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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2哄人(h)
来寻不知道宋知遇为什么突然要让她请假。
以为是出了什么事儿,可听宋知遇的语气,优哉游哉地,压根不像有什么事情的样子。
“没什么,就是觉得你学习太累,想带你出来泡泡温泉,放松放松。”他是这么说的。
就两天的时间,也耽误不了多少事儿,更何况能和宋知遇待在一起,来寻一万个愿意。
但,好像不仅仅是泡温泉。
他先是带她回家换下了校服,又带她去商城看电影,甚至还送了她一束花,半是玫瑰半是桔梗,红白交错,炙热而无悔的爱。
电影被宋知遇包了场,偌大的影厅里只有他们两个人。
宋知遇紧握着她的手,她压根看不进去荧幕上的男女主角在说什么。
又是送花、又是包场的,来寻说:“我们好像约会一样。”
她的一侧脸庞随着荧幕的光线而时暗时亮,那双和他相似的眼睛却熠熠生辉。
宋知遇低头亲她的眼睛:“不是好像,我们就是在约会。”
他们自然而然地吻在一起。
宋知遇直接抱起她放在了自己的大腿上,手也往身下探去。
来寻忙按住他的手:“有监控的。”
宋知遇含住她的锁骨,细细地啃噬:“我已经让工作人员关了这个厅的监控。”
来寻愣了愣,没好气地说:“居心叵测。”
他笑起来,也没否认。
来寻在火热的吻和手指的挑逗下软了下来。
进场时两人都脱了外套,来寻里面穿了件宽松的毛衣和长裤,他熟稔地褪去她的长裤,将她细长的腿盘在自己腰间,又解开自己的裤子。
坚硬滚烫的阴茎弹出来,打在她下身的软肉上,烫得她一惊。
今天宋知遇要温柔很多,缓缓地进入,也不急着抽插,包裹与被包裹的感受被放大,磨得她都有些耐不住,撑着他的肩膀,催他。
“你,你快些。”
他还故意把这她的腰肢,不让她自己动,坏心眼的问:“什么快些?”
来寻贴在他耳畔:“我难受。”
“那不做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涟涟是什么意思?”
这人明明平时比谁都斯文正经,但一在这种事情上,就喜欢逗她,哄着她说一些难为情的话。
等她红着脸,说了他想听的,他才终于不再忍着欲望,重重地、狠狠地夺取她、占有她。
“现在呢?”他单手搂着她的腰,配合自己的动作扭动,看着来寻的眼神逐渐迷离,“还难受吗?”
来寻一会儿摇头,一会儿点头,什么话也不说,只是将他夹得更紧。即便是已经做过了这么多次,她还是能夹得他抽插都有些困难。
交合处一塌糊涂,乱作一堆。
他的进入抽出越来越快,呼吸也越来越沉重。
来寻紧紧抱住他。
身后荧幕里的电影也似乎进入了高潮,背景音乐逐渐激昂,他的律动随着音乐的节奏似乎也在加快。
最后,到达顶峰。
他猛地一个挺身,滚烫的液体注入了她的体内。
-
原本应该与万家小姐相亲的许恒,此时站在楼上,表情呆滞,一直到宋知遇和沈来寻走进了电影院都没反应过来。
花,电影,哄人。
关键词一股脑地灌进许恒的脑子里。
——你知道怎么哄人吗?
——约出来,看个电影送送花,买个礼物开个房,事情不就解决了吗。
他当时还饶有兴致地给宋知遇献计。
——三春园那边的温泉山庄我上个月去了一趟,还挺不错的,你要不带人去玩玩儿?
——这个天儿泡温泉最舒服,穿的少,哄人也方便。
打死他都想不到,这些招数最后是用在谁身上。
他已经开始自我怀疑是不是认错了人。
可能……
他根本可能不下去。
自己都没法儿骗自己,因为那分明就是沈来寻!
不可能认错!
回想起刚刚两人紧扣的双手,沈来寻抱着那束花笑得眉眼弯弯的样子,许恒背后都出了一层冷汗。
本来老妈下了死命令,必须给万家面子,好好招待万小姐,可许恒现在压根没心思管什么万小姐千小姐。
他直接推了约会,在四楼的咖啡厅坐了两个小时。
这两个小时里,他想了无数种可能,也排除掉了无数种可能。
最后剩下的,是他第一反应且极其荒唐的那种可能。
等到电影散场,他看到宋知遇和沈来寻走出来,有说有笑地聊着什么。
沈来寻和进去时相比,脸颊更红了,头发也稍显凌乱。
许恒面色凝重地跟着他们出了商城,没有开自己的车,叫了辆出租车跟着他们的车。
一直跟到快出城区,宋知遇的车开往了三春园的方向。
“不跟了,师傅,掉头回去吧。”许恒一路恍惚。
-
三春园。
宋知遇带沈来寻来的是一家日式温泉酒店,听说老板是日本移居过来的,日料做得十分正宗。
他记得上次来寻生日带她去吃日料,她吃得很开心。
宋知遇包下了最大的套间,内含单独的温泉,从房间的落地窗往外看,视线格外开阔,能看到远处连绵的山川和高远的天空。
“等会儿还能看到日落。”
来寻的欢欣雀跃都写在了脸上。
她很喜欢这个房间,站在落地窗前往外看了好一阵,直到服务员拿来了日式浴衣,她才移开视线。
宋知遇很快就换好了衣服,坐在榻榻米上等她,手上翻阅着酒店的晚饭菜单和其他服务项目介绍。
虽然没有明说是为了哄她,但今天既非生日又非节假日,来寻那么聪明,应该能感受到吧。
宋知遇回想了一下她今天的表情,似乎一整天都是笑嘻嘻的,想来是开心的。
更衣室的门打开,来寻走了出来。
宋知遇偏头看去,眼前一亮,目光中的惊艳毫不掩饰。
服务员十分贴心周到,帮来寻挽了头发,乌黑的长发被盘在脑后,插了一直樱花发簪固定住,坠着细细的流苏,随着她的走动而晃动。衣服是配套的浅粉色樱花图案浴衣,红色的腰带勾勒出她纤细的腰肢。
整个人像刚刚洗净的樱桃,诱人又可爱,介于成熟与青涩之间,看得人简直挪不开眼睛。
还有外人在,他就这么直勾勾地看着,来寻很快就红了脸。
服务员十分有眼力见地带着暧昧的表情退出了房间。
宋知遇依旧盯着她,将手里的东西扔在一旁,拍了拍榻榻米:“坐近点儿,让我看看。”
来寻听话地坐在他身边,同时也悄悄打量着宋知遇。
他只要不穿正装,刘海放下来后,都显得年轻温和许多。
宋知遇坦然地接受她的打量,面不改色。
倒是来寻没抗住。
他上上下下看了个遍,几乎要把她看穿。
来寻伸手把他的脸扭到一边:“好了,别看了。”
宋知遇顺势握住她的手,往怀里带了些。
她故意不给他牵,往外抽。
他非要牵,攥紧。
两个人幼稚地你来我往。
她力气当然是比不过他,最后老老实实地被抱了个满怀。
“你欺负人。”她勾住他的脖子,边吻他的嘴角,边含糊不清地说。
宋知遇搂着她和她接吻,唇齿相依,缠绵辗转。
“这就算欺负了?”宋知遇的视线落在她胸前,一番打闹,她的浴衣已经变得松散,胸口露出大片的雪白。
宋知遇顿了顿,在她耳旁低声问:“没穿内衣?”
来寻小声回答:“等会儿不是要泡温泉吗?”
虽然,是她主动对服务员说不用穿的。
但也,确实没说错嘛。
宋知遇眼神暗了些,吻着她的耳垂,手往她身下探去:“下面呢?”
来寻的脸更红了。
果然是没穿的。
宋知遇的手指从她敏感地小珠上滑过,引起她一阵颤栗,他笑着说:“涟涟怎么,又害羞又大胆啊。”
来寻瞪他一眼,刚要说话,他陡然插进去一根手指,来寻便忘记要说什么了。
他相当了解她的身体,手指灵活地在她体内按压、勾勒、抽插,她的身体很快就湿润起来。
宋知遇低头吻她,又插进去两根手指,动作更加大了。
来寻的呼吸完全乱了套,在他手下湿得一塌糊涂。
他的手指抽离时,还带着根根透明色的银丝。
他擦干净手,将她抱起。
来寻还喘着气,问:“不做吗?”
他亲了亲她的额头:“换个地方。”
来寻被他抱去了温泉边。
半露天的温泉池,此时太阳正要落山,远处的天空衬得火红,温热的泉水都被照的金光粼粼。
宋知遇将来寻放在水边,就当着她的面,一点一点把自己的衣服脱掉。
来寻害羞,但还是没挪开视线。
他站在水中,牵着她的手,从左侧肋骨的疤痕划过,蜿蜒到紧致腹肌,最后落在早已勃起的滚烫的炙热上。
来寻握住,而后倾身,含住了头部。
宋知遇一愣,原本只是想让她摸一摸,不想让她做太多,毕竟今天是为了让她开心。
但,既然她主动了,宋知遇也没有拒绝的道理。
已经不是第一次,来寻聪明,学什么都很快,这件事情已经能做得很熟练。
牙齿不会像第一次那样磕到他,温热的舌头划过前端,他差点没忍住射出来。
宋知遇扶着她的头,轻轻抽插。
在她的舔舐吸弄下,阴茎变得滚烫坚硬无比。
他在她试图含得更深时,猛地抽离出来,将她的衣服脱掉,抱进了水中。
水温比家里洗澡时的温度要高一些。
四周水汽蒸腾,她坐在他怀里,只觉得他的脸都蒙上了一层雾气。
宋知遇没有插进去,在她的穴口外和那两瓣软肉摩擦着,越发勾得人心发痒,来寻难耐地扭动着腰肢。
他明明也忍耐着,偏偏低头去叼她的乳尖,舔舐着,问:“想要?”
来寻点头。
“点头是什么意思?”
他又来了。
来寻伸手锤他:“现在算是欺负我了吧!”
宋知遇笑着摇头:“还不算。”
他抬起她的屁股,慢慢挤进去,带着水温,更加滚烫。
来寻秀眉微微皱起。
她太紧了,因为温度的刺激,比平时更紧。
宋知遇深深吸了口气:“涟涟,放松一点,让我进去。”
她欲哭无泪:“我……啊!”
话没说出口,他握着她的腰狠狠往下一压,整根插了进去。
来寻瞬间泄了身,在他怀里颤抖着,大股温热的液体撒在他顶端,包裹住他的阴茎。
宋知遇喉间发出了满足的喟叹。
他吻着她的侧脸:“宝贝,你越来越敏感了。”
来寻还在高潮中没有缓过来,他就开始动起来。
“等……等。”她说两个字都困难。
宋知遇重重地往上顶着,每一次抽插都又快又深。
来寻觉得自己的体温都在上升,好热,像是要熔化了一般。
她已经分不清究竟是温泉的水太热,还是他的阴茎太过滚烫。
她紧紧地抱着他,配合他的动作,在他抽离时抬身,在他插入时下坐。
两个人的身体严丝合缝地贴在一起,只怕不能更近一点。
根本停不下来。
每次都是这样。
宋知遇又射进了来寻的体内。
“好烫。”比泉水还烫。
他的脸颊贴着她的脸颊,低声说:“你也好烫。”
他将来寻的身体翻了边,背对着他半撑在岸边的石头上,从后面重新插了进去。
宋知遇站着,比刚刚的姿势更方便律动,来寻被他撞得几乎撑不住。
“慢点……要没力气了……”嗯嗯啊啊半天才说完整一句话。
宋知遇也没比她好到哪儿去,咬着牙,搂住她的腰借了点力,这样没办法大幅度的进出,但却不断地在最深处捣弄。
次次都撞在来寻的敏感点上。
他们再次一起高潮。
来寻不记得在温泉里做了几次,她像个玩偶一样,被宋知遇折腾来折腾去,变化着姿势,跪着的,趴着的,抱起来的。
最后一次射进她体内时,他从后面搂着他,下巴搁在她的肩窝,柔声道:“涟涟看,太阳下山了。”
她靠在他怀里,半眯着眼望向远方,火红的太阳只剩下半个停留在半山腰,天空绚丽得过分,一时之间让人分不清是黄昏还是破晓,浅蓝渐变成深红,美得像一幅油画。
一场温泉泡去了来寻80%的体力,但一顿晚饭又让她恢复了90%。
这一次的日料和上次宋知遇专门找的日料餐厅比起来,竟然毫不逊色。
来寻吃得开心,宋知遇也看得开心。
吃过饭,他们手拉着手绕着温泉山庄走了一圈散步消食。
快回去时碰到一对年轻的小情侣,拜托他们帮忙拍照。
来寻自然没有拒绝,帮忙拍完后,他们热情地询问是否要帮来寻和宋知遇拍照。
来寻一愣,看向宋知遇。
他也看向她,而后,掏出手机递给那个女生:“那谢谢了。”
来寻还在愣怔中,宋知遇已经搂过了来寻的腰,微微低头笑道:“发什么呆,看镜头。”
她又看了他两秒,而后转头,对着镜头笑得十分灿烂。
拍完照女生将手机还给宋知遇:“你们是情侣,还是夫妻呀?看起来好有夫妻相,真般配!”
和跨年夜卖花的老婆婆一样,又是一句话问得两个人都不知如何作答。
宋知遇看向手机,照片里的男女站在暖色的路灯下,有着相似的眉眼,笑起来眼睛弯起的弧度都几乎是一样的。
他温声道:“谢谢,拍得很好。”
“嘿嘿,是你们俩都长得太好看了,明星一样,怎么拍都好看。”女生大大咧咧的,也没有注意到她的问题并没有被回答。
一直到她拉着男友离开,来寻都没有说话。
宋知遇和来寻回到房间,给她泡了杯蜂蜜水,靠在落地窗的玻璃上,问她:“在想什么?”
来寻捧着水杯小口喝着。
她在想刚刚那个无法回答的问题,他们究竟是父女、是情侣、还是夫妻?
似乎都是,又似乎都不是。
来寻喝了一半,将剩下的一半递给宋知遇。
除了走廊的声控灯,房间里没有开其他的灯,只有落地窗的窗帘仍旧开着,山脚远处的灯火、山顶遥远的月光将房内微微照亮,两人被朦胧的深蓝笼罩。
他们都不是喜欢明亮光线的人,更加习惯待在暗色之中,能够隐藏很多东西,也能够不掩饰很多东西。
来寻坐在榻榻米上,撑着下巴歪头看他,樱花发簪上的流苏也因此滑落在她的脸颊上。
他们一坐一站,隔着两三步的距离,一个迎着光一个背着光,宋知遇的脸隐匿在黑暗之中,来寻的脸被月色照亮。
她的眼眸清澈透亮,说出来的话却在撒谎:“我想在,你今天做这些,是不是为了哄我?”
看不见他的表情,但来寻能听到他声音中的笑意:“不明显吗?”
他将水杯搁在一旁的餐桌上,大方承认,说:“第一次哄人,也不知道效果怎么样。”
来寻明知故问:“为什么要哄我?”
宋知遇微微一愣。
为什么要哄她,原因她应该很清楚。虽然不明白她为什么会追问,但既然她想听他说,那他就说给她听吧。
“因为我觉得,你可能会介意我和周遥的那个拥抱。”宋知遇还是头一次给女人解释这种事情,竟然一时不知道从何说起。
原本子虚乌有的事情他认为是不需要过多的解释的,可是对待来寻,他不希望她有任何的误会。
“周遥在国外多年,这样的肢体接触对她来说是一件很平常的事情,我们之前也只是同学关系,读书的时候帮过她一些小忙。她那天来找我,是因为她明年春天就要结婚了,特地过来送请柬。她还说,让我带着你一起去芬兰参加婚礼。”
宋知遇略显局促地解释着,来寻撑着下巴安静地听。
听完后她也不说话,本来没觉得有什么的宋知遇竟然也因为这短暂的沉默,而感到紧张起来。
在他忐忑之时,来寻站起身,抱住了他。
宋知遇僵硬片刻才张开手臂回抱。
小姑娘埋在他胸口,闷闷的声音传来:“你能哄我,能给我说这些,我很开心。”
她抬起头,眼中有水光,却绽放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得到如今的一切,她已经很是满足。
对于每时每刻都仿佛在刀尖舞蹈的境况,她努力维持的这场梦境迟早会迎来破碎,所以她不断提醒自己,不要贪心啊,沈来寻。你爱着他,也得到了他,还奢求什么呢。
可现在真的被人捧在了手掌心里,收到了对等的回应,来寻竟然觉得心酸委屈。
真是好没道理。
宋知遇凝视着她的笑容,眼中的情绪浓得化不开,最终他还是没打算将气氛变得沉重,俯身吻她的眼角:“怎么说着开心,还一副要哭鼻子的样子?”
来寻摇头:“没有。”
他的吻落在唇上:“那我这是哄好了吗?”
她闭上了眼,回吻他:“嗯。”
宋知遇抬手,将她的发簪抽出,漆黑如瀑的长发柔顺地落在身后,因为盘起了半天,而在发梢处微微卷起,带起一丝妩媚。
不施粉黛的脸,在月光的映衬下美得清透。
美好的东西总是会勾起两种欲望——保护欲和破坏欲。
宋知遇一把抱起她,猝不及防,她惊叫一声,紧紧搂出他的脖子,腿也环住他的腰。
“你干嘛。”她笑着问。
宋知遇抱着她走到榻榻米边,将她放在榻上,而后俯身压上去:“欺负你。”
湿热的吻落在她下巴、脖子、锁骨、最后落在心脏处。
带着郑重其事的虔诚。
来寻后仰着头,勾勒出天鹅般的弧线。
宋知遇扯开了她浴衣的领口,含住她胸前的红粒。下午才做过的身体敏感至极,很快就湿润,他连衣服都没有褪去,就这样插了进去。
宋知遇捞起她的腰肢,让她坐了起来,进入得更深。
她的衣服滑落至手臂,露出了圆润白皙的肩头,胸部暴露在空气之中,交合之处却被衣服所掩盖。
来寻想将衣服脱掉,他却不让。
“会弄脏呀。”她说。
宋知遇毫不在意:“那就脏。”
不懂这个男人奇怪的性癖,来寻也就由着他去了,既然他说弄脏了也没关系,那就没关系吧。
他说是要欺负她,果然就是结结实实地在欺负她,比下午在温泉池里更加不收敛。
半年的亲密相处,来寻早就看出了这人在床上床下就是两个模样。床下越是正经,床上就越是浪荡性感,一点不含蓄。
连带着她都越来越大胆。
当真是教坏小朋友。
来寻挂在他身上,透过他的肩膀到了远空的星光和圆月。
月光落在他们身上,影子相互依偎,紧密地融为一体。
在A市,难得见到如此舒朗的夜空,昨夜十五,月亮在今夜更圆。
来寻看得入神。
宋知遇察觉到她的走神,咬了咬她的唇,痛感将她拉回。
他狠狠地往上顶了两下:“看什么呢?”
来寻被他撞得微微皱眉,却笑着:“星星和月亮。”
他顺着她的视线看向窗外,星光璀璨,月明风清。
宋知遇抱着她走到落地窗前,将她身体转过来,来寻的手撑在玻璃窗前,窗户上倒映出两人的身影。
他贴着她的背,在她耳边低声道:“这样看得更清楚。”
这么一来,来寻哪里还顾得上什么星星月亮,全身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身后,他的身体火热,贴着她,将她也点燃。
他狠狠地抽插着,交合之处液体不断流淌出来,地板上落了一片。
他射过后,也不换动作,也不抽出,就这么继续做。
因为瘦,他插进去的轮廓都能隐约看到,宋知遇牵着她的手按压在肚子上,他顶撞着,手掌都能感受到他的进入和抽出。
来寻不断被他刺激着,话都说不出来了,呜呜咽咽带了哭腔。
射进去的精液每每要流出,又被他狠狠地顶回去。
她哭了出来:“肚子……好涨……”
宋知遇做红了眼,看着她被他操哭流泪的样子更加兴奋,破坏欲彻底压倒了保护欲。
他迟迟不射,来寻的腿已经开始发软,小声求饶:“爸爸,我错了。”
这个称呼让他的呼吸顷刻间紊乱,他将她转过来,面对面往上顶,问:“哪里错了?”
“我不该走神。”
这人真是坏,就因为她的一个小走神,就这么折腾她。
他又问:“还走神吗?”
来寻哭着摇头,下身用力地去夹他,手指探到他的左胸,反复摩挲肋骨下的疤痕。
早就愈合的创口隐隐发痒。
宋知遇呼吸一滞头皮发麻,再忍耐不住,滚烫的精液又一次射入她的体内。
她浑身颤栗着,高潮着,晕了过去。
……
再一次醒过来,是在深夜。
宋知遇闭眼搂着她,呼吸平稳。
她喉咙干涩想起身喝点水,浑身酸软像要散架一般,还没撑起身体,他就睁开了眼。
“怎么了?”宋知遇的声音有些沙哑。
来寻声音比他还哑:“没事,我喝点水。”
宋知遇没让她动,下床帮她倒了水,坐在床边递给她。
他理了理她鬓角的碎发,看着她疲惫的模样,轻声说:“抱歉,做过头了。”
来寻只是笑,不说话。
他也跟着笑起来,刮了刮她的鼻子:“笑什么?”
来寻反问:“你笑什么?”
宋知遇逗她:“笑你这个小哭包。”
来寻喝着水,小声反驳:“我才不是小哭包。”
她的模样实在是可爱,他揉了揉脑袋,接过她喝完的空水杯,问:“还喝吗?”
来寻摇头。
宋知遇把水杯放在床头柜,余光瞥到她还在笑。
“又偷笑。”
一句话扯出许多回忆来。
两人相对无言,安静地看着彼此。
来寻身上套着他的白色长袖,松松垮垮的,露出的锁骨上遍布着他留下的痕迹。
长发漆黑,散落在肩头和身后,像她背后的月光一样柔和冷清。
以宋知遇的权势、地位、长相,他见过的漂亮女人数都数不过来,上赶着往他身上凑他也不会多瞧一眼,但此时却直勾勾看着来寻,半天没挪开。
他突然就理解了,来寻刚刚为什么会看着月亮看出了神。
宋知遇伸手轻柔地抚过她锁骨上的红痕:“疼吗?”
来寻说:“不疼。”
他半搂着她靠在床头,和她一起看着窗外的星光,又似乎看到了更为久远的东西:“你还记得吗?当年我把你接回来的时候,你坐在飞机上,说要等星星。”
那时候的沈来寻还是个小孩儿。
竟然已经是快五年前的事情了。
来寻从小记忆力就好,与宋知遇有关的事情更加。
想起往事,她的声音里带了些许笑意:“记得。你还说,如果我喜欢星星,可以带我去北极。”
——你要是喜欢星星,我们可以去北极,运气好的话,还能看到极光。
宋知遇沉默片刻,轻柔地蹭了蹭她的脸颊:“想去吗?现在办签证,过去玩几天,应该能赶在年前回来。”
来寻闻言有些惊讶,又有些好笑,以为他是在和她开玩笑,侧头去看他:“这么突然,说走就走啊?”
宋知遇却没笑,倒是十分认真,又问:“嗯,想去吗?”
来寻摇头:“下次吧,等我高考完。反正时间还长,也不着急嘛。”
“对了,”她想起什么,欢喜道,“你刚刚不是说周遥阿姨明年春天在芬兰结婚吗,我听说,芬兰是看极光的圣地,我们那时再看也不迟。”
宋知遇没有回答,只是将她抱得更紧。
10.3哄人
在三春园待了两天,宋知遇在第三天上午送来寻回学校。
回程路上接到许恒的电话。
“你在哪儿。”语气不善。
宋知遇:“?”
“我在你家门外。”许恒说,“有事找你。”
他的严肃让宋知遇也凝神起来,说:“刚把来寻送回学校,大概15分钟到。”
许恒静默两秒,连“好”都没说一句,就挂了电话。
宋知遇莫名其妙。
15分钟后,他在自家院外见到了许恒。
宋知遇打量他一眼:“你做贼去了?”
眼底有明显的青黑,两天没睡觉似的。
许恒沉着脸:“进去说。”
他一些列反常的举动让宋知遇摸不着头脑,掏出钥匙开门,一边换鞋一边随口问:“到底怎么了?”
砰地一声,许恒带上门,直戳了当地问话:“那天晚上你给我打电话,问我怎么哄人,是要哄谁?”
宋知遇走到餐厅倒水:“你专门来找我,就是问这个?”
