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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
拳打脚踢地想要挣脱傅征的怀抱,却结结实实地吃了对方的拳头。
傅征这一下子正击在袁艺小腹之上,打得他手扒着桌边,干呕起来。傅征摘掉碍事的眼镜,把蜷缩在椅子上流泪的年轻人托抱了起来,拽着他走了几步,扔在沙发上面。
袁艺捂着腹部,一声不吭,他知道再要挣扎恐怕会遭受更多的暴力,索性就老实了下来。
傅征冷笑了一声,去解袁艺的腰带。
年轻人只得哭着恳求:“傅征,求你,不要这样。”
“为什么不要?”傅征将那瘦弱的手腕钳住,制在了袁艺的头顶,分开他的双腿,让彼此的下体贴近,“你不是很喜欢做这种事吗?”
“那是……”袁艺脸色苍白,嘴唇轻轻哆嗦着,他抬起眼睛,卑微地乞求,“求求你。你不是恨我吗?碰我不会觉得恶心吗……”
“这个你不用担心,”傅征打断了他的话,“就算是觉得恶心,也能硬得起来。你只管享受就好了。”
单薄的牛仔裤被扯到膝盖之下,再用力个三两下就被皱成一团扔到了地上。因为嫌麻烦,内裤干脆只脱了一半,傅征将身下之人的两腿高高架起,作势要进去。
“傅征!你放手!你这个疯子!”
男人愉快地轻叹一声,毫不客气地将性器整个推入。
袁艺闷哼着,冷汗顺着额头流了下来。
即使是生平头一次用后穴接纳傅征时,也从未感到过这般的痛楚。前一日的欢爱中,傅征还在竭尽全力地给予自己温存和抚慰,完美的前戏和扩张加上身体的高度兴奋,使得痛苦本身几乎能够忽略不计了。
然而今天这场性事,似乎才算是还原了行为本身的屈辱和疼痛——被一直憎恶着自己的男人冷酷的对待,毫无反应的身体被肉刃几近残忍的进出着。揭开虚伪的温柔和甜蜜的假象之后,只有侮辱和伤害是唯一真实的存在。
咬破嘴唇也不想呻吟出声,更不想再向男人求饶。袁艺闭上眼睛,只暗暗祈祷傅征能快点结束。
“睁开眼睛。”
“……”
“睁眼!”
男人的声音从耳畔传来,袁艺皱着眉头,微睁开双眼。
“叫我的名字。”
“……”袁艺尴尬地动了动嘴,却发不出一点儿声音。
“叫我的名字,”傅征英俊的脸孔显得有点儿扭曲,瞳孔中折射出幽暗的光芒,“记清楚是谁在上你。”
袁艺扭过脸去,闭上眼睛。
“你装什么蒜?”傅征冷笑着,用手扳正年轻人的脸颊,“昨天是谁哭着求我上他的,今天怎么没了热情?是嫌我喂不饱你吗?”
“够了……”
“你说什么?”
“够了,你喜欢怎样就怎么样吧。”袁艺捂住眼睛,低声说,“我不会恨你的。”
“……”
“如果我恨你,就像你恨我妈妈那样……没完没了……什么时候能是个头……”袁艺的双手轻轻颤抖着,透明的泪水重新从干涩的眼框中流出,顺着指缝,滴在了浅灰色的沙发表面,“傅征,我要谢谢你……”
“……闭嘴。”
“谢谢你,在我更加喜欢你之前,就告诉了我实情。”
“闭嘴!”
像是被激怒一样,傅征的狂躁之气在瞬间达到了顶点。他将年轻人整个翻了过来,一手捂住他嘴,一手拉高他的腰部,借着背后的便利之姿,猛烈的撞击起来。
袁艺吃痛的声音,消失在傅征的掌心之中。
汗水和泪水无声地滴落,双腿无力地支撑着躯体,微微颤抖着,直到男人射精为止才得以喘上口气,疲惫地瘫软在沙发之上。
傅征从沙发旁的角柜上抽出纸巾,擦净了下体,重新掖好了衬衣,系好了西裤拉链。
袁艺咬着牙,撑坐起来,想学着他的样子拿点儿纸巾,却被傅征挥手打落。
“别动。”
袁艺缓缓地垂下手去。
傅征蹲下身,把袁艺那皱巴巴的裤子捡了起来,半跪在沙发之前,虔诚地抬起年轻人的腿,将裤腿小心翼翼地套了进去。“站起来。”
袁艺咬着牙,从沙发上起立,身后夹杂着血渍的精液不受控制地顺着大腿流了下来。
“很乖,不要弄脏人家的沙发。”
傅征说着,把内裤和牛仔裤一并提了上去,抚弄平袁艺T恤上的皱褶。
他又命袁艺坐下,为他穿好鞋子,这才重新拉他起来,揽着他的腰,朝门口走去。
门外空无一人,直到转过楼梯口,服务生才识趣地迎了上来。
“傅先生,您用过餐了?我叫老板过来送您?”
“不必了,让他忙着,我先走了。”
“这话说的,怎么这么见外!”那矮个子男人不知道从哪里钻了出来,看见面色潮红的袁艺和动作亲昵的二人,暧昧地笑了。
“我今儿先送他回去。”傅征轻抚着袁艺柔顺的头发,温柔的声音与方才判若两人,“改天再找你喝酒。”
矮个子大笑:“快走吧,别冷落你的小情人。”
傅征点点头,算是与矮个子老板告了别,搂着袁艺出了这古怪的饭店。
“上车。”
在没人的地方,傅征终于卸下了伪装,冷冰冰地将袁艺塞进副驾驶座里。
车子瞬间提速,疾驰起来。
袁艺胃里一阵阵恶心,知道快要晕车了,只好把眼睛闭上忍耐。下体还有粘液顺着裤管缓缓地下坠,更多的则是附着在衣物之上,与皮肤贴在了一起。
好恶心……
袁艺眼前一阵阵地晕眩。
(十五)
虽然未到下班高峰期,路上还是堵得要命。车子站站停停,时间简直像是陷入停滞了一般。坐在自己左侧的男人,面色阴沉而难看,一言不发。
袁艺悄悄看了傅征几眼,就将晕沉沉的头靠在椅背上,不多时进入了浅眠。
这一路颠簸,他全当做不知。任不适感蔓延到全身,全都一一忍受下来。似睡非睡期间,车子向着陌生的方向驶去,等袁艺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傅征的车已经停在了陌生小区的楼下。
“下来。”
傅征先一步走到袁艺的车门前,为他拉开车门,口中却是冷漠的指令。
袁艺老实地下了车,仰头看着面前的高层建筑。
“这是哪里?”袁艺开口,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已经嘶哑了。
傅征并没有回答,只是说了句跟上,随即大踏步地朝前走去。走了几步,回头看看袁艺仍旧怔在原地,傅征不耐烦地皱了皱眉头。
“这是哪里?”袁艺执拗地问道。
“我觉得你最好不要跟我讨价还价。”傅征单手插在裤兜里,“或者你觉得你母亲的照片外流也不要紧。”
“……”袁艺低下头,默默地跟了上去。
他还记得刚开始跟傅征见面时,也是被这样傅征耍来耍去。像强制推销一样,被塞过来这样一个包袱。与其说是因为有把柄握在傅征的手中,还不如说是自己心甘情愿地往火坑里跳。
也许还有其他的办法来摆脱这个男人吧。
但是他就是想不到。或者确切地说,是不愿意去想。
所以归根结底,这一切的一切都是他自己找的。袁艺一边走,一边回想着过去种种,忍不住笑了出来。
翻过头去重读自己与傅征从相遇到现在的全部经历,袁艺惊奇地发现,那个人是始终没有对自己表露出明确的好感的。
自己竟然会对这样的感情有所期待?到底是哪里搭错了线?
还没来得及捋清原由始末,电梯已经在二层停下,傅征伸手拽过袁艺,将他推进了屋门。
“你乖一点,”傅征冰凉的手贴上袁艺的面颊,年轻人本能地瑟缩了一下,“如果我高兴的话,也许还有的商量。”
男人一只手无情地扼住年轻人那纤细的脖颈,另一手用力撕扯着他的衣服。如果说在饭店里为了不惊动服务生,傅征还留了些分寸的话,那么在密闭的私人领域中,他已全然不顾任何的约束了。
粗暴的吻打断袁艺自嘲的笑容,淡淡的烟草味瞬间侵袭了整个口腔。
口舌交缠的粗鲁侵占让喘息都费力,刚刚经受过施暴的身体没什么气力,袁艺只能强撑着精神不倒,用双手揪着傅征的衣领,消极的回应着对方的挑衅。
“即使这样也可以硬起来么?”
傅征恶意地摩擦着年轻人的下体,在感受到袁艺轻微的勃起之后,那话中嘲笑的意味就愈发地明显了。
强硬地将袁艺拽进浴室,随手拿起花洒喷向半裸着的年轻人。
“把裤子脱了。”傅征厉声说道。
当袁艺把早就污秽不堪的外裤褪下的时候,傅征止住了他进一步动作的双手,从壁橱里拿来刀片,将白色的棉质内裤划破,再稍加力气,那质地良好的四角裤在顷刻间就化为了布片。
“你完全不需要穿这种东西。”傅征冷笑着扳过袁艺尴尬的脸,“被内裤裹着很不舒服吧?明明是那么淫乱的身体还装得那么乖巧给谁看?给你妈妈看?还是给你那个一年到头在外面不回家的父亲看?”
