼神都能勾起。祝雅瞳再没经验,也清楚地知道自己正被吴征摸准了,一点一点地前进,点起身体的反应。
  滋味不仅甜美,还十分轻快,只需放松了任吴征施为,个中五味自然得尝。
  粗糙的大手搭上了双肩,情人的手总是如此温柔,比泡在温泉里还要舒适。
  分明热热的,缓缓的,轻柔的,祝雅瞳的肌肤却瞬时起了一片小粒儿。
  祝雅瞳剧烈的反应吴征立时察觉,手上动作暂缓。于他而言,面前的女子无一处不是诱惑。满鼻的清香,宽大衣袍之下的娇躯难以看得分明,可却极为激发人的想象,尤其吴征不止一次见她不经意间的弯腰低头时,那抹撑得衣物几乎爆裂的幼圆。
  不需搔首弄姿,一举一动自呈千般娇美。无数男人都动过她的念头,只是她的武功与身份,以及狠辣的手段会让人迅速冷静。可是这样一名女子如今任由自己予取予求,只要自己想要,她再有抵触也会强忍下来顺从。何况吴征虽不愿想起,仍不得不承认生母这一层禁忌着实在深深地刺激着他。那种明知不可,偏偏更想的禁忌感,让人欲罢不能。
  多种因素都在催促着他赶紧去索取,去占有。最终的底线却牢牢控制着吴征的意识:面前任由你予取予求的女子,更想要你关心她,爱护她,她想,你就该如此。
  「很少有人碰你,对么?」吴征贴在祝雅瞳身侧温言道。宽厚的胸膛让人踏实,进一步亲近的动作一点一点地熏蒸着情欲。慢一点,再慢一点,慢到足以将每一个细节都刻印在脑海!吴征反反复复在心底告诫着自己。
  「二十年没有被人这么亲近地碰过,有些害怕。对不住,是我的不是……」
  破坏了氛围,祝雅瞳歉然一笑,缩了缩肩膀,吐了吐舌头,顺势将螓首靠上吴征肩头。
  「哪有什么是与不是……」吴征一手不敢动,另一手从背脊处环过祝雅瞳,搂着她肩头。宽慰的声调极为怪异,像喉间堵着口气艰难发出。
  随着祝雅瞳倾倒娇躯,胸前妙物也随之滑了过来,侧边半球轻轻挨上吴征的胸口。隔着衣袍,仍能感受到它的温若玉润。更让吴征觉得不可思议的是,只是小半球,竟觉份量极沉。转念一想立刻恍然大悟!——以祝雅瞳双峰的饱满硕大,定然时时挤挨在一块,中央沟壑也是密不透风。如今侧了身,双峰的重量压在一处,怎能不如此沉甸甸的!
  靠在吴征胸口,祝雅瞳神魂飘荡。本该是在她怀中任由逗弄的爱子,如今成长为可以依靠的男子汉。美妇迷迷蒙蒙,鼻翼不自觉地一抽一抽,只觉爱子身上浓烈的男儿气息好闻又恼人,像有形体一样钻入体内,游向四肢百骸,挑拨着身体里的情欲。而躲在他胸前,勇气忽增,更为方才的失态打断了爱子而懊恼。
  「你不是想看人家的伤痕么?这样……可看不见……」说出如此隐晦的勾引之言,其中的大胆热辣让祝雅瞳心弦乱颤,又不由有几分得意。心中更是柔肠百转:怎地说出这等羞人的话来,实在对他太过溺爱了些……那……可是这样感觉挺好……溺爱就溺爱罢了。
  「不仅想看,还想好好揉一揉,亲一亲。」  辣得难以承受的情话又像是预先告知,祝雅瞳香肩一缩,心里与身体却一同热了起来。身上带伤不是第一回,从前何尝不想有一双热腾腾的大手能抚慰难忍的疼痛?如今爱子不仅要揉揉,还要亲一亲……更热,更软的唇一定跟更舒服吧?
  吴征拉开祝雅瞳腰间的衣带,这身宽袍还是黄星海的,十分不合身。可料子用得却考究,衣带一解,前襟自然垂顺地敞开,露出内衬的云褛心衣来。
  这是吴征第二次见到祝雅瞳裸露了小半娇躯的模样,上一回匆匆忙忙,如今
  则看得真切。粉妆玉砌的肌肤滑腻似暖玉,雪白处娇嫩如霜。
  大红的缎子剪裁成衬体的心衣。内衣款式之中,心衣最显保守!不仅有勾肩,亦有连档,正面更是遮掩得严实。可这怎能掩去祝雅瞳胸前的傲物?两团硕乳将云缕心衣罩着的前胸高高撑起,突破欲出,直若有双峰插云之势。两腋侧边因此而露出的一痕雪脯,与紧绷的心衣一同勾勒出硕乳浑圆傲挺的泪滴之形!
  而后背处两根丝带绕肩直落臀胯,又有两根丝带打横连接以支撑心衣,正裸出整片骨肉匀称的玉背,拱起的肩胛之下渐进着细窄,正是紧致而不失腴润,娇软又蕴含力道的腰肢。
  这一抹腰肢兼具少妇的腴润与少女的窈窕,分明细若扶柳,却又袅袅丰腴。
  视觉上的反差,来自每一分肥瘦的恰到好处。肋骨之下的骤细至胯骨上方一寸处转作丰肥,不由令人畅想被包裹着的臀儿又该是怎样的风情万种!
  尚不及感受其艳光之盛,身上的伤痕便映入吴征的眼帘。有瘀伤,亦有兵刃与暗器的创伤,大大小小足有十余处。祝雅瞳随身携带的伤药功效神奇,彻底愈合后不留伤痕无损她的美丽。可这些伤痕尚未来得及愈合!
  「是不是很难看?」女子没有不爱美的,祝雅瞳也一样,身上的伤痕同样为自己所嫌弃。
  「单看都不好看,但是在你身上,每一处都变好看了。」
  又是明知强词夺理,偏偏受用无比的情话。祝雅瞳心里甜丝丝的:他在夸人家好看,连伤痕到了人家这里都好看了。而且,他心里一定感念得很,这些都是我想为他做的,该为他做的!
  「哼,就会说假话。」祝雅瞳娇嗔一句,又低声道:「就算好看,可也还疼……」
  美妇越发知情知趣!吴征知道不仅是因祝雅瞳聪慧伶俐,本也熟识人心,也因慢慢动情之余,对他也是心甘情愿。施展丁点挑逗撩拨,对祝雅瞳而言信手拈来而已。
  吴征搂肩的大手下移环住腴腰,怜惜地将祝雅瞳放倒。心衣未褪,裤管仍着,祝雅瞳一惊之余,又略略放下了心。吴征的体贴就像看透了她的内心,每一个细微处都照顾得无比周到。
  「征儿要怎样剥去……剥去衣物?有些害怕……」祝雅瞳内心暗道,紧张间又有颇多期待,想看看爱子究竟会给自己多少惊喜。不经意间又念起征儿两字,羞得耳根子都红了。
  「都是为我伤的……」吴征呢喃着俯下身去,细看着每一处未被衣物遮挡的伤痕,怜惜无比道:「瞳瞳当时真的不乖……」
  瞳瞳两字叫的祝雅瞳呻吟一声,偏头闭上了眼。一来正在娇羞,不敢去与吴征对视;二来吴征越贴越近,心跳快得几乎都要蹦出胸腔,更不敢想爱子压在自己身上,将已发麻的硕乳挤紧压扁,两人耳鬓厮磨的样子……
  柔荑被麻痒侵袭,祝雅瞳却松了口气!
  吴征并未直接压上身来,而是伏在自己身侧。更令祝雅瞳想不到的是,爱子可不是仅仅抚慰伤痕,而是每一寸肌肤都没放过。小手被捉起,自手背开始被他轻轻抚摸,又含吮亲吻着向臂弯前进。  如此亲近还是第一回。温柔的抚摸与细密的吻,虽在手臂之上,也让祝雅瞳不自觉咬起了唇瓣以阻止喉间发出羞人的呻吟声。比先前几次呻吟不同,当时全在她掌控之中,想发就发,且内里的含义是嗔怪或羞恼。当下则完全不同,有些模糊的意识里,祝雅瞳仍敏锐地察觉气息急促粗重了许多,那气息急促又悠长,经过喉间时不自觉地就会发出足以羞得人无地自容的声音。
  怎么可以?
  祝雅瞳将唇瓣咬得越来越紧,死死守着不愿逾越的界限。可呼吸难以控制地越来越急,令她不堪地喘息,撑得鼻翼可爱地微微开合。当吴征吻至大臂,冰凉的舌尖在腋窝之侧一舔,纵然祝雅瞳紧闭着嘴不肯发出半点喉音,可瑶鼻里却怎么也控制不住,哼出声甜到了极致的腻人鼻音……
  祝雅瞳哼出了声,倒像打开了心结,又幽幽叹了口气。这声音软软糯糯,婉转反复,足以牵得人柔肠百结,情丝千盘。睁开眼来,只见在肩侧的吴征目光像燎天烈火一样炽热,正直勾勾地看着自己。
  烈焰般的目光看得祝雅瞳也觉燥热起来,心底忽然一下悸动,片刻又是一下,越来越快,一连数下……毕竟有年岁的积淀,祝雅瞳心知自己情动像是潮汐渐起!
  吴征咬着牙深吸一口气,死命憋住心中的欲火,转至香肩顺着肋侧向下,吻得祝雅瞳意乱情迷之际,双手已钻入背脊,轻轻一勾解开心衣的勾带,再一路往下……
  肌肤的光滑几如冰面,裤管滑不溜丢轻易被褪下。待祝雅瞳回过神来时,不仅被吴征翻了个身,衣物还以尽数被解开!幸好心衣被压在身下,尚有个护体之物。
  吴征仍埋头对着裸出的肌肤每一处伤痕轻吻。火热的唇掠过冰凉而颤抖的肌肤,一点一点地抚慰伤处。祝雅瞳心乱如麻,又情浓似蜜。在吴府的日子里,她早已对吴征心动,只是从来不敢去触碰,对爱子的爱又岂止是母子之情?心底又怎会么有期盼过做他的母亲,又做他的妻子?
  现下爱子的情意像潮水一样席卷而来,又化作池中温泉将自己柔柔地包裹,细心,体贴,熨帖得心肝都几乎要化了……
  吴征顺着背脊一点点地吻过伤痕,直到祝雅瞳忽然娇躯大颤,紧绷着娇躯颤声道:「征儿……」
  吴征骤停,低声呢喃道:「唔……现下你该叫我吴郎,我叫你瞳瞳,你若非要叫我征儿,我只好叫你……」
  「不许说!」祝雅瞳大跳起来!原本吴征伏在她后背,几乎胸背交贴。她一个旋身投入吴征怀里,又捂住了他的嘴,满面绯红道:「今后……总之……那…
  …的时候不许说……」
  吴征一边点着头,一边调皮地舔着祝雅瞳的手心,闷着声道:「好,那瞳瞳要怎么叫我?」
  「吴……吴郎……」祝雅瞳一身仿佛化成了水,瘫软得没半分力气。
  「乖,瞳瞳方才有话要对我说?」
  「人家有些……有些……」祝雅瞳焦急不已,她实在无法理解为何会方寸大乱。想说的话说不出口,即使说了似也无用。更可气的是,居然不知该如何说起。
  吴征想吻的,是臀上一点至今未能散去的淤青。那是为了保护吴征不受一丁点的伤害,硬生生挨的一记菩提子,虽有神功护体,伤患难免。这是唯一一处身上敏感所在的伤痕,吴征不会错过放过,可让祝雅瞳左右为难。气急之下,心中大骂谢建柏下流无耻,暗器竟然瞄准臀儿打!
  「这一处看得我都难受,必然要好好疼一疼它的。」吴征淡淡道,事情也确就是如此。
  「可是……可是……那里……会不会有些急了?」
  「躲是躲不过去的。」吴征在祝雅瞳鼻尖一点,咬着她的耳朵道:「若是瞳瞳实在不愿,那待会儿再疼它也可。」
  哪能躲得了……祝雅瞳心中羞恼不已地哀鸣一声,猫儿般低声道:「还是你来吧……」
  耳垂像一只饱满的扇坠,肉感十足,软嫩可口。吴征轻轻吹了口气,痒得祝雅瞳咯咯娇笑,连连缩着脖颈。吴征又吸在嘴里轻轻一含,一舔,令她麻软得无力动弹。
  热吻从脖颈侧面落下,又吻过背脊。吴征闭着眼睛,以嘴唇去感受,寻找。
  果然吻过腰际时,柔软的肉感袭来,巨大的跨度直接把自己拱了起来!
  祝雅瞳趴卧,捂着脸,双腿紧紧并拢,羞得想找条地缝钻进去。可臀儿却因此一览无余!
  像天上的满月被摘了下来于中央竖直切了一刀。高高翘翘,圆若玉盘,雪白丰隆,臀沟紧致而幽深,难窥其内。仅是平躺着,自腰部再至臀股处的曲线就已如此动人,吴征简直不敢想象若祝雅瞳趴跪而起,高撅隆臀时会怎样地惊心动魄!
  淤青几在臀肉最高处,吴征对准伤痕一吸,臀儿像软糕一样就被吸入嘴里。
  软滑胜酥,香浓赛糍,吴征以舌尖绕着一点点淡淡的青色打转,像是恨不得要将淤血化去,还这具香臀以雪腻臀肤。
  冰凉的臀儿被呼吸喷中,又被吸在火热的嘴里含吮,舔舐,祝雅瞳忍不住不时紧绷着丰臀。正尽享个中美味的吴征除了香软之外,又尝绝佳弹性。他吸的越发用力,以至于发出叽叽啾啾的吸吮声。令祝雅瞳两腿之间潮湿起来。
  美妇将双腿闭得严丝合缝,不敢露出半点间隙。虽知那粘腻已不可抑制,定然发出情潮特有的气味,可掩耳盗铃也能换些心安。只是另一股渴求却渐渐高涨,撞击着她的内心,铺天盖地一样席卷而来……
  压在床面的豪乳发热,发涨,祝雅瞳不仅能感受其热度,甚至能闻见像被热量一蒸而散发出的甜香。吴征至今未曾碰一碰它们,可唧唧啾啾之声却唤起了祝雅瞳的本能——母亲的本能。
  「我……我……吴郎……」孩儿出生之后,甚至没有喂他一口甘甜的乳汁!
  祝雅瞳抽了抽瑶鼻,再也控制不住。
  「怎么了?」吴征不明所以,对祝雅瞳的异样居然摸不着头脑。为人夫他做的一向不错,为人子则轮到他像一张白纸。
  「你且过来……」祝雅瞳近乎于命令,虽说母亲命令孩儿仍是温柔,却已露出不可忤逆之意。待吴征依言乖乖地侧卧在她身边时,祝雅瞳低声道:「你……
  想不想……呼……不是……我想你吃一吃奶儿……」
  「想极了……早就想了,可不得不忍着。」吴征将她翻转过来,娇躯横抱在怀。
  祝雅瞳螓首靠着胸膛,吴征目如火焰。被汗湿的云褛心衣黏在豪乳上被翻了过来,依然遮掩着这一对恩物。红底的云褛心衣上袖着只小猫儿正在阳光白云下扑蝴蝶,童趣十足。
  「先亲一亲?」吴征仍不能体会祝雅瞳的深意,自作聪明地要与祝雅瞳亲个嘴儿。
  「嗯……」祝雅瞳颇见急迫,只是这一时刻在她心中蔚为神圣,倒希望吴征如先前一般慢着些。
  吴征拨开祝雅瞳额前长发,又是深深的一吻道:「瞳瞳好美……」
  「嗯……」祝雅瞳羞涩无俦几乎失语,春湖般的美眸波光粼粼,一会儿贪看地与吴征对视,一会儿又害羞地阖紧。
  媚然而灵动的眼眸被火热的唇吻上,又到娇俏的鼻梁,再落在花瓣般的香唇上。吴征一边吻,一边抚摸着祝雅瞳的娇躯。
  娇躯全无骨感,腴润而丰满,却又绝不显半分累赘。一切都是那么完美无瑕,增一分则肥,减一分则瘦。大手抓住心衣扔在一旁,两团绵柔的美乳再无遮挡,极具弹性地涨了出来。
  乳廓极圆,却因极其饱满的乳量而似垂落的泪滴,圆润,丰满,白得近乎透明,令人迷恋,沉醉不可自拔。也因乳量太过丰满,即使平躺着也只略微塌陷。
  顶端两点圆巧的莓珠色若玫瑰,因动情而涨立,将本已十分优美的形状,在尖端生生拉出一道圆弧,傲然上翘!
  大手攀登着高峰一抓,高耸的胸乳被捏的变了形,而饱满的乳肉正自指间缝隙里满溢而出。吴征无数次地想象过这对硕乳的模样,以手感其形,其状,方明白每回祝雅瞳弯腰之时,为何胸前会如此惊心动魄。
  硕乳饱满,极具沉坠感。泪滴的形状让乳廓下沿的弯弧恰巧可托于掌心。而每当祝雅瞳上身前倾之时,美乳晃荡着改变着下坠的角度,饱满的乳肉便在衣襟上勾勒出完美的弧线与轮廓!
  原本羞涩得不敢稍动的祝雅瞳,被这一抓一握忽然目中射出异样的神采,直勾勾地盯着吴征,峭立的背脊也向上拱起,将双乳挺得更高!
  吴征与她对视,终于明白了什么!他不敢再行抓握轻薄,松手之际,原本变了形的奶儿盈盈跳动,一摇三晃地摆动着乳浪恢复了原状。
  吴征亦被挑起从未有过的欲望,迅速地靠近左边雪脯。祝雅瞳剧烈地呼吸着,胸腔一起一伏,将双乳推举得上下波动。她双臂已环紧了吴征的头,一排贝齿咬着唇瓣克制着将吴征按进胸口的冲动,等待着神圣的一刻。
  吴征低下头去,祝雅瞳一急,道:「不是这样!」忙将吴征一推,两人侧着身胸腹相贴!吴征虽被推开,落口的姿势未变,仍是准确地含入美峰!
  「唔……」啃咬的疼痛与重重的吸力传来,祝雅瞳颤抖着娇躯,一身雪肤像敷了层嫣粉,口中又似呼痛,又似快美,又似无限满足地娇呼出声。
  吴征大口大口地吸吮着莓珠,仿佛要从丰满得像装满了浆汁的美乳里吸出甘甜的乳汁来,时而还不轻不重地咬上一口。两人的姿势似母亲哺乳,怀中的婴孩正贪婪地吸吮甘美的乳汁!母亲时不时被孩儿调皮的啃咬弄得生疼,却爱怜地看着他,任由他大快朵颐着嬉闹。
  似是吸够了左乳,吴征又吸右乳,滋味儿香甜得甘之如饴!那美乳水弹丰润,随着他的压下与吸吮一扁一涨。扁时乳肉自侧周溢出,只消压力稍轻立时又弹起恢复原状,弹性之大难以形容。涨时仿佛波翻浪卷,诱惑非常。
  祝雅瞳此时不仅娇媚,更加圣洁。多少年的遗憾一朝被补足,芳心可可之余更是满足之感充塞胸臆,只盼吴征能永永远远地吸吮下去,却又因莓珠渐酥,蹿起一阵阵的麻痒而心慌意乱。
  正如此前的感觉,祝雅瞳越发确认无虞:情欲已跨越了单纯的母子亲情。爱已不单是爱子之心。吴征满足着自己的母性,也在唤醒心中潜藏许久,甚至以为不复存在的欲望——对男子的欲望!
  「哼……嗯嗯……」美妙婉转的呻吟高亢出口,如一曲妙音渐入佳境,随着音声流淌而出正向着高潮前进。祝雅瞳紧了紧怀抱,将吴征按进胸乳。吸吮与啃咬已不够足,这对恩物亦需要情郎爱抚,抓握。温柔固然甜美,粗暴不仅也能证明它们的魅力,还更增激情。
  两人的姿势十分奇妙。祝雅瞳略抬起上身,令先前的对着侧卧,变成了吴征被些微压着。祝雅瞳双乳沉沉侧垂,仿佛送在吴征口中,且无论想要送入哪一只都由她掌控!
  祝雅瞳找到了「喂」的感觉,喂奶的乐趣于她而言大有意义,一时之间流连其中,眷恋不舍。
  吴征一边被喂得畅快,一边动起了双手,熟练地以不同的力道,不同的角度将美乳按摩,揉搓。两只美乳像是怎么也弄不坏的雪面团儿,无论被魔手抓挤得如何变形,总能迅速弹回原状。顺从地吸吮着乳珠,肆意地蹂躏着乳肉,吴征亦同时找到了为人子与为人夫的感觉。
  尤其是他双掌抓着美乳两侧向中央推挤,同时大张五指深深一掐!十根手指同时深陷,被丰满的乳肉所埋没。而美乳则被挤得像春雨过后拔地而起的笋子,峰顶的莓珠则像笋子的尖顶开了朵梅瓣。不仅更加诱人,被挤压的血行加速后还更加地敏感。
  吴征十分过分地衔住左边,以牙齿轻轻卡稳,卡牢,拖着这一只玉雪面团靠近右边,再以手掌一逼,将两只莓珠一同含进口里。
  双重的快意,双重的满足!祝雅瞳像吃了记重击,脑中发晕,浑身瘫软无力,唯独双臂不知哪里来的力气,抱着吴征死命地往胸口挤去!
  「哦……」祝雅瞳长长地吐出一口气。这一挤不仅痛快地一逞胸中欲望,更挤得胸腹里的气息全数拍了出来。气息经过咽喉,自然而然地转换成一声气紧,急促又悠长的呻吟……虽是简简单单,却发自内心,是身体最纯粹的反应。她声线原本就在甜美中兼具清淡悠扬,如今添加了软糯甜腻,实在分外迷人。
  吴征听了若仙音灌脑,这一声呻吟似哀怨,似啜泣,又似欢愉中带着催促。
  像一名绝美的女妖裙衫半解,斜倚罗床,正招着手埋怨爱郎慢吞吞地,不解风情。
  「我想看看这里,好么?」
  大手按在小腹下,腴润的臀股闭合得严丝合缝,摸不见,探不着,只有小半缕乌绒露出神秘的一角。角尖正没入腿心之间,仿佛指引着探寻的方向。
  幽谷正是吴征降生的地方,对于二人的意义不啻于双乳。一者生,一者养,难分轩轾。祝雅瞳虽有羞意,却早已调适好了心情。双乳带来的快美与满足犹在脑中萦绕,幽谷之处敏感更甚,神秘更甚,娇羞也更甚,其隐秘与淫靡更是不消说了。
  祝雅瞳早已期待万分,这一下居然大胆干脆,毅然绝然点了点头轻轻嘤咛一声,平躺于床主动分开双腿支起。
  圆而小的脐眼十分精巧,从前曾是联系着母子俩的纽带,吴征先在此处吻了一吻,才趴在幽谷前。
  茂盛的乌绒卷曲,密密层层地守护着隐秘的花园,春光难见。一如祝雅瞳的内心早就封闭,被层层防护包严,隔绝。可旁的不说,光这一丛乌绒的顺滑浓密,乌黑发亮便已诱人发疯!谁不想探寻内里隐藏的桃花源?只看你能否得美妇芳心,让她心甘情愿分开双腿,任你予取予求。
  吴征暗叹一声何其幸运!孩儿降生,母亲受难,他说不清心中所思所想,只直勾勾瞪着眼睛,双手轻轻分开乌绒探寻着深处的秘密。
  像替美人梳头一样的旖旎,分开乌绒直至根部则香艳得无法形容。隐秘的两片花唇娇羞地露出些许,只见饱饱鼓胀,像刚蒸熟后揭开蒸笼的馒头一样雪白肥嫩。且花唇异常地丰满,微微贲起,像荷包一样收紧了口子,只露出上端一点点红豆般鲜润的肉蒂儿,却将花径守护得分毫不露。
  探寻至此居然还不能得见真容!吴征丝毫不感挫败,反而越发亢奋!花唇仅裂一线,可想而知内里的紧致。吴征按着两片柔脂微微一分,终于现出幽谷里一片神秘的蜜肉来!
  鲜红的花肉自洞口起便满满当当,只露出丝线般细窄的一条肉缝,像深处汇聚成只有一条丝发难容的小肉圈。祝雅瞳的紧张与身体的本能反应致使花唇一张一合,蜜肉极具生命力地蠕动着。每一次微分,都露出条窄窄的通幽曲径,隐约可见这一条甬道崎岖难行,四壁密布着满满的肉齿。每一次收缩,则挤出涓涓晶亮的丝液与阵阵馨香,为蜜肉像镀上了一层兼具圣洁与淫靡的光泽。
  吴征抿了抿唇,干咽了一口,喉结上下滚得异常剧烈,却全无狂躁的侵犯之意。他感觉自己只是被一处在潜意识里极为熟悉的所在深深地吸引。幽深的洞穴像发出神秘的指示,召唤着他靠近,归来!
  心中情意化作深深的吻,只是吻住的对象从樱唇变作花唇。
  祝雅瞳再次止不住泪水,敏感的幽谷被激得阵阵发麻,扩散至全身,比双乳的感觉还要激烈,还要快速。她心中却又满怀欣喜,就像吴征降生之时撕心裂肺的疼痛时,心里只有满满的骄傲与期盼。
  爱子的唇像亲吻自己时一样地抚摸,按压,吮吸,每一下都给予自己异常敏感又清晰的反应。裸露在外的花唇被他熨帖得发烫,热力直透幽谷花径,让自己一阵阵地战栗。吴征虽还未侵犯内里的禁地,可顶端的红果却已逃不过。软软嫩嫩的小珠刺激更加强烈,几乎让自己木然的酥麻一阵紧接着一阵,如此难熬又难耐,直让踩实在床面的莲足逼命似的发力!
  玉趾蜷缩,死死巴住床面,趾底与足底夹入了干草,发出沙沙的声响。吴征迅速发现了这一切,伸手只一捉,便将两只莲足捉在手中!
  香滑腻润,柔若无骨,把玩起来不仅别有一番风味,被抬起的足面让双腿架得更高,胯间的神秘腿心亦因此仰天展露!
  角度绝佳,完美配合着吸吮!吴征顺势将舌尖划开缝隙,挑入花径慢慢扫刮着蜜肉,无限的温柔,像在致敬,像在抚慰当年降生时带给它们的折磨与疼痛,又像在品尝着它们的饱满多汁,比较着丰富褶皱的每一分的敏感。
  爱意亦带挑逗,祝雅瞳虽极力克制也已发出难抑的娇喘。腴润腰肢轻颤着摇摆不定,似乎嫌弃吴征太过温柔,将花肉挑起了欲火,却只慢悠悠地转动,难泄胸臆。被吴征抓在手中的香滑小脚时而趾尖上翘着分开,时而又缩紧了蜷曲,一双丰腴笔直的美腿已绷得无比紧实。
  吴征的动作大胆快速起来!舌尖上下划动,自饱满的花唇洞口底部,一连舔舐自上方奇异吐出的蓓蕾。这截蓓蕾颇似她的香口里调皮伸出的一小节舌尖,粉莹柔腻,沾着花汁滑不溜口,更像一颗饱满的小果实,含在口中滋味极为美妙。
  祝雅瞳已是娇喘吁吁,难耐得臀儿都已连连抬起。双腿被大大分开之际,每一回抬臀都露出花唇下方的一小点樱粉小菊,像在应和着花唇被舔得美妙,小菊也一收一缩。撅出的小半片臀瓣被肌理牵动,抽动不已,时而紧致,时而绵软。
  那两抹左右漾开的圆弧宽厚丰满,肉眼都可见其惊人的弹性。不仅美观大方,更是绝佳的肉垫子,无论小腹还是胯骨撞将上去,都会是种销魂蚀骨的美妙触感。
  吴征又划了数十划,才尽力吐长了舌尖,向着幽谷深处钻探而入!祝雅瞳虽是产过子的妇人,种种原因下花径的紧窄不下未破身的少女,吴征舔舐之时便已有所感。它不仅鲜美诱人品尝,还娇嫩而脆弱,需要更多的温柔!
  「呃啊……」像被一条毒蛇钻进了身体里,又像万蚁噬身一样的难熬。祝雅瞳低沉地哼出声来,这感觉无比地麻痒,似乎不大力扭动身体难以纾解。可莲足被吴征紧紧抓在手里,任由臀儿怎么拱,腰肢怎么扭,那根恼人的舌头始终劈波斩浪般挤开花径,向深处前进。
  祝雅瞳像被抽空了气力,徒劳无功地抵抗。更让她耳热心跳的是,钻心地麻痒让她失了神般浑浑噩噩,偏生幽谷的反应又像明镜一样在心底照亮。
  爱子舌头的形状,钻入的深度,是向着上下左右哪一处方向,花径里都传来清晰无比的触感,甚至能在脑海里镜映出一幅淫靡之极的画面:
  红红的舌头无比地灵活,放松时温柔柔软,绷紧时挺直有力。尖尖的顶端像只钻头一样钻了进来,顶端又像只毒蛇,不时高昂起头,自花径内壁上已酥软如泥的肉齿上刮过。无论是肉齿上的滑润,还是齿缝沟壑之间的缝隙,每当尖端抚过,都是一阵痉挛的颤抖。饱满的肉齿比舌尖更加鲜红润泽,红红的蜜肉肌肤内里,嫩肉像一颗颗小小的荔枝一样晶莹剔透,满裹浆汁!舌尖只需随意一触,熟透的果实便似裂了开来一样,果汁爆浆而出!
  祝雅瞳无地自容!从前几乎隔绝了情欲,日夜都是筹谋着能与爱子团聚,情欲之事几乎无暇去顾及,乃至几乎以为自己清心寡欲。哪曾想自己的身体如此敏感?那幅镜映于脑海的画面如在眼前,挥之不去!
  她呻吟哀鸣了一声,羞人的画面成因她再清楚不过了。高深的修为让自己的五感六识全都十分灵敏,修习的【观风听雨】此时更有为虎作伥的功效!可叹下流的画面居然十分诱人,完美呼应着幽谷里泛滥的盛况,令花汁越挤越多,仿佛幽谷深处被灌了一大杯鲜榨的果浆,自花肉的无数毛孔里流淌而出,汇聚成溪!
