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棒棒糖 / 2024/06/27 10:37 / 3236 / 57
【小说】无人来寻

棒棒糖 / 发表于: 2024/09/28 14:37:00

15.1再见
  “我走了。”
  “嗯。”
  “照顾好自己,少喝点酒。”
  “好。”
  “先不要联系了吧,我怕我会忍不住想回来。”
  “好。”
  “这一次,我没有哭。”
  “嗯,涟涟很坚强。”
  “我们还会再见吗?”
  ……
  宋知遇张开嘴,却怎么都发不出声音。
  她拉着行李箱,离他越来越远。他下意识地想要伸手去捉,可全身似乎都被枷锁禁锢住,动弹不得,只能一点点看着她离他远去。
  她的声音反复在问。
  “我们还会再见吗?”
  会的。
  会再见的。
  你说过啊,我是你的父亲,是你唯一的亲人了。
  女孩听不到他的回答,明亮的双眸转瞬间浸满泪水,绝望又悲伤。
  “爸爸,你怎么不说话,你是不是不想再见到我了?”
  不是的!
  他大喊着,依旧没有一点声音。
  慌乱的情绪淹没了他,周遭的一切都变得虚无,他狂奔起来,想寻找她,可哪里都看不见那熟悉的身影。
  氧气瞬间稀薄,呼吸变得沉重。
  他来到了一片海边,大海又深又蓝,如同他们在拉普兰看到的夜空。
  寻找的女孩儿突然出现在大海深处,穿着白色的连衣裙,像洁白的天使,焕发着柔光。和他相似的眼望过来,沉静无波。
  她朝着他伸出手,勾起笑容。
  那是个邀请。
  即便是万丈深渊,他也毫不犹豫地跳下。
  ——沉入大海的瞬间,宋知遇猛地睁开眼睛,脖颈处已是一片汗渍,房间里的空调阵阵作响,身上格外热,空气都是潮湿的。
  没有大海,没有女孩。
  宋知遇失神地看着天花板,好几分钟后才从梦境中的情绪里缓过来。
  翻身下床,走到淋浴间打开花洒。温热的水喷洒而下,冲刷掉他的满身黏腻,却没能冲掉梦里女孩儿的面容。
  洗完澡出来,就接到了许恒打来的电话。
  “我媳妇儿他哥在H市临海搞了个度假村,想不想去玩几天?”
  宋知遇走到餐厅倒水,喝下一整杯才觉得喉咙里的干涩稍有缓解,但一开口声音还是哑的:“你们一家三口去吧,我就不凑热闹了。”
  “我把周遥一家也叫了过来。”许恒不罢休:“人都到齐了,你不来就太不够意思了啊。”
  宋知遇神色恹恹,拎起水壶走到阳台,踏入花海中:“公司事多。”
  “你可拉倒吧。”许恒压根不吃他这一套,“宋勉那小子忙前忙后的,只差没住在博瑞大楼里了,还有什么事需要你操心?”
  宋知遇无话可说。
  许恒一副“我看你还有什么借口”的架势。
  宋知遇干脆不找理由了:“不想去。”
  许恒那边静默一瞬,问道:“你听起来不太对劲,又失眠了?”
  “嗯。”宋知遇漫不经心地应道。
  “……”许恒说,“要不还是抽空去看看医生吧。”
  宋知遇将水壶放在一旁,苍白瘦削的手指抚过蓝雪花的花瓣:“我没病,看什么医生?”
  许恒叹着气,挂断了电话。
  -
  本以为许恒会就此罢休,却没想到他见自己劝不动,就带着女儿上门来劝。
  四岁的许如清睁着那双圆溜溜的眼睛,抱着宋知遇的小腿,奶声奶气地一句:“干爹,陪清清去海里抓大螃蟹吧!”
  让宋知遇完全说不出拒绝的话来。
  三天后,宋知遇被许恒一家三口架上了去H市的飞机。
  H市临海,常年气候舒适,晴空万里无云,天蓝得跟海水一个颜色,走在沙滩边,脚下是细软的黄沙,耳边是时轻时重的海风声。微风拂面,脑中的沉闷都能褪去大半。
  周遥一家是先到的,许恒他们到时,周遥和Timo正坐在别墅外的沙滩上,陪六岁的儿子堆城堡。
  “好久不见。”许恒率先打招呼。
  周遥看了眼许恒一家三口,笑着说:“确实好久了。”
  上次见面还是三年前的夏天,周遥和Timo带着四岁的儿子Henry回国探望外公外婆,许恒那时候也已有了妻儿,两家人一起吃了顿饭,可惜宋知遇恰好出差,没能聚成。
  “清清都这么大啦!”周遥的目光惊喜地落在许恒怀里的洋娃娃一样的许如清身上,而后把自家儿子拉到清清面前,问道,“记不记得Henry哥哥呀?”
  清清瞪着一双葡萄一样的大眼睛,神色迷茫地望向许恒身边的女人。
  女人笑道:“上次见壮壮哥哥的时候清清才两岁,确实不太记得了。”
  壮壮是Henry的小名。许恒当时知道这个小名的时候,差点笑岔气:“你怎么不取个狗蛋。”
  “我妈取的。”周遥忍住翻许恒白眼的冲动,解释,“他出生的时候足足有8斤。”
  相比之下,许恒老婆就格外通情达理:“壮壮这个名字很可爱呀。”
  许恒的老婆叫万宜,周遥第一次见到她是在她和许恒的婚礼上。
  新娘笑起来的时候嘴角有两个梨涡,温婉极了,一看就是书香门第养出来的姑娘。若不是人就在眼前,周遥是万万想不到,她是许恒这拈花惹草的花花公子的老婆。
  三年不见,她还是那副温温柔柔的模样,十分讨人喜欢。
  Henry这时候主动开了口:“没关系,妹妹不记得我,但是我记得妹妹。等下次,妹妹也能记得我了。”
  Henry和清清都是独生子女,平时少有玩伴,现在碰到同龄人了,很快就打成一片。两个小孩儿都是话痨,小嘴叭叭地说个不停,吵得周遥脑仁疼。
  多年过去,Timo的中文已经达到了交流无障碍的程度,甚至还带着点周遥老家的口音。依旧像个大男孩儿,和两个小孩儿玩得不亦乐乎。
  万宜是个耐心好得出奇的人,一点不嫌烦,坐在一旁安静地看着他们,时不时帮清清把脸上的沙子擦干净,又时不时在Henry说得口干舌燥的时候喂点水喝。
  周遥和许恒站在一旁聊天,离噪音源远远的。
  “你这是走了什么大运,碰上这么贤惠的老婆?”周遥啧啧称奇。
  许恒看着不远处的女人,笑道:“确实是走了点运。”
  相亲认识的,当初放了人家鸽子,后面竟然阴差阳错地结成了一对缘。
  “说实话,当年我真没想到你会娶这样的。”周遥看了眼神情怪异的许恒,忙解释,“没别的意思,我只是以为你会找个和你性格相似的。”
  许恒笑了笑:“我也没想到。”
  周遥说:“这种温温柔柔不爱说话的,感觉更对宋知遇的胃口。”
  许恒“啧”了声:“你这么一说,我都要有危机感了。”
  周遥刚想说宋知遇还不至于这么缺德去惦记别人老婆,可转念一想,能和自己女儿搞在一起,实在也称不上什么正人君子。
  “他人呢?”周遥视线扫了一圈,没看到宋知遇的人影。
  许恒也抬眼看了一圈,在远处的躺椅上找到了他。
  宋知遇独自一人坐在遮阳伞下,大大的墨镜盖住了半张脸,看不清神情,微微躬起的脊背显得孤寂又淡漠。
  周遥看着他的背影,怅然:“感觉回到了高中。”
  那时也像现在这样。
  周遥和许恒总是要一起找上一大圈,最后在天台上找到独自一人带着耳机坐在角落里的宋知遇。那身影孤单寂寥,仿佛没有人能在他的生命里留下丝毫的痕迹,如同夜空中独自闪烁的行星,与其他星星有着亿万光年的距离,偶尔有行星会与他擦肩而过,却都不会长久的停留。
  现在周遥和许恒都有了各自的家庭,宋知遇还是一个人。虽然他的容貌依旧俊朗飘逸,甚至因为岁月的沉淀而显得越发迷人而富有魅力,可周遥却在他眉目之间看到了疲惫和沧桑。
  “他还是一个人吗?”
  “嗯。”
  “来寻呢,回来了吗?”
  “没有。”
  “将近七年了,一次也没有?”
  “没有。”
  周遥说:“我觉得他现在的状态很差。”
  “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非要带他出来?”许恒面露愁容,“这几年他失眠越来越严重,我让他去看医生也不去。”
  两人沉默着。
  周遥眉头紧锁,突然问:“阿恒,这样真的是对的吗?”
  这个问题,许恒也想过。
  他和宋知遇都以为这样是对的,以为让来寻离开,让这份感情就此湮灭,让一切都恢复到本来的样子,就是正确的。
  可是事实上却是,日子没有此因而好过,反倒是越发难熬。
  沈来寻走后,宋知遇有三天没有出门,没有人知道那三天宋知遇把自己关在家里做了什么。
  许恒担心他会就此一蹶不振,可他很快就重新归回到了以往的生活,上班、应酬、回家,同时开始着手解决李芮和宋明的事情。
  不知道他用了什么手段,竟然让宋勉心甘情愿地和自己的亲生母亲决裂,跟在自己身边做事。李芮彻底疯了,被送进精神病院。宋明年岁已高,无力再折腾,带着妻儿回家养老,不再过问公司的事情。
  而做完这些,也只用了四年不到的时间。
  余下三年,则是日复一日的生活。又回到了宋知遇回国后、找到沈来寻之前的那段日子。机械地、毫无意义地生活着。
  只有在每个月的月末,他才会有情绪上的波动,变得鲜活一些——依旧是因为沈来寻。
  宋知遇在法国安排了人手暗中保护沈来寻,同时记录着沈来寻的衣食住行。
  头两年是每周一报,李芮解决掉后,危险也就解除。沈来寻给他打了电话,字里行间隐晦地传达着不希望宋知遇过多地干扰她的生活,于是每周一报就变成了每月一报,内容也不再事无巨细。
  许恒曾一度觉得,宋知遇放不下,就是因为这每个月准时送来的消息,若彻底断了联系,不去听不去看,时间长了也就不会再如此念念不忘。
  所以他在三年前的某个月末,狠下心截下了这份从法国寄来的东西。
  于是本应远在另一个城市出差的宋知遇,在凌晨按响了他的门铃。
  “东西给我。”开口就是这么一句话。
  更深露重,他双眼里全是血丝,额头的青筋隐隐跳动,眸色如同深渊,酝酿着狂风暴雨。
  许恒心惊,却硬着头皮坚持:“她已经有了新的生活,你也应该放下了。”
  “这是我自己的事情,与你无关。”宋知遇抿着唇,面色越发阴沉可怕,仿佛染上毒瘾的瘾君子被人抢走了罂粟,“再说一次,东西给我。”
  “许恒,你别逼我动手。”
  许恒被他这句话给激怒,抬手就给了他一拳。
  宋知遇没有防备,拳头落在他左侧脸颊,他踉跄着后退两步,嘴里冒出一丝血腥气。
  “宋知遇,她已经走了,你明不明白?你这样做除了让自己更加痛苦,根本没有任何意义。”许恒希望这一拳能将他打醒,可是并没有。
  宋知遇的表情没有任何松动,顽固得让人生气:“那也是我自己的事情。”
  许恒咬了咬牙,和他扭打在一起。
  这不是他们第一次打架,都学过空手道,也在道场里较量过,他并不是宋知遇的对手。
  二十分钟后,许恒捂着肚子瘫坐在沙发上,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在自己屋子里翻箱倒柜。
  幸好那天万宜带着清清回了娘家,否则小孩儿得被宋知遇的模样吓哭。
  最后宋知遇在书房的抽屉里找到了文件袋,出门前说了句丢下一句“对不起”。
  许恒冷冷地看了他一眼,讥讽道:“她要是看到你这副鬼样子,还能认识你吗?”
  宋知遇脊背僵直,攥着文件袋的手泛白,一言不发地离开了许恒家。
  自那以后,许恒开始认真地思考这个问题:这样真的是对的吗?
  “曾经我以为是。”许恒点燃烟,吸了一口,“现在,不知道。”
  许恒没想到宋知遇会在一段感情里陷得这么深。
  又或者说,他低估了宋知遇对沈来寻的爱。
  周遥说:“难道就这么放着他不管吗?”
  许恒睨了她一眼:“你想做什么?”
  周遥说:“解铃还须系铃人,我们得去找一趟沈来寻。”
  “找她?”许恒又深深吸了一口烟,“然后呢?让他们两个旧情复燃?你别忘了,当初是宋知遇亲手把她送走的,现在又去把她找回来?万一人家现在过得好好的,早就放下了,咱们这么做不是缺德吗?”
  周遥却问:“你怎么就确定她过得好好的,已经放下了?”
  许恒语滞,他没法儿确定。
  按照宋知遇当年告诉他的,那个小姑娘从14岁就开始暗恋宋知遇,对宋知遇的执念一点也不比宋知遇对她的少,甚至更疯狂。
  况且,她是在两人感情最好的时候,被宋知遇送走。
  即便是七年过去了,许恒依旧不敢笃定地说,沈来寻已经放下了。
  但这七年她又一次也没有回来过,像是真的把那段过往忘得干干净净一般。
  “不管来寻究竟是怎么想的,她应该知道宋知遇现在的状况。”周遥说,“就算她已经放下了,她也还是宋知遇的女儿,这是无法改变的事实。”
  许恒还未说什么,万宜突然抬眸往这边看了一眼,视线下移,落在许恒手指尖的星火上,没再动。
  许恒手指一僵,掐灭了烟。
  万宜莞尔,挪开视线。
  周遥目睹了全过程,想笑又怕许恒尴尬,好心地装作没看到:“你刚刚想说什么?”
  许恒神色呆滞片刻:“艹,忘了。”
  周遥终于忍不住,哈哈大笑:“哎哟,许大少爷,你也有今天啊。”
  周遥看了眼面色不善的许恒,拍拍他的肩:“啧,怕老婆又不是什么丢脸的事,这说明你是好男人,爱老婆。”
  许恒脸色刚稍有缓和,就听周遥忍着笑继续说:“但是耙耳朵到这种程度的,我还是第一次见。”
  许恒:“……Timo别玩了!快来把你老婆带走!”
  玩得正嗨的Timo被大声点名,吓了一跳,跑过来:“怎么了?”
  周遥笑嘻嘻地说:“没什么,有人恼羞成怒。”
  -
  两家六口人,三间房,宋知遇单独一间。
  两个孩子坐了半天的飞机,下午又在沙滩上玩了许久的沙子,天一黑就困得眼睛直眨巴,早早地上床睡了觉。
  许恒哄好孩子出来,就看见宋知遇一个人坐在别墅的庭院里喝酒。
  他在他对面的摇椅上坐下,也开了一听啤酒。
  宋知遇侧眸看了他一眼:“在这干什么?陪你老婆孩子去。”
  许恒说:“我老婆孩子可没你这么忧郁。”
  宋知遇不再理他,仰靠在摇椅上,望着头顶方正的星空发呆。
  度假村的别墅修建得颇有田园风,四方的庭院栽种了各种植被花草,呼吸间都能问到阵阵清香。
  许恒不想让他一个人瞎想,硬拉着他聊天,打断他的放空。
  他随意指了一个植被,信口问:“那是什么花?”
  宋知遇扫了眼:“蔷薇。”
  “这个白的呢?”
  “洋桔梗。”
  “那个,二楼的那个,紫色的。”
  “紫茉莉。”
  许恒惊了:“你怎么都认识?”
  宋知遇重新看回天空,面无表情地说:“她养过。”
  许恒:“……”
  在二楼又目睹了全过程的周遥:“……”
  周遥看不下去了,下了楼往椅子上一坐,也跟着开了一听酒。
  宋知遇微微坐起身,颇为无语:“你们一个两个的不去睡觉,跑来跟我抢酒喝?”
  周遥漫不经心道:“我记得七年前在拉普兰的时候,沈来寻态度明确不让你喝酒。怎么,她一走你就肆无忌惮了?”
  许久未被提及的三个字,就让她这么说出了口。
  宋知遇身体似乎都僵硬了一瞬。
  许恒眉头皱起,给周遥使了眼色,对方却毫不接收,甚至变本加厉:“我都这么多年没见她了,怪想的,她现在在法国干嘛呢?”
  宋知遇面色越发白了,许恒在桌底踢了一下周遥。
  周遥无视:“她现在都二十多了吧,有男朋友了没?”
  许恒:“阿遥。”
  周遥将酒瓶往桌子上一掷,发出清脆的响声。
  “有什么不能提的啊,越是压着就越难释怀,越不提就越是在意。”周遥情绪激动,声音也大了些,“我这是在帮他脱敏,你看看他现在,要死不活的,像个什么样子!”
  宋知遇面上虽依旧没什么表情,眸色却逐渐加深。
  许恒和周遥僵持片刻,选择摆烂,猛灌了一大口酒。
  楼上的Timo听到动静,开了门想下楼问问情况,才走到楼梯口就被万宜拦了下来:“咱们俩就别掺和了。”
  庭院里没人说话,可远处的海浪,近处的虫鸣,无一不在乱人心弦。
  许久后才听到宋知遇略显颓意的声音说:“她三年前博士毕业,现在在科什医院工作。”
  开了一点小口,后面的对话就顺利很多。
  “沈来寻当了医生?”
  “嗯。”
  “过得还好吗?”
  “挺好的。”
  “多大了?”  “26。”
  “这么多年,她就没有回来过吗?”
  “没有。”
  他也不希望她回来。
  这些年,他们其实一直保持着联系。毕竟父女的关系摆在那里,怎么说也不可能断了联系。但也仅在逢年过节或是生日时会简短地问候——
  节日快乐,谢谢,你也是。
  无非是这样。
  这样的联系,有不如无。每每在他想要忘记的时候提醒着他不能忘记,在他想要得更多时警告他不能再进一步。
  七年,沈来寻从没有回过国。
  这让宋知遇产生了一种很矛盾的心理。因为当初的约定,她的回归就意味着放下。他希望她放下,又自私地不希望她放下。所以他一边发了疯似地想念着她,一边又盼着她永远不要回来。
  “你呢?你去找过她吗?”
  这个问题让宋知遇停顿了两秒,在周遥刚以为能够开导开导他时,他倏然起身,语气冷硬:“这不是什么真心话大冒险的游戏。”
  周遥也站了起来:“宋知遇,逃避是解决不了问题的。”
  宋知遇露出了困惑的表情:“我有什么问题需要解决?”
  周遥哑口无言。
  或许他最大的问题,就是当初解决了的问题,不该解决。
  宋知遇一口喝完了易拉罐里剩下的酒,冰冷的酒水流淌进胃里,隐隐作痛,他将易拉罐扔进垃圾桶中:“早点休息。”
  转身上楼,留下周遥和许恒一站一坐。
  许恒已经料到了谈话的结果:“我早说过了,没用。”
  周遥眉头紧锁:“必须去找一趟沈来寻。”


棒棒糖 / 发表于: 2024/09/28 14:44:41

15.2再见
  本是为了让宋知遇散心的旅程,反倒让许恒和周遥犯了愁。
  虽说读书时,宋知遇也是独来独往,大多数时候都是一个人,可那时他并不孤独寂寥,也并不消沉颓废。他有自己的事情可以做,三个人在一起时,也能看到他开怀一笑的时刻。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
  “他剃个头就能出家了。”许恒说。
  “得了吧,和尚才不肯收他。出家人要六根清净,四大皆空。”周遥翻白眼,“你看他符合哪一点?”
  许恒和周遥正商量着何时去找沈来寻,却在旅程的最后一天遇到了一位故人。
  准确的来说,是沈来寻的故人。
  “宋叔叔?”
  与一位牵着白色萨摩耶的高大帅气的少年迎面相撞时,少年开口说了这么三个字。
  这里只有一个人姓宋,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宋知遇身上。
  他一时之间没说话,面上的神色有些奇怪。
  许恒觉得这男孩儿眼熟的很,还没开口,周遥就主动问道:“Meet,这小帅哥谁啊,怪眼熟的。”
  宋知遇说:“来寻的高中同学。”
  一句话让所有人都沉默了,宋知遇朝他点了点头:“你好,乔尚青。”
  尚青。
  许恒总算是想起来了,八年前在G市出差,逮到来寻和同学在酒吧喝酒,其中有一个男孩子就是这位叫乔尚青的同学,许恒记得来寻叫他“尚青哥”。
  这小孩儿个子长高了不少,模样倒是没多大变化,依旧是阳光开朗的样子。
  “宋叔叔是来这里度假吗?”乔尚青问。
  宋知遇说:“嗯。”
  “太巧了,我就住在这附近。”男孩儿笑容灿烂热情,“叔叔明天什么安排,我带你们去周边逛逛。”
  宋知遇说:“谢谢,不过我们明天就要走了。”
  “这样啊……”乔尚青说,“那叔叔下次来,让涟涟提前告诉我,我好招待你们。”
  话音一落,大家都是愣怔。
  除了宋知遇,唯一知道涟涟是谁的许恒看了眼乔尚青,再看宋知遇,他如同被钉在了原地一般,肉眼可见地僵硬了片刻,才含糊地“嗯”了一声。
  “涟涟是谁?”周遥也察觉出了不对劲,小声问。
  涟涟是谁,这句话,许恒也问过宋知遇。
  “是来寻的小名。”宋知遇当时这么回答他,眼神中流露出难得的缱绻。他这么叫沈来寻的时候,第二个字会放轻一些,像是羽毛划过心底。
  只不过许恒那时并不知道他们之间的关系,这些细小又隐晦的情感他压根没有察觉。直到他知道了一切,才回味过来这两个字有多么亲密又缠绵。
  而现在,眼前的这个男孩子,语气熟稔自然,话里话外都透露着和“涟涟”的亲近自然。
  他一个外人都能感受到,更别提当事人。
  清清此时分外给力地来了了一句:“爸爸,清清饿。”
  许恒立刻答道:“走吧,该去吃晚饭了。”
  乔尚青十分有眼力见地和他们一行人道别,擦肩而过数十步后,他突然又叫道。
  “宋叔叔!”
  宋知遇示意他们先走,他独自一人走向乔尚青。
  乔尚青站在海滩边,白色的萨摩耶在他腿边打着转,太阳快落山,绚丽的晚霞落在他身后,少年笑容明朗清澈,人如其名,像是一颗挺拔乔木,充满朝气。
  对比之下,宋知遇便显得越发颓靡低沉。
  周遥远远看着,又问了一遍:“涟涟究竟是谁啊?”
  许恒说:“沈来寻。”
  周遥:“?”
  她哑然:“那这个男生是沈来寻的……”
  “不知道。”许恒摇头。
  宋知遇和乔尚青并没有攀谈多久,双方都掏出了手机,看来是在加联系方式。
  不过多久宋知遇就回来了。
  吃晚饭时,周遥突然说:“我知道为什么觉得他眼熟了。”
  Timo问她什么意思。
  周遥说:“他是不是前几天在一个什么锦标赛上,拿了金牌的中国小帅哥?”
  这一堆人没谁关注体育运动,所有人都是一脸懵,只有宋知遇应了一句:“嗯,他是运动员。”
  许恒咂舌:“好家伙,上次见还是个小屁孩儿呢,现在竟然进国家队了。”
  万宜给清清夹了菜,问道:“你见过那个男孩子吗?”
  许恒愣住,这才发觉自己说漏了嘴,扫了眼宋知遇,对方也放下了碗筷,似乎在等他回答。
  周遥看热闹不嫌事大,追问道:“是啊,Meet不是说是来寻的高中同学吗?你怎么会见过啊?”
  一桌子的人都看向了他,就连吧唧吧唧啃鸡腿的两个小不点儿,都瞪着大眼睛,等待回答。
  许恒颇为窘迫地咳了声,才含糊其辞地说:“很多年前的事情了,有次去G市出差, 刚好碰到他和来寻在那儿参加夏令营。”
  说完后,大家都纷纷道,那还真是挺巧的。宋知遇没说话,只是兀自盯着碗筷出神。
  G市,出差,夏令营。
  这些词连成了线,又进一步组成了画面,灌进宋知遇的脑海里——八年前的国庆,沈来寻去参加了夏令营,许恒在大晚上的给他打了电话,让他多关心关心来寻。
  而那个时候,他和夏瑾在一起。
  宋知遇停止了回忆。
  乔尚青和他约的时间是晚上九点,他洗了个澡准备出门时,看到许恒在大门口抽烟,像是有意在等他。
  果然,等他也走到大门口时,许恒问:“干嘛去啊?”
  宋知遇:“怎么,这儿还有门禁?”
  “对啊。”许恒说,“回来太晚,吵到我老婆孩子怎么办?”
  宋知遇无语:“我带钥匙了。”
  许恒掐灭了烟,干脆直接问了:“那小子约你?”
  “嗯。”
  “约你干嘛?”
  “聊聊。”他跟挤牙膏似的,问一句才答一句。
  许恒纳闷了:“他跟你有什么好聊的。”
  “我也想知道。”宋知遇拨开他,“走了。”
  许恒在他背后喊了句:“少喝点儿。”
  宋知遇没回头也没回应,自然是把这话当做耳旁风。
  酒吧就在度假村附近,步行十分钟都不用就能到,生意还不错,宋知遇推门而入的时候,竟然隐隐觉得这里的装潢布置,有些像邂逅。
  乔尚青已经提前到了,坐在角落的卡座里等他,正在打电话,看到他后站起来挥手示意。
  宋知遇走过去,服务员也过来递了酒单。
  宋知遇低头看酒单时,听到乔尚青对电话那头的人说:“先不跟你说了。”
  “嗯,对。”他扫了眼宋知遇,说:“知道了,保证滴酒不沾。”
  宋知遇已经点好了酒,将酒单递给乔尚青,他看也没看就直接还给服务生:“柠檬水,谢谢。”
  宋知遇扫了眼乔尚青左手中指的戒指,随意问道:“女朋友不让喝?”
  乔尚青意味不明地笑了笑。
  接下来二人的对话基本是乔尚青单方面地在维持。
  “叔叔是第一次来H市吗?”
  “嗯。”
  “H市的气候比A市要宜居许多吧?”
  “是。”
  “我舅舅住在这里,高二的时候,爸妈带我来舅舅家玩儿,当时他们就说这地方适合养老,过几年退休了也打算搬过来。”
  “确实适合。”
  他们从未交谈过,沈来寻是他们之间唯一的交集和共同话题。脱离这个话题,宋知遇并没有太多谈话的兴趣。
  乔尚青自顾自地说着话,丝毫没被他的兴致缺缺所影响到,直到服务生将酒端上桌。
  宋知遇在伸手去拿自己的酒时,乔尚青握住了酒杯,他将那杯柠檬水推至宋知遇面前,微微笑着,抬眸对上宋知遇疑惑的眼神。
  乔尚青一句话,在平静的湖面上,扔下了几颗石子。
  “涟涟刚刚说,您胃不好,不能让您喝酒。”
  宋知遇抬眸看向他,乔尚青微微笑着,毫无异色,自若地继续说:“这家酒吧是我舅舅开的,生意不错吧?说起来,还有涟涟的一份功劳。”
  宋知遇看着那杯清澈的柠檬水,僵坐在卡座里,听乔尚青一次又一次自然而随意地提起他连想念都需要克制的人。
  “前年春天我和涟涟随口说了句,我舅舅想开家酒吧,她就告诉我说她小姨是开酒吧的,后来设计装潢,经营管理什么的,还找林小姨帮了不少忙。”
  宋知遇沉默地听着。乔尚青和沈来寻一直保持着联系,他是知道的。
  毕竟,每个月都有照片送过来,而宋知遇也亲眼见过他们在一起的样子,虽然没有亲密的举止,可和乔尚青在一起的沈来寻,是轻松而惬意的。
  宋知遇突然烦躁起来,他端起那杯受沈来寻叮嘱过的柠檬水,灌了一大口,却丝毫没有缓解心中的憋闷,这水像是比酒还烈,烧得他心慌。
  乔尚青终于转入了正题:“我想您应该看出来了,我喜欢涟涟,很早以前就喜欢了。”
  宋知遇握着酒杯的指尖微微泛白。
  ——我喜欢你,很早以前就喜欢了。
  也有人对他说过这样的话。
  宋知遇闭了闭眼,看向乔尚青,示意他继续说。
  “我过两年退役后应该会留校当教练,这份工作很稳定收入也不错。家里父母双全,他们都很喜欢涟涟。”想来这段话已经揣摩准备了许久,乔尚青说得顺畅而平静,“我今后也会一直对她好,会让她过得很幸福。”
  乔尚青是个好孩子,宋知遇不得不承认,他就是当初自己口中“更好的男孩”。
  自身卓越,家境良好,最重要的是,他对来寻好,而两人站在一起时,也很……般配。
  酒吧里音乐躁动,人来人往传递着热气,宋知遇却觉得这里的空调开得太足了,他听着这无异于见家长表决心的话语,血液都似乎在一点点发冷。
  宋知遇沉默了许久,才吐出两个字:“她呢?”
  乔尚青说:“我刚刚和她打过电话,她知道我会对您说这些。”
  宋知遇从他的话语中得出答案:乔尚青和沈来寻在一起了。
  此时此刻,乔尚青左手中指上的那枚戒指变得针扎一般无比刺眼。宋知遇挪开目光,喝完了杯子里剩下的柠檬水。
  乔尚青问:“所以,您是什么意见?”
  他是什么意见?
  他能有什么意见。
  宋知遇转动着空杯子,一直没有开口,乔尚青也没有出声相催,耐心地等待着他的回答。
  酒吧里的音乐又换了一首,不再是刚刚的震耳欲聋,变得舒缓许多,宋知遇声音很低,却依旧能听得清。
  “我当然,”他微微笑着,眼里雾蒙蒙的一片,像是阴天前的夜晚,毫无一丝光亮,“没有意见。”
  他自己听着自己的声音都觉得恍惚:“只要她高兴,只要你对她好,我没有什么意见。”
  这些话已经耗尽了他所有的力气,明明应该问得再详细一点:以后打算怎么办?她回国还是你过去?你们家里人的情况如何?
  作为父亲,他至少应该问这些。
  可现在宋知遇只觉得多呆一秒都觉得是折磨,他几乎是仓促地站起身:“时间不早了,回吧。”
  乔尚青低头看了眼表,十点都不到。但他也没说什么,依旧保持着那客气又得体的微笑:“谢谢叔叔。”
  宋知遇自然清楚他究竟在谢什么,没有领这个谢,一言不发地走到前台结账。
  乔尚青跟在他身后走出酒吧,在路口分别时他说:“这次是我招待不周,等涟涟回国了,我再请您吃饭。”
  宋知遇被夜晚的风吹得有些发冷,昏黄的路灯将他的影子拉得细长消瘦,他明明没喝酒,却觉得头晕脑胀,满身疲倦。连招呼都没有打就转身离去,像是逃离一般。
  更没有看到身后的乔尚青拨通了电话。
  “嗯,他刚走。”乔尚青苦笑,“和你预料的反应一模一样。”
  -
  许恒和周遥一直没睡,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等宋知遇回来。
  “你和来寻还有联系吗?”周遥问许恒。
  许恒摇头:“没有,也就过年以及她生日的时候会问候两句。”
  “她朋友圈呢?也没动态?”
  “一个月能更新一条就不错了。”许恒无奈道,“还不如宋知遇收到东西详细。”
  周遥犯难,现在没有人了解沈来寻的近况,更不知道七年过去,她变成了什么样的人。真要去找她聊一聊,的确是件难事。
  一来是无从开口,二来是不确定她究竟是怎么想的。
  “那就当是去看看情况了。”周遥说,“我明天就得和Timo回芬兰,壮壮新学期的课程开始了,得先把他安顿好。之后应该没什么事儿,可以和你一起去。”
  许恒说:“还是我一个人去吧,聊聊而已,又不是要把她绑回来。真要绑回来,我一个人也够了。”
  周遥思考了一瞬:“也好,两个人去倒像是欺负人了。”
  ……
  将近凌晨,宋知遇终于回来。
  “聊什么了啊,这么久?”许恒问
  话音刚落,周遥就在桌底碰了碰他的胳膊。
  许恒立刻就发现宋知遇的脸色很差,庭院里就开了盏小灯,他苍白的面色简直是触目惊心。
  周遥担忧地站起身,怎么聊个天把人聊成这样了。
  “喝多了?”许恒还没走过去,就闻到了浓重的酒味,顺着夜风吹过来。
  宋知遇声音也是哑的:“没事。”
  周遥皱眉:“还说没事?你自己去照照镜子,脸白得都可以去演白无常了。”
  宋知遇径直往房间走,也不知道是说给他们听的,还是说给自己听的,重复道:“我没事。”
  可下一瞬,他就直挺挺地倒在了地上。
  许恒和周遥吓了一大跳,忙冲上去,一人去扶他一人叫救护车。惊动了楼上的Timo和万宜,两人睡眼惺忪地下楼询问情况,看到宋知遇躺在地上不省人事,都清醒了过来。
  万宜说:“救护车一来一去太慢了,阿恒你开车,带着他们去医院,我留下来照顾孩子们。”
  许恒捏了捏妻子的手,当机立断:“好,辛苦你了。”
  三个人话不多说立刻将宋知遇带上了车,一路狂飙到达医院,检查过后的确还是胃的问题。
  医生看着化验单,眉头皱得比山高:“你们家属怎么回事?不知道他胃做过手术,不能过度饮酒吗?”
  “家属”们哪能说得出话,只能连声道歉。
  宋知遇挂了水,在病床上沉沉睡去,剩下三人却已经忙得满头大汗。
  Timo看着病床上单薄脆弱的宋知遇,喃喃道:“他怎么变成这样了,明明七年前在芬兰……”
  他没再说下去,做了七年的中国女婿,他早就知道了当初周遥所说的“亡命鸳鸯”是什么意思。
  许恒怅然:“胃穿孔那次,是沈来寻一个人把他弄到医院里去的。”
  周遥霍然起身:“反正明天也回不去了,改签吧,明天就去找她。”