袁艺闭上眼睛,花洒温暖的水滴溅在脸上,又滑到嘴角,微微有点咸。
“好脏。”
男人低头看看袁艺的双腿,厌恶地皱着眉头。
“趴下!”
傅征拧过袁艺的双臂,用膝盖一顶,将年轻人制住,冷言威胁道:“趴在浴缸上,腿分开。”
袁艺摸摸遵从了,将脸伏在左臂上,右手扶着浴缸的边沿跪了下来。
“这么脏,你能指望谁去上你?”傅征将花洒重新拿回在手中,对着袁艺红肿不堪的后穴直冲了上去。
年轻人咬着嘴唇,险些叫出声来。
刚刚遭受过蹂躏的后面,有着轻微的裂伤,即使水温不高,刺激到伤口还是让人忍不住颤抖起来。
“是你自己洗,还是我来给你洗?”
“……”袁艺哑着嗓子张了张口,“我自己来……”
在傅征的注视之下,自发地抬高腰部,明知道全部的隐私都暴露在对方的视线之中,袁艺还是忍了下来。用中指伸进后穴中,轻轻扩张几下,将男人残留在自己内部的东西小心翼翼地清理出来……指尖夹杂着淡淡的血迹,很快溶进水中,消失在排水道口。
傅征留在自己体内的罪证,被一点点儿洗掉。
但是男人那深入骨髓的憎恶与恶意,像一团黑雾一样,蔓延在心间无法消除。
在年轻人忍着屈辱和痛楚洗净下体之后,傅征又毫不客气地插了进来。
除了疼痛之外再感受不到其他,单方面承受着漫无止境的暴力,直到耗尽最后一点儿力气。
袁艺瑟缩着身体,昏了过去。
头也很痛,胃也很痛,整个身体像是被拆散了一般。
不知道睡到什么时候,袁艺才睁开眼睛,黑暗的空间没有一点光亮,眼睛适应了好久才终于辨认出物体大致的轮廓。摸了摸自己身上,竟然穿着睡衣,袖口裤脚都长出了许多,挽了好大一块才能露出手脚。
愣了一会儿,才感觉到喉咙像火烧一样的干涩疼痛……袁艺实在口渴得要命,才强忍着下身的不适感,摸黑下了床。
门口最下方的缝隙中,投过来微弱的灯光。
袁艺犹豫着将门把手拧开,扶着墙壁走了出去。
长长的走廊正对着玄关,南北通透的客厅很大,光线就是从那里传过来的。
整间屋子只点了盏昏暗的台灯,沙发上躺着长手长脚的高个子男人,显得拥挤而凌乱。
袁艺先是有些害怕,后发现傅征在沙发上呼吸均匀,已经陷入熟睡之中,这才松了口气。轻轻迈步过去,看着那茶几上的烟缸里堆积着的满满的烟头,袁艺皱了皱眉。
熟睡中的男人,完全没有了阳光下的戾气。
他其实有着很俊俏的五官,气质也是温文尔雅的,就连说话都很好听,低沉而富有磁性。不过,袁艺不知道,除了这种时候,他还有没有机会再见到那个嘴里说着下流话行为举止却温柔体贴的傅征了。
“再见,”袁艺低下头,悄悄地亲吻了那轻薄的唇,“我的男公关。”
(十六)
彻夜未眠的结果就是,直到天光放亮时终于抵不住睡意。窗外的景色逐渐清晰,婉转的鸟鸣时而在不远处响起。
疲惫和困倦一起袭来,袁艺蜷缩在大床的一角,弓着背睡着了。
这一觉不知睡到几点,睁开眼的时候,发现床边的扶椅上端坐着身穿正装的男人。
袁艺吓了一跳,抱着被子爬了起来。自己身上的睡衣还完好,而早上的傅征面色凝重,看上去对自己也没什么特别的兴致。
两个人这样对坐着尴尬也不是回事,袁艺犹豫半天,还是出声打了个招呼,谁知道话音出口,沙哑的程度把自己都吓了一跳。
袁艺清了清嗓子,只觉喉咙里像是卡了什么东西一样,发音浑浊而带有刺痛感。
“我上班去了。”傅征在沉默许久之后,终于开口,神色淡漠地像是自语一般,他看了看腕上的表,起身站在了床前。
“那我……”袁艺张着嘴,努力挤出点声音。
“劝你不要乱跑。”傅征弹了弹衣上的褶皱,“我回来的时候,如果发现你不在屋里。那么你要做好思想准备。”
“……我明白。”袁艺用唇语喃喃道,又点了点头。
“很好,不要做多余的事情。”傅征满意地说,“既然你如此珍惜你妈妈的名誉,就老实一点儿。”
玄关的门被重重带上,却没有落锁。
与其说是信任,不如说是傅征打心眼里就不相信袁艺能逃得出自己的掌心。
袁艺索性也不再多想,待室内的一切都重归静寂的时候,他咬牙下了床。身体不舒服,多半是有了炎症,在这个陌生的大房子里,袁艺没信心能找到合适的药品,那就至少去烧点热水喝,总不能像这样趴在床上等死。
光着脚出了房门,每走一步都很艰难,身下的刺痛虽然有所缓解,但稍微做出跨步的动作,撕裂的伤口就火辣辣的疼痛。
好容易摸到厨房,从角落里找出电热水壶,接满水又端回卧室。
袁艺趴在枕头上等水烧开,不知不觉又睡了过去。
白天的回笼觉睡起来总是舒服的,中途咳嗽着醒了几次,好在水都凉得差不多了,倒进杯子喝了些,喉咙的干涩得到了暂时的缓解。
就这样醒了睡睡了醒,卧室挂钟的指针快到十二点的时候,外面的门铃忽然响了起来。
袁艺惊慌着从梦里挣脱,努力让自己的大脑清醒一些。会来这栋房子叫门的人当然不可能是找自己,那还是不应声的好。
袁艺打定主意,重新缩回进被子里,门铃叮咚了一阵,总算是停了。
他刚刚喘了口气,没隔五分钟,手机又响了起来。从床头拿过来一看,竟然是傅征打来的。难道是查岗?
“喂……”袁艺老实地按了接听,小声应道。
“不在家?”傅征的声音冷冰冰的,不大友好。
“在呢,一直都在。”
“哦,那为什么不开门?”
“……叫门的是你?”袁艺有点惊讶的朝玄关望去,“我以为你带钥匙了。”
“不是我。”电话对面的语气缓和了些,“外卖在楼下等着,不要让人家再跑第二遍。”
袁艺还没等反应过来,电话已经被挂断了。
走到客厅推开窗子往下看看,还真的有戴着红色遮阳帽的年轻人跨坐在电动车上,翘着脚东张西望。
没过一会儿,门铃再次响起。袁艺小心翼翼地拉开门,将餐盒接了过来。
“我……我身上没钱……”
“哎?不是已经付过款了吗?”外卖小哥呲牙一笑,“我们这都是网上支付的,麻烦您给我签收一下。”
“哦……”袁艺接过笔来,歪歪扭扭地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下午的时间漫长而又无趣,袁艺围着被子坐在电视前昏昏欲睡。水喝了整整一壶,厕所跑了一趟又一趟,虽然辛苦了一些,排毒效果却还是不错的。及至晚上七八点,低烧基本退了,喉咙的症状也减轻了不少。
正发愁晚饭的问题没得解决,房门一响,傅征从外面走了进来。
“拿去。”傅征拎着塑料包装,里面的餐盒还是温热的。
“谢谢。”袁艺接过来,也不客气,掰开筷子,狼吞虎咽地往嘴里扒拉着饭菜。
傅征皱了皱眉,转身进屋去换衣服。
再出来的时候,袁艺已经吃的差不多了,傅征弯下腰,将那空盒连同中午的剩饭一起,打包扔进厨房的垃圾箱里。
穿着家居服的男人的模样,真是难得一见。袁艺裹在被子里看着傅征一面沉默着,一面手脚麻利地收拾着房间,一种奇妙的违和感涌上心头。
“还烧吗?”傅征洗了手,坐在袁艺面前的茶几上,盯着他。
“……没事了。”
虽然有点惊讶傅征为什么会知道自己发烧的事,但是既然问起了,也没什么值得隐瞒的。
“那就好。”傅征点头,“洗个澡,回屋里去,没有事不要出来。”
“……”
“或者你想留下来陪我上床?”傅征歪头看着他,“但是很可惜地是,我讨厌和病人有肢体接触。”
“那个……”
“还有什么事?”傅征不耐烦地蹙起了眉头。
“我的衣服,你放哪里了?”袁艺叹了口气。
“很脏,昨天都扔掉了。”傅征抬手指了指屋里,“新的给你放到床上了。”
“意思是我明天可以出门了?”袁艺有点不能适应这种进展。难道是傅征觉得自己已经没什么用了?不过现在就把自己扫地出门,之前做的那些不都等同于无用功了?