  舌尖忽然点中一处,祝雅瞳立时感到这一处的大不同。紧闭的眼眸猛瞪,原本死死咬紧的唇瓣也忽然大张,像是刚从窒息处跑出,深深地吸了口气!
  画面依然如此清晰!比之其余肉齿的圆润光洁,柔软可口,这一处坚硬如石,粗糙得近乎丑陋。可是粗糙的表面,比之其余的花肉都更加敏感,且敏感之所更加密布!若说其余花肉只是江边大潮,这一处便是怒海惊涛!
  吴征以舌尖抵住粗糙的小肉粒,似是用尽了全力,力道大得像是要把它从小腹里顶穿出来!动作却十分缓慢,像是要分辨清楚细密糙面的每一颗小芽一样!
  祝雅瞳的柳腰已塌软如泥,双腿却紧紧环住吴征的脖颈一夹!丰美的臀股无比地绵软,即使她发力甚大,仍让吴征异常舒适温暖。这般姿势让两人完美地契合在一起,让吴征以最刚巧的角度,最大的力道舔弄着肉粒。
  「啊……啊……」呻吟声时高时低,如潮起潮落。不需几下舔舐,便让祝雅瞳的花汁倾泻如注,像抽空了力气。可第二股,第三股花汁随着舔舐再度涌出!
  身体在力满与力尽之间徘徊,神智在晕迷与清晰之间荡漾。最奇异的是,祝雅瞳已觉内心深处有一股更大的力量,正从深埋的地底里迅速地蓄势,几欲喷薄而出!
  尚未等祝雅瞳明悟,这股力量突如其来地迸发,爆裂!小腹里忽然抽紧,花径剧烈地舒张蠕动,娇躯更像被炸成了碎片。
  「天哪……」祝雅瞳尖叫一声,腰肢猛弹着弓成一道圆弧,交叉盘颈的双腿无有目的地发力,下压,莲足上的十趾像盛开的花瓣般绽放。
  神异的力量激出无数的喷泉,自深幽的洞底磅礴倾泻。奔涌的浪潮摧毁了神智,可那根带给自己无穷快乐的舌头居然还不罢休,仍然灵动地扭转,舔舐,再卷走倾泻的汁液,把快感无限地推高,永无止尽……
  祝雅瞳迷蒙之间,吴征不知何时已回到她身边,将她搂在怀里。错愕中睁开眼眸与吴征对视,念及方才的不堪模样,不由嘤咛一声扭过了头。可是高潮之后的余韵未去,吴征又如此温柔,怀抱如此温暖,火辣辣的目光更穿透了肌肤直达神魂,躲不去,逃不开。祝雅瞳呻吟一声,只得埋首在他胸前……
  白腻的肌肤好似煮熟的鸡蛋被剥去了外壳,与一头如光芒四散绽放的黑发相映生辉。吴征胯下之物坚硬如铁,侧卧相拥的姿势让它带着无比的高温抵在大腿根部的缝隙外。
  轻含着莹实的耳珠,吴征呢喃道:「瞳瞳,我也想要了……」
  肉龙的火热几乎将肌肤烫伤,祝雅瞳羞怯怯瞄了眼。肉龙上盘根错节的青筋狰狞着,钢枪一样挺立坚硬的棒身顶端,嵌着一颗大如鸡子的菇伞!丑陋又可怖!
  自家的幽谷如此窄小紧实,被舌尖伸入尚且难熬,如何能容得下如此巨物?可方才淫靡的镜映画面又凭空出现,所谓物极必反,那些敏感的肉齿若被这根坚硬硕大一挤,齿缝之间若再被菇伞边缘一刮,那将是何等滋味?
  祝雅瞳忽觉哽咽。她心思活泛,吴征本就遗传了她的优点,只是吴征绝对想不到祝雅瞳现下的心思!
  早年间闯荡江湖,见着妇人与婴孩,最喜的除了奶孩子之外,还有一项亦大有趣味。若遇着的是个男婴,多有妇人时不时便逗弄一番小鸡儿。这一点难以启齿,亦是祝雅瞳心中遗憾。
  她咬了咬唇瓣道:「瞳瞳也想试试,这里……是不是涨得很难受?」
  柔荑大胆地捉住肉龙。柔美与丑陋,温软与粗硬,交织成一幅极具反差冲击力的画面!
  而苦忍至今,吴征好生伺候了祝雅瞳一番,也享用了她的甘美。唯独肉龙苦无依靠,难过万分。被小手温柔地拿在手中轻掐撸揉,动作虽生涩,力道也拿捏不准,可足以令他松了口长气道:「简直要爆开一样,太过难受!」
  「你慢慢地……嗯?不成……」祝雅瞳目中光芒闪动,忽然想到了什么,垂下眼帘轻声道:「你听话莫要乱来,人家未必承受得住……先……到人家身上来……」
  美妇发话,定然有所计较,吴征向来也是佩服的。一个「雏儿」居然要主导?
  吴征大感兴趣,登时依言而为,翻身压上。
  祝雅瞳不敢看吴征,眼帘轻动,木梳般的长睫微颤,只是吴征动作不小,她的小手仍捉着肉龙不放,甚至把玩了两下,才低声道:「人家引你进来……你…
  …你……抓着人家的奶儿……」
  扶阳自入幽谷,而自己不用多想只管等着好事,还能对豪乳大施轻薄?这简直是天大的香艳!祝雅瞳虽无经验不谙情事,可偶尔的大胆与想法简直妙之极矣!
  惊喜之中,吴征瞬间便明白祝雅瞳的心意!双乳是她敏感,更是能让她大感温馨之所。幽谷是刚刚打开的禁地,哪一处都不愿漏过!仿佛只有这样,才足以抒发心里对爱子的亲近之意。
  吴征凝肃道:「我听瞳瞳的,绝不乱来。只是……待进入之后,我有个更好的法子给你。」
  「是么?」
  祝雅瞳正自娇羞不已,母亲逗弄孩子的小鸡儿世所常见。她的孩儿已然长大,又分明是根硕大雄伟的巨物,哪里还是小鸡儿?更何况要亲手把握着它,进入爱子诞生之所……想想都禁不住羞意难承。
  可棒身滚烫,坚硬无比,钝尖上的洞口更像是恶魔的独眼,吐着剧烈催情的热气,一口一口地喷在幽谷!快意的浪潮仍在脑中徘徊,欢快的身体仍催促着她再度寻找方才的畅美。再听吴征说还有更好的,念及爱子的手段,居然不知羞耻地身心期待起来。
  「当然!」吴征没有取笑之意,双手掌控着豪乳道:「我知道瞳瞳想要什么!」
  「嗯!」祝雅瞳连连点头,短促而坚定地应了一声,开怀道:「瞳瞳终于要是吴郎的了!」
  「不!是融为一体!」
  几被融化了的祝雅瞳深吸了口气,小手一紧,拽着肉龙将龟菇贴在花唇之上!
  浓密的乌绒将龟菇包进一小半,缠卷其上带来极端的麻痒。而龟菇顶端抵住的肥嫩肉脂更是细腻得不可想象其软嫩!被小手引导的感觉更是奇异,不知美妇下一步会如何做,好奇心让本就焦急的难耐更加心痒难搔!
  肉龙始享艳福,双手则是香艳满掌!豪乳硕大丰弹,握在手中妙不可言。吴征更分别用二指拈着两颗莓珠,用指腹反复来回揉搓。此前潮涌时陷落成含苞待放花蕾般的莓珠在逗弄之下再次勃胀起立,硬如石子。吴征以拇指指腹一转一按,登时将莓珠反按进乳肉里!
  爱子按得如此用力!按进乳肉不算完,还不断地加力向着乳根处死死地掐下去。快感再度蔓延了全身,晶亮的花汁也再度吐出幽谷,沾染得龟菇上荧光发亮!
  祝雅瞳呢喃着道:「准备好了么?」无趣的话语,却是眼帘一抬,春湖般温柔的双眸中央欲火闪烁,仿佛一片波光粼粼的烟雨湖中升起一阵焰火!
  「嗯!期待已久。」吴征应了一声,就觉小手发力一扯,阳物所抵的幽谷同时向前一顶!龟菇挤开丰满的花唇,陷入一处肉感丰腴,肥嫩多汁的所在!那花唇异常地丰满,龟菇钝尖抵处一道凹陷,又压着些许唇肉才挤入了花径些许。
  幽谷口上的小洞原本娇小窄紧,丝发难容,被舌尖抵进时尚能忍受,突遭如此硕大之物生生挤入,祝雅瞳痛吟一声面色发白,实未想到身体像被剖开了一样的裂痛!
  「莫急!可疼么?」吴征腰杆发力止住祝雅瞳的动作,关切问道。
  祝雅瞳睁开眼眸朝吴征轻轻点了点头。吴征的温柔与体贴让她暖心又舒适,她嫣然一笑,嗔怪道:「不算什么!就是要这样……都进来以前……你不许再不乖乱动!你就……好好爱人家的奶儿就好,棒儿这就……进到人家里面来……」
  言语之中,祝雅瞳双腿主动盘在吴征腰际,小手,双腿,腰胯一同发力,将肉龙慢慢吞入幽谷……而吴征亦未停下,以更温柔的动作,更多变的姿势抓揉乳肉,对待莓珠则更加地粗暴,两根手指的捏弄看上去像是几乎恨不得将它们生生拔下来!
  胸乳上传来带着刺痛的快意,快意多,刺痛少!幽谷里一样有着裂痛的快意,裂痛多,快意少。祝雅瞳咬着牙,保持着相同的速度与力道,持续不断地纳入肉龙。那肉龙如此粗大,又是奇长,仿佛永远都纳不完……
  绝妙的姿势,奇异的主动却又是生涩的动作,吴征又怜又惜。绵密的花肉柔软如白云,肉齿却又丰富得像吐出的稻穗,紧致到极点的花径像一张小嘴,紧紧咬合着肉龙,将肉齿与肉龙贴得一丝缝隙也无。仅有花露被一沽一沽地自肉齿毛孔里挤出,像蜜汁一样粘浊着,万般不舍地滴落……
  鲜荔肉一样的肉齿先前被舌头舔过,滋味妙不可言。如今被肉龙插入胀开,撕扯的疼痛之间,快意也渐渐升起。尤其肉龙越发接近于孕育出吴征之所,那禁忌的滋味让祝雅瞳越发脆弱,也越发地敏感!
  肉龙尽根终被吞没,花径深处一点豆蔻般的软肉,只被灼热的龟菇轻轻一碰,一烫,便有股奇异的麻痒酥了全身。
  「啊…………」祝雅瞳如遭电击般脱力,也长长地叹了口气,像是终于不必再承受裂开的痛苦,也像是不断增加的快美终于无法忍受。融为一体的感受更是让心中充塞满满情意,感念万千。
  看美妇一身都沁出了汗珠,直将长发打湿,更不必说双掌之中的美乳,吴征怜惜万分,不敢稍动。
  祝雅瞳歇了片刻,朝吴征一笑道:「瞳瞳,做得好不好?」
  「不太好……太过勉强了些!」
  「嗯?」想不到吴征竟然会反对,不过其中关切之意更浓,祝雅瞳芳心可可也不计较,撅了撅唇道:「那……瞳瞳的身子好不好?」
  「无一处不好!」吴征玩味一笑,指了指胯间道:「瞳瞳里面好厉害,又滑,又紧,还会咬人呢!」
  幽谷排斥外物的举动一刻不停,满布肉齿的花径收缩之间,像是在咀嚼一样不住地咬合。其滋味如登仙境一样美妙!
  「呜呜呜……」吴征感受清晰,祝雅瞳的镜映画面更是纤毫毕现。她芳心大乱,被吴征一说,登觉这个咬人二字极为传神,又太过羞耻了!这淫靡的画面令她羞不可抑,香唇都羞得更红了,仿佛带露的樱桃,呻吟道:「吴郎好坏……」
  娇声娇语,吴征的骨头几乎都让她娇没了。吴征吭哧了几口大气才稳下神来道:「不是坏,心有所感,据实而言!」  坦诚相待,再无隔阂。祝雅瞳满心喜悦点头,略做犹豫,又坦然道:「瞳瞳的第一回一点都不快乐,也不难过,像是什么感觉都没有。后来……后来偷看吴郎与菲菲欢好,才知人间至乐所言不虚。瞳瞳也想品一品个中滋味。当时就想了,只是不敢往深了去想。吴郎喜欢瞳瞳,也要待雅儿像待菲菲她们一样,莫要太过疼惜……难以尽欢……」
  「原来偷瞧时便有意了……」
  「嗯,瞳瞳心里只有吴郎一人,想要做什么,自然念的也是吴郎。」
  「现下已然到了底,时不时该听我的了?」
  「嗯。」祝雅瞳娇羞地一咬唇瓣道:「任吴郎施为!」
  吴征搂着祝雅瞳的腰肢抱起,让她坐在自己盘起的腿间。这般姿势自下而上地抵住,滋味又大有不同,惹得祝雅瞳娇啼低吟,婉转如乐。胸腹交贴,私处相合,亦有最温柔的呵护。浑圆绵软的臀瓣压在小腿肚子上,触感妙不可言。
  这羞人的姿势几乎让祝雅瞳骨头都酥了!不想吴征向后一倒,居然向后一倒仰天平躺,变作女上男下。祝雅瞳目中虽有媚光,也多少有些嗔怪!  第一回欢好就骑在他身上,祝雅瞳也知接下来便是让自己主动扭腰摆臀,令花径吞吐肉龙。这是嫌自己不够羞么?不过转念一想,她心中所求吴征已然明了,又说要给自己一个比方才更好的法子,显然不会如此简单。想透了其中关窍,嗔怪尽去,望向吴征的目光尽是好奇。
  吴征知道没有经验的祝雅瞳一定会想得歪了,正憋着笑。从美妇的目光中也知她想通了,忙敛容道:「是不是怕我让你自己动?现下还远不是时候,你的吴郎也不会这么没情趣!」
  吴征在祝雅瞳鼻尖一刮道:「不是要你自己动,这等事情,现下当然是我来!
  我要你做的,是喂我!」
  吴征的想法句句正中心坎,这个喂字更是险些将祝雅瞳击散了魂魄!他果然都懂!心意相通最易唤起情潮,祝雅瞳只觉花径一个力道奇大的吸嘬,含着肉棒生生挤出一股花汁来。
  「我在等你喂!」吴征目光催促地一逼!他实是忍耐到了最后,肉龙被全数吃进夹得严丝合缝,骑在身上的祝雅瞳上身向前半倾,悬垂的丰乳上露出绝美的容颜,一抹柳腰正随着粗重的呼吸,小腹起起落落,震起美乳的荡荡轻波。此情,此景,此感,无一不让他几欲疯狂,迫不及待地大力征伐!
  「嗯。」极腻的鼻音之下,祝雅瞳媚眼如丝地伏下娇躯。上身由她掌控,想喂哪一只,就喂哪一只,只消斜个肩落背便能满足。祝雅瞳也已无法忍耐!
  左乳喂进爱子口中,不及吃上两口,肩背一提,柳腰一晃,右乳轻轻一甩就准确地填入!祝雅瞳满心欢喜,被吴征舌尖一旋,口唇一吸,激得她呻吟出声。
  「啊………………啊!」这一声余韵未了,又陡然高亢起来!
  两人小腹紧贴着,祝雅瞳占了上身的掌控,下身便由吴征做主。男儿双臂回环将柳腰箍紧,固定,腰胯一沉,不快不慢地将肉龙抽了出来!
  花径不减半分紧致,痛感也尚未完全褪去。可肉龙的动作仍让祝雅瞳美得深深吐息,娇喘媚吟。满胀的灼热刺痛感之外,那龟菇的贲张的伞缘像是一柄扒犁,毫不留情地犁过肉齿!而肉齿被这深深的刨刮一搅,仿佛肥沃的田地被翻出了油脂!
  含满浆汁的花肉先前像是饱胀自溢,现下则是被外力所挤压爆开,花汁横流,快美非常!祝雅瞳受伤了似地绷紧了娇躯,光洁的背脊上沁出一层汗露。这一来花径里的媚肉不仅极其甜蜜地缠住了肉龙,更是像发狠般重咬了一口。只是媚肉绵软如云,一咬之下丝毫不觉疼痛,只觉紧致舒爽,兼具咬合与吸嘬的销魂蚀骨。
  龟菇褪至洞口又反冲而入!花肉刚经历一轮刨刮,又迎来一轮推挤与撞击。
  肉龙全数插进幽谷里,恰好嵌合得满满当当,不多一分,不少一分。
  快意被充分地释放!祝雅瞳娇滴滴地酥啼着,任由吴征抽插推送。花肉越发媚人,越发具有活力!原本抵抗似地挤压变作迎合的蠕动,插入时放松,尽享剧烈撞击的快美,抽出时收紧,让龟菇刨刮得更为猛烈。
  就连那一对儿雪臀被两轮抽送之后,也让祝雅瞳找着最好的角度!她弓腰撅臀,让幽谷略微抬起,与肉龙之间保留一小段距离。吴征每回抽送不仅冲刺的速度与力度以这番距离为最佳,且胯骨撞上丰臀之时,臀肉上下甩荡着起落抛跌,啪啪的淫靡之声极为助兴!让吴征一下一下地打着哆嗦,双臂箍得越来越紧,抽送越发大力快速!
  祝雅瞳发着肉紧又娇美的酥啼,已被快感震得全然顾不得「喂食」。她与吴征一般双臂紧紧抱着他的头颅,将脸蛋深深埋进豪乳之中,脸颊一侧贴在他头顶,仿佛想完全胶合,融汇在一起。
  豪乳间响着沉闷的嘶吼声。吴征浑然忘了一切,只知不停地抽插,腰杆的耸落又快又重,撞击得祝雅瞳娇躯震颤不已。被压在双峰沟壑之间,每一回抽插都
  激起双乳前后晃动,娇嫩的乳肤无比温柔地抚摸着脸颊。被压紧的双峰尚且震颤如此,悬空高翘的丰臀所激起的臀浪更是难以想象的香艳销魂!只恨少生了一双眼睛,不能一睹风姿。
  酥乳,丰臀,花肉,每一样都似在迎合,在鼓励,在挑逗。肉龙与幽谷每每在甫将分离之际再度深深结合!只因祝雅瞳动作渐渐熟练,回应也越发激烈!龟菇沟壑搜刮着细嫩而湿润非常的花肉,借助身体的重要与吴征腰力狠狠地撞进最深。比之先前的试探,肆意索取的畅快直令人魂飞魄散。
  肉齿紧紧咬着肉棒,几似不愿放它离去半点。而肉龙插入时,丰美的臀儿甸甸一沉落下,不仅迎合着肉龙插入得更加吃劲,还甩出一抹诱人的弯弧击打在大腿上。反复不停地抽送进出「啪啪」连声之际,幽谷里的媚肉像是将肉龙整根品尝了一遍。那密布肉芽,像一排排捣碎糯米做的贝齿,不停地在棒身上咬合,嚼磨。
  啪啪的撞击声混着棒儿搅拌滑浆咕叽声,淫靡非常。当禁忌感不再成为牵绊,另一股极端的刺激就充斥在两人之间。
  吴征的动作越发大胆,抱着丰臀的双手以袭向祝雅瞳胸前。酥乳饱实沉重,一掌根本难以握实,抓在掌中满满的俱是酥滑香润,极具手感。那粉白相间乳肉被大手一掐,乳肉满溢。翘起的圆珠抵在粗糙的掌心,借着两人的耸动摩挲着,圆珠与掌心一同传来酥麻的快意,荡入心底。
  祝雅瞳娇媚绝伦,快乐时的微笑,难熬时的蹙眉,失神时的迷茫,每一样都有不同的风情。而脱力时被吴征奋力顶起再失重般落下,气力复生时主动挺腰耸臀,快意盛美时夹紧了幽谷绷紧全身,每一个动作都兼具优雅与淫靡。
  水声,撞肉声,与她口中仙乐般的如歌如泣,共同交织成一曲乐章,悠扬而荡人心魄。
  吴征贪婪不知休地索取着祝雅瞳的爱意与逢迎,紧咬的花肉想被注入了极致的生命力,不住地蠕动,不住地咬合,一口轻,一口重。
  祝雅瞳忽然像是要哭了起来,拍打着吴征的肩膀道:「我我我……好像又要来了……」
  早已不知倾泻了多少回花汁!可这一回的似乎不同。祝雅瞳全身已酥软,混不着力地任由吴征予取予求,此前一回泄得比一回多,每回泄完还想要!只这一回,那脑海中清晰的抽插画面,肉齿剧烈的咬合,震颤,花径不住地收缩蠕动,都在提醒着她,这一回会被送上快美的巅峰!
  「我也忍不住了!」吴征粗着声咬牙切齿道。快感如潮,奇妙的花肉令她难分难离,腰后传来越发清晰的酥麻感,也是到了最紧要的关头。
  祝雅瞳面色殷红如血,又羞臊又是急迫,还吃了吴征两记直透花底,险些被捅进了心窝的重击,聚起最后一丝力道双掌撑在吴征胸口,奋不顾身般死命地甩起腰肢道:「一起……一起……瞳瞳要吴郎的……全数射给瞳瞳……」
  羞意难言,也幸亏此前两人之间不复犹豫,否则真说不出口。满以为以吴征的体贴定然会停下,好歹不让她丢丑。
  抽送太过猛烈,不仅臀儿承受着重击,啪啪作响着恣意被挤压着变形。胸前的两团酥乳更是抛上抛下,又画着圆儿地甩荡撞击在一起,啪啪的脆响丝毫不弱于臀儿。祝雅瞳不知在云里雾里,双手在空中乱舞乱抓,却捉不着一物。心口憋了一口气,难过得几乎窒息,胡乱抓着的双掌一把握着甩荡的两只酥乳,以免甩荡得太过淫靡。可美妇小巧的手掌与纤长如春葱的指尖抓捏着雪玉团般的美乳,更是激荡得吴征心摇神驰!
  吴征一身虎吼!他已不满足现下的姿势,他需要更加酣畅淋漓地征伐!祝雅瞳正被吴征的捣弄与自家情不自禁地迎合弄得羞不可抑,却又停不下失态。忽觉吴征停了下来!
  关键时刻身体的快意怎可停止?祝雅瞳急不可耐地睁眼,就觉已被摆弄得趴跪起来!
  惊呼声中,只觉丰美的臀儿向后翘得高高的,双腿像两根浑圆的玉柱,柔弱又稳定地支撑着臀股。两片臀瓣之间的股沟凉飕飕的,正因这羞人无比的姿势让臀胯春光大放,微裂的臀瓣仍牢牢守护着后庭,却再也护不住幽谷。
  爱子正在身后将她抱在怀里。他把自己摆弄成无比羞人的姿势后,双腿分开站立起来,弯下腰将两只像挂架熟瓜一样悬垂而落的酥乳,用两只大手捧住,托起,紧紧抓着不忍放开。
  两人腹背相贴,吴征弯下膝盖,肉龙的热气便侵袭入幽谷。她当然知道这般姿势抽送起来会如何有力!虽说极其考验腰腿之力,可以爱子的武功不在话下。
  充足的力量,绝佳的发力姿势,这一轮抽送便是彻底释放,融为一体……祝雅瞳心颤神摇着,准备迎合他的大力征伐。
  吴征一边亲吻着祝雅瞳的发丝,手捧着绝世珍宝般的美乳,腰杆一提一送,像捣药一般将粗硕的肉龙从上而下一插到底,嵌合得天衣无缝!
  祝雅瞳如遭重击,玉背弓成了一座拱桥,腻人的娇声越发高亢,清亮。
  「啊………………」地一声悠长尖叫,被肉棒凿开的花穴随着龟菇一次从尾到头,彻彻底底的刨刮,媚肉剧烈而迅速地舒张,抽搐。颗颗肉芽极具生命力地律动着,从细小的毛孔里忽然激射出数之不尽的细小清泉。
  「祝雅瞳声与身剧颤。奇怪又羞人的声音不由自主,身躯则是湿滑腻润花径兼具少妇的弹性与少女的紧致。看着丝发难容,可当肉龙像一杆巨枪一样落下,又以无比的温热,温柔与温暖将它紧紧相拥,像母亲的胸怀,包容爱子的一切。
  吴征落力地起伏。不快,不慢,保持着相同的速率,极具节奏地将两人推向快感的巅峰。一步又一步,走得坚定沉稳,目标越发清晰。
  祝雅瞳一下又一下地挨着深入凤宫的抽送,丰美的隆臀高高撅着,承受着粗硕的肉龙破开蜜肉,尽根没入在饱满又多汁的花穴深处。穴儿深处被翻搅得湿润而温热,像一只水汽腾腾的小蒸笼,肉齿则是一张张柔润的婴儿小口,讨好般地任由肉龙欺凌。
  像一只中了箭的天鹅,祝雅瞳无力趴跪着,娇躯颤抖不已。酥乳跌宕,丰臀起伏,颤出一阵阵雪也似的浪花。她一身汗湿,汗水在背脊中央的小沟里汇聚成一线,再向两侧与两端溢出。有些没入幽深的臀沟,与花汁相融。有些则滚过酥乳,流到翩翩起舞般的峰顶圆珠,随着那双水润弹跳的美乳颤动,被四处泼洒开来,仿佛花间凝露被风儿吹过……
  逼人的快美一浪高过一浪,祝雅瞳越发肉紧。支起的双腿已用尽了全力绷紧,支撑,引发腿心中央的花径大力地蠕动,咬合。死死握住的双拳,蹙紧的双眉,咬得唇瓣发白的牙关,只做着垂死挣扎!
  当吴征一击到底再也挺送不动,顺着穴心那颗神奇的小豆研磨,祝雅瞳失控般高叫起来:「我我我……我怎么了…………不成了……」
  这一刻正是祝雅瞳达到了快意的最巅峰,那无数的肉齿一同倾泻了花汁。因快意过于美妙而让她一身肉紧,全身绷紧得连毛孔都缩了起来,倾泻的花汁从小的不能再小的孔洞挤出,巨大的压力让倾泻变作激射!
  吴征还差了那么一丁点,他片刻未停地拔出肉棒!穴口被翻开,露出花肉缠夹着肉棒的淫魅奇景——内里嵌合得不留分毫缝隙,可洞口的花肉被翻开得纤毫毕现!一根根细细水柱正自肉眼里像泉涌一样地喷射,激荡。
  刺激,极度的刺激!吴征受此一激,腰眼一麻呼喝连连,肉龙突突脉动着,精关一松,激射的精液迎上汩汩热流,水乳交融汇于一处。花肉还在一口一口地咬着,挤压着,震颤着,痉挛着,只想把肉龙彻底地挤干……
  两人紧紧相拥气喘吁吁,神游方外。率先回过神的吴征在祝雅瞳的颈窝里轻吻,抚慰,享受着高潮的余韵,却舍不得拔出肉龙!只是不住地爱抚着祝雅瞳,等待她清醒过来。
  「呼……好像死了一回……」祝雅瞳悠悠醒来,无尽地满足,一身骨头像化了一样,慵懒得无力动弹。
  「瞳瞳太好……无一处不美……无一处不好……」吴征将她紧紧搂在温暖的怀抱里赞叹道。
  「哼,那是自然!」祝雅瞳傲然道,又蹙了蹙眉,万般可怜道:「不成啦,里面好疼了……」  第一回就如此激烈,着实让旷了太久太久的祝雅瞳承受不住,吴征歉然一笑,缓缓拔出肉龙。不想那绵密的花肉居然仍纠缠不停,龟菇挤出洞口时像是拔出瓶塞一样,发出啵儿的脆响。花肉之紧密弹滑,恩爱之难分难舍,简直不忍稍离。
  吴征闷声道:「瞳瞳看看,它舍不得离开我呢,就算想拔也拔不出来。」
  「嘤咛……」祝雅瞳羞得不知如何是好,不住捶打着吴征的胸膛,大加嗔怪了一阵,又反将吴征搂在怀里,难舍难离。
  「吴郎。」
  「瞳瞳。」
  「吴郎。」
  「雅儿。」
  叫了又叫,亲了又亲,怎样都不够,怎样都不觉多!这一夜两人甜极又倦极,相拥而眠,睡得极香。待春雨止息,天光照进石洞才悠悠醒来。
  相视一笑,又是一阵甜吻。祝雅瞳情知再没有任何事情能将爱子与自己分开,心结尽去,又调皮地道:「昨夜的吴郎做得很好,瞳瞳很快乐。今日的征儿也要乖乖的,莫要惹娘生气。」
  「好的,瞳瞳。知道了,娘!」吴征挠了挠头,忽有些尴尬道:「那个,昨夜忘了形,不会被栾采晴听了去吧?」
  「啊哟,糟了。」祝雅瞳跳了起来,慌慌张张穿起衣物道:「娘怕她偷听,点了她的晕睡穴扔在外头,可叫她淋了一夜的雨……」
  心情像雨后晴空一样的疏朗,祝雅瞳哼着歌儿离开石洞,又痛痛快快地洗了个澡来到栾采晴身边。
  虽让雨淋了一夜,但栾采晴内功深厚当保无虞。只是祝雅瞳现下的心境已大为不同,对她也是歉意更多。
  拍开穴道,栾采晴悠悠醒来,见自己一身湿透立刻便知被抛在野地里淋了一夜的雨。没好气道:「看你眉目含春,一副慵懒的模样儿,昨夜成了好事么?」
  「啊?」祝雅瞳骤然被说中心事,腾腾腾后退几步,面飞红霞说不出话来。
  「咦?你你你……你们,真的成了好事?」栾采晴凤目招展,不可思议道。
  「你胡说什么?」祝雅瞳沉下脸大怒,却不愿违心否认,恶狠狠道:「你再敢胡说,我撕烂你的嘴!」评分完成:已经给 林笑天 加上 1000 银元!

