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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4 ─
整理手头上不多的情报,彼方想着。
一、金刚是新任战舰,并不了解自己所得知那部分的黑暗。
二、金刚在恐惧些什么,而那并不是自己所知道的处分下场。
三、对金刚而言,那是服从提督的最终结果,所以她拒绝接受自己。
仔细想想,还真是模糊不清的线索。虽然自己已经思考出一些可能性,但终究只是推测,是否正确、是否为实际的真相,自己都不能确认。
但仍然必须思考,这是为了拯救金刚而不得不去做的事情。
首先是金刚所害怕的事物,应该是死,这点是不会错的。
虽然这样子说不完全正确,但对于舰娘而言,死的恐惧并不是最严重的,至少不会比变成玩具来的可怕。
然而金刚却害怕死亡,代表她所知道的,是比死亡更严重的某件事情,才会让金刚对于『在舰队中死亡』这件事情感到恐惧。
为了保险起见,彼方也向翔鹤确认过了,跟翔鹤一起被送到那间工厂的战舰只有长门跟扶桑,也就是榛名所接受的是另外的处刑。
至于那种处刑,又是什么呢?
金刚知道这件事情,也因为这件事情而恐惧着。
那让她得知的原因,应该就是榛名了。
如果她在榛名被处分的时候偷偷跟着,并且看到处刑的过程,自然就会知道榛名所接受的处刑,也自然会对此感到恐惧。
「所以呢,那又怎么了?」拿着锉刀修着指甲,古贺心不在焉的听着彼方的话。
「根据那时的约定,你应该要告诉我『遭到处刑的舰娘会被如何处置』才对吧,古贺提督。」在古贺的提督室内,回荡着彼方隐含怒气的声音。
「嗯?我当时没有说清楚吗?」
「并没有。」
「嗯……,好像真的没有呢。」
「古贺教官!」一时气结,彼方叫出了对古贺昔日的称呼。
「教官呀……」停下了手上的动作,古贺思考着什么,「都搬出了这个称呼,这不是逼我一定要教你些什么吗,季彼方同学。」
「逼您什么的,我想在镇守府里没有人能办到吧?」
「嗯哼,对我有这么大的期待呀?上次不就是你逼我高潮的吗?」
「教官!」
「呿,这样子就沉不住气。」古贺带着受不了的表情耸着肩,「其实能告诉你的话,我倒也没有不告诉你的理由。不过我已经答应过别人不能告诉你这件事情了,所以想知道的话,你只能自己去问对方啰。」
「答应了……其他人?」
「没错,是你很熟悉的人喔。」
是自己熟悉的对象,古贺这样子提醒了自己。
飞鹰──这个念头只从脑海中闪过一瞬间,就被彼方否定了。
虽然她总是努力、又爱逞强,但是她并不会连知道这种程度的事情都不通知自己,也不会私下跟古贺做出约定。
会擅自希望自己不要知道某件事情的、自己熟识的人,如果真的要说的话,除了她之外,不会存在其他可能性了。
「诗织……」
「BINGO!拜托我不要告诉你这件事情的人,是你那优秀的同学──七濑诗织唷。」
七濑诗织,人型舰艇计画实用后第三十四期海军官校生。
个性冷淡,习惯拥有自己的领域,对于不熟悉的事情会努力去达成。
一旦决定目标,便会对其有特别的执着。
在校期间,对深海潜舰模拟战次数127次,舰船轰沉率2.7%并不突出,但是胜率百分之百,则是前所未见的纪录。