“不出门难不成你要一直待在我家?”这次反倒是傅征有点意外,他微微挑了下眉,视线由上到下扫了袁艺一圈,“你死在这里,对我可是一点好处都没有。”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很简单,你照常过你的生活就好了。”傅征交握着双手,瞳色在昏暗的台灯下显得格外深沉。“上学放学,然后回到这里。”傅征指了指地面,停顿了几秒,让袁艺有个理解的时间,“在你妈妈回国前的这段日子里,在事情了结之前,你就用身体先付出点儿代价吧。”
“你不会快乐的……”袁艺低下头,“跟自己厌恶的人做这种事。很恶心。”
傅征脸色僵了一僵。
“这由不得你来决定。”傅征站起身,指着卧室的门说,“进去,不要让我今晚见到你。”
(十七)
进入十一月,天气一下子就冷得不像话了。
风凉凉的,直往脖领袖口里钻,袁艺缩着手脚朝校门走去。
直到那年轻而削瘦的身影从门外都看不见影了,银色的萨博才发动引擎离开。
距离傅征限制袁艺的行动自由以来,已经有一个月了。
母亲随公司高层出国考察,但项目迟迟没有进展,回国的时间一拖再拖,偶尔打电话过来,袁艺也不好开口说自己被男人强迫了同居……尽管他也想解决问题,但是事到临头,还是忍不住逃避。能拖一天算一天,以后的事情以后再去发愁。
袁艺就是抱着这样的心态,过着白天和晚上截然不同的两种生活。
白天或上课自习或逃课睡觉,跟所有的大学生没什么两样,可太阳一落山,当那辆银色轿车出现在学校门口的时候,魔法时间就会结束——蜕身成他人的玩物,任性格阴晴不定的男人随性处置。好在傅征虽然粗暴,但是对变态的玩法花样都没什么兴趣。
不过问题接踵而来。自从在傅征摊牌后被施以暴行之后,袁艺就无法勃起。原本被傅征碰一碰就浑身发热,亲两下就硬得不行,可那之后兴许是有了心理阴影,傅征的碰触对袁艺来说只是反效果罢了。即使揉弄前方也毫无反应,被插入的过程只能感觉到疼痛。
这种情形对于傅征来说无疑是扫兴的,尽管两人的做爱不存在任何爱的成分,但至少也得满足一下主动方征服的欲望。
男人的身体不会说谎,无法兴奋就是无法兴奋,假装高潮是做不到的。不能看到袁艺在自己身下迷乱的模样,让傅征很不爽。
迫使对方感到屈辱疼痛,虽然也是种不错的报复方式,可这会令行为本身丧失很多乐趣。面对着无法产生任何互动,感受不到任何快感的袁艺,傅征觉得很是暴躁。
刚开始还曾试着放慢动作,并辅之适当的爱抚,可一旦发现这些行为对于袁艺毫无作用之后,傅征也就索性不再尝试。选择后背式插入就可以了。看不到对方痛苦的表情,无视那软趴趴的缩成一团的性器就不会感到扫兴。这也是个不错的解决方法。
尽管两人每天接触的时间将近十二个小时,可能说的话却越来越少。
除了必要的沟通之外,傅征不会主动与袁艺搭腔。即使性事中,也是沉默不言,草草发泄了事。
袁艺不明白这种事持续下去有什么意义。
傅征的脸色一天比一天难看,上床的间隔时间越来越长,大概快要到头了吧,袁艺一边咬着笔头,一边想。
人为什么能跟自己不喜欢的人上床呢?
跟自己的妈妈在一起也是,跟自己也是,明明都是他恨之入骨的对象,却还要费尽心机来接近,伪装成愉快的模样。
真的能从这种行为中得到快乐吗?袁艺很不解。
下午的大课结束之后,班上开了个小会。学校准备在周末举行秋季运动赛,班级委员们提前两天来做动员。袁艺已经很久不住宿了,当然不知道这些事。趴在桌上跟旁边的同学咬了半天耳朵,才把最近学校发生的事理清个头绪出来。
“你怎么从宿舍搬出去了?”
袁艺实在不知道该用什么借口回答,只好打着哈哈敷衍过去。
“游泳协会的活动你也有几周没参加了吧?”前任室友人高马大,用胳膊肘捅了捅袁艺,袁艺吃痛的哼了一声。
“靠,你小子几天不见,这么娇贵了,哥哥捶你两下都不行?”
袁艺装着傻,挠了挠脑袋,赶紧换了个话题。昨天傅征不知道为什么发了点儿脾气,害得袁艺也没好日子过。从学校被接回去之后,连饭都没得吃,直接被按上了床。一直折腾得傅征气消了,才算完事。又饿又累,身体有点打飘,结果去浴室清洗的时候一个没留神,滑到在地,正好磕到了浴缸沿上。袁艺跪在地上疼得半天都没起来。
等痛楚减轻了一些,袁艺揉了揉肋骨和腰,倒也没什么大碍,忍着疼把澡洗完,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
反正在傅征面前是得不到同情的,何必还要暴露给对方自己脆弱的一面。
这之后相安无事,平时动不到那个地方,袁艺也没放在心上,没想到今天在学校闹了闹,恰好被同学捅到了瘀伤处,免不了抽痛一下子。
袁艺其实不擅长撒谎,可自己的事确实没法向人解释,提到相关话题就支支吾吾的东拉西扯,好在也没人难为他,看他这个样子,大家也没再追问更多。
动员会结束之后,袁艺本想偷偷溜走,结果朋友们正好要出校吃饭通宵,一群小伙子团团围住袁艺没得脱身。
“走吧,出去一块玩去,你都多久没去搅饭了?”
“不行不行,家里最近有点事……”
“早说住校好啊,没人管,你搬回家里多拘束啊。”
年轻的学生们一边七嘴八舌地闹着,一边往校门口走去。
袁艺离着老远就看见校门口路灯下,那白玉桥边停着的车子,傅征正靠着车门不知跟谁打着电话,见到袁艺夹在一大群男孩子中间,微微皱了皱眉头。
“那什么……我哥来接我了,家里还有事,我先走了。”
袁艺冲出人群,慌慌张张地钻进车里。
傅征则像是没看见他似的,在外面把电话打完,这才开车门进来。一脚油门下去,袁艺被狠狠甩得一晃。
车子没有像往常一样,直接开回傅征家里,而是拐进了学校附近,袁艺家买下的公寓。
袁艺抬头朝楼上看看,才一个月没回来,竟然已觉得有些陌生。
“上去拿你的行李。”傅征手点着方向盘,眼睛直视着漆黑一片、什么都没有的正前方。
“……要拿什么?”
“随便,衣服,日用品。明天跟我出趟门。”
“去哪里?”袁艺惊讶地问。这也未免太突然了吧,而且傅征带他出门要做些什么呢?怎么想都有点发怵。
“去哪里你不要管,上楼准备好你出门的东西。两天一夜,周日晚回来。”
“……可是我们学校周日还有运动会。”
傅征不耐烦地皱眉:“那种东西有什么用,上楼去拿东西,不要让我再重复。还是说,你想跟我谈条件?”
话说到这里,袁艺也只好闭嘴。回到公寓从柜子里找出个行李箱,简单装了点儿衣物,正要出门的时候发现书桌上躺着一本四级词汇,袁艺走过去,把小册子拿在手中。书买回来后就一直没怎么看过,上次的阅读记录才到第三页。袁艺摸着那上面乱七八糟的铅笔字迹笑了笑,把单词书放到箱子的夹层里,不知怎的,看到这些就觉得很安心。
像是与现实的世界有了衔接口似的。
自己其实跟学校的朋友们也没什么两样吧,如果这事最后得以平安解决,他也就能回复以前的生活了。虽然那日子平淡又无趣,虽然每天得面对枯燥的书本,住在脏乱的宿舍,但是比起现在的处境来讲,可是要强上百倍。
袁艺走出屋门前,随手把电闸拉了。
谁知道下次再踏入这门口会是什么时候呢?
(十八)
周六清早就被傅征从床上拎了起来,迷糊着双眼进了洗手间洗漱。
问傅征去哪里,他也没什么耐心解释。袁艺只好默默地蹲在玄关处穿袜子换鞋。
由于一直住在傅征这里,平时也没机会出去逛街,袁艺的衣物没几件增减,到了现在还只是穿着个长袖T恤加上薄外套。
傅征抱着手站在旁边看着他:“昨天不是叫你拿几件衣服吗?”
袁艺睁大眼睛回道:“我拿了……”
他的衣服看上去都差不多,颜色款式也没什么太大区别。袁艺以为傅征在嫌弃自己衣服简陋,扁着嘴低下头继续系鞋带。
傅征也没再说什么,等他全都整理完毕,两人一同下了楼。
车子一路往北,出了城区直上高速。
外面的风景飞快地变换,建筑物越来越矮,直到人烟少了,高楼也都不见。袁艺手支着车窗发呆,不知道自己即将去往哪里,傅征对行程闭口不提,害他忍不住想自己是不是要被带去荒郊野岭挖个坑埋了。
侧头看看傅征,倒像是心情很好的样子。袁艺不禁更沉重了。
下了高速又跑了一段,终于在一片华美的园区门口停下。傅征打了个电话,对着通话的另一方哈哈笑着,一副阳光爽朗的样子,听得袁艺直起鸡皮疙瘩。
等挂了电话,这才进了园区,顺着指示开到了度假村的客房楼下,袁艺抿着嘴不说话,跟在傅征后面进了套房。
服务生推着小车退了出去,傅征松了松领带在沙发上坐下,靠着黑色四方软垫,冲着袁艺招了招手。
“过来。”
袁艺低着头走到他面前,看着自己的外套扣子被一个一个解开。
傅征手上用了几分力气,将年轻人压制在自己腿上,袁艺却不敢真的用力去坐,只得跪在沙发上,将胸膛暴露给面前的男人。
上衣被剥掉扔在地上,棉质T恤被修长的手指掀开,傅征的嘴唇覆了上去,带着点儿室外空气的凉意。袁艺瑟缩了一下,双手揽住傅征的肩头,任他肆无忌惮地啃噬。
客房在二楼,窗下是绿草如茵,暗红色的窗帘垂在木质地板上,被流苏带子分挽在两侧,上午的阳光透过米色的窗纱照了进来,让室内的光线显得更加朦胧柔和。
傅征由细细地啃咬,换成了轻吻,从胸口一直到小腹,最后解开牛仔裤的拉链,将袁艺那柔软的东西裹在手中,轻轻抚弄了几下,含入了口中。
袁艺困惑地不得了,不知道傅征又是在搞什么名堂……身下之物在温柔的讨好中慢慢抬头,袁艺忍不住挺腰,将硬物往前送了送。
傅征轻轻哼笑了一声,抬起头戏谑地调侃:“不是跟我装贞洁烈妇吗?才一天不做就成这样了?”