他和许恒朋友多年,从不过多插手对方的私生活。
这次却……
宋知遇脑中的某根弦狠狠一动,动作也随之而猛然顿住,转头看向许恒,对上他研判的目光。
突然心中升起一丝异样,在下一秒得到验证。
“是沈来寻。”
许恒的目光笃定:“对吗?”
水从杯口漫出,打湿宋知遇的衣袖。
-
沈来寻吃完中饭准备回教室自习,就被乔尚青叫住。
“来寻,能聊聊吗?”
两个小时的午休时间,可以选择回教室自习,也可以选择回寝室午睡。
乔尚青是知道来寻的习惯的,因此在教学楼下拦住了她。
两人来到了上次沈来寻打电话的小平台。
乔尚青眉头紧锁,和平日里开朗和煦的模样不太一样。
“出什么事儿了吗?”沈来寻有些担忧地问。
实在是难以开口,事情离谱到他都不知道怎么问。
沈来寻也不催促,安静地靠在栏杆上,望着远处的操场和跑道。
她吃饭速度比较快,距离打午休铃还有一段时间,篮球场上有男孩儿在打球,大冬天的呼出一口气都能迅速液化形成雾气,他们却只穿了件单衣,大汗淋漓。
沈来寻扫了一眼,移开视线。
乔尚青终于开口,艰难地吐出几个字:“你和他究竟是什么关系?”
几乎是在诘问,他从来没有用这样的语气和沈来寻说过话。
沈来寻神色发懵:“什么?”
她好像没有听懂他的话。
乔尚青深吸了一口气,把着栏杆的手都有些发白。
“你和你爸……”话说一半,他改了口,“你和宋知遇,究竟是怎么回事。”
-
“你想说什么?”宋知遇抽了纸,擦拭着袖口的水渍,那一瞬间的错愕过后,他恢复如常,神色淡漠地看着他。
“现在是我在向你提问!”许恒的表情是从未有过的难看,“我看到了。”
许恒说:“你送她花,和她看电影,带她去三春园,都看到了。”
之前的“建言献策”还历历在目,宋知遇不可能不知道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可他一言不发。
许恒急得鞋都没换,就直接走过去掰过他的肩膀,盯着他的眼睛:“你对她是不是……”
向来游戏情场的许恒,一句已经十分隐晦“有别的感情”竟然怎么也说不出口。
实在是,太荒唐了!
宋知遇依旧沉默。
眸色深如潭水,平静无波,像法庭之上等待着法官宣判的被告人,他的手垂落在身侧,好似带着枷锁手铐。
无言在此时代表着答案。
——默认。
许恒眼前一黑,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在往脑门顶冲,他深吸了一口气:“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宋知遇闭了闭眼,声音沙哑,却平和。
-
“知道。”沈来寻回答得干脆。
乔尚青像是抓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眼眶都发红:“是不是他强迫你的?”
“不是。”
不是强迫,是她自愿的,甚至,是她勾引的。
“那你是有苦衷吗?你告诉我,我可以帮你的。”
“没有。”
没有苦衷,是她自我沦陷,拖他下水
“那,那……”乔尚青表情绝望又慌张,他不像是发现了秘密的人,反倒像被发现秘密的人。
沈来寻自始至终都很平静。
她已经设想过很多次,她和宋知遇的事情被人知晓的情形。
自从她下定决心走上这条背德的道路时起,就已经不在乎这些了。
她只在乎自己想要的。
就当她是自私吧。
从她的出生,到她的人生,都由不得她选择。
唯有这件事情,是她一意孤行,自主决定的。
“尚青哥。”沈来寻温和地打断他的话,“没有人强迫我, 我也没有犯糊涂,这都是我自己的选择。”
乔尚青哑口无言。
午间的日头正好,冬日暖阳笼罩在深来寻身上,映衬着她褐色的瞳孔,她的目光蕴藏着不惧一切的坦荡和孤注一掷的勇气。
乔尚青在那样的目光注视之下,已经问不出“你真的想清楚了吗?”
她早就想清楚了。
开弓没有回头箭。她机关算尽,奋力拉开弓,瞄准目标,射出了那不可回头的箭。
-
许恒的脑子简直乱成了浆糊,昨晚一晚上没睡好,虽然已经做好了充分的心理准备,但是听到他亲口承认,他还是觉得无比混乱。
怎么会发生这种事情。
“你他妈的——”许恒满肚子话全堵在了嗓子眼,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又能说什么,最后只来了句,“怎么想的啊……”
他实在是不明白。
宋知遇不缺女人,更不缺理智。
明明是那么理智的一个人,却做出了如此难以置信的事情。
曾经有人对他说过。
“平衡才是最好的状态,满,则溢。当一个人表现出一种极端时,往往会偏向另一种极端。”
许恒想,宋知遇就是过于理智,才因此偏向了这个最不理智的极端。
不需要再问“你们到哪一步了”,跨越这条禁忌的界限,没有破釜,岂能沉舟。
他站在客厅里,抬眼一扫,阳台上是沈来寻种植的蓝雪花和桔梗,餐桌上有沈来寻的浅蓝色水杯,茶几上放置着专门买给她的零食……
这个家里,全是沈来寻的痕迹。
让人无法忽视。
宋知遇脱了外套搭在衣架上,走到阳台,提起角落里的喷壶。
许恒想起一年前的国庆,他在G市遇到了沈来寻,吃饭途中宋知遇打来电话。
那时,他还对这些花花草草无从下手,可现如今动作已经十分娴熟。
好像一切都太迟了。
习惯已经养成,道路已经偏离。
许恒看着那些清冷又可爱的蓝雪花,脑海中浮现的却是沈来寻的脸。
他别开眼,不想再看。
仗着宋知遇这副破罐子破摔的态度,他也就问到底了。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
“什么时候呢……”沈来寻无意识地重复着乔尚青的问句。
是五年前在邂逅,他深沉的目光投射过来时开始的吗?
好像不算吧,那时她还是个小孩儿,对他或许只是倾慕。
那是四年前,在枫泊镇,他牵着她的手,对那些尖酸又刻薄的看客说“我是涟涟的爸爸,以后就会带她离开这里了”的时候吗?
好像也不算吧,那时她孤立无援,对他或许只是感激。
那是三年前他生日时吗?他背着她,爬过一级级台阶,耐心地听着她没大没小地叫宋知遇,听她说那些胡话还温柔地安抚。
这就更不算了吧,她烧得神志不清,连晚上回家发生了什么都不记得,算什么开始呢?
无数的片段从脑海的沙漏里滑过,一一过滤以后,她筛选出了所谓的“开始”。
这也是宋知遇所认为的开始。
11.1开始
2020年1月31日,大年初七。
晚上八点,星子挂满天空时,沈来寻到达了约定的地点。
她抬头看了眼招牌上花里胡哨的“因康特”三个大字,给顾澈发消息。
【我到了。】
早晨才下过雪,地上积了厚厚一层。
春节期间酒吧的生意好得不行,又正凑上来客的点,人群不断从沈来寻身边经过,大多是年轻人。
她站在门口,把脸埋进围巾里。
鼻子都快要冻红时,顾澈才回消息。
【进来吧,进来就能看到我了。】
沈来寻带着一身的寒气,走进燥热之地。
她没来过因康特,但知道这是家酒吧,因此特意化了妆,穿了略显成熟的衣裙。
工作人员没有多加阻拦,看清她的面容时,更是热情的询问她是否有预定位置。
果然如顾澈自己说的,她一进去,就看到了他。
实在是很显眼。
他黑裤长腿撑着高脚凳,坐在吧台边,穿着红色外套,棕色发梢在酒吧灯光的映衬下像是光丝,勾人的丹凤眼中含着漫不经心的笑意。
正托腮看着她。
沈来寻对服务生说:“我是来找他的。”
服务生顺着她的视线看向顾澈,恍然:“您是顾老板的朋友啊。”
原来他是这家酒吧的老板。
这她倒不知道。
沈来寻在他身边坐下,服务生比刚刚更热情,替她收走外套围巾,递过来酒单。
她要了杯无酒精莫吉托。
其间,顾澈毫不避讳地从头到尾打量着她。
沈来寻眉头微皱:“看什么?”
顾澈轻笑,视线定格在她鲜艳的红唇上,反问道:“他见过你这副打扮吗?”
沈来寻冷着脸,如瀑的黑发落在身后,却遮不住黑色一字肩裙勾勒出的窈窕身姿。
清冷又美艳。
“与你无关。”这次没忍住。
“我猜没有。”顾澈丝毫没有介意她的冷眼冷语,反而笑得开心,“否则,你早该得手了。”
沈来寻不说话。
酒送上来了,她接过端在手中,没有喝。
顾澈继续说:“他这种人,看着越是温和克制,骨子里就越追求刺激,你现在这个样子,最是对他的胃口。”
“啪”地一声,沈来寻将酒杯放在吧台上,从座位上下来,冷冷道:“如果你找我出来就是为了说这些,那我们没什么可聊的。”
说完就要离开,被顾澈一把抓住手腕。
“小小年纪脾气倒是大,”他笑得无辜,“我是在帮你啊,你整天在他面前装乖乖女,只会不断增加他的道德感,多耽误你以后下手啊。”
沈来寻沉默。
“来寻妹妹,别对我敌意这么大嘛。”他拉着她重新坐回高脚凳上,“你的目标是宋知遇,我的目标是夏瑾,我们的共同目标呢,就是让他们俩分开。所以,”顾澈抬杯和吧台上她的酒杯轻轻相撞,“我们不是敌人,是战友。”
沈来寻盯着自己酒杯中,因他的相撞而泛起的层层涟漪。
她说:“不,我们不是战友。”
涟漪逐渐平息,酒面又恢复平静,沈来寻的声音也没有一丝波澜,客观且冷静:“我讨厌夏瑾,因为她背叛了宋知遇。而我讨厌你,是恨屋及乌。我并不关心你的目标是什么,我只要夏瑾离开宋知遇,永远离开。”
她纠正他刚刚所说的:“所以,我们并不是战友。你和夏瑾,都是我的敌人。”
顾澈嘴角的笑渐渐散去,看向沈来寻的眼神也变得幽深。
他独自饮酒,语气颇为失望:“我以为你比我还疯,没想到是个纸老虎。”
他以为他们是一样的,爱而不得,疯而不惧。
可现在看来,好像并不是那样。
沈来寻似乎十分明了他心中所想,直戳了当道:“你想索取和占有,我不是。”
她和他划清界限:“我和你不一样。”
顾澈愣了愣,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另一头的服务生探头探脑地看过来,从没见老板笑得这么开心过。
沈来寻面无表情地坐在一旁。
他抹了把眼角,嘴角挂着讥讽的笑容:“小来寻,你不会是想说,你不想索取和占有,只要他能幸福就好了吧?”
他突然倾身过来,锐利的目光直视她清澈的双眼:“一个爱上自己爸爸的人,还在这里说什么无私的爱,不觉得可笑吗?”
深藏在心的秘密被他这么肆无忌惮地说出来,沈来寻面上虽维持着淡定,可握着高脚杯的手却发紧发凉。
“知道我为什么约你在这里见面吗?”顾澈话锋突转,沈来寻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不过他也没打算等她回答,自顾自地说,“这是我和阿瑾重逢的地方,我八岁的时候就认识她了……”
因为是私生子,顾澈从小就不被待见,没少受欺负。
那时还在读高中的夏瑾,回家路上碰到了孤零零坐在公园淋雨的顾澈,瞧着他可爱又可怜就请他吃了顿关东煮,还帮忙联系了家人将他带回去。
回去之后顾澈对夏瑾念念不忘,很快就查到她是夏家的千金。
而再度重逢时,夏瑾早就将他忘记得一干二净了。
“在此之前,我也觉得,她幸福就好了。”顾澈把玩着已经喝完了的空酒杯,“可是我发现她并不幸福,和她在一起的那些男人,没有一个懂她、爱她、能让她快乐。”
“可我懂她、爱她、能给她快乐。”顾澈眸色明亮,“既然如此,那为什么陪在她身边的人,不能是我?”
沈来寻神色怔怔地听着,她明白顾澈的潜台词。
如果她也懂宋知遇、爱宋知遇,能带给宋知遇快乐,那为什么陪在宋知遇身边的人不能是她呢?
这种想法,不是没有过。
可是念头稍微升起,就被她否决。
因为……
“我和你不一样。”她还是那句话,语气却不像刚刚那样尖锐,灌满了无可奈何。
“你有选择,有退路,可以放手一搏。”沈来寻眼睫低垂,“我没有。”
一旦踏入,只有两个结果。
——他和她同坠深渊。
——她摔得粉身碎骨。
她倒是无所谓自己会摔得粉身碎骨,只是怕会连累了他。
顾澈叹气。
“该说你是清醒呢,还是该说你糊涂呢?”
沈来寻低声道:“你就当我是胆小鬼吧。”
顾澈瘪瘪嘴,给自己重新倒了杯酒:“当胆小鬼也是需要技巧的,你最好能一直胆小下去。”
沈来寻露出了今晚的第一抹笑意,歪头道:“我演技还挺好的。”
顾澈凝视她的笑容片刻,也笑:“看出来了。”
气氛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开始变得融洽的。
或许是两人默契地达成了协议,不管双方的目标究竟是什么,眼下,他们只想要搅黄了宋知遇和夏瑾。
顾澈再次冲她举杯:“不算战友,那算合作伙伴吗?”
沈来寻想了想,还是拿起杯子和碰了碰:“算是吧。”
她这副勉为其难的模样逗得顾澈直笑,没了刚进来时的拘谨,也不像之前那样装乖乖女,真实的沈来寻像是幽静丛林深处的精灵,目光清澈无染,却又散发着神秘的气息。
顾澈看了片刻,半是玩笑半是认真地说:“我觉得你可以试一试,胜率应该还挺大的。”
沈来寻摇头:“在我这儿,胜率只有0和100%。”
“好吧。”顾澈耸耸肩。
两人无言片刻,沈来寻难得主动问道:“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顾澈瞥她一眼:“看出来什么?你的好演技,还是你对他的感情?”
“都问。”
她自认为自己隐瞒得很好,从未露出破绽,不论是宋知遇,还是夏瑾,都未曾识破。
顾澈给她打电话时,她很惊讶。
但除了惊讶,更多的是激动。
是那种压抑许久终于被人划破了口子,可以往外倾泻那么一点的激动。
她和顾澈的交集,只有除夕前夜,在江川儿子的满月宴上。
她猜或许是顾澈看到了她和宋知遇在庭院中的牵手。
又或许,是看到她被温雨晴打了一巴掌后,在宋知遇面前装可怜。
果不其然,顾澈说:“你的好演技,是那天你故意和温雨晴吵架,看出来的。”
满月宴上,温家刁蛮任性的二小姐,动手打了宋知遇的女儿,这是人尽皆知的事情。
但除了顾澈,没有人知道,沈来寻挨打,是她自己故意挑拨的。
温雨晴只打算口头过过瘾,没想过动手,沈来寻很清楚这一点。于是她借近身道歉为由,三言两语很轻松地激怒了这位娇生惯养的大小姐。
那一巴掌落下来时,她不躲不避,结结实实地迎了上去。
越重越好。
她当时是这么想的。
沈来寻从小拳头巴掌没少挨过,比起沈凉发疯时的力道,温雨晴的那一巴掌根本不算什么。况且一个巴掌能换来温风竹的训斥和宋知遇的怜惜,在沈来寻看来,非常划算。
甚至在那天晚上回家之后,宋知遇还担心她因为温雨晴那句“没教养的野丫头”而难过,在她房里陪她待了许久,聊至深夜,等她睡着才离开。
这简直是大赚特赚。
“至于你对宋知遇心怀不轨,也是在那天看出来的。”顾澈笑得意味深长,“其实你隐藏得很好,只是我懂你的爱而不得,所以能察觉。”
沈来寻眉头微锁,他似乎总是想把他们划归为同种人。
有读心术一般,顾澈说:“我依旧觉得我们是一路人,我是明着疯,你是暗着来。也许,小来寻,你比我更疯狂。”
沈来寻受不了他这副神神叨叨的模样,转移话题:“说重点吧,你准备怎么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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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是你和顾澈拆散了宋知遇和夏瑾?”
沈来寻不认同“拆散”这个词。
“拆散?是她自己选择了背叛,若说拆散,也是她自己拆的。”
乔尚青听得一愣一愣的,眼前的沈来寻也越发陌生。
在他的印象里,她是可人怜的,却也是乖巧安分的。
而现在听她讲述这些步步为营和机关算尽,像是在听故事,他完全不觉得,这是他记忆中的沈来寻会做出的事情。
令他更震惊的是,竟然从那么早之前,她对宋知遇的感情就变了质。
沈来寻看着他呆滞的表情,轻声叹气:“你还要继续听吗?”
“听。”乔尚青嗓音干哑,却毫不犹豫地说,“你和顾澈做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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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他们也没做什么过分的事情,只是顾澈配合着,让沈来寻拍下了一些他和夏瑾的亲密照。
并不露骨,也没有露出顾澈的脸,但足以说明夏瑾出轨。
再由沈来寻假装是寄到家里的信件,交到宋知遇手中。
起初沈来寻并不赞同这么做。
她不想让宋知遇知道这么恶心的事情。
可沈来寻也知道,这是最高效的办法,不仅能让他们分开,同时也掐断了他们再度复合的可能。
其实这么做,最难堪的是夏瑾,虽然确实出轨的人是她,可是……
“你考虑过夏瑾吗?”
顾澈笑:“当然,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她。”
究竟是为了她,还是为了得到她。
沈来寻没有问,也不能理解这种病态的爱。
但这些都与她无关了。
接下来一个月,他们按照计划执行。
在顾澈的“努力”下,宋知遇和夏瑾的相处时间逐渐减少,宋知遇归家的次数也越来越多,和沈来寻待在一起的时间也就变得多了起来。
新买的蓝雪花和桔梗送到后,沈来寻便教他如何照顾花草。
她教得认真,仿佛是什么天大的重任,宋知遇也就学得认真。
两人窝在十几平米的阳台,度过了沈来寻归家以来,最温馨快乐的时光。
三月初,沈来寻开学的前一天,她洗出所有的照片,装进信封。
在宋知遇归家后,装作不经意提起:“哦对了,爸爸,收到一封寄给你的信。”
“信?”宋知遇问,“谁寄的。”
“不知道。”她表情迷茫,从茶几的抽屉里拿出,递给他。
而后提起水壶,心不在焉地给花草浇水,余光落在宋知遇身上。
他拆开了信封。
他拿出了照片。
他的脸色沉了下去。
沈来寻的心却飘了上来。
她穿着白色长袖裙,站在柔光之中,模样无害又单纯,等宋知遇看完所有的照片,她才转过头小声问:“爸爸,信里是什么啊?”
“没什么。”宋知遇收起照片,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
他走到她身边,顺手接过她手中的水壶:“晚上吃什么?”
沈来寻笑着问:“我烧了小排骨,要叫夏瑾阿姨一起来吃饭吗?”
宋知遇平静地说:“不用。”
沈来寻笑得更开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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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的春分,夏瑾和宋知遇分手得十分突然,许恒以为他们又吵架了,可从宋知遇口中得到的答案,竟然是夏瑾出轨了。
这可真是令人震惊。
许恒当时还不信:“你是不是搞错了。”
直到宋知遇甩出了那些照片。
“谁寄给你的?”
“匿名,直接寄到家里的。”宋知遇当时是这么回答的。
谁寄的,为什么会寄,都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照片里的内容是事实。
“夏瑾也承认了?”
宋知遇说:“算是吧。”
骨子里的教养和绅士,不允许他将事情做得太难看。所以在收到照片后,他并不打算当面质问夏瑾。更何况,在他那时的认知中,夏瑾和来寻的关系很好。
没想到夏瑾主动找到了他。
“宋知遇,我们分手吧。”她说,“反正你也不爱我,而我现在有了更喜欢的人,我想分开对我们来说都是最好的选择。”
宋知遇欣然应允。
夏瑾说:“你毫不犹豫的样子,真令人伤心。”
宋知遇只说:“祝你幸福。”
她扯了扯嘴角,并没有客气回礼也祝他幸福,临走时她突然说了句:“我不喜欢沈来寻,那些都是装样子骗你的。当然,她可能也不喜欢我。”
宋知遇终于流露出了不一样的神情,略显错愕。
夏瑾苦笑:“果然,提起她,你才会像个有感情的人。”
宋知遇愣愣地看着她离去。
许恒对于他们这件事的评价是:“这事儿整的。”
他当时问宋知遇,是什么心情。
毕竟他觉得比起前几任女朋友,宋知遇对夏瑾还是挺上心的,陡然被人带了绿帽子,心里估计不好受。
却没想到宋知遇的反应与之前并无多少不同:“她说得挺对,我不爱她,她有了喜欢的人,分开对彼此都好。”
许恒原以为沈来寻的回归,让宋知遇正常许多柔化许多,对待感情可能会不一样,却没想到依旧是什么也没变。
或许就像夏瑾说的,宋知遇只在沈来寻的事情上才会不同。
而现如今得知了令人震惊的真相。
许恒大脑都有些短路:“年初你收到的那些照片,是沈来寻拍的?”
照片的内容他大概能记得。
“都是私密场所的照片,她一个小姑娘,怎么可能拍得到,除非有人帮她。”他混乱的思绪逐渐清晰,“也就是说,是她和那个男人串通好了做这些事情,就是为了让你和夏瑾分——”
许恒话语一顿,脑中自然而然地得出答案:“所以……其实是她先开始的,是吗?”
是吗?
宋知遇无法回答这个问题。
虽然事实上,好像确实是沈来寻先动了心思,再机关算尽引他入局。
可他从来不觉得,是她的错。
但宋知遇这反应在许恒眼里,又是默认。
听了这半天,许恒不知道是接受了还是麻了,问话都流畅许多:“你是怎么察觉到她的心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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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澈:男女搭配,干活不累。
沈来寻:不熟,勿cue。
夏瑾:宋知遇,你的心里究竟装了什么东西?!!×3
宋知遇:我听见雨滴落在青青草地~
许恒:不懂就问,这是谍战片吗?
11.2开始
戳穿这层纸窗户,确实是一个偶然。
谁也没想到,谁都措手不及。
夏瑾和宋知遇分手后,生活又恢复到了以前的样子。
她按时上学,他照旧忙碌。
下晚自习后,她接到他电话的频率变高,虽然聊不了几句话,问得也都是些没营养的话题,但是沈来寻很开心。
她很满足这样的生活。
顾澈说,她最好能一直这么胆小下去。
她也以为自己能够这么胆小下去。
直到六月中旬,学校组织了一场校外登山的实践活动。
届时市电视台那边会有记者来采访拍照,提前两天就下发通知,要求所有的学生都必须穿成套的校服。
一中平时在着装方面管得松散,只要求周一的升旗仪式穿校服,也并不要求成套穿。
大多数学生嫌校服太丑,除了周一套件校服外套以外,都不怎么穿校服。
沈来寻高高瘦瘦,校服裤子长度倒是够了,腰身却能装得下两个她。
因此她也只把校服外套带去了学校,裤子留在家里。
此时陡然要求穿校服,不少学生都只好给家长打电话,托人送来。
沈来寻倒是心里窃喜,这样一来,能和宋知遇多打一通电话,或许还能见一面。
她吃过晚饭后,迫不及待地拨通宋知遇的电话,忙音没响几声就被接起。
“来寻?”宋知遇有些惊讶,“出什么事儿了吗?”
怕他担心,沈来寻连忙说明了情况,他道:“刚好,我在家。”
和夏瑾分手后,他们之间的关系反倒越发亲近,一些稀松平常的话语说起来更亲切自然。
“今天这么早就下班啊?”沈来寻问。
“嗯。”他没有多说什么。
“吃晚饭了吗?”
“吃了。”依旧言简意赅。
沈来寻心思细,顿了顿,刚想问他是不是心情不太好,宋知遇就先开了口。
“你呢,吃饭了吗?”
一句主动的问话让沈来寻的疑虑顷刻间消散,笑着说:“我也刚吃完。”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
夏初的晚风宜人,太阳将落未落,晚霞绚烂得不行,她的心情也好得不行,简直要飞上云端,一头栽进那五彩斑斓的棉花糖里。
她听到他走动的声音:“我在你房间,校服放哪儿了?”
沈来寻还乐呵着,没多想就脱口而出:“衣帽间里,被我叠起来了,就放在——”
话未说完,她陡然停住。
如坠冰窖,浑身遍体发寒。
不可以,不可以让他打开她的衣柜!