棒棒糖 / 发表于: 2024/09/28 14:53:50

15.3再见
  四个人瞒着宋知遇商量了一番后,决定周遥留下来照看宋知遇,万宜和Timo各自带着小朋友先回家,许恒则独自一人坐上了前往法国马赛的飞机。
  他上一次来是陪宋知遇看沈来寻,这一次同样还是为了沈来寻,境况却全然不同。
  下飞机后他才给沈来寻打电话,等待忙音的那数秒,许恒不由得忐忑紧张起来。
  电话接通,略显陌生的女声响起:“许叔叔?”
  许恒愣了好半晌,才反应过来这是沈来寻的声音,他刻意换了轻松的语气:“来寻,好久不见。”
  沈来寻顿了顿:“好久不见,叔叔有什么事情吗?”
  许恒拿出一早就想好的托词:“也没什么,就是我这两天刚好在法国出差,明天有空想来看看你,你方便吗?”
  沈来寻那边静默片刻,才说:“那就明天晚上吧,我请叔叔吃晚饭。”
  许恒应了下来,两人约好了时间地点,明晚七点,就在这附近。
  挂了电话后,许恒又给周遥打了电话过去。
  “他现在怎么样?”
  “没什么大碍,订了后天回去的机票。”周遥说,“你走后没多久他就醒了,听说我为了照顾他留下来,就非得回去,骂了一顿才安分。”
  许恒失笑:“吹吧你就,你敢骂他?”
  周遥哼哼两声:“你已经到了?见到人了没?”
  “还没有。”许恒说,“和她约了明晚吃晚饭。”
  许恒感叹:“几年不见,光听声音都觉得变化很大。”
  周遥说:“再怎么变,她也都是宋知遇的亲生女儿。”
  ……
  日出日落又一轮后,许恒在天黑下来时出了门,沿途灯火阑珊、热闹非凡,曾经熟悉的街道上遍布着陌生的店铺。
  他按照沈来寻发过来的定位,找到了约定好的餐厅。
  窗边的座位上已经坐了一个女人。棕色大衣,头发低束在脑后,额角的几缕发丝因她低头的动作而滑落,显得清冷又温婉。
  许恒驻足静静看了两秒,才敢确定这是沈来寻。
  他想起了九年前的某一天,下着暴雨,他跟着宋知遇去便利店接沈来寻。那时她也是坐在窗边,捧着一杯热饮,不知道在玻璃上画着什么。
  一晃就过去了九年。
  他如同九年前那样,走过去敲了敲玻璃窗。可沈来寻没有像那时一样笑得灿烂,而只是微微勾动唇角,那甚至称不上一个笑容。
  许恒心里突然有点没底了。
  沈来寻早已不是当初白糯米般的小姑娘。五官精致、气质成熟,眉眼之间稚气尽褪,唯有那股子清冷还在,却因不苟言笑而越发显得疏离淡漠,难以接近。
  许恒做了些心理建设才推门而入,在她对面坐下。
  沈来寻率开的口,声音比电话里听起来还要低沉冷淡些,不再细细软软。
  “叔叔度假结束了?”
  许恒:“嗯。”
  他打量着她:“真没说错,女大十八变……刚刚差点没认出来你。”
  沈来寻说:“叔叔倒是没怎么变。”
  许恒笑而不语。
  “您来得实在突然,否则,应该好好招待您的。”
  她一口一个“您”,礼貌且尊重,却将距离一点点拉远。
  “本来是过来办事的,比预想中的要顺利,就空了一天出来。”
  沈来寻也没有多问:“这家店我来过几次,虽然看起来不起眼,但味道还不错。”
  许恒说:“能得到沈大厨的认可,我倒是有点期待了。”
  沈来寻浅浅地笑了笑,询问过许恒有没有忌口后,就叫来了服务员点餐。
  许恒默默看着沈来寻语言流畅地和服务员交流,想着若当初宋知遇没有将她接回国,她就这样留在法国,虽然没有父母在身边,可是有小姨、有朋友,她聪慧伶俐,将来也会事业有成、家庭美满,每一天都活在快乐和幸福之中吧。
  他又动摇了,应该告诉她宋知遇的情况吗?应该劝她回国吗?她似乎已经适应了这里的生活,过得也还算不错,这样重新打乱她的人生,是正确的吗?
  终归还是回到这个问题:究竟什么是正确,什么是错误呢?
  出神之际,沈来寻突然叫了他一声。
  “叔叔。”
  许恒回神:“怎么了?”
  她指了指餐桌上许恒的手机:“好像有消息进来,一直在震动。”
  许恒划开一看,是周遥的微信,连续发了好几条。
  【周遥:见到来寻了吗?她怎么样?】
  【周遥:你别再纠结那些应不应该、对不对的事情了。再说了,我们把她叫回来,也不是为了让他俩旧情复燃的,对吧?】
  【周遥:抛开一切,作为女儿,她难道不应该了解一下自己父亲的情况吗?】
  许恒沉默地看完了消息,将手机息屏,而后抬眸,望向沈来寻。
  周遥说得对。
  抛开所有杂乱的因素,他们至少还是父女,这一点是无法改变的。
  服务员陆续将菜品端上桌,许恒收敛心神,和沈来寻边吃边聊。
  “现在在哪里工作呢?”
  “科什医院。”
  “当医生很辛苦吧。”
  “是挺忙的。”
  “你今年下半年就26了吧?”
  “嗯。”
  “有男朋友了吗?”
  沈来寻停了刀叉,开口,却不是回答而是反问:“叔叔,您现在怎么这么八卦了?”
  许恒:“……”
  他有些尴尬道:“关心你嘛这不是。”
  沈来寻:“说起这个,我还没有见过您女儿,她今年多大了?”
  “五岁了。”
  “我看到过朋友圈的照片,很可爱。”沈来寻面露遗憾,“只是太不巧了,您结婚的时候我刚好在准备考试,清清的周岁宴又碰上了一台重要手术,实在是没空回去。”
  聊到清清,许恒的注意力不知不觉就被转移。
  之后的聊天便一直是这样。他总是会在无意之间被沈来寻带到另一个话题上去,看似是他主动开的口,实际却是沈来寻在掌握话语权。
  一餐饭快吃完,许恒才发现他压根没问出来沈来寻任何实质性的信息,反倒是让她从自己这里套了不少话去。
  许恒打起了些精神,放下餐具,问:“以后就准备一直留在这边吗?”
  沈来寻说:“还不确定。”
  “你都多长时间没回去了?”
  “六七年了吧。”沈来寻歪头想了想,笑,“时间过得挺快的,没觉得自己走了这么久。”
  许恒无言,国内的那个人可能从来不会觉得日子过得快吧,每一天都是难熬的。
  “你该回去,看看你爸爸。”
  “好,等有空了就回去。”
  这毫不掩饰的敷衍让许恒欲言又止好几次。
  沈来寻平静地等了一会,问:“叔叔想说什么?”
  许恒思忖片刻,决定不再拐弯抹角:“你爸爸的状况不太好。”
  说完他又觉得“不太好”的程度太低,更正道:“不,他的状态非常差。”
  沈来寻的表情松怔了一瞬,很快恢复正常,语气平静无波:“我每年都会让他把体检报告发给我,报告显示,他的身体很健康。”
  许恒愣住,没想到她会如此淡定。
  当年宋知遇胃穿孔晕倒,她急得双眼通红,住院期间也是无微不至地照顾,宋知遇咳嗽一下、皱皱眉,她就紧张得不行,非得叫医生来看了才放心。
  而现在,却像是在听一个毫不相关的人的事。
  许恒语气放重了些,以此来表明事情的严重性:“比起生理问题,他的心理问题更大。”
  沈来寻回答却更加让他震惊:“这样吗……那他应该去看心理医生,我是内分泌科的医生。”
  许恒不敢相信她竟然会说出这么冷漠无情的话来,真的急了,连名带姓地叫了她,声量也不自觉地提高了很多:“沈来寻!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说完才发现自己的语气有些重,周围的人都投递来好奇的目光。许恒刚想为自己的失态抱歉,沈来寻开了口,丝毫没有被他的情绪所影响,四平八稳地反问:“那你是什么意思呢?”
  “我……”许恒语滞。
  沈来寻耐心地等他回答。
  许恒长长地叹气:“我希望你能回国一趟。”
  “回国?”她露出思索的表情,“让我带他去看心理医生?”
  许恒当然不是这个意思。
  沈来寻问:“难不成你觉得,他的心理问题,是我造成的吗?”
  许恒放在身侧的手紧了紧,不自觉地攥成拳:“你说呢,沈来寻?”
  沈来寻定定地看着他,那眉眼像极了宋知遇。忽地,她轻声笑了笑:“果然,你都知道。”
  她这话说得没头没尾,许恒却明白了她是什么意思——他知道了他们之间那段荒唐又短暂的纠缠,他知道了那些隐秘又不堪的情感。
  许恒的无声等同于默认,沈来寻垂眸,淡淡道:“所以,你现在让我回国,是想让我做什么呢?”
  许恒:“说实话,我不清楚你要做什么。我只是觉得,事情是因你而起,也只能由你来解决。只要能让他恢复正常,其他的……都不重要。”
  沈来寻似乎觉得可笑:“都不重要?”
  她语气依旧,许恒却听出了一丝嘲讽:“你该知道,是他把我送走的,我听了他的话,顺了他的心意,离他远远的。现在你却告诉我,他因为我而有了心病,让我回去。”
  沈来寻带着笑容,目光却沉沉,没有一丝波澜起伏,更没有温和的情感,看得许恒心头发毛:“我的生活,我的想法,是不是也不重要?”
  她的话语如同利剑直击人心,而许恒一直以来的顾虑也就是这个。沈来寻不是一件物品,召之即来挥之即去。当初将她一个小姑娘丢到国外,现在又因为宋知遇放不下而接回来,实在是不讲道理。
  可是周遥的话又盘旋在耳边。
  他焦躁地喝了一大口水,无奈地说:“对不起,来寻,我知道这样做对你很不公平,但回国也并不意味着就是要……”
  许恒说不下去,他很清楚宋知遇就是没有放下,反而越来越执拗,这份感情像是在他心头生了根发了芽,七年过去,早就长成了参天大树。砍掉树是没有用的,得连根拔掉,可这根就长在心上,难道让人剜心不成吗?
  要想解决问题,只能让沈来寻回到他身边。
  可沈来寻不愿意了。
  当初是他亲手推开她,两次。她已经用光了所有的勇气和无畏,这次,她不愿意了。
  许恒长叹:“你先回去看看吧,我也只能找到你了。不管怎么样,他都是你的父亲。”
  “父亲。”她轻声重复这两个略显讽刺的字眼。扭头看向窗外,精致的侧脸在暖色灯光的映照下并未柔和半分,瘦削的骨骼清冷又倔强,“你来找我,他不知道吧。”
  许恒如实道:“没告诉他。”
  沈来寻勾了勾唇角:“如果他并不希望我回去呢?”
  许恒皱起眉:“你怎么知道他不希望?”
  沈来寻说:“那不如问问他。”
  许恒愣住:“什么?”
  只见沈来寻动作毫不迟疑地给手机开锁,拨通了宋知遇的电话。许恒大吃一惊,下意识地想要阻止,可是已经来不及,电话拨通了。
  他不知道沈来寻要说些什么,等待忙音的那几秒钟显得格外漫长。宋知遇接通了电话,却迟迟没有开口,隔着屏幕许恒都能感受到他的僵硬和愕然。
  沈来寻说:“爸。”
  电话那头宋知遇的呼吸都似乎沉重了许多,声音也略显不自然:“来寻。”
  沈来寻低垂着眼眸,完全看不清神色,她问:“在做什么呢?”
  宋知遇说:“在家,怎么了?”
  沈来寻笑了笑:“没什么。”
  她开了免提,许恒在一旁,听宋知遇撒谎伪装,听得一清二楚。
  宋知遇:“你……”
  “最近身体还好吗?”沈来寻截断他的话。
  宋知遇说:“……挺好的。”
  许恒垮下脸,好个屁,人躺现在还躺在医院里,那能叫好吗?
  沈来寻看了眼许恒,又问:“那天和尚青出去,他没让你喝酒吧?”
  宋知遇说:“没有,你不是叮嘱过他吗。”
  许恒的脸跨得更厉害了,原来不是乔尚青灌了他酒,是这个人自己发疯买醉,喝到胃病复发不省人事。
  宋知遇声音绷紧了些:“你们……”
  “爸。”沈来寻再次截断他的话。一个字让宋知遇瞬间无声。
  沈来寻抬眼,直勾勾地看向许恒:“要我回去看看你吗?”
  世界都仿佛在那一刻安静了。
  许恒死死地盯着那巴掌大的手机,屏幕上“爸爸”两个字扎眼醒目。沈来寻安静地等待他的回答,没有不安,亦没有期待。
  电话那头的宋知遇却道:“我又没出什么事儿,你工作忙,不用专门跑一趟。”
  语气自然,和天底下所有体恤子女的父亲似乎没什么两样。若不是许恒见过他那副颓靡的样子,就真要相信了他的这番鬼话。
  而与此同时,他也明白了沈来寻为什么要给宋知遇打这通电话。
  她早就料到了宋知遇的反应,这通电话是打给许恒听的,让他清楚,一直在推拒的人是宋知遇,一直在逃避放弃的人,也是宋知遇。
  沈来寻结束了话题:“好,那你照顾好自己。”
  宋知遇说:“你也是。”
  沈来寻挂断了电话,望向许恒的目光平静无比,却又似乎隐隐带着嘲讽。
  许恒如坐针毡,想说什么,却好像也不需要再说什么了,终于,他低声道:“走吧。”
  沈来寻起身去前台结账,许恒站在街边等她,点燃了一根烟。
  海港城市,四月夜晚的风吹过来,仍然是有些冷的。烟没抽完,沈来寻就走了出来:“叔叔住哪家酒店?”
  “不远,就在附近。”许恒掐灭了烟,指了个方向,“我走回去就行。”
  沈来寻说:“我回家也要往那边走,一起吧。”
  许恒自然是应下。
  沈来寻将手揣在大衣兜里,说:“上一次和叔叔一起散步,还是在G市。”
  回想起往事,许恒微微笑道:“嗯,抓到你偷偷跑去酒吧,为了不让我给你爸打小报告,非要请我吃饭。”
  沈来寻也笑起来:“你没告诉他吧?”
  “没有。”许恒说,“毕竟拿人手短,吃人嘴软。”
  或许是刚刚已经聊完了最沉重忌讳的话题,所以现在聊什么似乎都不过分,也都不再难以启齿。
  许恒随意问:“所以那时候,你说什么喜欢夏瑾的话,也是骗我的了?”
  沈来寻挑眉:“当时没看出来吗?”
  “完全没有。”
  “那看来我演技还不错。”
  “一直以来都很好。”
  沈来寻笑着没说话。
  酒店确实不远,步行十分钟就到了。
  “你怎么回去?”许恒问。
  沈来寻指了指不远处的地铁站。
  许恒说:“行,到家了和我说一声。”
  “好。”
  该离开了,可许恒却站着没动,他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说:“你就当我今天没来过吧。”
  沈来寻带着浅淡的笑容,似乎不打算再说什么,像是无声地告别。
  许恒是彻底死了这条心,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转身离开。
  没出数步后又突然被沈来寻叫住。
  “许叔叔。”
  许恒回身看去,女孩儿……不,是女人了。女人站在路灯下,身后暖色的灯光照得她发丝都微微发亮,而她的目光平静,眉眼淡然。
  “请您转告我爸爸,我这几年太过忙碌,等工作稳定下来,有空就回去。”
  许恒一时之间没能明白这究竟是用来应付他的话语,还是别有深意。待欲细问,她却已经率先一步离开,没有给他开口的机会,唯独留下一道单薄的背影,坚定又笔直。
  ……
  “这摆明了就是应付你的客套话。”周遥在听完许恒的复述后得出结论。
  许恒在回去的路上仔细揣摩,也是越想越觉得沈来寻这话就是在搪塞他。毕竟医生哪有不忙碌的时候,医生是全天下最忙碌的职业。
  许恒叹了口气:“她说得也对,就算回来也于事无补。羊毛出在羊身上,问题出在宋知遇自己身上。”
  周遥已经回芬兰,她说:“那这些话,你还准备告诉宋知遇吗?我走的时候,他状态不算好。”
  许恒无奈:“不说了,也没什么好说的。”
  周遥赞同,并表示现在自己隔了十万八千里的,也帮不上什么忙,只能让许恒多费心盯着他一点。
  许恒虽然应下了,其实也明了并有没什么好盯着的。现在的宋知遇,在外人来看没有太大的变化,依旧身体健康、精明能干,只是话更少了些,人更淡漠了些。
  可许恒是见过沈来寻在的那几年里,宋知遇如沐春风的模样的。没了沈来寻,宋知遇也就又回到了从前那副无欲无求的样子,说起来好像并不会影响什么,毕竟世界上比他宋知遇过得惨得人多了去了。
  但许恒和周遥作为他的朋友,不希望他就这样郁郁寡欢地把剩下的半辈子过完,所以都尽可能地去帮他。
  只是经历过这趟堪称一无所获的法国之旅后,他们都意识到沈来寻好像也不能,也不愿意去做些什么了。
  唯一能够改变宋知遇的纽带被宋知遇亲手切断,现在他们都束手无策。