袁艺咬着嘴唇,也不吭声。
傅征翻身将他侧压在沙发上,一手扒下袁艺的内裤,将中指轻轻推了进去。“腿分开点儿,我进不去,等会儿别又喊疼。”
面对恶意地指挥,袁艺正要抗议,却听到一阵敲门声。
傅征从沙发上站起身来,去盥洗室洗了手,整理了一下衣服就要去开门。袁艺则是慌慌张张地提起裤子,正襟危坐在沙发上。体内刚被挑起的火还没熄灭,下面硬得人很不舒服。
傅征打开房门,外面走进几个与他差不多年纪的男人,见面寒暄都透着一股亲密劲。
“好久不见,傅征。”
傅征笑着,走上前去跟最前面的男人轻轻拥抱了一下。
“七年了吧。”
“差不多,偶尔回来也是匆匆忙忙的,连个聚的时间都没有。”高大的男人揽着傅征肩头,爽快地笑了起来,“我还以为等我回国,你们全都成家立业有出息了,没想到打光棍的还是不少。让我忒有面子了。”
旁边的人也哄笑起来:“谁不知道你老陆是补票上车的,被老丈人逼着回国结婚可真有面子。”
“啊哈哈哈,”姓陆的男人抓着头皮又笑了起来,“走走,不提这个了。咱们打球去。”
傅征转身冲着屋里说:“袁艺,我出去一会儿。”
大伙这才发现,屋里还坐着个人。
“哎!傅征,你怎么还带了个……?”老陆惊讶地用手指着袁艺。
“助理。”傅征气定神闲地答道。
“……骗鬼呢!还助理!”老陆瞟了一眼袁艺脸上不自然的红晕,像是意识到了什么,转了转眼睛,闭上了嘴,“带着小孩一块出去玩呗。”
“去吗?”傅征朝着屋里问了一遍。
“做什么去?”
“高尔夫。”
“……不会。”
“不会学呗。”老陆正要迈步进屋去拎人,被傅征从后面伸手截住。
“带着个不懂的小孩出去干吗,走吧。”傅征说着,把老陆从门里拽了回来,自己也走了出去,房门被重重关上,男人们的谈笑声戛然而止。
(十九)
一直到中午吃饭的时间,傅征才打电话过来,说是已经订了位子,让袁艺去楼下餐厅等着。
袁艺肚子早就饿得咕噜噜叫了,虽然不愿意跟陌生人坐在一张桌上吃饭,还是忍了。从床上拿起外套穿好,推门下了楼。被服务生引领到餐厅处,却发现傅征他们早就到了。
当然,在坐的不只是几个男人,除了那个老陆和傅征的身边没有女人之外,其他客人的身边都陪着女士。
袁艺蹭到傅征旁边的空位上,低着头坐下。
老陆冲着傅征暧昧地笑了起来:“你什么时候好的这口?”
傅征翻着菜单,装作不懂的样子:“什么?”
“别装了,你还跟我兜圈子。”老陆点了根烟,给傅征塞进嘴里,“敢说是你助理?你们公司雇佣童工啊?”
酒桌上的人都笑了起来,袁艺不自在地揪了揪桌角的布帘。
傅征把烟夹在指间,云淡风轻地说:“那你看他像什么?”
“大学生吧。”老陆眯着眼睛上下打量着袁艺。
傅征转头对服务生点了两个菜,又把菜单传给了其他客人,故意不去理睬老陆的猜测。
老陆碰了一鼻子灰,只好换了个话题。
不一会儿酒菜上来,一桌人推杯换盏。
袁艺看他们互相都熟悉得很,聊天玩笑全毫不避讳,尤其是老陆,从这个人身边蹿到那个人身边,挨个地敬酒,好不殷勤。
袁艺跟他们自是没话说,一是不认识,二是年纪差得太多。傅征倒是显得比平常健谈了许多,跟左右的人有说有笑,谈了会儿股市房产,又开始回忆年轻时候的趣事。
袁艺低头吃菜,小口拨着米饭,瞄准了什么就伸筷子去夹,能不抬头就不抬头。菜盘转到面前,正看上块鱼肉不错,袁艺刚要抬手,却发现旁边挡过来一只白嫩的手腕,轻快地将自己的目标劫持到别的盘了。
袁艺愣愣地扭头看看,邻座一个二十多岁的漂亮姑娘正冲着自己眨眼睛。袁艺脸一红,又把头低了下去。
“喂,小朋友,这么羞涩可不行啊。见到姑娘就脸红?”身后忽然传来中气十足的男声,接着,那声音的主人一手按在酒桌上,一边弯腰下来凑到袁艺的耳边说话,“陪陆大哥喝一杯?”
袁艺摇头:“我不会喝酒。”
“唉,不会没关系,学了就会嘛。”老陆说着,拿起酒杯塞到了袁艺面前。
白酒的味道扑鼻而来,袁艺为难地皱了皱眉毛。
傅征忽然从旁边伸过来手来,一饮而尽。
“喂,你这可不对啊!”老陆嘟囔着,不满意地一屁股又坐回了原来的位置,“傅征,你还替他挡酒,你是有多疼他?”
傅征说:“跟个小孩较劲,你是有多没出息。”
老陆凑到他耳边低低冷笑一声:“大尾巴狼,看你心疼那样,喝杯酒能给你喝化了啊。”
傅征摊手:“你总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有的没有的也往我身上乱安。”
袁艺站起身来,说:“我……去厕所。”
说完慌里慌张地往外就走。老陆瞅着那清瘦的背影哟地拉了个长音,夹着烟头又嘬了起来。
“兄弟,我跟你认识多少年了,拿我当外人?我又不跟你去老太太那儿嚼舌头。敢带过来给哥儿几个看,不敢认啊。”
傅征笑道:“我不敢认什么了?”
“包的大学生吧。”老陆凑到他耳边,吐出口烟,吹在他脸上,“一个月多少钱?”
“……”
“哎呀,生气了?”
傅征揉着太阳穴,苦笑道:“你当我是什么人……”
老陆暧昧地一笑:“我当你是什么人?我跟你穿着开裆裤就认识。这么多年了,你想什么我看不明白?”
“你明白就放在心里吧,别整天胡说八道。”
老陆看见袁艺远远地走了过来,眯着眼睛直盯到他坐下,才又开了口。
“小朋友,你知道我跟傅征是多好的关系吗?”
袁艺半天才反应过来对方是在叫他,缓缓地摇了摇头。
老陆揽住傅征的肩头,凑近袁艺的脸,用除了三人别人都听不见的音量说道:“我跟傅征可是小时候结过拜的,有饭同食,有衣同穿……”
他顿了顿,把最后一句话咬的字正腔圆:“有女人同享。”
袁艺的脸色一下子就白了,老陆却又退回了座位上哈哈大笑:“玩笑,玩笑,来吧,喝一杯,我可是有好几年没跟老朋友聚聚了,一定别驳我的面子。”
他说着,站起身来,走到背后的架子前拿过一瓶红酒,给袁艺斟了一点儿。
“今天高兴嘛,一口而已。”
袁艺抬眼看看傅征。
“喝吧,度数不高。”傅征这次似乎是不再打算出手相救。
袁艺没办法,只好站起身接过酒杯,一口饮下。
“挺厉害的嘛。”老陆笑着,“小孩儿就不能惯着,撒出来闯荡闯荡就好了,你总是这样……”
他话说了一半,像是想起来什么似的,又把后半截咽了回去。
袁艺刚开始喝了这杯酒,还没觉得怎样,等过了十分钟,整个人都晕了起来。
脸上发烫,浑身冒汗,胃里也不怎么舒服。
这桌酒吃了已经一个钟头,宾客们却还是丝毫没有散去的意思。男男女女们都换了位置,各自找着从前最亲密的朋友,聊着他听不懂的话题。
袁艺觉得身体不听使唤,思维都有点乱了。他试着站起来,想去厕所吐一吐,可腿上软绵绵的,踩在地上没有实感。
“这就喝多了?”傅征在后面撑住他,冷冰冰地嘲笑。
“……我去趟洗手间。”
傅征哼了一声,叫来服务生:“带他去洗手间,然后直接送回客房里。”
不用回来了?对这个结果,袁艺倒很是开心。
年轻人在服务生的陪伴下,抱着马桶吐了吐,又被搀回到客房。
服务生为他脱了鞋,扶着他上了床,将厚重的落地窗帘拉上,室内的光线忽地一下昏暗如傍晚。
待一切都收拾好了,袁艺抱着被子昏昏欲睡,工作人员才退出房间。
袁艺满意地闭上眼睛。好不容易才离开那样喧闹的场所,这下整颗心都安静了。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袁艺觉得不对劲,猛地醒了过来。
眼前一片漆黑。不是因为光线,而是因为双眼被人蒙上了。
双手都被细长的布条束缚住,结实地捆在了床头。两只脚虽然是自由的,但是这对袁艺来讲,却不是件好事。
他直觉身旁坐着个人,或者说,他肯定。因为那浓重的酒气已经从旁边传了过来。
“傅征?”