冷汗涔涔而下,电话那头的宋知遇见她没了声音,疑惑:“来寻?”
沈来寻脑子里乱成一片,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我,我突然忘记放在哪儿了。”
宋知遇短促地笑了声,温和道:“没关系,慢慢想。”
她艰难地咽了咽口水,编造谎言:“太久没穿,实在是想不起来,我还是……还是回来自己找吧。”
他也没有强求,只说明天要是回来的话,就给他打电话,他安排人去接她。
沈来寻心有余悸地挂了电话,背后都发了一层汗,单薄的卫衣黏在身上,难受极了。
晚自习的铃声也在此时打响。
坐在教室里,沈来寻盯着眼前的练习册,一个字也没有看进去。
赵子萱探着脑袋悄声问:“这题这么难吗?你都看五分钟了还没动笔。”
而赵子萱的话,沈来寻也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知足常乐。外婆这么跟她说过。
不要得意忘形。外婆也跟她说过。
她刚刚,就是得意得忘了形,忘了顾澈告诫过的话,她应该安分地做一个胆小鬼。
沈来寻突然站了起来,丢下一句:“我去找陈老师。”
她还是心有不安,她得回去。
赵子萱看着沈来寻离去的背影:“……真有这么难吗?”
都难到需要去问陈妍了。
她懵逼地看着自己的练习册,阿寻都做不出来的题,她竟然做出来了?
——完蛋,肯定是她做错了。
沈来寻满脑子都是担忧和害怕,表现在脸上,白净的脸上一丝血色都没有了。
以不舒服为由给陈妍请假时,她丝毫没有起疑,二话没说就批了假条。
“需要给你家里打电话来接你吗?”
“不用了老师,我自己打车回去。”
她几乎是飞奔到校门口,用手机打了车,下车后又是飞奔进家门。
开门的手都在颤抖。
客厅里的灯亮着,却没有见到人。
她因急促地跑动而喘着气,站在空无一人的客厅里愣了半秒,迟疑地拖着沉重的脚步,走向了自己的房间。
房门半掩,微弱的光倾斜而出,房内没有一丝动静。
沈来寻的心跳变得越来越急促,每一次跳动,都是升得高高地,再重重落下。
面前不是房门,而是法庭的大门。
她即将接受审判。
沈来寻闭眼,一把推开。
睁开眼时,心也随之沉底。
宋知遇坐在她的床边沿,眉头紧锁,神色难看得不行。
他手里拿着的,是本该放置在衣帽间深处的,她和顾澈联系的那部手机。
身侧放置着的,是拍下了那些亲密照片的相机。
而那条她需要的校服长裤,扔在一边,无人问津。
-
“他怎么会去翻你的衣柜?”按照沈来寻所说,那时宋知遇已经答应让她自己回来找校服。
“他没有。”沈来寻说。
准确来讲,是在接到那通电话前,他没有翻。
“那……”
“顾澈给那部手机打电话了。”
乔尚青愣了好半天,错愕:“……这么巧?”
沈来寻苦笑:“是啊,这么巧。”
她都不知道这究竟是巧合,还是命运。
偏偏就在那一天,那一刻,那样的场合下,让宋知遇接到了那通电话。
-
宋知遇并不是下班下得早,而是胃有些不舒服。
前几天出差忙得脚不沾地,觉都没时间睡,更别提吃饭。
他工作忙碌,应酬也多,饮食不规律还老是喝酒,早就积累出了胃病,平时吃的药都在家里。
本以为忍忍就能过去,没想到疼得比以前厉害些,于是提前回了家。
刚吃了药,就接到沈来寻的电话。
小姑娘心情似乎很好,声音带着笑,连带着他胃部的疼痛都减轻了不少。
他几乎没怎么进过沈来寻的房间,那是少女的私密空间,他不方便。
所以在沈来寻说她自己回来找校服以后,他没打算再多待。
关了衣帽间的灯正要离开,黑暗的空间里陡然发出的光亮,微弱但明显。
宋知遇疑惑顺着光看去,在衣柜的最深处,找到了闪烁的手机。
这不是来寻平时用的手机。
而来电显示赫然写着两个大字。
顾澈。
……顾澈?
宋知遇看到这个名字的瞬间就锁紧了眉头。
来寻怎么会和他有联系?
他怀着满腹的疑虑,接通了电话,却并没有主动开口。
那头率先说话了。
是顾澈的声音,宋知遇记得。
“小来寻,可算是接我电话了。”顾澈声音散漫,话篓子一般往外倒,“你还真是我见过最无情的小姑娘,事儿办成了就真不搭理我。”
小来寻。
事儿。
办成了。
一个个关键词蹦进宋知遇的耳朵里。
顾澈也终于察觉到了不对劲:“沈来寻?”
“顾澈。”宋知遇沉声,叫了他的名字。
接着半晌的寂静。
顾澈:“你是,宋知遇?”
“是。”
“她的手机怎么会在你手里?难道你俩已经……”
话说一半,又收了回去,欲盖弥彰一般。
宋知遇眉头皱得更深了:“把话说完。”
顾澈却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还是不说了吧,毕竟不能卖战友,到时候她生气和我绝交了,你可负不了责。”
他说得隐晦含糊,宋知遇当然是听不明白的。
顾澈果然不再多言:“你就当我没打这通电话吧。”
没等宋知遇说什么,他挂断了电话。
宋知遇握着手机,疑窦丛生。
这是来寻的私事,他不应该插手干预。
但是他也是她的父亲。
顾澈这人,不老实,不安全。
在没有搞清楚两人的关系之前,宋知遇不可能放心让他们来往。
况且顾澈那说了一半的话,更是让他无法置之不理——你俩。
是说他和沈来寻。
宋知遇划开手机,解锁,需要密码。
四位数。
他输入来寻的生日。
密码错误。
搜寻出记忆里王诚查到的沈凉的生日。
密码错误。
沈凉的忌日。
密码错误。
沈来寻外婆的忌日。
密码错误。
最后,鬼使神差地,他输入了自己的生日。
密码正确。
宋知遇呼吸都错乱了两秒,胃部隐隐作痛。
他还没得及从这个密码所带来的惊讶中缓过神来,接下来所看到的,颠覆了一切。
手机壁纸,是他的照片。
只是一个侧脸,光线昏暗,他完全记不起这是什么时候拍的。
点开微信,只有一个联系人,是顾澈。
他们的对话简单明了,顾澈发过来的消息,从文字中还能感受到熟悉的语气,可沈来寻这边发过去的消息,语气陌生极了。
宋知遇几乎要怀疑,这个手机的主人,究竟是不是沈来寻。
他一条条往上翻阅着他们的聊天记录。
越看越震惊,是从未有过的震惊。
聊天记录起始于二月初。
【顾澈:你好啊,小战友。】
【沈来寻:最后说一次,我们不是战友。】
【顾澈:好的,战友。】
【沈来寻:早日挂号,早日康复。】
【顾澈:……】
终止于春分。
【顾澈:成了。】
【沈来寻:我们不要再联系了。】
之后便是顾澈单方面的,偶尔发几条消息过来,有的关于夏瑾,有的关于宋知遇。
【顾澈:你和宋知遇怎样啊?有进展吗?】
【顾澈:说真的,你别装了,他肯定更喜欢你不装的样子。】
……
沈来寻一条都没回。
聊天记录并不长,但足以让宋知遇知道了这两个小孩儿究竟在干什么。
天打雷劈一般。
比当年知道沈来寻的存在,还要让他无措,甚至是恐慌。
他退出了微信,点开相册,胃疼得更加厉害了。
没多少照片,全都是他。
有她偷偷拍的,有他参加活动时的正式照片。
甚至连报纸上的照片,都被她拍了下来记载其中。
无底洞般。
他在她的衣柜深处,找到了相机,还找到了一条包装精美的男士领带。
找出了这么多不应该找出来的东西,在最后,才找到了唯一应该找出来的校服长裤。
他一只手按着肚子,无力地坐在沈来寻的床沿,残存着的一丝电量在发挥完所有的作用后,关机。
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偏离了轨道。
过往相处的片段,丢失在角落里的片段,不断地往他脑子里灌。
——他看到了那些照片,来寻笑着问要不要叫夏瑾来吃饭,得到否定回答后,她笑得比以往任何一次都开心。
再往前。
——家里的蓝雪花和桔梗全换了新的,从未提过什么要求的来寻,固执地要教他照料花草。
再往前。
——去年冬天他喝得醉如烂泥,认错了人吻了她摸了她,而在最开始时,她并没有拒绝。
再往前。
——他和夏瑾去过她过生日,夏瑾说起他们要结婚的事情,来寻流露出震惊和伤痛的眼神,也从没有戴过他送给她的红色围巾。
再往前。
——前年他生日,她病成那样仍不忘对他说一句生日快乐,望向他的那双秋水盈盈的眼,满是爱恋。
再往前……
再往前……
宋知遇痛苦地弯下了腰,额头沁出了一层汗,太阳穴突突直跳,不仅是胃,连脑袋都开始疼起来。
能往前追溯的片段太多了,竟然找不到源头。
而她,骗了他这么多年,狐狸尾巴藏在兔子洁白无瑕的毛皮下,藏得那样深,那样好。
他是不是应该让她继续藏下去,装作什么也不知道。
可今天她能和顾澈联手做出这样的事情,以后又将会做出什么?
他是不是应该制止她,掐灭这不应该有的,对他的……荒谬的情感。
可酿成如今的局面,真的是她的错吗?
他没能想明白,就听见了开门的声音,宋知遇猛然惊醒。
他现在应该收拾好所有的东西,离开她的房间,再挑选一个合适的时间,合适的地点,合适的方式,委婉地和沈来寻聊一聊。
她年纪尚小,很多事情不明白不懂,想岔了事情,他作为……父亲,应当及时引导纠正。
可像是有无形的钉子将他钉在了原地,他想问清楚,究竟是否是他想的那样。
女孩急促又慌乱的喘息声在寂静的家中被放大百倍,闯进他耳朵里,连带着扰乱了他的呼吸。
虚掩的房门被她推开。
她逆着光站在门口,影子拉得老长。
目光落在他手里的手机上,脸色转瞬间如同死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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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度回忆起这些,宋知遇恍如隔世,却又将她的每一个表情,每一个字,甚至是每一个语气,都记得无比清楚。
许恒逐渐冷静了下来。
最初的震惊和愤怒消散后,只余下惆怅和无奈。
他一个旁观者都觉得无力悲伤,更遑论当事人。
“怎么会这样呢。”似乎只剩下这么一句话了。
是啊,怎么会这样呢。
宋知遇也想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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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来寻没有再往前走一步。
靠在门框上,垂着头,把脸埋得很低,瘦削的肩膀藏在宽大的校服外套下,更显单薄。
玫瑰枯萎,被抽走了所有的生机和活力。
是宋知遇先开的口,嗓音低哑疲倦:“怎么突然回来了?”
她说:“拿校服。”
宋知遇抬眼看向她,她依旧垂着眸,目光没有交汇。
“我找出来了。”他说。
她不知道该说什么。
说谢谢吗?
可谢什么呢?
谢他找出来了她的校服。
还是谢他找出来了她埋藏的一颗真心。
若是后者,似乎不该说谢谢。
于是窒息的沉默。
每一秒钟都是煎熬。
他手里关机的手机仿佛定时炸弹,确定爆炸,随时准备着向她扔过来。
她咬着唇,脊背绷得越发紧了。
终于,他打破寂静。
“沈来寻。”
相识以来,这是他第二次连名带姓地叫她。
宋知遇的声音在夜色中又低又沉,带着强烈的压迫感,砸在她的心头,几乎要喘不过气来。
“说话。”
跑动流出的汗腻在脖子上,空气中弥漫着燥热的气息,她却手脚发凉。
那双令她痴迷的眼,现在却好似千斤重的镣铐,牢牢地禁锢着她。
沈来寻不想被他那样的目光注视,始终垂着眸,心里像是被一寸又一寸地往里面刺着针。
她吞咽口水,喉咙干涩。
“你想让我说什么呢?”
声音喑哑颓然。
“说我渴望着与你的接触。”
“说我讨厌你身边的每一个女人尤其是夏瑾。”
“说那天晚上你喝醉了亲我的时候我其实一点都不想推开。”
“……还是说,我就是一个爱上自己爸爸的变态?”
一句重似一句,像是要把刚刚插进自己心口的针,一根根拔出来,再插进他的心里。
宋知遇随着她的话语,面色逐渐苍白,像一塑雕像钉在原地。
她终于抬眸看他。
“这些话,你想听哪一句呢?怕是一句也不想听吧。”
对视的瞬间,心头狠狠震动。
沈来寻眼中浸满了荒凉与绝望,却又那么毅然决然。
她的目光落在床上的相机上,陡然变得灼热,似两簇熊熊燃烧的火苗,烧光所有理智和道德绳索。
“可就算你不想听,我还是要说,我不后悔我做的任何事情!”
“她背叛了你!她根本,不爱配你!”眼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落下来的,她随意抹去,心底已经是一片空洞,“你厌恶我也好,觉得我恶心也罢,我都接受。”
宋知遇看着她,像是不认识她一样。
这样的眼光,比他亲口说讨厌还要令她疼痛。
沈来寻再也支撑不住,再被他多看一眼就会崩溃,扭头就往外走。
“去哪儿?”他立马问。
沈来寻背对着他,不说话,也不肯回头。
天彻底黑了,她一个小姑娘能去哪里。
去哪里都不安全。
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都抛之脑后,宋知遇只知道,现在她不应该离开这个家。
他几乎是下意识地站起身要去拦她。
可站起的一瞬间,锥心刺骨般的疼痛从胃部直达脑门顶,宋知遇眼前一黑,身体直直地栽了下去。
耳边是沈来寻急促的惊呼。
“宋知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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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来寻:是的,爱情疯子1号,是我。
老言:她真的,我哭死ToT
11.3开始
乔尚青想起来了:“所以那次的实践活动你没有参加。”
活动当天,全年级在操场集会清点人数,他伸长了脖子往沈来寻班里看,也没瞧见她的人影。
问了赵子萱才知道她请假了。
于是他买的满满一包零食,全给方绪和赵子萱瓜分了。
沈来寻请了一个星期的假,期末考试那天才回来,考完就又回了家。
原来还是因为宋知遇。
她所有的请假,都是因为宋知遇。
他神色怔怔,一切都串起来连成了线。
“……难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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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恒也想起来了这么一回事儿。
“那天大半夜的,来寻给我打电话,我吓了一跳。”他回忆起那个略显燥热的晚上。
听到她说宋知遇昏倒了,连许恒都凌乱了片刻,小姑娘的声音颤抖却仍有条理。 “许叔叔,我给王诚叔叔打了电话,可是他不在A市,我只能找你了。我刚刚打了120。如果在你来之前救护车先到了,我再给你打电话,你直接去医院。”
确实是救护车先到了。
许恒匆匆赶去医院时,宋知遇已经被推进CT室做检查了。
而沈来寻穿着校服外套靠在墙上,发丝凌乱,整个人单薄得像是一张纸,轻轻一捏就能碎掉。
眼睛也是通红的。
那时许恒以为她是被宋知遇的晕倒吓哭,万万没想到真正的原因。
仔细回想一下,那晚宋知遇和沈来寻的神情,都不太对劲。
检查结果出来,是胃穿孔,还有些严重,需要住院治疗。
沈来寻垂着头:“我去办手续。”说完就走,看都没看宋知遇一眼。
而宋知遇也更是奇怪,往常这个时候,他应该拦着来寻,然后说:“让许恒去。”
许恒都准备去拦来寻了,可宋知遇看着沈来寻离开的背影,一句话都没说。
原本都快要忘记的事情,现在重新回忆起来,更多的细节浮现脑海。
许恒喃喃说了两个字。
“难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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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知遇醒来的时候是在救护车上,迷迷糊糊地似乎听到了沈来寻的声音。
见他睁开眼,她不自觉地俯下身去牵她的手,焦急地问:“难受吗?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却又在下一瞬间反应过来,想要松手。
被宋知遇一把反握。
几乎是下意识的动作,他还不太清醒,胃部的疼痛比刚刚更加剧烈,额头上一层的汗。
沈来寻没再把手抽出来,任由他握着。
到了医院,宋知遇去做CT,许恒就是这个赶来的。
沈来寻才哭过的眼睛还是红的,不明真相的许恒还安慰她:“别担心,你爸爸没事的。”
做完检查,宋知遇也彻底清醒。
“胃穿孔,需要尽快做腹腔镜的修复手术,家属去办一下住院手续吧。”医生见沈来寻还是个孩子,这些话是对许恒说的。
沈来寻却抢在许恒前头应道:“我去办手续。”
她逃离一般地匆匆离去,而身后的人也自始至终没有说任何话。
做完手术,已经将近凌晨一点。
宋知遇的麻醉还没有醒,睡得沉。
许恒看沈来寻满脸都是疲惫,说:“来寻,我先送你回学校,你爸爸已经做完手术了,不用担心,我来照顾。”
沈来寻坐在病床旁,看着宋知遇的心电图仪,又缓缓移到他插着留置针的手背上,摇了摇头:“我已经向老师请了一个星期的假。”
许恒愣了半晌,才说:“那你也需要休息。”
他见沈来寻一副不为所动地样子,只好柔声劝告:“你现在状态很不好,怎么照顾他?听话,回去洗个澡睡一觉。今晚我守着,你明早再来换我,可以吗?”
沈来寻思忖片刻,应下了。
“那辛苦叔叔了,有什么需要就给我打电话。”
说话老成,跟个小大人一样。
许恒送她回家。
再到医院时,宋知遇已经醒了过来。
他的目光落在许恒身上,下意识地往后看。
“别看了。”许恒在病床旁沈来寻坐过的椅子上坐下,“刚把你家姑娘送回去。”
宋知遇敛眸。
才做完手术,他面色苍白,嘴巴也没什么血色,看起来十分虚弱。
他按铃让护士过来观察了一下情况,得知一切正常才放下心来。
许恒平时这个点儿正是玩乐的时候,丝毫没有睡意,宋知遇躺了半天,也睡不着。
两个大男人这么干瞪眼也不是办法,于是许恒就东扯西扯地和他闲聊。
“来寻真的是懂事儿,还没我姐家的那个臭小子大呢,让人省心多了。”许恒那时一心想着让父女俩儿关系更亲近些,铆足了劲儿在他面前夸来寻,“你不知道,你做手术的时候,她在外面等着,急得眼睛都红了。刚刚也是,说什么都不肯回去,非要留下来照顾你,好说歹说才把她劝回去。”
宋知遇安静地听着,目光浅淡,望着天花板不知道在想什么。
许恒只当他是做了手术没力气说话,也不在意,掏出手机打游戏。
“我妈一直催我结婚,说想抱孙子,我之前还不明白小孩儿有什么好的。”他笑了声,“现在搞得我都有点羡慕你了。”
宋知遇依旧沉默,闭上了眼,眉头皱着。
半晌,才说了句:“你回去吧。”
“没事。”许恒眼睛盯着屏幕,头也没抬,“我都答应你家姑娘今晚要守着你了。”
他严肃地说:“要是明早她一来,发现我溜了,肯定得怪我。”
-
沈来寻并没有没睡好,做了一夜的梦。
梦里的她一时在邂逅,宋知遇穿着黑色衬衫,袖口挽起,举着酒杯,手腕轻轻晃动。
一时又在雪地里,他撑着伞,略显紧张地说:“初次见面,我叫宋知遇。”
最后是在她的房间,他皱着眉沉声道:“沈来寻,说话。”
醒来时背后一层汗,天还未亮,她只睡了三个小时不到。
沈来寻在黑夜中里呆坐了很久,决定要离开。
她是得离开的。
从她对宋知遇抱有异常的感情开始,就随时做好了离开的准备。
心思被拆穿,就像被人扒了衣服扔在大街上一样,她没有办法再和宋知遇相处下去,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
而他也是一样吧。
哪个父亲愿意和对自己心怀不轨的女儿朝夕相处呢?
于是在凌晨四点,另一边的宋知遇恍惚在许恒的话语中时,沈来寻拨通了林楠的电话。
……
第二天沈来寻带好洗漱用品和换洗衣物,早早就来到了医院。
宋知遇住的是VIP病房,两张床,卫生间干湿分离,环境很好。
她推开房门时,许恒和宋知遇都还睡着。
沈来寻轻手轻脚地安置行李,生怕吵醒了两人。
可一回头,就发现宋知遇还是被吵醒了,正静静地望着她。
相顾无言。
他的目光平静无波,看不出任何情绪。
沈来寻率先敛眸,收回了视线,飞快地说:“我去买早餐。”
宋知遇还未来得及开口,她就消失在了门外。
等她提着早餐回来,许恒也醒了过来,闻到食物的香气疲惫都消散,笑道:“还是小来寻贴心。”
宋知遇做了胃部手术,并不能吃东西,躺着闭目养神。
沈来寻也吃得心不在焉,咬了两口包子就停下。
只有一无所知且饿了一晚上肚子的许恒大快朵颐,吃得开心。
没多久医生来查房,沈来寻在一旁听得认真仔细,只差拿笔记笔记了。
医生看着好笑:“别紧张,你爸没什么大问题,以后注意饮食,少喝酒就行。”
临走时还冲宋知遇说了句:“你这小棉袄可真够暖的。”
一句玩笑话却让两个人的笑意都淡了下去。
吃完早饭,许恒没待多久就离开。病房里只剩下他们两人,沈来寻努力地给自己找事儿做,收拾物品,整理衣物……忙活了一圈后实在是不知道该做什么了。
似乎又回到了昨晚的气氛。
而宋知遇就一言不发地看着她像只无头的苍蝇,在病房里瞎忙活。
在她第三次想要起身时,宋知遇无声地叹了口气,终于开口:“来寻。”
沈来寻身体立马僵住,坐在板凳上一动不动,脊背挺得笔直。
做过手术,长时间未进水,宋知遇的声音比昨晚更加干涩,却平和许多:“你该回学校了。”
沈来寻摇头:“我已经请过假了,就留在这里照顾你。”
她当然能照顾好他,宋知遇毫不怀疑这一点。
从昨晚他晕倒,到现在他躺在这里,一切事实都说明,她很会照顾人,将他照顾得很好。
可她是女儿,他是父亲,她才是那个需要被照顾的人。
宋知遇看着来寻眼底明显的青黑,知道她昨夜肯定是没有睡好觉的,而原因,他也一清二楚。
因为他也没有睡好。
昨晚一切都发生得太过突然,身心俱疲之下,他压根没想清楚该怎么办。
对于来寻,他从未有过别的想法。
即便是那晚喝多了酒,将她当成了夏瑾,他也从未细想心里的那点异样。
可如今却得知来寻对他的感情早就变了质。
任他这三十来年经历了多少大风大浪,这种事情也是头一遭。
他思来想去,觉得归根到底还是他的错。
来寻从小缺失亲情,对感情的把握发生偏离,是情有可原的事情。而他对她疏于关心,竟然这么多年都没察觉。但凡他能多留心一些,就会早一点发现异样,早一点纠正这个错误。
不至于闹成现在这样,无法收场。
事已至此,只能摊开来说清楚,拖不得也含糊不得。
他不再看她,视线落在输液管的滴壶上。
“来寻,你还小,有很多事情还不懂,尤其是感情。你对我……”他下意识地想吞咽口水,可喉咙干得厉害,“只是一种依赖,而你误把他当做了爱情。你以后会遇到更好的男孩子,会明白什么是真正的爱情。”
沈来寻垂着头,手揣在卫衣的口袋里,沉默无言。
滴壶里的药水一滴滴落下,过于快速了一些,他伸手将流速调节器往上推,试图自欺欺人地缓解同样过于快速的心跳。
“当然,这并不是你的错,是我没有尽到一个父亲该尽的责任。”
沈来寻轻笑了一声。
宋知遇看向她。
她的脸仍旧埋在阴影里:“所以你想说,我对你的感情,是错的,是吗?”
当然。
这当然是错的。
女儿怎么能爱上自己的父亲呢?
他应该这么毫不犹豫地回答。
可不知道为什么,听着她悲凉的语气,宋知遇迟迟无法开口。
“你说我对你只是依赖,你说我不懂感情。那爸爸,我想问……”她抬眸时,眼眶通红,强撑着泪水的模样,看得他心口发疼,比腹部的伤口更疼。
“我想亲吻你、触摸你、占有你……这些,也是依赖你的表现吗?”