好色小姨
孤寂之狼
“小姨,我要……”“乖乖,我来了……”当你有一个漂亮的不像话,而且寂寞难耐的小姨时,你会怎么做?当这个爱你到骨子里的小姨不断的为你勾搭各种美女的时候,你会怎么做?从萝莉,到御姐,到少妇,小姨的命令统统拿下……

青青河边草 / 发表于: 2024/06/27 12:12:00

第十章 殡天双雄 暴雨暗煞
  春雨断断续续地无穷无尽,在凉州地界蔚为罕见。
  韩归雁在中军帐里闭目养神,近几日来几无休息,即使是铁打的身子也觉困顿不已。可凉州的形势,霍永宁的消失,吴征生死未卜,每一件都让她彻夜无法睡着,也忙碌得没法安生。能偷个空儿合一合眼,让发疼的脑壳略作休息已是难得。
  吴征与祝雅瞳陷落险境,两天来营中反复派人前往桃花山,十二个时辰交替往复着搜山,片刻不停。可春雨打散了痕迹给搜索凭空添了许多难处,加之山中许多争斗之所都被人刻意破坏,至今一无所获。另有一个不知好坏的消息,桃花山里不时发现血迹,遍洒处处,不过尸体连一具都没有发现!那一场可以想象凶险的夜战之后,整座桃花山的人仿佛都消失得无影无踪。——无论生死。
  人生而有希望,越是开始,希望越大!不过希望有一点不好,希望的时间越长,绝望的心思就会像角落的阴影,逐渐弥漫,爬满心头。
  韩归雁虽合着双眸,一双涵烟眉却不时地抽动着。剧烈起伏的胸脯除了疲累而致呼吸急促外,心事重重难以安定也是重因。
  「你不会有事的吧。见识广,比谁都聪明,还有祝家主陪着你。定然不会有事的对么……」韩归雁倦之已极,耷拉着螓首梦呓般喃喃自语道:「有祝家主陪着你,不会有事的,我的好吴郎……」
  打了个小盹儿,韩归雁又惊醒过来。女郎在两边额角揉了揉,又举起面前案上早已凉了的茶水灌下,两条长腿一发力站起,腾腾腾地步出营帐。
  吴征下落不明,使节团祸起萧墙,每一样都是半点差错不得的大事!韩归雁不太喜欢祝雅瞳,这名美妇太过诱人,成天住在吴府里难保吴征不动心。只是她确实对吴征的帮助太大,韩归雁即使不喜也仅挂在心中,更不会去反对。
  然而到了现下,最让她寄托希望的是祝雅瞳,一刻不敢放松的嘱咐也是祝雅瞳给的。军营里守得严丝合缝犹如战场之时,所有吴府的「家眷」也被她死死按在军营里,绝对不允许外出!久历战场,她太清楚形势不明之时,最重要的便是做好自己眼下的事情,不出乱子,不添乱子。每每派出兵丁搜寻桃花山,她又何尝不想亲自去?可是不能去!陆菲嫣焦急的模样并不在自己之下,能强行忍耐,还能坚定地站在自己一边……韩归雁暗自宽慰,幸亏陆菲嫣深明大义,否则保不定会出什么幺蛾子。
  柔惜雪自被倪妙筠带回营中后始终昏迷未醒!虽未知因何会与霍永宁交手,还说出惊人的秘密来,可想来桃花山的形势想来没人比她更清楚。韩归雁恨不得一巴掌把她拍醒,能说一两句情况就好,惜乎并不能。
  事情棘手的地方不仅这一件。霍永宁居然是忧无患这个消息太可怖,倪妙筠说不出个所以然,光凭她转述柔惜雪的一面之词难以全信。天阴门诸女的尸骨还在荒野,前后事宜牵连重大,不便于通知燕国人取回尸首。
  正值春季多雨时节,尸身无法久留。她们与吴征有旧多历患难,韩归雁心下不忍,与倪妙筠商议之后只得先行让她们入土为安。倪妙筠九岁便入了门,彼时年岁尚幼,多年来蒙这些师姐悉心照料感情深厚。如今受限于诸多条件,师姐们的尸身只得草草安葬,柔惜雪又昏迷不醒,一时伤感得痛贯心膂。
  形势纷乱,无论于内于外,能掌控大局的主心骨都只能是自己,也只剩下自己!韩归雁咬了咬牙,呼啦一声掀开门帘,锋眉隐含着杀气!
  主将从帐中亮相,气势不凡,神情肃穆,诸军见了也是心中一凛,加倍警惕起来。
  陆菲嫣立在营门口,见了韩归雁垂头随在她身边,低声道:「不多歇会儿?」
  韩归雁心中一暖,不论从前与陆菲嫣有多少恩怨龃龉,至少在这一刻两人是一条心。论主导大事,她不如自己,可她特别清楚自己现下的身份,把该管的事情管理得井井有条,着实帮自己省心太多太多。韩归雁点点头,伸出手去在她手心捏了捏以作回应,道:「无妨。」
  「诸事都要仰仗于你,若是累坏了不好,还是多歇歇吧,有事我来禀报。」
  陆菲嫣低着头,语声黯淡,急的不是有事,而是至今消息全无,无事可报。
  「无妨,这点不算什么。从前作战时远比现下忙乱的多,几天几夜的不合眼也是常事。」韩归雁见左右人少,停步凑在陆菲嫣耳边道:「这么懂事,又这么会疼人,难怪吴郎宠你。」
  陆菲嫣惊得缩了缩肩,面红过耳,头压得更低了……
  逗了一句略微放松胸臆,韩归雁正容道:「柔惜雪如何了?」
  「很不好。未有点滴好转,气血衰微,唉……」陆菲嫣叹了口气,摇着螓首道:「未必能醒的过来。」
  韩归雁心头一黯!当下的局面,柔惜雪若能醒来多有帮助,不仅能有吴征的消息,霍永宁是忧无患一事也能问清来龙去脉。摸清了内里的隐情好歹有应对之方,不至于像现下一样束手无策。
  「先找吴郎要紧,你……没有要亲自去找的想法吧?」韩归雁凝望着陆菲嫣,炯炯逼视着问道。
  「不会!」陆菲嫣迎上韩归雁的目光坚定摇头,狠狠捏了捏粉拳道:「我比谁都想去,可是我绝不会去,也不会让任何人去。包括你!」
  「噗嗤,什么叫比谁都想去?本将可不弱于你!胡吹大气!」韩归雁笑着扁了扁嘴,凤目使劲地眨着强忍珠泪,伸手与陆菲嫣紧紧相握道:「他不会有事的!
  一定不会!」
  「我也确信他一定好好的!」陆菲嫣点了点头,咬着贝齿道:「他一定还好好的……或许是不便露面,或许是另有盘算,或许是……」说到这里再也说不下去,泪珠终于滴落脸颊。
  命运未曾得到确认之前,再多的坚强都躲不开自我安慰的嫌疑,而随着时刻的推移,悬而未决的焦心是种剧烈的煎熬,无时无刻不在动摇你的内心。对吴征的忧虑陆菲嫣不敢对任何人言,甚至不敢表现出过度的忧虑。回过头还需以钢铁般冷硬的自律与克制,辅佐着韩归雁压制昆仑的几位晚辈想要豁出命去孤注一掷寻找吴征的冲动,甚至还有瞿羽湘。
  相较而言,韩归雁尚可找人述说,陆菲嫣比她更为苦闷难熬。
  「陆姐姐……想哭就哭一会儿罢,这里盼儿她们瞧不见。」韩归雁皱了皱眉,原本欲宽慰几句,劝阻她莫要失控。转念一想,若不纾解情绪,再过几日可未必熬得过去!遂以目示随从兵丁背过身去,不许放人过来后,将陆菲嫣搂在肩头安慰着任由她好好哭上一场。
  陆菲嫣心中郁结多日,宣泄开来一时难以停止。虽不敢尽情放声大号,也嘤嘤戚戚哭得梨花带雨,见之心怜。韩归雁原本已鼻尖泛酸,被陆菲嫣情绪感染,再怎么坚强也不得不一次又一次地瞪大凤目,重咬舌尖才忍得下来。——陆菲嫣帮她分担肩上的重担已有多日,此刻该当自家顶住才是。否则二女一同溃了心房哭起来,那便没完没了。
  韩归雁甲不离身!铠甲又冰又硬极不舒服,可陆菲嫣靠着却觉心中暖融融的。
  她武功越来越强,信心也水涨船高,只是一路前来吴征宠爱太过,多少有些习惯了依靠。这一回失了主心骨后强自支撑,多少有些力不从心,幸而还有比她更坚强的韩归雁坐镇。这一哭哭了小半炷香时分,陆菲嫣收了声抹干泪痕道:
  「眼睛会不会肿?」
  韩归雁双目一眯,气呼呼地鼓起香腮凑近,咬着耳朵道:「没有这里肿得厉害!」顺势双掌齐出,在陆菲嫣胸前轻轻来了两记。
  这一掌正是当年吴征向秦皇进献战阵图时,昆仑派为获得战阵,向韩家所出三本心经之一《鸿雁双飞》中的【暮雪双飞式】。这本秘笈比不上《天雷九段》,《浮云七绝》等顶尖功法,不过在昆仑也是一等一的。其招法轻巧灵动,双掌互为圆融阴阳相济,余韵无尽,对韩家硬梆梆直来直去的战阵功夫是绝佳的补足。
  这一下忽然偷袭,陆菲嫣正自忙着消弭痕迹,心慌意乱,距离太近又毫无防备,硬生生地被拂中。只觉胸前一热一紧又一松,韩归雁双掌已离,嘴角挂着揶揄,唇瓣又撅了起来十分赌气。
  「雁儿你……莫要胡闹……」陆菲嫣想发作一番又发作不出来。——方才哭时倚靠着韩归雁,贴得可紧的很了……
  「哼!在此地敢直呼本将名讳,回头重罚二十大板!」韩归雁寒着脸,一双眼睛却不怀好意地绕着陆菲嫣的丰臀打着转:「二十大板伤不了你筋骨,肿起来却是免不得了!」
  「你……」陆菲嫣又羞又急,恼道:「你再学他胡来瞎闹,我不理你了!」
  「呼……」韩归雁松了口气,眼圈又一红道:「若是他这般待你,定是甘之若饴了……哼,看来没少与你这般调情!可不是人家瞎闹,方才闹的人可是你,现下闹够了么?」
  韩归雁性子较陆菲嫣活泼许多,连陆菲嫣都会对林锦儿使坏,她自然学了更多吴征的「歪门邪道」。这一下半较真半胡闹地使了出来,颇具奇效!经此姐妹淘般地嬉闹一番,二女的心间驱散些乌云,现出几缕阳光来。——无论局面再难,总是有志趣相投的伙伴们相互扶持着前行的。
  「嗯。」陆菲嫣羞恼又感激地点点头,道:「已好了许多,请韩将军下令。」
  「去看看柔惜雪吧。」韩归雁转身向后营行去,道:「顺道再问一问倪妙筠,她们,可是关键中的关键。」
  「我已问过多次,再一同看看有没甚遗漏。」陆菲嫣疾行两步追上韩归雁,贴耳问道:「太子殿下那里,还是没有回音?」
  「没有!」韩归雁脸色寒了下来,捏的双拳发白道:「胡叔叔的推测没错,这一回凉州之行危机四伏!陛下铁了心要弄出份天大的文章来。我一日三报,言明吴郎音讯全无,殿下依然置之不理,连个回信都不给!陛下给的旨意,想来是极狠的!不惜一切代价也要除掉祝夫人不说,吴郎或许也是早已算计下的诱饵,只待我们忍不住轻举妄动起来,殿下就借机做文章!」
  「伴君如伴虎,帝王心术致忠臣蒙冤历来如此,真的太狠了!」陆菲嫣愤愤不平。
  「吴郎后有昆仑为坚盾,又有我韩家为羽翼,久后必为权臣。且以吴郎的聪明才智,十年之后当朝无人可敌,陛下料得吴郎必然坐大,不会坐视不理。他…
  …陛下不会去赌吴郎从始至终忠君爱国,不生二心的。栾广江要对祝家下手,陛下是瞌睡了有人递枕头,正巧顺势而为。」韩归雁双拳越握越紧道:「这一日迟早要来,只是来得当真不巧!」
  「来在了最坏的时机!丘元焕,忧无患!」陆菲嫣闷哼出声。这两个名字就像压在心头的两块大石!丘元焕是吴征与祝雅瞳之间最大的威胁,而忧无患则对整个吴府上下都是巨大的威慑!
  说话间二女已来到后营,陆菲嫣轻轻揭开营帐,与韩归雁一同步入。
  柔惜雪躺在榻上昏睡未醒,比起前些日子,她呼吸稳定了许多,只是每日进食全靠掰开牙关灌入稀粥,重伤之际营养不良,现下面色苍白,憔悴消瘦,依然随时有性命之虞。
  不敢大声,二女摸了摸脉后与倪妙筠行至一旁,陆菲嫣道:「脉象似是更有力了些,或许不久后会醒来。」
  「未必。」倪妙筠泪水涟涟,几无断绝,艰难道:「师姐的内力一直在衰弱,想是已到生死关头,功法自动运转延续生机!若是内力耗尽还不能醒来……」
  陆菲嫣与韩归雁对视一眼,问道:「这是何道理?」柔惜雪的生死原本不放在她们心上,只是吴征与祝雅瞳的下落,大体要着落在她身上。此刻她们对柔惜雪的关心,不在倪妙筠之下。
  「师姐修的是【玄女檀心神功】。这门功法在危急关头会自行运转,多延续些时日是有的,只是再拖延下去,恐怕只有祝师姐来了才能救她!」倪妙筠焦急道。
  柔惜雪与祝雅瞳的性命交织在一起,一个等着对方救命,另一个却等着对方指引方向助自己脱困。
  陆韩二女一同失语,柔惜雪的生命力只会越发衰弱,而这种功法一想也知,时日越长,消耗就越大,委实撑不了多久!
  倪妙筠又问道:「燕国那边也没有消息么?」
  韩归雁摇了摇头,黯然又讥讽道:「燕秦两国太子一同装聋作哑,世之奇景!」
  形势之被动无以复加!
  韩归雁求见梁玉宇不可得,原本若能,霍永宁的行踪可以掌握,他的化身「忧无患」威慑力就会大大减弱。梁玉宇避而不见,霍永宁的嫌疑就无法坐实,更让军营里因此几乎被隔绝。大部队动不得,陆菲嫣这等高手也面临极大的危机,任何人不敢有轻举妄动。
  韩归雁又去信栾楚廷,只言柔惜雪身受重伤,现在营中修养医治。原本期望探一探栾楚廷的口风,万一吴征真的落入燕国人的手中,还能以柔惜雪为质交换。
  一个十二品的大高手,顶尖门派的掌门,对燕国而言重要性不言而喻,只交换个吴征于燕国而言是笔不需多想的好买卖。可是去信仿佛石沉大海,连个回音都无。
  栾楚廷不理不睬,使者甚至不知道信件他看到没有,更不要说回信了。
  不过也就是有了这么一出,韩归雁才料定吴征至少现下还是安全的。否则燕国目的达成,必然要重视柔惜雪,不至于悄无声息。
  沉默,在很多的时候都是为了等待,等待一个结果,以决策下一步的行动!
  「我能去桃花山寻找祝师姐的踪迹吗?」
  「祝家主临行前,曾吩咐过本将尽可能护你周全!上一回你离营一来是门派
  中事,本将实在不好阻止。二来几位高手陪同,本将也没料到之后竟然会有巨变……这一次危机重重,你真要冒险?」韩归雁瞟了柔惜雪一眼,她知晓自己对倪妙筠没那么大的约束力,想让她听话,唯有拿捏住柔惜雪在自家手上这一点而已。
  倪妙筠抬起头毅然道:「我向来精于此道,且我个人的生死于你们并无关联,你们也不会为了我付出什么代价!找到祝师姐的踪迹,于韩将军与天阴门两全其美,若有万一,一切都是我自愿的,有死而已!」
  「好……」韩归雁点了点头,倪妙筠所言在理,且她的本事陆菲嫣评价极高,又熟悉天阴门与祝雅瞳,的确是强援一名。韩归雁实在无法拒绝!
  「谢韩将军!」倪妙筠盈盈拜倒,以掌抚心以示诚挚道:「民女必然竭尽全力寻找祝师姐与吴大人下落,以报将军恩德!」
  「你不能就这么去!做好了准备来找本将,随下一队搜山的军伍一同去。」
  「遵令。民女走后,月玦一人力不从心,还请韩将军代为照料师姐!」
  「放心,本将会遣春雨过来协助冷姑娘,柔掌门这里不会因看护不佳而加重伤势。」
  「谢将军,谢将军!」春雨手脚利落干净,是韩归雁的贴身侍女,被派了过来足见盛情。倪妙筠大喜,结结实实地磕了两个头道:「请两位稍待片刻,民女即刻去换月玦来,准备妥当后自来报知将军!」
  看她飞奔着去了,韩归雁悄声向陆菲嫣道:「听闻她和祝家主关系甚好,看着待柔惜雪也是一片赤诚,不知道内里有些什么缘故。」
  「且看看罢!」陆菲嫣双眸放光。倪妙筠的本事她是多次领教过的,潜行追踪正是拿手好戏,她肯出手胜过百人有余:「妙筠精擅此道,若能有所得,一定要好好地感谢她才是。」
  「你都这么说……倒是希望之所聚了!」韩归雁不自觉地与陆菲嫣双掌紧紧相握道:「承诺她的事自当尽力做到,我这便唤春雨过来,让她没有后顾之忧!」
  「我去把这些事告诉盼儿,也让她安些心。」陆菲嫣微微发窘,有些无奈道。
  韩归雁心情正是近来少有之佳,闻言双眉一挑道:「盼儿年岁尚幼,心急火燎才是应有之意,我倒爱她现下的真性情!若是太过沉稳冷静,反要怕她哪日真进了府上,心机处处惹人烦恼。」
  「盼儿心地不坏,她与你龃龉越多,也是爱他越多所致。」陆菲嫣歉然道:
  「倪仙子离去,月玦一个人看盼儿不住,我得留神在此。若有事,你来这里找我!」
  「我知!你把盼儿看牢就成。至于那些话,呵呵,你还是留着对自己,对盼儿说好些。比起你来,我这里简直不算个事情!」韩归雁揶揄一笑,快步离去,转过身时一脸笑容消失无踪。有了新的希望固然是好事,可她更怕像前几日一样,满怀希望变作失落空虚。
  背过身的女郎,自也看不见陆菲嫣的娇羞消失,忧愁再度爬上面容。军营里的地面早被雨水打得坑坑洼洼,女郎走不了两步便带上了一脚的泥。美妇站在泥水里,长靴已陷落小半足面,也顾不得这些仪容……
  ………………………………………………………………………………………
  …………………
  栾楚廷真未收到韩归雁的信件。
  不单是韩归雁,整个燕国使节团都见不着太子殿下。自那夜整座使馆被下了禁令,一切人等不得进出,违令者立斩不饶后,太子殿下就消失了。连同一齐消失的,还有大批长枝派高手与宫中护卫,甚至是天阴门掌门柔惜雪。群臣们隐隐然猜到有大事发生,个个噤若寒蝉,不敢稍动。
  夜色散去,天光放亮。太子携同大将军丘元焕在使馆里短暂露了个面,又吩咐贴身护卫人等前往桃花山之后,连这些护卫也再未见过栾楚廷与丘元焕,还有栾采晴。
  燕国使臣们失了主心骨又不敢声张,更不敢擅作主张回报京都。只得闭了使馆谢客,等待太子现身。
  已是深夜,燕都长安里即使烟花之地也已止了歌舞,只见星星点点的几处灯火,其中便有皇城里的御书房。栾广江揉了揉发红的眼珠,又紧了紧身上的虎皮裘,将最后三本奏折一同展铺面前。
  龙目一扫,栾广江哑然失笑,摇了摇头。他提笔沾了墨汁正要批复,忽然一皱眉,又恍然地放下笔,倚靠着龙椅,面上似笑非笑,居高临下地望向御书房门口。
  大门吱呀一声打开,月光照耀下栾楚廷不待旨意便径直进入,急得服侍的太监满头大汗,硬着头皮想要拦阻,却被丘元焕大手一挥按在墙边。
  「罢了,你们都退下吧。皇儿,丘大将军且进来。」栾广江笑意更深,摆手屏退左右。
  「夜色已深,父皇尚未安歇么?」栾楚廷半脸迎着月光,半脸映着烛火,显得有些阴晴不定。
  「本已快批完奏折要睡了,不想皇儿此刻回来。」
  「父皇方才在笑什么?为何提起笔来又不批了?」栾楚廷放肆至极,始终抬头迎着父亲的目光,以下犯上!
  「延州刺史的奏折,常年来屁事没有,就是些家长里短的小事,要么就是奏请进京给朕过生日。」栾广江温和笑道:「朕自是叫他莫要来了,还准备大大责罚他一番。」
  栾楚廷双目一眯,摇头道:「延州刺史巩茂学!年少时曾随父皇见过他的奏折,犹记得当日还大骂他不知羞耻,只知阿谀奉承!如今想来,他常年镇守边疆,劳苦功高,是父皇的心腹重臣。他上奏为父皇庆生之事从不敢断,父皇骂他,他估摸着心里还乐开了花。这是否像是民间情侣之间,再怎么奉承都不打紧,若是哪一年敢忘了对方的生日……那可就有趣了……」
  「好,好!」栾广江颇有惊喜之意,连连赞道:「皇儿所言不错!御下之道正在于此,皇儿能悟得其中真谛,当能对群臣有更深的了解!朕心甚慰!」
  「原来真是如此,可惜晚了些。」栾楚廷低头叹息一声,又抬头望向龙椅上的栾广江道:「不过也无妨,总算,朕!明白了!」
  石破天惊!御书房里的烛火都似黯了一黯。栾广江龙目眯起射出犀利的寒芒道:「你可知凭方才那一句大逆不道,朕就能要你的人头?」
  「朕知道,也不知道。」栾楚廷双目射出炽热的火光,与寒芒似在剧烈交锋,虚空里都闪出烈烈火花:「只需朕坐上龙椅,掌了玉玺,就没有大逆不道!」
  丘元焕脑中电闪雷鸣!已是第二次经历这等场面,如他的修为见识,心中的震撼仍不能稍稍平息。时光恍惚回到二十年前,龙椅上的老皇帝正年富力强,当时他也是这么站在阶下向上望,像立于平地仰望天空。
  「这一条暂且寄下,朕稍待再与你算账!」栾广江从袖中抽出一卷黄帛抖开,远远朝栾楚廷扬了扬道:「你立下的军令状,要取祝雅瞳人头方可回来,现今她的人头在哪里?」
  「没有。险些可取,不过其中危机太过,不值得!」栾楚廷针锋相对道:
  「朕不会为一名女子轻易犯险。」
  「哦?」栾广江抛下黄帛,提起御笔道:「既有违军令状,则依军法从事!
  祝雅瞳不值得犯险,军令状还不值得么?」
  黄帛飘飘荡荡,准确地落向栾楚廷胸前,随手可接。栾楚廷并不接起那一幅能决定他命运的黄帛,而是随手一摆将其击落地面,像丢弃一面废布。「江山,天下,除此之外,还有什么值得朕亲自犯险?」
  「唉……」栾广江甚是失落,御笔在另一名黄帛上勾勒着道:「无胆之辈,还谈甚么江山,天下?」
  「呵呵,父皇看来不懂,你真的老了!」栾楚廷深吸了一口气,向着栾广江踏出第一步道:「朕不杀祝雅瞳,便只剩下江山与天下这一条登天之路,别无选择。此乃置之死地而后生!与朕的太上皇相比,祝雅瞳又算得了什么?」
  栾广江眉头一跳,有些意外地看着栾楚廷,目光越发凝重道:「有理!有理!
  这一趟凉州之行,看来皇儿获益良多。」
  「至于太上皇所担心的,只需朕手掌玉玺,高坐龙椅,祝雅瞳与孽种之事全然无碍!三国同剿,祝家覆灭只在顷刻之间,祝雅瞳孤身一人即使不死,也不过一条丧家之犬,又有何惧?朕留下一无用之人,却能促使朕勇猛精进,一往无前,太上皇觉得朕的手段如何?」栾楚廷又逼近一步,面上五官都飞扬起来,好似有一条蛟龙正从身子里破体而出。
  「出乎朕意料之外,又在意料之中。」栾广江赞许点头,又哂笑道:「朕所言意料之外,是说想不到你居然有如此勇气,并非朕想不到这一条路!若这是你的想法,自以为除你以外无人能看透,未免太过小瞧朕!」
  栾楚廷第三步正好踏出,闻言气势顿挫,便不像此前的举重若轻,信心满满。
  一步落地时踩得极重,咔哧一声,竟将地面的青砖踩裂。
  他沉默片刻,复又笑起来道:「你便知道又如何?本就是阳谋,此时此刻,终究要手底下见真章的!朕,决无回头之理,你还不醒悟么?」
  「栾家子孙的宿命向来如此,朕,又岂有回头之理?」栾广江高声道:「二十年前,朕以弱敌强,一统大燕江山!二十年来,又有甚么风浪朕没有见过?二十年之后,朕早已等着你这孺子走出这一步!朕早先对你说过的话,你忘了么?」
  栾楚廷筹划良久,突然出现在皇城一时占了上风。姜毕竟老的辣,栾广江示敌以弱,忽然发难扳回局面。如今栾广江气势渐渐高涨,反压了栾楚廷一头。
  春夜的烛火仿佛忽然燥热起来,片刻之间,栾楚廷额头出了大汗。若不是两道眉毛十分浓密,豆大的汗珠几已滴进眼眶!反观栾广江气定神闲,始终淡然微笑,若不是面色苍白,几乎已是这一场争锋的赢家。
  栾楚廷紧咬牙关,万分艰难地又踏上一步!极平常的步伐此刻似有万钧之重,脚掌落地时还晃了一晃,道:「没忘!你对朕言道想清楚了便回来,朕想清楚了!
  如你所言,先祖立下的规矩,栾家子孙终有这一场宿命之战!二十年前你从爷爷手中夺得帝位,江山易代,帝位传承,今日,帝位必然属于朕!你已年老气衰,每日此时此刻,都是你气血最虚,气力消耗最大的时刻!而朕,养精蓄锐,今日前来,必然一击而中……」
  栾广江笑意越盛,玩味地看着儿子因失去了镇定而变得絮絮叨叨,啰啰嗦嗦地说出一番大道理来。若是吴征在此旁观,定要以手捂面道:「老哥,你是学了《道理诀》吗?打不过,只好讲道理了呗……」
  吴征不在,唯一的见证者只有丘元焕!栾广江大占上风,甚至不理睬栾楚廷,偏头向丘元焕笑道:「丘大将军,二十年前是你陪着朕,你过来!」
  燕国帝君简单地招了招手,却像个挥舞着雷霆的天神!不说栾楚廷心头大震,有些惊恐地回望丘元焕,生恐他临阵倒戈。丘元焕亦是脑中如万鼓齐鸣,震得一身发麻!
  栾广江深不可测,气势上已完全压制了栾楚廷却不急着紧逼。需知狗急跳墙,栾楚廷若是败势显露,必然殊死一搏!现下还不是与他搏命的时刻,正如他所言,尚不值得!栾广江有足够的把握继续摧毁他的信心,待到将他的意志全部摧毁之后,再彻底毁灭他的肉身!
  重召丘元焕则是极其高明的一招!丘元焕随同栾楚廷前来,不仅是见证者,必然也是栾楚廷的支持者。长枝派元气大伤,他需要皇帝对长枝派持续的支持,更年轻的栾楚廷是理所当然的选择。
  当回到皇城,那个在龙椅上已气息奄奄,看似风烛残年的老皇帝依然威风四射!丘元焕忽然明白了自己的武功并不下于他,为何打小身为太子伴读起就一直怕他,那股恐惧存在得如此真实!
  这是天生的帝王,他永远看透你的内心,永远先你一步!你不得不怕。这一挥手,不仅在摧毁栾楚廷的信心,也在摧毁丘元焕对栾楚廷的信任!更可怕的是,一旦丘元焕动摇,重新站回栾广江身边,栾楚廷便万劫不复。而即使他依然坚定地支持栾楚廷,太子的劣势也没有任何改变,他与帝王之间的差距,还是一道巨大的天堑。更何况,心神大震的丘元焕怎能毫不犹豫地立下决断?
  决断每拖延一刻,都是对栾楚廷巨大的打击!
  栾广江一挥手便回过目光望向栾楚廷,似乎在说,你看到了没有,你还差了许多,许多,根本不够资格挑战朕,可惜你没有机会了!
  栾楚廷的大汗已将全身湿透,崭新的龙袍像是黏在了身上,仪态尽失。他目光躲闪着,回头看了看丘元焕,又咬着牙迎上栾广江。
  丘元焕低头不敢动,不敢应,而栾广江甚至已看见栾楚廷目光中的畏惧与后悔。他轻咳一声,举起玉玺在黄帛上一盖道:「你是自裁,还是等朕下旨?」
  「不……不……朕……还没有输!」栾楚廷颤巍巍地又踏上一步,忽然软倒在地,又强撑着爬起来,双目赤红充血,恶狠狠道:「朕,绝无退路!」
  「好!朕给你一次机会。」栾广江起身脱去厚重的皮裘衣,道:「先祖遗训,朕也不敢有违,你若能战胜了朕,朕的一切自然都是你的!可是你现下,还能站得住么?」
  「臣只知效忠大燕,今日亦只是见证者,请陛下明察。」丘元焕腾腾地倒退两步,同样汗如雨下。帝位的争夺几乎令人窒息,身处其中难熬得像是被风暴卷上了天空。他一咬舌尖恢复清明,终于从栾广江魔咒一般的旨意从醒悟过来,忙跪地俯身,阐明自己的身份与职责。
  「还好,看来丘爱卿与二十年前相同。」栾广江笑道,二十年前,丘元焕当然是支持他的,现下他本该支持栾楚廷,可到了自己面前,他还是和二十年前一样。
  「可你已经与二十年前不同了。」栾楚廷一呆,一愕,一道灵光灌顶般醒悟过来道:「呼……原来如此……看来朕的运气不错,还是晚了点,不过也无妨,朕总是明白了。」
  栾广江双手后背踏下一阶梯道:「故作镇定?」
  「那是你!」栾楚廷大喇喇地抹干额头的汗珠道:「朕还道你为何如此镇定自若,还以为你早做了准备,或是绝对能战胜朕。哈哈,朕险些被你唬住了!」
  栾广江足下停步不敢再动,道:「朕即使重病在身,要杀你不过反手之间!」
  「那你早就动手了!」栾楚廷向前两步道:「朕满身大汗,丘元帅也是如此。
  唯独你没有,不是你不紧张,而是你病体恹恹,身体终日被寒气侵袭,一滴汗都流不出来!现下,你同样紧张得很,你惧怕朕,惧怕朕抢走你的一切!可惜栾家的子孙无论何时都当勇猛精进,在位的帝王既已老朽不堪,就该由新君亲手夺其位,一换江山新颜!」
  栾广江扑腾向后退了一步,忽然像是失去了所有的气力软倒在龙椅上。片刻之前还是黑色的长发瞬间转白,面上也长出密密麻麻的皱纹,仿佛生命正被迅速地抽走。
  脉门被扣紧,咽喉也被一只手扼住,栾广江气息奄奄道:「朕确实老了……
  皇儿今日的表现很好,很好,这才是大燕的国君,无所畏惧,胆大心细!不过有一点皇儿说错了,朕没有惧怕皇儿抢走朕的一切。朕遣走戚浩歌与李瀚漠时,就在等着这一刻。朕怕的,其实你不来……」
  扼住咽喉的手越收越紧,丘元焕默默退出御书房,合上房门,等待着会震撼整个世间的一刻。燕国新君继位,更年轻的天子会给这个世间带来怎样的改变?