袁艺小声叫着,对方却没有回应。
……
酒鬼呆坐了一会儿,一声不吭地爬到了袁艺身边。开始撕扯着年轻人的裤子。
袁艺的头又晕又涨,可意识还算清晰,奋力挣扎了起来。
“你是谁,你蒙我眼睛干什么?”袁艺嘶哑着声音叫道,“你放开我……”
话音还未落,不知道是什么的布料,已经塞进了嘴里。
袁艺慌张地摇着头,试图将蒙在眼睛上的布料蹭得脱落,或者将口中的东西吐出去。对方却一伸手,给了他一个嘴巴。
……这不是傅征……
袁艺的泪水涌了出来。
一向注重穿着扮相的傅征,身上总会擦着固定的男士香水,可这个人身上,除了酒气之外,什么都没有。
泪水湿了布料,慢慢晕展开来,最后连耳朵里都变得湿漉漉的,难受极了。嘴里塞着东西,哭泣的声音无法放开,只能发出低低的呜咽声。
袁艺的心脏一阵阵的抽痛。自己到底做了什么,要被这样的对待?
快要无法呼吸。
指尖嵌到手掌的肉里,恨不得要剜出血来。
傅征,你要是敢再出现在我面前,我就杀了你。
(二十)
裤子被粗鲁地扯到地上,双腿光裸地展现在陌生人的眼前。
那人在袁艺的腰下垫了个靠垫,将年轻人的股间抬高,把私密处暴露在外。沾满润滑剂的手指缓缓插入肠道,慢慢转动摩擦,试图去寻找身下之人的敏感点。
袁艺的心开始剧烈地动摇起来。
中午的场景像走马灯一样在眼前晃过,他忽然记起自己从洗手间出来坐回桌前时,正看见老陆和傅征窃窃私语。他还记得自己被服务生送走之前,老陆那意味深长的微笑。
在这种酒店里,怎么可能会出现毫不相关的陌生人施暴!如果说这一切不是傅征的安排……袁艺攥紧拳头,几乎要喘不上气来。他告诉自己要尽量地冷静。虽然被蒙住双眼,但至少能大体判断出那人的方向。他放缓了挣扎,对方也慢慢松懈下来,从竭力制着袁艺,改而专注于用手指发掘袁艺的身体。
袁艺深吸一口气,趁着对方不备,狠狠地踹了过去。
成功了。
袁艺在黑暗中,感觉到腿上击中了男人的身体,随即传来重物砸到地上的声音。
袁艺激烈地挣扎起来,手腕都勒出了血痕。可这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捆绑得倒结实,扣结是越挣扎越紧。
时间一秒一秒过去,他头上冒了汗,恐惧涌上心头。这几秒他如果挣不脱,恐怕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更可怕地是,事实验证了袁艺的猜想。
酒鬼从地上爬了起来,再一次骑到袁艺身上。这一次,他可没那么温柔。两只大手将袁艺的脖子钳住,稍一用力,袁艺就感到整个头都涨了起来,脖颈的血管像是要爆掉一样。
害怕和无助涌上心头,难道要死在这里?袁艺摇着头,发出绝望的呜咽。
傅征,如果我死了,就趁你的心意了吗?
你觉得我家欠你一条人命,就要让我来抵?
也许是袁艺的哀鸣让酒鬼有了点儿触动,他手一松,袁艺终于透过气来。
然后这也是最后的通牒了。
男人将袁艺的两腿分开,也不顾得润滑和扩张,把早就硬挺的性器全都没入他体内。
年轻人的胸膛激烈地起伏着,哭泣和哀鸣低低地回荡在室内。
两条腿被高举在男人肩头,下体承受着猛烈的撞击。比起疼痛来,绝望和恐怖更胜一筹。脑海中什么也没有了。
没有爱,也没有恨,他只想逃开这个地方。
只要让他走,他什么都愿意。
男人变换着姿势逞着兽欲,体内的物件比刚推入时还要坚硬几分。
他俯下身,就着插入的姿势去亲吻袁艺的脸颊。
袁艺猛烈地甩着头,想阻止这种令人作呕的行为。
酒鬼却并不甘心,他直起身来,将袁艺口中的杂物取出,扔在了地上。身下一个冲刺,惩罚似地顶进了肠道的最深处。
袁艺的眼泪止不住涌出,哭泣得已不成声,断断续续,绝望又压抑的嘶吼着一连串几乎听不清的话。
“我要杀了你……”袁艺像疯了一样不停重复着。
男人嫌他吵,弯下身去用口舌去堵住那喋喋不休的嘴。袁艺发着狠,用力咬了下去,血水瞬间蔓延在两个人的口中。
“傅征傅征……”
男人吃痛地离开袁艺的嘴唇后,年轻人哭泣着念着仇人的名字,像是要发誓永远记住一样。
“傅征傅征……”
“干吗?”熟悉的声音忽然从头顶响起。
袁艺浑身一怔。
眼前的黑布被人取下,室内的光线虽不亮,却足以认出对方的模样。
傅征赤露着身体,跨坐在自己身上,脸上也是狼狈不堪,右眼眶有些青紫,鲜血顺着嘴角往下直滴。他叹着气,伸出手来抹了把嘴角,又低头看看。
“操。你倒真使劲。”
袁艺呆楞了两秒,下一刻就嚎啕大哭起来。
愤怒、怨恨与不甘同时爆发,泪水像断了线一样滴在耳侧,直到哭得嘶哑。
傅征给他解开了床头的绑缚,把袁艺裹在被子里抱在怀中。
“小孩子真是讨厌,哭起来就没完。”
袁艺浑身颤抖着叫骂:“我操你大爷傅征!你不是人!你不是人!”
傅征哼了一声:“你到底在哭什么?不是我还能是谁?你连是不是我都分不清吗?”
“你们……中午才说了……那种话……你还蒙着……我眼睛……”
“那话不是放屁一样吗?就你会信。”傅征说着,把年轻人的下巴夹起来,正在自己面前,“就算是真的又怎么样,被我上跟被老陆上有什么区别?”
袁艺抽泣着,说不出话来。
傅征这种恶劣的男人,可能还真的不如老陆呢。
可是,在双眼看到傅征的身影时,忽然就觉得得救了心情又是怎么回事呢……傅征掀开被子,将赤裸的身体贴在袁艺身上,嘴唇覆在年轻人水肿的眼皮上,轻轻吻了吻。
袁艺手指尖都开始发痛,他伸出手来,勾着傅征的脖子,哭泣声渐渐低了下去。
“别哭了,都让你哭软了。”傅征将身体挤进年轻人的双腿中间,将两人的性器同时握在掌中,摩擦了起来,“还是更喜欢我上你?”
袁艺咬着嘴唇呜咽。
“张嘴。”傅征吻向那紧闭的唇,用舌尖轻轻撬开对方的牙关,无比温柔地探了进去。袁艺的性器在傅征的手中逐渐膨胀起来。
“不要亲我……”双唇被解放后,袁艺带着哭腔嚷道。
“为什么?”
“都是酒气……”
“……哦,知道了。”傅征竟然听从了袁艺的意见,转而去轻咬他的耳垂,让年轻人更加剧烈地颤抖起来。
“准备好被操了吗?”
傅征抚弄了几下袁艺那坚挺的分身,从床头把润滑剂拿来,涂在手上,重新去扩张穴口,才被使用过的地方,很轻松地就达到了能接纳男人的地步。
傅征挺腰,缓缓插了进去,发出满意的喘息。
袁艺咬着嘴唇轻轻哼了哼,脚尖勾住了男人的腰,配合着他的进入略微移了下姿势。
“好乖。”傅征赞许着,试着顶了顶。
袁艺小声地骂着:“混蛋……我杀了你……”
傅征不以为意地继续动作着:“杀了我吧,想用刀砍,还是用绳子勒?”
袁艺咬着牙怒道:“你别以为我不敢。”
“怎么会……”傅征俯下身舔着他干涩的唇,“你说的我都信。我给你这个机会,不会还手怎么样?”
“……”
“剪刀在这里。”傅征从床头拿过刚刚用来剪开布条的利器,塞进了袁艺的手中,“对着这里,很快的……”
傅征闭上眼睛,握着袁艺的双手,把剪刀冲着自己的脖子伸了过来。
袁艺惊慌地往后缩手。
“……快点。”
“你混蛋!你不是人!”
“我不是人是什么?”
“猪狗不如!”
“那你被猪狗不如的东西操算什么?”