棒棒糖 / 发表于: 2024/10/10 09:24:23

16.1医生
  热浪席卷过A市,燥热的暑气毫不讲道理地驱赶了温顺的春风。道路两旁的悬铃木绿得发亮,夜风一吹,伴着蝉鸣演奏一曲夏日乐章。
  持续升温了两周,大地都烤得炙让人站不住脚后,老天爷终于好心地赏了一场暴雨。
  博瑞集团顶层,财务部长忐忑地汇报完工作,默默地等着宋董发话。这些年来,宋知遇的心思是越发难揣摩了,喜怒不形于色,望向人的眼睛也都是冰冷无情的,不由得让人心生畏惧。
  窗外的雨混杂着雷声,宋知遇的一言不发让财务部长冷汗涔涔而下,脑子里飞速地把这段时间自己的所作所为都过了一遍,办公室里开着空调,竟丝毫不起作用。
  突然,办公室门被人敲响,宋知遇也终于收回了望向窗外的目光。
  “进。”
  宋勉推门而入,看到办公室里还有其他人,愣了愣:“我等会儿再来。”
  “不用。”宋知遇抬手拦下宋勉,淡声道,“以后李部长的工作直接找你汇报。”
  宋勉一进门就被派了活儿,但很快就反应了过来:“好。”
  这些年,越来越多的工作落在他肩上,他心里清楚,他哥是有意在培养他的能力。宋知遇能不计前嫌地对待他,宋勉自然是会尽心尽力地做好。
  李部长如获大赦,连忙应下,心里头按捺不住的喜悦,比起宋知遇,宋勉就好懂得多了。他进博瑞不过三五年,城府尚浅,是喜是怒一眼就看得出来。
  等李部长出了办公室,宋知遇才问:“有事?”
  宋勉:“哥,时间不早了,该走了。”
  宋知遇:“去哪?”
  宋勉和他相对无言片刻:“今晚要参加子君姐外甥的升学宴。”
  他还真是忘了,划开手机看了眼上周江川给他发的消息,的确是今晚八点的宴席。
  宋勉一副“我就知道你肯定忘了”的表情,拖着宋知遇上了车。
  公司距离办席的不算太远,十多分钟的车程便能到。路上宋勉颇有些好奇地问道:“你和子君姐的外甥很熟吗?怎么升学宴还专门请咱们过去?”
  当年因为顾澈和夏瑾的事情,宋知遇便尽量减少了和顾氏的来往,一方面是确实没什么合作,另一面也是为了让大家都不太难堪。
  这次升学宴会请到他,宋知遇也很意外。但江川称顾子君执意要他来,他也不好推脱。
  宋勉猜测:“顾氏手上有新项目想和我们合作吗?”
  宋知遇看着左右摆动的雨刮器,平静地说:“去了就知道了。”
  江川和顾子君一起出来迎接的他们,进入宴会厅,宋知遇抬眼一扫便看到了另一桌的顾澈和夏瑾。
  顾澈看样子是早就知道他会来,笑着朝他举了举杯,夏瑾也没有什么惊讶的神色,浅淡地笑了下。
  宋知遇和夏瑾分手后就没怎么见过面,但由于江川和顾澈这层亲戚关系在,他也时不时能听到两人的消息。他们在五年前结了婚,如今儿子都已经三岁了,过得也算是幸福美满。
  不过这些宋知遇并不关心,他礼貌地朝着两人点了点头,便和宋勉落座。
  江川和宋知遇寒暄几句后,顾子君终于说起此番邀请宋知遇的目的:“有点事情可能还需要哥帮忙。”
  宋勉不动声色地看过来,耳朵竖得高高的。
  宋知遇:“嗯,你说。”
  “是这样的,叶桐报了A大的医学院,打算以后出国留学。”顾子君说,“来寻不是在法国学医吗,他听说以后,也想去来寻的学校。”
  她早就听江川说起说,宋知遇对这个半路领回来的女儿百般疼爱,八年前宋知遇护着沈来寻的样子,顾子君亲眼见过,至今仍历历在目,因此话里话外拉近着和她的距离。
  “虽然上次叶桐见来寻的时候还是个孩子,但他一直记着来寻这个漂亮姐姐呢。”她笑着说。
  宋知遇听完后却是愣在原地,宋勉更是一脸懵。两人想了一圈,没想到是为了这个才大费周章地把他们请来。
  并不是什么难事,只需要宋知遇联系一下沈来寻,两边的学校打点好即可。无非是叶桐过去后,前期需要沈来寻多照顾下。
  宋知遇却迟迟没有说话,这反倒让顾子君忐忑起来。
  宋勉暗暗打量着宋知遇的神色,开口道:“子君姐,来寻她现在……”
  宋知遇打断了他,对顾子君说:“我把来寻的联系方式给叶桐,让他们俩沟通吧。”
  顾子君这才松了口气:“好,谢谢哥!”
  其实要联系方式并不是重点,要说联系方式,顾澈和夏瑾都有沈来寻的微信。重要的是,得让宋知遇点头,否则她也不敢贸然让叶桐去联系沈来寻。
  宋勉看了一圈:“怎么没看到叶桐?”
  “他最近身体不太舒服,下午去医院了……”顾子君抬腕看了眼时间,“诶,刚刚还给我打电话说快到了……”
  话音刚落,门口哄闹起来,这场升学宴的主角终于姗姗来迟。
  白净俊朗的少年推门而入,来往见的宾客见到他,纷纷说着祝贺的话,热情难却,将少年阻拦在了入口。
  宋知遇有些惊讶:“那是……桐桐?”
  江川看着他有些不可置信的表情,笑道:“是不是和你印象中的完全不一样了?”
  完全不一样。
  上次见这孩子,才十岁不到。宋知遇对他的印象,只有八年前他焦急地拉着顾子君的裙摆,说有人欺负来寻。
  此番回想,便又想起那天离开时小家伙还专门跑过来给了来寻两块巧克力:“漂亮姐姐,你吃这个脸就不疼了,我每次打针的时候都吃这个。”
  “小孩儿就是这样,几年不见就完全不认识了。”江川说,“等来寻回国,我可能也认不出她。”
  顾子君问:“来寻是不是也快毕业回国了?”
  宋知遇正不知如何回答,叶桐就穿过人群跑了过来,面上带着抑制不住的笑容:“小姨,你猜我刚刚在医院见到了谁!”
  顾子君训斥:“我不管你见到了谁,你先和宋叔叔打招呼。”
  叶桐这才看到顾子君身后的宋知遇,飞扬气瞬间收敛了许多,恭恭敬敬地问好:“宋叔叔好。”
  顾子君又指了指宋勉:“这是宋叔叔的弟弟,小宋叔叔。”
  叶桐:“小宋叔叔好。”
  宋勉:“你好。”
  顾子君说:“你不是一直想去她的学校读书吗?我刚刚和宋叔叔说好了,你在宋叔叔那儿加一下来寻姐姐的联系方式,有什么不懂的就问姐姐。”
  叶桐脸上浮现起得意的表情:“不用,我已经有她微信了。”
  顾子君惊讶地看了眼宋知遇,见他也是一脸讶然,便问叶桐:“你从哪里要来的?”
  “她给的啊!”叶桐说,“我刚刚就想说,我今天在医院碰到她了!但是她说今晚要值夜班,不能过来。”
  这话如平地惊雷,在宋知遇脑子里炸开了花,也让一圈的人都愣了神。
  所有人都看向了宋知遇,却又立马从他的表情上读出结论:沈来寻回国了,而宋知遇不知道。
  叶桐兴奋劲儿还没过,没有察觉到气氛的怪异,仍旧在自顾自地说话:“我刚抽完血疼得要死,就看见一个大美女医生过来……”
  叶桐在说什么宋知遇已经完全听不到了,他的大脑在空白了几秒后,身体率先做出了反应。
  他站起身,绷着脸朝宋勉伸了手:“车钥匙。”
  宋勉看他状态不太对,说:“你要去哪儿,我开车送你。”
  宋知遇说不用,宋勉却十分坚持。江川是个有眼力见的,脑子转个弯就想明白了是怎么回事,拦下了要留客的顾子君,任由这两人慌慌张张的离席而去。
  叶桐愕然:“宋叔叔这是怎么了?”
  江川说:“你就别瞎操心了。”
  叶桐还兴致勃勃地想给小姨和小姨父讲自己的遇见来寻的事儿,可惜江川和顾子君都要忙着招呼客人,不再愿意听他叭叭叭,打发小孩儿似的扔给他一盘零食后扬长而去。
  他正百无聊赖,身后响起带着笑意的男人的声音,转过头,顾澈端着酒杯饶有兴趣地看着他。
  “来,桐桐,给哥哥说说,你今天遇到什么大美女医生了?”
  -
  叶桐从小喜欢吃烤鸭,七八岁的那会儿,谁能给他买只烤鸭,谁就能在大街上把他带回家。为此叶桐爸妈雇了两三个保姆盯着,生怕小孩儿被人骗走。
  十岁的时候,在江川孩子的满月宴上,一个漂亮姐姐挨着他坐,不一会儿就看出来了他喜欢吃什么,还笑着帮他夹了个大鸭腿。
  那笑容让还是个小屁孩儿的叶桐看晃了眼,头一次在烤鸭面前还能看别的东西看出神。
  七年过后,高考报志愿时他填了医学院,无意中听小姨父提起:“诶,来寻好像也是在国外学医。”
  于是他又想起了当年给他夹鸭腿的漂亮姐姐,鬼使神差地说了句:“我也想去国外留学。”
  人就是这样,不提还好,一提便心心念念怎么也放不下。
  而顾子君向来宠溺他,于是在升学宴的宾客名单里加上了宋知遇和宋勉,费了好大地力气请来了人,想借此找宋知遇帮帮忙。
  哪曾想,原以为远在千里之外的人,竟然就这么在医院碰到了。
  叶桐那时刚抽完血,他向来怕疼,正龇牙咧嘴地按着棉签,就看见迎面走来一抹穿着白大褂的高挑身影。
  不施粉黛的脸庞眉眼清秀,乌发低盘在脑后,和他擦肩而过时,清香飘进他的鼻子。
  等他回过神,她已经转身进了楼梯间。
  叶桐压根没细想,拔腿就追,身后陪他做检查的司机吓了一跳,连忙跟上去。
  他一步三阶超到她身前,将她拦在台阶上。
  叶桐垂眸扫了眼她胸牌上的姓名,看到“沈来寻”三个字后,悬着的一颗心终于落地。
  “真的是你。”叶桐笑道,“我果然没认错。”
  他也笃信自己不会认错。毕竟沈来寻的脸,并不大众。
  她倒是也没有被他这莫名其妙的举动吓到,淡定地从白大褂的口袋里掏出一袋棉签,抽出一根递给他:“摁着。”
  叶桐一愣,低头看向自己手臂,才发现刚才慌着追她,手臂的针孔还没止住血就松了,现在已经隐隐在往外冒血。
  他连忙道谢接过,重新按上自己手臂后,才抬眼仔细看沈来寻。她依旧是他记忆里的那副样子,只是气质更加沉淀稳重。她站在距他两阶的位置,刚好能与他平视。说话时声音也和以前不一样了,严肃很多,也冷漠很多,像是个没有感情的AI:“抽完血不要剧烈,血液凝固会变慢。”
  叶桐无奈地看着她:“好的,沈医生。”
  沈来寻这才问:“你认识我?”
  叶桐不甘心地瞪大了眼,往她身前凑了凑:“你真的不记得我了吗?”
  沈来寻默默地往上挪了一个台阶,将两人的距离拉远。叶桐看着她这下意识的动作,一颗少男心裂开了一条小小的缝隙,而在她说了一句“我并不认识你”后,这条缝隙就变大了许多。
  司机一脸懵逼地在旁边看了半天,此时终于开口:“小桐,你是不是认错人了啊?”
  叶桐此时才注意到他,挥挥手:“你到外面等我。”
  沈来寻的表情有了些变化,打量着他:“你叫什么名字?”
  叶桐的眼睛亮起来,不由自主地往上走了一阶:“你是不是想起来我是谁了?”
  这次沈来寻没有再退,垂眸细细思索着,就这么几秒的时间,叶桐竟然紧张起来。
  终于,她眼中浮现过惊讶,迟疑道:“你是……桐桐?”
  她还记得他!
  叶桐心里瞬间桃花玫瑰花迎春花所有的花都开了,比高考放榜时还激动。自从他读高中以后,就不许家里人再叫他桐桐,他觉得这名儿太娘炮了,一点也不爷们儿。此时,却连声道:“对,我是桐桐,桐桐是我。”
  沈来寻眼里终于流露出笑意:“你不用这么激动。”
  落日的余晖穿过楼梯间的玻璃落在她脸庞上,她站在柔和的日光里朝着他笑。
  时隔多年,叶桐再一次被她的笑容晃了眼睛。
  只是与当年的懵懂无知相比,已经快要十八岁的大小伙子明确地感受到了自己的心跳在加快,脸庞也跟着发烫。
  他不知所措地移开视线,又在下一瞬移回来,定定地看着沈来寻,颇有些委屈:“我可是一下就认出你来了。”
  说完叶桐才发觉,自己好像发动了一个他向来不屑的技能——撒娇。
  沈来寻失笑,语气也柔和许多:“抱歉,你变化太大了。”
  看着沈来寻的反应,他感受到了这招到妙处所在,于是继续撒娇:“好吧,这次就原谅你了,但下次你要一眼就能认出我。”
  果然屡试不爽,沈来寻说:“好,下次一定。”
  楼梯间人来人往,并不是个聊天的好地方,两人加了微信,沈来寻带着他去了医院旁的咖啡厅,还点了份巧克力蛋糕。
  叶桐又惊又喜:“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吃巧克力蛋糕?!”
  沈来寻说:“我记得你说过,吃巧克力就不疼了。”
  她指了指叶桐手臂上已经看不见的针眼:“看你的样子,好像挺怕疼的。”
  虽然怕疼这事儿说起来也特别不爷们儿,但是能因怕疼而获得沈来寻的特殊关照,叶桐权衡一番过后,觉得这爷们儿不要也罢。
  于是他立刻哭丧着脸:“是啊,好疼啊。”
  沈来寻笑着将蛋糕推到他面前:“那就多吃点。”
  叶桐吃着蛋糕,眼睛却一直忍不住盯着她看,心里想着送巧克力这么一点小事儿沈来寻还记得,便对她的喜欢又多了几分。
  她问起他是哪里不舒服,得知检查结果一切正常后便不再说什么,反倒是叶桐拉着沈来寻问个不停。也得亏是沈来寻脾气好,又将他当作小辈,十分有耐心地一一回答。
  “没错,你和我记忆里完全不一样了。”
  “都十七了吗?我以为第一次见你时你才六七岁。”
  “嗯,我在法国读书。”
  “对,我提前修读完课程了。”
  “是,这周才回国。”
  “A大医学院?那很好啊,只是学医比较枯燥,难度也大,你要做好心理准备,不能半途而废,有什么不懂的地方可以来问我。”
  ……
  直到叶桐问:“那今晚我的升学宴,你也会来吧?”
  沈来寻表情有一瞬间的愣怔。
  叶桐捕捉到,疑惑:“你不知道?宋叔叔没有告诉你吗?我还专门拜托小姨邀请了宋叔叔,想趁着今晚找叔叔要一下你的联系方式。”
  沈来寻缓缓地眨了眨眼睛:“啊,他说了。但我今晚要值班,所以不能去你的升学宴。”
  叶桐自然是有些失落,但到底也是个懂事的孩子,明白她的工作更重要。
  此时沈来寻突然俯身靠近他,她身上清香的气息扑面而来,叶桐叼着勺子瞪大了眼,半口蛋糕含在嘴里都忘了咽下去。
  她嗓音柔和地说:“不过你可以告诉小姨和宋叔叔,你已经有我的联系方式了。”
  叶桐哪还能做多思考,忙不迭地点头。
  沈来寻微笑着坐了回去。
  -
  顾澈一言不发地听他扯完,皮笑肉不笑地说了句:“她是不是比以前更漂亮了?”
  不出所料地看到叶桐的耳尖一点点变红,强装镇定地说:“好像是吧,没细看。”
  顾澈嗤笑一声:“臭小子,跟我装什么装,心思都写脸上了。”
  叶桐瞬间破防,绯红从耳尖蔓延到脸颊,眼镜却亮晶晶的:“你和她熟吗?她有男朋友吗?”
  顾澈信口开河:“有,孩子都三个了。”
  叶桐懵了半天才反应过来顾澈是在拿他开涮,脸色一会儿红一会儿白的:“你忽悠谁呢,我才不信。”
  顾澈没搭理他这恋爱脑上头的表现,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敲击着高脚杯的边缘,默默沉思。叶桐还不依不饶地在他耳边絮叨:“她记得我,还记得我疼的时候喜欢吃巧克力,以前的事情她都记得!而且我们都是学医的,以后也有共同话题……”
  顾澈翻着手机的通讯录,拍了拍他的肩膀:“你没机会,别想了。”
  叶桐:“为什么?”
  顾澈的电话已经拨通,走时撂下一句话:“她喜欢大的,不喜欢小的。”
  叶桐:“???”
  --------------
  叶桐:没想到吧,小爷我还有戏份,时隔八年又杀回来了!
  老言:怨种二号上线。
  叶桐:什么怨种?谁是怨种?


棒棒糖 / 发表于: 2024/10/10 09:38:06

16.2医生
  大雨丝毫没有要停下来的趋势,瓢泼而下把这段时间的闷热冲刷得一干二净,车窗上的雨刮器快速地左右摆动。
  车厢安静无声,宋知遇的电话内容听得一清二楚。
  “抱歉,宋先生,是我的失职,我以为沈小姐是和以前一样在医院值班就没有盯着。我刚刚查了一下,沈小姐确实订了三天前回国的航班,仁康医院也确实是新来了一位姓沈的医生。”
  宋知遇挂了电话,闭了闭眼,哑声道:“去仁康。”
  “好。”宋勉在路口打转方向盘,他不明白,要想问清楚沈来寻怎么会突然回国,回国后为什么不联系宋知遇,现在又在哪里,直接给沈来寻打电话就好,何必绕这么大个圈子。
  但正是因为当初宋勉和李芮所作所为,才逼得宋知遇不得不将沈来寻送走,于是对于来寻的事情,宋勉至今仍不敢多言。
  他沉默地开着车,一路飙车到了仁康——也是当年宋知遇带来寻来过的医院。
  车门一开,狂风夹着雨水迎面扑来,宋勉手中的伞还没有递出去,宋知遇已经下了车。
  冰冷的雨水打在他脸上,他恍若无知。
  这一次电梯不像当年那样无法运转,但宋知遇没有耐心去等待,一口气爬上了七楼,气喘吁吁地来到护士站。
  “先生您找谁……的确是新来了一个姓沈的医生,但今晚不是她值班,您可以明天白天在门诊挂她的号……先生?”
  护士看着他失神的表情,有些担忧地递过去一张纸巾:“您没事吧?”
  宋知遇终于回神,人也慢慢地冷静了下来,抹了把脸上的水珠,颓然地靠在走廊的墙壁上,呼吸尚未平复,胸口还在轻微起伏。
  他刚刚脑子一片混乱,身体靠着本能在行动,只想立刻就能见到她,至于见到以后要说什么做什么,完全冷静不下来去思考这些。
  宋勉接过了纸巾,朝护士抱歉一笑,才转向宋知遇,小心翼翼地提议:“哥,要不你给来寻打个电话吧,或者……我们明天再来找她?”
  宋知遇沉吟片刻,表情逐渐恢复了正常,摇了摇头:“不用,走吧。”
  宋勉:“去哪?”
  “回去。”宋知遇眉目之间的疲倦清晰可见,宋勉纠结一番,还是咽下了未说出口的话。
  临走时,宋知遇扫了眼一直悄悄打量他们二人的小护士,看到她胸牌上写着“傅芸”二字,他说:“傅小姐,不用告诉沈医生我们今晚找过她了,多谢。”
  小护士愣怔地看着他陡然放大的精致的脸庞,傻傻点了点头。
  回程依旧是一路无话,中途江川打来电话询问情况,宋知遇也是草草应付了事。车开到家门口宋勉才忍不住叮嘱一句:“你晚上没吃东西,回去还是给自己弄点吃的吧。”
  宋知遇随口应了声,宋勉知道他可能压根就没往心里去,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目送着他走进雨幕之中。
  身后传来宋勉驱车离去的声音,宋知遇抬手摁上指纹锁,却因手上沾满了雨水而识别失败。
  他又试了一次,还是失败。
  积压了数小时的郁气在此时爆发,他狠狠地锤了两把坚硬无比的门板,指关节袭来疼痛,倒是让他心里的憋闷散去不少。
  他在廊檐下站立许久,直到风雨将他的背部淋得透湿。额角的水珠顺着脸庞滑落,眼角因情绪激动微微泛红,像是在流泪一般。  他深吸了一口气,正要抬手重新开门,门突然从里面被人打开,一节白皙细长的胳膊映入眼帘。
  往上……
  是那双令他魂牵梦萦的眉眼。
  宋知遇的心跳都静止了一瞬。
  -
  顾澈看了眼给孩子喂饭的夏瑾,拿着手机走到了无人的角落,那许久没有联系过的人接通了电话。
  “喂。”声音也很不一样了。
  顾澈眯了眯眼:“沈来寻?”
  “是我。”
  顾澈笑道:“好久不见,好战友。”
  “有事?”依旧是一副懒得搭理他语气。
  “回国了?”
  “嗯。”
  “什么打算?”
  “与你无关。”
  顾澈已经习惯了她的冷言冷语:“怎么这么多年过去,还是这么冷漠无情啊。”
  “没什么事我挂了。”
  “有事,很重要的事。”顾澈的声音正经许多,“我不管你要做什么,又在算计什么,别拿桐桐当棋子。”
  对方一言不发挂了电话。
  顾澈想了想,还是给她发了条微信过去。
  【桐桐说了在医院遇到你的事情,宋知遇听到后,饭都没吃就走了。】
  -
  宋知遇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的人。
  他又做梦了吗?
  不,梦里从来没有这么清晰过。
  她就这么活生生地站在他面前,如同七年前的那个夏天——也是这样的一个雨夜,他带着满身燥气拎着许恒送的一盒定胜糕,回到那个有她在的家。
  宋知遇恍惚间觉得,这七年里的一切好像从没有发生过一样,他们没有那两千多个日夜的分别,她依旧是待在他身边的小姑娘,他也从未失去她,从未思念她到彻夜难眠。似乎下一秒,她就会弯起那月牙一般的眼睛,笑着对他说:“回来啦。”
  可惜没有。
  眼前的人已经不再是小姑娘,而是个气质成熟的女人。她穿着绸缎的睡裙,头发剪短了很多落在肩上,目光中也不再有温存的爱意,只剩下淡漠冷清。
  即使他每个月都会收到她的照片,即使他上一次见到她不过是在……他依旧感受到了浓重的陌生和疏离,将他硬生生地拉回到现实中,浇灭他所有的心潮澎湃和情难自抑。
  他沉默了太久,最终还是沈来寻率先开口。
  “你这是……”她面无表情地扫过他狼狈的模样,“打不开门在发脾气?”
  她从来没有用这样的语气和他说过话。
  宋知遇的胃部竟然又开始隐隐作痛,他从千言万语中筛选出唯一一句合适的:“什么时候回来的?”
  沈来寻松开了门把手:“进来说。”
  宋知遇的目光不自觉地追随着她,视线落在她窈窕的背影上,她的一言一行都和以前大有不同,连走路的姿势都让他陌生。
  “吃饭了吗,我正要做饭。”沈来寻毫无局促,一点不像是离开这个家七年的人。
  她动作熟稔地从厨房里找出围裙带上,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没给他。
  宋知遇还有些没缓过神来,跟着她进了厨房:“没吃。”
  置物架上放着她新买回来的菜,空了许久的冰箱里也塞满了她购置的水果饮品。
  他愣愣地站在原地看着她忙活,只在沈来寻来往时,他才稍稍挪动一下给她腾位置。
  沈来寻第三次绕开他拿到酱油后,颇有些无语地举着酱油瓶停在他面前。
  “我觉得,你是不是应该去洗个澡换身衣服,而不是在这里挡我的路。”
  宋知遇终于回过神,尴尬地离开了厨房。
  热水冲刷过身体,也将他的慌乱无措一并洗刷掉,理智终于回笼。
  宋知遇关掉了花洒。
  回到餐厅,三菜一汤已经摆在了桌子上,蒸腾着热气。而其中一碗,是红烧小排骨。
  宋知遇的短发尚未吹干,额前发梢的水珠滴落下来,打在地板上,又悄悄氤氲开来。他痴痴地看着桌子上的饭菜,抬眸,厨房里沈来寻的背影窈窕纤细,笼罩在暖色的光灯里。
  她端着碗筷走过来,宋知遇才猛然回神,仓促地移开视线,回到卫生间吹头发。
  两人在同一个饭桌上吃饭,久远得像是上辈子的事情。再次吃到她的饭菜,也久远得像是上辈子的事。
  沈来寻倒是神色自若,平静地同他说起自己今后的安排。
  ……
  “前两天才回来,要忙的事情太多,忘记告诉你了。”
  “法国那边的医院我辞职了,准备去仁康工作。”
  “薪资待遇都不错,以后应该就一直待在国内了。”
  ……
  她一句话不提过往,也一句话不问他的情况。宋知遇沉默地听着,渐渐有点食不知味,直到她说:“我这段时间暂时先住你这里。”
  简单的一句话,充斥着满满的隔阂。
  宋知遇缓缓道:“暂时?”
  “嗯。”沈来寻说,“我在医院附近租了房,九月份搬过去。”
  她勾了勾唇角,笑意却不及眼底:“总不能一直赖在你这里,也不太方便。”
  宋知遇看着这陌生的假意的笑容,无话可说,半晌才问出一句:“和乔尚青一起住?”
  沈来寻没有立刻回答,放下筷子,咽下了口中的饭菜,又慢条斯理地擦了擦嘴, 才在他的注视下说:“看他,他想搬过来就搬过来吧。”
  宋知遇也停下了碗筷:“你和他……在交往?”
  沈来寻挑了挑眉:“他没和你说吗?四月份的时候,他说他找你聊过了。”
  “说过。”宋知遇只不过是想从沈来寻这里得到一个确切的答案,此时真的确证了,他胸口却闷得慌,轻轻呼出一口气,才问道,“他对你好吗?”
  沈来寻说:“挺好的。”
  宋知遇又问:“很喜欢他?”
  沈来寻拨动着筷子,目光不躲不避,直直地看着他:“你觉得呢?”
  宋知遇沉默着,胸口的起伏却无法掩盖。
  他怔怔地看着沈来寻坚定的眼神,终于意识到,她不再是当年那个满心满眼只有他的小姑娘。她按照他们当初的约定,在已经放下了过往的种种,能够坦然的面对他后,回来了。
  他不再拥有她。
  他早就失去她。
  他应该收敛所有不该有的心绪,从此刻起努力去做一个合格的父亲。
  这是他已经准备了很多年的事情,他应该是能够做好的。
  -
  “你说什么?!”许恒简直要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沈来寻回来了?”
  “嗯。”宋知遇一手拿着电话,一手拎着水壶刚想给花浇水,却发现花瓣上还残留着水珠,已经有人早起给他们浇过水了。
  宋知遇看了眼沈来寻的房间,放下了水壶。
  “什么时候回来的?”
  “昨天。”
  “没提前告诉你吗?”
  “没有。”
  “她这次回来,还走吗?”
  宋知遇坐进沙发里,看着天花板:“不走了。”
  许恒沉默半晌,才问:“你……打算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宋知遇说,“父亲怎么对女儿,我自然就怎么对她。”
  “她呢?”
  “她?”宋知遇望着他悉心照料了多年的蓝雪花和桔梗,轻声说,“她已经长大了。”
  -
  他们又回到了当年她刚回家时的相处模式,只是与那时不同的是,不再是她一个人守着偌大的房子等他回家,而是他们角色互换。
  医生工作繁忙,经常需要值班。每天她起得比他还早,回来得比他还晚,碰上值夜班她便直接住在医院里。除了吃饭,他们几乎没有碰面的机会,即使碰面,也不会说上几句话。
  他成了那个等待她回家的人,也终于感受到了多年以前,她是以什么样的心情一个人待在这空荡荡的房子里。
  就这么相处了一个月,某个周六早上,宋知遇起床后,在厨房看见了沈来寻的身影。晨光熹微,笼罩佳人。这场景过于熟悉,宋知遇晃了神,却又在沈来寻冷淡的问候中清醒。
  “早。”
  宋知遇帮着她将早餐端到餐厅,观察到她已经穿戴整齐,问道:“要去医院?”
  “不是。”沈来寻摘了围裙,抿了口牛奶,说,“尚青今天回A市,我去机场接他。”
  宋知遇动作一顿,没说话。
  相对无言吃完了早饭,依旧是她做饭,他洗碗。出门前,沈来寻敲了敲厨房的门框,宋知遇回过头看她。
  “我中饭不在家吃。”
  他手上还残留着泡沫,一不留神就问出了一句:“晚上回来吗?”
  话语一出两人都是一愣。
  沈来寻眉梢微挑,宋知遇偏开了头:“没什么。”
  他背对着她,看不到她的表情,只听得她过了片刻才说:“回来。”
  宋知遇这才觉得胸口那份窒息感稍有缓解:“好,今天我没什么事,我来做晚饭。”
  沈来寻眼中闪过惊讶,不确定地重复了一遍:“……你做?”
  她不在的这些年里,他也没请阿姨,在家也是闲着,便自己做起了饭。
  “虽然味道比不上你做的,但能吃。”宋知遇说。
  沈来寻像是笑了笑:“行啊,我买菜回来,尝尝你的手艺。”
  -----------
  宋知遇:涟涟长大了,我的花儿落了(悲伤)。
  乔尚青:快快快,我要出场(急急急)。
  沈来寻:演戏好累(疲惫)。
  顾澈:我还是这么挺助人为乐(微笑)。

史上最强炼气期
李道然
修炼了将近五千年的方羽,还是没有突破炼气期……“我真的只有炼气期,但你们别惹我!”