  栾广江子嗣凋零,也就没有搞几位皇子竞争那一套,选定了栾楚廷之后便悉心培养!
  只是这位太子在朝臣眼里向来懦弱了些,也太安逸了些。直到今夜,丘元焕再一次见证了新君手弑旧君登基的一幕,才确信栾楚廷并不在栾广江之下!而且他的身体还胜于父亲,前程比堪称圣君的栾广江还要远大!
  御书房门吱呀一声打开,丘元焕跪地,落泪,哀声道:「来人,来人!陛下……薨了……」
  ………………………………………………………………………………………
  …………………
  「陛下薨了……」屠冲看着七窍流血,双目大瞪的梁兴翰,颤抖着伸出鸡爪般的手想替服侍了一辈子的君王合上眼眸,可居然合不上,梁兴翰犹似死不瞑目!
  暴毙于皇宫,就在自己身边,屠冲喉头发苦!事情发生得太突然,吃了惊吓的小太监与宫女们个个大声尖叫,屠冲同样来不及制止,现下风言风语恐怕已传遍了大半个后宫!
  「速速去请几位大人进宫!」历经数次大风大浪,屠冲迅速镇定下来,一把抓住正欲飞奔而去的小太监吩咐道:「先去请五殿下来!」
  小太监连滚带爬着去了,消息像风儿长了翅膀,不久便传遍了京城!北城一家不起眼的小客栈里,浮流云大喜过望地推开房门,压低了发颤的声音道:「尊主,皇帝死了!」
  「终于等到了这一天!」忧无患揭去淫邪的鬼面,露出真容,正是将凉州搅得一团大乱,却暗中返回京城的霍永宁,道:「本官也该入宫去了!」评分完成:已经给 林笑天 加上 1000 银元!

凡人修仙传
忘语
修仙觅长生,热血任逍遥,踏莲曳波涤剑骨,凭虚御风塑圣魂! ...

青青河边草 / 发表于: 2024/06/27 12:14:18

第十一章 暮暮春风 尽欢无涯
  「你在胡思乱想什么?讨打!」祝雅瞳手中的树枝抽出劲风,「啪」的一声正中吴征臀后,其声直比坚韧的翠竹抽打下来还要清脆响亮。
  「哎哟!」吴征大叫着跳起来!这一鞭下去几乎把屁股都给打散,哪里吃得住疼?
  胡乱跃起完全失了法度,此前的走神已然让祝雅瞳大为不满,见他失神落魄更不容情,树枝唰唰唰地挥出三记,全打在吴征手背上!
  手掌吃疼,力贯骨骼!吴征拿不住手上树枝,情知这么下去非给祝雅瞳打得全身青紫不可,忙收敛心神。祝雅瞳第四招又到,吴征缩肩沉腰,刺斜横飞。这一窜足下连连顿地,竟在极小范围,极短时间内连变了三次方向,肩膀贴着祝雅瞳的树枝堪堪避过。犹似死里逃生,足下更不停步,远远地避了开去。
  祝雅瞳也不追击,只沉着俏脸目蕴寒光。吴征挠了挠头走近,低声下气道:
  「娘,对不住……」
  「练武之时不凝神专注,你从前都是这样修行的么?」祝雅瞳目冷声更冷,不仅仅是大为不满,几乎痛心疾首于吴征的不争气。
  吴征咬了咬牙,道:「我心中不安,难以静心定神。」
  「你还在不安什么?每个人都该清楚当下要做什么,不要做什么。」
  「旁人我不担心,她们都会做最好的选择……我唯独担心小师妹!」吴征忧心忡忡道:「她脾气急,若是一天两天,她或许能忍得住,时刻长了定然忍不得。
  其实对每人都一样,头两日雁儿也能气定神闲,时刻久了难免心浮气躁。旁的都好说,就怕她们心神动摇,疏忽了小师妹。」
  顾盼陪同吴征一齐长大,两人从年纪,身份,相貌最是般配,祝雅瞳历来也最属意顾盼。若是在太平世道,吴征遇不着那么多稀奇古怪的事情,或许已与顾盼结为连理。更不用担心她现下年纪轻,修为不高,恨不得藏得死死的。此时爱子会不经意间念起顾盼来,那一份情意便是实实在在地印在了心里,无须刻意。
  它总是藏在潜意识里,不由自主地就会冒出来。
  「这不是理由!」祝雅瞳摇了摇头,她深明这份情意,也明白吴征的担忧有理。可是她心如铁石,不受任何外物所影响,道:「这里没有出路!悬崖上不去,若是失足滑落便是崖下的泥潭,万劫不复。我们能做的事情不多,最有用的便是练武!娘和你说过多次,你总是不能专注,平白无故浪费了时光。还记不记得,从前娘教过你【观风听雨】?」
  「孩儿知道错了。自然是记得的。」吴征也知这里是绝地,自家能做的事情里巩固现有的修为是第一要务。他不得不承认距离祝雅瞳的差距是全方位的,想要不受干扰实在是做不到。
  「嗯。现下娘要你把五感六识全部收回来,与【观风听雨】恰巧相反,只准注意这根树枝!」祝雅瞳挥舞着树枝,忽然变得忸怩害羞起来,连脸颊都红了半边,低声道:「短短的时日连破十品与十一品两大关口,根基已然动摇,若不重新夯实打牢,迟早要出大麻烦。」
  原来你也不是全然不受影响嘛……吴征咧嘴一笑,又无奈摇了摇头,示意实在无法集中精神。
  白日练功已被反反复复批了数日,教授武艺的时刻祝雅瞳绝无偏私,从一个宠溺爱子到极点的慈母,变作一位严厉到甚至苛刻的学堂先生。不仅打骂从不容情,连嬉皮笑脸地放松片刻都不允许。
  这里头并不是她大摆母亲威风的缘故,而是吴征的武功远超同侪,除了【道理诀】的威力与过人的天赋之外,向来稳扎稳打也是重要的原因。这一点非同小可!需知常人心态,尤其是少年郎难以做到中正平和。而吴征小小年纪,就知不贪功冒进,蔚为难得。祝雅瞳从前丝毫不担心他的修行,然而桃花山上的变故完全打乱了修行的节奏。
  先是吴征强行吸收了祝雅瞳二度点穴的内力以冲破穴道,他当时就已在进阶十品的关口蓄势待发,吸收了内力之后一鼓而破!靠着外力帮忙多多少少有些投机取巧,不够扎实。以吴征从前根基的稳固,这点小缺陷本算不得什么。
  坏就坏在刚晋阶十品就是一场爆发出全部潜力的生死之战。吴征吃了十二品高手戚浩歌一记阴寒指力,险些丧命!全靠【道理诀】将这道外来的内力给融合压制,才算保下一条命来。
  十二品高手的内力何其雄厚?吴征将这股内力收为己用,想要圆转如意本就要耗费大量的时光来修行才可。这道异种内力的麻烦尚未解决,又是与祝雅瞳一场水乳交融的欢好!
  祝雅瞳身负千娇之体,兼具纯阴之身,天赋底子已经好上了天际。当年栾广江为她铤而走险,且还倚仗于此孤注一掷,一举夺得皇位。
  较之当年,如今她身具顶尖修为,内功深厚,真元精纯,互相之间倾心倾情的双修过后,带给吴征的好处实在太多——内伤短时间尽去,修为直破十一品等等。除了处子元阴之外,样样都远胜当年栾广江所得,唯独一项不好:吴征原本晋阶十品就有些根基不稳,这一下彻底动摇,让他这身十一品的修为有些虚浮…
  …
  两道异种内力,加上原本可培本固体的双修纯阴真元都成了催发功力飞涨的源头,唯一的办法就是重新打熬根骨。这东西毫无投机取巧的办法,唯有勤修苦练。
  有祝雅瞳在,对吴征而言可是事半功倍。别管她对爱子有多么宠溺,她一身武功在天下已排不出前三之数,桃花山一战过后足以与费鸿羲比肩。这么一名绝世高手陪练,简直是做梦才能遇见的好事情。
  祝雅瞳深知爱子的隐患,每日修行从不肯有半点放松。手中的树枝挥舞起来,吴征每时每刻都得拼尽全力不可。重压之下,不需半炷香时分吴征就汗流浃背——这样的修行要持续整个白日。吴征咬着牙扛了下来,待得修行结束瘫在地上,撒娇也好,抱怨也罢,必然是要叫苦连天一番的。
  「打熬打熬,古人创词精准得很,不这样怎能叫打熬?」祝雅瞳宽慰也好,疼惜也罢,日头再升的时候,又是一天新的打熬。
  往日吴征分心的情况不是没有,倒没妨碍了修行。要知吴征性格坚毅,自制力尤其强悍,祝雅瞳只要稍加点醒,最多略施薄惩,吴征便能摒除杂念。
  今日则过了头。祝雅瞳下手越来越重,直若鞭笞一般。吴征仍然走神连连,现下更直接示意做不到。祝雅瞳也是吐了口气道:「先歇一会儿吧,自己好好想一想现下该做什么。以你如今的武功遇上真正的高手,不需二十招就让人看出其中缺陷,隐患无穷!你这个十一品,在菲菲手下连十招都过不去!」
  「是。」吴征盘膝坐倒,祝雅瞳说的没有错,自己心里也知道。只是今日心神难定,那是什么道理都说不通的了。
  「为何今日忽然惶急起来?」不解心结,终是无用。祝雅瞳让他多休息段时刻的目的正在于此。
  吴征苦笑了一下道:「前几日其实也慌,只是今日是个坎儿,还困在这里没有希望,着实忍不得了。其实盼儿不要紧,菲菲也不要紧,湘儿更不要紧,这里头雁儿最要紧!只要她稳得住就出不了乱子,可以我对雁儿的了解,她今日也该急了,我就怕她一急之下沉不住气,着了忧无患的道儿。」
  「你觉得,你比雁儿强在哪里?」
  祝雅瞳的问题让吴征一愣,想了好一会儿才答道:「除了些急智与武功之外,也不比她强,好些还弱了许多。」
  「急智与武功在现下不是关键,掌控全局之能才是,娘把事情都托付于她,自是信得过她!你也知道自己未必比雁儿就强了,你都能看清眼前的迷雾,为何不相信雁儿呢?」祝雅瞳侃侃而谈道:「是,你比娘了解雁儿许多,不过关键的几点娘的眼光也不差了。实话与你说,娘从来没有担心过军营那边。你莫忘了,除了雁儿坐镇之外,胡大人早已预料到困局,还有个藏在深处的韩老将军。军营看似风雨飘摇,实则稳若泰山!若是娘所料不差,血衣寒已在搜山,迟早会找到水道洞口。至于是明是暗,是迟还是早,则要看梁玉宇的态度如何了。」
  「道理我都懂。」吴征起身拍拍身上的尘土道:「只是忍不住要担心。」
  「时也,势也!你该比从前更信任她们了……」祝雅瞳遥望山谷口的天空道:
  「栾广江玩了这一出,梁兴翰暗中配合,孩儿啊,他们再不会让咱们家过安稳日子了。从今往后,也没有安稳的日子,世道会变得更乱,更杂,家人会聚少离多。
  当年你都能看得更长远,择偶的眼光可是上上之选,不就是为了今日的时局所准备的么?」
  「也是……」吴征自嘲地笑笑,又像驱散了阴霾振奋道:「她们每一个都很了不得!还是好好练功,出去以后打死忧无患!」
  「好,这便对了!」祝雅瞳也轻轻跃起,提起树枝道:「准备好了么?」
  「好了!」吴征屏息凝神,搭了个攻守兼备的势子道:「今日,至少要能接下三招来!」
  「你最好接得下来!」祝雅瞳虽为吴征重新振作而开怀,手上仍不容情,还加了几分力道。
  树枝去势无定,飘飘忽忽,吴征奋力挡下一记,祝雅瞳已身形疾走与他错身而过,树枝一扫,正中臀后伤处,打得吴征热辣辣钻心的疼……
  用过了午膳稍歇,又练至黄昏将至,吴征反反复复尝试了无数遍,仍是最多只能挡下两招,由此又吃了不知多少记。好些的是此后全神贯注,祝雅瞳只使出十一品的功力,树枝毕竟不是宝剑,吴征挨着了便闪,倒是不再挂彩。
  「若是换了宝剑,你这一身血都得流干了。」态势有所好转,祝雅瞳沉着脸责备谨防吴征自满。且修行终究是未达预期,她指了指草地上的一堆木头道:
  「今日该罚全数劈砍完毕!」
  谷中树木颇多,这十来根木头足有腰杆粗细,正是近日逐步砍伐得来。三人都失了兵刃,用以砍伐并削去杂枝的则是几片钝石,其中的难处与耗费的功夫甚多。
  「认罚,认罚。」吴征捡起一块钝石在木头上比划了两下,像使柴刀般劈下!
  以他的内力自是力道十足,只是石片实在太钝,敲断木头容易,想依规格削出合适的长短,断面还要光滑如刨刀削过就难。吴征这一下如钝斧伐木,事倍功半,只在巨木身上留下个浅浅的白印。
  「嘶……」抽冷气声响起,吴征龇牙咧嘴疼得冒出层冷汗,钝石也掉在了地上。全因手背上被祝雅瞳抽的几下伤势着实不轻,虽未伤及筋骨,皮肉之苦是少不了的,再要以钝石削木,难上加难。
  吴征甩了甩手,再一看左右两掌俱是几道红肿的伤痕,两兄弟谁也不比谁好。
  只得无奈地咬牙再度举起钝石。祝雅瞳躲在一旁偷瞧,瞄了几眼便不敢再看下去,一言不发转身就走,脚步慌张虚浮,几乎逃也似的去了。
  这一路直逃到了水潭边才放缓。栾采晴正往篝火中添了把柴,将石锅里的羊汤煮的沸滚喷香,回头望了眼祝雅瞳,娇声嗲气地埋怨道:「好端端一个儿子,给你打成这个样子还要去干活,你不心疼,我这做姑姑的还心疼亲侄儿咧。」
  「你少来阴阳怪气!」祝雅瞳心情原本不佳,被栾采晴一顿调戏般的抢白,怒火腾地就冒了起来喝道:「征儿没有爹,只好我当爹又当娘,关你什么事了?
  谁要认你这便宜姑姑,好事一件没干,把咱们害得这般模样还要怎地?当没事了吗?不让他劈梁柱是吧?我这就让他不管了。」
  「哎?唉呀……别别别……」栾采晴登时服软,亲昵地拉着祝雅瞳的藕臂讨好道:「我也是心疼征儿,没别的意思。每日看他刻苦修行累得筋疲力尽,我都恨你这个当娘的太过狠心,少不得要找你说道几句。都是为了孩子好,绝没旁的意思。」
  「呵呵。」祝雅瞳看着栾采晴道:「这几日你倒是乖巧,识时务者为俊杰,是不是想着一反常态,我反倒猜不着你想些什么?还是你真觉得这件事我就这么算了?留着你还养着你,自然是有用,想着让我猜不着,不如多花些心思猜猜我在想什么,看你猜不猜得着!」
  那目光意味深长,令人不寒而栗,栾采晴心头一跳,忍不住打了个噤颤,原本嬉皮笑脸的面色也渐渐冷了下来。祝雅瞳的目的再也明显不过,她为了吴征什么都做得出来,又怎会怜惜自己半分?这副身体迟早要被她押着拿去喂了吴征,好增长他的功力。
  栾采晴讥讽地笑道:「这点心思还用得着猜么?栾家没有好东西,祝家也没有好东西,两家的孩子更不会是好东西!我被你害得惨啦,再被你害上几回又如何?本公主会好好活下去,看着老天怎么收拾你们这帮恶人!」
  祝雅瞳缓缓靠近,凑在栾采晴面前,轻启朱唇,口吐魔音道:「你在家中呆得太久了,我会带你见一见世面,叫你晓得真正的人心之不同。之后你便会知道从前你碰见的那些人,与我儿子比起来猪狗不如,什么都算不上。还有,我再告诉你一次,征儿没有爹!你记住了莫要再犯我忌讳,千万,千万,你要记住了。
  若再口无遮拦,我早晚拔光你嘴里的牙!」
  栾采晴面色发白,她当然相信祝雅瞳说得出做得到,对自己更不会手下容情。
  栾广江与栾楚廷心狠手辣,所谓亲情全无顾惜,比起吴征来还只是猪狗不如,真不知道这母子俩要拿多么狠毒的手段来对付自己!她暗挫银牙死死忍住,这母子俩干出乱伦偷情的好事来,在山谷里还不怎地,若是出了谷重返红尘,那时才有他们的好戏看!
  震慑得栾采晴不敢还口,祝雅瞳以食中二指拈起鬓边发丝打了几个旋儿,乜着目得意又有些贼兮兮地笑道:「牙尖嘴利,再说呀……若是满嘴漏了风,我看你还说不说了!」
  潭水旁的小草屋已具框架,边角的四根大木为柱已牢牢钉入了地面,一捆一捆的草垛也扎好了排列得整整齐齐。就等中央的主柱立好,再搭上顶梁,便可以草垛作墙与屋顶建造完成。虽是简陋,在与世隔绝的山谷里也颇显温馨。
  直到日头下了山,吴征才拖着主柱姗姗来迟。手掌受创不轻难以掌控力道,钝石用起来更加不趁手,能完工已是艰难,想按时那是万万做不到了。
  祝雅瞳淡淡瞥了一眼,见主柱底部已削尖,断面光滑,量虽不保,质却着实不错。遂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道:「今日误工便算了,吃饱后把主柱立起来吧。」
  「是。」吴征内功深厚不觉太过疲累,只因这一日消耗甚巨,实在饿得饥肠辘辘。得了许可,忙抓起只煮得酥烂的羊腿放进嘴里狼吞虎咽起来……
  小草屋是搭建给栾采晴居住的。
  困在山谷里,多少有些相依为命的意思。明面上她是险些害了母子俩性命的罪魁祸首,实则没有她栾采晴,自然会有人来替栾广江办这件事。加之了解了两家人的恩恩怨怨,吴征对这位【姑姑】也恨不起来。
  母子俩霸占了唯一一座山洞,让她日晒雨淋不是个事情。吴征将心中想法一说,恰巧祝雅瞳因疏忽而致她淋了一夜的雨正过意不去。加之与爱子之间破局一事,栾采晴助力不少,心中多有感念,她原本也有此意。吴征根基不稳,建造小草屋颇具打熬根骨之效,祝雅瞳便假装勉为其难地应承下来。
  吴征吃了小半只肥羊才停了嘴,又歇息了片刻就起身深呼了口气,拖着主柱来到草屋框架旁。没有工具,只能靠一身修为打桩立柱,个中难处,吴征已不知吃了多少苦头。今日要立起最粗的主柱,身体状态又不佳,可是个巨大的挑战。
  要立起丈余高的主柱,还要按祝雅瞳的吩咐纯以掌力将主柱钉入地里。吴征先将两根碗口大小的木头打入地面,建了个简单的【脚手架】。再将主柱以尖端点地,吴征扶着柱身轻轻跃起落在【脚手架】上站定身形。
  两根碗口大小的【脚手架】摇摇晃晃,看上去并不稳固。吴征双腿一分腰杆一沉,扎了个马步,【脚手架】立刻巍然不动!吴征一手稳住主柱,另一手摊开手掌蓄势片刻,才大喝一声,重重拍在主柱的断面上!
  「砰」的一声闷响,主柱向下一沉!这一掌力道雄浑,但是纯以自身气力为之,也只将柱头的尖端钉入地面不足半寸,离牢固还远远不足!
  只一掌,吴征额角的汗珠便滴了下来。栾采晴心中一动,斜目一瞟。
  被祝雅瞳吓了一顿她颇为沉默,为免让这对母子俩窥破心中所想,更对他二人的亲密视若无睹,装作一幅见怪不怪的样子,只敢装作不经意间留神观望。祝雅瞳对吴征的宠爱实是已到了骨子里,夜战之时宁愿以身作盾护得吴征毫发不伤。
  两人破了禁忌之后,祝雅瞳却一反常态。栾采晴暗忖若是摈弃那些恩恩怨怨,公正言之,祝雅瞳简直是苛责太过!
  吴征挥掌拍击主柱显然吃了苦头。主柱入地越深,越是难以寸进,接下来没有两三百掌休想钉得稳固,可有得吴征受了。栾采晴一瞥之下,只见祝雅瞳面不改色,只微微点了点头,似对吴征这一掌稳固的下盘与挥掌运力使力颇为满意,全无半点心疼爱子受苦之意。
  栾采晴心中苦笑。祝雅瞳与吴征相认又情意相投,自此仿佛挣脱了心中最后一道枷锁,行事更加高深莫测,难以捉摸。
  役工们干的粗活枯燥无味,吴征咬牙坚持着,一掌又一掌地拍击在主柱上。
  砰砰的闷响单调而反复,除了偶尔祝雅瞳打断了吴征,纠正他运力发力的不足之处,三人不发一言。
  拍击了约有半个时辰,吴征汗流浃背,双掌开始发颤。栾采晴冷冷道:「今日既不顺遂便算了,野地里睡了那么多日,也不差一晚。」
  吴征抹了把大汗,甩着酸痛的胳膊,发麻的掌面,喘着气笑道:「哪有什么都算了的事情。今日我能盖好,放心。」
  「何必这么勉强?」或许是与世隔绝的环境淡化了仇恨,也或许是这一份坚忍令人动容,栾采晴动起恻隐之心向祝雅瞳道:「修行又非一朝一夕之功,他这一身本事也不是凭空得来。强逼着他,小心欲速不达。不是我爱多管闲事,实在有些看不下去!在山谷里还不知道何时能重见天日,说不准过上一辈子埋骨此地,看你火急火燎的,是有什么要事赶着去办么?」
  吴征又是砰砰两掌,跃下地来绕着主柱查探角度是否垂直于地。见祝雅瞳板着脸不搭理,打心里不愿这两人继续闹得不可开交下去,遂又笑道:「时光不等人,不做好准备怎生应对外头的豺狼虎豹?万一公主殿下哪天不开心又谋一盘大棋取我性命,我该如何是好?」
  「我跟你无冤无仇。」栾采晴云山雾罩般吐了一句,又道:「其实你们母子俩避世隐居,想要藏一辈子以你娘的本事不难。与皇家为敌又能讨得了什么好去?
  忙忙碌碌,到头都是苦了自己。」
  「说得有道理。」吴征拍拍双掌震去灰尘,又跃上【脚手架】,居高临下向栾采晴道:「有句心里话不妨也与你说说:我始终认为人生于世,一定要有妥协,没什么都由着自己任性妄为的,所以能妥协,我一定妥协。但不能妥协的时候,我一定会反抗!即使不停地有人在把错的说成对的,讲出一番天大的歪理邪说,即使这个世间都喊我跪下,喊我屈服,但是我不会的。我会像大树一样牢牢站定,直视这些人的眼睛说【不】!你知道为什么么?因为我身边的每一个人都不会把错的说成对的,他们正直而善良,无论何时,我都会和他们站在一起。一直以来我都在尽力护持他们,他们也在尽力护持于我。这一回我敢对戚浩歌出手,信不
  信下一回或许我会打烂栾广江或是栾楚廷的狗头?」
  两掌击落,吴征已接近于内力耗尽。他没有再看栾采晴,而是闭目凝神,又像是一种逃避,道:「我知道我们经历不同,你比我要孤独许多。我不是圣人,也会记仇,不过这一回我不怪你,真不怪罪你……只是想说一句,很多时候多坚持片刻都有转机的可能……当年在路上你更坚持一些,更强硬一些,而不是等回了长安覆水难收,或许一切都会不同。无论于你,还是于师尊而言,都是足以扼腕一生的事情……」
  一桩扎心的旧事,却从未有人提起,也从没被宽慰过。栾采晴面色一白,往事浮上心头,颇觉岁月易逝,恍恍惚惚中就蹉跎了时光,又觉心中有些暖意。吴征回过头去并非有什么亏心事,或者不屑于她,恰恰出自于一种尊重!她现下难堪而难过,窘态并未落在吴征眼里,祝雅瞳也适时地偏过头去。可是两人都陪伴在她身边,吴征的一掌又已拍落,肉掌拍木的闷响此刻分外动听而踏实。
  这是一间简陋,又靠着双手辛勤而艰难搭建的草屋,给她的。
  沉默的安慰,远胜花言巧语。栾采晴冷哼一声转身向水潭边行去,恨声道:
  「一套又一套比你师傅的大道理还多!最是烦你们这种道貌岸然的男人!伪君子!」
  月上中天,草屋终于搭建完毕。
  吴征先回了石洞。这是近日来已养成的默契,吴征总要在石洞里呆上大半个时辰,而祝栾二女则会畅快地在潭中大肆沐浴一番。
  待祝雅瞳穿戴整齐回了石洞,吴征才带着一身臭汗去了水潭。回头见草屋已遮掩起了大门,想来栾采晴已睡下,心头暗笑道:忽然说些奇奇怪怪的话,关心我?是不是瞳瞳又打什么鬼主意吓着她了?嘿嘿,爱说道理,我就说出番天大的道理来,唬不住你!
  除了衣物扑腾跳进潭水里,舒张开四肢叹了个满足的呻吟,又心里自嘲道:
  妥协不了就会反抗吗?会的,我当然会!反抗需得有实力,吃那么多苦头,不就是为了有实力么。
  胡思乱想着不停,一个腻润的身体悄无声息地从天而降,分开水面贴在自己身前,一把捉住两只红彤彤的手掌不住轻揉。
  修行不顺,手掌此刻颇有些刺痛感,被来人的小手握在手心。那小手酥柔香软,热热的掌心极尽小心地按摩每一分伤处,几觉柔若无骨,吴征险些舒服得呻吟出来。
  来人抚摸片刻犹自不足,似乎嫌弃小手还不够软,不足以抚慰吴征的伤患,而将吴征的双掌分别贴于脸颊两侧。面庞上肤如凝脂,还有细细的呼吸与滚落的泪水,比寒冬腊月里暖在手上的鹿皮热水袋子还要熨帖舒适。
  掌心有脸颊抚慰,掌面还有小手揉摸,吴征索性闭目靠向身后的大石,极尽地享用这份温柔宠爱。来人仍不满意,嫌小手的掌骨太硬,嫌下颌的颌骨太坚。
  思忖片刻,羞怯怯又毅然决然地挺起胸前的豪乳,将吴征的双掌合十【切】入胸前中央沟壑里。
  「唔……」吴征满足地长舒了一口气。豪乳柔若绸缎,软如蒻蒲,高挺得像两座山峰。乳肉更是饱满丰盈,双乳随时都紧紧地挤在一起,使乳沟仅余一线,深不见底。双掌被这样两团妙物夹在中央,什么伤患疼痛俱都融化,只剩下极致的舒适与令人血脉贲张的抓握揉捏之欲。
  祝雅瞳万般不舍与愧疚全写在脸上,以双乳夹住爱子手掌后才略有平复。香唇嘟得老高,星眸瞪得大大的不停地眨呀眨,哭得眼泪汪汪,一副可怜委屈到极点的模样,不知情者还不知吴征把她怎生欺负了。
  「莫哭了,再哭眼睛都要肿了,一点点小伤又不是甚么大事情。」吴征不免觉得有些好笑之余,怜惜与感动更多。祝雅瞳对自己的疼爱实在太过,修行时的严苛不知废了多少气力,意志又是铜浇铁铸方才熬了过来。
  「都是我不好,都是被我不好。」祝雅瞳连连自责,埋首在吴征胸前,双臂环过吴征腰杆,让豪乳紧紧夹着双掌,嘤咛道:「不对,你也不好,又不听话,害得人家不得不硬起心肠来。可叫人怎生舍得!」
  豪乳在吴征的小腹上被一抵,祝雅瞳的胳膊再一夹,生生将乳肉上沿挤出个弧线夸张的圆,直贴在了下颌上。那温热,柔软,紧实,又充满弹性,像两朵白云将吴征托上了天空般舒适。
  「倒真的是我不好。」双掌被夹得抽不出来,吴征低下头去吻着祝雅瞳的发丝道:「一点小伤,咬咬牙就过去了,不疼的……」
  「可是人家这里疼了一整日!」祝雅瞳抬起头与吴征对视,点了点心口处,修长细嫩的指尖将左乳压了个小凹弧,道:「又疼,又要忍着,多忍片刻就多疼一些!你每拍一掌,都像一柄小锤子在这里擂上一记。方才实在疼得忍不得啦,只好偷偷跑出来找你。你……你要安慰人家,要给人家道歉!」
  吴征哭笑不得,还没听说这种原因要给人道歉的。可这位美妇姿容绝世,以她的能为发起小性子来,实在是异常地娇憨可爱。不仅难以拒绝,便是为了讨她欢心,或是再贪看几眼她现下的媚态,道歉算得了什么?