“……”
看着袁艺的泪水又流了出来,傅征这才冷哼一声,把剪刀拿在手上,扔了出去。
“不敢做狠事就少要说那些没用的话。”
男人的凶器从袁艺的体内全部抽出,又重新满满当当地侵占了进来。
“啊……”袁艺流着眼泪呻吟,自己一定会死在这个恶劣的男人手上,一定……“袁艺。”
“……”
“叫我的名字。”
“……”袁艺使劲的摇头。
“叫我的名字。”
“……啊。”被抵到最要命的地方,快感就要决堤。
“叫我。”
“傅征……”袁艺哭着搂着他的脖子,一遍遍重复,“傅征……傅征……”
男人重重地喘息着,将精液全部射进了年轻人的体内。
“傅征……”
“嗯,我在呢。”男人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却又显得那么遥远。
“……”袁艺睁开眼睛,看着那英俊的脸孔面对自己竟是难得的温柔表情,不禁迷惑了起来。
“要是……我们不是因为这种事相遇……”袁艺像是自语般低声说着,“你会爱上我吗?”
男人沉默着,没有做出回答。
(二十一)
下午在昏昏沉沉中度过,醒了以后发现眼皮肿得抬不起来,袁艺才觉得难堪得要死。
傅征没有出门,坐在床前的书桌上打开笔记本上网,不知道在忙些什么。夕阳的余晖把傅征的影子拉得很长,从背后看去,简直像是老片子里静止的画面一般。
袁艺发了会儿愣,终于从床上跳下来,裹着被子光脚走在木质的地板上。静悄悄地走了一步、两步……拉开冰箱门的时候,还是把傅征的注意力吸引了过来。
“……我找水喝。”袁艺低下头,不去看他,从冰箱里翻找着饮品。
“常温的,喝这个。”傅征走过来,塞给他一瓶喝了一半儿的矿泉水,拉他回了床上,“晚上想吃什么?”
“随便……”
“别出去了,我叫人送过来。”傅征坐在床沿,拉着袁艺的手。
年轻人站在自己面前,赤裸着身体裹着棉被,因为肿了眼睛而显得眉目有点儿滑稽。
“怎么都行。”袁艺依旧是一如既往的温顺。
傅征笑了笑,伸手抱他进怀里,长长地接吻。
男人身上飘着浴液的清香,连发梢上都带着好闻的味道,唇齿间也没了酒气,反而留有薄荷的清凉。
“老陆他们刚叫我下去,晚上可能要晚一点儿回来。你想出去转转就给我打电话,不想就在屋里歇着。”
很想问问傅征今天怎么转了性,这样嘘寒问暖的,可又怕得到些不想听见的回答,袁艺索性闭了嘴,老老实实地坐着。
傅征这一去就是好几个小时。中间有服务生送餐过来,全是些清淡的小菜。虽然有点儿不合口味,但是中午又是吐又是折腾的,整个胃都空了,现在饿到昏头,也顾不上挑剔什么。
闲着无聊躺在床上翻看单词书,拿着水笔在本子上圈圈点点,没一会儿就困得连眼皮都抬不起来了。
等傅征再回来的时候,袁艺正撅着屁股睡觉,脸贴在单词书上,压得脸上都印了纸痕。
傅征松开领带,换了睡衣,伸手揽过袁艺,让他仰面朝天地正过来,又给他掖了掖被角。袁艺砸吧了几下嘴,揉揉眼睛,醒了。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刚。”傅征钻进被子里,带着外面的凉气,激得袁艺一个哆嗦。本能地想往后躲闪,离冷空气源远远的,傅征却伸手过去强捉了他,塞进怀里,用长手长脚别住,让他动弹不得。
“赶紧睡觉,明天要早起回去。”
“有事?”
“嗯,加班。”
傅征说着,伸手抚了抚袁艺光裸的背部,年轻细腻的皮肤,让人爱不释手。
袁艺本来就没完全清醒,被男人这样轻轻安抚着,很快又陷入了似睡非睡之间。
朦胧中也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可心里却拒绝更进一步的思考。在这个陌生的房间里,傅征的味道是唯一熟悉的存在,靠在他身边,竟然会觉得安心,连自己都感到不可思议。
也许只是错觉也说不定,袁艺迷迷糊糊地想着,在这样的时间,这样的地点,远离一切熟悉的东西,只有他跟傅征两人,连过去种种都显得不是那么重要了。
可惜这样的错觉也只能停留在一瞬之间,第二日清晨,当傅征穿戴整齐,再次用冷漠的目光注视自己的时候,袁艺简直要为昨天的自作多情羞愧到死。
酒店的早餐也依旧丰盛。
可惜这个时间大多数客人还没起床,空荡荡的餐厅只有傅征、老陆和袁艺三人。
老陆吃得不多,笑着解释说自己最近在减肥。与其说他是来吃早饭的,不如说他是来参观吃早饭的。而袁艺如果猜得没错的话,老陆要参观的人恐怕就是自己。
装作无视老陆玩味的眼神,面无表情地把饭菜吃光。等傅征也吃好之后,就背上包,在后面不声不响地跟着。
即使这样赤裸裸地表现出对老陆的不待见,那高壮的男人也毫不在意,依旧嬉皮笑脸地与袁艺东拉西扯。趁着傅征取车的时候,更是讨人嫌地动手动脚,一会儿拍拍袁艺的肩膀,一会儿拍拍袁艺的屁股。
袁艺恼火得不行,又不好发作。
毕竟傅征这次参加的聚会,是老陆一手包办的,人家是地主,请他们过来玩还全程包吃包喝的,硬要不给面子也太不合适。袁艺压着火,说话也没好气。
老陆瞅了瞅四下无人,嘻嘻笑了两声,凑到袁艺身边,一把握住了年轻人的手。
袁艺吓了一跳,脸色青白,想抽手回来,已经晚了。
“你抓我干吗?”
老陆叼着烟卷,嘴角的笑容慢慢收了,伸出粗长的手指将袁艺的外套衣领拉了下来。
“喂!”袁艺瞪着眼睛就要嚷嚷。
老陆却高深莫测地比了个嘘字,他摇摇手指,问:“傅征跟你什么关系?”
袁艺愣了愣,扁着嘴说:“助理。”
“你倒听话。”老陆摇摇头,“助理要陪玩陪睡么?”
袁艺脸一红,不做声了。他知道自己跟傅征的事瞒不了别人,可又做不到像傅征那样不眨眼地说瞎话。
“你这个……傅征弄的?”老陆捏着袁艺的脖子,仔细打量,“昨天中午吃饭的时候可还没有呢。”
袁艺被他顺着锁骨上方一划拉,才想起来自己被卡着脖子勒了半天,留了一圈印子,不知道什么时候被这个老陆瞅见了。
“这个呢?”老陆扬起袁艺的右手,正露出腕子上绳缚的青紫痕迹,“你们好玩SM?”
袁艺死硬着头皮,一声不吭。
老陆见他那样子,也不再咄咄逼人。松了手上的力气,跟他并排站在一起,朝远处眺望着。
“小孩儿,我劝你一句,不管是什么原因,你都最好尽快离开傅征。就你们这种玩法,早晚得出事。”
袁艺低头搓着手腕,也不知道把话听进去没有。
“你还是学生吧,看着傅征挺光鲜一人,就想跟他在一块。但是我告诉你,傅征这人一点儿也不好玩。你要是图个新鲜,还是及早撤吧。我以前没见过他跟男的处过,老实说,见到你挺吃惊的。不过现在,我大概知道他为什么会跟你在一块了。”老陆嘬着烟头,把烟圈吐向冰冷干涩的空气中,“小孩儿,他跟你说起过傅程吗?”
“……说过。”
被人不经意截开伤口,心里的疼痛感瞬间蔓延开来。
“哦,他怎么说的?”
“印象不深了……就是说有个弟弟,但是去世了。”
“这样啊。”老陆点点头,刚要再接着说下去,却见银色的车身从不远处过来,忙闭了嘴。
傅征将车停在石阶边上,摇下车窗冲着老陆点点头:“多谢款待,我们今天先回去了。”
袁艺象征性地给老陆说了声谢谢,也迈步上了车。
老陆忽然像想起了什么似的,小跑着到了袁艺窗边,伸出手来当当当敲着玻璃。
袁艺没办法,又打开了车窗。
“这个给你,有需要的话找我。”老陆挥舞着大手,冲着袁艺眨了眨眼睛。
袁艺的手里躺着一张刚刚被人硬塞进来的名片,做得精致极了,跟老陆的形象反差不是一般的大。
傅征在旁边皱了皱眉,却也没阻止。
“那就这样喽,再见!”老陆站在门口摆手致意。
车子加速疾驰,老陆的身影和这个绿草如茵的度假村飞快地消失在了视野之外。
(二十二)
新一周的开始依旧是平淡无奇。
袁艺在寒冷的早上挤进大阶梯教室,占了个前排位子,一手拎着包子,一手捧着豆浆。虽然搬出了宿舍,可不代表伙食就能得到什么改善。袁艺不会做饭,傅征更是不可能下厨。天气不冷的时候还好说,随着新一拨冷空气的南下,能吃上一顿热乎的早饭已经成了一种奢求。
往常时候稀稀落落的教室,今天坐得满满当当的。并不是年轻的学生们忽然意识到了学习时间的宝贵,而是因为期末考试的重点范围即将要在这堂课上揭晓。
铃声响起以后,老师走上讲台,连投影仪都没有打开,直接捧着书本开始从前往后翻着,把重点的页码和课题一一讲明。
袁艺在上课之前才勉强把包子吞进肚里,课程进行到了一半,就觉得嘴里又咸又渴,只好把头埋在书桌下用吸管悄悄喝起豆浆来。
“喂,袁艺,最近忙什么呢?”