棒棒糖 / 发表于: 2024/10/10 09:52:47

16.3医生
  沈来寻将车停在机场外等乔尚青。这段时间A市雷雨不断,今天倒是没下雨,天却依旧是阴沉沉的,天气预报说下周会放晴,迎来一段持续的升温。
  她看了会儿像是要塌下来的天,收回视线正想要闭目养神,手机震动了两下。
  原以为是乔尚青到了,划开一看却是叶桐发来的消息。
  【桐桐:姐姐,明天有空吗?想约你吃饭~】
  后面跟了个狗狗探头的表情包。
  自从叶桐加了沈来寻的微信,就有事儿没事儿地找她唠上两句。沈来寻还是个孩子时就深谙这一套,如今她已经二十六岁,少年是什么心思她心里自然如同明镜一般。明了之余,又有些头疼。
  在她眼里,叶桐还是个白白胖胖的小屁孩儿,没想到转眼间竟成了个一米八几的大小伙子,到了情窦初开的时候。更没想到的是,这情窦开在了她身上。
  而桐桐也不是大街上随便认识的男孩儿,不能随便搪塞应付。
  沈来寻想了想,答应了他,想着约出来和这小孩儿好好讲讲道理。
  【寻:可以。】
  叶桐几乎是秒回。
  【桐桐:那明天中午吧,我把餐厅定位发给你,吃完饭我们还能去海洋馆玩儿!】
  接着是一连串欣喜、兴奋、激动的表情包。
  沈来寻看着好笑。
  【寻:明天中午见。】
  刚发送过去,车窗玻璃就被人敲响,扭头,乔尚青的脸出现在窗外。
  沈来寻开了车门和后备箱。
  他放好行李坐进副驾驶,系着安全带睨了她一眼,问:“和谁聊天呢,笑这么开心?”
  沈来寻大大方方地把手机递过去:“亲戚家的小孩儿。”
  乔尚青也还真不客气地将聊天记录从头到尾看了一遍:“男孩儿还是女孩儿?多大了?”
  沈来寻专心地看着路况,随口答:“男孩儿。十八岁。挺帅的。”
  乔尚青:“我好像没问他帅不帅。”
  沈来寻:“是吗,看你的样子像是挺想问的。”
  乔尚青:“……”
  他将手机放进她包里,玩笑道:“那看来我得有点危机意识了。”
  沈来寻笑了笑,没回应这句话,言简意赅地将当年在江川孩子满月宴上发生的事情和乔尚青说了一下。
  “臭小子还挺长情。”乔尚青说。
  沈来寻:“这好像不是重点。”
  乔尚青靠在椅背上,悠哉问道:“所以明天吃饭是要把他爱情萌芽掐断?”
  “是这么打算的。”
  乔尚青观察了一下她的表情,笑道:“头疼什么,当年你是怎么掐断我的,就怎么掐断他呗。实在不行,你就带上我,说我俩已经结婚,孩子都有三个了,让他死了这条心。”
  沈来寻依旧只是笑,不说话。
  乔尚青识趣地转移了话题:“最近还顺利吗?”
  “你是问哪方面?”
  “各方面。”
  “工作很顺利。至于他……”前方红灯,沈来寻踩下刹车,“还得你帮忙。”
  乔尚青没有立刻回复,看着头顶闪烁的红色数字,直到信号灯转绿,他才开口:“你真的想清楚了?”
  沈来寻:“这句话,你在七年前就问过我了。”
  乔尚青嘴角流露出涩意:“所以你的答案还和七年前一样。”
  “是的。”她平静而沉稳。
  乔尚青凝视着她从容淡定的侧颜,实在是想不出看起来如此温和恬静的女人,为什么会拥有那样炙热而无畏的情感,几千个日夜和几万公里的距离,竟然都没能消磨掉一丝一毫。
  只可惜,这份炙热和无畏不属于他。
  “我知道了,我会帮你的。”他将那些遗憾伤痛尽数收敛,只余下温柔,“我不是早就在帮你了吗?”
  从小到大,哪次不是有求必应。
  沈来寻张了嘴,他却抢先道:“不用谢。”
  她愣了愣,莞尔而笑,收回了到嘴边的感谢,转而言他:“中午想吃什么?我请客。”
  乔尚青装模作样地掏手机:“那我要看看哪家餐厅最贵了。”
  -
  两人吃完饭,沈来寻驱车来到乔尚青居住的小区,她将车停到车库:“我就不上去了,你坐了半天飞机,好好休息。”
  乔尚青下车时突然想起什么,又坐回去:“方绪和赵子萱知道你回国了吗?”
  沈来寻说:“不知道。”
  当年她出国得匆忙,出于安全考虑,所有的联系方式都更换了,以前国内的同学朋友也就此全断了联系。
  等宋知遇解决掉李芮、换回以前的号码,已经是四年以后的事情,那时还能和她有联系的,只剩乔尚青。也正是通过他,她才重新联系上了赵子萱和方绪。
  赵子萱在三年前还特地飞来法国一趟,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控诉她当年的不辞而别。方绪陪着她来的,他们考上了同一所大学,大学毕业后在一起。
  两人都没怎么变,依旧是欢喜冤家。
  赵子萱抱着沈来寻又哭又骂,宣泄完以后又成了好姐妹,四人群也就重新组建了起来,时不时在群里聊聊天,分享新鲜事。
  但她这次回国,除了乔尚青,谁都没说。
  “准备什么时候告诉?”乔尚青说,“下周六他们就要办婚礼了。”
  原本是想请沈来寻和乔尚青当伴郎伴娘,可一个在法国不知道还回不回得来,一个整天飞来飞去全世界比赛,能双双到场参加婚礼已经是难得。
  沈来寻想了想:“那就婚礼的时候直接去吧。现在告诉她,她说不定立马想从C市飞过来,方绪又得头疼了。”
  乔尚青说:“好。”
  临走时,他又撂下一句:“我这段时间一直会在A市,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就联系我。”
  “知道了。”沈来寻微微笑道。
  目送着乔尚青离去,她抬腕看了眼手表,才下午一点不到。于是开着车,绕着这座她离开了许久的城市转了一圈。
  A市在这七年里变化很大,她走过无数遍的街道也要看上许久才能回忆起来,以往的一些店铺少有还在的。
  路过市一中,她将车停留校外的停车坪,七年前的记忆清晰地浮现在脑海。
  外头又开始飘起小雨,落在车窗上。
  沈来寻面无表情地看着翻新过后的校门,似乎还能看到那个十六七岁的小姑娘,身影单薄,撑着一把雨伞,看着周围的同学欢欢喜喜地被父母接走。
  她闭上了眼,将手机调至静音模式,熄火,靠在座椅里睡去。
  这一觉睡得并不安稳,事实上,这些年她就没有睡过什么安稳觉。
  总是会做梦,梦里会有那熟悉的身影。
  这次也做梦了,但她已经不再向过往那样迷茫和悲伤。
  沈来寻被一阵急促的敲打声惊醒。
  转头就看到车窗外一个女人撑着伞,隔着窗户看着她。
  沈来寻觉得这人分外熟悉,按下车窗。
  女人惊喜地看着她:“还真是你啊,沈来寻。”
  沈来寻这才从朦胧中清醒过来,看清了女人的面孔,忙开门下车:“陈老师。”
  外头仍旧在下雨,周围多了不少学生,想来是到了放学的时间。她看了眼手表,竟然已经是下午六点,她睡了将近四个小时。
  陈妍将伞撑高了些替她挡住风雨:“我刚刚经过你的车,看到你在里头睡觉,觉得眼熟就多看了两眼。”
  沈来寻接过了陈妍的伞:“陈老师,上车聊。”
  陈妍坐进了副驾驶,细细地打量着她:“成熟了不少,更漂亮了。”
  沈来寻说:“老师还是这么年轻,一点变化都没有。”
  陈妍笑起来,指着眼角凑过去:“老啦!你看,多了好几条鱼尾纹呢。”
  沈来寻想起当年在G市酒吧,赵子萱和方绪争论陈妍究竟有多少条鱼尾纹,忍不住想笑,眼睛弯弯:“您不说我还真没看出来。”
  虽然明知道是客套话,但陈妍依旧笑得十分开心。关切地问起来寻的近况,得知她最近才回国,在仁康工作,一切安好,不由得感慨:“当年你走得实在是突然,高考没有参加,毕业照也没能和同学们一起照,我一直以为是你家出了什么事。”
  沈来寻无言。
  陈妍说:“后来你爸爸来学校替你收拾东西,告诉了我情况,我才放下心来。”
  沈来寻说:“当时比较着急,就没来及告诉您。”
  “没事,知道你过得好就行了。”陈妍笑着拍了拍她的手,玩笑道,“你不知道,你爸爸来学校时,办公室的女老师都看傻了眼。”
  沈来寻笑着没说话。
  陈妍作为她的班主任,对她家的情况还算清楚,知道她是宋氏的千金后从未乱说什么,对来寻也和其他同学一样。
  “你刚刚是什么情况?”
  “太久没回来,就在路上随便转了转,后来有点困就睡了会儿。”沈来寻笑道,“老师是要回家吗?我送您回去吧。”
  陈妍家就在学校附近,但路上下着雨,沈来寻车速比平时慢了不少。
  路上陈妍随口闲聊:“回国是不是觉得变化很大?”
  沈来寻笑说:“是啊,好多地方都不太认识了。”
  快到达目的地时,陈妍问:“这次回来还走吗?”
  “不走了。”
  “挺好的,这样你爸爸也就不用两头跑了。”陈妍说。
  沈来寻愣了半晌,才装作不经意地问道:“您怎么知道他两头跑的?”
  陈妍没察觉到不对劲,回忆道:“就你们这一届毕业的那年,学校刚好校庆,给每个同学都发了份小礼物,也有你的一份。我打电话通知你爸爸来取,但他说他在法国陪你过生日,还是让他秘书来拿走的。我当时还玩笑说,正好给你当生日礼物了。怎么,你爸爸没给你说吗?”
  沈来寻沉默片刻,说:“我想起来了,是有这么回事儿。”
  陈妍笑着说:“年纪轻轻的,怎么还没我记性好。”
  恰好到了陈妍小区门口,话题就此结束。
  沈来寻和陈妍加了微信,说:“等天气好了我再约您吃饭。”
  一直到陈妍的身影消失不见,沈来寻都还有些心绪飘忽。
  她垂眸静静思考片刻,才重新发动了车子,往家驶去。
  雨一直未停,沈来寻也有意拖延,车子慢得还不如路上的电动车,半小时的路程硬是让她开了一个多小时,中途还去超市买了菜,到家门时已经是八点多。
  她将车停在庭院外的车库,坐在驾驶座里,没动。
  半分钟后,手里的手机震动起来。
  她看着来电显示,等到快自动挂断时才接起:“喂?”
  “回来了?”
  “嗯。”
  “是不是没带伞,我去车库接你。”
  沈来寻说:“不用,就这么两步路,我跑过来就行。”
  说完她就挂了电话,拎着副驾驶的菜走出车库,雨比回来的路上下得更大了些,她却不疾不徐地走着,雨水落在她的脸庞,她仿若毫无感觉。
  但也确实就这么两步路,眼看着就要走进庭院,看到阳台,她索性停下了脚,站在原地。等身上的短袖淋得透湿后,她才大步跑向家门。
  余光不出所料地看到阳台上站着熟悉的身影,和七年前她穿着雨衣跑过庭院的场景融合在一起。
  只是这次,沈来寻没有停下来傻傻地冲着他打招呼,而是一口气跑到了大门前。
  宋知遇替她开了门,她没减速,一头撞进他怀里,被他抱了满怀,身上的水渍沾染了他干燥的衣衫,晕染一大片。
  -
  这些年,宋知遇将工作上的事情都慢慢交接给了宋勉,他空闲的时间越发多起来。周末也不再有赶不完的饭局和开不完的会议,往往是宋勉喝得晕头晕脑还打电话找他汇报工作时,他提着水壶悠悠闲闲地在阳台浇花。
  但如今来寻回来了, 周末他一人在家,就显得分外寂寞。
  吃完早饭,沈来寻离开,他洗完碗后便无事可做,中午随便叫了个外卖,味道不如来寻做得万分之一,吃了两口就全扔进了垃圾桶。
  天一直阴沉沉的,到下午下起小雨来。
  他在客厅里看着书,不知何时就昏沉沉睡了过去,再醒过来时,窗外天色阴暗,雨声连绵,屋里没有开灯,他躺在黑暗之中。
  难得没有做梦,心头却仍旧觉得空落落的,怅然若失。
  但这样的场景,这些年已经发生过无数次,宋知遇早已习惯。
  他木然地捞过茶几上的手机,陡然亮起的光线刺痛了他的双眼。宋知遇闭了闭眼,酸涩无比,片刻后才重现看向屏幕。
  八点都过了。
  沈来寻还没有回来,她说过会回来吃他做的饭。
  宋知遇数次拿起手机想要给她打电话,但又最终还是放下了。
  她大概率还和乔尚青在一起。
  情侣在一起会做什么,宋知遇比谁都清楚。而沈来寻在喜欢一个人时,会如何撒娇、如何亲昵、如何缠人,他更是……比谁都清楚。
  宋知遇烦躁地将手机扔在一旁,走到阳台,点燃了一支烟。
  他已经戒烟很久,只因三年前,沈来寻在看过他的体检报告后回了句:“烟酒还是少碰吧。”
  于是他戒了烟,心情不好或是失眠时,才会点上一两根,不吸,只闻闻烟味儿缓解烦闷。
  窗外的雨仍旧未停。
  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听到了汽车引擎的声音,驶入车库。
  宋知遇指尖的红星一抖,有烟灰散落在木地板上,他转身走回客厅,步伐急促,带起风吹散了那几抹细灰。
  找到手机后却又是犹豫半晌才拨通早就烂熟于心的电话号码。
  忙音响起一声、两声、三声……在要挂断时,终于接通。
  “喂?”
  “回来了?”他问。
  “嗯。”
  宋知遇重新走到阳台,却始终没能在庭院处见到人影。
  “是不是没带伞,我去车库接你。”
  却被她毫不犹豫地拒绝:“不用,就这么两步路,我跑过来就行。”
  宋知遇挂了电话,眼睛却牢牢地看着窗外。
  七年前,也是一个雨天,她穿着滑稽又可爱的雨衣,带着唯一的亮色朝他奔跑而来,看到他时绽放的那抹笑容,宋知遇至今仍然记得清清楚楚。
  在他晃神之际,一抹纤细的身影进入眼眸,她依旧是奔跑着,脚步却没有一丝停留。或许是没看到,或许是看到了也没有在意。
  总之,沈来寻没有看他一眼。
  宋知遇悻悻地收回视线,走到玄关处替她打开门,风雨瞬间入内。
  她气喘吁吁地跑着,一时间没有刹住车,直挺挺地向他冲来。
  宋知遇被飞奔入怀的人搞蒙了,下意识地伸手就将她抱进了怀中。
  明明外头的雨势并不算大,却不知为何她能淋得那样湿,将她抱住的一瞬间,宋知遇单薄的短袖就被浸湿,凉凉的贴在肌肤上,激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他垂眸看向怀里的人。
  沈来寻显然也是没反应过来,一张素净的脸上神色愕然,发梢还在滴着水,显得清纯又楚楚可怜。丝绸衬衣早被淋湿,深色的内衣若隐若现,薄雾笼罩山峦,勾人心弦。
  宋知遇觉得身体都热了起来。
  沈来寻突然皱了皱眉,鼻尖轻嗅,抬眸问他:“抽烟了?”
  宋知遇这才清醒了些,松开手臂,顺手接过她手里提着的菜。
  沈来寻将大门关上,风声雨声顷刻停止。
  她神色自若,像是完全没有在意刚刚的那个拥抱,一边换鞋一边问道:“不是说戒了吗?”
  宋知遇拎着菜走进厨房:“没抽,点了闻闻而已。”
  沈来寻不置可否。
  宋知遇看她挽起袖子就要跟进厨房,将她拦在了外头:“不是说好了我做吗?”
  沈来寻像这才想起来,说:“啊对,那我帮你洗菜。”
  宋知遇看了眼她湿漉漉的头发和粘在身上的衣物:“你去洗澡换衣服吧。”
  沈来寻没再坚持,耸了耸肩:“也是,我说过我俩不能同时出现在厨房。”
  她风轻云淡地丢下一句当初说过的玩笑,掀起某人心中的惊涛骇浪后就扬长而去,徒留下宋知遇一人在厨房里发愣。
  这句话她何时说的,又是在什么情况下说的,宋知遇记得一清二楚。
  那些珍贵的、旖旎的、泡沫般的、不敢回忆的片段,就被她这么轻飘飘地提起,如同绵密的细针扎进他的心里。
  宋知遇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
  他心不在焉地洗着菜,几片白菜在手中翻来覆去倒腾得叶子都破裂开来,他也没有注意到。
  直到浴室传来女人的呼喊。
  “爸!”
  宋知遇愣了愣,才反应过来这是在叫他。
  他关了水龙头,终于把那可怜的白菜叶搁置在一旁,走到卫生间门口,问:“怎么了?”
  门打开了一条小缝,蒸腾的热气扑面而来,宋知遇不由自主地退了半步,垂眸,就看到她笼罩在雾气中的水灵灵的眼睛:“我忘记拿睡衣了。”
  宋知遇喉结上下滚动了一番,说:“在哪儿?我帮你拿。”
  “就在床头。”
  “好。”
  宋知遇走进她的房间,就在床上看到了她的睡裙和内衣,蕾丝的,带花边。
  他拿在手里的时候,想,好像比以前大了一个号。
  七年过去,他不仅不再熟悉她的心,也不太熟悉她的身体了。
  回到浴室门口,宋知遇敲了敲门。
  小缝再度开启,白净纤细的小臂伸出来,宋知遇放在她手上,听到她说了句“谢谢”。
  他重新走进厨房,不过多时,吹风机的声音响起。
  待她收拾妥当,宋知遇也已做好了两荤一素,还剩下最后一锅鱼汤。
  沈来寻不知何时来到了厨房,靠在门框上静静地看着他,宋知遇一扭头,就看到了她纤细窈窕的身影。
  26岁的沈来寻,褪去满身稚气,像一颗熟透了的桃子,即便不以言语,光是站在那里,都散发着诱人的清香。
  宋知遇在心思逐渐跑偏前,收回了视线:“饿了吗,去客厅坐坐,就差一个汤了。”
  沈来寻的声音在背后响起:“闻起来很香。”
  宋知遇勾起唇角,话还没说出口,她便说:“对了,我明天午饭不在家吃,晚饭应该也不在。”
  宋知遇很轻地眨了眨眼,看着锅里奶白色、冒着泡泡的汤汁,想问,又是和乔尚青一起?却又觉得没什么好问的,自然是和他在一起了。
  他说:“好,知道了。”
  而沈来寻也完全没有要进一步细说的意思,去了客厅。
  饭菜端上桌,沈来寻细细打量着,宋知遇竟然生出点紧张的情绪。
  盯着她将每一道菜都入口尝试后,他才问:“怎么样?”
  沈来寻难得地露出了笑容:“很好吃。”
  看着她的笑,宋知遇松了口气,心情也是这段时间未曾有过的轻松愉悦。
  饭间沈来寻和他聊起叶桐:“他想去法国留学的事情,江川叔叔应该和你说过了吧。”
  “嗯。”
  “我现在回国了,也帮不上太大的忙,所以准备让之前的同学照顾他。”
  “好,你看着办就行。”
  沈来寻今天心情许是还不错,难得和他多聊了几句:“第一次见到桐桐的时候,还是个小孩子。上次在医院,我完全没认出来。他还生气了呢,怪我没认出来他。”
  宋知遇说:“这不怪你,我上次见到他,也没认出来。”
  沈来寻说:“桐桐性格开朗,去了法国应该很快就能适应。”
  宋知遇应和:“嗯。”
  “但不知道是他开朗过了头,还是高中给憋坏了。”沈来寻无奈,“前两天竟然还问我那边学校附近有没有酒吧。”
  今日饭桌上两人是久违的愉快和谐,宋知遇听着她轻松的语气,没多想就接了一句:“林楠的酒吧不就在你们学校附近吗?”
  说完他才意识到说错了话,陡然愣住,夹菜的动作都顿了顿,猛然抬眼看向对面的人。
  而她正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目光相撞,似研判、似了然,让他的心都连带着沉了一分。
  但又仿佛只是他的错觉——沈来寻在下一瞬挪开视线,神色无波:“你知道邂逅搬位置了?是看到小姨的朋友圈了吗?”
  宋知遇心虚地埋下头:“嗯,是。”
  “哦。”沈来寻语气自然,好像根本没有放在心上,“我当初还怀疑,她是为了更方便盯着我才搬位置的。”
  宋知遇含糊地笑了笑,并不想再继续聊这个话题:“许恒女儿你是不是还没见过?”
  “只见过照片。”沈来寻说,“怎么了?”
  “她下周三过五岁生日。”宋知遇说,“许恒请客吃饭,要一起去吗?”
  沈来寻没有立刻答应,而是先看了眼手机。
  宋知遇看着她的动作,问:“没空?”
  “要值班。”沈来寻说,“没关系是夜班,晚上八点之前能过去就行。”
  宋知遇到现在还没适应她医生的工作和身份,愣了会儿才说:“好,吃完饭我送你去医院。”
  沈来寻依旧没有立刻答应:“到时候再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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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言:孩子长大了,老宋逐渐斗不过了。虽然但是,七年前就没斗过 :)
  沈来寻:家人们谁懂啊,每一个动作都精心设计过。

乡村如此多娇
伙夫
周平本是一个平凡小村医,可是村里的俊寡妇,总喜欢上门找他治病…… 水兰溪:“周平,今晚上来嫂子家给嫂子治一治吧?” 周平:“兰溪嫂子,快让我歇一歇吧,这个星期都八回了!” ...

棒棒糖 / 发表于: 2024/10/10 09:58:21

16.4医生
  周日大清早,定好的八点的闹钟尚未响起,叶桐就自己睁开了眼。
  昨晚他兴奋得折腾到半夜都睡不着觉,辗转反侧许久才悠悠睡过去,只睡了几个小时就醒了过来,却毫无困意。
  顾家和叶家的房子就紧挨着,关系又亲近,吃饭便都是两家人一块儿吃。叶桐下楼吃早饭时,一桌子的人都惊了,毕竟这小子高考考完后,向来是不睡到午饭的点不起的,今日竟然破天荒地,早上八点出现在餐桌上。
  叶母说:“不知道你今天要吃早饭,没你的碗筷,自己去厨房拿。”
  放在往常叶桐自然是要抱怨一番的,今天却二话不说,笑嘻嘻地就跑去厨房拿了餐具。
  顾子君震惊地问顾澈:“这小子吃错什么药了?”
  顾澈正给怀里的孩子喂鸡蛋,见顾子君问自己,觉得好笑:“我怎么知道?你去问他呀。”
  顾子君狐疑地盯着他:“桐桐不是什么都跟你讲吗?”
  顾澈喝着牛奶,不搭理她了。
  叶桐拿了餐具回来,叶母就忍不住问:“今天怎么起这么早?”
  “约会!”叶桐笑眯眯喜滋滋。
  顾澈没忍住一口牛奶喷出来,全溅在了怀里大胖小子的头上,换来一旁夏瑾狠狠的一记白眼,将孩子抱去了洗手间。
  顾澈拿纸巾擦着嘴:“叶桐,要点脸。”
  叶母忙不迭地问:“约会?和谁约会?”
  叶桐并没有隐瞒的意思:“来寻姐姐。”
  叶桐喜欢沈来寻这件事情,他虽然没明说过,但在这个餐桌上已经不是什么秘密。这小子从小喜欢什么、讨厌什么,都清清楚楚地写在脸上。从他报了医学院,求着顾子君请宋知遇来参加升学宴时起,家里人就知道这是少男的春心萌动了。
  但无奈对象是沈来寻,全家人(除了顾澈)都找不到反驳的理由。
  且不说沈来寻是宋家的独女,权势地位叶家和顾家加起来也无法与之比拟,单就沈来寻这人来说,都是个找不出什么缺点的姑娘,不仅漂亮乖巧,还是叶桐学业上的前辈。
  若叶桐真和沈来寻在一起,不论是工作还是生活上,都是百利而无一害。
  当然,叶桐并没有考虑这么多复杂的东西,他只知道沈来寻聪明、善良又美丽,对他还好,他喜欢得不得了。
  叶母自然是不会反对,还给叶桐支招:“别在姐姐面前像个小孩儿,你已经十八岁了……”
  “妈,我知道了。”叶桐打断她,瞪着顾澈阴阳怪气地说,“说不定姐姐就喜欢弟弟啊,她上次还说我可爱了。”
  顾澈凉飕飕地冷笑:“也不知道之前是谁,不让人家叫他桐桐,夸他可爱。”
  眼看着两人又要吵起来,顾子君连忙岔开话题:“你和来寻约在哪里吃饭了?怎么过去?你就穿这身衣服出去吗?”
  叶桐一听,看了眼自己身上的睡衣,当下早饭都没心思吃了,拉着顾子君就往自己房间走:“小姨你帮我看看穿什么好。”
  夏瑾将孩子交给保姆,回到餐桌时已经不见叶桐和顾子君的人影,刚刚在洗手间,她也依稀听到他们说了些什么,忍不住问顾澈:“桐桐对沈来寻认真的?”
  顾澈伸手替她把碎发挽到耳后,亲昵地蹭了蹭她的耳垂,不在意地笑笑:“可能吧,谁知道能认真多久?”
  夏瑾皱起眉头:“那沈来寻对桐桐呢?”
  顾澈看他忧心忡忡地样子,觉得好笑:“你担心什么?等桐桐今晚回来就知道了。”
  自从和宋知遇分手后,夏瑾作为出轨的那一方,自知理亏,很少再去关注宋知遇和沈来寻的消息。
  她只知道,沈来寻高考都没有参加,就被宋知遇送去了法国,一走就是七年,而宋知遇在这七年里,没有过任何女人。
  这倒是让夏瑾十分吃惊,但又并不意外。
  宋知遇本就是情感淡薄的人。
  至于沈来寻……顾澈虽然疯,但却是个信守承诺的人,并没有出卖沈来寻。
  夏瑾至今仍旧不知在她和宋知遇关系中,沈来寻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
  但她能敏锐地察觉到,沈来寻不喜欢她。
  这个小姑娘,并不是像表面看上去那样乖巧温和,更不是她当初以为的木讷无知。
  如今她突然回来,转眼间就把叶桐迷得晕头转向,夏瑾总觉得不太对劲,但看顾澈那副无所谓的模样,她也就只能觉得是自己想多了。
  毕竟漂亮又优秀的女孩子,确实是招人喜欢的。
  她对沈来寻的排斥,或许只是因为嫉妒宋知遇对沈来寻的独有的温柔。
  -
  宋知遇昨晚吃饭时说错了话,心有余悸,辗转到天将亮才睡着,再醒来已经是日上三竿,快到吃午饭的点。
  开门出去时,恰好碰到沈来寻在玄关处换鞋。
  他尚且还有些混沌,下意识地问:“要出门?”
  沈来寻:“嗯,昨天和你说过了。”
  宋知遇揉了揉眉心,清醒了些,才凝神去看沈来寻。她今天扎了马尾,素白的脸上不施粉黛,穿着简单的白T牛仔裙,像个高中生。
  刹那间仿佛回到了十八岁的模样。
  沈来寻换好了鞋,撂下一句“走了”,推门而出。
  宋知遇心下一片恍惚。
  洗漱过后才想起正事儿,给许恒打了个电话,问:“下周三清清生日,准备怎么弄?”
  许恒:“她一个小丫头能怎么弄?我和万宜带她去迪士尼玩玩儿就行。”
  宋知遇说:“那晚上我请客,一起吃顿饭,来寻也说想见见清清。”
  许恒十分上道,沉默半晌,说:“哪有我女儿过生日,你请客吃饭的道理?我请客,你带上来寻过来吃饭就行。”
  宋知遇说:“好。”
  -
  叶桐挑挑拣拣地试好衣服,已经是十一点多,最后还是选择了一套白T黑裤清清爽爽的休闲装。
  他的驾照还没拿到手,沈来寻主动提出开车来叶家接他过去,叶桐一边说着怎么好意思呢,一边将自己家的定位发了过去。
  十一点半,沈来寻准时出现在叶家的庭院外。
  叶桐听到发动机的声音,立刻就冲出了家门。开门就看到沈来寻靠在车边,扎着马尾,穿着白色短袖,牛仔半身裙下的双腿笔直修长,像个高中生一样。
  他愣愣地看了两秒,才回过神,脸颊有些发烫:“姐姐!”
  沈来寻对他笑了笑,视线却越过他的肩头,礼貌问好:“叔叔阿姨好。”
  叶桐回过头一看,自己身后竟然是站了一排人。
  叶桐:“……”
  顾澈抱着自家洗干净的儿子,率先开口:“小来寻,好久不见啊~”
  沈来寻全然不见平素对顾澈的冷漠无情,笑得和煦:“好久不见。”
  叶母这些年只在照片上见过沈来寻,此时见到了真人,清清秀秀如出水芙蓉,怎么看怎么喜欢,嘴角的笑止都止不住:“来寻,这小子高考完就闲不住,天天往外头跑,今天打扰你带他出去玩了。”
  沈来寻说:“不会,我周末在家也没什么事做。”
  江川问起宋知遇:“你回来了,哥一定很高兴吧。”
  顾澈闻言也看过来,目光别有深意。
  沈来寻不说话,只是笑。叶桐倒是等不及了,跑到沈来寻身边:“姐姐我们走吧。”
  不等后面一家子人再说什么,他拉着沈来寻就上了车。
  沈来寻将车开出院子,叶桐才忍不住吐槽:“他们也太夸张了。”
  沈来寻笑着说:“那是关心你。”
  叶桐哼哼两声,不再说这个,兴奋地说起中午要去的法国餐厅。
  “我一个去法国旅游过的同学去吃过一次,说很好吃很正宗,姐姐你去尝一尝,看他有没有说假话。”
  沈来寻含笑着听他叽叽喳喳地说话,时不时回答两句。
  叶桐一路上热情高涨,沈来寻也不知道他哪里来的那么多话要说。
  好在沈来寻脾气好,有耐心,并不觉得他很吵。
  这家餐厅的味道确实还算正宗,但是沈来寻在过去的七年里已经吃腻了法国菜,并不算喜欢。
  吃完饭,叶桐又拉着她去水族馆。
  沈来寻倒是从来没去过,小时候没人带她去,长大了又忙着奋力去追赶那个人,压根没有过多少休闲娱乐的日子。
  当叶桐知道她是第一次来时,震惊之余又难掩开心:“那算是来对地方了。”
  他似乎经常来水族馆,有什么项目都了然于胸,带着沈来寻看了表演秀,和海狮互动,还获得了白鲸的亲吻。
  沈来寻本以为这次是她陪着小孩儿玩儿,没想到却是叶桐全程在陪着她。沈来寻不知不觉投入其中,笑容也多了起来,叶桐拿着手机给她拍了不少照片。
  最令她惊讶的是,叶桐对海洋生物十分了解。
  体验过所有的项目后,叶桐跟个小导游一样,带着她在管内闲逛,向她一一介绍鱼群不同的品种、特色,甚至连习性都能说得上一二。
  沈来寻忍不住打趣道:“小行家啊。”
  叶桐侃侃而谈时没觉得不好意思,此时被她调侃一句倒是红了脸,嘿嘿笑道:“姐姐,实不相瞒,我当初还准备当水下摄影师的,但是我心脏不太好不适合潜水,就改学医了。”
  “那太可惜了。”沈来寻说,“看得出来,你很喜欢海洋动物。”
  水族馆深蓝色的波光映照在沈来寻的脸上,他们头顶时不时划过一条白鲸。玻璃之内,是他研究过许多次、看过许多次的鱼群;玻璃之外,是让他心动的人。
  叶桐看着她柔和的侧脸,小声说:“才不可惜。”
  沈来寻似乎没有听到:“什么?”
  叶桐脸更红了,指着底部的游过的一群小鱼:“姐姐,你看这个,这是琵琶鱼。”
  沈来寻微微俯身,观察了一下,没看出什么东西来:“嗯,有什么特别的吗?”
  叶桐说:“琵琶鱼的雄性比雌性要小很多,他们穿过艰险阻碍在大海的深处寻找伴侣,一旦认定了某条雌性琵琶鱼,就一口咬下去,寄生在她们身上,再也不离开。”
  沈来寻听完后笑道:“一咬定终身?”
  叶桐也笑起来:“是这个意思。”
  沈来寻点评:“虽然冒险,但也很浪漫。”
  叶桐靠在玻璃上,目不转睛地看着沈来寻:“所以我觉得,在爱情里,大小和强弱并不重要,就像小小的雄琵琶鱼,会面对深海的所有障碍和黑暗,去寻找伴侣。”
  “你说得很对,以后遇到喜欢的女孩子……”沈来寻面色如常,表情也没有什么变化,她对着琵琶鱼敲了敲玻璃,“也要像它一样勇敢。”
  叶桐愣了愣,脸色一会儿红一会儿白,不知道沈来寻这是听懂了他的意思,还是没听懂他的意思。
  可沈来寻这么聪明,又怎么会听不懂他的意思。
  摆明了是不想让他太难堪,在给他台阶下。
  叶桐虽然年纪小,但是从小在复杂庞大的家庭里长大,心智不输任何人。可他不太甘心,固执地看着沈来寻:“那姐姐觉得,雌鱼会在意雄鱼的弱小吗?”
  沈来寻平静地回望他:“如果雌鱼愿意做雄鱼的伴侣,当然是不会介意的。但前提是,他们是双方都喜爱彼此。”
  叶桐一听,眼眶瞬间就红了,再也没心情和沈来寻玩什么拟人隐喻,开口竟然带了哭腔:“姐姐,你不喜欢我吗?”
  沈来寻没想到他会如此直球,愣了两秒,看着少年这副委屈巴巴的模样,不由得失笑:“桐桐,我很你喜欢你。”
  叶桐:“那……”
  沈来寻抬手打断他:“子君阿姨也很喜欢你,江川叔叔也很喜欢你。”
  她抬头认真地看着他,像是温柔的教师在教导懵懂的孩子:“你明白吗?”
  叶桐扭过头,仍然不肯接受:“你就是嫌我年龄太小。”
  沈来寻又无奈又好笑:“这和年龄没有关系。”
  叶桐吸了吸鼻子,强行把眼角的水光给逼回去,耷拉着一张俊脸:“姐姐你是不是,有男朋友了?”
  沈来寻没说话。
  “不说话就是默认。”叶桐更伤心了,才逼回去的眼泪又涌上来,“所以你今天答应和我约会,就是为了拒绝我吧。”
  沈来寻抱歉地看着他,再次沉默。
  叶桐再顾不上什么爷不爷们儿的事儿,眼泪泄洪般的往外涌。十八岁的少年情窦初开,开得汹涌澎湃,势不可挡,却又凋谢得太快太突然。
  沈来寻被他的反应搞得也有些不知所措,哪知道这小孩儿看着阳光开朗,哭起来却比小姑娘还厉害。
  她从包里掏了卫生纸出来递给他,叶桐瞪着她,没动。
  周围的游客不多,但经过他们时,无一不是好奇地打量。
  沈来寻无声地叹了口气,上前替他把眼泪擦干。
  叶桐红着眼,边哭还边配合地弯了弯腰,好让她擦眼泪擦得更方便些。
  沈来寻:“……”
  等她擦干了泪想要退回去,叶桐却陡然握住了她的手腕,紧紧抱住了她。
  沈来寻没有挣脱。
  爱而不得是什么滋味,她比谁都清楚。
  少年将头埋在她的颈间,眼泪上残留的泪水蹭在她脖子上,湿湿的黏黏的。
  “姐姐。”
  “嗯。”
  “我好难过。”
  “……对不起。”
  沈来寻轻轻拍着他的背,无声的安抚,直到他不再抽抽巴巴,沈来寻才推开他。
  “好了,别哭了。开开心心出的门,哭着回家,我可没法儿和你那一大家子人交代。”
  叶桐看着她的笑容,又想哭,但这次他忍住了,刚刚就足够丢人。
  沈来寻带着叶桐出了水族馆,已经到了吃晚饭的点。
  叶桐许是哭蒙了,呆呆愣愣的像个小孩儿。
  “送你回去?”
  “不要,我想和你多待会儿。”
  “那去吃晚饭?”
  “不要,不想吃。”
  “……”沈来寻握着方向盘,好脾气地说,“但是我饿了,怎么办?”
  “那……”叶桐眨巴眨巴眼,“你想吃什么?”
  “有什么推荐吗?”
  “麻辣烫吧。”叶桐说,“我们高中附近的麻辣烫很好吃,尤其是虾滑,煮得特别嫩!哦,他家的汤也很浓很香……”
  沈来寻微不可见地松了口气,问了他地址后,开启导航,发动车子。
  叶桐叽里咕噜说完一串才发现沈来寻这是故意在逗他说话,他看着沈来寻,悲伤一部分转化为了嫉妒和羡慕:“姐姐,你男朋友是谁啊,我认识吗?”
  沈来寻开着车,漫不经心地回答:“还不是男朋友。”
  叶桐一愣,然后蹭地一下就坐直了。
  “你别激动,坐好。”沈来寻一只手伸过来将他摁回去,“就算还不是,你也没机会。”
  叶桐的伤心劲儿已经过去,无语片刻,委屈地控诉:“沈来寻,你也太狠心了!”
  沈来寻冷冷乜了他一眼:“叫我什么?”
  叶桐被那眼神看得一秒变怂:“姐姐。”
  “嗯。”
  叶桐安静了两秒,又忍不住问:“他为什么不是你男朋友?你暗恋他吗?他凭什么让你暗恋啊!”
  越问越激动了,沈来寻好笑:“我都没生气,你生气什么?”
  她在路口打转方向盘,车子拐进了一个小巷,沈来寻减慢车速,语气平淡地说:“有些事情就像开车,不能闭着眼睛乱踩油门。要先定好目的地,确保方向是正确的,再行使过去。路上也并非是处处宽敞,有时候会遇上这样的小巷子,不得不减速、不得不小心。同时还要根据路况,随时变化路线。但是只要目的地在那儿,就总是会到达的。”
  小巷并不深,很快就穿行过去,于此同时,手机传来提示音:“您已到达目的地附近,本次导航结束。”
  沈来寻将车停到车位,熄火,解开安全带,对听得一愣一愣的叶桐说。
  “发什么呆?下车。”
  -------------
  沈来寻:听懂掌声。
  叶桐:谁来给我翻译一下?
  顾澈:她说她是岛民。