  只看她眉似上弦之月,鼻梁两侧与眉梢的尖细,眉腰处广而浓,色泽乌黑。
  不仅暗藏锋芒,亦有新月初生的娟秀。此时双眉忽而上扬,忽而向中央蹙起,亦羞亦嗔,更有浓得化不开的疼爱与宠溺。
  双眸的点画像一汪清澈的湖水被掬起,再点上一块大小适中的黑玉。不仅深邃,兼具灵动,让整张面庞都灵光四射起来。这是一双会说话的眼睛,不需开口,便已述尽了千言万语。自她抬起螓首,便像湖水一样送来阵阵清波,温柔地不住在问:「还疼不疼?人家舍不得你,可是又没有办法,只能狠心忍住,你不要怪人家。」
  瑶鼻则完美延伸了眉目之间的柔和,挺且直,鼻头处清雅的弯弧平添一股秀气甜美。让她的五官柔和得全无攻击性,每一刻都在展示她的优雅与别致。
  她的双唇不宽不窄,唇肉却艳红而丰满地悬缀着。即使现下紧紧抿着,似有无数的委屈与不舍,仍像多汁又鲜艳的樱桃果,任谁见了都想亲吻,吸吮着品尝。
  「今日全是我不好,自作自受,怪不得瞳瞳……」
  吴征话音刚落,身后便传来沙沙的声响。祝雅瞳一惊,低声道:「糟了!」
  不想栾采晴忽然出了草屋。吴祝之间的恋情虽已被她知晓,还不曾光明正大地被她看见过,莫说尚且娇羞如祝雅瞳,便是吴征也满心不愿。
  祝雅瞳将手指在唇边一立示意噤声,便深吸了口气沉入水中。潭水清澈见底,幸好夜间晦暗只是黑漆漆的一块难以看清,否则非被瞧个干干净净,窘态百出不可。
  双掌从豪乳的裹夹里离开,吴征大叹可惜,那温绵触感在指尖萦绕,着实令人不舍。栾采晴的脚步声正向潭边来,吴征一手舒张搭着身边大石,一手则探入水中,将祝雅瞳的螓首搂在腿边。
  「怎么还不睡?不舒服么?」栾采晴越走越近,显然是奔着自己来的。吴征全身赤裸多少有些尴尬,祝雅瞳还在水中,她内功深厚,一口气绵泊无尽,便是两三炷香不换气都无妨。可吴征不打算与栾采晴纠缠下去,遂提前开口问道,逐客之意甚浓。
  「无论如何,要谢谢你。」栾采晴在吴征身后两丈处止步,居然不曾逾矩。
  「不必客气,算是补偿你一点点吧。」吴征有些意外,心中也有温暖。人心都是肉长的,绝境会淡漠了仇怨,却减轻不了恩惠。——前提在于你不是铁石心肠:「还是早点歇息吧。」
  「每天都在歇,睡不着。心中有惑,想找你聊聊。」长裙像花朵一样散开在周围,栾采晴席地而坐,道:「放心,知道你今日困倦了,耽误不了你太多时刻。」
  吴征撇了撇嘴,刚说完补偿一点点,栾采晴便黏了上来,这会儿马上翻脸拒绝确实有点尴尬。前后不一容易露出破绽,祝雅瞳在水里躲着一定不愿让栾采晴知晓。无奈之下只得拍了拍祝雅瞳,示意稍候。
  「你请说。」吴征耐心地向着栾采晴道,装作淡然处之的模样。祝雅瞳偶尔放纵一回就叫人逮了个正着,被迫得东躲西藏,心中好笑,不由又摸了摸祝雅瞳。
  料想她现下盛在胯骨处定然娇羞难耐,不免对栾采晴腹诽不已。原本就已被祝雅瞳勾起欲火,燥热难忍,心中一时欲念与邪火升起,恶作剧般侧了侧身体,将祝雅瞳的螓首埋在鼠蹊部。
  「嗯。」栾采晴神思不属,也没看向吴征,目光落向天外悠然道:「我看你今天才操心这个操心那个,末了好像一点都不担心自己?」
  「我自己?不能说一点都没有。说到头的话,其实没有什么可担心的……」
  吴征有些意外,不想栾采晴居然会找他提起这等话题,旁的不急,只着急说起来必然没完没了,而祝雅瞳还闷在水里。
  「嗯。长话短说好了,把你拉在这里太久,她会不高兴。」栾采晴梦呓般道:
  「看来你已很清楚若离开这个山谷就会面对什么了?为何还能不担心自己?那可是至高无上的皇权!」
  「因为我已准备好遵从内心,和所爱的人站在一起去面对一切,除此之外别无选择。所以我只担心她们现下莫要出事,离开之后所有的事情可以共同进退。
  皇权什么的……」吴征苦笑了一下,在水中的手臂忽然抽出大力舞动,砰地一掌拍在山石上,咬牙切齿道:「如果逼得我无路可走,我不会束手就擒。」
  「即是说,你还会反抗的,对吗?」栾采晴还是梦呓般呢喃着道:「若是我的哥哥要你去长安享一生荣华富贵呢?」
  燕皇既对祝家动手,就做好了要斩草除根的打算,当然不会再让吴征舒舒服服地在大秦做官。栾采晴所言不假,也是栾广江最心慈手软的办法——以囚禁吴征一生作为最低的筹码,换取他的性命。
  吴征早已料到了这一点,对未来迷茫,对深陷漩涡而无力,更有一股发自内心的怒火在熊熊燃烧!方才的一掌拍得山石掉下一层粉末来,掌力之重,足见心中的愤怒,以及…………
  祝雅瞳深吸了口气沉入水中,隐隐约约听得姑侄俩聊起了心里话。她心中倒不惶急,这一口气吸进了肚子,足可在水底憋上一炷香时分。栾采晴心中有惑居然会有来找吴征的一天,不免让她觉得造化弄人。她躲在水中不敢乱动以免露了行藏,不想爱子居然侧了侧身!
  这一侧自是不会引起栾采晴的怀疑,可却把自己的俏脸贴在鼠蹊处!先前脱得精光溜溜摸来潭水里与吴征肌肤相亲,早激得他的阳物昂然而起。即使在夜里的水中,近距离之下毛发清晰可见,遑论棒身上盘绕贲起的青筋,以及借着水流传递的男性气息!
  自从母子俩一同勇敢而果决地突破那一层禁忌之后,祝雅瞳白日为母,夜间为妻,不亦乐乎。她年岁与陆菲嫣相仿,可比起陆菲嫣在床上的鲜媚,祝雅瞳的娇婉则逊了几分床笫风情。
  一来禁忌初破,祝雅瞳娇羞无限,处处都需适应。二来经验实在太浅,虽有千娇之身也难以应对。
  需知吴征不仅天赋异禀,还有道理诀加身,原本在床笫之间就堪称威风八面,陆菲嫣都难以抵抗,祝雅瞳在他眼里如雏儿无异。每每两人刚一胶合,祝雅瞳便只剩招架之功,敏感部位再被袭上,所余仅娇喘呻吟之力。整个人时而腾云驾雾,时而怒涛随波,全然无法掌控,哪里还来得迎合?
  尤其第二夜吴征怜她初次的欢好似处子破身,身子骨未必承受得住自己暴风骤雨般的蹂躏。只将她抱紧在怀,压实在床,将肉龙插在花穴里轻抽缓送。两人耳鬓厮磨,目光互注,仿佛融为一体。那肉龙轻轻翻搅按摩着花肉,虽不比初回刺激,却把祝雅瞳甜得心神俱醉,持续不断的销魂滋味照样让花汁横流。比起汹涌澎湃,被激烈抽送的泄身,这种漫长无尽的快意,不知不觉间泄出一股花汁的滋味,同样让祝雅瞳迷恋不已。
  不知小泄了多少回之后,祝雅瞳在吴征的怀抱里极尽满足地睡去。但从此之后,却又有了新的愧疚之意。
  那夜里,缓慢的翻搅让触感更为清晰。祝雅瞳时而轻启樱唇呼出迷人的呻吟,时而迷离了春目放出媚光四射,时而又轻咬唇瓣,蹙起月眉,抵受难耐又美味的快意。耳鬓厮磨之间,这一切都尽收吴征眼底。爱子正以她最容易接受的方式,在挖掘潜藏的敏感。而祝雅瞳也毫不保留地将身体的秘密展现给他。
  可她能做的仅仅如此!
  在接纳吴征探寻之际,她也将吴征的反应一览无余。发亮的双目,贪婪的目光,还有无比的喜爱,庆幸,与满足。不对!此满足非彼满足!
  祝雅瞳知道吴征满足于这份情感,但仅仅是精神上。相较而言,他给予自己的远远更多。那不仅是精神上的无尽满足,还有肉体上的极乐境界。而自己,只是凭借这一副烟娇曼婉的身体。她深知自己可以做得更多,给他远胜于现下的快乐与满足!——就像陆菲嫣那样。
  不知是吴征害怕肉龙的丑陋会亵渎了她,还是心疼她不识云雨,每一回都是
  吴征亲吻,抚弄,挑逗着她身体上的敏感处,再一股脑儿将肉龙送进花径穴底。
  前几日祝雅瞳甚至没有机会看一看吴征的肉龙,如今这根粗大就在脸颊边,狰狞猛恶地吐着丝丝热气,滚烫得连周围的水温都明显高了些许。
  祝雅瞳心中罕见地悸动,忽然升起一股大胆的渴望!大胆到无法压抑,仿佛天塌下来都不能阻止她这么做:「哼,人家真不是不解风情……虽没试过,看也看过了不知多少回,怎会不知如何让你快活。」
  她虽冲动难抑,行为却谨慎。先是侧耳倾听料得栾采晴的注意力不在此处,又对爱子的反应与机敏信任无余,才无比凝重地抿紧了唇,大着胆子颤巍巍地伸出小手慢慢分开水流,悄无声息地摸近,一前一后握住了肉龙!
  如此粗大,如此火热,还看得纤毫毕现!两只柔荑齐握尚且有近半露在外头,根部的囊袋皱皱的,两颗春丸正随波飘荡,可见其形。顶部的龟菇光滑盈亮,大若鸡子,独眼喷吐着邪异的妖芒!祝雅瞳心惊胆跳,又有股满溢胸臆的自傲。
  不伦的禁忌固然让祝雅瞳娇羞无限,可爱子对自己的迷恋与喜爱在甜蜜之外,更有一股难以言喻的刺激。祝雅瞳居然很快就爱上这般感觉,她喜欢爱子看着她的娇躯时射出狼一样的目光,窃喜于他的宠爱与永不满足的贪欢。仿佛只有这样,才能承载从前的愧疚与现下的亲近之意,包含所有的一切情感,再无隔阂。
  而聪慧如她,当然太清楚个中刺激有多增情欲!不会仅仅是对肉龙的挑逗,还有在栾采晴眼皮子底下的亲近,更有一种偷情般的紧张。
  讨好之意升起,寻觅刺激之心滋长,所以这股渴望再不能抵挡。祝雅瞳手臂发力,以肉龙为把柄让娇躯鱼游而至吴征的胯间,香唇一张,将龟菇含进口中!
  发根处传来刺痛,吴征手掌紧了一紧,几乎将她的秀发生生扯断。樱口里则是被一股带着浓烈气息的火热胀满。祝雅瞳柔荑扶在吴征胯骨两侧,双眸放出异光,爱子的反应让她无比满意:大腿的肌肉贲起硬生生鼓了一大圈,而小腹则深深塌了进去,按在后脑的手掌刚一加力想让香口含得更多便幡然醒觉,大风车一般甩出水面,拍得巨石掉落一层石粉……
  「我的命比他长,怎会听他的?」吴征脸色发白,面部肌肉频频抽动着从齿缝间迸出几个字来,眼神里说不出地鄙薄。
  「有些人就算死了,也不会让你轻易脱身,我的哥哥有这份本事。」栾采晴对吴征过大的反应有些意外,不明所以地瞟了他一眼,又仰头道:「有没有想过负隅顽抗只会落得个更惨的下场?不仅保不住身边人的,还会保不住自己的!」
  「想过的……」吴征忽然陷入了沉默。
  棒身受激于冰凉的潭水,龟菇却被一片温暖腻润紧紧包裹。祝雅瞳的口舌之技谈不上什么技巧,可仅是像孩童贪食着糖棒就已足够。
  双唇甜腻若蜂胶,恰巧卡紧了龟菇沟缝,而丰满的唇瓣让裹覆感极为厚实,既带着香唾的丝滑冰凉,又有口腔里的火热。祝雅瞳的樱口一吸一放,龟菇清晰无比地传来收缩感与吞没感。灵巧的舌尖一下下点挑在龟菇下沿最敏感的沟缝闭合处,每一下都引起吴征剧烈的肉紧反应。
  肉紧的不仅是腰腹与大腿,连春丸都在明显地收缩。祝雅瞳瞧得有趣,信心大增之下,更有意乱情迷的逐渐大胆。原本她还能闭气更长的时间,可是居然做出口含爱子阳物的事情,说不得胸腹里也是一阵窒息,气紧无比。她松开肉龙悄悄上浮……
  「有时必须妥协,形势比人强!所以从现在起,我要更加小心谨慎,凡事留有余地,不会再次陷入此次的绝境。妥不妥协,掌握在自己手里。」吴征松了一口大气,才恨声说道。只见祝雅瞳悄悄上浮深深换气,只以樱口瑶鼻露出水面,娇俏无比。吴征不由心中一阵狂跳,暗道:原来还有……
  「嗯。当年我若不妥协,你师傅就会死……那就是绝境了,若不是绝境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栾采晴回忆得停不下来,忽然斜视吴征道:「我再问你一句,若还是进入了绝境,你会怎么做?」
  「我会……」吴征似也从未想过这个问题,一时说不下去。
  「几日前,你也在绝境,不过刚刚脱身出来而已,这就忘了么?」吴征双目发直了出神,豆大的汗珠正从额头上冒了出来,浸得满头汗湿又滚滚而落。栾采晴大觉蹊跷,不知吴征想到了什么可怕的后果,娥眉一皱,诧异问道。
  连日来吴征已探明祝雅瞳的敏感点,祝雅瞳虽总是被动无比,欢好的次数多了,时间长了,对爱子的痒处也是心知肚明,尤其是这支夜夜进入自己身体,将两人连体协心的阳物。
  棒身易痒,龟菇易麻。祝雅瞳冰雪聪明,推己度人,早知不可一味只顾一处,而需交替而行,循环反复。她担心吴征的粗大自家樱口不能容,也怕勉力而为,喉间的不适会导致露了行藏。二度如水后便只吐出香舌,像只小笤帚一样上下左右四面摆动着,顺着吴征的根部向龟菇【清扫】而去。
  与潭水一样地冰凉,又是别样的软糯触感,吴征爽得直抽冷气,又是叫苦不迭。祝雅瞳的嫩舌如此灵巧,舌尖轻挑时麻痒无比,若是发力,香舌有一片压在棒身上,舔动起来粘腻得似有一股吸力。虽是生涩,又何尝需要什么技巧?她只需像现在这样,用舌尖一道又一道地舔过肉龙,直到绕着肉柱一圈全数舔过一遍,再一遍……
  「我会抗争的,若是实在争不过,我会再一次拼得一死。我宁愿死了,也不愿身边人受制于他们,遭受凌辱!拼一拼会有机会的,若是失败了,也会很有尊严!」吴征一字一顿艰难答道。
  没有人愿意死,只是有时候不得已而为之,取生还是取尊严,唯个人所选而已。结合桃花山夜战时吴征义无反顾地冲向戚浩歌,栾采晴哪还不能明白?
  她低头沉吟起来,除了螓首一时向左,一时向右,眼眸忽而眨上一眨,细微的呼吸引得胸脯起起伏伏,几乎凝固得像一尊精美的雕塑。
  人语消失,夜里只剩几声虫鸣。静谧的山谷里吴征却越发地焦躁,祝雅瞳动得不快,也不慢,时轻,时重,他想看一看美妇舔舐肉龙时的模样,想象里一定改变不了她的优雅,却也少不了几分娇痴荡意。可他看不见,也不敢看,生怕沉浸其中不可自拔。他也想听一听香唾被肉龙与香唇摩擦时搅拌起的咕唧声,可水流送不来这一份难能可谓的淫靡。
  吴征看不见祝雅瞳,祝雅瞳却将吴征的所有反应尽收眼底。怎样的勾挑,怎样的力度,哪一处可助兴,哪一处更敏感,哪一处可让他得以喘息片刻,每一个细节都清晰地刻在脑海。她实在想不到自家的聪慧有朝一日会用在此处,以至于刚舔完一轮,迫不及待地又开始下一轮,不断地总结着经验,再印证着技巧,以期让吴征得到更好的享受。
  前几日都是他在疼爱自己,本该弥补。今日又待他如此严苛,本该偿还。祝雅瞳安慰着自己,不知是要说服自己快快继续这般淫靡地口舌侍奉下去,还是开解自己事出有因,本当如此!
  灵活的香舌已从舔舐转作缠绕着棒身游走,像一条小鱼一样滑过棒身,不时还巧妙之极地撩动一记。连游走滑动的速度也越来越快,激得吴征已是将全身绷得无以复加,额头冷汗大片大片地滴落。所幸栾采晴正在入神,否则就算祝雅瞳神功无敌,令水面上波澜不惊毫无异状,吴征的模样却准也瞒不过去。
  「哗啦,哗啦。」吴征拨起水花洒在头顶与面门,冰凉一激,寒颤更剧。祝雅瞳似是在考验他的耐受力一般,异常过分地将肉龙含入口中吞吐起来!
  吴征已有想死的感觉!让栾采晴亲眼发现的话,别说祝雅瞳,连他都要抬不起头。祝雅瞳不管不顾便罢了,偏偏进步神速,吞吐之间已是越发地顺畅。还不忘了结合此前所得,香舌灵活地滚动缠绕,下下不离敏感的龟菇。那不断调整的角度和频率,让肉龙渐渐深入,也让快感的上升仿佛无穷无尽。
  拨动水流声将栾采晴从出神中惊醒过来,歉然笑道:「说不耽误你太久,居然忘了。我心中所惑已解,谢谢你。」
  「无妨。」吴征撇了撇嘴,天知道这个神情做得又多么刻意?心中叫苦不迭:
  我的姑奶奶,你倒是快些走吧!
  栾采晴点了点头,忽然露出个诡秘的微笑,目光肆无忌惮地朝吴征裸露的身体来回扫动,又转作无比嫉妒与鄙薄,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她发现了!吴征心中一惊,当下已顾不得这些,忙扑腾一声沉入水中。
  螓首前后摆动,散乱的发丝在水中失重般款款轻摆,缝隙间露出祝雅瞳性感无比的樱唇团团作圆,忽快忽慢地吞吐着肉龙。视线难以企及的檀口里,香舌撩拨着肉棒上的每一分敏感,龟菇也在慢慢地深入,渐渐抵达软嫩又紧窄的喉间。
  吴征难以自持地攀上祝雅瞳的胸前,重重抓着两团豪乳一提!
  一轮完美的口舌侍奉,吴征已十分满意,他不愿祝雅瞳还沉在水中憋气难受,两人一同浮上水面来。
  「你疯了么?」在豪乳上肆虐的双手忽然变得又轻又柔,若有若无地抚过乳肤,掠过峰顶莓珠,在下沿处停下,双掌如捧珍宝地将它们一托一托地揉动。
  「吴郎,人家做得好不好?」祝雅瞳异常娇憨地呻吟般道:「人家今日做错了许多事,正要赔给吴郎,这些,还不够的……」
  「嘶……」吴征抽着冷气道:「要命了你!」
  心中的悸动几将全身热血都逼上了头顶,吴征急吼吼地揽住柳腰,就要抱着祝雅瞳离水而去!
  发力,振起,居然丝毫不能动弹!祝雅瞳双腿环过他腰杆交叉缠稳,还使了个千斤坠将他牢牢按在水里,目色迷离,细细娇喘着道:「不……就在这里……
  菲菲能做的,人家也能做,还能比她做得更好……」
  「会有动静的!」十五年前的往事浮上脑海,吴征的心脏几乎跳出胸腔。
  「有大石挡住,远处她看不见,也不敢过来……这些……都不要紧……」祝雅瞳终于羞红了娇颜,双眸却异彩连连,坚定道:「人家只问你想不想,喜不喜欢?旁的都不重要!告诉人家,在一个绝色美人面前,另一位绝色美人在悄悄地侍奉于你,是不是特别的刺激,特别的快活!」
  「你……你……」吴征终于彻底崩溃,嘶吼着一挺腰低喝道:「今晚你会死在这里的!」
  「呃……」空旷许久的幽谷被激烈地撞开,侵犯,充塞而满,祝雅瞳忽然断了气一样瘫软了娇躯,缠着吴征的四肢却收得更紧,半点不舍分离,娇弱无力地酥声道:「那你试试看!」
  居然敢顶嘴!今晚这是反了天了?吴征彻底被激起了性子!
  泪滴状的豪乳被结实的胸肌挤扁,可胸前分明传来它们顽强的抵抗,彰显着十足的弹性。花穴里自肉棒插入起便紧紧缩起,密布的肉齿对着肉龙似咬似含,像春芽一样细嫩的肉齿咬得紧致却不疼痛,正像呼吸一样频频蠕动着一收一缩。
  盘在腰杆上的双腿不仅让花穴更紧,也让两瓣满月般的丰臀高高隆起,正自行款摆着,在水中舞动着波浪,小幅度吞吐着肉棒。实不知水波更美,还是臀浪更销魂。
  「捧起来!」吴征托住祝雅瞳的两瓣臀儿,怒目切齿地喝道。能忍到现在还没动作,几乎已到了崩溃边缘,这一声吼得甚急。
  「不要嘛……」吴征狂躁之中依然不忘她的最爱,祝雅瞳心领神会,却先忸怩着低下了头状甚不依,可双手依言及时捧起了一双豪乳送在吴征面前。
  「挤在一起!」勾魂!吴征已开始发抖,花径里的温暖嫩肉一层层地包围着肉棒,蠕动着,仿佛要把肉棒磨碎融化一般。幸亏潭水的浮力减轻了压力,否则打起摆子的双腿现在已站不住身形。
  「嗯?」祝雅瞳一错愕,旋即会意。她异常可怜地撅起樱唇,羞羞怯怯地自抚美乳向中央一挤,将两颗莓珠对在一处。别样的刺激之下,两颗莓珠正缓缓膨胀,长高,像正在盛放的蓓蕾。
  「你完了!」吴征一托祝雅瞳的雪臀,龟菇刨刮出一抹浆滑融于水中,也让幽谷留出一段冲刺的空间。头一低,张嘴便衔住了两枚莓珠重重一吸,舌尖缠绕撩点,肉棒又反身一冲而入!
  粗犷,贪婪,凶猛的侵犯忽如其来!吴征像一头凶相毕露的猛兽,突进的猛烈连两人胯间的水流都来不及躲开,来回鼓荡着撞击发出大哗之声,而啪地一声撞肉脆响则像是一次终结,又是另一轮撞击的开始!
  祝雅瞳被一记重顶撞得娇躯一冲又一沉,湿透了的乌黑秀发仍飞扬了起来,力度之强,几乎已是全力,再不见怜惜。
  第一次面对这样的疯狂,祝雅瞳失声尖叫!肉棒的粗大,火热,坚硬前所未见,花唇已竭尽全力地吞吃着这只发怒的巨枪,仍觉招架不住!何况分开的双腿令花肉自然而然地收缩,花径更加紧致。下身已是这般难熬,胸前被吸得火辣辣便是双倍的刺激,双倍酥麻。
  自峰顶两颗硬翘如石子的敏感蓓蕾为起始,引燃了一股火焰,将胸际的两团豪硕美肉烫得如燃烧着的火球,逐渐扩散向身周,烫得毛孔都舒张开喷吐着热气。
  下身受到强有力的冲击,几乎把她撞散。吴征选取的位置精妙无比,无论角度,距离都像精心计算过一样。肉龙的每一次插入,待两人胯间贴合之时,都是力道最大,速度最快之时。且弯翘的肉龙正卡着花径的角度,顺畅无比地直透花底。
  最为爽快之时,被撞击弄得戛然而止,意犹未尽,于是急急忙抽了出去,又是一轮猛撞。强有力的冲击将快意像汹涌的浪潮一样高涨,扩散。美乳与幽谷的两团火热汇聚在一起,泛滥向身体最深处的敏感点,一轮又一轮地冲刷,荡涤!
  强劲的抽送节奏跌宕上升,祝雅瞳情不自禁地死命搂着吴征,将爱子深深埋进自己的胸口。婉转的酥啼声在他耳畔乐曲般奏响着,或尖,或沉,娇喘吁吁,高潮迭起。
  吴征只觉深陷于一处漩涡中,蜜肉随着每一次抽送更加紧密地包裹,那纠缠的咬力几乎要将他的阳物夹断。尽根插入,尽情发泄着情欲,爽快得几欲疯狂的吴征被祝雅瞳的娇吟声唤回几分神智。见她星眸迷离,竭力承受自己毫不怜惜的抽插,心中矛盾无比,一边是怜惜她难当暴风骤雨,一边却又恨不得将她插得更深,更重!
  「不许慢下来,就这样……可美……」抽送变得轻缓,祝雅瞳第一时刻感受到吴征的犹豫,忙在他耳边娇羞呢喃道。
  「瞳瞳今日这么浪……」吴征心中一荡。祝雅瞳的娇声又酥又媚,并非只是在承受,分明也在享受其中乐趣。
  「就要,就要……浪死你……」祝雅瞳挺起美背,以柳腰为轴,上身将美乳贴在吴征胸膛上旋磨,丰臀配合着吴征的节奏微微起落,迎来送往。
  以极为亲密的姿势融为一体,吴征大肆征伐了一阵,欲火稍解,忽然促狭心起,顶送的腰杆一停。
  祝雅瞳的丰臀动力十足,吴征的忽然停下让她猝不及防,腰肢依然前后摇摆,臀肉依然甩荡不停。待得反应过来,正要大发娇嗔之际,吴征及时一棒直插穴底!
  将美妇的嗔怨之言全化作如泣如诉的娇吟。
  欲罢不能,就像悠长而迷离,喜悦亦复难熬的呻吟声,在极乐与痛苦之间往返交替。快意攀升,稍作平复,又是攀升,一点一滴地带动着两人身体之间奇异的变化。
  肉棒变得更粗,更硬,抽送中不停地律动。花径的媚肉吐露着浆滑的汁液,肉芽越发凸起,连穴底的花心都回回准确地吸住突入的肉棒,胶合在一起直至再也无法延展,才依依不舍地迸开,缓缓回复原位。
  两人有节奏地扭动着,天衣无缝地配合着,对视的双目光芒越来越明亮,越来越亢奋。美妇娇嫩的花径里全是浆汁,即使在潭水中也不见稀薄,让肉棒的抽送越发顺畅。助燃着腾升的火焰,越发强烈,越发深入骨髓,贯穿着身体的每一处。
  春潮滚滚,爱欲泛滥,祝雅瞳的羞意有多深,喜意就有多浓,娇颜上浑然天成地将羞怯与舒畅融为一体。她已泄了不知多少回,可花肉仍然无视肉棒撑开的饱胀,倾力反击紧包着,密不透风。
  可是双腿已开始发麻,意识开始模糊,快意越发令她沉醉,激得呻吟之声忽高忽低,起起伏伏,像压了块巨石的胸口却没有随着媚吟有半分舒缓。祝雅瞳知道最大的一次快意狂潮即将到来,吴征放开了性子狂抽重插,这一回的极乐巅峰,
  会比从前每一次都更汹涌,更澎湃。
  「吴郎,吴郎……」祝雅瞳调整着呼吸,放松着心情与身体,静静地等候吴征带她登上巅峰。视线所及,尽是爱郎分明的轮廓。
  吴征咬紧牙关,以无力分心。美妇实在太诱人,正让他卡在最为关键处,祝雅瞳在期待,他同样在期待!
  双臂钻入祝雅瞳的膝弯,将她的娇躯折叠而起,一双小腿扛在肩头。玉壶仅裂一线,丰满的花肉在肉棒插入时带来极大的包裹感。而这羞耻的姿势让祝雅瞳涨红了俏脸,分明我见犹怜,却恨不得将她插得魂飞魄散!
  「吴郎……人家好期待……」知道到了最紧要关头,祝雅瞳已不管不顾地甩起了螓首,声声曼妙:「又酥又痒……不想停下来……好舒服……」
  莲足像雪玉铸就,趾甲则在一片雪色中嵌上几片肉红。修长的足趾忽而舒张,像绽放的莲瓣,忽而收紧蜷起,像新剥的蒜月,散发着成熟妇人特有的体香,悠然,深远,沁人心脾。吴征一口含住两枚趾颗吸入口中,大大吻了起来。
  酥麻之意已然如狂潮席卷,陡然又加了一层,祝雅瞳如遭重击,玉背弓成了一座拱桥,腻人的娇声越发高亢,清亮。
  「啊………………」地一声悠长尖叫,花心深处一沽一沽的浆汁像开了闸的洪水一样,带着炸裂身体的快感倾泻着激射出来!
  贴在吴征的耳边,祝雅瞳畅快地酥啼,叫喊。吴征的冲击仍未停止,仍然差了那么一点。一场水乳交融的完美欢好,就差了这么一点点。祝雅瞳花汁仍倾泻不停,一注一注地浇淋在龟菇上,又轻启樱唇,在情欲的催促之下,释放出内心深埋已久的话语,热辣大胆又娇怯无比地道:「瞳瞳好快乐……瞳瞳想要吴郎一起快乐……吴郎……吴郎……快些射给瞳瞳……唔唔唔……征哥哥,快些射给妾身……」
  吴征大脑一片空白,魔音灌脑,快感排山倒海一样奔来,粗大的肉龙胀到了极限,幽谷也被撑到了极限。肉棒几乎顶到了祝雅瞳的心坎,充实而畅快。两人紧紧地抱在一起,忘情地呻吟呼叫,歇斯底里地扭动厮磨,又像火山爆发一样一同痉挛起来,又忽然定住,一同缓缓沉入水底……
  潭水波动着平息,又是一声大哗。吴征与祝雅瞳紧紧抱在一起浮出水面。
  「你刚才叫我什么?」
  「吴郎……」
  「不对,另外一个!快说!」
  「征哥哥……」
  「自称什么?」
  「瞳瞳……」
  「别装傻!再装傻打屁股!」
  「妾身……」
  「再叫几声来听听。」
  「征哥哥……征哥哥……」
  潭中的动静终于渐渐平息,栾采晴讥讽地望着石洞处,几乎疯狂,又觉自怜。
  乱伦之行有违礼法,为何祝雅瞳天生命就好,与爱子欢好就是情投意合,而她,便是被逼无奈!