她未曾眨眼,泪水却还是不受控制地从她眼眶滑落,滴在手背上,像是砸在他心里。
宋知遇哑口无言。
亲吻、触摸、占有。
这些露骨的话语掐断了所有的退路。
聪明如她,怎么会听不出来宋知遇言下之意,他是在给她台阶下,给两人父女的关系一个台阶。
可她不愿意下这个台阶。
之前他一无所知,她只能瞒着他,可现在既然他已经知晓她的感情,那她无法接受他否定她的爱。
“我已经十七岁了,我很清楚我对你的感情究竟是什么。我喜欢你,很早以前就喜欢你了。不是女儿对父亲,是女人对男人。”她坦荡地表白,坦荡地捧出一颗真心放在他面前,“可我也知道你是我的父亲,所以我从没有奢求过这份感情能有什么结果,我也一直在努力做一个听话懂事的女儿。被你发现这些,是意外,不是我的本意,我也不愿意给你增加困扰。”
宋知遇屡次张口欲言,她都没给宋知遇说话的机会,凭借着当下的勇气,一股脑地说着:“我昨晚给林小姨打了电话,等你病好了,我就离开回法国去。所以,希望你也能尊重我的感情,就算厌恶,也不要……否决。”
她不想哭的,她想证明自己已经成熟冷静,不是一时冲动,不是懵懂无知。
可是眼泪就是控制不住的往下掉。
她再说不下去。
宋知遇的眼里写满悲伤和无措,望着她的泪眼,鼻尖也涌现出酸意。
“来寻,我没有厌恶你,我只是……”
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办。
不知道怎么解决。
他不希望她再送回法国孤零零的一个人,可是继续留在他身边,对来寻来说,无疑是一种折磨和煎熬,对他也是。
好像只有“时间”和“距离”,才能让这份本不该有的感情淡化。离开,此时变成了最好解决方式。
可无论怎么说,该离开的那个人也应该是他。
他们之间的关系总是这样,位置颠倒,时间出错。
哪里都是不对的。
她先他一步做好了决定,他根本没有选择的余地。
“对不起。”宋知遇只能说这三个字。简直是苍白无力。
沈来寻擦干眼泪,再抬起头时,面上是一个笑。眼睛依旧红着,笑容却纯净美好,一如他们初见时的模样。
“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爸爸,你就当昨晚的一切,都没发生过吧。”
酸涩终于漫上眼角,宋知遇偏过了头。
12.1雷雨
沈来寻这个小姑娘,是个矛盾体。
性子冷淡,爱却疯狂。能演能忍也能装,所有的偏执和阴暗都被她好好儿地藏在那副乖巧可人的皮囊下,无怪宋知遇毫无察觉。
可如今,一切都昭然已揭,她也就卸去了伪装,不再故作乖巧。
陌生震惊之余,宋知遇还觉得有点儿新奇。
像是重新认识了来寻。
接她回来前,本以为她童年多舛性格会乖僻古怪,没想到她懂事得过分。直到此时他才发现她其实不爱笑,也不爱说话。
在照顾宋知遇的一周里,沈来寻就没对他笑过几次,不像以前那样,看向他时总是带着柔和甜美的笑容。
白天里,王诚来汇报工作,许恒偶尔也过来坐坐,有时还会有宋家的人,或真情或假意地前来嘘寒问暖。
而沈来寻就一直待在一旁的角落,安静地写作业。
宋知遇看过去时,她察觉到他的目光,写字的手会微微一顿,但也只是一顿,不会分给他一个眼神。有时候他看得过于明显了,她还会面无表情地来上一句:“请您不要打扰我。”
宋知遇:“?”
这丫头,怎么又礼貌又冷漠的。
他平时被人笑脸相迎惯了,哪里受过这样的待遇。莫名想起顾澈和沈来寻微信里的对话——你还真是我见过最无情的小姑娘。
虽然是有些无情,但至少这是她真实的情绪,他倒是希望她能这样。
不想笑,就不笑。不想说,就不说。
到了晚上,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以往在家,他们同处一室时,来寻总是会找些话题聊,可现在不会了。宋知遇想主动说些什么,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说什么都显得奇怪。
于是住院的第一个晚上,两人一个写作业,一个看文件,没说一句话。
直到沈来寻洗完澡,擦着头发带着热气从浴室出来,对上了宋知遇望过来的眼眸。
她穿着宽松的睡衣,露出的脖颈雪白,才洗过澡的肌肤透亮,几乎能看到青色的血管。
发梢的水珠滴落,顺着她的锁骨流进胸口。
一天未能喝水的宋知遇喉咙更加干涩。
知晓她的感情后,他实在没有办法再把她当做是一个晚辈,一个小孩儿。所有的一切都在提醒他,站在眼前的是一个活色生香的少女。还没建立起来的尚且不算坚实的亲情和道德感,在这场始料未及的变故之中摇摇欲坠。
他移开了眼,却在下一秒听到沈来寻试探着问:“要不要,给你擦一擦身子?”
语气僵硬。
他本想说不用,但昨晚就出了一身汗,做完手术后又一直没有清洗过,确实有些难受,踌躇片刻才应下:“……好。”
沈来寻当即就要去浴室接水。
宋知遇拦住她:“不急,先把头发吹干,别感冒了。”
沈来寻愣了愣,似乎是浅浅地笑了笑,转身进卫生间后,不多时便传来吹风机的声音。等再出来,长发已经尽数吹干,漆黑如瀑,比上次见面长了不少,快到腰间。平时总是扎着马尾,现在散下来,便显得温婉。
给他擦洗时,沈来寻始终没有看他,专心致志地盯着手里的毛巾,仿佛在做什么精密的实验。
温热的毛巾擦拭过他的手臂和指间,汗液残存而产生的粘连一一被擦去。
握着他的手也柔软无比。
宋知遇上一次牵她的手,好像还是在除夕前夜,在江川家的庭院外。他为她暖手,却又因想起那醉酒后认错人而来带的旖旎的五分钟而慌乱松开。
那时沈来寻的手是冰凉的,今夜却是温热的。
病房昏暗,床头微弱的灯光照在沈来寻的脸上,沉静的侧脸分外柔和。
原来冷光灯也能将人照得暖。
宋知遇看出了神,忘了挪开。沈来寻擦拭完他的手,重新浸透毛巾,拧干后一抬眸,两人就对上了视线,交织缠绕,像是有了温度。
他从她的眼睛里,看到了许多以前便存在过,他却从未在意和深究的东西。隐忍、爱慕、克制、热烈……
那和他相似的眉眼,盛着能把人的心软化和填满的情感。如同大海,深不见底,时而水平如镜,时而又掀起惊涛骇浪。
宋知遇就这样沉溺其中,仿佛陷入梦魇,竟然丝毫没有醒来的欲望。
时间在这一刻似乎都静止,小小的病房见证过了那么多的生老病死,却在此时成为有些人的温柔乡。
北京时间晚上十一点,医院的整点报时准确响起,尖锐刺耳。
两人都被惊醒,几乎是同时移开了视线。
是谁的心跳?跳得那么剧烈。
“闭眼吧。”沈来寻说。
宋知遇闭上眼,接着温热落在了他的脸上,从额头到脸颊,再到下颌,滑落到脖子,扫过喉结。犹豫片刻,探进他的胸膛。
尚未平复的心内又轻而易举地被挑拨。
黑暗之中,宋知遇想起两年前,他摸着黑给来寻擦身子的一幕,随之又想起了去年冬日那五分钟的触感。
光滑的、软糯的、馨香的……身下竟然传来燥意,他赫然睁开眼!
沈来寻见他神色异常,手上动作立刻停住:“牵扯到伤口了吗?是不是弄疼你了?”
宋知遇哪能说,他是因为她的触碰,有了反应。若他能动弹,一定会狠狠扇自己两巴掌。
他喉结上下滚动了一番,低声道:“别擦了。”
沈来寻定定地看了他两秒,往后退了一步,一言不发地端着水盆进了浴室,留他一个人躺在床上思绪混乱。
接下来两天,宋知遇都有意克制不去看沈来寻,而她也好像没有感受到他的避让,依旧是该做什么做什么。只是晚上给他擦洗时,动作迅速了许多,也只局限于手和脸,不再碰其他地方。
直到第四天,宋明推开了病房门。
-
沈来寻是见过宋家的人的。
在她被接回家的那年除夕,宋知遇说要带她去宋家吃晚饭。
“不用太紧张,只是去见一面,讨个红包。”去之前他这么和她说。
沈来寻记得开了很久的车才到达,宋家很大,像是电影里的古堡一样。
有衣着整洁的佣人替他们拉开大门,恭敬地向他们鞠躬:“大少爷,小小姐。”
落在沈来寻身上的目光打量狐疑,宋知遇冰冷的目光看过去,佣人立马收回了视线。
宋知遇牵着沈来寻的手,神色淡漠地穿过长长的走廊,一路上的佣人都对她投来意味不明的视线,她低垂着头,不去看。
突然听到宋知遇轻轻“啧”了一声,语气里有厌恶和不耐。
沈来寻仰头看向他。
宋知遇问:“想不想去院子里逛逛?”
沈来寻点头。
外头漆黑一片,压根没什么好逛的,沈来寻甚至连路都看不清。宋知遇却走得毫不犹豫,对这里的环境极为熟悉。
一路上再没有碰到其他人,也就没了那些让人无所适从的打量。
来寻悄悄地看着宋知遇牵着他的手。
温暖有力,让人安心。
他领着她从小路回到了主厅。
推开门时,满屋子的人都望过来。
和沈来寻有血缘关系的爷爷已经不在,宋知遇的继母和那个同父异母的弟弟移居澳洲,最大的长辈是宋知遇的二伯宋明。
宋家人看她神色各异,却都很平静且冷漠,宋明也只是随意地扫了一眼,问了些不痛不痒地话,就没再搭理她。
她是女孩,将来是要嫁人的,不会分走宋家的一分一毫。宋家多她一个不多,少她一个不少。
宋明甚至巴不得她回来,对于能给宋知遇带来麻烦的事情,他向来欢迎。
宋知遇对待他们也是客气且疏离,与平时的温和截然不同。
一餐饭虽然吃得拘谨不自在,但红包倒是实打实的厚。
回家路上,她问:“以后每年除夕都要去吗?”
他开着车,不紧不慢地打转方向盘,问:“你想去吗?”
沈来寻倒是无所谓,只是她感觉,他并不喜欢去那里。
“不想。”于是她说。
前方路口灯色变红,宋知遇踩下刹车:“那就不去。”
趁着红灯,她将红包递给他。
“留着自己花。”他揉了揉她的头发,“是给你的压岁钱。”
“我这么大了还拿压岁钱,有些不好。”她说,“你给我的钱,够用。”
宋知遇看了眼缩在副驾驶座小小一团的女孩儿,忍不住笑:“你才多大,只要没结婚没工作,都能拿压岁钱。”
沈来寻痴痴地看了会儿他的笑,慢吞吞地将红包揣回口袋。
红灯变绿,车子滑出去,她将头转向窗外,小声说。
“我十四了。”
这话只有她自己听见了。
-
看到宋明进来时,宋知遇的眼神瞬间冷了下来,淡淡地叫了声“二伯”。
沈来寻也停下了笔,露出职业假笑:“二爷爷好。”
等宋明一转头,小姑娘的笑容就立马撤了下去,恢复到那副冷冰冰的样子。
宋知遇目睹了她变脸的全过程,眼角忍不住染上了笑意。
宋明在一旁坐下来,板着脸数落他:“平时就跟你说少喝酒,现在倒好,住了院还让小丫头不上学来照顾你,哪里像话?”
倒真像是个关心人的长辈。
宋知遇内心讥笑,面上却不显露,正想糊弄过去,沈来寻却抢先道:“您别这么说,是我主动请假来照顾我爸爸的。”
她乖巧道:“我爸爸生病都是因为工作,他在公司那么辛苦,现在病了只有我照顾他,这是我应该做的事情。”
柔柔软软的,堵得宋明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甚至将刚刚他数落宋知遇的也悉数怼了回去。
小姑娘面上笑着,握着笔的手指却泛白,像是一个蓄势待发的斗士,时刻准备反击。
宋知遇将这些悉数收进眼底,单枪匹马闯惯了的人,竟觉出了从未有过的被保护的感觉。
陌生,但温暖。
一时之间,他甚至忽略了宋明的存在,专注地凝视着沈来寻。
而她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宋明身上,全然没察觉到他比平时更为灼热的目光。
宋明这做爷爷的人,自然拉不下脸去为难一个小丫头,表情不自然地咳了两声,夸赞来寻的懂事,胡乱应付几句后转移话题,聊起宋家的事。
宋知遇心不在焉地和宋明说话,余光一直关注着沈来寻。
她低头看着作业本,却一个字也没有写,耳朵竖得高高的,似乎随时做好了拔剑挡在他面前的准备。
宋知遇拿出手机发了几条消息,而后打断宋明:“来寻。”
被点名的小姑娘立刻抬头。
他眉眼柔和:“我有个文件掉在公司了,急着要,你去帮我拿过来。”
明显是要支开她。
沈来寻看了眼宋明,没动:“我作业还没写完。”
宋知遇的语气不容拒绝:“不远,打车十分钟就能到,回来再写。”
沈来寻只好不情不愿地离开。
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门外,宋知遇眼中的暖意才慢慢收敛。
-
等沈来寻取完文件回来时,宋明已经离开。
二十分钟前“急着要”的文件,宋知遇却翻都没翻开,随意搁置在一旁,难得主动地和她搭话。
“什么时候期末考试?”
沈来寻有些诧异地看着他,说:“下周五。”
“这几天没去学校,会不会有影响?”他问得平常自然,气氛是这几日没有过的轻松。
沈来寻不由自主地放轻了声音:“不会,新课已经上完,进入一轮复习了,我自己复习也是一样的。”
宋知遇笑道:“嗯,你班主任之前也跟我说,你成绩非常稳定,完全不需要操心。”
她看着他的笑容,刚要开口,手机陡然响起来,像尖刀划破了这份来之不易的和谐。
她看了眼来电显示,面色立刻沉了下来,整个人也随之冷静下来,对宋知遇说:“我出去接个电话。”
宋知遇的目光落在她阵阵作响的手机上,最终还是什么都没问。
“去吧。”他说。
沈来寻拿着手机去了楼梯间,接通。
“你是小来寻,还是宋知遇啊?”那边率先开口,满满的恶趣味。
压抑了几天的坏心情终于找到了宣泄口,她像个膨胀的气球,被顾澈一把戳破。沈来寻手机都快要捏碎,几乎是咬着牙说:“我告诉过你,不要再联系我!你听不懂人话是不是!”
沈来寻所有的野蛮粗暴好像都给了顾澈。
楼梯间回荡着她发颤的声音。
而顾澈就任由沈来寻发泄,等她吼完了,才冷笑道:“沈来寻,我也早就告诉过你,胆小鬼不是那么好当的。”
沈来寻靠在冰凉的墙壁上:“看我的笑话,很有意思是吗?”
“哪儿的话,好战友,我怎么会看你笑话呢?”顾澈说,“我是来帮你的。”
他语气正经了几分:“他都知道了吧,现在你准备怎么办?”
沈来寻:“与你无关。”
顾澈:“……”
他忍不住问:“你这姑娘,怎么一和我说话就像个炮仗。”
沈来寻无言,她现在没有挂电话,就已经是对他最大的容忍了。
“他什么反应?”顾澈继续问。
沈来寻自嘲道:“还能是什么反应,如果你发现你女儿爱上了你,你会是什么反应?”
顾澈:“哈,那我觉得还挺刺激的。”
“……”沈来寻说,“你要是没钱挂号,我可以借你。”
顾澈已经习惯了她的冷言冷语,毫不在意,“你怎么知道宋知遇对你没兴趣?你以为他是什么正人君子吗?”
沈来寻语气放重了些:“他和你不一样。”
顾澈讥讽道:“都是男人,有什么不一样。”
他说:“反正你这胆小鬼已经当不下去,不如搏一搏,我倒觉得,0不是没可能变成100%。”
沈来寻不为所动。
顾澈语气轻松:“等哪天想通了需要帮忙,随时联系我,哥哥一直在~”
沈来寻终于忍无可忍地挂了电话,靠在楼道里缓了半天。
缓着缓着,顾澈荒谬的话语竟然还真的进了她的脑。
回想起两天前,她给宋知遇擦拭身体时,他奇怪的反应。
难道……他对她也会有欲望吗?
这个念头只是稍稍兴起一点,就好像要将她点燃了,连心跳都不自觉地加快。
可随后,她又自我否定:他是个正常男人,被摸了有反应岂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那时宋知遇闭着眼,都没有看她,也许换做是其他女人他都会有那样的反应吧。
别再抱有侥幸心理了,一直以来,她就是抱着侥幸心理待在他身边,才有了如今的乱局。 0,是不可能变成100%的。
而当天夜里,沈来寻收到了林楠的信息,告知她七月中旬会回国处理她转学的事情。
这就彻底打消了沈来寻动摇的念头。
离开吧,就此结束。
别再惹是生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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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澈:燃烧吧,恶魔火苗。
12.2雷雨
第七天,宋知遇出院。
之前来寻说,等他身体好了,就回法国去。
宋知遇没忘记这句话。
回到家,来寻没有提起出国的事情,他也就跟着装糊涂,甚至隐隐期望,她真的只是赌气随口这么一说。
因为,毕竟,一旦她要走,他是没有任何理由阻拦的。
回家第二天,沈来寻去学校参加期末考试。
出门前,天空阴沉沉的,像是要下雨。
宋知遇叮嘱她带好伞,沈来寻在家里找了一圈,没找到伞,倒是找到了前两年买的雨衣,上面绘制着小兔子的图案,帽子上还粘着两只兔耳朵。
那时买大了一直没穿,现在穿是能穿了,可她腿太长,雨衣短了一截,露出短裤下纤细的小腿,显得有些滑稽。
“很奇怪吗?”沈来寻看宋知遇的表情,忍不住问。
宋知遇嘴角挑得更高了,摇头:“不奇怪。”
很可爱。
沈来寻狐疑:“那你笑什么?”
宋知遇:“没笑。”
她看他憋笑憋得明显,忍不住勾起了嘴角。她一笑,宋知遇也就不憋了,两个人冲着对方傻笑了半天。笑过之后,又同时意识到了什么,神色都不太自然。
沈来寻慢慢收敛了笑容,出门去了学校。
宋知遇怅然,如果没有那一晚发生的事情,那他们会一直这么和谐下去吧,她会长大,会慢慢放下对他不该有的感情,然后,然后……会遇到另一个男孩,结婚生子,事业有成。
他会看着她,过得幸福。
按理来说,这才是正确的生活,可他这么想着,心里却憋闷得慌。
未想明白,宋知遇就接到了一个陌生的来电。
号码是陌生的,声音却不是。
“宋先生。”那女人一如四年前那般称呼他,“我是林楠,希望你还记得我。”
宋知遇说:“……林小姐,我当然记得。”
林楠说:“那你是否记得,四年前,我在机场对来寻说,如果过得不开心了想回来,就给我打电话。”
宋知遇觉得身上的血液都冷了下来,闭了闭眼,说:“记得。”
“一周前,她给我打了电话,你知道这个事情吗?”
林楠的语气平淡,宋知遇却听出来一丝诘问的味道。
“知道。”
“是知道,还是同意?”
宋知遇沉默。
她继续说:“我不清楚她在国内发生了什么,她愿意不说,我也不会问。她只是告诉我,不是你的问题,你对她很好。”
宋知遇眼睫轻颤。
怎么能不是他的问题。
“当然,我也并不关心究竟是谁的问题,我只需要知道,她过得不开心想回来,这就够了。”林楠像是在和他谈合作一样,冷静客观,便显得有些不近人情,“我之前就说过,沈来寻不是小孩子,她有自己的主意。当初她一根筋地听了我的那句话,四年来都没有给我打过电话。所以我想,她这次并不是一时冲动,而是深思熟虑后做出的选择。我尊重她的决定,也希望你能配合。”
说了那么多,其实只是为了这最后的一句,只是为了不让宋知遇阻拦来寻回国。
可宋知遇哪里有什么理由阻拦。
甚至连回去的理由,都没有办法开口——她想回去,是因为她爱上了自己的父亲,无法再和他住在同一个屋檐下。
宋知遇沉默了许久,林楠没有催促,他却感受到了无形的压力。
终于,他说:“手续我来办。”
“好。”林楠说,“我七月中旬会回国一趟,届时再和你联系。”
中旬……今天是6月25日,只剩下不到一个月。
“在此之前,麻烦你再照顾来寻一段时间。”
他是沈来寻的父亲,照顾来寻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何来麻烦之说?可一想到自己还在被小姑娘“照顾”着,他就无法再谈什么“天经地义”。
宋知遇心里酸涩:“林小姐哪里的话,要说麻烦,也应该是麻烦林小姐照顾来寻了。”
林楠轻哼了声,漫不经心道:“再过几个月她就成年了,到时候爱怎么样怎么样,我才懒得管。”
当年把沈来寻接回来时,林楠送沈来寻到机场,宋知遇和她有过简单的交谈,早就领会过这个女人的尖锐言辞——“宋先生,孩子就交给你了。但要是哪天她过不下去了想回来,我可不会管你舍不舍得。”
她确实说到做到,一直到挂电话,都自始至终没有问一句宋知遇的想法,他是否愿意把孩子送走,又是否舍得把孩子送走。
宋知遇坐在偌大的客厅里,心头空落落一片。
来寻还没走,他竟然就感受到一种从未有过的孤独感。
四年前,有无数个夜晚他都是独自一人。孤独成为常态,他已经不会因为孤独而有任何的低落或悲伤。
可来寻闯入他的生活以后,他才发现,原来一个人家里是会孤独的。
他又不由得想,夏瑾和他在一起的那段时间,来寻一人在家的夜晚,也是这样孤独寂寞吗?
他不知道,因为她从没有表现出来过。
于是又想起,去年她的生日,在宿舍楼下见到他,来寻飞奔而来,眼角好像是有泪意的,是因为觉得委屈吧。
在听到他说夏瑾也来了时,来寻愣在原地,应该十分难过吧。
他记得的、不记得的,留意了的、没留意的过往悉数浮现。在她即将要离开之际,回忆起了太多对她的伤害。
他好像一直在带给她伤害。
而因为这份感情见不得光,她只能一直隐忍,所有伤痛都自己嚼碎了吞下。
宋知遇觉得心口被人狠狠抓着撕扯。
他痛苦地闭上了眼。
……
不知道在客厅里坐了多久,外头传来隐隐的闷雷声时,他才恍惚地睁开眼。
要下雨了。
这么想着,大雨就倾盆而下。
他缓缓站起来,走到阳台步入花丛,看着那些花儿,像是看到了来寻。
等她走了,谁来照顾这些花呢?
他来吧,不然等她回来,发现花都枯萎了,一定会伤心的。
可是来寻还会回来吗?
他也不知道。
宋知遇很少对什么事情会无力和无措。
制定计划、执行、而后达成目标,他所有的事情都是这么完成的。所以外人看来,他云淡风轻,游刃有余。
可唯独在沈来寻的事情上,他一直处于被动的地位,搭进去了这辈子所有的无可奈何和无计可施。
不论是她的出生、她的回归,还是她的离去。
雨在不停地下,他站在花丛之中,可窗外天色的晦暗,连带着这些花都失去了颜色。
而就在此时,一抹亮色出现在了雨中,纤细的身影穿过庭院,大步奔跑而来。
溅起水花,泛起涟漪。
女孩儿穿着早晨那套滑稽却可爱的兔子雨衣,额前的碎发被雨打湿了,黏在脸颊上,眼睛格外的亮。
她似乎看到了落地窗前他的身影,脚步停下冲他挥手,头顶上的兔子耳朵也跟着晃动,连带着宋知遇的心都跟着晃了晃,他下意识地笑了笑。
她看到了,回应给他的是一个大大的灿烂的笑容,纯净澄澈,一切美好的词都不足以形容。
顷刻间,宋知遇的整个世界都有了色彩。
疯狂的念头涌入他的脑海——他想不顾一切地冲进雨中拥抱她,他想要留住她带来的五彩斑斓。
这样的念头被他强行打消。
他还算清醒。
……
但不完全清醒。
否则怎么会在沈来寻推开家门时,他脱口而出的一句话竟然是:“一定要走吗?”