我有九千万亿舔狗金
番茄第一帅哥
舔一个女神,你就是舔苟。舔一百个女神,一百个女神就是你的舔苟。陈远,觉醒终极舔苟系统,获得舔苟金九千万亿。一条终极舔王的故事,由此展开·····

棒棒糖 / 发表于: 2024/10/16 08:36:11

17.1相握
  “他是什么样的人?”
  “好人。”
  “高吗?”
  “高。”
  “帅吗?”
  “帅。”
  “很有钱?很厉害?”
  “嗯,很有钱,很厉害。”
  “我不信,除非我亲眼见见。”
  “有机会再说吧。”
  “他比你大吗?”
  “比我大。”
  叶桐将筷子一摔,悲愤地说:“顾澈说得对,你果然是喜欢大的,不喜欢小的。”
  这小孩儿简直语不惊人死不休,沈来寻正拿着手机发消息,听到这话手机都差点掉地上去。
  “我才不信那个人真有这么好,一定是你美化他了。”叶桐虽然明知自己不可能,但就是不甘心,酸溜溜地说,“至少,他肯定没有我这么喜欢你。”
  沈来寻笑容浅淡,没有接话。
  叶桐化悲愤为食欲,刚刚还说不想吃,转眼就旋完了一大碗粉,吃完又是一拍筷子,幸好他们坐在角落里,才不算引人注目。
  沈来寻慢条斯理地咽下口里的菜:“又怎么了?”
  “姐姐。”
  “嗯?”
  “我是不会放弃的。”
  沈来寻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两秒,低下头继续夹菜。
  叶桐急了,直接从她手里抢了筷子,连碗带筷推到一边,顺势就握住了沈来寻的手。
  沈来寻:“松手。”
  “不。”叶桐目光炯炯,异常坚定,“你先听我说完。”
  沈来寻只好由着他闹。
  “我真的很喜欢你。”叶桐不好意思地挪开视线,却又立刻挪回来,羞涩又坦诚,“从我小时候,你给我夹鸭腿,我就喜欢你了!”
  男孩儿目光坚定,脸庞虽然稚嫩,但这样真挚的眼神足以令人动容。
  可沈来寻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我知道你觉得我还是太小,太不成熟,还是小孩子。但是……但是我会长大的!”叶桐说,“我也不是无理取闹的人,如果你有男朋友了,我肯定不缠着你。可你现在还没有,我就不会轻易放弃!”
  叶桐举起一只手:“你放心,我保证不会过多的打扰你,也会好好学习,做一个更成熟的人。我……我只希望,你不要躲着我不理我。”
  沈来寻透过他,似乎看到了另一个人的影子,又似乎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她无话可说。
  叶桐:“我说完了。”
  沈来寻晃了晃还被他握着的手:“那能松开了吗?”
  叶桐捏了捏她的食指:“姐姐,你的手好软,我能多牵一会儿吗?”
  沈来寻:“……”
  吃完饭沈来寻开车送叶桐回家,她将车停在院外,送他到了家门口,叶桐还有些依依不舍,一点不像是个表白被拒的人。
  “姐姐,今天过后你不会就不理我了吧?”
  “不会。”
  “姐姐,我以后还能约你出来玩吗?”
  “可以。”
  “那我们下次去爬山吧,我家离惠山很近!”
  “下次再说。”
  这小子兴许是机灵劲儿太多,琢磨出被当做弟弟也有弟弟的好处,起码能被她哄着宠着,竟然到最后还问了句:“姐姐,你能再给我抱抱吗?我还是觉得好伤心啊。”
  沈来寻忍无可忍,面无表情地说:“叶桐,别得寸进尺。”
  被叫了大名的叶桐灰溜溜地滚回了家。
  沈来寻看他关上门才离开,回到车边,她脚步一顿。
  一旁的樟树下,站了个人。路灯昏暗,沈来寻走近了才仔细打量他,面容倒是没什么变化,只是目光中戾气消减不少。
  中午庭院里人多眼杂,沈来寻有意避嫌,现下无人,她也就不再惺惺作态,冷冷道:“有事?”
  顾澈听到她的冷言冷语,反倒笑起来:“这才对嘛,你中午冲我笑的时候,把我吓得不轻。”
  他掏了根烟出来,叼在嘴里,又递了根给她。
  沈来寻摇头。
  “是不会抽,还是……”顾澈并没有把手收回来,笑着问,“怕回家给他闻到?”
  沈来寻垂眸思考两秒,接过烟。
  顾澈轻笑一声,点燃打火机,夜间的风吹过,火苗晃动,他用手笼住,沈来寻低头凑过去点燃了烟。
  她靠在车身上,沉默地吸了一口,又轻轻吐出,烟雾还没成型就被风吹散。
  顾澈的目光一直定格在她身上:“你过得不好。”
  沈来寻夹着烟,没有再吸第二口,静静地看着烟一点点燃烧:“你倒是过得不错。”
  顾澈没否认。
  沈来寻点点头:“挺好的。”
  “你到底想要做什么?”顾澈问。
  等了会儿,没得到沈来寻的回答。
  他又说:“如果你没放下,我不介意再帮你一次。”
  沈来寻等着他的“但是”。
  “但是,你别打桐桐的主意。”这已经是顾澈第二次警告沈来寻。
  沈来寻微微笑着,没有说话,也不表态。
  顾澈这些年来确实过得不错,连带着那份狠劲也消磨许多,但沈来寻没有。反而随着年岁增长,更为沉淀内敛,越发让人摸不清心思。或许当年的沈来寻不会算计叶桐,可现在的沈来寻……顾澈不敢确定。
  他语气放柔了些,有无奈有央求:“那小子是家里人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心思单纯傻得可怜,我看也是真心喜欢你,你别玩儿他。”
  直到那根烟燃烧尽,沈来寻将烟蒂扔进一旁的垃圾桶,才好整以暇地看了眼顾澈,淡淡问:“我看上去很闲吗?”
  话说得不客气,但顾澈却放下心来。他松了一口气,也掐了烟,替她打开车门:“知道你沈医生是大忙人,就不耽搁你时间了。”
  沈来寻坐进了车里,临走前还是正色道:“该说的,我今天都已经和叶桐说清楚了,至于他……”
  顾澈“嗯”了声,说剩下的,他们家的小孩儿他来教育。
  今日不下雨,又过了晚高峰,回程路上十分顺畅,二十分钟后到了家。
  下车前,她拎起衣领闻了闻,顾澈递的那根烟,没有在她身上留下任何味道。沈来寻打开车里的储物箱,翻出一盒烟和一个打火机。
  -
  抽烟是在三年前学的,打火机是乔尚青送的。
  说起来,还是乔尚青教会的她。
  那天是沈来寻的生日,乔尚青刚好结束了日本的比赛,拿了金牌后直接推掉队里的聚餐,马不停蹄地坐上了最近的一班飞机来到她家楼下。
  沈来寻陪乔尚青吃了晚饭,两人又来到邂逅。
  她周末住在邂逅,乔尚青也跑得勤,他长得高大帅气性格又好,这里的人都很喜欢他。
  沈来寻生日,乔尚青夺冠,大伙儿热热闹闹地庆祝一番,林楠也现身到现场开了香槟、切蛋糕,气氛火热。乔尚青赢了比赛,还有沈来寻在身边陪着,心情是前所未有的好,敬酒来者不拒,没多久就有些顶不住,和沈来寻打了个招呼跑去洗手间避避风头。
  等回到卡座,却不见沈来寻的身影。
  问了丹尼尔,丹尼尔用那憋足的英语告诉她,沈来寻去了楼上的阳台。
  乔尚青又向丹尼尔要了两瓶酒,往阳台走去,他也是喝得有些多了,脚步飘忽差点撞到人。
  来到阳台,还未靠近就听到她在打电话,说的是中文。
  他不自觉地就停住了脚步,恍惚间觉得像是回到了高三那年,从洗手间出来,撞破沈来寻的秘密。
  只是这一次,女孩儿的声音不再欢欣雀跃,而是平静冷淡。
  “我听说宋明离开A市了?”
  “都结束了吗?”
  “你还好吧?”
  “我能有什么不好的……他们走了,你也可以放松一些,我看过你的体检报告了,以后烟酒还是少碰吧。”
  只听得沈来寻沉默片刻,说:“既然结束了,我也不用提心吊胆了,你不知道,这几年我走哪儿都觉得总是有人在跟着我,小姨都说我整天神经兮兮,疑神疑鬼的。”
  说完后又是一阵长久的寂静。
  乔尚青察觉出沈来寻话里有话。看样子,这些年宋知遇一直派人在跟着他,而沈来寻这通电话,是为了让他撤去这些眼线。
  乔尚青摸不清楚这两人是在拉扯什么,总之沈来寻最后目的达成,挂了电话。
  可乔尚青瞧着,却也不见她有多开心。
  她搭在栏杆上,抬眸,也看到了他,愣怔片刻,对他笑了笑。
  估计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笑得多假。
  “怎么到这来了?”
  乔尚青走过去,递给她一瓶酒,倚在栏杆上,答非所问:“你不开心。”
  沈来寻抿嘴勾起唇角:“怎么会?我过生日,你还送了我金牌,我很开心。”
  乔尚青不说话了,沉静地看着她。沈来寻嘴角的笑容渐渐维持不住,一点点撤下去,最后面无表情地看着远处的灯火。
  乔尚青仰头狠狠地灌了一大口,这些年里一直压抑着的情绪,竟然在此刻有些控制不住。
  “刚刚,是在和他打电话?”
  沈来寻没否认。
  夏夜的风带着暑气,没将酒气吹散半分,反倒更加上头。
  乔尚青最后一次见到宋知遇,是在高三上学期的寒假,那天下着大雪,宋知遇一身黑色大衣,撑伞而立。
  他青看着沈来寻跑进宋知遇的伞下,脑中反复划过的是沈来寻和他讲述的他们之间的那些事情。明明是再正常不过的举动,在乔尚青眼里都变得暧昧无比。
  宋知遇突然抬眸和他对视,平静无波的眼眸却带着沉重的情绪。
  乔尚青骤然感到强烈的压迫感,扭头走开。
  从那以后,乔尚青再没有见过宋知遇。就连沈来寻转学,宋知遇来替她办手续,他也待在教室里没出去看一眼。
  沈来寻离开得突然,赵子萱为此还伤心地偷偷哭了一场,方绪哄了两天才哄好。
  乔尚青却没有太大的反应。他甚至高兴沈来寻的离开。
  这才是对的,只有这样,才能纠正一切的错误。
  新学期开学前,乔尚青收到了沈来寻从法国寄来的一封信,大致意思是她一切安好,也祝他一切安好。
  高考毕业后,乔尚青一直和沈来寻保持着联系。
  他进了短跑队,参加各种赛事,取得了不菲的成绩。因为外形条件良好,成了运动员里的名人,出国也就变成了稀松平常的事情。
  在法国参加比赛或者休假时,他都会抽空来找她。
  这些年来,她并非对宋知遇绝口不提,相反,如同每个女儿对待父亲一样,她不仅会提,且提得自然。她甚至会和乔尚青讨论,父亲节送什么礼物比较合适。
  乔尚青也以为,随着时间的流逝和年岁渐长,她意识到了那份感情是错的。
  可慢慢的,乔尚青察觉出不对劲。
  她刻苦学习、拼命工作,比谁都要努力,比谁都要废寝忘食。没有人知道她究竟朝着什么方向在奋力奔跑,也没人知道她这么努力是想要得到什么。
  乔尚青也不知道。
  他只是隐隐觉得,沈来寻在筹划着什么。可他一直忍着没问,这都是她的事情,轮不到他指手画脚。
  只要她乐意,她高兴,乔尚青绝对不会反对。
  但他今夜喝了酒,一个没忍住就问出了口:“你到底想做什么?”
  若是往日,沈来寻怕是会和他打个太极,再不动声色地将话题引到别出去。可今日她似乎也喝得多了些,竟然没有回避,反而是苦笑道:“你不会想知道的。”
  说完也是举起酒瓶,灌了一大口。
  她这些年眉头总是皱着,难得看到笑容。
  乔尚青这么多年没有正儿八经谈场恋爱,并非是还对他们之间心存侥幸,而是放不下。
  一直以来,他都只是希望她能好好的,平安健康,开心快乐,仅此而已。
  可这么简单的愿望,却始终无法实现。
  乔尚青看着她萧瑟难过的表情,忍不住红了眼眶,他靠近了些,问:“若我说,我不仅想知道,还想帮你达到目的呢?”
  并非玩笑,他真的有想过,如果有必要,他也许会抛弃一些三观和伦理,去帮帮她。
  这或许是离经叛道的,可他更不愿意看到她一个人苦苦挣扎在无尽的深渊里。
  沈来寻愣愣看着他,目光都有些震惊了。
  这次轮到乔尚青苦笑:“不把你安顿好,我实在是无法安心去开启一段新的感情。”
  他扭过头,点燃了一根烟,慢慢吐出,烟雾笼罩了他的脸庞,沈来寻似乎在他眼角看到了水光。
  “涟涟,我帮你,也是在帮我自己。”乔尚青说。
  这是实话。
  沈来寻的眼神变得凝重而复杂,阳台无人,楼下的音乐隐隐约约传入耳中,一曲又一曲过后,他才听得沈来寻问:“什么时候学会的抽烟?”
  乔尚青没在意她这过于明显的转移话题,她没有立刻拒绝他,就证明已经是在认真考虑。
  他的视线落向指尖的星火:“前两年刚进队,比赛压力大,队里师兄教的,说是能缓解压力。”
  沈来寻点了点头,不再说什么。
  两人无声地碰了个杯,你一口我一口地喝着。
  乔尚青没想到她会喝得那么快,他还只喝了三分之一不到,沈来寻的酒瓶竟然见了底,看样子还想喝光他的酒。
  他从她手里拿过空酒瓶放在一旁:“小心喝醉了。”
  沈来寻素来白净的脸颊微微泛红:“不会。”
  乔尚青没见她喝醉过,想来她酒量应当确实不错,犹豫了会儿,还是把自己的酒也递了过去。反正他在这里,喝醉了也不会出什么事儿。
  她想喝,就让她喝个尽兴。
  于是沈来寻也闷头喝完了她的酒。
  正在乔尚青准备带她下去时,她问了句:“有效吗?”
  乔尚青愣了下才反应过来,她是指抽烟。
  他垂眸看了她一眼:“想试?”
  沈来寻不说话。
  看样子是想试的。
  乔尚青从兜里掏出烟,伸到她面前,在她伸手去拿时又陡然收回,没好气地说:“小姑娘家家,学什么抽烟?”
  沈来寻歪头看他:“我要是非要学呢?”
  乔尚青再次抽出一根,点燃,狠狠吸了一口后吐出,浓重的烟雾立刻包围了两人,沈来寻下意识地皱了皱眉。
  乔尚青笑了笑:“不该碰的,就不要勉强。”
  她固执地盯着他:“我要是非要勉强呢?”
  水灵灵的眼睛格外亮,显得有些倔,和平日里冷淡的样子很不一样。
  乔尚青颇感新奇地端详着她:“涟涟,你是不是喝醉了?”
  她当真是醉了,晃晃悠悠地站直了身体,作势要离开:“你不教,我也可以找别人教。”
  擦肩而过时被他一把拽回来,摁回栏杆上:“不准学。”
  他很少用命令式的语气和她说话,即使她总是一口一个“哥”地叫她。
  此时简单的三个字,倒有了几分长辈的架势。
  沈来寻却是怔怔地盯着他,眼神都有些迷离了:“你干嘛学他说话?”
  乔尚青一愣:“谁?”
  她凑上前来想要说些什么,可脚步不稳险些栽倒。他一手拿着烟,另一只手顺势搂住她的腰,将她扶住。
  沈来寻仰头看着他:“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乔尚青懒得和醉鬼争辩,她竟然就直接上手去抢她的烟,乔尚青好笑,语气故意放沉了些,带着几分警告的意味:“沈来寻,别闹。”
  她的眼神更加迷离了,人却瞬间就安分下来:“我不是说过吗,你叫我全名的时候,真的很凶。”
  嗓音轻柔,像是在撒娇。
  软玉在怀,又是喜欢了这么多年的人,鼻尖嗅到的是她身上浅淡的清香,混杂着浅薄的酒气。让本就有几分醉意的人更加迷糊了,哪里还有心思去细想不对劲的地方。
  稍不留神就被她夺走了烟,反应过来时她已经吸了一口,不出意外地被呛得直咳嗽。
  一通咳嗽将两个人都咳清醒了许多。
  乔尚青也渐渐回过神,终于意识到刚刚那句话并不是对他说的,而是对那个“他”。
  沈来寻眼泪都咳出来了,乔尚青松开了锢在她腰间的手臂,轻拍着她的背,收敛一切不该有的心思,调侃她:“酒醒了?还学吗?”
  她终于止住了咳,一双泪眼看着他,闪着水光却无比清醒,不再有半点混沌。
  沈来寻说:“尚青哥,我决定了,你帮我吧。”
  -
  那晚以后,乔尚青正式成为了沈来寻计划的一部分,沈来寻也学会了抽烟。
  至于是否能缓解压力,沈来寻的回答是,心理作用可能大过生理作用。
  她坐在车里,沉默地抽完一根烟,烟味浸入她的衣衫后,她才开门下车。
  刚走到家门口,就接到了乔尚青的电话。
  她收回输密码的手,接通。
  “回家了没?”乔尚青问。
  沈来寻靠在门廊的柱子上,天气预报说明日放晴,于是今日夜空中就稀疏挂着几颗星子。
  看来她七年不回来,A市的空气质量倒是好了不少。
  她起了玩心,一边眯着眼数星星一边回答:“刚到家门口。”
  “约会还顺利吗?”乔尚青问。
  “你是问玩儿的顺不顺利,还是拒绝得顺不顺利?”
  乔尚青笑起来:“还有心情跟我开玩笑,证明还是挺顺利的,看来用不着我出马了。”
  沈来寻说:“好刀要用在刀刃上。”
  两人又随意闲聊了几句,沈来寻听到身后传来动静。
  回身望去,是宋知遇开了门。
  他问:“怎么不……”
  随后视线就落在了她手里的手机上,没说完的话也咽了下去。
  沈来寻想起当年在江川儿子的满月宴上,她也是和乔尚青在视频,挂断后就见他站在屋檐下,臂弯里挂着她的围巾,静静地望着她。
  那时她害怕他误会了自己和乔尚青的关系,立刻就否认解释。
  此时,她却大大方方地看着宋知遇,对电话那头的乔尚青娇俏软语:“好啦,不跟你说了,我得进去了。”
  电话那头的乔尚青听着她陡然变化的嗓音,无言了好半晌,语气怪异地说了句“拜拜”,挂了电话。
  沈来寻进门换鞋时,宋知遇还杵在那里没动。
  直到她换好鞋,从他身边经过,烟味飘进他的鼻子,他才回神,下意识就握住了她的手腕。
  沈来寻脚步顿住,宋知遇立刻就松开了她,眉头却微锁:“你抽烟了?”
  他对烟味自然是比沈来寻要熟悉百倍的。这味道并非只是浸染入衣,从她的呼吸间也可闻到。
  而他对她身上的清香,也无比熟悉。身上沾染了本不属于她的味道,便格外明显。
  见她不否认,宋知遇顾不上与她之间的隔阂尴尬,眉头皱得愈发深:“谁教你的,乔尚青?”
  这倒是真让他歪打正着猜对了。
  沈来寻笑了笑:“不能抽吗?”
  宋知遇看着她这副无所谓的模样,竟有些语滞。
  确实,她已经二十六岁,而不是十六岁。要说抽烟喝酒,他玩儿的比她早得多,更没资格去教育管制她。
  沈来寻走进客厅,倒了杯水,不疾不徐地说:“我只是偶尔抽一两根玩玩而已。”
  宋知遇讪讪地转移话题:“挺晚了,早点洗澡休息吧。”
  沈来寻喝着水,望向餐厅里挂着的时钟,十点不到,哪里晚了?
  但她还是“嗯”了声,再没多的话。
  宋知遇看了她片刻,转身回房。
  她突然在他身后开口:“我刚刚数了下,今天晚上天上好像有73颗星星。”
  宋知遇闻言僵硬在原地,没有回头,轻声问:“是吗?”
  星辰良夜,她却早就不是当初那个执着地要看星星的女孩儿了。
  -------------
  顾澈:怎么感觉我最强辅助的地位岌岌可危了?
  乔尚青:最强辅助?拿来吧你!
  叶桐:大怨种?拿来吧你!
  乔尚青:拿走拿走别客气~