刚低下头偷偷动作,身后就有人伸手捅他,袁艺做贼心虚,豆浆差点洒了一地。回头一看,原来是住在隔壁寝室的王立军,一个黑黑瘦瘦的高个子男生。
“没……没忙什么。”赶紧把最后一口豆浆咽下,袁艺压低声音答道。
“周四校队有dota比赛,来看么?”
袁艺不假思索地摇了摇头。
“喂,你都很久没回来玩啦。”身边又有人凑了过来,加入窃窃私语的行列中。
“不是有女朋友了吧,袁艺?重色轻友啊?”
“真的不是。”袁艺苦笑着解释,“家里有点事。”
朋友几个凑在一堆儿刚嘀咕了几句,四面八方马上投过来抗议的目光。
袁艺正好借着机会乖乖地闭了嘴,不谈自己的事情。
上午的两节课基本都是在圈点考试范围中度过,虽然无趣,却是最能让人直接地受益。
袁艺在下课铃声打响之后,就拎着书包迅速离开了教室。
他觉得自己在这里是有些格格不入的。当然,原因不在别人身上。
刚进入大学没多久的年轻人们,脸上都还未褪去稚气和纯真,向往着美好的爱情和光明的前程。自己身处在这些人中间,简直有些坐立不安。
如果能早点脱离这样的状态就好了。袁艺有点焦虑地徘徊在主楼空旷的的大厅里,下意识地啃咬着自己的拇指。
大厅里陈列着许许多多的画作和设计稿,都是出自艺术系毕业生之手。
袁艺穿梭在画板中间,最后在一幅巨大的布幅前停下。
他不大明白那上面都是些什么东西,看上去似曾相识,却又没法在脑海中达成一个明确的认知。当然这不是作品本身有什么问题,纯粹是他自己的大脑已经近乎停止运转了。
仰首望着作品的顶端,思绪却已经不知飘向了哪里。
正在这时,口袋里的手机铃声响了起来。
袁艺机械地把手伸进裤子口袋,摸索了片刻,把按好接听键的话机凑到了耳旁。
“喂?”
对面传来的是中年女性特有的温柔嗓音:“小艺,在上课吗?”
袁艺从浑噩中猛然醒了过来。
“妈妈……您什么时候回来的?”
电话另一端的女性笑了起来:“早上才下的飞机,怕你上课,没打扰你。快考试了吧,学习紧张么?”
“已经快到考试周了,有点紧张,不过还好……我平时有在念书。”
拿着电话的手有点哆嗦,说不清是高兴还是害怕。原本觉得再与母亲联络会是件痛苦而又难堪的事情,结果真的通了话,却发现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不管是与别的男人偷情还是做了什么其他的错事,归根到底,那还是自己的母亲。
“中午我接你去吃饭?下午有课吗?”
“嗯,我还有课……”袁艺忍不住说了假话,“对了,你们不是要倒时差吗,昼夜颠倒挺难受的吧?您先回家好好休息半天,我晚点再过去看您。”
电话那头刚刚结束长途旅行的母亲思考了一下,随即同意了儿子的建议。
(二十三)
傅征再次见到袁艺的时候,年轻人正靠着校门的白玉石桥看风景。
初冬的河道单调又无趣,夏日里招摇可爱的垂柳如今已都只剩了败叶枯枝,萧索地立在两岸。
傅征走到近前之后,才发现袁艺的耳朵冻得通红,呼出来的白气都快凝了霜。
“电话怎么关机?”
傅征的声音不紧不慢,听不出一点儿质疑的口气。
“哦,你来了。”袁艺这才转回身,搓了搓冻僵的双手,“我手机没电了。”
“那也没必要在这里等,你可以先打车回去。”
“没事……我就跟你说一句话。”
袁艺垂着眼睛,那对于男孩子来讲有点过长的睫毛抖动了几下,看得傅征微微皱起了眉头。
“我妈妈回国了。”
“所以?”
“没有所以,就是跟你说一句。”袁艺背靠着冰凉的石桥,叹了口气,“你不是想找她的麻烦,去找吧。”
“我怎么做都可以?”
“我求你不要去,你也不会答应吧。”袁艺顿了顿说,“我想了很久,我们两个的事情……从我妈妈那里开始的,也该从那里结束。有什么事情,还不如都说开算了……”
“哪怕你的家会因为这件事搞得四分五裂?”
“不会的。”袁艺斩钉截铁地接道,“不管别人怎么看她,至少作为家人的我们来讲,会全力去支持她……”
傅征打断他的话,转身道:“上车。”
“傅征,你没听明白我的话吗?我想跟你做个了断……”
“你要了断什么?”男人打开车门,不耐烦地指了指里面,“上来。”
“傅征,你倒是听我把话说完。”
“外面很冷。”
“……”
沟通依旧是无效,袁艺没办法,还是爬进车子。刚刚坐稳,傅征那边就脚踩油门,掉转车头上了主路。
“傅征……”
“闭嘴,回去再说。”
“可是……”
“我不想开车分心。”
“……好。”
一贯老实的青年,在争执中永远也抢不到先机,只好默默地坐在副驾驶座内,看着车子一路飙回了傅征的公寓。
从停车场出来,跟在男人后面起了几次话头,却都被傅征的沉默堵了回去。
“你听我说!”袁艺气喘吁吁地进了屋,看着傅征像没事人一样弯腰去换拖鞋,忍不住恼火地大声吼了起来。
“你说。”傅征直起身,做了个请的手势。
“你到底想要怎么样!”
“无可奉告。”
“那好,我换个问法。你要对我妈妈做什么?想要伤害她,还是用你自己的评判标准去惩罚她?”
傅征笑了笑:“我不打算对她做什么。”
“你说谎。”
“我有的时候会选择隐瞒,但是我从不说谎。”傅征耸了耸肩。
“那你拍那种照片!你不是要……”
“我只是拍了给你看的。”
“你……这种低级的假话,你以为我会相信?”
“那好吧,这样说,”傅征倚着沙发坐下,打开可乐的瓶罐,“我发布你母亲的照片,对我有什么好处?”
“……可是,你不就是想让她痛苦……”
“那是没错,但是我也有自己的家庭和工作,我并不打算歇斯底里地去为了报复你的母亲,连自己的生活都受到影响。”
“……那我算什么?”
“你?”傅征狡黠地笑了,“你是个意外。”
“……”
“没有什么比遇到你更令我高兴的了。”傅征拉过年轻人,将那在车里的暖气中吹了一路却也没暖过来的手握在掌心之中,“同样的痛苦和伤害在你的身上会得到几倍,甚至几十倍的放大。这样不是很好吗?对一个想要复仇的人来说……”
他用力拉低袁艺,将年轻人禁锢在自己怀里,然后毫不客气的用舌头去撬开那紧闭的双唇。
“乖一点。”傅征轻轻地咬着他的耳垂,“你不是爱我吗?让我看看你的决心。”
“你不要太瞧不起人!”
傅征恶质地笑着,什么也没说,依旧继续着亲吻和露骨的挑逗。
“放手!你听我说!”袁艺伸手揪住比自己高了近一个头的男人的衬衫领口,让他跟自己拉开距离,“傅征,你够了吧!你是自己搞不明白,还是怎么样!”
傅征眯起眼睛,打量着年轻人在他眼里从来都算不上威胁的愤怒。
袁艺的眉头锁得很紧,让人忍不住想要伸手去抚平那不怎么好看的纹路。
“我今天给老陆打过电话了……”
傅征的眼里没有任何的波澜。
“他跟我说了很多。”
“哦。”
“所以,我觉得我们应该好好谈一谈……”
“没这个必要。”傅征松了手,试图把袁艺从身边推开,“你回去吧。”
袁艺的手却没有松开,咬着牙叫了一句:“哥……”
“……”
傅征僵在当场。
“果然。”袁艺苦笑道,“我的声音跟傅程像到这种地步吗?”
(二十四)
傅征的脸孔在袁艺的面前扭曲着,最后又慢慢回复了平静。
什么都没有,仿佛就像袁艺最初见到的他的那样,猜不透是怎样的情绪。跟他接触的这几个月来,袁艺觉得这个人的内心还是一点点的在自己面前打开了。即使那种态度是充满仇恨的,也至少好过最初的虚伪。
“傅征,你知道我有多喜欢你吗?”袁艺揪着男人的领带,眼里清亮亮的,一点儿雾气都没有。这让傅征觉得很奇怪,因为他知道袁艺有多爱哭,稍微逗弄一下,眼泪就流个不断。可今天的袁艺,表情决绝得像是变了一个人。
“那跟我有什么关系?”傅征轻蔑地笑着,等待袁艺的动摇。
然而对方只是咬了下牙齿,自己预想中的事情,什么都没有发生。是说的还不够狠,还是没有戳到点子上?傅征一边出神地盯着年轻人好看的脸颊,一边想象着那上面遍布着泪痕,然后被自己狠狠蹂躏的样子。
身体都有些热了。
傅征上前一步,搂过他的腰,让两人紧紧贴在了一起。
“你到底想说什么?跟我回忆过去,讨论我的家事,还是要跟我表白?”