其对『胜利』的执着,让她在对人、对深海栖舰的模拟战中未尝败绩。
自己认识的她,就是这样的人。
虽然战术与自己全然不同,会在必要的时候以舰娘的牺牲换取最大的胜利,但她同时却也是最能理解自己战术的人。
这样的她在毕业前一年,选择更换至医疗专业让许多人跌破眼镜,或许知道真正原因的人只有自己,也因此,只有跟她一起度过那段时期的彼方,才能够明白她的决定。
只是就算是知道她的经历、就算知道她放弃指挥舰队的原因,彼方还是无法理解,她阻止古贺把真相告诉自己的原因。
「怎么了?你会在这种时间来找我。」娇小的诗织坐在桌子前背对着彼方,没有转过身。
「嗯……稍微有些事情想问你。」斟酌着自己的用字,彼方说着。
「我拒绝。」诗织冷淡的回复着,依然没有面对彼方。
「……虽然已经知道你一定会直接拒绝,但是被当面这样子拒绝,还是让人有点不舒服呀。」彼方抓了抓头发,带着苦笑的语气抱怨着,「那么,为什么?这个问题应该还是能回答我的吧?」
「为什么?」终于回过头的诗织,脸上带着平时的冷淡、跟一丝不易察觉的寂寥,「我明明拒绝你了的,为什么还要继续问我?」
「如果是以前的我,应该就会乖乖离开了吧?但是现在,我想要保护我自己、也想要保护我的舰娘们,所以……」
「那么,我呢?」看着眼前的彼方,诗织有一点不甘心。
季彼方,人型舰艇计画实用后第三十四期海军官校生。
个性悠闲,习惯拥有自己的领域,对不熟悉的事情会保持距离。
但是一旦纳入领域内,则会对其有特别的执着。
在校期间,对深海潜舰模拟战次数185次,胜率82.1%并不突出,但是被轰沉率0%,则是前所未见的纪录。
其对『生存』的执着,甚至于让他指挥的舰艇也从未被轰沉。
自己认识的他,就是这样的人。
虽然战术与自己全然不同,会在出现任何可能有危险的预兆时下达撤退命令,但他同时却也是最能理解自己战术的人。
这样的他在刚毕业时,就被带去进行了最危险的南方海域攻略战。
在他回来而消沉的时候,自己虽然担心,但是依然期待着他能因此离开舰队。
但是为什么、为什么他得到了飞鹰、跟古贺进行战斗、开始了海域的收复、在镇守府中活跃、现在又站在了自己的面前。
明明是不希望他知道这些事情的。
明明……
「明明……说过会保护我的。」
「咦?」
「一年、三个月、又八天前,你说过会保护我的。」
「我的确……」
「侵犯着我的时候,你说过会保护我的。」
「啊,那是……」
「为什么从那之后,就没有来找过我?」没有想到诗织会突然提出问题,彼方一时之间不知道怎么回应。「那时候对我说的,是谎话吗?」
「不是的!」
「那为什么一年多以来,没有来找我?」
「这个……真的能说吗?」
「说。」
「……」带着尴尬的神色,彼方别开目光,「那件事情之后……你不是因为生气,才会什么都不说的离开吗?」
「生气?」
「生气。」
醒来的房里只剩下自己一个人跟被收拾一空的房间,怎么看都是因为对自己生气而离开的吧。
「莫非……不是这样?」
「胆小鬼。」诗织没有回答彼方,只是走近他,小小的拳头揪着彼方的衬衫,「你这个……胆小鬼!」
就算没有他在身边,自己也在努力前进着,但是他却因为以为自己生气了而疏远自己。
明明就是最了解自己战术的人,为什么完全不知道自己的想法、自己的心意?