  她怨毒地一哼,自言自语道:「你休想!你休想!我不会什么都让你得逞!」
  天色微明,迷迷糊糊睡去的栾采晴尚未苏醒,便被几声轻唤惊醒过来:「你要干什么?」
  祝雅瞳眉目含春,甜甜的笑容说不出地娇俏道:「我的宝贝儿子修行正在关键处,当然要拜托你与他双修一番,助他突破关窍啦。是你自己乖乖地去,还是我动手绑你过去?」
  同为女子,栾采晴自然知道她的笑容只有发自内心的喜悦,才会如此赏心悦目,可惜她说出的话却是如此恶毒。
  「不用你动手!」栾采晴起身,梳了梳秀发,整理好衣衫,淡淡道:「我去就是了。」
  「这就对了。」祝雅瞳神秘一笑,对栾采晴嘲弄讽刺的目光视而不见。
  石洞里吴征刚刚睡醒,忽见二女联袂而来,尴尬地掩住羞处,挠头道:「你来干什么?」
  「那就要问你的贴心人了。」栾采晴声若寒冰,却又蕴育着无穷的怒火道:
  「世间谁又能猜透迷蛇要做什么恶事!」
  「额……」
  吴征向祝雅瞳投去询问的目光,美妇一指栾采晴道:「你的修行正至关键处,当然不能放过她了!」
  祝雅瞳自傲地挺了挺胸膛道:「她的冰肌之体当然不如我的千娇,不过收了她大有裨益。今日正是最好的时机!」
  吴征吓了一跳,脸也沉了下来。疑惑地看着祝雅瞳片刻,看不出端倪,只得暂时不理,向栾采晴道:「这是你的主意?还是你也不反对?」
  「呵呵。」栾采晴忽然后退两步,背脊贴在冰凉的石壁上,泪水止不住落了下来道:「我当然不同意!凭什么要我同意!」她自言自语般呢喃道:「我再也不允许有人为了修行碰触我!除非我愿意!你们逼我,有死而已!」
  「我也不同意!」吴征举起了手,向祝雅瞳无奈道:「娘的心情,孩儿理解。
  孩儿比谁都迫切希望身具绝顶武功,可是孩儿不会去勉强一位女子。」
  「为何?」祝雅瞳也沉下了脸,怒道:「不抓住提升功力的良机,你还待想什么?」
  「我可以加倍用功,唯独借用她不可以。因为她不愿!」吴征批了衣物起身向洞外走去道:「佳人无人不爱,但君子好色,取之有道。我每日都在鄙薄栾广江,若是这么做了,又与这个卑鄙小人何异……」
  身离声远,栾采晴目瞪口呆,祝雅瞳绷紧的面容忽然春花绽放般舒展开来,大是得意地拍着栾采晴的肩头道:「你现下知不知道我为何这么骄傲了?他不姓栾,从前不是,今后任何时刻也都不会是!顺道教你一个道理,事情从来都不会错,错的只有做事的人!」评分完成:已经给 林笑天 加上 1000 银元!

你都1000级了,外面最高30级
易枫洛兰雪
易枫穿越到修炼世界,可惜只能当个凡人,无奈只能开个小武馆维持生活,偶尔打打铁,当个“一代宗师”混日子。直到有一天,小武馆变得热闹。几个仙风道骨的老头为易枫厨房里的菜刀争的面红耳赤……

青青河边草 / 发表于: 2024/06/27 12:22:10

第十二章 可见天日 世已浮洼
  祝雅瞳像只傲翼翱翔的凤凰,昂首挺胸,得意非凡,向栾采晴投去自豪又不失挑衅的目光,扬眉吐气得一副大获全胜的意味。
  两人自祝雅瞳离开长安前结怨,争端由来已久。暗地里的新仇旧恨,明面上又都生得国色天香,行事风格一般果决狠辣,颇有相似之处,始终在市井里被相提并论,多番比较。
  女子之间难免有分个高下之心。祝雅瞳如今不仅与爱子相认,情投意合,吴征还争气得不得了,处处为她挣得颜面。面对多年的敌手,祝雅瞳颇有大获全胜,处处压过一头的意味,内心里那份得意也不用提了。
  栾采晴发白的俏脸重又晕上了血色,惊慌也已恢复如常。她冷冷地打量意气风发的祝雅瞳,咬牙切齿地迸出两个字来:「骚货!」
  「你……」怎么也料想不到被人骂上这等言辞!尤其栾采晴对自己更加知根知底,无论如何和骚字扯不上边际。祝雅瞳全无心理准备,也不由错愕得一时回不过神来,期期艾艾不知如何辩驳。
  「呵……每日每夜地发骚……」栾采晴冷笑一声,一甩衣袖施施然走出洞口,讥讽言道:「有本事,你晚上别和他睡一块儿。」
  祝雅瞳抿着唇,蹙着眉甚是不满,大有动手痛打栾采晴一顿的冲动。可扪心自问,栾采晴说的可没错,要她晚上不和吴征腻在一起……正是食髓知味,蜜里调油,至少现下是万万不能的……
  栾采晴走出洞口,骄阳初生耀目生辉,不由得眯了眯眼。
  新搭好的草屋就在刺斜里不远。比起从前的琼楼玉宇,简陋得不堪入目。可幕天席地多日,春夜的露水并不舒适,有了这么一间遮风挡雨的草屋,居然前所未有之温暖。
  吴征绕着草屋打转,砰砰飞出几脚,踢得立柱微微晃动。看来草屋足够坚实,不过【工作】尚未完成。春季多雨,夜露深重,草屋顶暴露在风雨之下,不需两日就要漏水。依祝雅瞳的意思,好人做到底,再搭个木头架子,屋顶之上加上一层木板。不仅遮风挡雨,也防日头曝晒,当然最重要的,还是粗重的体力活能打熬吴征的筋骨,助他稳固目前虚浮的修为。
  一副认真的样子左右比划了一阵,又朝山洞探了探头不见祝雅瞳出来,吴征露出个古怪疑惑的神色,似是不愿与栾采晴多照面,转身自去寻找合适的木料。
  栾采晴冷眼旁观。
  她与吴征相处的时刻不多。从前在长安,近日在使馆,俱是官面上文章,只有近日才是各自私底下的样子。捕得不承认,相比起家族中人时不时如恶狼般嗜血的目光,吴征的清淡平和许多。不仅罕见凶光,连欲念强占的贪婪也少见。便有,也是大不同。
  是没有,还是深深藏起,栾采晴经历颇丰,自问还是看得分明的。
  只是好感一闪即逝,栾采晴警惕之心再度把自身遮得严严实实,哂笑自语道:
  「能有这么好心?装模作样!本公主就看你们玩些什么鬼花样!」
  她回头望了望掉落的洞口,飞瀑不停地直下,在潭水里撞作万千碎玉,又化为一体。「哪里来的,自然从哪里去。」栾采晴喃喃念道,甩了甩头,自回小屋里,紧闭了房门。
  ……………………………………………………………………………………
  潇潇雨后,山行小道。空气里混着泥土与青草翠叶的味道,清新芬芳,即使荒僻已久的桃花山此时也偶有行人。
  遍地泥泞,踩上去咯吱咯吱地不免黏上一脚烂泥,三两行人不住寻找点滴可落脚的地面,小心翼翼地前行,实在美中不足。
  「哎,看这天色一会儿还要下雨,可遭了罪。」面色白皙,衣饰富贵的公子唉声叹气地抱怨道:「都是你个不开眼的贱种!非说要来这什么破山,走了半天尽是些五大三粗的糙汉。前不巴村后不着店,连个脚夫都雇不着!还哪里来的漂亮姑娘?」心中恨得不行,抬手就给三名仆从们一人一个爆栗!
  小厮们吃了打骂不敢喊疼,终有一名仆从大着胆子抬起头来道:「公子爷,小的真真是看见了!千真万确,小的这眼力界公子爷您是知道的,漂亮的小妞儿从来过目不忘,否则就是再给小的几个胆子也不敢信口雌黄呀!」
  「放屁!满嘴的成语,特娘的你要考状元不成?」公子哥满怀希冀而来,被山道折腾了一顿,气势大挫,心情也浮躁起来。
  「公子爷您先歇着会儿,消消气。」仆从寻了块大石,以衣袖扫净了陪着笑扶着公子哥坐下道:「公子爷,小的从来不敢在您面前胡乱说话。从张家的小娘子,到钱家的闺女,小的何时看走了眼?跟公子爷说句实话,若不是小的心中念着公子,这姑娘小的都想自己亲手占了!」
  「说的屁话!」公子哥冷笑一声,面色倒是大有缓和道:「既然见了,为何不直接抓了来见我?八成是拿人家没有办法是不?」
  「嘿嘿,公子爷明鉴!小的这头三日里,有两日见她在山中徘徊,像是在寻些什么。倒是身手十分敏捷矫健,小的不敢冒昧前去打扰。」仆从略觉尴尬,陡然又精神一振拍着胸脯道:「这一回的姑娘非比寻常!此前从未见过如此标致的人儿,那可真是如花似玉,身段风流,满山的桃花也不及她丁点俏丽。若能亲近一二不知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嘿嘿,嘿嘿……唉,被弄来这鸟不生蛋的地方,连顿好饭都吃不上,难得有这么标致的姑娘,若是错过了岂不可惜?」
  公子哥眼珠转了几转,施施然道:「此地附近可并不太平,这姑娘若身手敏捷料来身份也不俗,你小子吃了熊心豹子胆,见着这等人物也敢前去招惹?」
  「嘿嘿,那不都是为了公子爷您着想嘛……」
  「滚滚滚滚……你个二五郎当,少特娘的来这一套。且走,且走,若能不期而遇,务必看本公子眼色行事!」公子哥儿歇得够了,一振衣袍下摆,挥舞着手中折扇指挥仆从们引路。
  深一脚,浅一脚,不多时便将四人的鞋裹上了一层厚厚的泥浆。公子哥儿再度咒骂起来,刚举起手要将一肚子火发泄在仆从身上,陡然眼前一花,又一亮,伸长了脖子朝空中望去。
  只见一名女子前一刻还在地上奔行而来,长长的双腿足尖踮立,在泥泞中踏地无痕,像只翱翔的水鸟一样轻盈。见前方有人阻路,女子高纵而起跃上道旁的大树!
  树枝不过二指粗细,女子落下时将枝条踩弯,像只拉满了的弓!
  公子哥暗赞一声好轻功,一时居然忘了来此的目的。贪看不已间满心期待树枝弹起时,女子借力发力,再度以曼妙的身姿高跃而起。
  不料女子一低头,忽然足下加力,咯嗤一声踩断树枝,轻飘飘地一个旋身落下地来!公子哥不由大叹可惜,女子身着劲装,固然将身材衬得凹凸有致,可单就落地这一下而论,飞扬的裙裾才能最显飘逸。
  「姑娘有礼。」公子哥不敢造次,见女子提着长腿,以仙鹤般高高抬着膝弯的优雅步伐走来,忙躬身抱拳。
  女子并不理他,而是向仆从道:「你在山里徘徊了三日,可曾见到一男一女?」
  仆从嘻嘻笑道:「见了见了,自然是见了的!」
  女子目光一亮,焦急道:「何时?在何处见着?生得什么模样?」
  仆从笑得更加得意,挑眉弄眼道:「有三四日了,每日几乎都能见上一面。
  至于生得什么模样?男子是面如冠玉,清新俊逸,品貌非凡,形若临风玉树!女子么,这个这个,小的得想想如何说了……」
  仆从沉吟起来,女子心中一跳,暗道:若按这样的面貌,倒真有可能是他!
  仆从机灵过人,见女子沉吟一番张口欲问,抢先又道:「这位女子可就不得了了!小的从没见过这般好看的美人。她年纪约莫花信上下,那是以花为貌,以鸟为声,宫腰纤细,眉画远山,美得不可方物!」
  女子愕然,暗道:祝师姐虽保养得宜,肌肤宛若少女,那股气质怎么也不是花信年华!画的不是远山眉,再说什么纤细宫腰可是满搦一掌,说是玦儿,盼儿,韩将军还差不多。祝师姐身材与柔师姐,陆师姐相似,宫腰可太过离奇了。若那男子是吴征,年轻女子又是谁?为何他不与祝师姐在一道儿?
  女子正思忖间,仆从笑得越发浪荡猥琐,忽然眼前现出无数掌影,还未看清,左右脸颊便发出两声被扇的脆响,剧痛热辣辣地蔓延开来!
  仆从大骇之下,身形居然十分灵动向后疾退,两名同伴也一同左右掩至!
  女子俏脸含霜怒极了出手,掌影不离他左右,又是一阵啪啪的脆响,仆从脸上也不知挨了多少下!至于那两名同伴连连发掌,却连女子的一片衣角都摸不着!
  女子抽了仆从十几记耳光,怒火稍平,手下一缓那仆从才挣脱开来!一路被打得晕头转向,恍惚间见女子目中射出厉芒,抬起的小小手掌举在空中尚未放下,慌乱之中急道:「啊打呀?」
  「呵……脸皮真厚,打得本姑娘手都疼了!」女子冷哼一声,目中厉色却因仆从的方言口音缓和了不少,道:「你方才说见过一男一女,是消遣我来着?」
  仆从打了个寒噤,再不敢胡说八道,叫苦不迭道:「姑娘问得没头没脑,既没说两人相貌如何,连年龄也不说,却如何叫人猜的着?再说小的近日来见过的唯一女子,就是姑娘了。」
  「滚!滚得远远的,不许再来桃花山!」希望又破灭,女子再度焦躁起来,举目四望,似在抉择方向,左右为难甚是踌躇。
  「小五……前辈?」公子哥唇皮微动,音声若有若无地传入女子耳中:「奉陛下旨意,费国师差遣在下前来此处,不想与前辈在此不期而遇。」
  女子正是在桃花山遍寻多日的倪妙筠,她闻得乡音,又提及外公,虽有眷恋之心却不停留,只留下余音一缕道:「我已知了,莫要多言,现下还不是时候,我也全无把握!你们也莫要来找我,若有定论我自会去寻你。」
  倪妙筠朝山顶处奔行,暗暗思量:雨季泥泞,许多痕迹都被掩盖了去。师姐踪迹不现,太子殿下,丘元焕等人也遍寻不着,可万万莫要落在他们手中才是。
  不对,以师姐的本事,要拿她是万万不能!吴征的武功稀松平常,八成躲不过这场劫难,莫非师姐要去救人,早已随着离开了此地么?唉,不知师姐为何要待吴征这么好,自从此人出现之后,师姐就像变了个模样。当年她去江南游历之时,可比现下潇洒得多……唔,到了,这里是第一处战场!
  满地泥泞早将足迹打得七零八落,唯独坚硬山石上的痕迹无法抹去。
  倪妙筠抚着鎏虹拖在山石上划下震慑敌胆的剑痕,低头喃喃自语道:「这里是师姐施展了【潮涌潮落】,向前奔行时忽然折向后撤,使力极大还留了足印,天下间没有几人能挡得住……这一战师姐赢了,不会错的!若我是师姐,之后我会怎么办?我不如她本事大,可事后从痕迹推断当是猜得出来的,为何,为何就是找不到合适的踪迹?师姐……究竟会去了哪里?」
  她最擅潜行追踪,实是无法想象会完全无法推断祝雅瞳的行踪。又在平台上搜寻了大半日,终究一无所得,倪妙筠颓然寻了处石壁坐倒。额头上微见汗珠,娇喘细细均不及心中的丧气。柔惜雪危在旦夕,祝雅瞳不知所踪,几位师姐身死道消,倪妙筠心中惶恐不安,似乎又回到幼时刚加入天阴门之时的艰难时光。
  「只要她们俩平安无事,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吧?」倪妙筠喝了两口水,腾地起身,恼怒自言道:「若不是吴征,祝师姐焉能陷入这等困境!咦,吴征?」
  灵光一闪,倪妙筠才知漏了其中的关键!忙又回到祝雅瞳以宝剑留下痕迹之处。  「吴征,原来关键在于吴征!师姐实在太……在意他了。以他的修为,参与此战必死无疑,师姐一直护着他,定然是如此了!」数日来的探查,情况已了然于胸,想到了关键处倪妙筠一通百通,将过程拿捏了个八九不离十:「这人的性子定然是不肯袖手旁观的。但他若插手只会碍手碍脚,师姐当是将他制住了丢在一旁,孤身迎敌……这一阵胜了之后该怎么办?该怎么办?师姐不易对付,但吴征却是个活靶子,也是师姐最大的弱点,第二拨人当精于暗器!寻一处易于对付暗器高手的处所。对了,对了,就是如此,回头是不能回头的,他们该往山顶去了!」
  思路清晰得像忽然升起的朝阳划破了黑夜,显出一条康庄大道来。原本散乱不堪的踪迹全都变得条理分明,倪妙筠喜形于色,顺着踪迹发足向山顶狂奔而去。
  一路风驰电掣之中,喜悦亦带着忧虑想道:他们就是布下天罗地网也拿不下师姐,让师姐寸步难行的原因仅仅因为吴征。他到底是什么人?无论如何,关键之处便是他了,可千万千万莫要拖了师姐的后腿才是。
  这一路就找到夜晚,待晓月坠地,金乌又升,祝雅瞳等三人坠落的洞口旁,一路摸索至此的倪妙筠惊得呆了。
  黑漆漆的洞口不知深浅,倪妙筠伏地贴耳,居然听出风入松林,无穷无尽之感。愕然中又取了枚指甲盖般的小石子向洞口掷入,石子撞击着石壁,叮叮咚咚去得远了,不久便耳力不可及再无一丝声息。
  倪妙筠打了个寒噤,掉头要跑回军营,忽而止步就近找了处小山头远眺一番,咬了咬牙从怀中取出火折子,点燃手中的焰火!
  俏立崖尖,山风从身后吹得衣衫猎猎飞舞,更让衣衫贴着的香脊像高崖一样陡峭。这里视野空旷,左近一览无余,信号焰火也远远传了开去,不多时便有三人一组迅速前来,默默向倪妙筠行了个礼。
  「即刻回军营向韩将军报信,就说已有所得,请她务必立刻前来!」倪妙筠取出印信,珍而重之地交在血衣寒手上道。
  「诺!」来人接过印信行了个军礼匆匆离去。
  倪妙筠又四处探查一番确信无人,才蹲在洞口边思量起来……
  ……………………………………………………………………
  「你说什么??」韩归雁惊愕得美眸怒睁,润口圆张,手中轻若无物的墨笔竟至拿捏不住,失手掉落于地,颤着声道:「你再说一遍……」
  「陛下于半月之前夜间忽然驾崩,未留遗诏。屠公公急传讯蒋尚书,胡侍中,俞侍中,迭将军,方将军入宫。太子不在宫中,方将军力主五殿下为陛下发丧,咄咄逼人!蒋,俞,迭三位看不出意图,兹事体大,胡侍中只袖手旁观不做表态。
  不料霍永宁在京城忽然现身,直入宫中,力挺五殿下登基……」
  韩归雁听得香汗遍体,喃喃道:「霍中书,他是忧无患啊!贼党之首要挺五殿下登基?其心可诛!怪道他忽然在凉州露出真容,原是要让我们不敢轻举妄动,坚守如自缚,好让他轻而易举地返回成都做妖!好算计!你继续说下去……」
  「胡侍中已知霍永宁身份,然孤掌难鸣暂且隐忍。几日来朝堂里争论不休,霍,方两人联手声势极大,屠大人也有所动摇不过不好明言。幸之群臣反对之声从未消停,如俞,迭,蒋三位大人也力主待太子回京后再做定论不迟!这两日原本渐趋风平浪静,不想胡大人深夜忽召小人携带密信来凉州见诸位大人!小人离京后一路遭遇伏杀,九死一生,仅余同伴三人……奚刺史见信后已火速乘扑天雕返回京城,亦遣使者来此,想来不久便至。密信请韩大人过目!不知吴大人身在何处?」来人正是胡浩的贴身护卫杨雪山,剿灭暗香零落贼党时多有出力,对孟永淑十分敬佩倾慕。他到了凉州,可见京中形势之危急。
  韩归雁止不住手指发抖,几回才拆开信封。这封信被奚半楼拆过,他看完之后重又用火漆封好。韩归雁一边阅览一边道:「吴大人……你先别问了…………
  …………来人,速去请爹爹来!」
  「奚兄,韩兄!事已急,彼既挑起风浪,愚思来想去,必有后招未出,一出则万劫不复!彼深藏地底,此时发难处处占得先机,实难挽回。兄等万勿回京,徒惹祸端!切记,切记!若遇危难,愚唯尽死力效忠而已。顿首!胡浩。」
  只是薄薄的一张小笺,字迹惶急而潦草,墨迹未干便已等不及封上了火漆,笺页上污迹处处。韩归雁一时失魂落魄一般呆住了,尚未回过神来,一名血衣寒不经奏请便进入营帐,递上一枚印信道:「倪女侠原话:已有所得,请韩将军速速前往。」
  「是么?」韩归雁再一次失惊站起,一掌按下,竟将桌面生生掰下一块来。
  「是!」血衣寒再度确认后一躬身退出营帐,在外等候。
  「镇定!镇定!」韩归雁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俏脸被血色涨得通红,玉手在钢鞭上捏的咯咯作响:「霍贼定然还有后援,胡叔叔已察觉到危险,京中危矣!
  吴郎有了声讯,霍贼虚张声势人却已在成都,凉州这里危机已解,当全力解救吴郎才是!」
  稍稍理了理思绪,营帐外匆匆的脚步声又想起,韩克军撩开帐帘道:「韩将军征召,老夫听令!」
  「爹,快看看。」韩归雁香汗淋漓而下,略失方寸,递过信又道:「吴郎…
  …大人已经有了下落,女儿正要过去!」
  「将军自重!越是危急,军中律法越不能废!」
  「是!」韩归雁定了定神,将杨雪山所述艰难地又说了一遍。
  只见韩克军的手掌也颤抖起来,面上不禁老泪纵横,低语道:「陛下啊……」
  一时恩怨交缠百感交集,竟说不下去。
  心绪虽激动,韩克军丝毫不乱,略思忖一二便道:「韩将军去救吴大人。太子殿下想必也得到了消息,老夫自会去见他,务必说服殿下留在军中!」
  秦皇忽然驾崩,凉州本就路途遥远,京中的消息又像是被一张无形的网罗所遮盖,至今才由杨雪山等千辛万苦地带来。霍永宁伙同方文辉在京城力捧五殿下登基,昆仑一系已先机尽失。以霍永宁与昆仑之间结下的死仇,若叫他得逞必然放不过昆仑,唯有在凉州先立起太子殿下的大旗才能名正言顺,遥相抗衡!
  至于为何连韩克军都已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京中没有新的消息传来,谁也不知发生了什么,全因胡浩的一句「实难挽回」。以胡浩之能尚觉无力,韩克军也不抱什么希望。
  韩归雁将印信交予父亲道:「若说服不了殿下,可传本将号令,封闭大营,任何人不得进出!」
  韩克军道:「奚刺史的兵马不久当至,老夫会妥善安排!甲儿处老夫也即刻修书一封,调他前来汇合。韩将军可安心去救吴大人!」
  父女俩目光一碰,已同下了决心,互相点了点头,韩归雁踏步生风,高声喝令道:「来人!点兵一千随本将出营!」
  骏马奋蹄,卷起一路滚滚烟尘。马儿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这些雄健的军马奔行不过个把时辰便感不支,而乘坐的骑士犹自挥舞着长鞭催促不停,令坐骑全力飞驰不得稍缓!
  「娘,若救不回大师兄,我是绝对不会回去的!」顾盼连连踢着马腹,鞭捎狠狠地抽打在马臀上啪啪作响,惶急不已。
  「一切依韩将军令!」陆菲嫣自得韩归雁的传讯,心中怦怦狂跳,像持续不停的响鼓擂得她头晕目眩。但在女儿面前却不得不压抑着情绪,只做凝重之态。
  一路行来远远望见桃花山,只觉咽喉里像烧着一把火般梗得难受,这一句话说得喑哑低沉……
  「她得不得行?」顾盼被按在营中多日,对韩归雁早已一肚子的火气与不服,听闻又要遵她的军令,着实大为光火。
  「军法不容情!你若是敢造次,娘也帮不了你!」陆菲嫣横了顾盼一眼,见她焦急切切之意全不在自己之下,心中怜惜又愧疚之下,柔声道:「盼儿该长大啦,可多向你冷师姐学学。」
  吴征有了消息,冷月玦左右为难。一边是传道授业的师尊,一边是心心念念的爱侣,待韩归雁催促并下了令才一同前来。不是柔惜雪不重要,而是呆在她身边也无作用,不如一道儿来桃花山!救不回吴征与祝雅瞳,柔惜雪同样回天乏术。
  近日来冷月玦恢复了从前诸事不放心上的样子,冷冰冰的拒人千里之外,偶尔才说上句话也是言简意赅。此刻听陆菲嫣说起自己,也是投去个目光,复又低垂下眼帘,沉默不言。心中却是暗道:又要喜欢同一名男子,又不敢让人知晓,这戏我可做不来。
  军旅奔行至桃花山,韩归雁跳下马来一挥手下令道:「禁令:山中一切闲杂人等俱都离开,未得本将许可,不得开禁!」随即便带着二十名亲兵与陆菲嫣,冷月玦,顾盼等人,随着前来报信的血衣寒向山间奔去。
  马儿一路疾驰几乎脱力,到了桃花山,人依然不能放松。韩归雁催促着血衣寒,撒开长腿奋力奔驰,冷月玦身法轻盈尽可跟得上,顾盼咬着牙追了一阵渐感不支,陆菲嫣一手托在她腋下,扶持前行。
  山道几弯。亲兵全落在了后头,知晓位置的另两名血衣寒早在要道口等候着接力指引,此时也已不支,所幸已能望见倪妙筠立在崖尖。韩归雁提了口气发足狂奔,耳边风响,陆菲嫣携着顾盼快步赶上反超在前……
  倪妙筠又蹦又跳,朝韩归雁身后指了指,连连摆手,不待她们靠近便向洞口处奔去,途中不停高跃而起以免失了方向。韩归雁心领神会示意亲兵不许跟来,心急火燎,将一身轻功施展到了极致。
  「这是祝师姐的鞋印,这一只看样子也是名女子,必定是福慧公主的!」倪妙筠以不容置疑的口吻道:「祝师姐她们必然从这里掉了下去!」
  「啧,这是什么地方!」韩归雁焦躁不已,紧紧握拳几乎让指甲都掐进了肉里,又道:「吴征呢?怎生没见他的鞋印。」
  「韩将军稍安勿躁,祝师姐既然在此,吴征一定也在!这洞穴深不见底,师姐她们必是被困住了出不来。」倪妙筠斜睥了她一眼,似是为诸女打气,也是宽慰自己道:「她们一定没事,只是若无外力出不来而已!」
  「他也在,好像……好像……这个背影之形是他的……」韩归雁支支吾吾不敢说出口,却当机立断转身向山道口奔去,留下余音袅袅:「结绳,结三根,能有多长,就结多长。我吩咐兵丁一同做!」
  「动手,动手,我也会!」顾盼一蹦老高左右张望,奔着一片布满爬山藤的山壁就奔了过去。
  倪妙筠忽然发现,值此危机深重的时刻,除了自己之外,人人却是围绕着吴征在打转。这名男子仿佛有种神奇的魔力,让每个人都信任他,可以把后背毫不犹豫地交给他守护。这圈神秘的光环笼罩着他,也吸引着身边的每一个人,这圈光环,连祝雅瞳都没有。
  主心骨!这就是主心骨。倪妙筠心中暗道,也挥了挥拳头,只消有主心骨在,再深重的危机都有安然渡过的可能。论武功,他还远不能决定左右,可论人格魅力与号召力,他已不在祝雅瞳之下。更可怕的是,倪妙筠知道,他还远没有用尽全力,还没有爆发出他的全部能耐与潜力。
  「结好了绳让我下去,这门探查功夫我比你们都强!有一段绳子,就先用一段,探探路也是好的!」倪妙筠向回身的韩归雁道。
  「好!有多长,就探多少路。」
  ………………………………………………………………………………
  「注意左肩,腰马再沉些!」祝雅瞳手中孤零零的枯枝仿佛忽然长出无数丫丫叉叉,根本辨不明她攻击的方向。
  吴征知道不仅自己辨不明,连祝雅瞳自己也不清楚下一招要攻向何方。她只是随心所欲,挥洒自如,每一招莫不是信手拈来。吴征哪里有破绽,她就攻向哪里,力道,角度,无一不妙到毫巅。
  相比起前几日,吴征仍是手忙脚乱,却沉稳许多。他枯枝交在左手,右掌划个圆圈将影影绰绰的枯枝影子化于无形,随即左手递出,准确地架开祝雅瞳的攻势!
  「还成!」祝雅瞳指若轻舞,又是一连三招,分打吴征上中下三路。
  连栾采晴在一旁看了也不由暗暗佩服,单以武功论,祝雅瞳实是她所见过的最高一人,皇兄也是大有不如。且旁观得多了,栾采晴也发现吴征进展之大也令人触目惊心。在祝雅瞳铺天盖地的攻势之下,吴征忙忙乱乱,相较祝雅瞳的游刃有余只是左支右绌。可细看得久了,便会发现吴征每日吃得打越发少了,这两日更是偶有反击。其招式虽散乱不堪,居然也有迹可循。
  这一练又练到金乌将落地,把吴征练得几乎脱力……待祝雅瞳收了招,他第一时刻踉跄奔至潭水边,把头埋进水里咕咚咕咚喝了整肚子的水,才翻了个身仰面倒在潭边吭哧吭哧地喘着大气。
  「每日练成这样,是不是过了?你能忍心?」栾采晴语声森冷,既无讥讽之意,关心的言语里也听不出什么热情之意。
  「他远比你想象的强大。」祝雅瞳傲然一笑。吴征四仰八叉的不雅模样,完全不影响他运气内力搬运周天,看他现在仿佛癞皮狗一样喘息,实则内力正稳稳地夯实,打牢。再有个把时辰,他又会恢复如常,龙精虎猛。
  想到这里,祝雅瞳面色微红露出娇羞神态。龙精虎猛四字固是形容壮实有力的男子,她却不自觉地害羞起来。轻轻吐了吐小舌,忽然醒悟栾采晴旁观多日岂有不知?可不正是要羞自己么?遂抬起头来向栾采晴怒目而视!