-
沈来寻没想到雨会下得这么大,司机停在院外后,她冲进雨幕,想要一口气跑到屋檐下,却在经过庭院时,陡然看到熟悉高大的身影站立在阳台的落地窗前。
脚步顿时就迈不动了。
隔着雨幕和玻璃,他在看她。
沈来寻几乎是本能地冲他挥了挥手。
没想到他竟然笑了。
并不明显,可她看得牢看得细,捕捉到后,没忍住心里的那点欢欣雀跃,忘记了他们现在的处境,报之以灿烂的笑容。
雨水飘进她的眼睛,她才收回视线。
开了门,手忙脚乱地脱着雨衣,见他仍旧站在阳台上,面色有些许苍白。
沈来寻忍了忍,还是没忍住,说道:“医生都说了要多休息,多躺少站,你怎么还……”
尽管声音有意放冷,但还是掩饰不住关切。
下一瞬,听到他轻声问。
“一定要走吗?”
雷声连同他的问话一同响起。
可她还是听到了,如雷贯耳。
沈来寻大脑都空白了几秒,脸颊上还挂着水珠,眼睛瞪得大大的,写满诧异。
她愣愣问:“你说什么?”
宋知遇却偏过了头:“没什么。”
他回避着她焦灼的目光,淡声道:“快去洗澡换身衣服,别感冒了。”
沈来寻没动。
霎时间,顾澈的恶魔低语在她耳畔响起。
——我觉得你可以试一试,胜率应该还挺大的。
——你怎么知道宋知遇对你没兴趣?
——反正你这胆小鬼已经当不下去,不如搏一搏。
这么看,好像,真的,有变成100%的可能。
她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勇气,往前走了一步,声音都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宋知遇。”
“我听见了。”她说。
宋知遇背对着她,僵硬地伫立在原地。
她几乎是小心翼翼地问:“你不想让我走,是吗?”
没有回答。
她继续问:“你舍不得我,对不对?”
依旧没有回答。
长久的沉默不但没有消磨掉她的勇气,反而让她心里像是有一团火慢慢燃烧了起来,烧光掉她的退缩和怯懦。
她不再需要宋知遇的回答,他的犹豫挣扎已经是一种回答。
沈来寻凝视着他的背影,思忖许久,转身进了浴室。
温水从花洒流出,冲刷着她的身体,她盯着漆黑光滑的大理石地板,默默出神。
想赌一赌。
顾澈好像说得对。
她和他一样,是疯子。
-
“我听见了。”
嗯。
“你不想让我走,是吗?”
是。
“你舍不得我,对不对?”
对。
他只需要说三个字就能挽留她,但他不能开口,一旦开口,就没有回头路可走了。她还是个孩子,犯了错他应该去纠正,而不是跟着一起错下去。
这不是他不想、不舍就能改变的事情。
背对着沈来寻,他看不见她的表情,但能感受到她一直在看着他,视线灼热滚烫。
最终她什么都没说,可能是死心失望了吧。
听到浴室传来淅淅沥沥的水声,宋知遇才泄了力,瘫坐在阳台的沙发上。
没过多久,水声停了。
浴室突然传来少女的惊呼。
宋知遇一惊,忙起身走过去,也顾不上刚刚两人尴尬的对话,敲了敲浴室门问:“来寻,怎么了?”
沈来寻声音闷闷的:“没事。”
像是在隐忍着什么。
宋知遇眉头皱了皱,仍旧不放心:“真的没事?”
沈来寻不说话了,看样子不想理他。
宋知遇悻悻地放下手,正纠结着是离开还是再问问情况,里面又传来了微不可闻的吸气声。
“嘶——”
他再顾不上那些矫情别扭的情绪,说了句:“我进来了。”就径直推开了浴室的门。
蒸腾的水汽扑面而来,燥热油然而生。
来寻围着浴巾跌坐在地上,一手撑地,一手按在右脚脚踝上,眉头微锁,像是在忍着疼。
他的视线不自觉地从她脸往下扫,长发搭在肩头,露出雪白的肩颈,浴巾松松散散地围着,因为她弯腰的动作,胸前的沟壑明显。
宋知遇只看了一眼就迅速挪开,不敢再看。
他收敛心神,在她面前蹲下。
“脚崴了?”他探手过去,想看看她的脚。
却被她避开,埋着头不肯看他,语气也凉丝丝的:“都说了没事,你出去吧。”
双唇紧抿,显然是在闹脾气。
她向来善解人意,还从未在他面前耍过小孩子脾气。
宋知遇以前交往过的女朋友中,也有过喜欢无理取闹、撒娇耍横的,就连夏瑾,有时候也会作作妖。
他不喜欢,也不会哄。
可看着眼前的小姑娘,小脸上写着倔强两个大字,他却没有一丝反感,甚至忍不住轻声哄道:“听话,给我看看严不严重。”
她这次没再躲,他握着她的脚跟轻轻转了转。
“疼吗?”
“还好。”
宋知遇松了口气,只是有些红肿,应该没有骨折,冰敷一下就好。
白嫩的脚在他的手掌衬托下,显得小小的,白瓷一般。他视线定格了一瞬后偏移,抬眸问她:“能自己站起来吗?”
她说:“能。”
可撑着地刚一用力,细长的眉毛就蹙起。
宋知遇:“瞎逞能的能?”
沈来寻:“……”
他叹了口气,伸手揽过她的肩,将她一把打横抱了起来。
牵动了腹部还未好全的伤口,有些疼,但他没管。
沈来寻立马挣扎着要下来:“医生说了你不能用力,快放我下来。”
这丫头闹着脾气,竟还记挂着他的伤。
宋知遇心中熨帖:“那就别瞎动,一动我更要用力。”
果然,沈来寻立马安分下来,乖乖地缩在他怀里不再动弹。沐浴露和洗发水的清香萦绕着,飘进他的鼻子里,软玉在怀,他头皮都有些发麻。
将她放在床上,宋知遇就转过了身。
“你先把衣服穿上,我去拿冰袋。”
匆匆离开,和两年前给她擦拭身体时一样落荒而逃。
那时宋知遇没有理会心里的异样,还觉得可笑。
可如今,这份异样更加明显,他再无法觉得这是可笑的。
指尖还残存着柔软的触感,比起两年前,女孩儿的身体更加丰盈饱满,刚刚的惊鸿一瞥足以可见,也足以乱人心神。
他是不太清醒了。
这段时间,他一直在清醒和冲动之间反复横跳,身心俱疲。
现在甚至有些庆幸来寻决定离开,否则他实在不确定自己会做出什么丧心病狂的事情。
拿着冰袋回到她的房间,她已经换好长袖睡衣,旖旎春色尽数遮掩。
两人对视,宋知遇先移开视线,将吹风机递给她:“头发吹干。”
她接过,轰鸣声在下一瞬响起。
他坐在床沿,拿毛巾裹了冰袋,替她冷敷。
略微冰凉的手指触碰到她温热的脚腕,引得她微微一缩。
深色的床单和细白的脚趾形成鲜明的对比,他动作一顿,才握实。
吹风机呼呼作响,沈来寻好像说了什么。
他完全听不清,抬头看她,落入她干净清澈的眼眸。
有片刻的失神。
她关了吹风机,问:“你听见我刚刚说什么了吗?”
宋知遇如实道:“没有。”
她像是找到了乐子,又开了吹风机说了一句话。
这次放慢了语速。
还是听不见,但盯着她红润的嘴唇,靠着唇语,看懂了她在说什么。
宋……
知……
遇。
她在叫他的名字。
心头像是被羽毛轻轻挠过,才积攒起来的一点理智又被她瓦解。
她关了吹风机,笑着问:“这次呢,听见了吗?”
自从那晚摊牌过后,私底下她再未叫过他爸爸,也少有这样娇俏甜美的笑容。
宋知遇贪恋着她的笑,忍不住逗她,装作无所知地摇头:“还是没有。”
她再度打开吹风机。
他的视线重新落回她的嘴唇。
一张一合,他看得有些晃神,身体不自觉地往她那边倾斜,那股清香又飘进了他鼻子里,他压根没心思去猜她在说什么。
直到她说第二遍。
宋,知,遇,大,笨,蛋。
明明在骂他,他却心驰荡漾。
她突然倾身,两人之间距离陡然拉近,近到不需要再靠唇语也能听见她在说什么:“这次,总能听清了吧。”
宋知遇眼里只剩下她。
她微微仰着头,清纯又诱惑。
这是个索吻的角度,他只要一低头,就能吻上去。
他是亲吻过的,那份触感他还记得,却不甚清晰,可越是这样模糊的记忆,就越是让他心头发痒。
此时此刻,连她的呼吸都变成了无形的勾引。
外头还下着雨,拍打窗棂,时轻时重,像是他的心跳。
沈来寻突然关了吹风机,室内顷刻间安静了下来,小小的房间变得暧昧无比。
她抬手按上他的胸膛,轻声说:“你心跳得很快。”
说话间,温热香甜的气息喷洒在他的脸颊上。
嘴唇越来越近,将要相触时,宋知遇如梦惊醒,猛地站起身后退了一大步,冰袋落在木地板上,发出“咚”地一声闷响。
沈来寻冷漠地坐在原地,和他激烈的反应形成了强烈的对比。
她脸上浮现出似悲似嘲的表情:“我就这么让你恶心吗?”
宋知遇难堪地偏过头:“不,不是的。来寻,是我的错。”
是他荒唐至极,动了不该动的心思,有了不该有的欲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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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来寻:发动技能——勾引大法!
12.3雷雨(h)
宋知遇早就领略过沈来寻粉饰太平的本事。
上次认错人亲了她摸了她,第二天一早她还能笑着和他说“早上好”,这一次,她依旧当做什么也没有发生。
他也不愿在她走前还剑拔弩张,于是配合她演戏,相安无事、不尴不尬的处了一周。
宋知遇生了病一直在家休养,沈来寻也放了假。他们难得这么长时间共处一室,却因为别扭的关系和理不清的情感,大多数时间都只各自待在房间里,除了饭点,几乎碰不上几次面。
7月2号的晚上,二人如同往常一样沉默地吃完了饭,沈来寻却没有回房,而是靠在厨房的门框上,说:“今天晚点再睡?”
宋知遇洗着碗,愣了愣:“为什么?”
“你明天生日,有礼物给你。”沈来寻垂着眸,轻声说,“不过你要是困了先睡也行,我明天早上再……”
“好。”他回过神打断她,温和地说,“我晚点睡。”
这段日子过得颠三倒四的,他都忘了明天是他三十四岁的生日。
他本来不怎么在意自己的生日,尤其是回国当上这个“宋总”后,每年生日恭维送礼的人应付都应付不过来,更提不起“开心”二字。
这次在家养病,各方都消停了不少,倒是让他能踏踏实实地过个生日。
而且和来寻一起过,他很乐意,甚至还有些许期盼,洗了碗他没有回房间,坐在客厅里看电视(等生日)。
沈来寻洗了个澡出来,也没有回房间,同样坐在沙发上。只是离他远远的,中间还能坐下三四个人。
宋知遇随便挑了部外国电影,悬疑片。
两个人心思各异地盯着电视,都没怎么看进去。
墙上的挂钟不知不觉就指向了十一点五十五,电影剧情真相大白,幕后凶手跪坐在地上掩面哭泣,接近尾声。
外头又开始下雨了,天气预报说这几日将会迎来A市最强烈的一波降雨,建议市民减少出行。
时间掐得很准,电影黑屏谢幕时沈来寻的手机闹钟响起,竟然还是两年前的那个铃声。
沈来寻关了闹钟,认真地对宋知遇说:“生日快乐。”
电影不怎么样,片尾曲倒是缱绻悠扬,柔情之中流露出浅淡的悲伤。
宋知遇说:“谢谢。”
沈来寻起身,从房间里拿了个盒子出来,又到厨房的冰箱里端了个小蛋糕,回到客厅时,顺手将客厅的灯关了,只剩下一盏沙发旁的立灯。
看着宋知遇面露惊讶,她淡淡笑了笑:“外婆说,过生日都得吃蛋糕。”
宋知遇接过礼物,眼中闪过疑惑:“这不是……”
“你那天晚上在我衣柜里看到了吧?”沈来寻拆着蛋糕盒子,“是买给你的,去年就买了,结果没能送出去。”
去年……
他回忆了一番,去年他的生日,也是沈来寻第一次见到夏瑾。
他记得当时来寻没有和他打电话就自己回来了,现在想想,应该是为了他的生日,想给他一个惊喜。
而那个时候他做了什么呢?
他把夏瑾带回了家。
他让来寻撞见了他和夏瑾亲吻缠绵。
他当时还问来寻:“你怎么回来了?”
来寻当时的神情是什么样的呢?他不记得了。因为当时的他,毫不在意,也一无所知。
死而复生的记忆果真伤人最深。
宋知遇不愿再想。
但沈来寻的话让他不得不一遍又一遍想起去年今日——她插着蜡烛,继续说:“蛋糕去年也买了,不过你喝多了酒,睡得早,我就自己吃了。”
“幸好你没吃,那个蛋糕可难吃了。”她笑着,眼里却没有分毫笑意,“所以今年我换了一个口味。”
去年她还专门为他买了蛋糕?宋知遇完全不知道,将夏瑾送回家后,他实在是忍不住困意,睡得不省人事。
所以,那晚,她一个人坐在餐厅里吃完了本是买给他的蛋糕。
宋知遇心头的愉悦半点不剩,取而代之的浓厚的愧疚和酸胀,可她平静地叙述着那些苦涩的过往,仿佛在说别人的故事。
“对不起,来寻,我……”
沈来寻摇头,指了指蛋糕:“不说这些了,点蜡烛许愿吧?”
蛋糕不大,沈来寻只插了一根。
她关掉了室内的最后一个光源,唯有烛火笼罩他们。
沈来寻的面容在火光的映照下美好恬静,她说:“闭上眼许三个愿望,头两个能说出来,最后一个留在心里。”
宋知遇已经很多年没有做许愿这种事情了。
这是小孩儿才做的事情,他也不曾有什么愿望需要用这种方式来实现。可沈来寻认真地看着他,他不想扫兴,于是闭上了眼。
并没有思考多久,他很快就开口:“第一个愿望,希望你能平安健康。”
眼睛闭着,他看不见沈来寻的神情,脑海中却不自觉地勾勒出她的模样,那个小小的、倔强的又漂亮的姑娘。
“第二个愿望,希望你能幸福快乐。”
“第三个愿望,希望你……”
“宋知遇。”
他被沈来寻打断。
“第三个愿望,能送给我吗?”
宋知遇睁开眼,对上了来寻的双眸,眼底有浅浅的水光闪烁。
他轻声问:“愿望还可以送吗?”
“应该是可以的吧。”她笑了笑,“我在很久以前送过一次,那人的愿望就真的实现了。”
他说:“好。”
沈来寻闭上了眼。
宋知遇深深地看着她,希望时间能够就在此刻定格,不要再往下流逝。可事与愿违,蜡烛燃烧殆尽,客厅里落入一片漆黑。
沈来寻在黑暗中睁开眼。
“许了什么愿?”宋知遇问。
“不能说的。”沈来寻答。
没有人去开灯,他们在黑暗中并肩而坐。夜色总是能掩饰很多东西,让见不得光的一切都悄然生长。
沈来寻低声道:“有个事儿忘记告诉你了。”
“什么?”
“前两天小姨给我打了电话,让我暑假暂时先回法国去。转学和其他手续,她说你答应了她,你来办。我买了明天最早的一班机票,天不亮就得走。”
宋知遇大脑空白了片刻,才慢慢反应过来她是什么意思。
客厅里是死一般的寂静,针落可闻。
“走之前……我有些话想跟你说,怕以后没有机会再说了。”沈来寻的声音依旧平稳,“喜欢你这件事情,我一直藏得很小心,没想过会被你发现。但我从来没有后悔过,现在没有,以后也不会。”
“当年你找到我,把我带回家,我很开心。这些年,你对我也很好。所以你不要心存愧疚,我选择离开,只是不知道应该怎么去面对你。或许就像你说的,我还只是个孩子,等到以后,我说不定也会喜欢上别的人。”
“等我不再喜欢你了,能够坦然面对你时,我再回来。毕竟,你是我的父亲,是我唯一的亲人了。”
“这个事情我不会再提,你也就当我从来没有喜欢过你吧。从今以后,你只是父亲,我只是女儿。”
宋知遇自始至终没有说一句话。
若不是他沉重的呼吸声萦绕耳畔,沈来寻都要怀疑身边是否坐了一个人。
“爸爸。”
叫出口时,沈来寻自己都是一愣,真是个久违的称呼。
“我走以后,阳台上的那些花草你要是有空就帮我照看一下,若是没空,拿出去扔了也行。”
“以后还是少喝一点酒吧,赚钱没有身体重要。”
“如果你以后交女朋友了,暂时还是不要告诉我了,起码在我不喜欢你之前,别告诉我。”
“哦对,你还得请个阿姨,我不在就没人做饭了,你会想念我做的饭吗?”
她每说一句,身边人的呼吸就重一分。
直到她说:“未来几年我不能陪你过生日了,提前祝你生日快乐。”
他终于出声,竟然是哽咽的。
“别说了。”他喃喃道,“涟涟,别说了。”
涟涟。
更是一个久违的称呼。
沈来寻以为他早就不记得这个小名。
自从四年前从枫泊镇回来后,他再没有叫过她涟涟。
“最后一句。”沈来寻站起了身,“明天我走得早,你还是个病人,就不用送了,登机前和到达后我都会给你发消息的,不用担心。”
她说完了所有的话,让他无话可说。
沈来寻回了房。
留下宋知遇,像被抽离了魂魄一般,坐在客厅里。
-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房间里的,又是何时回去的。
七月初,需要开空调的天,他却浑身发冷。
宋知遇一夜未眠。
天将亮时,客厅传来动静。
是来寻的走动声,还有行李箱的滚动声,他闭着眼睛听得一清二楚。
最后,是玄关打开又关上的声音。
他骤然睁眼,从床上坐起。
霹雳的一声惊雷,似乎要把这阴沉沉的天都给炸开来,倾盆大雨随之而来。
下得人心烦意乱。
他痴痴地望着拍打在窗户上的雨滴,脑海里不受控制地想起的,却是一周前沈来寻穿着那件滑稽的雨衣,带着明媚的笑意,穿过雨幕冲破阴霾,冲他奔来的画面。
不知过了多久,又是一声雷响,把女孩儿的笑容劈得粉碎。
宋知遇猛然地站了起来,早就痊愈的胃竟又开始隐隐作痛,痉挛如同刀刺一般,他疼得弯下了腰,冷汗层层而下。
此刻他才真的意识到——来寻走了,是被他给逼走的。
带走了暖意,只剩下冰冷。
生理的疼痛和心理的空洞后知后觉蔓延上来,几乎让他喘不过气。不知所措的慌乱和迷茫,更让他无所适从。
昨晚来寻临走前说得那些话,一遍又一遍在他耳边回响。
可他有什么理由留下她呢?
没有理由。
没有任何理由。
雨越下越大,实在是太大了,不知道来寻有没有带伞?
他鬼使神差地推开房门看向客厅的收纳篓,雨衣和雨伞都在里头。
来寻没有带伞!
这个念头一旦跑进脑海里,就像是海洛因注射进了体内,以最快的速度血液循环至全身,给了他最冠冕堂皇的理由。
雨下得这么大,怎么能不打伞呢?
对,他只是要去给来寻送伞,并不是要挽留她!
胃部的疼痛几乎是瞬间散去,他飞快地回房间,从衣柜里穿了外套,换鞋,推门而出。
却在打开大门的那一刻,整个人愣在原地,满面讶然——
屋檐外的雨水被狂风携卷吹来,本该离去的女孩儿躬身坐在行李箱上,闻声抬眸看过来,神色隐匿在阴沉的天色之中,晦暗不清,却又好似滚烫不已。
-
雨声比在屋子里听起来更加纷乱。
沈来寻鬓角漆黑的发丝贴在脸颊上,衬得脸庞越发苍白。
不知她究竟是去而复返,还是从未离开。
宋知遇神色恍惚地开口:“你……”
她却抢过了他的话头,无比平静地问他:“你要去哪儿?”
换来一阵沉默。
她也不在意,又问道:“是要去找我吗?”
宋知遇如同坐过山车的心情渐渐平复下来,一点点收敛起所有的失态,搬出为自己找好的理由:“下雨了,你没有带伞。”
沈来寻看向外头的雨幕,水滴飘进她的双眼,她眨了眨,机械地重复他的话语:“没有带伞……”
扭回头,目光落向宋知遇双手,表情怪异。
他顺着她的视线看向自己的手,瞬间无言——他一心只想着去找来寻,出门得太急,竟然也没拿伞!
他窘迫地蜷缩起手指,听到她低声自语:“你就是去找我的。”
下一刻,她笑了,轻柔地笑声钻进他的耳朵里,更像是嘲弄,让他狼狈不已。
“可是爸爸,你也没有伞呀。”
沈来寻一字一句像是针,扎进他的心脏,用最刺骨的痛,强迫他直面所有不愿承认的一切,无情地拆穿他所有的借口。
溃不成军。
宋知遇看着她的神情,终于明白了。
根本没有什么飞机,什么提前离开,这都是她编造出来的谎言!
现在想想,若是林楠要她提前回去,怎么会不通知他呢?
他乱了心神,掉进了沈来寻的陷阱里。
是了,眼前的小姑娘从不是温顺的兔子,而是一只狡猾的小狐狸。
一招以退为进、欲擒故纵,轻轻松松地就让他分寸大乱。
昨晚那些悲伤告别的话语,只是为了此时此刻他失控地推门而出。
宋知遇生出隐隐的恼意,尤其是在看到她嘴角得逞的笑容时,这段时间里所有克制的、压抑的、烧心灼肝的情感达到顶峰。
她再次笑着开口:“不需要去找我,你看,我就在这里……”
话音未落,宋知遇就拽着行李箱的把手,将她连人带箱拖进家里。
大门被摔上,阻隔所有疾风骤雨。
沈来寻踉跄着从行李箱上下来,跌进他怀里,空无一物的轻飘飘的行李箱倒在地上,发出的响声如同那晚冰敷袋摔在地板上。
所有的事情像是串成了线,冰袋……崴脚……
他沉着脸问:“那天你在浴室摔倒,也是故意的吗?”
沈来寻不说话不辩驳,算是承认。
宋知遇气极反笑。
原来如此。
从那时起她就开始算计。
沈来寻想从他怀里退出来,却被他紧紧攥住手腕腰肢,抵在了门上。冰冷的铁门贴上肌肤,让她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噤。
下一瞬,他滚烫的呼吸扑面而来。
两人离得近极。
“沈来寻。”他第三次连名带姓地叫她,几乎有些咬牙切齿了,“你真是……算得明明白白。”
算清楚了他的心,算清楚了他的情。
然后大胆下注,赌他失控和欲望。
在他推开门的那一刻,胜负揭晓。
她大获全胜,他满盘皆输。
明明白白。
沈来寻被他的话语给点燃,双眸霎时间明亮如焰,灼热的温度几乎让他无法直视。
“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吗?”她讥讽,“我就是这样的人。”
“但是,是你,”她抬起冰冷的手按上他的滚烫的心口,像那晚一样,他的心跳得很快,“爸爸,是你的那一句‘可以不走吗’,给了我赌的资本,也是你,让我成为了赢家。”
宋知遇面色惨白,呼吸沉重。
她说的不错,是他。
是他做不到心如止水,是他控制不住罪恶的欲念。
而她还在咄咄逼人,寸步不让:“若你真问心无愧,即便我算得再清楚又能如何?若你不推开这扇门,我就算是在雨里坐上一整天又能如何?”
宋知遇才压制下去的躁郁在她的步步相逼之下迅速回笼。
屋外的倾盆大雨,浇不散屋内无声的硝烟。
忽明忽暗的光亮像他的心跳,无法控制。
她织就了一张罗网,等着他自投。
“我可以离开。”
别说了……
“只要你开口,我就会离开。”
不要再说了……
“你想我离开你吗?”
够了!
室内骤亮,闪电的光将两人的惨白的脸色照得一清二楚。
她身上单薄的上衣早已被淋得透湿,勾勒出玲珑的曲线,如同被风雨摧残的雪兰花,触目惊心。说着那样尖锐冰冷的话语,双眼却通红,盛满盈盈水光,泫然欲滴。
宋知遇的心猛地一颤,在光亮暗淡下去的那一刻,终于,他低下头狠狠吻住她。
雷声作响,有人走上歧路,再不复返。
他们纠缠拥吻着,从玄关辗转至客厅,最后跌落沙发。一路上碰倒了不知多少东西,没有人管。
嘴巴很疼,被他攥着的手腕和腰也很疼。
但是这份疼痛让她清晰地认识到,眼前的一切都是真实的。
突然很想哭,不为悲伤,也不为喜悦。
眼泪就这样流淌下来,或许是落在了他的脸颊上,宋知遇动作一顿,好似清醒了一般,想要推开她。
沈来寻被他推拒的动作刺激到,那份狠劲儿也被逼了上来,她整个人跨坐他身上,搂住他的脖子,紧紧贴向他:“你还想推开我!”