「就连我都不敢面对的你,怎么可能去面对你想知道的真相!」抬起脸蛋,诗织生气的仰望着彼方。
「如果是之前的我的话,或许是吧。」这次,彼方没有回避她的怒火。
如果是以前的自己,那个没有想要保护的事物的自己,那自己一定会逃避的。
但是现在不一样。
自己已经对舰娘有了感情,为了飞鹰、为了翔鹤、为了加贺、涟、五十铃这些已经接受自己的舰娘;为了金刚、瑞鹤这些还不愿意接受自己的舰娘们,还有为了自己,自己都不能选择逃避。
「但是这次,绝对不会逃避了。」
「那,我呢?」诗织退后了一步,紧握着自己的胸口。
「一年三个月又八天前,我就答应过你,会保护你了。」彼方对着诗织伸出手。
「一直?」
「一直。」
「以我为第一顺位?」
「……」
彼方想要开口回答,但是脑海中却闪过带他走出黑暗的秘书舰、以及让他在那混乱中保持住自我的纯白。
「……花心大萝卜。」低着头的她,将握得紧紧的拳头放上彼方的掌心。
「……我好像没有反驳的余地呢……」这么说的彼方,刚刚直视着诗织的目光再度到处游移。
「彼方。」
「嗯?」
「像那个时候一样,抱我。」向前踏出一步,诗织的眼神中有着渴望,「我……不会再自己离开,所以,你要来找我。」
「嗯,我知道了。」
─ 15 ─
「彼方……彼方,起来。」
感受到胸前的骚动,彼方张开了眼睛。
原本被自己拥抱在怀里的女孩已经换了一套衣服,跪在彼方面前拍打着他。
「诗织,怎么了?」刚醒来的彼方脑袋还昏昏沉沉的,有点反应不过来。
「彼方,你还记得我离开舰指科时候的模样吗?」没头没尾的,诗织突然问起。
「……那是不可能忘记的吧?」
「但是那也是,你刚丧失秘书舰时候的模样。」伸出手抚摸着彼方的脸,诗织冷漠的表情有一些动摇,「彼方,就连比你先熬过来的我,都不想再看到那样的场景,你……真的想要知道真相吗?」
「嗯。」抓着诗织抚摸着自己的手,彼方没有迟疑的回应,「我必须知道,才有办法保护我想保护的人们。」
「是吗?」像是早就预料到一样,诗织没有迟疑地站起身子,「那就走吧。」
「……去哪里?」
「与其用说的,不如让你看一眼,就能知道所谓的『真相』了。」望着彼方,诗织的表情,有些痛苦、有些寂寞。
走在深夜的镇守府里,彼方刻意配合着过于娇小的诗织放慢脚步。
诗织自然的走过某条走廊、打开某道门,偶尔却又像是毫无意义的折返。
「彼方,稍微来谈谈学生时代的事吧?」
是因为重新变的亲密的关系吗?
彼方觉得诗织叫着自己的声音,少了一些冷淡,「我们在学生时经常思考的,舰娘的起源是什么呢?海军的说法是这是他们自己开发出来的拟人兵器,你怎么想的?舰娘是开发出来的兵器吗?」
「怎么在这种时候突然提起这个?」
「彼方,回答我。」诗织无视彼方的反问,只是催促着他回应。
「……可以说是,也能说不是。」
「为什么?」
「舰娘的确是被大量生产,但是我认为那应该不是……『开发』。」
「而且,你所希望保护的那些孩子们,你也不认为她们只是兵器吧?」
「……」
没错,已经拥抱了那股体温、感受到那份情感的自己,已经没有办法认为她们是兵器了。
「彼方,还是一样的温柔呢。」感觉到彼方的沉默,诗织继续说着,「那么,她们是什么?」
「……复制人……吗?」
「嗯,就算你以前也是这样推测,但是真的要说出来,还是会感到迟疑呢。」
「你那时候可是站在她们只是兵器的角度呀。」
「你明明懂我的,你知道,我蕴含在深处的意思。」
「呐,彼方。我所知道的真相,如果从起源开始说的话……」
正如你所猜测的。一开始的时候,的确有所谓的长门、陆奥、伊势、日向这些女性。
没错,所有的舰娘最初都是活生生的人类。
不,就连现在,她们也都是活生生的人类才对,只是她们是存在着能与深海栖舰直接进行战斗的──强大的个体。
当然她们一开始的名字并不是过去船舰名,这些只是她们后来受封的称号。
但是不管他们多么强大,只要是人类,就免不了生、老、病、死,特别她们还是以生命在与深海栖舰战斗。
但对于军方而言,士兵死了容易取代,然而能轻松的在海面上战斗的人才并不容易寻找,特别是那时国家因为战乱,并没有那么容易找到拥有这种才能的人。
所以,那个计划就这样子展开了。
没错,就是制造过去曾经获得受封的女性的复制人的计画。
采取她们的细胞,使用高速建造材加速生长,植入部分记忆,于是建造出了新的舰娘。
当然一开始也经历过不少失败,像是相同的舰娘碰面之后所导致的自我崩毁、记忆复制不全造成的记忆障碍、甚至是加速生长太过份而造成的肉体毁坏。
这些失败都发生过,在实验初期造成了很大的牺牲。
第一批试做的二十台五十铃,就是因为刚醒来时看到十九个完全相同的自己而崩溃。
不是有个传说是『看到跟自己长的一样的人,自己就会死掉』吗?