  栾采晴早已转过身去侧向祝雅瞳,只留给她一个嘴角勾起的揶揄微笑。手中拿着柄石勺,翻了翻锅中的羊汤。石锅里开始冒出些许白气,羊肉褪去了血色,待吴征调养完毕,晚餐正巧熟透。山谷中的三人之间有种奇妙的默契,恩怨纠缠又各司其职……
  「好香!好香!」吴征两腿抽搐似地一蹬,刚从入定中醒来就闻见扑鼻的肉香。饥肠辘辘,不由一阵狼吞虎咽……
  这一顿吃得好香,今日的修行祝雅瞳又增了几分压力,几乎将吴征的内力耗尽。吃饱之后气力复生,吴征捧起石锅石碗,在潭水边洗净,祝雅瞳自来帮忙。
  甩干手,吴征不由又望向掉落下来的洞口。水瀑哗啦哗啦地洒落,一如往日。
  吴征摇了摇头,无奈地叹了口气。
  「她们会来的。」祝雅瞳情知爱子心思,宽慰道:「你的几个媳妇儿个顶个的聪明,一有时机,终会找到这里来。」
  「还是要快些的好。」迟迟不来,说明外界的危机未除,安危与否也不可预料。吴征心境难以平复,捏了捏拳头,也不愿祝雅瞳太过担忧,放好石碗后道:
  「我们去谷口走走?」
  「好。」
  祝雅瞳欣然应下,像应承了情人的邀约。在谷中的时日不仅吴征的武功猛增,二人的感情也是与日俱增,越发自然。白日修行祝雅瞳为母持严,夜间相处则极尽温柔。
  山谷口的景致其实不错,仰头可望寥廓的星汉,俯首的峭壁断崖也是奇景。
  两人偎依着弯膝坐好,任由夜风吹拂发丝许久,尽享温馨的静谧。
  「你说,谁会先找着咱们?」吴征调整了心态,练功时心无旁骛,此刻就有些忧思难忘,刚一回神,烦恼事又上心头。
  「我猜是……妙筠。」祝雅瞳将螓首靠在吴征肩头,只觉温暖又结实,男儿气息与她血脉相连,又分外好闻。正不知云里雾里,信口答道。
  「额……她?也对,若论追踪之术,除了你也没人及得上她了。」吴征心下稍安,前几日忧心家中诸女,全然忘却军营中还有天阴门多位高手助阵。一时之间精神一振!
  「我也未必及得上。她于此道有过人的天赋,常人学不来。」祝雅瞳呢喃着柔声道:「最有望找到这里的只有她了……其实,也只有她。」
  「她到底是什么人?你曾说该知道时自会说与我知,现下可以说了么?」
  「娘游历江南的时候,有一家石门派暗中干了不少作奸犯科的事情,娘气不过就和他们结下了梁子。当时武功尚未大成,和你也差不太多。石门派高手不少,又精于算计,险些就着了他们的道儿。原本若要脱困,非受重伤,没有个两三年难以复原。结果娘被一位高人救了,征儿猜猜是谁?」
  「盛国石梁派?有资格来救瞳瞳的,定是费鸿曦了?」
  「嘻嘻,小乖乖当真聪明。」祝雅瞳俏皮地一吐舌头,得意赞道:「费鸿曦救了娘,算是个不小的恩惠。盛国疲敝艰难,他为家族前途计,广散族人于各处,求一个枝叶不断。妙筠就是他的外孙女儿,她经娘保荐去天阴门的时候才九岁。」
  「啊……原来如此!」吴征还是没料到倪妙筠的来头这么大,生生吓了一跳。
  「嗯。当时娘也没有把握柔师姐会收妙筠入门派,毕竟顶着一重盛国人的身份。不想她二话不说便收了,还帮着隐瞒了下来。现在想来,师姐已是失陷在霍贼手中,为门派计较后事了……可惜当时娘虽觉奇怪,也没有心思深究下去。」
  祝雅瞳遗憾道:「妙筠在天阴门里多得看重,私下里常犯忌讳向娘传递消息,当是师姐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师姐没有将妙筠卖给霍贼,其心可昭……」
  「还分不清好坏,瞳瞳倒先原谅柔惜雪了?」吴征笑道:「也成,待出去之后还得欠你们天阴门一份天大的人情,说不得要把霍贼好生收拾一顿出口恶气。」
  「嗯……唉……」祝雅瞳向吴征的怀里缩了缩,双臂环过他背脊,将脸颊贴在胸膛上,耳听得爱子的心跳沉若闷雷连环,又疾又重,羞涩之中又窃喜不已道:
  「霍贼行事老谋深算,这一回露出行藏不能拿住,今后可就难了。还需得有耐心才是,就像……今日修行一样沉稳。」
  一次将心中的郁闷,担忧与不快倾述发泄个干净,以便练功时能凝神专注正是吴征的新方法。祝雅瞳白昼为严母,夜晚为娇妻,向来都是如此。今夜忽然一反常态,吴征呼唤她【瞳瞳】可谓几番试探,得来的回应仍然是【娘】,可见有意为之,并非一时口误。念及个中意味,怎不让他心肝砰砰大跳!
  「实话实说,前段日子修行都不好,今日我自己也是满意的。做得不好要挨罚,做得好了,是不是有赏?」吴征涨红了脸,罕有觉得害羞之时。
  「有……有赏的……」祝雅瞳声音越发低细,直似若有若无:「做得好当然是有赏的……」
  「要赏什么?」吴征的牙关开始打颤,脑中有些混沌,只知紧紧将祝雅瞳搂在怀里。
  豪乳挤在胸膛上。这对豪乳饱满,紧致,丰弹,更有惊心动魄的美妙弧线。
  那一夜在潭水里将吴征双手夹在中央,以最极致的温柔抚慰伤痛,至今令吴征念念不忘个中销魂的滋味。其后的夜间虽也任由他肆意把玩,少了那夜的情境,总觉有些差别。
  男女相处,情趣必不可少,虽非主食每日必备,却是绝佳的调味料,用在最适宜的地方,便让人唇齿留香,毕生难忘。祝雅瞳有着绝顶的聪慧,当她适应了身处的角色,便有无数的奇思妙想冒出。取悦也好,讨欢心也罢,深明人心的她,以适宜的力道,巧妙的角度,一点一点地撩拨着吴征,也一点一点地将她的身份融合……
  「征儿今日好乖,好棒……娘现下没有东西傍身,只好出点力气,赏征儿一个好……」祝雅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起身,将吴征横抱在怀,娇怯着目光,羞声坚定道:「娘要帮小乖乖洗澡!」
  吴征不知道打开了禁忌是福还是祸,未来或许没有你叫我吴郎,我叫你瞳瞳来羞她。只知周身都有些发冷,皮肤,肌肉,乃至五脏六腑都像缩在一块儿。极致地紧张,极致地刺激,在释放舒张开来的那一刻,不知又是怎样的刻骨滋味。
  也只有在与世隔绝的世外桃源,才会这样的荒诞。只有在这里,祝雅瞳才能卸下很多束缚,才能适应得如此之快。——吴征同样如此。
  栾采晴已沐浴完毕回了草屋,祝雅瞳悄声无息地抱着吴征落在大石上。阴影之中,两人俱都清晰地看见对方。动性之余,柔情亦生。
  祝雅瞳眸漾清波,珠泪粒粒分明,一大颗,一大颗地缓缓掉落脸颊,洒在吴征胸口。她歉疚地摇头抿唇道:「这也是娘从前欠下征儿的……今后一点一点,都要补偿给征儿……」
  像怀抱一个婴孩除去他的襁褓,祝雅瞳珍而重之地将吴征横放在双腿间,解开腰带,剥得光溜溜。除了胯间肉龙胀大得又粗又长,上翘得剑拔弩张之外,居然十分相容。
  祝雅瞳拍了拍吴征的脸颊,像逗弄了下婴孩,又解开衣襟,袒露出胸怀凑在吴征嘴边道:「渴不渴?饿不饿?想不想吃一吃?」  幼时未曾哺育吴征是祝雅瞳一生之憾,既要弥补从前的缺失,这一节必不可
  少。吴征顺从地衔住乳珠,重重一吸!
  祝雅瞳吃痛,嘤唔一声,却不怪罪。调皮的婴孩在吮吸乳汁时哪肯循规蹈矩,吸一吸,舔一舔,乃至咬上一咬俱是乐趣所在。祝雅瞳任由吴征施为,勃胀的乳珠根部似被他咬进了肉里,软软的舌头才贴了上来,绕着敏感的乳珠打转,又是上下左右挑动着逗弄。
  吴征技巧绝佳,不多时便让祝雅瞳娇喘吁吁,两只雪玉堆就的美乳也覆上一层嫣粉。那一口深吸几乎将乳肉都吸了去,泪滴型的美乳像一团刚蒸出笼的糍糕,粘粘腻腻地被他吸在口中向外拉扯着变形,直至极限时才渐渐松开。脱离口中时又腾地一下回到原位,惊人的弹性让它震颤不已,晃出无尽的汹涌波涛,连绵不绝。
  祝雅瞳吐了口长气,在吴征鼻尖一点嗔道:「调皮鬼。」心满意足之际臀儿向后一拱大石,横抱着吴征与他一同滑入水中。
  奇妙的感觉,温馨的氛围,吴征真觉得自己仿佛回到了幼时。祝雅瞳温柔的双手抚摸着他的背脊,为他清洗身体。遥远的记忆里,只有刚上昆仑山时林锦儿强将他捉入浴桶里,为他洗过三回。其后他就展露出【天份】,忽然学会了自己洗澡……
  祝雅瞳抚摸得极为细心,不轻不重,自手臂,肩膀,背脊,小腹,双腿,胸膛,温馨终被打破。吴征的呼吸变得粗重,清洗的小手变得更加柔软,更加轻巧,撩拨起他的敏感点。横躺之姿也变成竖直,祝雅瞳将一对豪乳在吴征背脊上深深地压实了,双手环过腰杆,双手各探出一指,在他小腹上画着圈圈。
  腰腹的麻痒与后背销魂的触感难以形容。潭水的水波微微颤动本已是极致温柔,可贴在背脊的两团豪乳,正随着祝雅瞳在水中飘荡起伏的身姿,不住小幅度地摩挲,竟比水波还要温柔,还要舒畅。
  「快洗得干干净净了……只剩下一处……」祝雅瞳吻着吴征裸出水面的肩膀,口中喷香道。
  「那也要洗干净,那一处最重要,若不清洁好了,得了病将来可就当不得男子汉。」吴征已是连连重喘调整着呼吸,等待关键的一刻。
  「嗯……孩儿的身体最是重要,当娘的自然要帮他洗干净,不能让他患病。」
  两根指头画着圈儿向下,在小腹处一前一后分道扬镳。一者绕至臀后,从股沟里钻探而入,似有似无地搔在会阴处,一者则捉住肉龙,前后套弄着搓洗。
  「这样洗,是不是又干净,又舒服……」
  祝雅瞳温柔的声音几让吴征呻吟出来。小手细嫩柔软,滑似润玉。搓洗肉龙的极尽细致,先四指并拢,自根部起揉搓至菇伞沟棱处,才分开五指抓成个圆环,在菇伞边缘一道又一道地划着圆。而掌心正抵着菇首,借着手指画圈之机按摩着马眼。其力道得宜,轻重交相往复,几乎一瞬间就将吴征的欲火点燃!
  抓挠着会阴的则始终似有似无,麻痒难忍,几乎将吴征的骨头都化了去。此刻业已捧住吴征的春囊,似在清洗每一分褶皱般反复轻柔搓玩。
  「舒服死了……」吴征大口大口地呼吸,贪恋不已。
  「小乖乖今日修行有成,娘还有赏,想要么?」
  一句话就让吴征燥热不已。无论他怎么看待祝雅瞳,他的身上总是流着她的血!这一声【娘】唤醒了潜藏在心底最深处的欲念。几分邪恶,几分打破禁忌的刺激,几分交相融合的满足,吴征分不清,道不明,只知道胯间的肉龙狠狠地一胀,传来几乎要裂开的知觉。
  「要……孩儿想要……」吴征吭哧着粗气,一问,一答,便引来祝雅瞳的共鸣,捉着肉龙的小手明显地一颤,拿捏的力道顿失了分寸。
  肉体的快感减少,内心的刺激却是倍增。祝雅瞳羞怯怯地转至吴征面前,两团美乳贴着背脊,划过肋骨,再磨至小腹。两人贴得那么紧,高耸的美乳因此而被压作两团奶饼,却让周遭的轮廓满溢而出,挤出更为夸张的圆弧。光是看着这般淫靡的娇态,吴征便心弦乱颤,几乎连口水要流了出来。
  祝雅瞳终究羞意过甚不敢再说话,只是努了努嘴,示意吴征坐到大石边缘,顺势躲过吴征抓向美乳的魔爪,示意他忍着些。
  吴征强压欲火忍得甚为辛苦,当下急忙依言坐好,将膨胀到极点的肉棒大马金刀地指天翘立。祝雅瞳不忍爱子辛苦,也不拖延,在水中一蹬腿身形陡然蹿高了些许将双乳贴在吴征胸膛上。
  双目与吴征对视间,依托着水流的浮力缓缓下沉。美乳滑过腰腹,满满的光滑腻润之间,又有两颗硬如石子的莓珠,截然相反的滋味汇聚成别样的销魂。而肉龙终于被两座乳峰拥入怀中,仿佛扎入了中央的深沟,硬生生从狭小的缝隙里破开一条通道,再至上弧处穿透而出……
  雪白与美丽的弧线,本是上天的恩赐,中央却夹了根狰狞丑陋似独目鬼一样的肉棒。偏生巨大的反差,最是勾起内心深处的欲望!
  豪硕的双乳无时无刻都紧紧地挤在一起,几无缝隙。甚至不需双手帮忙,仅仅依靠着自身的丰满便能将肉棒夹得无比紧实。祝雅瞳双手与吴征的对握,以最细腻,最温柔的乳肤摩挲抚慰着肉棒。娇嫩到极点的乳肤像白瓷一样剔透,触感像软玉装琢,散发的热力更是冰凉的水流都无法冷却。
  幽深的沟壑一上一下地夹握着肉龙,其滋味比之幽谷,虽没有颗颗肉齿的啃咬与摩擦,却是另一种截然相反的光滑腻润。在其间的抽送不仅绝无阻碍,龟菇陷入乳沟之时的包裹感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祝雅瞳蹬着双腿借着水流的波动,几个自然的小小起伏后忽然不再摆腿……
  娇躯缓缓下落,肉棒自下而上捅穿了缝隙,露出狰狞的菇首,缓慢却毫不停歇地掠过脖颈,直抵在祝雅瞳的下颌。迷离的眼神像是勾引,又像是哀告讨饶,祝雅瞳不敢再看吴征。眼帘垂低,合拢,香唇轻启,舒张,又被肉龙堵死塞紧。
  肉棒根部已卡到了豪乳尽处,龟菇被含在温热滑润的香口中,祝雅瞳这才腾出双掌将豪乳向中央一夹。
  丰弹的乳肉像堆雪一样向中央聚集,鼓胀,将粗硕的阳根空隙全数包裹,不留半点的缝隙。
  吴征嘶吼着喘息,口中的滑脂与美乳颇有异曲同工之妙,可多出的一条香舌则锦上添花。祝雅瞳深明爱子的敏感点,舌尖勾挑,舌条缠卷,或是舌面蠕动,每一下都在最适宜的所在——用最适宜的力道!
  爱子的呼喝声低沉有力,更焦躁不耐。而雄烈的男子气息正挑拨着自家体内的情欲,祝雅瞳奋力维持着神智不失。在彻底陷入欲望之前,那反反复复的折磨与难耐,自有别样的销魂滋味。祝雅瞳喜欢,她知道爱子一样喜欢!
  以口舌含吮肉棒不仅有肉体的快感,更兼具取悦的刺激。每行欢好,吴征都少不了亲吻她的幽谷,羞人的动作让祝雅瞳不敢看,却又忍不住想看。看他用舌头分花拂柳一样拨开浓密乌黑的绒毛,吸食着鲜嫩嫣红的花肉,挑拨着鲜贝一样的蜜穴。莫说亲眼得见时的流连忘返,不忍稍移目光,便是只在脑海里想起那淫靡的模样都会激出幽谷深处的花汁涟涟。
  女子如此,男子也是一样。祝雅瞳将唇瓣卡在龟菇沟壑中,像只肉圈嵌得密不透风,又将双颊吸紧包裹着龟菇。香口中巨大的压力让吴征爽得魂不附体,这才用香舌抵上菇首轻轻向口外推出。
  龟菇终于脱离温润小口,吴征刚从极端的肉紧中松了口气,只见祝雅瞳束起鬓边的长发拨在脑后,侧过螓首,将未曾稍离龟菇的香舌让吴征看得清晰透彻…
  …
  两片花瓣般的香唇像膏腴凝就,正一上一下侧向压紧含吮着龟菇。红润的舌尖吐出口外,湿漉漉地顺着龟菇沟壑舔着圈。
  绝美的容颜因羞涩的发红,面容又因投入而迷离,沾满了香唾的龟菇发出盈亮的光泽。乍泄的春光正随着祝雅瞳一圈又一圈地向顶端攀升,越发盎然。
  吴征的十指几乎插进了巨石里。美人吹箫品玉果是世间最好看,最勾魂的模样。祝雅瞳刻意展露的淫靡模样,更增个中的刺激意味!嫩嫩的舌尖正向着顶端敏感的马眼逡巡前进,欲火也在一层又一层地堆叠积聚。祝雅瞳虽羞,却像是打定了主意要用豪乳艳口将爱子送上快感的巅峰,吴征也是目不转睛,唯恐错过了快美到极点,也淫色到极点的一瞬间!
  丰乳夹紧了肉棒的根部与中部,舌尖终于转到了顶端。在两片香唇夹紧了龟菇的同时,开始一下一下扫在马眼上,两侧时轻,中央洞口处重。每一下都让吴征不自觉地抖动起来!
  祝雅瞳无师自通地香舌一卷,重新将肉棒纳入口中,手捧美乳,双腿不时一蹬让娇躯浮浮沉沉,几乎忘了一切般地奉上美乳与香口,吞吐起肉棒来。
  吴征已看不清祝雅瞳香唇吞吐肉棒的细节,只知道即使是口舌侍奉,她的动作依然保有绝佳韵律,极富优雅之态。可大量的香唾在口中被肉棒搅拌着,咕唧的声音大胆激烈又淫靡,夹着连续的快感袭向吴征。
  润口的吞吐在加速,美乳的包夹也越发紧致密实,吴征沉闷地低吼着,抓着祝雅瞳的秀发想将她扯开。
  「唔唔唔……」祝雅瞳也知吴征到了关键时刻,拼命地晃着螓首不肯就范,口中的吸力顺时还拔高了许多。
  「她要我射在嘴里?」荒诞又刺激到极点的想法冒起,吴征肉紧得无以复加。
  祝雅瞳近乎疯狂的吞吐让肉棒开始脉动,膨胀,一步步爆发!
  正在千钧一发之际,祝雅瞳忽然动作一窒,吴征也豁然抬头望向飞瀑洒落的洞口。
  有人?
  高潮被硬生生地止住,肉棒膨大得近乎透明,短暂的失神像是凝固了的时间,又在祝雅瞳的娇呼低吟与紧张时缩了一缩的香口里猛然流动起来!一大股猛烈的阳精不受控制地喷射而出,滚烫而有力,也因祝雅瞳奋力吸吮的口唇而更多,更猛。
  腥臊的阳精让祝雅瞳浑身一震,心中哀鸣,香口却不忍放松,只怕破坏了这一场完美的侍奉,让爱子在最关键的时刻得不到满足。
  泼喇喇的水声与惊呼声响起,飞瀑的洞口垂吊着一个高挑婀娜的身影。吴征停不下快感,反而倍觉刺激,射得更多更猛。迫得祝雅瞳不得不一边吞食,才能完全接纳下疯狂喷射的阳精…………
  散去的激情让三人都尴尬不已,祝雅瞳无奈地抬起头来望向飞瀑洞口,双手捂着赤裸的美乳沉入水中,向惊呆的来人勉强一笑道:「妙筠,你来了……」评分完成:已经给 林笑天 加上 1000 银元!

总统夫人,晚上见!
吕涵芷
她被亲人出卖,沦为陌生男人的生子工具。五年后,她褪去青涩,成为名不见经传的插画师。一次漫展,她遇到傲娇萌宝。 “女人,乖乖跟我回家,我就让你抱大腿。一送你绝世好老公,二让你画画技能爆棚。”

青青河边草 / 发表于: 2024/06/27 12:25:44

第十三章 风口浪尖 何处为家
  寻找到吴征与祝雅瞳掉落的洞口不是结束,而是新一场心灵折磨的开始。
  幽闭的空间最让人产生恐惧,何况是见不着底,也不知通往何方的通道。地道的终点是什么?是否一条死穴?坠落的人已被道中的山石刮得血肉模糊,翻滚得头晕脑胀,然后一头撞在洞底的石壁上,血溅五步。
  陆菲嫣沉着脸默默靠近,倪妙筠却能看清她正以极大的毅力勉强克制着自己,可无风自动的颤抖发丝却已将内心的恐惧暴露无遗。她双膝跪地,俯身以耳贴着洞口的地面,不顾形象,不顾泥泞,全神贯注地听着,运足了全身的内力于耳,去捕捉一丝一毫的声响。
  洞口约容两人并排通行,陆菲嫣凝重的神情始终没有放松。顺着洞口的边缘一点点地听过去,听完了一处,又听下一处。
  军令如山,军士们很快行动起来,不仅封锁了这一片山地,砍伐山藤,切割树皮等等工作有条不紊。倪妙筠也整装待发,欲入洞口一探究竟。
  忙而不乱,相信很快就能得到答案。以在场中人的身份地位,眼光见识,这一份淡定还是做得到的。——除非太过关心。
  譬如顾盼死死咬着唇不敢发出半点声音,丰润饱满的唇珠已被咬出道道齿痕。
  即使以顾盼的青春活力,下陷的痕迹都不能很快恢复如初。更有两道咬破了唇皮,正渗出鲜血。
  冷月玦垂着眼帘,双手在小腹处轻轻相握,均匀的呼吸悠长有力,正是天阴门上乘的养气功夫。一向清心寡淡的冷月玦自打去了成都以后性子活跃不少,近日的重归沉默已然有些别扭,现下施展起师门内功,更加怪异。
  韩归雁全副披挂威风凛凛,探明了洞口的情况后即刻转身前去下令。步伐快速,稳固而有力,震得甲胄哗哗作响。可她跑得太快了,甚至也不需离开,要下令唤来亲信即可。这是一种逃避,她的内心很害怕,很慌张……
  至于陆菲嫣,一贯雍容达礼,绰约多姿的陆菲嫣,此刻全然不顾一切,俯首贴耳,四肢伏地着爬行。难以想象这样一名美妇会做出【下贱】的姿势。但是她做了,做得连自己都没有发觉个中的不妥。
  「有水声,当有一处暗泉……」陆菲嫣细听许久起身道,此时才觉姿势太过不雅,却已无心考虑计较。
  地道中有水,至少饮用的水源不成问题,摔得粉身碎骨的可能性也大大降低。
  陆菲嫣悬着的心却半点都放不下,地道的尽头,会不会就像一座水牢,囚禁了吴征半月之久……有了饮水,食物又从何来?
  理智,现今的状况比任何时候都需要理智。陆菲嫣不知道自己是多么失态,也不清楚自己又是什么神情,她只知道没有不顾一切地跳进洞里已然费尽了全力。
  天阴门两位顶梁柱一夜之间同时出事,大厦将倾,倪妙筠也紧张得发颤!可比起其他诸女来,她的情绪平和了许多。初时她自以为心境坚毅,不易为外物所扰,再一想却又不妥。
  顾盼年岁尚幼暂且不提。韩归雁可是位领兵的大将军,亭城一战威震天下。
  要令这等人物心动神摇,非得是魂牵梦萦的事情不可。吴韩的感情就差一场婚事,韩归雁现下的模样,足见感情之深,也可理解。
  可是冷月玦呢?陆菲嫣呢?以她们的心境凭什么被影响至深?
  不由倪妙筠多去探寻其中的隐私,三条三丈来长的绳索已结好,韩归雁甚至还取来了一件水靠。绳索一条缠腰,两臂分缠一根,再约好了信号:左绳连拽五次是速速拉回,右绳连拽五次是停止,中绳连拽五次则是加速放落。
  韩归雁,冷月玦,顾盼从左至右各抓紧一根藤索,陆菲嫣则在她们身后将三根藤索合而为一,掌控全局。倪妙筠跳落地道,以掌攀住洞口向诸女点头示意道:
  「试一试!」旋即钻入地道!
  三丈的绳索很快放到了尽头,倪妙筠一时并未给出信号,想是在探查地道的近况。她随身带有火折子,过不了多时洞口里飘来磷火的味道,可三丈的距离看不见火光。
  「怎么回事?倪前辈,你看见什么了吗?」顾盼急不可耐,朝着洞口大声喊道。
  「没有……」倪妙筠看清了周遭的情况,又借着微弱的火光向洞底看去,仍是一团漆黑,只得失望地拽动绳索。
  脱离洞口时不及摘去包头的方巾,目光及时一扫道:「还……早呢……得加把劲才是!」
  「是!我已吩咐军士一刻不得停歇,入夜也要掌起火把。这一趟劳烦倪前辈了,万勿推辞。」韩归雁心急如焚,还能对倪妙筠客气只是有求于她,她若不允,韩归雁已准备亲探险地。若是关键时刻,看这位女将的模样,拿柔惜雪的命要挟倪妙筠也不是做不出来。
  倪妙筠对韩归雁的焦急颇能理解,这一段柔惜雪在军营养伤多得韩归雁的恩惠,她本就打算偿还这份恩义。心底自有明镜,再留了个心眼,登时对诸女神色了然于胸。顾盼和韩归雁几无二致,关怀之意早就溢于言表,只是死死咬着牙关不发一言,唯恐闹出什么不愉快或是岔子来。
  冷月玦的模样就耐人寻味。她闭目垂首,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可小手在绳索上捏得紧紧的,半点不肯放松,半点也没有放松——即使倪妙筠已然从地道里安然返回。揪心的紧张与韩归雁,顾盼何异?
  倪妙筠叹了口气。这位师侄让她有些吃惊,看来在成都与吴征过往甚密,还有一同在迭府外宅偷窥春宫戏的经历。如果不是现时吴征存亡未卜又到了揭露的关头,还要被她继续隐瞒下去。
  这三位尚可接受,倪妙筠也不得不承认,吴征是位极有魅力的男子。年少俊秀,敢为敢当,时常有些出奇不意的点子。武功嘛,在自家看来当然稀松平常,不过同辈第一人就当之无愧——不仅是武功同辈第一人,方方面面综合起来都是。
  三女的年岁与吴征相距不远,少年男女情投意合也是平常之事。
  让她吃惊的便是陆菲嫣了。这位足以惊艳岁月的美妇躲在三女背后,要论担忧,惧怕与紧张,她只有更多。她自然不会是为了祝雅瞳,已然明了三女心意的倪妙筠,再见陆菲嫣的模样,只觉震惊!
  师姑与师侄,且看顾盼的样子还被蒙在鼓里——没人会否定这位娇俏的少女与吴征正是一对璧人,更是青梅竹马。这是一场绝大的不伦!吴征不是无耻之徒,陆菲嫣也不是下贱的妇人,两人终究还是暗中携起了手。
  倪妙筠终于明白仿佛被排斥的感觉因何而来,原来只有自己在此格格不入…
  …她们在此俱是为了吴征,除了冷月玦分心之外。不,不对!玦儿的一颗心依然全是吴征的,却额外多了一份担忧给祝雅瞳,她正承受双倍的折磨。
  没有不齿,没有鄙夷,倪妙筠胸膛里的血液都仿佛沸腾起来:无论出于什么原因,用了什么手段,吴征成了主心骨。这么多出众的女子都围绕在他身边,为他魂牵梦萦,而这些人,每一位在凉州都举足轻重。——如此一来,或许真的大事可期!
  三丈变六丈,又延至九丈,绳索不断在加长,倪妙筠也往往复复地进出与洞口。日升日落,往复已有三日,即使在场中人个个武功不弱也都疲累不堪。地洞旁支起了帐篷,军士们结绳的空余,她们就钻进帐篷里合一合眼,喝一口水。探路也从增加三丈一探,改为增加十丈一探。
  「要不要歇一歇?我替你下去一趟吧。」倪妙筠的面色已然发白,爬起时足下发软一个踩空,险些摔回洞里去。陆菲嫣看她已然支持不住,搜索又不能停下,便欲替换一回。
  「不必,你们不如我,徒费力气而已。」倪妙筠一身透湿,气喘吁吁向韩归雁道:「换身衣物,绳索再延长三十丈,约莫三个时辰后再来唤我。」
  诸女心中一喜,倪妙筠虽未明言,也是持重之意。她的探路越发精确,说明这一段寻索已然接近尾声。希望的火光被点燃,诸女又更加紧张起来。前途未卜,锦盒要被打开的一瞬间,你不知道里面装着的是一封报平安的信笺,还是爱侣的人头。
  三个时辰,恰巧是结出三十丈绳索所需耗费的时刻。不敢打扰倪妙筠,三女也抓紧时机调息修养,亦无不心中默默祈祷……
  漫长的等待,又有一晃而过的错觉,三个时辰将近,倪妙筠不待提醒便离了帐篷向三女道:「下头的暗涌极长,且水流奔行迅猛,我离开水面时呼吸顺畅,当有一处出口!此前我已隐隐察觉水声有所变化,像是即将到达尽头。这一趟或有结果!」
  「一切拜托你了!」每一次回来都没有结果,都有新的希望,听起来都像是好消息。但是人还没有找到,一切都是未知数,也或许地道的尽头,是万丈绝壁……
  倪妙筠顺着地道跳落,滑过满是青苔的路径撞入水道,拽着绳索尽力维持着平衡与适时地抬头呼吸,一路前行。
  近了,更近了,水流冲出洞口化作一行飞瀑,泄入一汪池水的响声清晰可闻。
  难道还别有洞天?倪妙筠升起绝大的希望,自探查洞口以来,从没有那么清晰,从没有那么近!祝师姐和吴征受困于此而已,他们活得好端端的,如此一来,柔师姐也有救了!