她去咬他的嘴唇,让他也疼,恶狠狠的话语因带着哭腔,没了气势,平添委屈:“事到如今,你还想推开我!”
也不管他如何反应,伸出手就去解他的裤带,颤抖却毫不犹豫地握住他胯下的滚烫。
宋知遇霎时间倒吸一口气,握住她纤细的手腕。
“沈来寻。”语气中又是克制又是震惊。
克制自己的欲望,震惊她的大胆。
“为什么,你明明也是渴望我的……”
沈来寻见动不了他,就去脱自己的衣服。
宋知遇还来不及反应,她就已经脱去了上衣,大片雪白的肌肤展现在他的眼前,黑色的内衣包裹着耸起的双峰,有着隐约的起伏。
在她反手去解内衣扣时,宋知遇再次阻止了她的动作。
三番四次被阻挠,沈来寻终于崩溃大哭。
泪水如同断了线的珍珠,一颗颗往下落。
“为什么,我只是……为什么……”她靠在他肩头抽泣着,完全没有办法继续说下去。
我只是想让你能离我更近。
我只是想让我能属于你。
我只是爱你。
为什么就这么难?
宋知遇看着怀里的女孩儿,心中五味杂陈。
他似乎总是惹得她哭,和他在一起时,她总是有泪水。
他抬手擦去她的眼泪,艰难地开口,眼里是挣扎与悲戚:“来寻,这些……都是我的错,不能继续再错下去了。”
来寻与他对视,被泪水洗刷过的双眸清澈透亮,直视人心:“那你刚才,为什么要吻我?”
宋知遇语滞,痛苦地闭上眼。
因为他对她有情,有欲。
这份情欲在经年累月的相处中不知不觉地悄然滋长,连他自己都未能察觉,此时此刻爆发后的力量令人失控又无措,连他自己都觉得惊讶。
这些她是知道的,不但知道,还利用了这一点,才有了现在的局面。
“我什么都不怕。”
她亲吻他的额头,宋知遇眼睫轻颤。
“我不在乎别人怎么说,怎么看。”
她亲吻他的鼻尖,宋知遇乱了呼吸。
“我只是想和你在一起。”
她亲吻他的嘴角,在此流连反复。
她像一团火,一点点烧光他的理智。
即使闭上了眼不去看,脑海中却都是她的模样。
温顺的,沉静的,狡黠的。
哭的,笑的,怒的。
如此鲜活。
如此生动。
而他又是如此渴望。
沈来寻纤若无骨的双手还在四处煽风点火,比他接触过的任何女人都更能引起他的欲望。
在她的吻落于他的左侧肋弓下的疤痕时,理智 ,燃烧殆尽。
他再也无法忍耐,将她拥入怀中。
人生至此三十余载,他一直在不断地失去,直到遇见她,才开始拥有。
破碎的拼图终于完整。
窗外的雷雨渐渐平息,屋门的旖旎却愈演愈烈。
同样的沙发,同样的人,截然不同的情景。
他湿热的吻落在她的脸颊,沿着泪痕吮去滑落在下颌的泪水,在颈间婉转不肯离去。鼻尖萦绕着的全是她清甜的香气,沉迷醉人。
内衣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她自己解开,胸部雪白的乳肉小巧却挺立,往下是不堪一握的腰肢。
他环着她的腰,低头咬住她的乳尖,沈来寻呼吸一滞,手臂就攀上了他的脖颈,下意识地挺胸往他嘴里送。
目光所及之处是他浓密的短发,耳边是他吮吸舔舐而发出的水渍声,身下抵着的是他早就炙热滚烫的硬物。
一切都陌生又令人兴奋,脑子都灼烧起来。
下体的软肉陡然被人用手指挑开,异物侵入让她一惊,却毫不退缩,反而将他抱得更紧。
宋知遇松开了她的乳尖,抬眼望向沈来寻,手下的动作未停,又插入一根手指,勾着她内壁的软肉,轻拢慢捻,搅弄风云。看着她白皙的面容上渐渐染上红晕,明亮的双眸蒙上了一层水光,她因为他而动情。
现在的来寻,和平时乖巧的模样截然不同,也与前几日冰冷淡漠截然不同。仿若一朵含苞待放的花朵,每一根头发丝都在散发着诱人的香气。
她美得惊心动魄。
赤裸的肉体,不断在引诱他,挑战他的自制力。
不,他想,她早就开始引诱他了,不仅仅是从此时此刻开始的。
缓慢而坚定地进入她的身体时,宋知遇什么也没有想,只是牢牢地看着身下的女孩儿。
她躺在沙发上,也看着他。
明明是性事,是爱欲,是柔软的感情,可他们相望的眼神,那么决然和悲切。
他在晨光熹微的破晓时刻进入她身体,紧紧相拥,毫无阻隔的相连。整根没入,被她紧紧包裹,从身到心的满,灵魂一分一寸地嵌合。
两人的胸膛都在剧烈的起伏。
“疼吗?”
沈来寻皱着眉,是疼的,可她在笑。
他问:“笑什么?”
沈来寻抬手,微凉的指尖描摹他的眉毛,扫过眼角,她轻声说:“宋知遇,我们都没有退路了。”
宋知遇目光沉沉。
她说:“但你拥有我了。”
不知道这句话是怎么刺激到了他,他突然一手托着她的腰,一手撑在她的耳边,大幅度地抽送起来。
沈来寻其实并没有适应他的硕大,却尽数接纳,接纳他所有的暴戾和热情。
她被他顶得昏了头,头一次经历性事,下身敏感无比,不断渗透出晶莹透亮的蜜液,下身交合之处很快就变得一塌糊涂。
羞人的拍打声在寂静的客厅里格外响亮。
好似仍然不满足,宋知遇一把捞起她,坐姿让他向上进入的更深,几乎顶在宫口往上撞。
明知道她是第一次,明知道不该如此不温柔,可女孩儿紧致的甬道夹得他头皮发麻,让他不受控制地想要更多。
他从没在性事上如此情难自禁、如此渴望渴求。
在激烈的动作中,她那双从来清冷透彻的双眸逐渐赤红,将他抱得那样紧,语气急促像是诘问。
“你和夏瑾做的时候,也是这样激烈吗?”
宋知遇动作一顿,回答她的是更加用力的顶撞,让她的问话都变得艰难。
“她……啊……她也会……抱你抱得……这么紧吗?”
她流了泪,和他相似的眼睛里浸满不甘与悲伤。
“你和她做爱的时候……”
宋知遇也红了眼眶。
“会想起我吗?”
没有一个是他能回答的问题。
他只能狠狠地去亲吻她,下身动作未停,反倒越发剧烈。
太阳慢慢升起来了,金色的阳光透过窗户照进客厅里,洒在来寻的身上,仿佛给她白玉般的身体镀上了一层柔光。
沙发上混乱一片,沈来寻满脸潮红,雪白的肌肤上全是他留下的痕迹,她长发凌乱浸了汗贴在脸颊上,已经被肏得说不出话。
宋知遇也完全好不到哪里去,短发湿透,汗水顺着下巴流淌而下,滴落在她紧致的小腹,滑入相交的地方。
如此淫乱的场面,却因为笼罩在温暖的光晕之中,而显现出别样虚幻的美感。呼吸声交错响起,一次比一次重,一次比一次乱。
终于,在日光移到她的脸颊上时,他在她体内释放,伴随着呢喃的低语。
“涟涟,这不一样。”他亲吻着怀中因高潮而失神的女孩儿,重复道,“这不一样啊。”
沈来寻不知道是第几次落下泪来。
宋知遇吻去她的泪水,苦涩又清甜。
都说,举头三尺有神明。
可是,神明岂懂何为情。
13.1极光(h)
如果非要问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那就是从这里开始的吧。
许恒听得出神,再说不出任何责怪的话语。
这是天意弄人。
宋知遇言简意赅,可即便是挑挑拣拣地说完,也已经是正午。
浇完了花,他无事可做,坐在阳台的沙发上,偏头看着窗外的阳光,太阳灿烂得要命,和他们第一次结束时一样。
“你打算就这样下去吗?”许恒没有说那个“错”字,因为这无法说究竟是谁的错。
宋知遇修长的手指搭在沙发扶手上,轻轻敲打,似是不解,似是疑惑:“许恒,如果是你,已经到了这一步,你会怎么做呢?”
宋知遇有自己做事的方式,他总是知道该怎么做才是最好的最恰当的,这样的问题,他从来没有问过许恒。
许恒也确实被问住了。
如果是他,他会怎么做呢?
毫无头绪,谁碰到这样的事情都会毫无头绪吧。
舍弃伦理道德,不去看更为遥远的未来和以后,只着眼当下,最简单的方法就是将错就错,这也是宋知遇这半年来选择的做法。
明明是最不能理解的事情,许恒现在却理解了宋知遇。
良久的沉默以后,宋知遇疲惫地闭上眼,日光洒在他身上,他的脸色像半年前躺在病床上时一样的苍白脆弱。
许恒作为一个局外人,都忍不住想说,算了,就这样吧。
可宋知遇却在此时开口:“我准备把来寻送走。”
许恒扎扎实实地愣了下,没听懂他是什么意思:“送走?送到哪里去?”
“法国。”宋知遇说。
许恒错愕:“半年前她就没能走成,现在你们都已经……你还能狠下心送走她吗?”
宋知遇睁开眼,他神色认真:“来寻必须离开,国内不安全。”
许恒脑子里绕了个弯才反应过来。对,前不久来寻才经历过绑架事件,李芮那个疯女人还不知道会做出什么更可怕的事情。敌在暗我在明,防不胜防,宋知遇不会拿来寻的安危来冒险。
她确实应该离开。
而这也误打误撞成为了纠正错误的好机会。
“我已经让王诚着手去办手续了,年后就走。狠不狠得下心,都得送走她。”
“你问过来寻吗?她愿意走吗?”
“没有。”宋知遇苦笑,“怎么问?”
他都能想象到她的反应。
她会用那双清澈透亮的眼睛看着他,含着泪水却倔强地不肯落下,然后失落又悲伤的说:“宋知遇,你又一次抛弃我了。”
她的眼睛会哭,嘴巴却会笑,“如果这是你想要的,那我会离开的。”
这样的画面光是想一想,还没有实际发生,宋知遇就感受到了窒息。
提前告诉她,最后这段温存的时光都将不复存在。所以,不如不说不问,在最后时刻快刀斩乱麻。
他像是回到了半年前最挣扎的那段时间:“我原本想着,事已至此,错就错了吧。只要她高兴,其他的我也都可以不在乎,所有的过错罪恶都由我来承担。可现在,我没有办法将错就错下去。她才十八岁,未来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宋知遇对许恒说着,却更像是在说服自己。
“也许分开一段时间,她会看得更明白究竟什么是感情,什么是爱。”
-
“不是女儿对爸爸的爱。”沈来寻平静无比地说,“我很清楚自己对他是什么感情,从我知道什么是爱的时候,我就明白了这一点。”
她看着很久没再说话的乔尚青,轻声道:“尚青哥,对不起,我已经不是你小时候认识的那个涟涟了。你喜欢的,或许只是记忆里的那个我。”
乔尚青深深吸了一口气,目光炯亮,竟还一如当初。
“沈来寻,你让宋知遇不要否决你的感情,那么请你,也不要否决我的感情。”他抿着唇,嘴角泄露出倔强,“我比你还大一岁,我也很清楚我的喜欢是什么样的。”
沈来寻愣愣地看着他。
他的确如同笔直的乔木,向阳而生,明亮似火。
大男孩心思单纯,连喜欢都是纯粹而简单的。
“我最后再问一次。”他说,“涟涟,你真的想清楚了?”
“嗯。”
“不后悔吗?”
“不。”
“他对你好吗?”
“好。”
“你是开心的吗?现在的生活是你想要吗?”
“是。”
乔尚青僵硬地扯了个笑容:“既然如此,我也不矫情了。你放心,我不会把这件事情告诉任何人。”
沈来寻眼眶有些湿润:“谢谢。”
乔尚青无力地撑在栏杆上,安静片刻,突然愤愤地拍了一下栏杆,吓了来寻一跳。
他咬着牙:“如果宋知遇对你不好,我一定不会放过他。”
沈来寻再次真心实意地说:“谢谢你。”
-
2021年2月初,沈来寻放了寒假,宋知遇亲自开车去接他。
那天又飘起了雪。
宋知遇坐在车里,看着校门附近的学生,都是鲜活年轻的面孔。
直到看到熟悉的身影,穿着白色的长款羽绒服,大红的围巾裹住了半张脸,长发束起,随着她轻快的步伐在脑后一晃一晃。
宋知遇收敛所有的情绪,只露出最温和平静的表情,开门下车,雪花立刻顺着风飘进他的衣领。
他撑开了伞。
女孩儿身边是她提到过的赵子萱,身后两个男孩,宋知遇也见过,方绪和乔尚青。四个孩子的气氛欢乐融洽,来寻没怎么说话,却微微笑着,轻松又自在。
这才是沈来寻应该有的生活。
宋知遇静静地看着,并没有出声叫她。反倒是赵子萱先看到的他,拍了拍沈来寻,来寻看过来,眼眸立刻亮了起来,笑着冲他挥手。
宋知遇也对她笑。
沈来寻匆匆和同伴告别,小跑着来到他的伞下,隔得近了,他还能看到她眼睫上残留的雪花。
身后,乔尚青一直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
宋知遇抬眼和他对视,那个俊朗的男孩立马就移开了视线,扭头就走。
沈来寻仰头看着他,眼眸流转,突然笑着用法语说:“这位先生,听说你找我?”
宋知遇的注意力立刻转移到眼前的人身上。
微微一愣,回想起遥远的从前,神色复杂地用中文接道:“沈来寻,初次见面,我叫宋知遇。”
下着雪,她来到他的伞下。
确实和五年前的那一幕十分相似。
沈来寻说:“其实,不是初次见面。”
宋知遇:“?”
她眨了眨眼,笑得狡黠:“以后有机会再告诉你吧。”
宋知遇没再深究,心思全在另一件事情上。
上了车,开出去许久,他才说:“你回国这么多年了,法语倒是没丢。”
“大概是因为小时候话多一些。”沈来寻笑,“又或者,是我比较有语言天赋?我英语学的也不错。”
宋知遇揉了揉她的头:“嗯,涟涟很聪明。”
沈来寻没提乔尚青已经知晓他们的关系,宋知遇也没提许恒。
两人都默契十足的、心照不宣的,隐瞒着。
离除夕还剩两周不到的时间,以往越到年关,宋知遇是越忙碌的,可今年却时常在家。
沈来寻还诧异地问过:“你今年怎么这么清闲?”
那时宋知遇正搂着她靠在沙发上看电影,闻言刮了刮她的鼻子,不咸不淡地说:“怎么,不想看到我?”
沈来寻便故意地从他怀里钻出来,笑道:“是啊,忍了好几天了。”
话音刚落就被他抓着脚腕拽了回来,没过多久客厅里就传来她猫咪般的轻哼和肌肤拍打的声音,起先还听得出来有点耐心,后面就变得又快又重起来。
两周的时间匆匆而过,等到除夕的那晚,宋知遇买了些小烟花,沈来寻玩得很开心。
许恒的电话打来时,宋知遇正在和沈来寻一起点火。
他擦燃打火机,点燃引线和沈来寻一起跑开。烟花店老板没有骗人,确实是能喷出爱心的形状。她惊奇地转头看他,小鹿一样的眼睛在烟火照映下格外明亮清澈,绽放出大大的笑容。
被她感染,他也笑起来,心里是许久未有过的轻松愉悦。
“Meet,除夕快乐。”许恒说。
宋知遇声音带笑:“除夕快乐。”
沈来寻闻声转过头看他,他指了指手机。
“对了,周遥给你打电话了吗,上周她给我发了请柬,说是要结婚了。”
“嗯,她通知我了。”宋知遇没说周遥是专程亲自来邀请的他,否则许恒又要愤愤不平地计较一番。
“到时候一块儿去呗。”
“可以啊。”
“你干嘛呢,听起来心情还不错。”
宋知遇说:“没什么,在陪来寻放烟花。”
对面好半天没说话。
“那你们俩玩儿吧,我就不打扰了,帮我给小……给沈来寻带句新年快乐。”
听懂了他隐晦的提醒和暗示,宋知遇笑意收敛了一些,“嗯”了声,挂了电话。
沈来寻凑过来问:“出什么事儿了吗?”
“没有。”宋知遇牵起她的手,用大手包裹着给她取暖,“许恒祝你新年快乐。”
沈来寻说:“只说了新年快乐,没有红包?”
以往每一年许恒都会送给她一个大红包。
宋知遇笑道:“小财迷。”
沈来寻这段时间心情一直都好得不行,俏皮话张口就来:“那谁叫他不结婚不生小孩呢?他有孩子的话,我给他小孩儿红包都行。”
宋知遇揉搓着她的手,笑着没说话。
一旁的烟花燃烧殆尽,前一秒还是绚丽的光彩,下一秒就落入了单调的灰白。
宋知遇问:“还玩儿吗?”
她摇头。
“进去吧,外面冷。”雪一直没停。
她又摇头:“我不想进去。”
这对话颇为熟悉,一年前的除夕前夜,他也是这样捧着她的手,站在江川家外的廊檐下。
显然两人都想起来了这一幕。
沈来寻突然问:“你那时,在想什么?”
她问得没头没脑,宋知遇却明白,回忆了一下,说:“在想你戴的围巾,并不是我送给你的那条。”
沈来寻安静片刻说:“现在是了。”
“是。”他看着埋在红色围巾里精致美丽的小脸,“现在是了。”
“那,你后来突然放开了我的手。”她问,“又是为什么?”
宋知遇摩挲着她手背的动作微微一顿,抬眸看她,眼中流淌过深沉的情感,视线从她脸上往下扫。
他当时在想,她的皮肤白得像糯米糍,唇膏是水蜜桃味的,哪里都是又细又小又软。
那时想到这些,他惊慌失措地松开了手。
这一次,他却将她握得更紧,揽住她的腰搂进怀里,吻落在她的唇畔。
“因为,在想一些不该想的事情。”
沈来寻踮脚搂住了他的脖子。
雪落无声,他们檐下安静地接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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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年初一,两人睡到中午才起。
吃过中饭没多久,宋知遇就接了一通电话,说公司有些小事需要处理。
可这一去就是一下午都没回来。
做好了晚饭,沈来寻窝在阳台的吊椅里,回复同学发来的新年祝贺,等宋知遇回家。
她在微信上给许恒拜了年,花言巧语地说了一堆好话,如愿以偿地讨来了一个大大的红包。
而后翻着通讯录,看着那些少得可怜的联系人。
从前在枫泊,过年时还能跟着外婆去街坊邻居家拜拜年,走动走动,讨点冰糖果子吃,现如今除了同学和朋友,似乎并没有可以拜年的对象了。
她的视线最后落在王诚的名字上。
王诚在工作上是宋知遇下属,生活中却把他当弟弟对待。爱屋及乌,对来寻也是极好,她回来的这些年里,每年都能收到王诚的红包,由宋知遇转交给她,今年也不例外。
和往年一样,沈来寻给王诚打了电话,忙音没响几声就被接起。
“王叔,祝您新年快乐。”
王诚的声音带了笑意:“谢谢小来寻,也祝你新年快乐。”
沈来寻想起早上宋知遇给她的红包,笑说:“王叔今年给的红包怎么这么厚?我吓了一大跳,在想是不是我爸爸给您涨工资了。”
王诚笑起来,说:“工资倒是没涨,只是想着你这一次去法国,可能要好几年才能回来,就提前把这几年的红包先预付了。”
一通话让来寻的笑容凝固在了脸上。
她脑子都有点空白,没有反应过来王诚在说什么。
“……法国?”
沈来寻的声音都显得有些许缥缈。
“是啊,今天才把材料交给你爸爸,他晚上应该会带回去给你。”王诚一时之间没有察觉到来寻的异样,叹了口气,继续说,“李芮的事情一日不解决,知遇就一日放心不下。虽然是为了你的安全考虑,法国也是你熟悉的地方,但终归是异国他乡的,你一个小姑娘过去了一定要记得照顾好自己。你爸爸工作忙,如果有什么需要联系不上他,你就给我打电话。”
他开玩笑道:“有时候王叔可比你爸要靠谱。”
沈来寻却一点儿也笑不出来。
她没有说话,电话那头的王诚出声询问。
“来寻?”
她忙应道:“啊……好的,谢谢王叔。”
就这样稀里糊涂地结束了对话,挂电话时王诚还一副唏嘘的语气。
她握着电话愣了好久,终于想明白——她又一次被宋知遇推开了。
新年的太阳很灿烂,室内的暖气也充足,来寻坐在阳台的沙发里,沐浴在阳光之下,却手脚冰凉。
听王诚的语气,这件事情筹划许久,已经尘埃落定。
如果只是单纯地因为害怕李芮伤害她而送她出国,那他有什么好隐瞒的?
宋知遇瞒着她,不告诉她,无非只有一个原因,怕她不同意。
他们现在这样的关系,分隔两地,意味着什么呢?
意味着修正错误的契机,来了。
沈来寻很清楚,一直以来都很清楚,宋知遇只是在将错就错。
从当初她用尽了手段,逼得他落入陷阱,踏出错误的一步起,她就如履薄冰。
所以她缠着他,粘着他,想让他也依赖她,离不开她。
而现在,有一个机会能让他有充足的理由将她推开,他当然不会放过。
或许有过纠结,有过挣扎吧。
可是他还是做出了决定。
这半年的时间短暂得像是一场梦,一场她偷来的梦。
她以为她能改变,可结果是什么也没有改变。
他总是觉得他给了她错误的引导,总是想将她推入正轨。
可他不明白,自从她十四岁时遇到他的那一刻,就注定了不会有正轨。
天色渐渐沉下去。
她宛若一座雕像,一动不动。
不知过了多久,玄关处传来声响。
-
宋知遇推开家门时,竟然是暗沉沉的一片。
来寻出门了?
正想叫她,视线落在阳台,看到了那缩成一团的小小的身影。
他的心也没由来地一缩。
“来寻。”他轻声叫她的名字,“在家怎么不开灯?”
说着抬起手想要按下开关。
“宋知遇。”
宋知遇的手顿住。
日头已经彻底沉了下去,漫天的金色消散,落地窗外是深沉的蓝,迎接浓郁的黑。
沈来寻的面孔隐匿在一片阴影之中,宋知遇只能看到她瘦削的肩膀和弧线柔和的侧脸。
她抱着膝,蜷缩在阳台的沙发上,显得单薄。
眼前的场景太过熟悉。
他无数次满身疲惫打开家门,总是能看到小姑娘缩在阳台捧着一本书,听到声响后,恬静的面孔会绽放出笑容,嗓音柔柔地对他说:“回来啦?”
若是前几年,她只会坐在那里,问他晚上想吃什么,保持着父女间该有的分寸。
但这半年里,她会过来亲吻他,或者等他过去亲吻她,缠绵过后一起商量晚上吃什么。
可是今天没有。
以后……也不会再有。
“你手里拿着什么?”
一句话问得宋知遇浑身一僵。
他站在玄关处,手中的档案袋攥得皱起。
里面装着沈来寻出国需要的各种手续材料。
和当初接她回家时那份档案袋一样,由王诚交到他手里。
五年恍若一瞬,他亲手将她带回,又要亲手将她送走。
而她聪慧伶俐一如当年,洞悉一切。
她知道了。
宋知遇不知道她是怎么知道的,但从她的反应可以看出来,她知道了。
明明早就下定决心,可此时他依旧无法开口。
沈来寻也不追问,脑袋伏在膝头,看着窗外的蓝一点点被黑吞没。
两人没有对视,却像是在对峙。
血缘总是会延续一些东西的,一站一坐,僵持着,如出一辙的倔强。
窗外的蓝消失殆尽时,沈来寻猛地扭过头,起身,赤脚走到他面前,黑暗之中眼眸发亮,似有两簇火焰在燃烧,和半年前的那个晚上,她坦白心迹时几乎一模一样。
“为什么不说话?”她的语气很轻,可每一句话都几乎咄咄逼人,“你不是早就做好决定了吗,你不是早就下定决心要推开我吗,你不是打算一直瞒着我直到把我送走吗,为什么现在,又不敢开口呢?”