她们可是在完全没有预备的情况下,看见了十九个自己,会无法接受也是不可避免的。
而到了现在技术进步,已经很少发生这种事情了。
但是……似乎也有些人反而期待着失败,而那些精神状况不稳定的舰娘被送到哪里去……你也是知道的吧?
毕竟被玩坏跟一开始就坏掉,其实根本分不出来。
说完了?
傻瓜。如果我知道的只有这些,一开始根本不需要阻止你知道。
起源之后,一样是我们过去曾经讨论过的,舰娘的末路。
彼方,我们已经不是学生了,也知道了许多的事情,你现在……觉得舰娘到最后,到底会迎接怎么样的人生?
退役、死亡、被玩弄、跟你不清楚的未知,那跟我知道的事一样的呢,除了我知道你所不知道的未知之外。
不过回过头去思考,她们四个可能的人生旅途,有三条是通向BAD END。实际状况其实更糟糕,我看过的资料中,能平安退役的舰娘大概只有不到3%,当然有一部份也跟有不少舰娘会选择持续战斗,直到死去或者报废有关。
因此对大多数的舰娘而言,死亡其实是最好的结局。
这样想的话,对于以前我自己的指挥,我也比较能释怀一些……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关键。
彼方,你知道高速修复材吗?
嗯,不是喔。我不是想问你它的副作用,只有这个是我们以前没有讨论过的问题。
彼方,高速修复材……到底是什么呢?
强效的生长剂或恢复剂吗?
嗯,如果就正常的用法来考虑,那它的确是这样子使用的药剂。
但是在你想面对的真相前面,这只能算是接近满分的零分。
彼方,仔细的想一想,你应该是知道答案的,只是你不想去认真思考这个问题。
提督们总是习惯性的使用高速修复材,就算舰娘受了再重的伤,只要能带回镇守府,送进医护室使用高速修复之后,舰娘就能够在短时间内恢复成原本没有受伤的样子。
但是彼方,真的有那么神奇的药,能够让被炸成像焦炭一样的手臂短时间内变回像原本一样、能够让明明是必须截肢的伤势变得像不存在一样吗?
如果真的有,那就像是魔法一样了呢。
但是,魔法是不存在的。因为明明同样是人类,但是提督却无法使用高速修复材。
「那么彼方,高速修复材到底是什么呢?如果你想要面对真相的话,告诉我,你想到的答案。」诗织站在一扇巨大的铁门前,双手握着门把,回过头对彼方提问。
「那是……」身为复制人的舰娘、类似于生长剂或是恢复剂、不可能修复的伤口、跟一样是人类,却无法使用它的提督。那么答案是……「……神经肌肉接合剂。」缓缓的、但是清楚的,彼方说出了心中浮现的答案。
「没错喔。那么,这是最后的问题,最重要的接合物,到底……是从哪边生产出来的呢?」诗织推开铁门,当作对问题的回答。