好色小姨
孤寂之狼
“小姨,我要……”“乖乖,我来了……”当你有一个漂亮的不像话,而且寂寞难耐的小姨时,你会怎么做?当这个爱你到骨子里的小姨不断的为你勾搭各种美女的时候,你会怎么做?从萝莉,到御姐,到少妇,小姨的命令统统拿下……

棒棒糖 / 发表于: 2024/10/16 08:49:44

17.2相握
  周三那天,沈来寻值夜班,下午便在家休息,宋知遇去了公司。
  六点多的时候,宋知遇回家接她去参加清清的生日宴,地点就在许恒家。
  不算近,半个多小时的路程。
  沈来寻坐在副驾驶,望着路边的街景,没有说话,宋知遇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在那段他们最为亲昵的时光,一个月才能见上一面,沈来寻总是有说不完的话,宋知遇只需要含笑听着就好。
  再往前,那层纸窗户还没被戳破时,他只当她是女儿,偶尔也会端着长辈的架子,问问她在学校里的情况。
  而现在,长辈不像长辈,爱人不像爱人,说什么都觉得不合适。
  红灯时,他扫了眼车内的后视镜,看到后座的礼品袋,终于找到话题,问:“给清清带的什么礼物?”
  沈来寻说:“我也不知道她喜欢什么,听许叔叔说清清喜欢玩儿积木,就买了套乐高。”
  宋知遇说:“她应该会很喜欢。”
  果然,当沈来寻将乐高递给许如清时,小丫头眼睛都亮晶晶的,尤其是这套乐高拼起来以后,是她最喜欢的哆啦A梦。
  “谢谢姐姐!”清清奶声奶气地给她道谢。
  葡萄般的大眼睛眨巴两下,竟然红了脸,不好意思地说:“姐姐……你真好看。”
  话语一出,满屋子人都哈哈大笑起来。
  沈来寻愣了下,也不由得笑了起来。
  宋知遇在一旁看着,眼眸含笑,内心感慨万千。
  从沈来寻回来到现在,这还是第一次露出真心实意的笑容。
  那双眼睛又弯成了他熟悉的月牙模样,周身的淡漠冷清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沈来寻七年未回,但这屋子里的人,无一不是许恒和宋知遇的好友和家人,对沈来寻早有耳闻。
  虽说是清清的生日宴,但宴会的注意力都落在了沈来寻身上。
  许恒和沈来寻心照不宣地不提四月份的那次见面,当着宋知遇的面演了一出久别重逢的好戏。
  万宜作为知情人士,也冷眼看着没有拆穿,只是默默打量着听说过许多次的“沈来寻”。
  年轻的女人面容沉静,远山眉悠扬,那双眼睛确实和宋知遇十分相像。
  若不是亲耳听许恒说过他们之间的往事,又亲眼见过宋知遇颓然的状态,她是怎么也想不到,一个看上去如此平和的人,会做出那些疯狂又决绝的事。
  而有沈来寻在身边的宋知遇,和平时她所见到的也截然不同,不再是什么都漠不关心的模样。他的视线一直落在沈来寻身上,时刻关注着她的一举一动,并不刻意,但也足够明显。
  既是宴会,又逢喜事,难免便要喝酒。
  沈来寻多年未归,没过一会儿就有人举起酒杯,却被宋知遇拦下:“她等会儿还要去医院值晚班,今天就不喝了。”
  此话一出,立刻有人接话:“那你宋知遇得替你姑娘喝了吧。”
  沈来寻说:“他的胃做过手术,不能喝。还是我自己喝吧。”
  两人让来让去的,逗笑了饭桌上一众不知情人士,纷纷调侃。
  “这一唱一和的是干什么呢?”
  “这俩莫不是商量好演我们?骗我们喝了酒,自己滴酒不沾。”
  “哈哈哈哈哈哈哈!”
  笑闹过后,沈来寻大大方方地端着酒杯站起身:“各位叔叔,不是我推脱,实在是今晚要值班,不能喝太多。我这一杯敬酒在座的各位,等下次再好好陪你们喝尽兴。”
  她一番话说得礼数周全,仰头喝完了杯中的酒,已经是给足了满桌人的面子,照顾到了所有人,大伙儿也就不再为难她。
  宋知遇静静地看着她,从未见过这样子的沈来寻。
  在他心里,她始终还是个小姑娘。可转眼间,她已经能在觥筹交错的场合应付自如。
  宋知遇不知她酒量如何,今日这酒度数并不低,给她夹了菜,待她坐下才轻声道:“吃点青菜,压一压。”
  沈来寻冲他眨了眨眼:“一杯而已,没事。”
  席间,时不时有人会问起沈来寻的情况,沈来寻都礼貌地一一作答。
  “多大了今年?”  “26。”
  “在哪儿工作呢?”
  “仁康。”
  “仁康的周院长还欠我一屁股人情呢,有啥困难就跟叔叔说,一个电话的事儿。”
  “谢谢叔叔。”
  ……
  最后兜兜转转,还是逃不过一个话题:“谈恋爱了吗?”
  沈来寻笑了笑,还没回答,许恒便道:“老李,几个意思啊,还准备把你儿子介绍给来寻啊?”
  提问的那人看到许恒的眼神,当即摆摆手:“算了,我家那臭小子可配不上来寻,他就配在家混吃等死。”
  大家都笑起来,只有宋知遇没笑。
  酒过三巡,话题不再围绕着沈来寻,她才放下筷子,看了眼时间。
  宋知遇注意到她的动作,问:“该走了?”
  沈来寻说:“嗯,七点半了。”
  他们说话的声音并不低,饭桌上的人也都听见了,众人客气地挽留一番后,许恒起身送客。
  万宜对不远处和别家小孩儿玩游戏的清清说:“清清过来,和来寻姐姐说再见。”
  许如清一听来寻要走,扔下积木就往这边跑。
  谁知阿姨恰好从厨房端了热汤过来,清清个头又小,一个不注意就撞在了一起。人倒是没摔着,可碗里的汤却全撒了出去,正是冲着沈来寻。
  瞬间惊呼声四起,宋知遇离得最近,下意识地就挡在了沈来寻身前。
  滚烫的汤水全洒在了他的右臂上。
  夏季衣衫单薄,而宋知遇穿的是一件黑色的半袖衬衫,裸露在外的小臂立马就红了。
  事情发生得太过突然,满屋子人都惊呆了。
  宋知遇却压根没管自己,第一反应竟是低头问怀里的人:“没烫到吧?”
  沈来寻也终于回神,脸色极差,拉着他的手直奔厨房,打开洗手池的冷水对着他的手臂冲,但小臂上红色的面积还是肉眼可见地迅速扩大。
  沈来寻眉头皱得紧紧的,绷着脸一句话不说。
  宋知遇的注意力却全在她的手上,一时之间并没有感受到疼痛。时隔七年再次握着她的手,依旧是软软绵绵,只是行医多年,常年握手术刀的缘故,似乎消瘦不少,指尖也有一层薄茧。
  冷水冲刷片刻,那火辣辣的感觉才后知后觉地蔓延上来。可看着她皱成一团的小脸,竟然又从疼痛中尝出久违的欢愉和丝丝甜意。
  宋知遇兀自盯着她看了会儿,笑道:“烫了一下而已,没事。”
  沈来寻的表情并未缓和多少,没好气地说:“看清楚了吗就往上冲。”
  她语气不善,宋知遇却听得舒心。
  多少年没听她用如此生动的语气和自己说话了?
  宋知遇出神地凝视着她的侧脸,忘了克制和收敛,轻声说:“就是看清楚了,才往上冲的。”
  否则,这汤就全洒在了她身上。
  沈来寻扭头,就对上了他专注的目光。
  两人都是一愣。
  宋知遇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越界,匆忙错开视线,落在自己的手臂上:“要淋多久?”
  沈来寻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默默松开了与他相握的手,说:“至少15分钟。”
  许恒和万宜也进了厨房:“没事儿吧?”
  万宜看到宋知遇小臂全红了,面色担忧。
  沈来寻宽慰道:“阿姨别担心,我等会儿带他去医院擦点药就好,不算严重。”
  听她说没事,许恒才放下心:“是了,有个现成的医生在这儿呢。”
  宋知遇说:“我没事,你们出去招呼客人吧。”
  许恒领着妻子出去收拾残局,他回想起刚刚,沈来寻沉着脸拽着宋知遇往厨房走的那一幕,心中想的竟然是:这才对嘛。
  这才是沈来寻应该有的反应。
  四月份在马赛,那个听说宋知遇病了却无动于衷的人,他可不认识。
  -
  晚上八点,傅芸准时来到医院交班。
  护士台一群小姑娘嘻嘻哈哈地围在一起讨论着什么。
  她换好衣服,一边调整着护士帽,一边凑过去好奇地问道:“聊什么呢?这么开心?”
  见她过来,大伙儿忙道:“来来来,吃东西。”
  傅芸一看,往日闲置的桌子上摆满了花里胡哨的糕点和奶茶。
  她“哟呵”一声,问:“谁买的呀?”
  和她换班的同事都准备走了,听她问,便又重新坐了回去,满脸八卦:“你猜猜看?”
  傅芸这哪猜的着?
  同事抬眼看了圈,小声说:“周医生。”
  傅芸一愣:“周少轩?他不在五楼骨科待着,跑这儿来干什么?”
  有护士把今天的值班表给她看。
  傅芸在值班医生一栏里看到了“沈来寻”的名字:“原来如此。”
  她这话一说,在场的护士便都笑起来。
  傅芸咂舌:“周医生还真是大阵仗,咱们也算是沾沈医生的光了。”
  旁边的护士“啧”了一声:“你看名字倒是也看全呀。”
  傅芸没明白她是什么意思,重新看过去,就在沈来寻的名字后面,又看到了另一个人名,表情立马就精彩了。
  “孟巧巧今晚也值班?”说完她自己都忍不住笑,指了指那堆蛋糕奶茶,“所以,她也看到了周医生过来送吃的?”
  同事连忙让她压低声音,指了指不远处的医生值班室,但脸上却都是一副憋笑的表情。
  傅芸也是忍得艰难才没笑出声。
  孟巧巧靠家里关系走后门进的仁康,这并不是什么秘密。而她一门心思不在治病救人,而在勾搭院长独子周少轩上,也不是什么秘密。
  科里的医生护士都与她相处不来,但碍于孟巧巧背后的人,众人也只敢背后议论议论,毕竟谁也不想得罪她而丢了自己的饭碗。
  那周医生素来对孟巧巧爱答不理,也亏得孟巧巧毫不受挫,反而有越挫越勇的架势。
  众人也就只当是看戏,先开始还觉得新鲜,到后来也没什么意思了。
  直到那位新来的沈医生出现,搅活了这池死水。
  沈医生还没来正式上班,科里就收到了消息,霎时间她便成了整个科室的讨论对象。
  也不怪大家八卦,只是医院从未有过如此年轻的副主任医师。
  比起同样年轻,被调侃为“院花”的孟巧巧,这位沈医生的履历才是实打实地让人没话说。报道那天见了真人,更是实打实的漂亮。
  傅芸当时还误以为是哪个明星过来拍戏。
  最难得是,沈医生为人随和好相处,专业能力强悍但并无半点高人一等的架子。
  而科室众人对沈来寻的喜爱到达顶峰,还是因为周少轩。
  向来眼高于顶的周医生,在沈来寻的欢迎会上,直勾勾地盯着她看了半个多小时。当天在食堂吃午饭时便端了饭盘坐在沈来寻对面,平日里不苟言笑的一张脸上竟然破天荒地出现了笑容。
  大伙儿的第一反应都是去看孟巧巧。
  而看到她比碗里的青菜还绿的脸色后,大伙儿的心情一致提升了一个台阶。
  平日里的工作又多又累,三个人的一出好戏给众人繁琐艰辛的工作平添一抹亮色。
  “沈医生来了吗?”傅芸问。
  “没呢。”同事指了指单拎出来的一份,“喏,专门给她留的。”
  傅芸查看着病人信息,听一边的同事还在八卦地讨论那精彩的三角恋。
  ……
  “沈医生什么态度啊?”
  “我觉得她不喜欢周医生吧,送了好几次吃的喝的,也没见她动过。”
  “该不会是吊着他呢吧?”
  “吊就吊呗,反正能让孟巧巧不爽,我就爽了。”
  “她有男朋友了吗?”
  “没听说啊。”
  “有吧,这么个大美女怎么会没有男朋友啊?”
  “这你就不懂了,越是优秀的人,要求也就越高。”
  “周少轩性格拽是拽了点,但是相貌背景,哪样都不差吧。”
  ……
  沈来寻来到仁康不过一个月,大家对她都不了解,傅芸也不了解。但她也不喜欢孟巧巧,所以对比之下,对沈来寻的偏爱也就多了几分。
  不过,她喜欢沈来寻,不光是因为这些粉红八卦,更是折服于她的专业素养。
  她和沈来寻合作过一台手术,虽说只是小手术,但傅芸能看到,沈医生在手术台上冷静果决,细心利落,是个认真负责的好医生。
  至于沈医生的私生活……
  她不由得想起了一个月前的那个雨夜,那两个西装革履的人,急匆匆地过来问她是否认识沈医生。
  尤其是那个看起来年纪稍大些的男人,虽然他浑身都淋湿了,模样也有些狼狈,却依然难掩非凡气度,精致华贵。
  那双眼睛更是深邃炯然,像是有魔力一般,能将人吸进去一般。临走时那人看她一眼,就让她鸡皮疙瘩都起了一身。
  正在她兀自出神的时候,身边同事说话的声音陡然安静了。
  傅芸抬眼一看,登时便僵在原地。
  莫不是出现了幻觉?
  她刚刚还在想的人竟然就出现在了她的眼前。
  他没有穿西装,也不再是湿哒哒的,模样干净清爽,鼻梁上还架着副眼镜,十分温和儒雅。
  而他身边站着的是……
  “沈医生。”一旁的同事出声打了招呼。
  沈来寻冲着一群小姑娘点头致意:“不好意思我来晚了。”
  奶茶的事情还没来得及说,沈来寻便已经拉着人进了处理室。
  护士台安静了一瞬,爆发出更为热烈的讨论。
  “那男的是谁啊?哪个明星吗?”
  “内娱的明星里,你找得出来这一款的?”
  “该不会是沈医生的男朋友吧?”
  “你们看到他的手表了吗,他带了一套房在手腕上。”
  直到有人说了句。
  “我刚刚看他的小臂好像红得厉害,是不是烫伤了?”
  傅芸这才回过神,说:“我去问问。”
  她去了值班室,沈来寻正在和上一班医生交接,刚到门口就听到孟巧巧坐在电脑前,拿着镜子补妆,语气凉薄:“沈医生来这么早啊。”
  沈来寻没说话。
  孟巧巧张了嘴还要说些什么,傅芸敲了敲办公室的门,打断了她的话。
  “沈医生,那位先生……”
  沈来寻停笔,抬起头,对傅芸说:“他被烫着了,帮我拿点红霉素软膏吧。”
  傅芸问:“好,需要帮他擦药吗?”
  沈来寻语气温和:“不麻烦你了,我来就好。”
  孟巧巧闻言看过来:“什么先生啊,一点小烫伤还要劳驾沈医生亲自上药?”
  傅芸最是看不惯她这副阴阳怪气的样子,另一个医生也是满脸无奈,两人忍住了翻白眼的冲动,都没说什么。
  傅芸刚想离去拿药,却看到沈来寻将笔一摔,落在木桌上“啪嗒”一声响。
  声音不大,却足以让整个办公室都静了下来,气氛陡然降至冰点。
  沈医生总是一副清清淡淡的表情,不怎么爱笑,但也绝不是高冷的人,对谁都是温和有礼没什么脾气。傅芸从来没见过沈医生的脸色这么阴沉,她只是站在一旁便感受到了丝丝凉意,更别说被直直盯着的孟巧巧。
  孟巧巧显然是被吓到了,举着口红半天没说话。
  直到电子表八点半的整点报时响起,沈来寻才收回视线,重新拿起笔,温和地问一旁的值班医生:“李医生刚刚说29床怎么了?”
  那李医生倏然回神,结结巴巴地回答沈来寻。
  傅芸也给沈来寻吓着了,甚至都没心思去嘲笑孟巧巧的傻样,匆匆逃离没有硝烟的战场。直到取了药往处理室走,她才后知后觉地觉得沈医生这双眼睛瞧着竟然有种熟悉感,像是在哪里见过一样。
  正这么想着,推门而入,就看到沈医生带来的男人坐在医疗椅上,垂眸看着手机。
  听到动静,他抬眸看过来,目光顺着她的肩膀看向她身后。
  傅芸连忙解释:“沈医生在交班,很快就过来。”
  男人这才收回视线,礼貌地道了声谢,复又将视线落回手机上。
  傅芸手上的动作放慢了些,不动声色地打量一旁的男人。她敢肯定,这就是一个月前来找沈医生的那个人。
  这人衣着简单,也并没有什么架子,甚至可以称得上温和了。可傅芸也不知道为什么,对他有一丝说不上来的惧惮。
  可能是那晚他临走前对她说的那句话,看她的眼神——貌似感谢,实则隐隐蕴藏着命令和警告。
  看似什么也没做,却是无声的压迫。
  就像......就像刚刚沈医生看孟巧巧的眼神!
  想起同事们刚刚讨论的话题,她也不由得好奇起来,这人和沈医生究竟是什么关系?情侣?还是兄妹?总之不是简单的医患关系。
  正胡思乱想着,沈来寻进来了。
  傅芸收敛心神:“沈医生,药给你放这儿了。”
  沈来寻看了眼坐在医疗椅上的人,道谢:“谢谢,你去忙吧。”
  傅芸没有理由继续待在这,出去时又忍不住看了那人一眼。
  他早已收了手机,仰头看着沈来寻,虽然没有什么表情,可傅芸却觉得,那眼里再无半点疏离和冷漠,唯有暖意。
  傅芸默默地关上了门。
  回到护士站,刚刚那帮人已经散了,只剩下和自己一起值夜班的两个同事。
  她看到角落里留给沈来寻的奶茶和糕点,心想,周医生恐怕是没戏。
  -
  处理室里只开了盏冷光灯,沈来寻背对着宋知遇洗手消毒。
  他第一次见她穿白大褂,本就高挑的人穿上这身衣服,越发显得清瘦纤细。
  上次她撞进自己怀里,宋知遇就觉得她好像又瘦了不少。此时看,背影确实要比以前单薄。
  沈来寻转过身,恰恰撞到他的目光,问:“怎么了?”
  宋知遇敛眸:“没什么。”
  她不置可否,在他身前坐下,消毒水的味道钻进他的鼻子,莫名地让人觉得安定。
  沈来寻示意他将手臂伸过来,拿棉签蘸取了药膏,凉凉的膏体覆盖在依旧觉得火辣的皮肤上,十分舒服。
  “疼吗?”沈来寻低头看着他依旧红肿的手臂,表情冷漠,动作却很轻柔。
  “不疼。”
  宋知遇一只手撑着头,另一只手被她握在手里。他看着她不堪一握的手腕,低声说:“你瘦了很多。”
  沈来寻手下动作一顿,抬起头看他,这样的角度,越发显得下巴尖尖,冷白的灯光落在脸上,她美丽又脆弱。
  乔尚青就是这样照顾她的?
  宋知遇心中暗怒。
  沈来寻静静地看着他,神色复杂。
  多年不见,那双熟悉的眼睛里已经多了很多他猜不透、看不明白的东西。
  隔得太近,呼吸之间宋知遇似乎都能闻到那一杯酒残留的气味。
  或许过了很久,又或许只过了一瞬,她抬了抬手中握着的他的手腕,血管清晰可见。
  “半斤八两吧。”她说。
  简简单单的几个字,宋知遇竟然听出了关切和责怪,他几乎要怀疑是自己的错觉。
  自从沈来寻回来,对他便如陌生人一般,不过问、不关心、不在乎。
  这虽然就是他想要的结果,但仍然觉得郁闷难解。
  只可惜所有苦果皆是他亲手种下,到最后也只能自己默默承受。
  此时此刻,小小的诊室里只有他们两个人,灯光昏暗,幽闭的空间让任何情绪都容易放大。外头时不时传来护士走动的声音,越发显得室内静谧。
  他滴酒未沾,却沉醉于眼前人,恍然开口:“涟……”
  房门陡然被人打开,将他差点脱口而出的那个称呼堵了回去。
  “沈医生,12床的家属找你。”
  走廊的灯光投射进来,外面杂乱的声音也随之传入,打破一室静谧和暗潮涌动,也将室内的两人双双唤醒。
  沈来寻又恢复了那副不咸不淡的样子,对小护士说了声“我等会儿过去”,收起手里的东西,叮嘱宋知遇:“回去洗澡的时候注意一下,别碰水,再擦两天药膏就没事了。”
  想起刚刚未能说出的话,宋知遇怅然之余唯有庆幸。
  有些事情一旦豁了口,便难以兜住。
  宋知遇等那小护士离去,才问沈来寻:“几点下班?我过来接你。”
  沈来寻收拾着工具:“早上五点,太早了,我自己打车回去。”
  宋知遇没再坚持。
  “送你出去。”沈来寻说。
  两人经过护士站时,一个宋知遇没见过的年轻小护士拦住沈来寻:“沈医生,这是周医生给你的。”
  宋知遇看过去,一盒蛋糕和一杯奶茶。
  他看向沈来寻,她并无半分惊讶神色,看来这样的事情也不是第一次了。
  沈来寻还未说什么,身后便传来细细的女声:“可可你也太没眼力见了,怎么当着沈医生男朋友的面,递别的男人送的东西呀!”
  小护士是新来的,没见识过孟巧巧这拿人当枪使的手段,登时瞪大了眼:“可是,不是孟医生你说……”
  “我是让你送。”那女人的声音含笑,却越发显得尖酸刻薄,“但没让你当着人家男朋友的面儿送啊,让人家误会我们沈医生脚踩两只船怎么办?”
  小护士百口莫辩,急得眼睛都红了。
  宋知遇回眸,就看到了一张浓妆艳抹的脸。他随意扫了眼,看清她胸牌上的“孟巧巧”后淡漠地移开,重新将注意力放在沈来寻身上,同时也就捕捉到了她眼中一闪而过的厌烦。
  “你回吧。”沈来寻对宋知遇说,“前面直走左拐就是电梯间。”
  宋知遇默默看了她两秒,没说什么,离开了。
  目送他的身影消失,沈来寻才彻底沉了脸。
  孟巧巧倒是溜得快,眨眼间就不见人影。
  沈来寻懒得和她计较,反正以后宋知遇也不会常来这里。
  一旁的小护士战战兢兢地说:“沈医生,不好意思啊,我不知道那是你男朋友,他不会真的误会了吧。”
  沈来寻浅浅地笑了下,说:“没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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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言:孟巧巧,一个经典的玛丽苏工具人。

凡人修仙传
忘语
修仙觅长生,热血任逍遥,踏莲曳波涤剑骨,凭虚御风塑圣魂! ...