宋知遇的呼吸在她的质问声中变得沉重,眸中浮现起她所熟悉的挣扎和伤痛。
沈来寻轻笑,半分讥讽,半分悲凉。
“明明你也舍不得。”
心脏如同被人狠狠抓了一把。
她那么了解他。
是,他舍不得。
可是这是错的。
眼前的一切,都因为流淌着相同的血脉而错乱了。
这半年来,是他的贪婪和自私,将她困在身边占为己有。
乌托邦并非永恒,好梦总会清醒。
现在,纠正错误的机会就在眼前。
他们不能就这样错下去。
她还那么年轻,他不能毁了她。
沈来寻捂住了眼睛,单薄的肩膀无法抑制地轻颤。
宋知遇几乎是条件反射地伸出了手,想要将她拥入怀中,却又堪堪在半空停住。
不可以。
不能。
于是那双手蜷缩着,无力地,垂了下去。
漆黑的房间里,两人相对站着,隔着一步的距离,明明那么近,却又那么远。
……
半年多以来,这是两人头一次都在家时分房而睡。
宋知遇洗完澡出来,沈来寻已经回到了自己的房间,房门紧闭。
餐桌上摆放着已经冷掉的三菜一汤,简单却精致的晚饭。
这次他的沉默不语没再能给她孤注一掷的勇气,而是彻底的死心。不再有弄虚作假的飞机,也不再有她费尽心思的算计。
宋知遇回到自己的房间,躺在床上,又是一夜未眠,天将亮时才混沌地睡了过去。
半梦半醒地,过往的片段一直在回溯,醒来之后身体反倒更加疲惫。
起床洗漱一番,刚把手放在门把手上,想到打开以后,看到的可能是对面依旧紧闭的房门,宋知遇就不想推开这扇门。
犹豫间,食物的香味飘进宋知遇的鼻子里。
他一愣,意识到什么,立刻开了门走出去,果然看到了厨房里沈来寻的身影。
她穿着宽松的丝绸睡衣,头发挽起盘在脑后,平和宁静,和无数个早晨他看到的光景一模一样。
他几乎要怀疑昨天晚上的一切都不曾发生。
“早上好。”沈来寻偏头看他一眼,又重新将目光落回锅里,“快来帮我一下。”
语气熟稔又自然。
宋知遇惊疑不定地走过去:“来寻……”
“等会儿再说,快,先把面盛出去。”沈来寻煎着蛋,打断了他。
宋知遇只好闭了嘴,在橱柜中拿碗盛面,盛好放在餐桌上时,沈来寻也煎好了蛋,端着盘子走出来。
她摆放着碗筷,小声数落:“昨晚没吃的饭菜我忘记放进冰箱了,你看到了也不帮忙放一下,今早起来都坏掉了,我昨天还专门做了红烧肉,太浪费了。”
她碎碎念念地说着家常话,和平时的模样并无不同。
宋知遇却越发忐忑:“沈来寻。”
沈来寻止住了话头。
她看向他,微微笑了笑:“你知不知道,你每次连名带姓地叫我的时候,都很凶?”
宋知遇没说话。
她率先坐下,拿起了筷子,说:“先吃饭吧,吃完再说。”
宋知遇却没动,依旧站着,无言地看着她。
他不笑时显得淡漠严肃,和“温柔”两个字一点不沾边。
沈来寻轻声叹了一口气,只好放下筷子,认真地问:“你之前说要带我去北极看星星,还算数吗?”
没想到她会问这么一句,宋知遇神色怔怔。
“半年前的那个晚上,说要离开是骗你的,但那些话我是真心的,我从来没有后悔过。”沈来寻仰头看他,“既然已经没有办法改变什么,那我不希望在离开前,给你留下的都是一些不愉快的回忆。毕竟,我们很长时间都见不到了。”
沈来寻笑着,这一次她很坚强,没有再流下眼泪。
可宋知遇却眼角泛了红。
“宋知遇,带我去看星星吧。”她说,“再不去就来不及了。”
在泪水将要落下的那一刻,宋知遇闭眼弯腰,捧着女孩儿的脸狠狠吻了下去。
隐忍的痛意在她接受离开的这一刻达到顶峰。
沈来寻尝到了咸涩的泪水的味道。
她从没见宋知遇流过泪,但她没有睁开眼,她害怕看到他伤心的样子,她也会哭。
她已经告诉过自己,要坚强的。
他一言不发地吻着她,力道比以往的任何一次都要重,他们纠缠着跌倒在地毯上。他急切地褪去了她的衣衫,急切地撞进她尚且干涩的身体,杯水车薪的想要验证此刻的拥有,试图以此来弥补将来的失去。
沈来寻不喊一声疼,任由他在自己的体内横冲直撞。
暴风雨过境一般,他双眼赤红着,将她按在地毯上死命地往里肏。
“沈来寻。”他反反复复地叫她的名字。
这次不凶了,满是绝望,沈来寻倒宁愿他能凶一点。
她抬起细长的腿盘在他腰间,将他往自己身上压。
“爸爸……啊……用力……”撑起上半身去勾他的脖子,说的尽是些让他丧尽理智的话,引得他欲火焚身。
真等他撞开了宫口,肏得她泄身了还不停时,她又哭着摇头求饶:“不要了……太深了……呜呜……不要了……”
宋知遇已经失控,掰开她的腿压在胸前,身下又快又狠地往里顶,沉重的呼吸喷洒在她耳畔。
他肏着她,伸手在她肉核上狠狠碾过,沈来寻浑身一激灵,下身猛地收紧。
宋知遇头皮发麻,脑中似有烟花炸开,他射在她的体内。
沈来寻全身上下都软成了一片,一股接一股滚烫的液体在往子宫里钻,可他抽插的动作竟然还没有停下!
他竟然一边射精一边还在律动。
沈来寻的身体被不断的刺激,快感层层叠加,这感觉很熟悉,就如同那晚他用嘴给她做时一样。
她慌乱地去推他:“别……宋知遇……快停下……不行……啊……不行……”
宋知遇哪里还能理会她,汗水滴落在她的胸脯上,下身不但没停,反而越来越快,手指也不断地揉搓交合之处的小肉核。
沈来寻刚刚没哭,眼下却硬生生地被他肏出了眼泪。
她伸手去握他的手腕,想要阻止他的动作,可无济于事。
“涟涟,怎么办。”他的声音哑得不像话,“停不下来。”
他恨不得把她揉进自己的身体里。
她的眼前已经模糊,嘴里也开始胡言乱语起来,“要死掉……爸爸……我快死了……”
他也快死了。
终于,他在又一次射进她的体内时,沈来寻尖叫着潮吹。
他们大汗淋漓地相拥。
恍惚间听到他说:“就这样一起死掉,也挺好。”
地毯上做完,他抱着她去洗漱时,又在卫生间里做了两次。
昨晚没吃饭,沈来寻体力不支,被操昏了过去,下身都肿成一片。他也困得不行,给她上了药就抱着她沉沉睡去。
再次醒来时已近黄昏,于是一餐饭又浪费掉了。
13.2极光
王诚给沈来寻买的是大年初九的飞机票。
宋知遇推掉了所有的工作安排,带着来寻,在大年初四,坐上了前往芬兰的飞机。
接待他们的是周遥夫妇。
起初周遥接到宋知遇的电话时,还惊讶地问:“你是不是记错日期了,我是3月15号的婚礼,不是2月15号。”
“没记错,我是专门带她来旅游的,不是来参加婚礼的。”宋知遇说。
再次见面,沈来寻主动和周遥打了招呼:“周阿姨好。”
周遥笑着打量她:“你好啊,小美女,你比上次见面更漂亮了。”
沈来寻想起什么,笑着说:“谢谢你,Selina。”
周遥大笑起来,对宋知遇说:“Meet,你女儿真可爱。”
宋知遇揉了揉来寻的脑袋,没说话。
周遥的丈夫是个金发的芬兰帅哥叫做Timo,看上去十分年轻,一问年纪,果然比宋知遇还要小上五六岁。
周遥是个负责的导游:“你们来得突然,待得时间也太少,既然是冲着极光来的,那就直接去拉普兰吧。虽说那儿一年有200天能看到极光,但也不是天天都有的,还是得看运气。”
沈来寻从小在南方长大,从未去过如此北边的城市。
2月份的拉普兰几乎是被白雪覆盖的,铺天盖地的白,纯粹得像是要把心灵的净化掉。
他们入住的是玻璃套房,建立在冰雪之间,躺在床上都能看到高远的天空。
玻璃是用特殊材质做成的,从里可以看看到外,从外却看不到里。
周遥十分贴心,安排的房子远其他房子,外有栅栏围绕,隐秘又安静。
“三间房,我和Timo一间,你一间,来寻一间?”
沈来寻欲言又止,宋知遇却直接说:“我和来寻一间。”
周遥愣在原地。她的目光惊疑不定地在两人之间来回,宋知遇平静淡然,沈来寻也不说话。
Timo学习中文没多久,听不太懂,顶着那张俊脸用法语问:“怎么了,房间有问题吗?”
周遥“啊”了一声,又“哦”了一声,才回答自己老公:“咱俩还没办婚礼呢,分房睡。”
已经领过结婚证的人夫Timo:“???”
第一个晚上,他们四人坐在客厅闲聊到半夜,望着窗外的天空,茶都喝完了一壶,却没看到半点极光的影子。
第二个晚上,周遥不知道从哪里搞来了一副麻将和两瓶红酒。
“干等太无聊了,不如来发扬一下国粹。”她码着牌问沈来寻,“来寻会打麻将吗?”
沈来寻摇头。
她从小跟着外婆长大,外婆骨子里是个“风雅文人”,平日只爱看书养花,烟酒纸牌碰都不碰。等后来跟着林楠去了法国,更是见都没见过这个东西。
没想到是,这间屋子里就她一个人没打过麻将,连Timo都会打。
周遥解释:“我妈说了,不能找不会打牌的女婿。”
宋知遇柔声给沈来寻讲规则,周遥和Timo在一旁拿麻将堆房子玩。
一个讲的仔细,一个听得认真。
周遥悄悄打量着那自成结界的两人。
读书时,宋知遇不比现在懂得收敛锋芒,拒人于千里之外,不爱说话也不爱笑,看起来十分冷漠。
这些年来,他们一直保持着联系,宋知遇与读书时比变化不大,只是气质更为沉淀稳重,温和不少,但依旧是疏离淡漠的。
总之,不是现在这样。
只要有这个小姑娘在,宋知遇眼里总是有着浅淡的笑意,说话时也温声细气。
其实并不明显,只是有了和旁人的对比以后,这些细小的差距就会被无限地放大。
在她出神之际,沈来寻看了过来。
“我差不多学会了。”
周遥回神:“那就开始吧。”
规则并不复杂,大众麻将,有癞子只能自摸,只碰杠不吃。
“咱们就不玩儿钱了,赢家指定输家真心话大冒险吧。”周遥提议,没有人有异议。
头几局照顾沈来寻是新手,都放慢了速度打。一个桌上四个人,有三个都是中国人,于是Timo也被强制用中文交流。没想到他中文说得磕磕绊绊,麻将倒是能字正腔圆地念出来。
“都说新手运气好,来寻牌怎么样?”周遥笑着问。
沈来寻一脸严肃地盯着手里的牌,剩下三人都忍不住笑起来。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脸,如实道:“感觉还行?”
宋知遇是沈来寻的上家,沈来寻是周瑶的上家。
几轮过后,沈来寻看着手里的牌,一对两万,四五六条,五六七万,三筒五筒。
她说:“我好像听牌了。”
Timo惊讶:“这么快?”
沈来寻接牌,是个东风,打了出去。
宋知遇看了眼,没动。
周遥接牌,也是个东风,跟着沈来寻打了东风。
宋知遇:“碰。”
“你小子?”周遥,“刚刚来寻打东风你怎么不碰?”
宋知遇面不改色地说:“是吗?刚刚走神了,没看到。”
周遥:“?”
宋知遇甩出一张四筒。
沈来寻正纠结着要不要倒牌,宋知遇就温和地问她:“胡吗?”
周遥:“??”
他显然是算到了她要四筒,故意打给她胡的。这么一来,她反倒不想胡了,摇头:“不胡。”
毕竟场上除了他,还没人打过四筒,自摸的概率是比较大的。
宋知遇笑道:“那就接牌。”
上碰接牌,沈来寻伸手一摸,翻开,是个九条,癞子。
宋知遇笑意加深:“胡了吗?”
沈来寻说:“胡了。”
周遥:“??????”
她给气笑了:“宋知遇,你这放水也放得太明显了一些。”
Timo安慰道:“亲爱的没事儿,下局我也给你放水。”
周遥凉凉道:“你什么时候能不把癞子打出去当相公,我就相信你有本事可以给我放水。”
第二轮就把癞子打出去当了半天相公的Timo默默闭嘴了。
周遥没计较,对来寻说:“小赢家,指定一个人真心话大冒险吧。”
虽说是她自摸赢三家,但全靠宋知遇放水,她当然不好意思让另外两个人接受惩罚。
“那就我爸爸吧。”
周遥拍手叫好,宋知遇毫不在意:“嗯,真心话。”
沈来寻想了一会儿,没想出来问什么。
周遥已经等不及:“我俩问。”
沈来寻说:“好。”
鉴于是第一局,又有孩子在场,问题尺度较小:“你谈过的最深刻的一场恋爱,是多久?”
沈来寻眼皮不受控制地一跳,看向宋知遇。
周遥夫妇则是一脸八卦和幸灾乐祸。
宋知遇垂眸仔细地思考了一下,给出了一个让人吃惊的答案:“229天。”
周遥狭促地问:“记得这么清楚,该不会是初恋吧?”
宋知遇不上套:“这是另一个问题了。”
一句话点燃了Timo的斗志:“下把就给你问出来。”
宋知遇看了眼沈来寻,小姑娘在兀自出神,察觉到他的视线,抬眸对视片刻,突然脸颊红起来,不好意思一般扭过头不再看他。
宋知遇收回视线,嘴角勾起弧度。
从2020年7月3日起算,到今天2021年2月16日,7个月零13天,恰好是229天。
周遥码着牌,忍不住八卦:“读书的时候没见你谈恋爱,是回国后谈的吗?”
宋知遇含糊不清地“嗯”了声。
周瑶被初恋话题勾起了回忆,对沈来寻说:“当初你爸爸在学校是出了名的高岭之花,又冷又酷,一水的大美女都被他拒之门外。”
她第一次见到宋知遇是高一开学。
他背着包走进来时候,全班似乎都安静了一瞬,不论男生还是女生的目光都定格在他身上。
中法混血的少年,比起欧洲人多了些书卷气,比起国人又更为高大俊朗,足以吸人所有人的注意。
沈来寻码牌的动作一顿,声音听不出情绪:“是吗。”
宋知遇难得有些局促地虚咳了一声:“没那么夸张。”
“谁夸张了。”周遥啧啧道,“我看你现在风采不减当年,还多了点老男人的魅力,怎么还一个人单着呢?”
没想到一句话让气氛冷了下来,宋知遇和沈来寻的表情都僵住了。周遥纳闷,不知道这句话是哪里有问题。
好在Timo及时出声圆场:“老婆,你再这样当着我的面夸别的男人,我就要吃醋了。”
周遥顺势而下:“老公,咱们做人得有点自知之明。”
恰好牌都码好,这个话题也就不了了之。
第二局,沈来寻的手气依旧好,她聪明得很,逐渐摸清楚了门道,故意也给宋知遇放水,成功让Timo点了炮。
Timo选了大冒险。
周遥眯起眼:“怎么不选真心话,是不是怕被我问出什么东西来了?”
Timo:“我发誓没有。”
沈来寻也十分善良,并没有为难他:“那就去外面雪地里,给Selina推个爱心吧。”
说是Timo的大冒险,但沈来寻也起了玩心,穿上厚厚的羽绒服也想往雪地里冲,刚走到门口就被宋知遇拽着衣领给拎回来。
沈来寻则龇牙咧嘴地笑着,任由他倒腾。
他取过衣架上的围巾帽子和手套,仔细地替沈来寻戴好以后才揉揉她的脸颊,示意她可以出去了。
两人自始至终都一言不发,却流露出难以言喻的默契。
周遥坐在一旁小口喝着红酒,视线不动声色地在两人之间来回。
最后Timo堆了个大爱心,沈来寻在一旁堆了个小爱心,还拿出手机煞有其事地拍了张照,而后发送了出去。
隔着玻璃窗,周遥没看真切,倒了杯酒递给宋知遇,问:“来寻这是要发给男朋友?”
宋知遇摇晃着酒杯:“可能吧。”
话音刚落,放在裤兜里的手机震动了两下,宋知遇没有看,唇畔却流露出笑意。
“她有男朋友吗?”
“有吧。”
“有吧?”周遥无语,“你这爸爸怎么当的,白菜被猪拱了都不知道。”
宋知遇:“……”
两人很快就回到了屋内,鼻尖冻得通红。
沈来寻看了眼桌子上的两杯红酒,目光移向宋知遇,面色微沉。
周遥刚想问怎么了,就听见宋知遇说:“没喝。”
就两个字,周遥竟然听出来一丝慌张,她反应过来后稀奇道:“只听过老婆管喝酒的,没见女儿管的,没想到啊宋知遇,你还是个女儿奴。”
沈来寻忙解释:“阿姨你不知道,他胃一直不好,去年还做了手术,医生叮嘱过要少喝酒的。”
宋知遇笑道:“真没喝。”
看着小姑娘认真的模样,周遥也忍不住说:“我给你爸作证,是我倒的酒,他确实一口没喝。”
沈来寻这才放下心来。
随后又打了几局,Timo输的最惨,周遥不让他再选大冒险,于是连小时候尿过几次床都被问了出来,周遥听得眼泪都给笑出来了。
宋知遇忙着给沈来寻放水,自己倒是输了两局。
一局接着问了是否是初恋,宋知遇回答说,不是。
一局是周遥问的,收到过的最难忘的生日礼物是什么,宋知遇回答说,一条领带。
沈来寻运气属实不错,又有宋知遇保驾护航,只在最后输了一局,同样选择的真心话。
“你女儿你来问吧。”
宋知遇视线落在沈来寻身上,她坐在暖光灯的光晕里,微微侧着,半边脸埋在阴影之中。宋知遇沉吟片刻,看着茶几上的那杯红酒,脑海中突然就蹦出来一个问题,脱口而出:“我们第一次见面,是在哪里?”
周遥和Timo同时懵了。
“这算什么真心话?”
“打麻将放水也就算了,怎么真心话还放水啊?”
宋知遇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问了这个问题,只是现在看她的视角过于熟悉,而那天接她回家,她在伞下神秘地说:“其实,不是初次见面。”
他们此前还在哪里见过吗?
宋知遇完全没有印象。
沈来寻9岁前从未离开过枫泊,9岁以后就去了法国,那时宋知遇已经回国五年,两人没有过任何交集。
所以,他们的初见,亦或者说是重逢,是在什么时候呢?
沈来寻开口,解答了他的疑问。
她看向他的目光含着隐晦的情感和不可查觉地期盼。
“五年前,”女孩儿说,“在邂逅。”
宋知遇惊愕,不断追溯脑中储存的片段。
邂逅,酒吧,法国,女孩儿……
终于,他睁大了眼,几乎有些不可置信了。
“你是那个小姑娘?”
14.1知遇
2016年10月25日,法国马赛。
沈来寻放学后回去换了身衣服,按照约定在餐厅门口等待好朋友贝拉。
秋末冬初的寒风有些锋利刺骨地脖子里钻,林威大道两旁枯黄的梧桐叶经不起风吹,打着卷往下落,在地上铺了薄薄的一层,踩上去的声音清脆好听。
五分钟后,一个栗色短发的圆脸女孩儿匆匆赶来,脸上的小雀斑格外可爱。
看到她,贝拉眼里浮现出惊讶和欣赏。
“寻!你今天真漂亮,我差点没有认出来。”
沈来寻今天化了妆,还做了头发,平时又长又直的黑发夹得微卷,落在腰间。
贝拉从包里掏出准备好的礼物,“生日快乐!”
今天是沈来寻的14岁生日。
两人一同去了学校附近的中餐厅,老板是一个中年中国大叔,姓张,微胖,和蔼可亲。
她俩是常客,贝拉跟着沈来寻学会了用憋足的中国话叫老板“张叔”。
张叔知道今天是沈来寻的生日,给两人打了折,附赠一碗长寿面。
吃完面,贝拉不知从哪儿弄了一个小蛋糕,十分坚持:“你和我说过,过生日是要吹蜡烛许愿的。”
她认真地挨个插上14根蜡烛,小小的蛋糕被戳了14洞:“快许三个愿望。”
张叔配合地帮她们包厢关了灯,和贝拉一起,一人中文一人法语二重唱地给她唱生日歌。
许愿这件事情,已经很久没有做过。
她并不信这个。
此时却盛情难却。
在他们俩的注视下,沈来寻只好闭上眼。
一愿外婆和小姨身体健康。
二愿和贝拉友谊长存。
第三个愿望,却不知道该许什么了。
一首生日歌已经唱完,她的第三个愿望依旧没有想好。
贝拉急性子,已经在问她许好了没。
她睁开了眼睛,笑着说:“嗯,好了。”
深吸一口气吹灭了所有的蜡烛。
贝拉和张叔欢呼:“生日快乐!”
张叔十分热情地帮她们分着蛋糕,顺嘴问道:“小寻的爸爸妈妈都在国内吗?”
沈来寻微微一愣,贝拉连忙给张叔使眼色,张叔当即意识到自己可能说错了话,慌张间沈来寻已经摆起了那副温婉疏离的微笑:“我的母亲在五年前因病去世了。”
“父亲,”她垂下眼眸,“我也不太清楚他在哪里。”
……
贝拉的妈妈最近身体不太好,一直住在医院里,爸爸在医院照料,晚上需要贝拉回家看着弟弟妹妹。
“寻,今天你生日,我应该陪你的。”她很抱歉。
沈来寻抱了抱她:“你送的项链我非常喜欢,很漂亮,我今天已经很开心了。”
她指着脖子上的细链,链子上是两只玫瑰金的小蝴蝶,一只落在胸前,一只落在她笔直的锁骨上,配着她今天大衣里的红色吊带裙,是纯和欲的交织缠绕。
贝拉依依不舍地同她告别:“你到家了给我发消息。”
她笑:“好。”
二十分钟后,她站在邂逅的门口,给贝拉发了条讯息。
【我到了,先休息啦,你也早点睡哦。】
贝拉回得很快:
【怕是不行,杰克这个臭家伙又尿床了啊啊啊!】
连发了好几个怒火冲天的表情包。
沈来寻失笑,回复:
【可怜的姐姐。】
她关了手机,走进邂逅。
烟酒味道和脂粉气息瞬间扑面而来,缭乱的灯光和巨大的音响把人仿佛拉进了另一个世界。
今夜的生意依旧不错,沈来寻穿过人群,来到吧台。
即便是低着头,她也能感受到所过之处,众人的目光都有意无意地落在她身上。
调酒师丹尼尔看见她,打量了许久才斟酌着开口:“寻?”
沈来寻装模作样地往四处看了眼:“怎么,这里又来了一个叫做寻的人?”
丹尼尔面上表情更加惊讶,又忍不住看了她好几眼:“你今天太不一样了。”
她尚未来得及开口,丹尼尔就笑着凑近给了她一个飞吻:“还没来得及说,祝你生日快乐。”
“只有直男才会因为女人换了个妆容而认不出来。”旁边的服务生女孩一把推开了丹尼尔,递给沈来寻一杯柠檬水,“寻,生日快乐。你今天像一朵盛开的火红玫瑰!”
“谢谢。”沈来寻接过柠檬水却没有喝,“但是索菲,你不觉得我化着大浓妆喝柠檬水,非常格格不入吗?”
索菲眨了眨眼:“?”
“我懂了,”丹尼尔飘回来,“我们的小寻今天想喝酒。”
丹尼尔笑得很灿烂:“寻,我只能说恭喜你,终于意识到一个人在酒吧就应该喝酒这个事实了。”
索菲:“……您能滚吗?”
“可以。”丹尼尔给沈来寻比了个心,“我现在就给滚去给寻调酒。”
索菲一脚把他踹出去老远,在丹尼尔骂骂咧咧地叫声中,担忧地问沈来寻究竟是出了什么事情。沈来寻笑着说自己能有什么事儿,只是过生日开心,想喝一点酒。
“不可以。”索菲一口回绝,“Lina叮嘱过,不能让你喝酒。”
Lina是林楠的外文名。
沈来寻问:“她人呢?”