  虽是深夜,前途却一片光明,洞口下方的一片水潭与岸边草地无不说明这是一处世外桃源,可倪妙筠已惊得呆了。
  野兽般低沉的嘶吼在轰隆隆的水声里也清晰可闻。潭中露出水面的巨石旁,依稀能见影影绰绰的两人胶合在一起,万般亲密。嘶吼声从男子口中发出,而女子则万般柔顺地伺弄着男子翘起的阳物。
  他们都已察觉了倪妙筠的到来,可所有人都似惊得呆了,脑子里一片空白做不出反应。倪妙筠傻了一样滑出洞口,不可置信地望着潭中熟悉的人影。男子有些尴尬,可是胯间的快感太过强烈,紧要关头无论如何停不下来。女子低着头有些犹豫,却执拗地想完成这一场欢好……
  倪妙筠只觉脑中一阵晕眩。柔惜雪脐间淫靡的纹身还历历在目。天仙化人,向来不近男子的祝雅瞳居然如此卑微地伏在一个男人的胯下,她……是在取悦于他?天阴门最尊贵的两位同时现出不堪之行,倪妙筠从来不知道会有此事,连想也没有想过。
  「妙筠,你来了……」祝雅瞳羞意十足,扑簌的目光躲躲闪闪,不敢正视倪妙筠。
  「师姐……我来晚了……啊……」目光直勾勾地,仿佛要看清潭中的这位女子到底是不是祝雅瞳!她微微低头,让潭水冲走唇边沾染的白浊液体。被撞破了【好事】,她也慌张得很,喉间吞咽的动作没能躲过倪妙筠的目光……虽还未经人事,倪妙筠也知这是什么意思。她难以形容这一刻心中的所思所想,看看将降至潭水,才忽然醒觉过来扯动绳索!忙乱间本欲扯动右绳让下降停止,不想扯成了左绳……绳索得了反馈迅速拉回,将她倒提而起,惹得倪妙筠一声惊呼。
  心怀鬼胎,惊呼声吓着了正偷欢的二人。吴征迅速沉入水中,游至大石的另一面起身胡乱批好衣物,连滚带爬地跑回石洞里。倪妙筠绑着绳索驾临这处山谷,像上天派来的天使带他们重见天日,又像恼人的入侵者打乱了世外桃源的清净…
  …山谷内的惬意时光不会再来,可山谷外的纷繁乱局还等着他去贡献一份力量。
  无法留恋,无可留恋。
  「师姐,你没事吧?……你们……怎会在这里……」目睹阴私事并未改变祝雅瞳于倪妙筠心中的地位,她小心翼翼地措辞,唯恐说错了话。可越慌越是错,问的话词不达意。
  「没事,伤都好得差不多啦……哎,一言难尽!」祝雅瞳重见故人,又见脱困有望,也是与吴征一样又是欣喜,又是不舍。山谷中的日日夜夜犹如一场美妙的梦境,所求的一切如愿以偿,甚至百无禁忌……她当然知道倪妙筠问的是什么,淡定道:「帮我穿好衣物。」
  「是。」  已不是第一回与祝雅瞳同浴,也不是第一回替她穿衣。只是这一回在荒郊野
  外,揩抹身体的也只是一件残破的男子衣物。阴雨连绵的春日想是没得晾晒,总在火堆旁烤干,有一股潮闷的滋味。连祝雅瞳身上着的都是一件男子破衣,看上去极不合身。倪妙筠有千言万语,一时不知从何说起。
  「谁助你下来的?」祝雅瞳一瞟飞瀑洞口问道。
  「韩归雁,冷师侄,顾盼,还有陆菲嫣。」倪妙筠心尖一紧,这要是出去了,祝雅瞳又要怎生面对这些人……
  「嗯。好极了,好极了……」祝雅瞳长舒了口大气,大声道:「她们都好,真是好极了。」
  在石洞里竖着耳朵听了多时的吴征身上发软,一跤坐倒在地。又是无力,又是说不出地轻松畅快……
  「不……不太好……请师姐即刻动身离去,待到了地面速速返回军营,妙筠在此照应便可。」倪妙筠美眸含泪,欲言又止。
  「莫要瞒我,快些说罢。是忧无患么?除了你和玦儿,师妹们如何了?」祝雅瞳一猜中地,以不可逼视的锐利目光盯向倪妙筠道。
  「除了柔师姐,都……都已仙去了……柔师姐昏迷不醒危在旦夕,只能靠着【玄女檀心神功】续命,还请祝师姐救她一命!」
  「果然如此。」祝雅瞳的目光迅速黯淡下去,却不觉意外,只是听闻噩耗,终是忍不住双目泛红,泪光莹然。
  「请师姐速速……」倪妙筠一语未完,只听茅草摩擦的沙沙声响起,她循声望去,才发觉山谷中居然还有一处小草屋。堵门的草垛被搬开现出一个人影来。
  「有人来救咱们了么?」熟悉又清清淡淡的语声,没有惊喜也没有失望,仿佛只是一件事情,做不做均可。
  倪妙筠定睛观看,又吃了一惊。月光下的人影丰腴多姿,香肌如玉,不是栾采晴是谁?她摸不清状况,也知这一回祝雅瞳失陷山谷与栾采晴脱不了干系,也就未曾上前见礼。
  「嗯,你走不走?」祝雅瞳应了一句,高声道:「征儿快来,你先即刻离去。」
  「当然要走了,即使要死,也得看一眼外面的世界变作何等模样。」栾采晴仍是清清淡淡道。
  「师姐……」吴征并不紧要,至多是让韩归雁等人多候些许时辰,柔惜雪的命却在等祝雅瞳去救,倪妙筠惶急道。
  「不忙,我会救掌门师姐,也不差这一时半刻的。有些话,我要先与你说。」
  祝雅瞳忽然一笑,耀目生辉,指着装束停当走来的吴征道:「师姐走南闯北流落江湖,又能与你相识都是为了他一人,我的宝贝孩儿!」
  「师……师……」倪妙筠结结巴巴地说不出话来。祝雅瞳委身于吴征已经让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更想不到两人居然还是母子!她不自觉地开始揩抹额头的汗珠,不知祝雅瞳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是何用意。
  「慢慢与你说知,一下子让你知晓了太多,难为你了。」祝雅瞳朝倪妙筠歉然一笑,又向吴征道:「快去罢!雁儿盼儿她们,可都在苦苦等着你,娘随后就来!」
  「是!」问明了绳索的信号,吴征依样一根缠腰,两手各持一根,发出拉回的信号。
  绳索一抖快速收回,先前的倪妙筠身子轻盈,远不如强壮的吴征沉重,提拉绳索者想是已发现了其中不同,心神剧震之下,绳索拉得一塌糊涂,让吴征东倒西歪,险些在洞口处磕上一个大包。
  异常复杂地向山谷望上最后一眼,吴征再无眷恋,反身向上一蹿,四肢巴住石壁稳着身形,借助绳索的提拉之力向上攀援而去……
  「你现下会有不会有些明白,师姐有些事为何做得那么奇怪了?」祝雅瞳痴痴地望着吴征在洞口消失,也似了结了一件大事,将一副情长的小女儿神态收起,双眸重又放出精光道。
  「有……有一些……师姐为何要说与小妹知道……」
  「因为征儿是我的小乖乖,这一点是瞒不住的!既被你看见了迟早要知个中……哎……也没甚么了不得,我们本也没准备瞒着自家人……」祝雅瞳接连点出数处关键,空灵的目光里却不知意有何指。
  「祝师姐,您怎地会与,会与他……那样了……这……请恕小妹无法理解,这着实有些超乎想象之外。」倪妙筠结结巴巴,越说俏脸越红,方才的荒唐一幕在脑海中挥之不去,反倒越发清晰。
  「那样是怎样?」祝雅瞳脸颊蒙上一层朝霞,神情却是又羞又喜道:「你是说不伦么?我想通了之后全不在意的。」
  她将一块大石以衣袖一拂,拉着倪妙筠坐下,以手指点了点飞瀑洞口,道:
  「我初见你的时候,他才一岁。可他刚离开我的肚子,也就离开了我。」祝雅瞳将受迫失身,心丧如死,再到孕育了吴征而致燃起生命的希望,一路娓娓道来。
  「我的心里已容不下旁人,他的心里也一直有我。唔……我也不知该如何说啦,总之我绝不再与他分开,也就没了旁的办法。你要瞧不起我们也好,觉得我们有伤天和也罢,我不在乎。苍天逼得我入绝境,大地迫得我无路可走。这一生的抉择,至今我都没有后悔!」
  倪妙筠从没有料到祝雅瞳还有这么一段往事,像一则曲折离奇的故事,祝雅瞳又说得足够动听,让她听得一时回不过神来。
  「今后就有得你忙了,逢人便要说上这么一段,我看你何时能说得完。」讥讽之言不合时宜地响起,栾采晴冷笑着道。
  「哎……我真后悔……早知如此,答应征儿不伤你之前,我就该先把你的嘴缝上的……」
  ………………………………………………………………
  坠落洞窟之时吴征伤重昏迷,并不知这一条地道长度几何。上方拉扯与他奋力攀爬的合力之下,终于艰难地脱离暗涌。之后的路途虽也布满苔藓十分湿滑,但他武功大进,体能与精神也处在巅峰,攀爬得越发迅速。
  拉扯之力时不时就有些不稳,但力道适中。倪妙筠可比他要轻上许多,地面的人想必已然发觉其中不同,且应猜出这一回上来的是名男子!吴征心情忐忑不安,既激动,又有些惶恐,实是这一回消失无踪前后已一月有余,不知如何面对诸女的情深意重。——原来近乡情更怯是这样的感受!
  全力地攀爬以图将杂念从脑海中驱逐出去,可人声传来,火光闪烁,吴征立即陷入心摇神驰之境。绳索的拉扯之力已停,吴征纯靠着自己的力量向外攀爬,洞外的人不明个中情况,正自全神戒备。想来洞口已被诸般兵刃封锁,谁想要硬闯都得被五马分尸。
  忙乱之中仍能严守法度的,非韩归雁莫属!对待与吴征安危相关的事情,从来也是一丝不苟。
  「雁儿,是我……且让周围人等全数推开,万万莫将我的消息透露出去半点!」
  吴征嘶哑着嗓音通报一声,才自转角处探出头来。洞穴之外登时只剩女子急促却又娇柔的呼吸声,吴征再不能忍耐,两个蹬腿,自洞中钻了出来!
  一身湿透,头脸上还粘了不少苔藓,模样甚是狼狈。三女拉拽粗重的绳索许久,也是精疲力尽。吴征顾不得这些,谁也顾不得。顾盼率先扑了上来,吴征忙张开怀抱将她搂紧。紧绷了一月有余的心弦忽然松开,小丫头满腔的委屈全数释放,伏在吴征肩头,两臂死死环住他脖颈,眼泪像决了堤的洪水一汪一汪地从眼眸中洒落。
  「你吓死我了……吓死我了……」在场众人她年岁尚幼经历又少,大起大落的精神重创之下几乎全没了力气,瘫软在吴征怀里。
  「没事了,没事了……大师兄好好的……没事了,盼儿……」吴征揽着顾盼的腰肢,把她整个儿抱了起来连声哄道:「都是大师兄不乖,你打几下出出气…
  …」
  「人家没力气了啦……呜呜呜……你有没有受伤啦……」顾盼哭得涕泪涟涟,依然不减青春可爱,反倒异常地娇憨。
  「前头伤了很重,险些没了命……现下已好了……」心绪无比激荡顾不得许多,吴征腾出一只手一同搂过冷月玦,又在帮他清理身上污渍的韩归雁额头深深一吻。
  「呜呜呜……没命的伤,有没有好得那么快啦……」顾盼讶异于冷月玦与吴征的亲昵,当下也计较不来,倒是对吴征的伤势担忧不已。
  「内伤……好得快……」吴征支支吾吾一句,指着远处的山头道:「在那里,我打死了戚浩歌,也吃了他一记寒冰指,若是没醒过来,也就永远醒不了了……」
  「啊……戚浩歌?」陆菲嫣始终强忍着不敢靠近,闻言大吃一惊,再也忍不住靠上前来伸手搭住吴征的脉门,颤声道:「可有什么隐患?」
  「没有!戚浩歌死了,我还活着。」吴征手腕一翻与陆菲嫣双掌相握。吓得陆菲嫣下意识地一抽手腕,可惜被死死握住逃不开来,更不敢死命挣扎,只好由得他去。
  「你先去歇一会儿吧。陆师姑出力最多也坐一会儿,若有闲暇,可把近况与他说一说。盼儿,冷姑娘,我们一起把绳索绑块大石再推下去,拉倪前辈上来。」
  韩归雁醋意翻腾,但将心比心,也知陆菲嫣心中苦闷,遂发号施令。
  「我不必歇了,倒是有些事要先告于你知晓。」陆菲嫣脸颊一红,回身默默低着头向帐篷里走去。
  「下面还有三位,一会儿我来帮忙。」
  「三位?祝家主没事吧?还有一位是谁?」韩归雁奇道。
  「她的伤也已痊愈。唉,一言难尽……」吴征几度张口,不知从何说起。
  「好了,先将她们救上来再说吧……你去歇着吧……盼儿,冷姑娘,我们把大石缚稳了……」
  吴征挠了挠头有些无奈,莺莺燕燕环绕固然是无边艳福,有时候也着实难以平衡。韩归雁眼下颇有大将风度,及时帮着解了围,也朝他眨了眨眼示意快去找陆菲嫣,目光里却又射出无边妒火,若不是须得表现出大度与容人之量,腰间嫩肉只怕已然遭了秧……
  跟在陆菲嫣身后走进帐篷,刚一隔绝了视线,娇躯已扑在自家怀里。柔软丰满,带着潮糯的汗香,粉拳一下一下捣在他腿侧——以极快的速度,将打中时才突然放慢,以极轻的力道碰上去:「你吓死我了……吓死我了……」
  吴征百感交集,母女俩倾述着相同的话,诠释一样的心境。可现下连冷月玦都敢光明正大地与他相拥,互相宽慰,唯独陆菲嫣还只能躲在暗影里。两人早已预见到这样的结果,也接受这样的结果,可是在很多时候,对陆菲嫣都太过不公。
  手足无措地发泄,只敢拥抱,不敢亲吻,本该肆意宣泄的情绪仍被谨小慎微地控制着。吴征无言以对时,陆菲嫣松开痴缠的手臂,收敛面容道:「回来了就好……没事了……」
  「嗯。」眼神一碰,心意交融于一处,已无需再多说什么。吴征扶着陆菲嫣,以不大不小的声音道:「师姑请坐。」
  陆菲嫣内心如火,私下里常有大胆的举动,却最是怕羞,出格的行为每每都自己吓得风声鹤唳。这一声个中隐晦诸如两人已亲热温存完毕,陆菲嫣可是师姑的身份等等,着实耐人寻味。吴征说的恰巧能让帐篷外的人听见,足以让陆菲嫣羞不可抑。
  果然她俏脸飞红忸怩不堪,同时震荡压抑的情绪也大为舒缓,才能以较为平实的语声,一本正经道:「你也坐下,有些事需得说与你知晓。」
  熟知内情的韩归雁与冷月玦相视一笑,暗自揶揄陆菲嫣装得可像,再一看换了个人,正兴高采烈,干劲十足的顾盼,也不由为这三人间的关系有些头疼……
  陆菲嫣在吴征的示意下,暂且不对柔惜雪说出霍永宁身份一事深究下去,只把成都城的形势细细分说一遍,又道:「咱们昆仑一系陷入被动,掌门师兄已赶回京城驰援胡大人。为今之计,只有扶持太子殿下回京,奉迎正统。这事韩老将军与我们分头在办,相信太子殿下也不会拒绝!」
  「额……这事儿不成的。」吴征脑中轰隆乱响,极端不详的预感似乎正一点一点变成现实道:「也罢,暂时无妨!幸好我获救的消息尚未走漏出去,一切还有挽回的可能。」
  「你……说什么?」陆菲嫣惊诧莫名,似乎吴征也有无数的话要与她说。
  「我可能惹了大祸了……」大颗大颗的汗珠从吴征额头沁了出来。
  来凉州之后的事情在吴征脑海里已反反复复回忆了不知多少遍,经陆菲嫣一说,他立刻理顺了前因后果!秦皇的死与霍永宁自揭身份几乎在同一时刻,霍永宁早已料定了秦皇的大限就在近日!刻意揭开谜底后在凉州消失,利用吴征身边人对忧无患的忌惮不敢妄动,轻而易举地返回成都暗中主持大局。如今昆仑一系七零八落,京中仅剩下胡浩苦苦支撑,奚半楼才动身不久未必赶得及……
  吴征抚着脑门喃喃自语:「他凭什么就敢公开支持五殿下登基?莫非有先帝密旨不成?也不对,若有的话直接拿出来就得了,何必费这么些周章?不对,不对……漏了件大事!快,唤雁儿进来!」
  陆菲嫣唤来韩归雁时,吴征已想透了前因后果,一把拉着韩归雁凝重道:
  「先下封口令,我脱困的时谁敢泄露半点风声,立斩!」
  「我带来的都是亲兵,在此地附近的更是心腹中的心腹,接了倪前辈的传信后我已下了军令,绝无问题!」
  「好,好!」吴征搓了搓手,悬着的心略放下些,又道:「韩老将军正与太子殿下合议,个中因由我明白,但是决然行不通,原因晚些我会说。不过现下无妨,让韩老将军与太子殿下说去,我们打着太子的旗号,暗中行事即可。还有一件事,霍永宁就是忧无患确然无疑了,可我有一日夜间入宫面圣,曾见霍永宁邀约诸位大人饮宴,同一时刻,有贼人头戴金面,骑乘豹羽鵟现身贼党巢穴。我心中极为不安,可有办法即刻知会我师尊与胡叔叔,让他们万万小心在意,霍永宁敢在此时与我们昆仑翻脸,还敢明着支持五殿下,定然有绝强的后援在!现在…
  …现在……现在让他们见信便寻脱身之计,不可留恋!决计不可!」
  「吴郎何故如此丧气?」韩归雁大惑不解,吴征明明思路清晰,井井有条,可话里话外都是覆水难收之意。
  「你们很快就明白了!」吴征苦笑一声道:「我也刚知道不久!霍贼,却早就知道了……他留着做杀手锏而已,必杀一击,绝无幸免……」
  韩归雁与陆菲嫣骇然对望。吴征已是彻底投降,安排后路,他没有歉疚,也没有把她们排除在计划之外,可见这一次昆仑一系谁也逃不掉。正如他所言:绝无幸免……
  绳索被第二次拉起,倪妙筠脱身后只说了句:「她们一同上来。」便低着头沉默无言地立在洞口旁,往日灵动的目光有些呆滞,时不时便如雕塑一样陷入沉思。
  第三次拉起绳索时,在一人的重量之外,间或会多上一人的重量。陆菲嫣率先醒悟,原来「她们一同上来」,不是说她们同时绑缚着绳索被拽上来,而是有一人无需绳索,全凭一身妙到毫巅的武功徒手攀爬,只在太过湿滑或是无处着力时才需借助绳索的拉扯之力攀援一段……这份武功当真是高到骇人!
  韩归雁一边在疑惑吴征不肯宣之于口的秘密,一边酸劲儿却是发作得无法忍耐。原本未来府里要有陆菲嫣这样的美妇便让她大感危机四伏,如今看这情形,十有八九还要增加位魅力同样惊人的祝雅瞳……眼见绳索越来越短,洞中人即将现身,韩归雁越想越气,再忍不住气鼓鼓地鼓起了香腮,偷偷掐向吴征的腰间嫩肉。
  一阵剧痛,吴征咬着牙不敢躲。当下的形势已是千钧一发之时,他居然十分期待一会儿韩归雁的表现如何……
  祝雅瞳率先猫着腰跃出洞口,向诸女挥了挥手道:「你们好。」
  吴征抹了把额头冷汗,站到祝雅瞳身边尴尬道:「这是我亲娘……所以从前她待我这么好,一点都不计回报。」
  母子相认,本是天大的喜事,吴征说得却十分沉重。诸女今日受到的惊吓已不少,但都比不上这一次,个个惊得呆了,神情各异,唯独几张各具风情的艳口都张得圆圆的,谁也合不拢……
  祝雅瞳也觉怪异,为何吴征忽然对此事如此无奈?她当然不会觉得吴征回了尘世便要反悔,而是立时猜出定然有大事发生。
  讶异之间,栾采晴也被母子俩拉了上来。吴征目光扫过诸女,指了指栾采晴道:「这是我的姑姑……」
  除了顾盼一时只惊异于姑姑二字之外,陆韩冷三女立时反应过来姑姑二字代表着什么。这一份血脉原本不是大问题,可是却落在了秦国,还在昆仑被抚育成人。
  吴征喘着粗气频频摇头,遥指南面向祝雅瞳道:「秦皇死了……霍永宁当晚在山上现身之后火速赶回成都,如今正在力主五殿下登基。」
  祝雅瞳目光一凝,旋即黯然低头,脑海里一阵天旋地转……
  「祝夫人,您累不累?快歇一歇……小女子伺候您换身新衣衫……您慢着些……」韩归雁正被五雷轰顶,却忽然灵光一闪,福至心灵般跳将起来,在祝雅瞳身侧搀着她一条手臂,分外地乖巧殷勤。
  「不累。雁儿乖……」祝雅瞳嫣然一笑,点了点韩归雁的鼻子,居然大是受用。
  「嘻嘻……」韩归雁做了个鬼脸,脸色一沉呛啷抽出佩剑指着陆菲嫣与顾盼道:「你们怎么说?吴韩二府大祸临头,你们是袖手旁观呢还是要抓我们去请功?
  若不是,最好早些说明白了,不怕告诉你们,本将此时眼里容不得沙子!」
  「韩归雁!你什么意思?给我说清楚了!」顾盼气得连连跳脚,戟指怒骂间被陆菲嫣一拽,回身却见到母亲眼泪扑簌而落……
  「雁儿,你韩家走不脱,我昆仑又何曾走得脱?」陆菲嫣拉着顾盼缓缓走到吴征身边示意仍是一条心,又万般悲凉道:「只可怜昆仑派二百年基业……这究竟……究竟是怎么回事……」
  「甚好!那你呢?」冷月玦一直随在吴征身边,此刻也未离开。她的根基全数掌控在手,韩归雁不担心她有异心,且她是个燕国人,碰到大秦朝堂的事情与她无干。韩归雁只担心她会否见吴府即将落难,便生嫌弃。
  冷月玦淡淡笑着摇头道:「他去哪里,我去哪里……呜……我和你们在一起……」
  「先回营吧,诸事无一不重,不可耽搁时辰,途中我再与你们细说。」祝雅瞳也是凄凄一笑,与陆菲嫣握了握手,又抚了抚一脸迷茫的顾盼头顶,喃喃道:
  「想不到,真的想不到……」
  一行人秘密离山避开了军伍,奔行了一阵才等来汇合的心腹亲兵,跨上马匹向营地奔去。途间撅唇做哨呼唤皇夜枭,这大鸟被豹羽鵟咬伤后脱身而去,始终藏在附近养伤,一听主人召唤便迅速赶来。祝雅瞳查探了下它的伤势,又敷上伤药,才放它自去休养。
  说明了吴征的身世,众人唏嘘不已。一边是心爱的郎君,一边又是温婉的祝雅瞳,爱子之心感天动地,虽说目前的困局遭受他们连累甚多,众人也实在气不起来。
  「霍贼要把持朝政,昆仑也是它的眼中钉肉中刺。霍贼隐藏如此之深,其实……就算没有征儿,这一回的劫难也是难以平安渡过……」陆菲嫣这话既是自我安慰,也是实情。皇位更迭,从来影响都小不了,这一回更是巨变。陆菲嫣已知
  师门难以幸免,连族中也逃不过,不由心中七上八下,只盼胡浩在京中能有通天的手段,能挽狂澜于既倒。若是做不到,则希望他们能安然逃脱。
  「自是如此了,心存侥幸可没有活路能走。狗贼,不得好死!」韩归雁咬牙切齿地咒骂一句,又低声温柔向祝雅瞳道:「祝夫人要不要喝口水?」
  「不用。」祝雅瞳挺直了背脊傲然左右环视,颇有婆婆的架势且乐在其中,也算是一片愁云惨雾中难得的欢愉:「你们都很聪慧,只是这些事我们女子天生就要差着些,待回了营找韩老将军商议,他当能有不同的见解。」
  「他怕是也想不到霍贼手握杀手锏。」韩归雁苦笑一声道:「我不抱希望,也没有留恋。只是天下之地,哪里又有容身之所?」
  吴征与祝雅瞳黯然对视,是啊,天下之大,哪里又有容身之所能容得下一个逃亡的皇子?祝雅瞳当年的心愿与布置居然是眼下最为可行的一条路。可是凉州虽广袤,却是疲敝之地,孤零零的一片土地,又能撑得下几年……
  悄然回了军营,韩克军已得了消息早早等候,见状也不由白眉一挑。这一屋子莺莺燕燕的不说,旁人也就罢了,栾采晴与倪妙筠也在又是何意?
  吴征尚未说话,韩克军摆了摆手打断,有意无意瞟了栾采晴一眼道:「天下之大无奇不有,燕国也换了天地,那位消失的太子甫一出现在长安就登基做了新皇。呵呵,燕国的皇帝也崩了。」
  「砰。」
  「唉……」
  变化来得太快,众人都没反应过来,燕太子消失原来是回了长安城,至于直接登基继位,内里又不知道有多少变故了。一声叹息是栾采晴的,而砰地一声则是倪妙筠失控之下掰碎了木椅扶手,看她的模样,比谁都要惊慌。
  「他和丘元焕半道离去,我就知道会这样了……」栾采晴终究抹了把眼泪,感慨道:「栾家……仿佛受了上天的诅咒,哪一位帝君不是暴毙?呵呵,就是受了诅咒!」
  「你的意思是……栾楚廷弑君上位?」韩归雁品出个中滋味,惊异问道。
  「栾楚廷?呵呵。」栾采晴十分讥嘲,遥望长安城道:「何止是他?历代帝君谁不是如此?堂堂一国皇室龙脉,与野兽族群又有何异……」
  震惊的事情太多,不一时诸女同向吴征望去,崩的这位可就是吴征的父亲了。
  吴征正捧着头,留意到诸女目光,无奈道:「别看我,我姓吴,他跟我没关系,我一点也不喜欢他。」
  「何解?」韩克军双目一眯,昏黄的眼珠肿射出精芒。
  「韩老将军……」吴征起身道:「凉州会盟起因怪异,隐情实是栾广江要覆灭祝家,且邀约秦,盛两国一同出售。梁兴翰不落人后,也接收祝家在大秦的产业。且顺水推舟,胡叔叔已猜到陛下有心针对昆仑与韩府。在这凉州,燕国对付祝家,秦国对付你我!哪一处都是死局!韩老将军一定奇怪为何栾广江要一改从前的约定俗成,非要对付祝家不可了?因为这是我的娘亲,栾广江我是不会喊他爹的……」
  「咝……」饱经风雨如韩克军,见吴征携着祝雅瞳的手,也不由打了个寒颤喃喃道:「难怪……难怪……原来如此……」
  「而且,韩老将军见谅,此事霍贼已知晓了!从我一出生被秘密送到秦国不久,他就知晓了……」吴征不住摇着头道:「否则霍贼不敢如此嚣张跋扈。韩老将军您看,我的身世是燕国先捅出来呢?还是霍贼先捅出来?」
  「栾广江不会放过你们,从他开始布置对付祝家起,这就是必然的一步!栾楚廷怜惜己身不愿与你们拼命,也是算准了这一步,你们后路已断,没必要他亲自动手。」韩克军也频频摇头道:「霍贼在等一个良机将昆仑与韩家斩草除根。
  他事先当料不到燕国的变故,所以他会晚一步。燕国新皇登基的消息不久便传遍天下,霍贼隐于朝堂此事当准备已久,届时顺水推舟即可。难怪……难怪……我道这老贼怎肯安心为孤臣,从来为朝中办事不计较半点一己之私,几十年如一日,让人挑不出半点毛病,原来早存了谋朝篡位的打算!这是把大秦国当做自家的,明里看来没有私心,暗里私心大过了天!……只是……只是……迭云鹤,蒋安和,方文辉,俞人则难道是死人不成?就是除掉了昆仑与韩家,他又凭什么一手遮天?
  暗援又在哪里?」
  若不是有了掌控朝政的把握,霍永宁不会孤注一掷!若不是有了掌控朝政的把握,霍永宁怎会悍然对昆仑出手!不,不仅仅是昆仑,他是联手方文辉要与整个朝堂为敌,扶名不正言不顺的五殿下登基。昆仑与韩家是他的第一战,也是最重要的一战!
  「韩老将军,妾身先与您陪个不是。当年送征儿来大秦只想他在小村里能安然度过一生,不想阴差阳错居然拜入了昆仑……实是始料未及。之后妾身有一念私心,也力有不逮……」祝雅瞳朝韩克军盈盈下拜,道:「妾身有一言请韩老将军斟酌:当下大错已然铸成,多说无益,当先摒弃杂事一念求存才是。梁玉宇尚在凉州可否多加利用,又要如何控制?成都城处可有挽回的余地?这一支军伍人马,又将何去何从?请韩老将军决断……」
  「有没有你们,昆仑与韩府也早为人所算计。此前从未预料到会是霍贼……
  唉,天下之大,何处容身?」韩克军也苦笑一声,说不出地迷茫无助。
  「我有一句话,不知道你们肯不肯听!」倪妙筠怯生生地举起了手,剪水双瞳里蕴满了泪珠,不知心伤何处。评分完成:已经给 林笑天 加上 1000 银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