棒棒糖 / 发表于: 2024/10/16 08:58:47

17.3相握
  孟家在当地算是有头有脸的家族,孟巧巧自小也是捧在手心里当做掌上明珠养大的。
  家里生意做大了些后才全家搬来了A市。
  高考第一志愿没报上,滑档到第二专业的医学院。孟巧巧无心做医生,然而家里的姑父是仁康医院的副院长,有人给撑腰,父母思量一番后还是将女儿送去了医学院。
  她相貌中等偏上,到了那死读书的地方,整日的心思又只在捣腾外貌上,便从中等偏上衬到了上等,追求者不少。
  毕业后,即使能力一般,也靠着姑父的关系进了仁康。同事背地里说她的那些话,她都知道,但并不在乎,反而优越感倍加。
  有些东西,她天生就能拥有,这都是命。别人得不到,那是命不好,就只能背地里说些闲话。
  可以说,孟小姐这前二十七年,是过得顺风顺水。唯一不太顺心的,可能就是迟迟拿不下周少轩这朵高岭之花。
  孟巧巧也算是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医术不行,全靠姑父恐怕是走不长远。要紧之事,还是得替自己寻得一位可靠多金的夫婿。
  于是她看中了院长的儿子。
  这周少爷高中毕业后赴美留学,她入职的那一年他归国,两家人在一起吃过一顿饭。她便知道,自己的金玉良缘算是来了。
  孟巧巧专业方面学的糊里糊涂,谈情说爱上却是老手,当下便使出十八般武艺勾搭周少轩。周院长对这个有主见的儿子向来是不怎么管,他老人家日理万机,对小孩子谈恋爱的事情问都懒得问。
  这就越发增长了孟巧巧的气势,追得轰轰烈烈人尽皆知。
  谁知周少爷像是个捂不热的冰块儿,追了一年多还是对她爱答不理。
  但孟巧巧也不着急,反正现在全院的人都知道她孟巧巧看上了周少轩,没人敢和她抢。假以时日,周少轩迟早会成为她的囊中之物。
  院里的人虽然不喜欢孟巧巧,但也是这么以为的。
  直到那位沈医生空降而来。
  孟巧巧一听说科室里要来一位年轻貌美的女医生,当下便警铃大作,连夜找人查了沈来寻的资料。
  长得漂亮,简历也漂亮。
  可除了漂亮也没什么东西了。
  出生在一个小小的江南水镇,母亲是个疯子,父亲更是查无此人。
  孟巧巧的警铃没敲两下就被她扔在了脑后。
  哪曾想,那女医生一来,便把周少轩迷得五迷三道,开欢迎会时,沈来寻站在台上发言,周少轩盯着她就没挪过眼,当天中午就和她坐在一张桌子上吃饭。
  孟巧巧简直要气疯。
  见了她就如避猛虎的人,却对沈来寻言笑晏晏。
  这不仅狠狠打了孟巧巧的脸,还让她成为了全院的笑话。
  本来就对这新来的医生十分反感,因为周少轩,孟巧巧对沈来寻的厌恶更是达到了顶峰。
  奈何人家能力过硬,实在是挑不出什么错,就只能在平日的言语上不痛不痒地阴阳怪气一番。
  那沈来寻也像是个一辈子不吃盐的人,任她怎么折腾也面不改色,平淡如水,让孟巧巧拳拳打在棉花上,怎么都不得劲。
  今晚也不知道是谁排的班,竟然毫无眼力见地将她和沈来寻排到了同一班。
  她一来,就碰到周少轩提着蛋糕奶茶过来,她嘴角的笑刚刚挑起,人还没走过去,就听周少轩问:“来寻还没来吗?”
  孟巧巧的笑容瞬间垮了下去。
  一个月不到,倒是连“来寻”都叫上了。
  她讥讽道:“沈医生的架子可大着呢。”
  周少轩没理会她,对护士长说:“那等她来了,麻烦你帮我把这些给她。”
  说完看也不看孟巧巧一眼就走了。
  气得孟巧巧咬牙切齿。
  八点二十多沈来寻才终于姗姗来迟,孟巧巧憋了一肚子的气,迫不及待地往外撒。
  “沈医生来这么早啊。”
  沈来寻没有理她。
  她还想再说什么,护士傅芸过来敲了门:“沈医生,那个先生……”
  沈来寻这才开口和傅芸交谈起来。
  孟巧巧在一旁听着,来了兴趣,话语依旧刻薄:“什么先生啊,一点小烫伤还要劳驾沈医生亲自上药?”
  她平时对沈来寻说话时向来是拿腔拿调,连沈来寻都习惯了,从不搭理她,留她自娱自乐。
  可今天她这话一说,沈来寻陡然变了脸,将笔一摔,看向她的目光阴沉晦暗。
  孟巧巧被那样的眼神看着,只觉得周遭的温度就降了好几度,如入冰窖,一时间吓得话都说不出来。
  等沈来寻走后,她才缓过神来,蒙上心头的是强烈的羞愤感。
  太没出息了,竟然能被一个无权无势的小丫头吓成那样!
  她忍着怒气,走到护士台问小护士:“喂,你叫什么名字,挺面生的?”
  小护士怯怯地回答:“李可。”
  “哦。”孟巧巧本来也不关心她叫什么,“沈医生带了个男的来?”
  “好像是的。”
  “谁啊?她有男朋友?长什么样?”
  “这……我也不知道,看起来挺帅的……”
  李可说话声音跟蚊子一样,又小又细,孟巧巧看她那怯懦样,知道也问不出来什么。她思考一番后吩咐李可,等会儿沈医生带着那男的出来,就把周医生送的东西给沈医生。
  李可应下后,她回到办公室,悄悄听着外头的动静。
  等到那傻乎乎的李可真的把人拦下来,当着沈来寻和那男人的面递出周少轩的东西后,孟巧巧才施施然地走过去。
  “可可你也太没眼力见了,怎么当着沈医生男朋友的面,递别的男人送的东西呀!”
  那男人背对着她,身形高大,衣着简单却极致讲究。
  孟巧巧也算是见过些大场面的人,一眼便看出这男人身份不简单,光是腕上带着的表就价值连城。
  她心思窄且讨厌沈来寻,第一反应自然也就是往最坏处想,内心越发讥讽:这个沈来寻倒是厉害,一捞一个大款。
  一想到她傍上这么个有钱的男朋友,还去勾搭周少轩,孟巧巧就气不打一出来,说出口的话也就越发难听。
  “我是让你送,但没让你当着人家男朋友的面儿送啊,让人家误会我们沈医生脚踩两只船怎么办?”
  那男人终于回头看了他一眼。
  孟巧巧瞬间僵在原地。
  当初第一次见到周少轩,她便是看痴了。二十出头的翩翩公子哥,举手投足都带着高不可攀的气质,并非有意炫耀,而是生来如此。她也正是被这样的气质所折服和吸引,私以为身边再无比周少轩更华贵的人了。
  可眼前的男人,只是清清淡淡地扫了她一眼,孟巧巧竟然就有些不敢抬起头来。
  那目光漫不经心,带着上位者才有的从容淡定,周少轩和他比起来,简直是一颗嫩草不值一提。
  惊惶和震惊过后,蔓延上心头的是翻了倍的嫉妒。
  她沈来寻凭什么拥有这些?
  和之前一样,沈来寻没有理会她,男人也什么都没说就离开了。
  孟巧巧兴许是被嫉妒冲昏了头脑,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和冲动,就跟了过去。
  医院的电梯向来难等,男人站在电梯前并未离去,正在打电话。
  刚刚那一眼太过仓促,孟巧巧这才有机会仔细打量他。
  除了气质,这人的皮相也是相当出色,看上去三十多岁,菱角分明,五官精致,眉眼深邃,鼻梁上的眼镜让他那锋利的气息平和不少,显得温文尔雅。
  注意到她,宋知遇对她礼貌地点了点头。
  这更加让孟巧巧觉得,方才的压迫感是自己的错觉。
  等待的这段时间,旁边也来了几个小护士,都有意无意地在暗暗打量他。
  男人对电话那头说:“嗯,你看着办吧。”
  嗓音也低沉动听,孟巧巧出神地想着,一时忽略了他这句话中暗暗隐藏着的不悦和冷意。
  回过神,他已经挂了电话。
  “孟小姐有事?”他竟然主动开了口。
  周围的人也侧目悄悄看过来。
  孟巧巧抓住机会,摆出一副抱歉的表情:“啊,也没什么重要的事,就是想替沈医生解释一下。”
  男人沉静地看着她,一言不发,似乎是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孟巧巧瞧着他不算愉悦的神情,猜想莫不是护士台的那番话真的起到了作用?于是再无顾忌:“你是沈医生的男朋友吧?刚刚是那小护士不懂事乱说话,你不要误会了,周医生和沈医生只是普通朋友。沈医生长得好看又年轻,在院里受男医生欢迎,送送吃的喝的,一起出去吃吃饭什么的,都是很正常的事情。”
  旁边的小护士都有些听不下去:“孟医生,你……”
  却被同伴立刻拉住,不想惹事生非。
  孟巧巧边说边打量着男人的脸色,看着他逐渐沉下去的脸,心中越发畅快:“这些沈医生都没和你说过吧,估计也是怕你误会。不过这就有些奇怪了,沈医生如果身正不怕影子斜,怎么不敢跟你说呢?”
  男人安静地听她说完,平静地问:“孟小姐是什么意思?”
  孟巧巧看着男人眼底暗暗隐藏着的薄怒,不觉惊惧,只有得逞的快感,面上还装作不知情的模样:“没什么意思呀,我只是想让你更了解一下沈医生在工作上的事。我和沈医生是好朋友,不希望她和男朋友之间有误会。”
  电梯的数字终于缓缓地跳动,男人一直没有说话。
  孟巧巧也不在意,她的目的也不过是让这人看清沈来寻勾三搭四的真面目而已。她清楚得很,像他这种有钱有权的人,最是受不了女人的欺骗和玩弄。就算沈来寻没有真的做什么,有这些捕风捉影的话也已经足够。
  她忍着不露出得意的神色,“叮”的一声电梯门打开,孟巧巧正要功成身退。
  男人突然开口了。
  “我不是她男朋友。”
  孟巧巧愣在原地。
  “她怎么样都没关系。”男人一副悲伤心酸的模样,语气卑微,“既然孟小姐和来寻是好朋友,那麻烦请你转告她,只要她愿意和我在一起,我什么都可以不在乎。”
  周遭的空气似乎都安静了,整个电梯间无人说话,孟巧巧表情更是十分尴尬精彩。
  男人步履从容地走进电梯,在电梯门合上的那一瞬间,他抬眸面无表情地看向孟巧巧。
  孟巧巧狠狠一颤,再次感受到了刚刚沈来寻注视自己时,那陡然而起的惊恐。
  回到办公室,孟巧巧还是懵的,右眼皮突突直跳。
  然而孟巧巧也是个心大的,虽然觉得憋屈,但想着只要沈来寻在医院,日后总有机会给她点颜色瞧瞧,过了会儿就将这事儿甩在了脑后。
  没想到,凌晨两点,科室主任来到了办公室门口。
  “孟医生,你出来一下。”
  孟巧巧不明所以,还好奇问道:“主任,出什么事儿了?”
  主任漠然道:“孟医生自己去问院长吧。”
  孟巧巧惊了:“姑父找我?现在?”
  她完全想不出什么事情值得姑父半夜两点不睡觉,把她叫到办公室里去。
  而当她推开办公室的门,看到里头坐着的人时,更是震惊,不仅姑父在,连周院长和周少轩也在。
  室内气压低得很,尤其是周院长的脸色,是前所未有的难看。
  -
  沈来寻只不过是寻常地值个班,竟然能值得如此精彩纷呈。
  先是送走了宋知遇,和家属谈完话,又见孟巧巧失了魂儿一样地坐在办公室里,破天荒地一句风凉话也没说。
  接着是小护士过来把电梯间的事儿和她手舞足蹈地讲了一遍,言辞间掩饰不住的酸爽和对沈来寻的羡慕。说完还不忘调侃一句:“沈医生,你那位准男友也太懂怎么杀人诛心了。”
  沈来寻还没缓过来宋知遇怎么就成了自己的“准男友”,后半夜孟巧巧就被科室主任叫了出去,下班前竟然惨白着一张脸过来给她道歉。
  那时正在交班,办公室里医生护士站了不少人。
  向来趾高气昂抬着下巴走路的孟巧巧,低声下气地对沈来寻说着自己不懂事,以后会安分守己之类的话,简直惊掉了一圈人的下巴。
  于是乎众人看向沈来寻的目光便多了一分震惊和两分敬畏。
  沈来寻木着一张脸,拎包下班,出了医院的大门便看到不远处停着熟悉的车辆。
  她只需细想一番就明白,孟巧巧道歉这事儿,是宋知遇做的。
  沈来寻从未在意过孟巧巧,不过是小打小闹,逞口舌之快罢了。儿时的她,受过比这强上百倍的霸凌欺辱,孟巧巧和那些比起来,根本不算什么。若真有天惹怒了沈来寻,她也自有办法还回去。
  但眼下宋知遇出了手,倒是让她省了力气。
  毕竟对付孟巧巧,于宋知遇而言只是一句话的事情,不费吹灰之力。
  宋知遇会管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沈来寻并不惊讶,也无多少感动。
  她早就知道自己在他心里是什么地位。
  也知道,即使他为她做了许多事情,也不会承认对她的感情。
  明明想念她,宁可一个人在她生日时偷偷跑到法国,坐在黑暗的角落里,看着人群中心的她和别的男人欢声笑语,也不肯见她一面。
  明明担心她,暗中派了人保护她的安全,却只字不提。
  明明吃乔尚青的醋,却还摆出一副父亲长辈的架子,说什么“只要她高兴,只要你对她好,我没有什么意见”这样冠冕堂皇的话,到头来自己伤心买醉,旧病复发去了医院。
  明明……他爱她,却自欺欺人不肯承认,非要狠心推开她。
  这些,沈来寻都太清楚了。
  如果离开的前四年,沈来寻只是在揣度、在猜测自己在宋知遇心中的分量,那么在李芮和宋明所带来的的危险解除后,沈来寻发现宋知遇依旧无法坦然面对她时,她便能肯定,宋知遇不可能放下她了。
  就像,她也不可能放下一样。
  她拼命学习,玩儿命地往前跑,花了七年将自己变成了独立完整的个体,不再依附于他,回国后又对他冷漠至极,搬出乔尚青的幌子,不过是要他正视自己的内心。
  沈来寻在法国的七年里,每年都会提醒宋知遇进行体检,出结果后直接发到沈来寻的邮箱,各项指标显示并无大碍,但沈来寻知道宋知遇是有病的。
  心里的病。
  她在读研期间攻读了心理学的双学位,所学的知识均告诉她,宋知遇生病了,只是目前还没有从生理上反映出来,所以表面上看,一切良好。
  沈来寻在诊断出这个结果的同时,也寻找出了病因——许恒说得对,他的病就是她造成的。
  她知道,如果她时常和他联系,多回去看看他,关心关心他,他就会好很多。
  可是这样她不愿意,这是治标不治本的,最后他也只会像以前一样,一边享受她的亲近,一边又残忍地推开她。
  已经吃过一次苦头,沈来寻反思后决定要狠下心来,不能再像当年那样,只有她奋不顾身地飞蛾扑火,而他被迫接受。
  在法国时,沈来寻得空了就很喜欢去华人街看老大爷下围棋,她跟着大爷们学了一段时间,棋艺尚且不算精湛,却获益匪浅,深谙其中之道。
  何时攻、何时守,排兵布阵,皆有招数。
  她也摸索着对宋知遇下了一盘大棋,故意让乔尚青对他说那些话,故意在许恒面前摆出满不在乎的表情。
  在他最脆弱的时候,将他逼至绝境、让他彻底明白这不是什么将错就错,更不是什么无可奈何。
  而是他爱她,他离不开她,他没有办法眼睁睁地看着她和其他男人在一起。
  ——这是计谋,更是报复。
  顾澈和乔尚青都问过她,她到底想要做什么?
  这就是沈来寻想要的。
  任谁来看,都会觉得她所做的一切荒唐又不值得,更看不到结果。
  但是沈来寻不在乎。
  她就是这么一个固执的人。
  只因为很早她就看透,有许多事情由不得自己,她只能顺着命运走,无力反抗。但唯独这件事,她是可以握在自己手里的,她是掌握绝对的主动权的。
  而从这段时间的种种看来,她的计谋进展得十分顺利,宋知遇那层看似坚硬的外壳,早就随着七年时光的风化,摇摇欲坠,不堪一击。
  但还不够。
  过去的七年里,她过得一点也不好,也知道,他过得同样不好。
  沈来寻痛苦着,却又有难以言喻的快感。
  一声鸣笛将她的思绪拉回。
  车窗摇下来,宋知遇的脸出现在她眼前,眼底有一层浅浅的青黑。
  沈来寻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坐进副驾驶,系好安全带后才问:“不是说不用来接我吗?”
  这些年她的情绪控制已经锻炼得炉火纯青,看不出丝毫破绽。
  听着她冷漠的语气,宋知遇顿了顿,才回答:“这个点不好打车。”
  沈来寻勾了勾唇角,没说话。

你都1000级了,外面最高30级
易枫洛兰雪
易枫穿越到修炼世界,可惜只能当个凡人,无奈只能开个小武馆维持生活,偶尔打打铁,当个“一代宗师”混日子。直到有一天,小武馆变得热闹。几个仙风道骨的老头为易枫厨房里的菜刀争的面红耳赤……

棒棒糖 / 发表于: 2024/10/25 08:12:42

18.1博弈
  早上五点天蒙蒙亮,车子迎着东方行使,淡青的天空从底端晕出粉橙的色彩。
  副驾驶的人一直没说话,就在宋知遇以为沈来寻是太累了睡过去时,她突然问:“想爬山吗?”
  宋知遇:“?”
  沈来寻说:“我记得,这条路直走下去能到惠山山脚下,速度快一些说不定还能赶上日出。”
  她兴致来得突然且强烈,宋知遇迟疑:“你值了一夜的班,不回家休息吗?想爬山我可以明早再陪你过来。”
  “明天?也行。”沈来寻手里把玩着手机,微微笑着,“正好明天乔尚青约了我,我们还没商量好干嘛,我让他陪我去吧。”
  宋知遇瞬间心中如同打翻了调味盘,本该在下个路口就右拐回家,却鬼使神差踩着油门就让车子加速直走了下去。
  沈来寻眉梢微挑:“不回家吗?”
  宋知遇板着一张脸,说:“去爬山。”
  ……
  A市有两座山,一座惠山位于东边,一座亭山位于北边。亭山已经开发成了景区,山路平坦沿途都修了阶梯栈道。而惠山稍矮,来的人不多,路修得粗糙,更难走一些。但人工改造的痕迹更少,自然风光更为秀丽。
  这山离他们家近,宋知遇倒是常来,只是没在这里看过日出。沈来寻也和赵子萱他们来过两次,这是头一次和宋知遇一起来。
  七年过去,山脚下的石碑还杵在那儿。
  沈来寻说:“这儿竟然还是老样子。”
  两人都是一身休闲装,不影响运动,这山也不算高,脚程快的话,三十多分钟就能登顶。
  虽是八月底,但清晨的气温还是有些低,沈来寻穿着件短袖长裤,看着格外单薄。
  宋知遇脱了外套搭在她肩上,说:“没什么人来,自然也就不会怎么变。”
  外套上还残留着他温热的气息,熟悉的味道将她包裹,沈来寻动作缓慢地将衣服穿好后,开始爬山。
  天逐渐亮起来,那抹橙色也渐渐明显。
  “想看日出的话,得快点了。”宋知遇说。
  两人身高腿长的,步伐也越迈越快,和地平线赛跑。
  沈来寻一夜未眠,平时又没有什么时间运动,额头沁出了汗。而宋知遇向来自律,健身从未停,爬了大半程依旧是一身清爽,气息都没怎么乱。
  沈来寻忍不住说:“你怎么一点汗不流的?”
  宋知遇从兜里掏了纸递过去,看她满头大汗的样子,不由得笑道:“还是和以前一样爱出汗。”
  这话一说,沈来寻表情就有些怪异。
  宋知遇还没意识到哪里不对,又上了两步阶梯,才回味过来,瞬间表情也变得尴尬。
  以前沈来寻确实爱出汗——尤其是在做一些床上运动时。
  她那时留着一头长发,做完第一次就大汗淋漓,鬓角的碎发粘在脸颊上。他总是会轻柔地为她整理干净,吻着她的嘴角,调笑道:“涟涟当真是水做的。”
  换来她羞愤的捂嘴。
  恍如隔世。
  有过那样一段亲密无间的关系,如今稍稍不留神就容易说错话,扯到往事上去。
  一句话,一个字,都可能会引起不可触及的回忆。
  宋知遇颇不自然地轻咳两声,问道:“要不要停下来休息一下?”
  “不用。”沈来寻配合他转移话题,擦干净额头上的汗,说,“争取在日出之前到山顶。”
  说是这么说,可她的脚步越来越慢,而这山看着不高,路却陡峭,越是快到山顶,越不好走,到最后阶梯石道已经看不见,只有人走出来的土路。
  她的脸颊已经开始泛红,呼吸也急促了许多,却仍旧抿着嘴一声不吭,执着又倔强。
  又是一个陡坡,宋知遇大步垮了上去,回过身看她几乎要手脚并用,想了想还是递出了手。
  沈来寻抬头,没有过多犹豫,握住了他的手。
  宋知遇稳稳将她拉上来,待她站好后松开。
  没走两步,又遇到一个陡坡,于是重复之前的操作。
  这么来了三四个来回,当宋知遇再次准备放开她时,沈来寻说:“你就一直牵着我吧。”
  山林寂静,唯有鸟鸣和风声。
  还有她的呼吸,时轻时重,乱人心弦。
  宋知遇什么也没说,只是将她的手握得紧了些,没有再松开。
  前方树木渐稀,天光越来越亮。
  本来是沈来寻提出的要看日出,现在宋知遇竟然也有了些期待。
  最后一个陡坡,他拉着沈来寻一跃而上到达顶峰,地上满是碎石树枝,两人双双被绊倒在地。
  于此同时,东方积云翻滚,火红的圆日从云海之中冒了头,天光乍亮,山峦叠翠中群鸟飞起,万物生辉。
  宋知遇侧眸,沈来寻的脸上沾着碎发,鼻尖上覆盖着薄汗,浸沐在朝阳中微微而笑,晨光将她的眉眼勾勒,目光释然又平静。
  十一岁那年,宋知遇被外祖父母带离宋家,回法国前先去日本探望了旧友,那晚他们住在富士山脚下,清晨迎着日光醒来,金色光辉洒在富士山顶。
  宋知遇一直认为,那是他见过最美的日出。
  可此时此刻,他只觉得富士山的日出,不及眼前万一。
  此间唯有山林日色,群鸟鱼兽,再无第三人,那纷扰世俗似乎都隔绝在外。
  宋知遇良久地看着沈来寻,没有挪开视线。
  他已经七年没有好好地、认真地看过她。
  那双亲吻过许多次的眼睛里,不再充斥炙热的爱意,沈来寻也再不会如同当年那样,奋不顾身地奔向他了。
  他难掩落寞地移开视线,望向远处的山色,风吹过他的短发,带来丝丝凉意。
  “孟巧巧和我道歉了。”身边的人呼吸已经平复。
  宋知遇观察她的神色,发现并无不悦后才“嗯”了声。
  “电梯间里的事,她们也告诉我了。”
  宋知遇心尖一颤,那她也自然就知道了他对孟巧巧说:“只要她愿意和我在一起,我可以什么都不在乎。”
  虽然这话是为了膈应孟巧巧而说,但也并非不是他内心最深处的想法。
  然而沈来寻没让他尴尬,只说了句:“谢谢。”
  宋知遇听着她疏离客气的语气,心中不是滋味:“孟巧巧一直为难你,怎么不告诉我?”
  沈来寻浅浅地笑了笑:“不算为难,她也只是嘴上过过瘾。再说了,这点小事也不用麻烦你,我自己能解决。”
  听她这么说,宋知遇心里愈加烦闷,想也没想就问:“你对乔尚青也不说吗?”
  话一出口他就知道说错了话,想要收回却已经来不及,沈来寻闻言也微微地挑了挑眉。
  宋知遇抿起嘴角,偏开了头。
  空气安静了片刻,他听得沈来寻淡淡道。
  “没什么好说的,这是我自己的事情。”
  宋知遇愣了愣,眉头渐渐皱了起来:“你不说,他也不问?”
  沈来寻说:“他挺忙的。”
  宋知遇眉头皱得更深了:“他对你真的好吗?”
  这话他一个月前就问过一次,当时沈来寻回答得毫不犹豫,他也就信了。
  可如今他不由得怀疑,乔尚青真的对来寻好吗?
  然而这一次沈来寻依旧毫不犹豫地说:“挺好的啊。”
  -
  宋知遇和沈来寻并未在山顶久留,休息片刻便下了山。
  自从她回来,他们从未有过这么长时间的独处和交流,宋知遇下山时不自觉地就放慢了脚步。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觉得,来寻的脚步也不似上山时快。
  两人到了山脚,决定随便找个早餐店吃个早饭再回去。
  哪成想,还碰到了熟人。
  “姐姐!”
  宋知遇和沈来寻刚点好了面坐下,就听到身后那桌传来少年惊喜的声音。
  叶桐动作迅速地端着自己的面碗过来,一秒都没有犹豫就挨着沈来寻坐下了。
  宋知遇的目光投射过来,叶桐才像是陡然发现了他,机灵劲儿瞬间收敛不少,客客气气地说:“宋叔叔好。”
  宋知遇“嗯”了声,注意力放回沈来寻身上,却发现她神色探索地盯着叶桐,神色飘忽,像是在思考。
  叶桐也注意到了她过于明显的走神,推了推她:“姐姐你发什么呆?”
  沈来寻陡然回神,拿出手机发了条消息后,面色平静地转移话题:“你怕他啊,他很凶?”
  叶桐连忙摇头:“宋叔叔一点都不凶。”
  “你怎么在这?”沈来寻问。
  “我家就住这附近啊。”叶桐说,“这话该是我问你们吧,你和叔叔怎么在这?”
  “我们来爬山。”
  “哦,下次叫上我吧,我也经常来爬山。”
  “你不是快开学了?”
  “周末可以出来啊,反正都在A市。”
  服务员端了面过来,宋知遇一边吃一边默默听沈来寻和叶桐聊天,两人语气熟稔,像是已经十分亲近。
  宋知遇看着沈来寻耐心温和的样子,心想,她好像很喜欢小孩子,之前对着清清也是笑容满面。若是将来有了孩子,也一定会是一位好母亲吧。
  思绪越飘越远了,桌子上沈来寻的手机陡然响起。搁在叶桐的手边,他一眼就看到了来电显示的“尚青哥”三字,宋知遇坐在他对面,自然也看到了。
  三个人都安静了下来。
  沈来寻看了两人一眼,起身:“我出去接个电话。”
  叶桐没多想就拉住了她的手腕,嘴角也瘪了下去,语气不善:“很高很帅很有钱很厉害,还比你大?”
  宋知遇的视线落在叶桐的手上,听到他的话后,又缓缓移到沈来寻身上。
  沈来寻拍小狗似的拍了拍叶桐的头:“吃你的面。”
  拿开他的手就走了出去。
  叶桐盯着沈来寻的背影,满眼不甘,筷子几乎要将碗里的面剁得稀烂。
  宋知遇:“桐桐。”
  叶桐被点名,立刻收回视线,端正坐好:“叔叔,怎么了?”
  宋知遇想起沈来寻说的话,眼前的小孩儿好像确实有些怕自己,可他并不觉得他有多凶,但还是放柔了语气,问:“你刚刚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
  沈来寻走到餐馆外,接通电话。
  “尚青哥。”
  乔尚青声音困顿,像是还没起床:“大清早的让我给你打电话,有什么事儿吗?”
  “我和他早上去爬山,刚刚吃早饭时碰到了叶桐。”
  沈来寻回着话,余光透过玻璃,注意着餐桌上的那两人,宋知遇背对着她,沈来寻只能看到叶桐的表情。
  虽然看不清楚在说什么,至少能看见是在说话。
  乔尚青依旧迷迷糊糊地:“然后呢?”
  沈来寻:“没有然后,你继续睡吧。”
  乔尚青不说话了,沈来寻看到远处的叶桐表情十分丰富,在和宋知遇说着什么。他俩能有什么好聊的呢,只能是在聊她了。
  听筒里传来水声,片刻后又停下。
  乔尚青说:“你说吧,我现在清醒了。”
  沈来寻:“……”
  她便将上次和叶桐谈起她喜欢的人的那段说给乔尚青听了。
  “刚刚,他们看到了你给我打电话。”
  乔尚青又是一阵长久的沉默,才跟上她的脑回路:“所以,你是想借叶桐的口,让宋知遇知道这件事?”
  沈来寻轻轻“嗯”了声,注意力依旧放在餐馆内。
  乔尚青:“这也是你计划中的一环吗?”
  “不是。”本来没想利用叶桐,沈来寻有些愧疚,但不多,“是他刚好赶上了。”
  “你能确定宋知遇会怎么想吗?”乔尚青说,“他既可能误以为我是个吊着你的渣男,也可能会明白过来你一直都在骗他。”
  沈来寻笑了笑:“哪个都可以,但我猜是前者。”
  乔尚青无语片刻,妥协:“渣男就渣男吧。”
  沈来寻又是一阵笑。
  挂电话时,乔尚青突然说:“哦对,方绪昨晚还问我你回国了没,他和子萱今天下午回A市,你有空的话一起吃顿饭?”
  沈来寻思忖片刻,说:“好。”
  乔尚青说:“晚上八点来接你。”
  -
  “叔叔,你认识和姐姐打电话的这个人吗?”
  “认识。”
  “他高吗?”
  宋知遇回忆了一番,说:“挺高的。”
  “帅吗?”
  宋知遇想,能让对体育毫不感兴趣的周遥都记住脸的运动员,想来是帅的。
  “挺帅的。”
  叶桐的脸又耷拉了下去:“很有钱很厉害吗?”
  乔尚青家庭条件不错,现在又做了运动员,收入不菲。至于他厉害不厉害,能在世界级的比赛上拿金牌……
  宋知遇说:“有钱,厉害。”
  叶桐的脸更加耷拉了,牢牢看着宋知遇,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最后一个问题……他是不是比来寻姐姐年纪大啊?”
  宋知遇:“是,他比来寻大一岁。”
  “就是他!”叶桐筷子一扔,欲哭无泪,“连叔叔你都觉得他又高又帅有钱还厉害,那他肯定就确实是又高又帅有钱还厉害了。”
  宋知遇:“?”
  他实在是有点搞不懂这个年纪的小孩儿,见叶桐半晌不说话,他也就自顾自地吃起面来。
  片刻后,叶桐抹了把不存在的眼泪,抬头对宋知遇说:“姐姐说,她喜欢的那个人,又高又帅,有钱厉害,还比她大。”
  宋知遇手中的面条被筷子夹断,落入碗中,溅出几滴汤汁。
  “她好像很喜欢那个人,费尽心思都要和他在一起。”叶桐不甘心地问,“叔叔,你也觉得他很好吗?”
  宋知遇面色平静地抽了几张卫生纸,将桌子上的汤汁擦干净后,才说:“我怎么觉得不重要,你姐姐觉得他好就行。”
  叶桐不解:“他不和姐姐在一起,还要姐姐追他,这算哪门子的好?”
  宋知遇这回才是实打实地愣住了:“什么?”
  叶桐说:“姐姐亲口跟我说的啊,这人现在还不是她男朋友,她还在追他。”
  说完才反应过来,震惊:“叔叔你不知道吗?”
  宋知遇:“什么时候说的?”
  叶桐:“上周六,我和姐姐出去玩的时候。”
  宋知遇愕然:“上周六,她是和你在一起?”
  叶桐没好意思说自己表白被拒的糗事,担忧道:“叔叔,这个人该不会吊着来寻姐姐,只是想玩玩她吧。”
  宋知遇瞬间皱起了眉。
  沈来寻这时走了进来,叶桐忙小声对兀自出神的宋知遇说:“别说是我说的。”
  “在说什么悄悄话?”沈来寻问。
  叶桐小狗摇头:“啥也没说啊。”
  -
  接了一通电话回来,饭桌上的气氛就变了味。
  叶桐一句话也不说,只知道埋头苦吃。宋知遇也心不在焉,一直在走神。
  沈来寻默默打量两人一会儿后,悠然吃面。
  回到家,沈来寻洗完澡吹干头发出来,看到宋知遇坐在客厅的沙发上默默沉思。
  她打了个招呼就回房睡觉了,毕竟……晚上或许还有一场硬仗要打。
  沈来寻这一觉睡得沉,做了个长长的梦。
  梦里她回到了九岁那年,沈凉自杀的那一天。
  她放学回家,外婆上街买菜,沈凉的房门紧锁,血水从门缝里流淌而出。九岁的沈来寻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却知道人流多了血,是会死的。
  她用力地拍打房门,让沈凉把门打开。
  可是沈凉没有。
  门里的女人只说了一句话:“涟涟,我后悔了。”
  沈凉在后悔什么呢?后悔当初去法国惹上一身祸事?还是后悔生下了她?
  沈来寻不知道,总之,肯定不是在后悔没有做好一个母亲。
  半梦半醒间,沈来寻听到家里大门打开又关闭的声音,想来是宋知遇去公司了。
  于是梦里画面一转,变成了七年前,宋知遇在机场将她送走的那一天。
  ……
  那天A市下着大雪,气温很低。
  广播提示着乘客登机,他细细地将她的围巾系好,深邃的眼中浸满了悲伤。
  ……
  梦里,她突然也想问问宋知遇:“把我送走,你后悔吗?”
  可惜这句话还没有问出口,沈来寻醒了。
  房内暗淡,窗外天色黑了下来,墙上的挂钟指向七。
  她睡了将近八个小时,却又像只睡了一瞬。
  沈来寻打开房门,宋知遇不在,家里一片寂静。
  她站在房门口,脑中沉闷的睡意还未完全消散,恍惚间像是回到十五六岁的时候。她也经常是这么一个人,不开灯站在空荡荡的房子里,等着一个不知道何时会回来,又是否会回来的人。
  沈来寻再不想过那样的日子了。
  也不想像沈凉一样,临死前的最后一句话是“后悔”。
  沈来寻在客厅里静静地站了片刻,回房梳洗打扮。
  从衣柜里挑挑拣拣拎出来一件大红色的低领短裙,又细细地化了全妆。
  看着镜子里精致无比的自己,不觉想笑。
  这辈子的机关算尽,全用在一个人身上了。
  真不知道究竟是谁的不幸。
  外头传来开门的动静,是宋知遇回来了。
  沈来寻没有理会,目光落在自己光秃秃的脖子上,想起什么,在床头柜里翻出了多年前乔尚青送给她的蝴蝶项链。
  自打收下就没有再戴过,时隔多年依旧光泽鲜亮,熠熠生辉。
  沈来寻想起一些画面。
  ……
  他们的身体紧密结合,交织摇晃。
  他晦暗不清的目光,落在不让她取下的项链:“让它看着。”
  ……
  她轻轻摩挲着项链上的银色蝴蝶吊坠,带了丝笑意。又从首饰盒里翻出了十四岁生日时,贝拉送给她的那条蝴蝶项链。
  十多年过去了,这条项链她留存至今,不仅仅是因为好友所赠,更是因为那是她和宋知遇第一次见面时带着的。
  沈来寻将贝拉送的那条戴在了脖子上,将乔尚青送的那条放进了包里。
  手机震动起来,是乔尚青打来的。
  她一边接起一边推开房门,与平时截然不同的打扮,不出所料地吸引了坐在客厅沙发上的人的目光。
  她没有看他,自顾自走到玄关处换鞋,刻意放软了声音:“你到哪儿了?”
  电话那头的乔尚青轻咳一声,颇有些不自在地说:“我在你家院外。”
  沈来寻说:“好的,我马上就出来。”
  一直到挂了电话,她都能感受到定格在自己身上的视线。
  宋知遇好像有话要说,沈来寻趁他张嘴之前,装作才注意到他的样子,回过头轻描淡写道:“啊,对了,我今晚不在家吃晚饭。”
  她努力地克制住自己不在宋知遇的脸上做过多停留,匆匆一瞥,出了门。
  乔尚青的车就在外面,沈来寻坐进副驾驶,身边的人神色复杂地盯着浓妆艳抹的她看了半晌。
  她系好安全带:“走吧。”
  乔尚青的目光缓缓下移,落在她纤细笔直的锁骨上,犹豫着问:“这项链……是我送的那条?”
  沈来寻:“不是,贝拉送的。”
  乔尚青是认识贝拉的,他又看了一眼,发现这一条项链和自己送出去的那条确实不太一样,不是银色而是玫瑰金色,蝴蝶也并非一只而是两只。
  -
  沈来寻走后许久,宋知遇都维持着同一个姿势,僵坐在沙发上。
  脑子里全是刚刚她的样子。
  红裙,低领,浓妆艳抹。
  裙子太短。领口太低。妆容太妖冶。
  还有什么很刺眼?
  他仔细去回想,是锁骨处的光亮。
  宋知遇呆愣片刻,猛地起身走到来寻的房间,径直拉开她床头柜的第三个抽屉。
  她房里的一物一品,他都无比熟悉。
  七年,两千多个日子,他在她的房间里度过了无数个夜晚。
  此时抽屉的角落空空如也,原本应该在那个位置的东西已经不见。
  他又来到她的梳妆台前,视线在一堆化妆品里扫过,而后顿住。
  一个小小的项链盒放置在桌子上。
  打开,里面是空的。
  她今天带了这条项链。
  这是七年前,乔尚青送给来寻的生日礼物。
  宋知遇自然也就知道了沈来寻今晚是要和谁共度晚餐,刚刚用那样软糯的声音是在和谁通话,精心打扮又是为了给谁看。
  宋知遇烦躁地将领带扯下,扔在一旁。
  早上叶桐的话让他一整日都心绪不宁,坐在办公室里根本无心处理正事。
  乔尚青这人究竟是怎么回事?
  他和来寻究竟有没有在一起?
  可沈来寻没有理由骗叶桐,叶桐也没有理由骗他。
  ——“叔叔,这个人该不会吊着来寻姐姐,只是想玩玩她吧。”
  宋知遇想起叶桐的话,瞬间就坐不住了。
  他的确是希望来寻能放下过往的旧事,找到合适的人共度余生,可是前提是,那个人真的值得,真的会对她好。
  宋知遇犹豫许久,还是放心不下,掏出手机拨打了沈来寻的电话。
  没有人接。
  他没由来地感到焦虑,再次打过去。
  在即将挂断时,终于被接起。
  “来寻。”他声音严肃,“今晚早点回来,我们谈谈。”
  -
  赵子萱和方绪大学毕业后就一直留在C市工作,逢年过节才偶尔回来。
  四个人里,现如今只有乔尚青对A市熟悉,带着他们去了家味道不错的餐厅。
  多年未聚,小团体有聊不完的话。
  “你们记不记得,我们高二夏令营去酒吧,结果被阿寻的叔叔逮个正着。”
  酒过三巡,回忆旧事成了故人的专利。
  提起这个事儿,四个人都笑起来。
  方绪说:“那天咱们三个都喝醉了,就她还清醒着。”
  沈来寻说:“没想到你们酒量这么差。”
  于是又把那天他们喝醉了数鱼尾纹的事情复盘了一下,哪曾想三个人都是醉酒断片的主,竟然完全不记得这个事儿。
  待沈来寻说了,三个人你笑我,我笑你,笑得根本停不下来。
  赵子萱放言:“不行,今天必须给她灌醉了,以后咱们谁也别笑话谁。”
  本是句玩笑话,没想到沈来寻还真就应了下来,和小情侣拼起了酒。
  这些年方绪工作应酬,比高中时能喝不少,赵子萱却依旧是三杯倒的本事,没过一会儿就败下阵来,脸色通红,说话也有些颠三倒四,靠在方绪怀里:“老公我不行了,靠你了。”
  沈来寻将赵子萱酒杯里的酒倒进了自己杯中,冲方绪举了举杯。
  方绪摆头:“认输认输。我可不能喝醉了,不然回家没法儿伺候小祖宗。”
  晕乎乎的赵子萱闻言跳起来,抓方绪的耳朵:“说谁小祖宗呢?”
  沈来寻没再坚持,笑了笑,将一杯酒自饮而下。
  一旁的乔尚青渐渐看出了不对劲,在桌子底下捏了捏沈来寻的手:“别喝了。”
  沈来寻的脸颊微微泛红,神色倒是清明,玩弄着手中的空酒杯,笑着对乔尚青说:“这酒不醉人。”
  乔尚青:“你想要喝醉?”
  对面赵子萱拍了拍桌子,人也往桌子上爬,像是要翻桌过来:“有什么话是我不能听的?”
  方绪无奈地将自己媳妇儿抓回去:“坐好了。”
  赵子萱安分两秒,又说:“阿寻,后天我结婚,我把捧花留给你,你一定要接好。”
  沈来寻手中的酒杯停止晃动。
  赵子萱说:“阿寻,接吧,接了和乔尚青好好在一起,一定会幸福的。”
  乔尚青也随着沈来寻一起沉默起来。
  赵子萱却猛地站起身,拿起桌子上的酒杯就要当捧花往后抛,方绪连忙按住。
  为了不让赵子萱酒醒后想锤死此刻的自己,方绪及时提出了散场。
  “后天你们来C市,我们再聚。”
  方绪带着赵子萱坐上出租车回了酒店,离开时她还对沈来寻念叨着一定要接捧花。
  目送他们离去,乔尚青提出送她回家,沈来寻却拒绝了。
  乔尚青:“你还有事吗?”
  她指指手机:“等会儿他打电话过来,你就说我喝醉了。”
  乔尚青无言片刻,问:“你怎么知道他一定会打电话过来?”
  沈来寻只是笑,不说话。
  乔尚青看了眼桌子上那毫无动静的手机:“你要是想让他来接你,我可以直接给他打电话。”
  沈来寻却异常坚持:“不用。”
  于是乔尚青陪着她等。
  沈来寻面色平静,没有一丝焦急着急的情绪。
  乔尚青隐隐知道了她今晚究竟想要做什么,忍不住问:“如果,我是说如果……”
  沈来寻看向他。
  “他今晚没有如你所愿。”
  晚风吹起乔尚青额前的碎发,他一如当年在河边对她着“我想和你去同一所学校”的少年。
  “你会接子萱的捧花吗?”
  沈来寻面容沉寂,乔尚青心如擂鼓。
  桌子上的手机在此时震动起来。
  她的目光偏移,乔尚青将桌子上的手机抢过去,却不接。
  电话震动了十几秒后自动挂断。
  没过多久,再一次打过来。
  沈来寻的表情没有分毫的松动,乔尚青眼中的光亮终于一点点黯淡下去。
  在电话快要挂断时,他按下了接通键。