手手手手手手手手手手手手手手手手手手手手手手手手手手手手手手手手手手手手手手手手手手手手手手手手手手手手手手手手手手手手手手手手手手手手手手手手手手手手手手手手手手手手手手手手手手手手手手手手手手手手手手手手手手手手手手手手手手手手手手手手手手手手手手手手手手手手手手手手手手手手手手手手手手手手手手手手手手手手手手手手手手手手手手手手手手手手手手手手手手手手手手手手手手手手手手手手手手手手手手手手手手手手手手手手手手手手手手手手手手手手手手手手手手手手颈颈颈颈颈颈颈颈颈颈颈颈颈颈颈颈颈颈颈颈颈颈颈颈颈颈颈颈颈颈颈颈颈颈颈颈颈颈颈颈颈颈颈颈颈颈颈颈颈颈颈颈颈颈颈颈颈颈颈颈颈颈颈颈颈颈颈颈颈颈颈颈颈颈颈颈颈颈颈颈颈颈颈颈颈颈颈颈颈颈颈颈颈颈颈颈颈颈颈颈颈颈颈颈颈颈颈颈颈颈颈颈颈颈颈颈颈颈颈颈颈颈颈颈颈颈颈颈颈颈颈颈颈颈颈颈颈颈颈颈颈颈颈颈颈颈颈颈颈颈颈颈颈颈颈颈颈颈颈颈颈颈颈颈颈颈颈颈颈颈颈颈颈颈颈颈颈颈颈颈颈颈颈颈颈颈颈颈颈颈颈颈颈颈颈颈颈颈颈颈颈颈颈颈颈颈颈颈颈颈颈颈颈颈颈颈颈颈颈颈颈颈颈颈颈颈颈颈肩肩肩肩肩肩肩肩肩肩肩肩肩肩肩肩肩肩肩肩肩肩肩肩肩肩肩肩肩肩肩肩肩肩肩肩肩肩肩肩肩肩肩肩肩肩肩肩肩肩肩肩肩肩肩肩肩肩肩肩肩肩肩肩肩肩肩肩肩肩肩肩肩肩肩肩肩肩肩肩肩肩肩肩肩肩肩肩肩肩肩肩肩肩肩肩肩肩肩肩肩肩肩肩肩肩肩肩肩肩肩肩肩肩肩肩肩肩肩肩肩肩肩肩肩肩肩肩肩肩肩肩肩肩肩肩肩肩肩肩肩肩肩肩肩肩肩肩肩肩肩肩肩肩肩肩肩肩肩肩肩肩肩肩肩肩肩肩肩肩肩肩肩肩肩肩肩肩肩肩肩肩肩肩肩肩肩肩肩肩肩肩肩肩肩肩肩肩肩肩肩肩肩肩肩肩肩肩肩肩肩肩肩肩肩肩肩肩肩肩肩肩肩肩肩肩肩肩胸胸胸胸胸胸胸胸胸胸胸胸胸胸胸胸胸胸胸胸胸胸胸胸胸胸胸胸胸胸胸胸胸胸胸胸胸胸胸胸胸胸胸胸胸胸胸胸胸胸胸胸胸胸胸胸胸胸胸胸胸胸胸胸胸胸胸胸胸胸胸胸胸胸胸胸胸胸胸胸胸胸胸胸胸胸胸胸胸胸胸胸胸胸胸胸胸胸胸胸胸胸胸胸胸胸胸胸胸胸胸胸胸胸胸胸胸胸胸胸胸胸胸胸胸胸胸胸胸胸胸胸胸胸胸胸胸胸胸胸胸胸胸胸胸胸胸胸胸胸胸胸胸胸胸胸胸胸胸胸胸胸胸胸胸胸胸胸胸胸胸胸胸胸胸胸胸胸胸胸胸胸胸胸胸胸胸胸胸胸胸胸胸胸胸胸胸胸胸胸胸胸胸胸胸胸胸胸胸胸胸胸胸胸胸胸胸胸胸胸胸胸胸胸胸胸胸胸腹腹腹腹腹腹腹腹腹腹腹腹腹腹腹腹腹腹腹腹腹腹腹腹腹腹腹腹腹腹腹腹腹腹腹腹腹腹腹腹腹腹腹腹腹腹腹腹腹腹腹腹腹腹腹腹腹腹腹腹腹腹腹腹腹腹腹腹腹腹腹腹腹腹腹腹腹腹腹腹腹腹腹腹腹腹腹腹腹腹腹腹腹腹腹腹腹腹腹腹腹腹腹腹腹腹腹腹腹腹腹腹腹腹腹腹腹腹腹腹腹腹腹腹腹腹腹腹腹腹腹腹腹腹腹腹腹腹腹腹腹腹腹腹腹腹腹腹腹腹腹腹腹腹腹腹腹腹腹腹腹腹腹腹腹腹腹腹腹腹腹腹腹腹腹腹腹腹腹腹腹腹腹腹腹腹腹腹腹腹腹腹腹腹腹腹腹腹腹腹腹腹腹腹腹腹腹腹腹腹腹腹腹腹腹腹腹腹腹腹腹腹腹腹腹腹腹腹腿腿腿腿腿腿腿腿腿腿腿腿腿腿腿腿腿腿腿腿腿腿腿腿腿腿腿腿腿腿腿腿腿腿腿腿腿腿腿腿腿腿腿腿腿腿腿腿腿腿腿腿腿腿腿腿腿腿腿腿腿腿腿腿腿腿腿腿腿腿腿腿腿腿腿腿腿腿腿腿腿腿腿腿腿腿腿腿腿腿腿腿腿腿腿腿腿腿腿腿腿腿腿腿腿腿腿腿腿腿腿腿腿腿腿腿腿腿腿腿腿腿