索菲说:“刚刚来了两位中国帅哥来找她,直接上了五楼,到现在都没出来。”
沈来寻好奇:“中国人?”
索菲点点头,具体的她也不知道了。
沈来寻把索菲推回工位:“你快去工作吧,门口又来了好几位顾客。”
索菲离开时还不放心地一步三回头叮嘱她:“不许偷偷喝酒。”
沈来寻乖乖点头:“我知道了,索菲妈妈。”
扭头她就去找丹尼尔讨了杯酒。
丹尼尔嘴上说着支持她喝酒,可最后交到她手里的酒却非常非常非常温和——度数低,味道甜。
沈来寻好笑又无奈地看着自己手里和饮料没什么区别的酒。
14岁,很小吗?
好像对一般的女孩儿来说,是一个稚嫩的年纪。但沈来寻却觉得自己已经行走了很久,很累了。身边总有人提醒她,你还小,还有更长的路要走。
她想快点长大,变成大人,像大人那样记不清许多事,无所谓许多事,那样或许会快乐很多。
人小了,一点小事比天大。
她今天特意化了成熟的妆容,穿了性感的吊带裙,却依旧改变不了大家把她当小孩儿的事实。
这真是让人不太愉快。
她盯着酒杯看了一会儿,抬眸扫视一圈正在忙碌的丹尼尔和索菲,不动声色地往酒里加了些威士忌。
沈来寻从来就不是好女孩,面上看着乖巧恬静,心里却被锁链捆绑着一头小兽,无人时叫嚣着、放肆着,狡猾又孤僻。
邂逅今夜的生意很是不错,丹尼尔好几次想凑过来和沈来寻聊天,都因太忙而放弃。
沈来寻撑着下巴,找了个昏暗安静的角落窝在沙发里坐下,百无聊赖地盯着大门前挂着的风铃。每当有客人进来,门框触碰银条,便发出清脆的响声,随后就被舞池里的音乐淹没,只有那晃动的银条昭示着自己依旧在发出声音,虽然不被人听见。
长得漂亮还独自喝酒的女孩,在这里就像是被打了聚光灯一样,即使在角落,依旧有人前来搭讪。
不过沈来寻已经很会拒绝人。
其实很简单。那些拒绝不了的搭讪,往往是被搭讪的人欲拒还迎。
常客很清楚这个漂亮的中国女孩儿不太好接近,又是老板娘的小外甥女儿,只和沈来寻寒暄几句便离开,不会过多纠缠。
而眼前这个穿着花衬衫、自称弗莱克的男人已经在沈来寻身边转悠了十来分钟。
显然,他是位新客人。
在沈来寻玩手指的时间里,弗莱克的话题已经从今天的天气真不错,转移到了阳光是这个世界上最美好的事物。
“我最喜欢晒过的被子的清香,温暖极了,那是阳光的味道。”他陶醉的样子像是躺在了那床被子里。
沈来寻忍了忍,还是没忍住,认真地说:“先生,我看过一本医学的科普杂志,那里面讲,阳光是没有味道的。您闻到的,应该是被子里的螨虫和微生物被阳光烤焦后尸体的味道。”
弗莱克的表情一瞬间变得十分精彩,发绿的脸色与他那身红色为主色调的花衬衫格外相配。
两人四目相对,僵持了片刻,沈来寻像是来了兴趣,从沙发里坐起来,微笑着说:“如果您对这些感兴趣,我可以给您详细地解释一下,螨虫属于节肢动物门……”
弗莱克像看怪物一样盯了她一眼,丢下一句“神经病”后落荒而逃。
沈来寻缩回到沙发里,嘴角的弧度慢慢撤去。
身侧传来一声轻笑。
低沉沉的,让她想起了索菲练习大提琴时,第四根琴弦震动的频率。
沈来寻侧眸,眉心微微跳。
斜对面的沙发上不知何时也坐了一人,又是一位她没见过的新客人。
男人约莫二十八九岁,亚洲人面孔。黑色衬衫长裤,袖口挽得十分整齐,手臂肌肉线条流畅有力。
他手里的酒杯还剩一半酒水,沈来寻逆着光眯了眼仔细观察,是烈酒。
男人的法语发音很纯正:“螨虫和微生物?”
简短的一句话,却奇异地透过周遭的喧哗,传入沈来寻的耳朵里,无端让她憋了一晚上的燥气消散。视线从他修长的腿滑到脸庞,停留在那双带着若有若无笑意的眼睛。
那可真是一双好看的眼睛,即便是如此晦暗不清的光线之下,她仍能看到清澈明朗的双眸,如同艾格布莱特湖水中央滴落了墨汁,层层点染开来,黑却亮。
她没有第一时间回答,只是看着他,几乎是目不转睛的程度。
三秒后,他主动开口:“你在看什么?”
沈来寻依旧不说话,没忍住嘴角溢出一丝得意的笑容。
他很敏锐地捕捉到,再次主动开口:“你在偷笑啊?”
沈来寻承认,点头。
他手里的酒杯轻晃:“笑什么?”
她扫了眼男人握着酒杯的手,指甲修剪得很整齐,手指白皙修长。她回答:“先生,您的声音很动听。”
他只忪怔了一瞬,极快地反应过来她的意思。
不说话是为了让他主动开口,偷笑是因为这个小心机得逞。
沈来寻观察他的神情,知他明了,露出笑容:“您不仅嗓音动听,还十分善解人意。”
女孩儿笑起来很好看,月牙似的眼睛在花红五绿的彩灯下格外透亮。
他扫了一眼不再说话,安静地喝着酒,好像刚才的交谈不曾发生过。
沈来寻对他的反应感到很诧异。却一时间猜不透意图,只能沉默。
他的一举一动都很优雅得体,沉稳淡然。如此躁动而靡乱的酒吧里,像一汪清泉,让人心静,却又像手中的烈酒,让人心动。
那时她年纪尚小,沉不住气,没过多久就失去了耐心。
沈来寻站起来,走到他身前,面无表情地说:“你赢了。”
男人放下酒杯,微微抬起头,一副不明白的样子:“什么?”
他是故意的!
这种被人拿捏的感觉让她有些生气:“这位先生,您这种行为,在中国叫以牙还牙。”
他勾了勾嘴角,再次开口时竟然是标准的中文:“是吗?”
沈来寻之前便猜测他可能是华裔,他身上带着中国人特有的书卷气。
因此也不多惊讶,跟随着他自然地切换了语言,与他攀谈起来:“你来法国很久了吗?”
男人彬彬有礼地回答:“我的外祖父是法国人,我有很长一段时间都生活在法国。”
沈来寻心说原来如此。
他鼻梁高挺,眼眶深邃,可笑起来柔和又儒雅。
她又多看了几秒,毫不掩饰地赞叹:“有没有人对你说过,你长得非常好看。”
他没想到切换了语言,她的表达还是这么直接,不由得失笑:“嗯,但是没有人会说得这么不含蓄。”
她托腮:“现在有了。”
他淡然自若地接受着她的注视,忽而笑起:“小姑娘,不要这样盯着男人看,会很危险的。”
或许是因为喝了酒,又或许是被“小姑娘”三个字刺激到,她今晚显得格外大胆。
倾身上前,凑近了些,细链上的蝴蝶在灯光的照射下微微反光,她嗓音带了刻意的魅惑:“会有多危险?”
男人不答话,只是垂眸,目光缓缓从锁骨处的蝴蝶,慢慢上移到白皙的脖子,圆润小巧的下巴,最后停在鲜艳的红唇。那目光里明明什么含义都没有,却无端觉得像是一路点上了火,烧进人心里去。
短短几秒,沈来寻竟然忍不住有些心跳加快。刚想撤身,却看到了他眼中明晃晃的笑意。
又被他反将一军!
她陡然间变得十分不自在,又气又羞,闷闷说:“我才不是小姑娘。”
他似是觉得好笑,说:“你多大?看起来刚成年的样子,不是小姑娘是什么?”
一句“刚成年”让沈来寻无话可说,她握紧了酒杯,觉得自己偷偷加进去的威士忌和丹尼尔调的“饮料”混合在一起后,后劲变得有些足。
如果能给这杯新酒起个名字,她想起名叫“冲动”。
她喝了一口“冲动”,冲动地问:“那这位叔叔,你喜欢小姑娘吗?”
他再次对她的直接感到惊讶,顿了片刻,避重就轻,只回应了前半句:“这个年纪,确实应该叫我叔叔。”
沈来寻和他对上视线,男人沉寂的眼睛会下蛊。
自身原因,她对成熟儒雅的男人,可以说是毫无抵抗力,更何况这个人还长得那么好看。
她问:“后半句呢?”
他又装傻,笑着问:“什么后半句?”
她喜欢他的笑容,眼角勾起的那一丝浅淡细纹,她想吻上去。
于是她就吻上去了,落在眼角。她第一次如此主动,有些不好意思,却红着脸大胆地盯着他:“你说呢?”
他微滞,低头间呼吸落在她的面庞上,带着薄薄的醉人的酒气。
在沈来寻再次想凑过去吻上他的唇时,男人偏开了头,伸出手指在她额头上不轻不重地弹了一下。
她“嘶”了一声,捂住脑门坐回去,郁闷地瞪着他:“我长得不好看吗?”
他面上的表情有瞬间的错愕,随后被她的清奇脑回路给气笑。
短短十分钟不到,他拒绝了她两次。她泄气地把头埋在沙发里,闷了两秒,感受到有人温柔地抚过她细软的黑发,她抬起头看他。
他说:“中国人讲究循序渐进,不如我们先聊聊?”
沈来寻神色怪异地看着他:“叔叔,这里是酒吧,不是咖啡厅。”
酒吧是一个神奇的地方,它把人的情绪放大,把距离缩小,把交流简化。来这里的人往往追求的是暗夜中短暂而纯粹的激情,聊天只是一个可有可无的环节。
但没过多久她就反悔:“好吧,聊聊,看在你声音这么好听的份上。”
他再次笑了,沈来寻看了看他笑意盈盈的眼睛,心想聊聊也不亏。
但她有些疑惑:“我很好笑吗?你到目前为止,嘲笑了我很多次。”
他轻轻摇头:“不是嘲笑,是觉得你很可爱。”
可爱。
真是个新奇的词。
沈来寻得到过很多评价,很少有过可爱。自我反思数秒,今晚确实做了很多平时的自己不会做的事,不会说的话,不会有的情绪。
“你好像很孤单,还总爱皱眉头。”他抬手将她掉落在耳边的碎发挽到耳后,轻轻抚上她的眉尖,又很快撤离,保持着该有的分寸,“再好看的小姑娘,皱眉头也会变得难看。”
沈来寻怔怔地看着他,舞池里富有节奏的音乐一下一下,连带着心脏都跟着改变了跳动的频率。
从没有人觉得她孤单。
她优秀、美丽,周围总是围绕着许多人。
也没有人在意她的孤单。
贝拉是个大大咧咧的女孩,更不可能注意到沈来寻眼底从未消散的颓废和倦怠。
而现在一个陌生的男人对她说。
你好像很孤单。
鼻子竟然有些酸,眼泪猝不及防地掉下来,她连忙擦掉。
太丢人了。
可情绪莫名其妙像是断了线的珍珠,一颗颗往下落,止都止不住。她狼狈地垂下头,不想让他看到。
这太奇怪了。
他肯定觉得这个小姑娘奇奇怪怪。
眼前却陡然出现一双修长宽大的手,手心躺着一颗糖,他柔和地嗓音响起:“吃吗?”
她愣住,红着眼睛看着他手里的大白兔奶糖,好半天才呆呆问道:“小孩儿才吃糖。”
他说:“你不就是吗?”
沈来寻接过了糖,攥在手里,擦干眼泪,问:“你想要聊什么?”
他反问:“听故事吗?”
不等她回答,他便自顾自道:“我母亲去世得早,父亲很少过问我的生活。我八岁时,他娶了一个中国女人,没多久她就有了自己的儿子,于是我被外祖父祖母带到法国。”。
“很老套的剧情。”他淡淡一笑,“那个时候我觉得自己像是一个多余的人,没有人在意,也不被需要。”
沈来寻的睫毛轻轻颤动。
他将杯子搁置在茶几上,一手搭上了沙发的扶手:“之后过了一段很荒唐的日子。”
她问:“那时候你多大?”
他说:“比你小一些,十五六岁。”
沈来寻问:“后来呢?发生了什么?”
“我做了一件错事。”
“什么?”
“和一个陌生女人发生了一夜情。”
“你强迫她了?”
“没有。”
沈来寻不明白:“这不算错事……”
“她怀孕了。”他说。
灯光映照下,他的神色难以看清:“而我直到一个多月前才知道这件事。”
沈来寻沉默良久。
其实她想说,这其实并不是他的错。
这只是一个意外。
不是任何人的错。
她看向他:“为什么和我说这些?”
为什么要对一个陌生人说自己的私事,还并不算很光彩的私事。
他沉静了一瞬,笑得很浅:“只是刚才看到你,觉得很亲切。”
“害怕我步你的后路?”
他没有回答,不置可否。
话题至此结束,气氛低沉。
男人坐在沙发里,额前的碎发遮住了他的眉毛,有点长了。年少时的经历在身上留下的痕迹似乎还没完全消散,不笑不语时像是一个旁观者,冷漠难以接近。
她转移话题:“你为什么来这里?”
“陪朋友来的。”
“你也不开心。”她发现了。
“哪有人总是事事顺心的呢?”
沈来寻觉得他说得对。
“你一直住在旧港这边吗?以前从没有见过你。”她想,他要是来过,她一定会记住。
他摇头:“我回国很久了,这次来是为了找人。”
“找到了吗?”
“还没。”
沈来寻想问是什么人,可又察觉自己问得有些多了,便闭口不言。
这时走过来一个高大的男人,应该也是中国人,染着酒红色的头发,相当俊美秀气。
酒红头见两人竟然衣着整齐地面对面聊天,面露惊讶:“不是吧Meet,许久不来酒吧业务生疏了啊,半个小时过去了你们竟然还在聊天?”
Meet,原来他叫Meet。
他们聊了这么久,都默契地没有交换姓名。
Meet看了眼沈来寻,对酒红头说:“她是中国人。”
酒红头愣住,看向沈来寻,后者用标准的中文说:“你好。”
你好,我听得懂中国话。
酒红头呵呵干笑两声:“小美女别介意。”
沈来寻也呵呵笑。
Meet将杯中剩下的酒喝完,放下时和玻璃桌相触,发出清脆的响声。
沈来寻知道,他应该是要走了。
果然下一秒他问酒红头:“都解决好了?”
是她不知道的话题,沈来寻非礼勿听,划开手机低头看屏幕。
酒红头胡乱地抓了两把头发,笑得没心没肺:“这世上还有我搞不定的事儿吗?”
Meet说:“那走吧。”
酒红头甩了甩手中的车钥匙:“我去取车,外面等你。”
临走时还送了个wink给沈来寻:“小美人,有缘再见。”
沈来寻垂着头盯着自己手里的杯子,杯子里的酒水在灯光的映照下呈现出浅淡的蓝色,随着光影变化又慢慢加深,像是一点点沉入大海深处。
酒红头走后,沙发上的两人一时之间都没有说话。舞池里的音乐声陡然增大,是DJ换了一首当下正流行的曲子,整个酒吧里的人群都躁动了起来。
到了邂逅每晚的狂欢点。
灯光全部转化,聚焦到了舞池中央,他们所在的角落陷入暗色。
邂逅的狂欢才刚刚开始,沈来寻短暂的欢喜却要落幕了。
她收起手机,笑着问:“叔叔,我们也有缘再见吗?”
Meet静静凝视了她片刻,避而不答,只是说:“小姑娘,早点回家。”
沈来寻也就心知肚明地不再问。临走时,她突然说:“叔叔,刚刚忘记说了,今天是我的生日。”
男人身形一顿,转过身颇为惊讶地看着她,过了好一会儿才祝她生日快乐。
“我今年过生日只许了两个愿望,第三个还没有想好就吹了蜡烛,现在送给你吧。”她咧开嘴笑,比今晚的任何一个笑容都要灿烂,让对面的人有些愣怔。
“祝你早日找到你要找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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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言:远在天边,近在眼前。有没有哪位朋友能给宋先生介绍一位眼科医生?
14.2知遇(又是h但不完全h)
这才是他们的初见。
如果说要回溯到故事的开始,这才应该是最开始,被宋知遇遗忘在角落的开始。
今夜依旧没能等来极光,宋知遇也无心再打麻将,四人散了场,两两回房。
沈来寻洗完澡出来就看见宋知遇穿着睡衣坐在床头,望着玻璃窗外的星空发呆。
她从背后搂住他的脖子,将脸颊埋在他的肩窝里问:“想什么呢?”
他顺势将她抱进怀里,嘴唇贴在她的额头,低声说:“我在想,我好像总是惹得你哭。”
沈来寻靠着他,仰头看他。
宋知遇在她唇上碰了碰:“第一次见面,就把你弄哭了。”
沈来寻问:“你都想起来了吗?”
“嗯。”他声音低沉沉的,“对不起,我完全没认出你。”
“为什么要说对不起呢?”她坐直了身体,捧着他的脸,她轻声说,“我从来就没有怪过你,也没觉得你能把我认出来。”
她故意画了浓妆,聊天的过程中他一直以为那是个十八九岁的姑娘,认出来了才是奇怪。
宋知遇轻声叹气。
他是在责怪自己。
在这段感情里,她一直在付出,而他一直在给她带来伤害。
“这对你不公平。”他的眼里又流露出悲伤。
沈来寻轻柔地吻着他的眼睛,鼻尖,最后在唇角辗转流连:“这都是我心甘情愿的,没有什么公平不公平。”
况且,他们之间就不能细算这些,因为压根算不清。
宋知遇摩挲着她的侧脸:“傻瓜。”
沈来寻说:“傻就傻吧,那也是我心甘情愿的。”
他将她重新搂进怀里,勾起她的一缕头发握在手中把玩,听到她说:“你还记不记得,我之前说我很早以前就喜欢你了。”
“记得。”
“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的。”她自嘲地笑了笑,“你一定觉得很可笑吧,那个时候我才十四岁。”
宋知遇说:“不可笑。”
“第二次见到你的时候,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带你去咖啡厅的路上,我就一直在想,你是怎么找到我的呢?又是为什么找到我呢?”她说,“我想了一路,怎么也没想到你竟然是我的爸爸。”
宋知遇闭了闭眼,无话可说,心中郁结只有通过情欲才能稍稍纾解,两人又纠缠在一起。
他们在星空之下紧密相拥,沈来寻感受着他的占有,眼前看到的是满天繁星。一闪一闪亮晶晶,真像歌儿里唱的那样。一颗一颗点缀在天空之中,挂满了整个夜幕,数都数不清,仿若置身童话世界。
夜色凉如水,她却热情似火。
也许是因为即将要离去,都明白时间在不断的流逝,所以性事越发缠绵持久,不断地夺取对方身上的气息,想要更近些更紧些。
在激烈的动作中,她骑在他身上,撑着他的胸膛,呼吸不甚平稳却笑着问:“这位叔叔,你喜欢小姑娘吗?”
宋知遇握着她的臀往上顶,目光幽深沉寂,不再像初见时那样回避,他吻着她的眼角,如同那时她落在他眼角的吻。
他说:“喜欢。”
结束时已经是凌晨,沈来寻沉沉睡去,宋知遇却睡不着。
去客厅倒水时,碰到了刚从卫生间出来的周遥。
周遥神色颇为不自然:“还没睡?”
“嗯。”宋知遇应了声,正要回屋时,周遥拦住他。
纠结了一会儿还是问:“Meet,来寻真的是你的亲生女儿吗?”
宋知遇:“?”
周遥张嘴好几次,却实在不知道怎么开口,舌头都像打了结:“如果,我没理解错的话,你们这是……”
她没再说下去,表情十分尴尬。
宋知遇提出要和沈来寻住一间房时她就觉得不对劲了,今天真心话时两人的反应压根不像父女,刚刚经过他们的房间,更是听到了难以言喻的动静。
一切都让她忍不住往那方面想。
宋知遇听懂了她的言外之意,他本就没有刻意隐瞒,被她看出来也一点不局促,倒比她更神色自若,坦然道:“没理解错,就是你想得那样。”
他看着周遥怀疑世界一般的表情,说:“你就当我们是一对恋人,忽略掉她是我女儿,这样是不是好接受一点?”
周遥嘴巴张得大大的,简直能直接装进去一个鸡蛋了,她抓狂,却还记着压低声音:“这是你说忽略就能忽略掉的?!你疯了吗?!这是在乱伦你知不知道!”
“我知道,但这些都不重要了。”宋知遇面无波澜,眼里却有周遥未曾见过的悲伤,“她即将离开,我们只剩下三天不到的时间。”
周遥和许恒的反应几乎是一模一样。
从震惊和不理解,到无奈和妥协。
只不过周遥的接受速度比许恒要快上许多。
具体表现在,翌日上午她看到沈来寻脖子上多出来的吻痕时,已经能淡定地对宋知遇说:“防护措施做好了吗?东西不够可以找Timo借。”
宋知遇:“……”
但也没完全接受。
具体又表现在,周遥看着沈来寻在雪地里和Timo欢乐的打雪仗,那纯洁灿烂的模样,仿佛冰雪世界里的精灵。她站在宋知遇身边,悠悠地吐出两个字:“禽兽。”
宋知遇:“…………”
似是不解恨,咬着后槽牙又吐出两个字:“不如。”
宋知遇:“……………………”
到第四天Timo都看出了异样,无人时问周遥:“他们真的是父女吗?”
周遥:“是,也不是。”
Timo:“?”
周遥想起宋知遇的话,说:“你就当他们是一对亡命鸳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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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是在最后一天的夜里见到的极光。
那时周遥已经不抱希望,关上房门前颇为可惜地说:“看来我们的运气不太好。”
沈来寻也有点遗憾,但进了房,却对宋知遇说:“没关系,我们本来就是为了看星星才来的,而且雪景也很美啊,我已经很满足了。”
宋知遇揉了揉她的长发:“除了看星星,还有什么愿望吗?”
……在最后一天,帮你实现。
“没有了。”
“再好好想想。”
过了今天,可能就没有机会了。
“真的没有了。”
沈来寻笑着,可依旧抑制不住地伤心起来,明明答应过他要留下美好的回忆。
宋知遇的笑容也渐渐难以为继,他轻抚上她的脸颊,刚想说什么,玻璃窗外竟然有一抹奇异的光闪过。
两人具是一愣,抬眸惊喜地看着对方,她连忙拉着他的手来到窗前。
没有看错!
那抹光亮从遥远的地平线升起,仿佛一条飘动的彩带,又时而好像一张翻动的飞毯。天地因此而变化了颜色,从绿色到蓝色再到紫色,簇拥着盈盈皓月冉冉上升,笼罩了整个视野。
沈来寻无法形容眼前的场景给她带来的震撼。
以往在视频里见到的,不足亲眼所见的万分之一。
她仿佛置身在了宇宙之中,大自然的壮丽偌大让人在此刻显得无限渺小。
一个个体所拥有的悲伤的、欢乐的、痛苦的、不甘的情绪,都像一缕青烟不足为道。
人生十八载,所经历的出生、死亡、拥有、失去……都不再那样沉重又深刻。
沈来寻心潮澎湃,语言功能在此刻丧失,完全说不出一句话来,任何话语都不足以表达她的感受,竟然泛起泪意。
脑海中闪过许多片段,浮现出许多人,熟悉的、陌生的、擦肩而过的、刻骨铭心的……
眼泪落下来时,只剩下了眼前的人的面孔。
十八年前,他成为她的父亲,却不知她是他的女儿。
四年前,在大雪纷飞的旧港,他们初遇,又重逢。
如今,他轻柔地为她擦去眼泪,揽住她,嗓音低柔,一如他们初见时那般。
“当年回国前我和朋友去了一趟冰岛,有幸见过一次极光。和你现在一样,心中的震撼无以言表。”他说,“好像一切都可以放下,一切都可以释怀。”
所以,如果沈来寻无法见到此时此刻的场景,他会觉得很遗憾。
他们都是孤独的个体,可孤独才是生命的常态,在浩瀚的宇宙面前,所有的事物都是渺小而孤独的,没有必要因此而悲伤难过,更没有必要介怀痛苦。
相遇,有时是幸运,有时是不幸。
离别,有时是不幸,有时是幸运。
没有什么是永恒的,不会有永恒的相守,亦不会有永恒的分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