总统夫人,晚上见!
吕涵芷
她被亲人出卖,沦为陌生男人的生子工具。五年后,她褪去青涩,成为名不见经传的插画师。一次漫展,她遇到傲娇萌宝。 “女人,乖乖跟我回家,我就让你抱大腿。一送你绝世好老公,二让你画画技能爆棚。”

棒棒糖 / 发表于: 2024/10/25 08:14:48

18.2博弈
  星子垂落,夜凉如水。
  宋知遇开着车,疾驰在夜色之中。
  十分钟前,他给沈来寻打电话,却不是她接的。
  “叔叔,我是乔尚青。来寻喝多了,这么晚回去不方便,今晚我就带她……”
  宋知遇想也没想,就冷声打断:“地址给我,我来接她。”
  他按照乔尚青给的地址,一路狂飙,导航上显示五十分钟的路程,他只花了三十分钟到达。
  到了餐馆外,却不见乔尚青的人影,只有沈来寻一人趴在餐厅外凉棚的桌子上。
  宋知遇大步流星地走过去。
  夜间风凉得很,她还穿着出门时的红色短裙,趴在冰冷的玻璃桌上,缩成一团。
  宋知遇本就不善脸色越发沉了,脱了外套搭在她身上,去握她的手,和想象中的一样,入手冰凉。
  她迷迷糊糊地抬起脸看向他,因为醉酒,素来白净的脸颊爬上了红晕,发丝微乱,神色也有些迷蒙。
  “你,怎么,来了?”她一开口,浓郁的酒气扑面而来。
  宋知遇沉着脸,语气倒还算轻柔,揽着她站起来:“接你回家。”
  他从未见沈来寻喝醉过,倒是和她小时候发烧烧糊涂时的样子差不多,说话慢吞吞,一句话思考许久以后拆成好几段说。
  “是,乔尚青,让你,来的吗?”
  提起这人,宋知遇才抬眼看了一圈,没找到,心中的不悦更盛,低头问沈来寻:“他人呢?”
  沈来寻撑着脑袋想了好半天才说:“哦,他有事,先走了。”
  宋知遇只觉得怒火中烧,脸色铁青:“他就把一个人你扔在这里,自己走了?”
  沈来寻瞪着眼睛看他,暖色的夜光落在她脸上,她突然瘪了嘴:“你,干嘛,凶我?”
  宋知遇一怔,被她水汪汪的眼睛看着,怒气值瞬间就消了大半,脸色依旧不好看,但还是刻意放轻了声音:“我没有凶你。”
  她那双眼亮晶晶的眼睛里浮现起水光,神色异常委屈,像是要哭出来一样:“我,本来,就很难受,你还,凶我。”
  宋知遇瞬间心里软成一片。
  自从她回来,就对他冷言冷语,疏离淡漠。此刻软绵绵地和他说话,他再没有心思去生乔尚青的气,更没有心思去管什么七年的隔阂和恨不得刻进骨子里的隐忍克制,柔声道:“乖,回家睡一觉就不难受了。”
  他将人打横抱起来,她当真是瘦了很多,抱起来轻飘飘的,像一团棉花。
  上了车沈来寻就昏昏睡去,到家后也没醒过来。
  宋知遇将她放在沙发上,去厨房给她冲了杯蜂蜜水,喂她喝下时忍不住问:“怎么喝这么多?”
  沈来寻有些艰难地睁开眼,慢慢悠悠说:“子萱和方绪,回来了,高兴。”
  宋知遇回忆了一下这两个名字,想起来这是来寻的高中同学。
  沈来寻就着他的手喝完了一整杯蜂蜜水,倒是没再睡过去,只是半睁着眼睛,迷迷蒙蒙地看着他,又像是没看他。
  按理说,宋知遇此时应该将她抱回房里,让她好好睡一觉,而不是在这里和她大眼瞪小眼。
  即使知道不该如此,可是身体就是不肯动。
  她难得糊涂,难得对他不像是对陌生人。
  他实在是想念那份早就过期的亲密。
  沙发上的沈来寻突然伸手关了一旁的立灯。
  客厅里陡然陷入一片灰暗。
  宋知遇微怔:“关灯做什么?”
  沈来寻轻笑一声。
  宋知遇问:“笑什么?”
  话语刚落,他就缓缓明白过来她为什么要关灯,又为什么要笑。
  酸涩和窒息涌上心头。
  他们有太多不可言说的过往。
  一点一滴甜蜜的回忆,如今都变成了一把把杀人无形的利刃,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从暗处伸出,狠狠在心口刺上一刀。
  偏偏沈来寻喝醉了酒,毫不顾忌。
  “是不是和那天很像?”
  宋知遇坐在她身边,只觉得喉咙干哑难耐,他仰头喝完了剩下的半杯蜂蜜水,那份燥热却分毫不减。
  沈来寻突然翻身坐在他的大腿上。
  宋知遇浑身陡僵,呼吸顷刻间乱掉。
  她醉眼迷蒙,清香混合着酒气喷洒在他的面孔上,宋知遇没喝酒,却觉得自己也要醉了。
  “你还记不记得……”沈来寻闭上了眼,声音低得几乎要听不见,“你那天做了什么?”
  宋知遇怎么可能不记得。
  他认错了人,亲了她,抱了她,摸了她。
  那时沈来寻只有十七岁,面容清秀稚嫩,未经开发的身体如同糯米,又软又白又香。轻而易举地勾起他的罪恶的欲念,让他舍不得放手,忍不住索取。
  此时沈来寻已经二十六岁,到了一个女人最美的年纪。宋知遇的眼睛逐渐适应了黑暗,也将她看得分明。
  沈来寻今夜化了妆,唇红齿白,美艳动人。火红的短裙领口开得大,他一低头就能看到其中春色。曲线分明,饱满圆润,腰肢纤细,不堪一握。虽然瘦,可是该有的地方一点不少。
  七年前,他是占有过这具身体的,也是熟悉这具身体的,她的呼吸,她的心跳,她的每一根头发丝对他来说都是巨大的诱惑。
  他知道再这么下去,怕是又会出大错。
  她喝了酒犯糊涂,他不能跟着糊涂。
  他应该现在就推……
  沈来寻柔软的唇压了下来。
  宋知遇的大脑瞬间一片空白,所有的心里建设顷刻间崩塌。
  沉醉在她的气息中,被她的香甜包裹,寂寞压抑了七年的身体比谁都诚实,引线点燃,迅速燃烧。
  他几乎是本能地回吻过去,搂着她的腰暴风过境般吮吸索取,勾出她的舌尖和她纠缠,撕咬她的嘴唇,夺取她的气息。
  尘封的记忆被唤醒,所有的细胞都燃烧起来,叫嚣着、跳跃着,诉说着对她聚沙成塔、汇流成河的思念。
  他舔舐过她的下颌,沿着她白皙修长的脖颈,吻蜿蜒而下。手从她的短裙中探入,轻车熟路地挑开薄薄的内裤,修长的手指探入其中,濡湿温暖的阴道立刻包围上来。
  沈来寻难耐地仰起了头,呻吟声从喉咙溢出,宋知遇下身瞬间坚硬滚烫。
  夜色沉静,只有他们的呼吸声,交织缠绕。
  当吻重重落在锁骨时,宋知遇脸颊处突然感受到了一阵冰凉,他睁开眼看向她的锁骨。
  玫瑰金色的蝴蝶在黑暗中微微发亮,像是在注视着他。
  如同当年那般,兜头冷水泼下,所有的理智和道德回笼,宋知遇幡然清醒。
  他仓皇地抽出手松开她,抬眸,却看到了她那比锁骨处的蝴蝶还要亮的眼睛。
  神色清明,哪里有半分醉意?
  宋知遇惊疑不定,心中乱作一团。
  沈来寻却平静地整理好衣服,从他身上离开,拉开了一旁的灯。
  隔着长长的茶几,坐在了他对面的沙发上。
  他尚未消散的情欲一清二楚地暴露在灯光之下,再无处隐藏。
  就像有些东西,此时此刻,也无法再隐瞒回避。
  宋知遇心中的异样感越来越重,他看着她颈间的项链,终于问:“你和乔尚青是怎么回事?”
  沈来寻不说话。
  宋知遇在她的沉默中逐渐冷静下来,仔细回忆所有有关乔尚青的片段。
  ——四月,在H市遇到乔尚青,酒吧里,宋知遇问:“她呢?”
  乔尚青是怎么回答的?
  乔尚青只说:“我刚刚和她打过电话,她知道我会对您说这些。”
  ——七月底,来寻回国,宋知遇问她是不是在和乔尚青交往。
  来寻又是怎么回答的?
  她说:“他没和你说吗?四月份的时候,他说他找你聊过了。”
  他问来寻:“很喜欢他?”
  来寻却不答反问:“你觉得呢?”
  此前每每提到乔尚青,宋知遇总是下意识地抵触,于是一些不对劲的地方也就全然被他忽略了。
  现在回想,他才发现,好像从始至终沈来寻都没有亲口承认过,乔尚青是他的男朋友。也从没有亲口说过,她喜欢乔尚青。
  宋知遇神色忪怔地看向沈来寻,突然就有了个难以置信的猜测,开口声音都是飘忽的:“很高、很帅、有钱、厉害、比你大的人,很喜欢、费尽心思要和他在一起的人,究竟是谁?”
  沈来寻安静地坐在那里,安静地看着他,一个字也没有说,那双眼睛却将什么都说了。
  宋知遇心脏先于大脑做出了反应——
  疯狂地、剧烈地、跳动起来。
  他从没觉得自己的心跳得如此快过,也从没有如此清晰地感受到,自己是活着的。
  沈来寻离开的这些年,他如同行尸走肉。
  他缓缓地从这震耳欲聋的心跳声中,觉出了难以言喻的庆幸欢喜。
  她还爱他。
  她竟然还爱他!
  等到大脑反应过来,羞愧和迷茫也随之扑面而来。
  他羞愧于自己七年的念念不忘,说好要做一位称职的父亲,却在得知女儿似乎还爱着自己后,欣喜若狂。
  他迷茫于接下来要该怎么做,本以为来寻已经放下,有了真心喜欢的人,可现在看来,所有的一切都只不过是一场演给他看的戏。
  宋知遇忍不住问:“你究竟想要做什么?”
  沈来寻缓慢地,清晰地反问:“我要做什么,你不知道?”
  宋知遇看着她坚定的、如同烈焰般灼灼的目光,登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我和乔尚青没有在一起。”沈来寻终于不再与他绕弯子,坦然道,“很高、很帅、有钱、厉害、比我大的人,是你。很喜欢、费尽心思要在一起的人,也是你。”
  即便已经猜到,可亲耳听到她承认,宋知遇依旧心头狠狠一颤。
  那些他们七年前便有意回避的话题,也被她一一摊开。
  “你让我放下,我努力过也尝试过,但是失败了。”沈来寻语气平淡,情绪稳定,“子萱和方绪要结婚了,就在后天。子萱今晚说,她的新娘捧花要给我,要我和乔尚青好好在一起。”
  沈来寻看向宋知遇:“你呢,你也觉得我应该和他在一起吗?你希望我和他结婚吗?”
  宋知遇说不出话来。
  就像那晚乔尚青问他:“所以,您是什么意见?”
  他作为父亲,也只能像回答乔尚青那样回答沈来寻——只要你高兴,只要他对你好,我不反对。
  可就这么简单的一句话,看着沈来寻那双沉静的眼,宋知遇怎么也说不出口。
  沈来寻说:“婚礼现场,你要牵着我,走过铺满鲜花的路,将我的手交到乔尚青手里。”
  “看着我们交换戒指和誓言,看着他亲吻我。”
  “以后我还会和他生儿育女,组建家庭。”
  宋知遇被她的轻声细语扰得无法思考,偏开头不去看她,脑海中却浮现出她穿着洁白婚纱的模样。
  光是想到那身婚纱是为他人而穿,他便心痛难忍,更别提要亲手将她交到别人的手里。
  他做不到。
  而她还偏偏继续问:“这样,你还希望我和他结婚吗?”
  宋知遇呼吸沉重,那个“不”字几乎就要脱口而出,却陡然察觉到一丝异样,猛地抬起头,就看到沈来寻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
  那胜券在握的眼神,实在是太过熟悉。
  七年前的雷雨夜,她被他压在门板上,也是这么看着他,轻声细语却似有蛊惑人心的魔力:“你想我离开你吗?”
  她又是故意的,她再一次布好了一大局棋,请君入瓮。
  而他,早就陷入棋局,四面楚歌。
  进还是退,选择权再次来到他的手中,兜兜转转,历史重演。
  却又截然不同。
  这一次,恐怕是最后一次。
  一旦选择错误,他将会失去永远也无法挽回的东西。
  过往这些年的记忆不断浮现脑海。
  ……
  在孑然一身萧条度日之时,他得知自己有个女儿,一成不变生活终于出现变数。
  在十二年前的冬日,鹅毛般的大雪簌簌往下落,隔着教室玻璃,他见到了十四岁的沈来寻。
  在法国温暖无人的咖啡厅里,窗外寒风呼啸,他告诉带着那个红色围巾的小姑娘:“沈来寻,我是你的父亲。”
  在七年前,那个晨光熹微的早上,她用最大的力气拥抱他、包容他、接纳他,描摹着他的眉眼,轻声说:“宋知遇,我们都没有退路了,但你拥有我了。”
  他看着她从女孩变成女人,看着自己一步一步落入她精心织就的情欲陷阱,再也无法自拔。
  蛊入骨髓。
  逃不掉的。
  ……
  宋知遇凝视茶几对面的人。
  他一直以为,七年过去,她变了很多,陌生很多。
  可此时此刻,他才知道,她一点也没有变。
  若非要说有什么和七年前不一样了,那只能说,她变得更加勇敢、坚定和疯狂。
  勇敢地奔向他、坚定地选择他,疯狂地爱着他。
  再不会有人像她这样了。
  以前他总说她傻,可是现在想想,最傻的人,其实是他宋知遇。
  是他怯懦、胆小、不够坦诚,才给她带来了这么多的伤害,才让他们蹉跎了七年的岁月。
  七年来,宋知遇一次感受到了后悔。
  “涟涟。”
  他在一室寂静中,轻声说出那久违的称呼。
  这两个字如同子弹,将沈来寻坚硬的平静的面具击碎,她再无法维持之前的淡漠,表情在一瞬间变得愣怔。
  宋知遇的眸色比夜色更深,窗外不再像七年前一样电闪雷鸣。
  秋风和煦,他的内心也是前所未有的平静和释然,化为嘴角的一抹笑意。
  劫后余生也不过如此,他想。
  “我又输了。”
  其实他早就输了。
  从把她送走后日复一日地想念她,午夜梦回全是她的脸时起,他就输了。
  从她回国后,一次次冷言冷语让他心如刀割时,他就输了。
  今晚,更是输得彻彻底底,一败涂地。
  所以,就这样吧。
  他挣扎多年,伤害了她,也没让自己好过。
  七年的痛苦折磨,就当是提前为今后的日子赎罪。
  若还不够,他也不想再管了。
  死后下地狱也无所谓。
  ——“我什么都不怕。”
  ——“我也不在乎别人怎么说,怎么看。”
  ——“我只是想和你在一起。”
  十七岁的沈来寻曾对他说过这些,他现在也这么想了。
  宋知遇起身,绕过茶几走到她面前,缓缓蹲下。
  在她愣愣的目光中,他抬手将她耳边的碎发绾至耳后,停留在她脸颊边,轻轻摩挲。
  他仰头看她,微微笑着,嗓音轻柔:“涟涟,你赢了,开心吗?”
  ……
  宋知遇的所作所为完全出乎沈来寻的意料,做了这么久的布局者,在此时觉得事情脱离掌控。
  她是他的女儿,相同的血脉,两人有着如出一辙的倔强,七年前的教训让她做好了同他打一场硬仗的准备。
  却没想到,竟是不攻自破。
  沈来寻一时之间有些不知所措,明明一直以来主动权都掌握在自己的手里,明明她得到了想要的结果,可第一反应却不是欣喜,而是怀疑。
  胜利的果实比想象中来得容易太多,以至于她有些不敢相信。
  她嘴角绷直,神色研判地看着他。
  这一次,他是真的不会再退缩了吗?他是真的想清楚了吗?他会反悔吗?
  诸般疑问,最后只问出来一句:“你呢,你开心吗?”
  宋知遇不答,只是凝望着她。
  他有一双让来寻一见钟情的眼睛。
  十二年前,第一次在邂逅相遇,她就被那深邃的双眼吸引。
  十二年后,这双眼睛终于不再掩饰炽热的情感,深深地看着她。
  所有的不确定和疑虑,都在他温和而坚定的目光中消失殆尽。
  沈来寻的嘴角也不自觉地上扬,对他露出了笑。
  “那,我也开心。”
  嘴上说着开心,眼泪却猝不及防地掉下来。
  她已经很久没有流过泪。
  她以为自己已经无坚不摧,再不会像七年前那样软弱可怜。
  可当她赢得了这场博弈,压抑的委屈和心酸不可抑制地涌上心头,失控得令她自己都吃惊。
  沈来寻觉得丢脸,转过身子不想给宋知遇看到。
  宋知遇坐在她身边,握着她的肩膀,无比轻柔地吻去她面颊上的泪珠,低声说:“对不起。”
  这三个字没能止住眼泪,反倒让她哭得更凶。
  宋知遇知道她委屈。
  她是怪他的。
  怪他当初那么狠心地丢下她。
  怪他不够勇敢没能坚定地选择她。
  这些宋知遇都认。
  他看着她无比委屈的样子,心中酸涩,也跟着红了眼眶。
  他抵着她的额头,亲吻着她的嘴角,一遍遍说:“对不起,是我的错。”
  沈来寻只是摇头,搂住他的脖子,抽泣着说:“不要和我说对不起。”
  他们之间,没有谁对不起谁,算不清的。
  “我不想听对不起。”沈来寻泪眼朦胧地吻上他的唇,“我只想听你说爱我。”
  他从未说过爱她。
  对于从前的他们而言,这个字太过沉重。
  但现在,心头再不蒙尘,宋知遇没有片刻的犹豫与挣扎,他坦然且虔诚注视着她,一字一句清晰地说。
  “涟涟,我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