腿腿腿腿腿腿腿腿腿腿腿腿腿腿腿腿腿腿腿腿腿腿腿腿腿腿腿腿腿腿腿腿腿腿腿腿腿腿腿腿腿腿腿腿腿腿腿腿腿腿腿腿腿腿腿腿腿腿腿腿腿腿腿腿腿腿腿腿腿腿腿腿腿腿腿腿腿腿腿腿腿腿腿腿腿腿腿腿腿腿腿腿腿腿腿腿腿腿腿腿腿腿腿腿腿腿脚脚脚脚脚脚脚脚脚脚脚脚脚脚脚脚脚脚脚脚脚脚脚脚脚脚脚脚脚脚脚脚脚脚脚脚脚脚脚脚脚脚脚脚脚脚脚脚脚脚脚脚脚脚脚脚脚脚脚脚脚脚脚脚脚脚脚脚脚脚脚脚脚脚脚脚脚脚脚脚脚脚脚脚脚脚脚脚脚脚脚脚脚脚脚脚脚脚脚脚脚脚脚脚脚脚脚脚脚脚脚脚脚脚脚脚脚脚脚脚脚脚脚脚脚脚脚脚脚脚脚脚脚脚脚脚脚脚脚脚脚脚脚脚脚脚脚脚脚脚脚脚脚脚脚脚脚脚脚脚脚脚脚脚脚脚脚脚脚脚脚脚脚脚脚脚脚脚脚脚脚脚脚脚脚脚脚脚脚脚脚脚脚脚脚脚脚脚脚脚脚脚脚脚脚脚脚脚脚脚脚脚脚脚脚脚脚脚脚脚脚脚脚脚脚脚脚脚放眼望去,眼前是数不尽的水槽,里头放着像是舰娘一部份的部件。
──不,应该说那曾经是舰娘一部份的身体──彼方在这时理解了,这就是金刚所看到的『另一个黑暗』,她看见的,是榛名从『舰娘』变为『部件』的瞬间。
压抑住反胃的冲动,彼方走近眼前的水槽。
──『NO001 战舰 长门 部位:前臂』──「真是贴心的设计呢,连这种地方都标示的这么清楚。」对眼前的光景作呕,彼方忍不住开口讽刺。
「你……跟第一次看到这个景象的我相比,十分的冷静呢。」
「……一点都不值得称赞吧,这种事情。」对于因为看过了那样的地狱而产生抗性的自己,彼方一点都不感到高兴。
「呐,彼方。」诗织靠近彼方身边,握住了他的手。彼方能感觉那双纤细的手,有些冰冷、有些颤抖。「回答我,做为让高速修复材接合的部位,到底是从哪边生产出来的呢?」
「……由舰娘身上切除下来的。」
「嗯,正解。这就是医护科的真正工作,切除已经不能战斗的舰娘身体上还能战斗的部位,然后接合到还能战斗的舰娘的身上去喔。这就是……我的工作喔?我……是将舰娘带向死亡的刽子手之一喔?就算这样,你……」
「笨蛋。」握紧掌心里颤抖的小手,彼方阻止诗织继续说下去,「我说过了,我不会放开你的。」
「就算……我已经切割了数不尽的舰娘的身体吗?」
「嗯,总有一天,我会让你不需要再做这样的事情。但是……为什么他们会找上你?」
「因为,我是舰指科有史以来难得一见的天才呀。」带著有点自嘲的笑容,诗织说着,「其实这也不是原因。医护科挑选人才的原因,比你想象中的还要简单的多。」
「那是?」
「我在模拟战时,很常让舰艇被轰沉吧?」
「但那是……」
「理由什么的,不重要。」闭上眼摇摇头,诗织打断了彼方的反驳,「就算我跟你是一样的,但是他们只会看模拟战时舰艇的轰沉率,而在判断要不要让舰艇被轰沉时的决断跟判断之后的冷淡,也是他们选上我的原因。」
因为,他们没有看到我那时的模样呢──垂下头,诗织淡淡的说着。
那个看到舰娘死亡,而放弃成为提督的模样。