“我只想问你,你在我身上要得到什么?你恨的是谁?你恨的真的是我妈妈?还是傅程?”
“我为什么恨傅程?”傅征笑着,擦过袁艺的耳边低声说着,“我爱他还来不及。”
袁艺的眼瞳睁得大大的,像是努力要去平复心情一样,深深吸了一口气。
“你爱他……”
“我爱他。”
“像兄弟那样?”
“怎么可能?”傅征一转身,将袁艺压在沙发上,欺身制住他的行动,“你不是听老陆说了很多吗?说给我听听,老陆都教了你什么?”
“……你放……开。”袁艺红着眼睛要推开男人的钳制,却只是陷入更被动的局面。傅征将袁艺的双手合拢钳住,压在了头顶。
“老陆说了什么?”
“没说什么……”
“哦?”傅征将袁艺的腿分开,几下扯掉裤子,挺身压了进去。
许久都没有经受这样粗暴的开始,袁艺实在无法适应,忍不住呻吟出声。
“再叫大点声。你不是知道我爱听傅程的声音吗?你既然喜欢我,就多叫几声听听。”
“你够了!”袁艺直视着男人,大声说着,“你以为我是什么?怎么羞辱都不会在意?对。其实你骂我那些,你对我做那些,我甚至都能不放在心上……只要你对我好一点点,那些我都可以去忘记。傅征,你觉得我很没用是不是……你觉得我这样放弃尊严去喜欢你是很贱的事情对吧。可是你有什么资格瞧不起我?你有爱过谁?你有努力去爱过谁?你敢说你自己爱傅程吗?你他妈敢在我面前再说一次你爱他吗?”
傅征冷着脸,半天才出声道:“虽然不知道老陆跟你说了什么,但是我要告诉你。我跟傅程之间的事情,跟你无关,更跟老陆没有关系。轮不到你们来说。”
“老陆没有说什么……”袁艺哑着嗓子,咳嗽了两声,“他只是告诉我,我声音跟傅程很像,说你一直很疼这个弟弟,所以傅程的去世对你的打击很大……傅程自杀前找过你对吧……你打了他……”
“那又怎么样?”
“你一直很疼他不是吗?当做宝贝一样在身边宠了那么多年。但是你却没办法接受他喜欢别人?他向你求助的时候,你推开他的手了不是么?”
傅征哼了一声,从袁艺体内抽了出去,提上裤子,点了根烟:“老陆想得太多了吧,我可不记得自己跟他忏悔过什么。”
“你只是忘了而已。”袁艺垂下眼睛,“很多事情……你都忘了而已……”
“说得好像你知道似的!”傅征哈哈大笑,从沙发上站起来,“我不想跟你玩这种猜心思的游戏了,很没趣。你要是想留下,晚上就陪我好好玩玩。不想留下,那就赶紧滚蛋。”
“傅征,我看过那封信了。”
“……”
“我早就看过了……我只是找了老陆求证了一下事实而已。他什么也不知道……他只是告诉我,我跟傅程的声音很像而已。其他线索很容易就串起来了,不是么?”
“……”
“他在被我妈妈训斥之后,害怕被你们的父亲知道这桩丑事,而来向你求助。你是怎么做的?你打了他?你骂他,还说从此以后再也不想认这个弟弟?”
“闭嘴!”傅征忽然站起身,把脚下的茶几蹬翻,“你给我闭嘴!”
“傅程临死之前,还是给你写了信。他说无论怎样,都想让你原谅他。他不想被你瞧不起,也不想给家里抹黑。”
“住口!”傅征揪着年轻人的脖领,一把摔他在地上。
“咳咳……”袁艺咳嗽着,从地上爬起来,重新站到傅征的面前,“你真的爱他吗?还是恨他?你只是在为得不到傅程而愤怒吧,你真的有考虑过他的心情吗?你跟我在一起是为了给傅程报仇?还是只是纯粹地在我身上发泄过去的欲望。傅征,如果这样你也敢说你爱他,那像你这种廉价的爱情,我宁可不要。”
“你懂什么!你这种从来都是一帆风顺根本没经历过伤害的少爷……”
“真可笑。”袁艺低声冷笑着,“傅征,别人的伤痛一点儿也不比你少。你只是看不见而已。”
“……”
“那就这样,我走了。”袁艺穿上外套,从地上捡起书包,搭在肩上,“我在来之前,对自己说。只要你能有一点点喜欢我,我就会坚持下去。可是现在我明白了,你不会喜欢我的。你眼里只看得到自己受到的那些伤害。”
“我妈妈的事情……你想复仇的话,请继续吧。我不会再用这种方式阻拦你,我会努力去保护我的家人。”
“那么再见,傅征……不过,还是别再见了……”
(二十五)
傅征仰着头,伸手从抽屉里拿出眼药水,点了几滴到眼里。眨了几下,转了几圈,等药水差不多晕开,才拿纸巾揉了揉眼角,重新把无框眼镜戴上。
又是一年春天到来,天气干涩得不行。
在连轴工作了两天两夜没怎么合眼之后,傅征觉得背后的疼痛达到了难以忍受的程度。他从扶手椅上站起身,在落地窗前活动了下筋骨,用手拍拍右后的背部,深吸了一口气。
明明前几年的时候,通宵几夜还不觉得吃力,可这一二年的时间,傅征已经明显感到身体机能大不如从前了。
傅征叹了口气,把百叶窗掀开道缝。
清晨的阳光从窗隙中透进来,照在傅征的衬衣上,映出斑驳的光影。
外面有人敲门,傅征应了一声,转回身看着那门把手扭开,年轻的下属从外面走了进来。
“傅总,您又通宵了?”
傅征点了点头,从桌子上拿起一叠报告,交给年轻人:“李旭,看看有什么问题,我一会儿要回家换身衣服。”
“您还是回去休息半天吧,哪能总这么熬着?”
傅征笑了笑:“我不累,下午开会前能回来。”
李旭把报告捧在怀里,给傅征把门拉开,送他出了办公室。
李旭自从进入公司以来,一直在市场部工作,而傅征是两年前从研发部门平调过来的老总,在李旭眼里,这个人简直就是台工作机器。不结婚,甚至也没听说有女朋友,除了工作以外没见他有什么兴趣爱好,也不参加多余的社交活动,私人空间不多,似乎自身的一切都是在为了工作服务的。
这样的人,业绩自然是出色的。可温文尔雅的外表下,总会让人觉得有点冰冷无趣。
平时公司里偶尔也会疯传些傅征的八卦,什么跟有夫之妇外遇啦,因为花心劈腿被女朋友甩掉啦,形形色色的传闻,在李旭耳朵里过滤一遍,全都一一否定掉了。他实在想象不出来这个人身处恋爱漩涡的样子,不过他也并不怎么关心领导的私生活,无论是性欲狂,还是性冷淡,都跟他没有关系。
李旭像往常一样,搭着傅征的外套,送他到电梯口。
刚刚抵达七层的电梯门开了,里面走出一队年轻的男女。
“傅总。”
“傅总好。”
领头的一男一女冲着傅征和李旭点头致意,后面跟着几个则是生面孔的年轻人。李旭看了看,一个都不认识。
“今天刚来的实习生。”穿着黑色西装套裙的人力部的小丫头王思思,歪头对李旭眨着眼睛。
李旭挠着头皮冲着她眉来眼去的笑着,一个没注意,正好撞在傅征的背上。
“哎,傅总,对不起对不起。”
李旭揉了揉发痛的鼻尖,在傅征旁边站好,把傅征的大衣递了过去。
傅征却没像往常一样接过来,而是盯着那正从电梯间里往外走的年轻实习生们,皱起了眉头。
“傅总?”李旭顺着他的目光,兜兜转转落在了一位年轻人的肩上。
那人约莫二十出头的年纪,看身材气质不错,可惜低着头,看不清脸孔的样子。
“您认识?”李旭忍不住问,他跟着傅征两年,还从没见过老总这般情绪波动,眼神像是要在人身上挖出洞来。
傅征又盯了那背影半天,才说了句:“认错了。”
李旭也不敢多说,把衣服递到傅征手上,帮他重新按了电梯开关。
傅征点头向他告别,转身进了电梯。
车库就在地下三层,电梯门口就是自己的车位。
来不及穿外套,随手把衣服和包都扔在车后,傅征钻进驾驶座,把安全带扣好,在座位上愣了许久才踩下油门。
车窗没有关严,室外的寒气忽然挤进车厢里,傅征才觉得有些凉。
他点了根烟,夹在指间,心不在焉地拨着方向盘,烟雾从二指的缝隙中缓缓浮起,车里安安静静的,只听得见引擎运转的声音。
他当然没有认错人。
他只是没有想到,竟然会在自己的公司遇见他。
他有多久没见过袁艺了呢?傅征弹了弹烟灰,仔细地回忆了一下。其实才不过两年多的时间吧。
自己记忆中的袁艺,还是个稚气未脱的少年,可这次偶遇才发现,他个子窜起了不少,棱角轮廓也更分明了。
唯有那双眼睛,依旧黑黑亮亮的,直指人心。
傅征又想起那一瞬间的视线相交和年轻人眼中流露出的惊讶与厌恶,苦笑了一声。
看起来,是得跟人力部的老总谈一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