虽然在模拟战时让舰娘被轰沉的比率偏高,但是七濑诗织的本质,跟季彼方是相似的,这是他们从他们两人明白对方战术的同时,就理解到的事实。
但是周围的人并不会这么想。
他们一个是为了战胜而愿意牺牲舰娘、一个则是为了避免轰沉而选择放弃可能的胜利,不管由谁来看,根本就是不同的两人。
所以就算当时因为指挥造成舰娘死亡,而放弃成为提督的人是彼方,就算彼方明明因为放过了许多胜利,但仍然有办法站在舰指科第二位的位置,医护科也不会试着招揽他。
因为季彼方不会牺牲舰娘,无法接受此等不人道的行为,所以在记录上会选择牺牲舰娘的七濑诗织,才是他们心目中的对象。
「虽然一开始不断的发抖,但是他们说只要看到的人一开始都是这样的,后来就会习惯。所以我开始拿着手术刀,将能用的地方切下来,保存,将不能用的地方切下来,丢掉,然后我……」
「不要说了!」彼方蹲下身子,像是要止住诗织的颤抖似的、用力的抱紧她,「绝对……绝对会让你不必再做这种事情的,所以……」
「呐,彼方……」那是彼方似曾相识、自己也曾经发出过的、像是咳出血一般的声音,「这是今晚的最后一个问题。海军里的黑暗,不管是我、还是古贺,已经让你都看过了。那你应该了解想在这里达成你的理想、想要保护你所指挥的舰娘、甚至想要保护我,那都是不可能的事情。就算这样,你还是……要待在这里、还是要效忠海军吗?」
「……十分困难的问题呢……」
「彼方,回答我……」
「……」沉默了几秒,彼方缓缓的开口。「我不知道。就算我已经看到了海军的黑暗,我现在还是必须在这里,试着在这里努力去保护我所拥有的。这跟是否效忠无关,而是我只能这么做、我还没有能离开这里、又能保护所有人的方法。所以我无法回答你『我是否还要效忠于海军』的问题、所以……等我。」
「……好狡猾的回答……」
「但是我向你约定,如果到时候我有了答案,我一定会告诉你。」
而且,我一定会带着你一起走,不会再留下你一个人。
这次绝对,不会再放手了。
─ 16 ─
把诗织带回房间,彼方一个人再次来到了舰娘的宿舍。
自己已经知道真相了,知道金刚之所以如此畏惧的真相。
但是如果金刚持续拒绝自己,她们将会陷入另一个无法摆脱的黑暗。因此就算是强迫也好、诱骗也罢,如果想要保护她们,就必须让她们成为自己的舰娘。
「你又来了呀?」在金刚的房门前,彼方碰见像是刚洗完澡、穿着睡衣的瑞鹤,「虽然并没有这方面的规定,不过在大半夜的进来舰娘宿舍,你意外的没有常识呢。」
「……没时间让我思考这种事情了。」
在这种地方,金刚的废弃命令不知道什么时候会下来,今天不行的话就明天、明天不行的话就后天,一定要把金刚带回去。
「嘿……看样子也不是完全没有对策就来了呢,知道了些什么事情吗?」
「嗯,刚刚才知道。」
「有说服金刚的把握了?」
「不知道,但这不是有没有把握的问题,是必须去做到的事情。」
「……」瑞鹤盯着彼方,不是平常轻挑的表情,而是严肃的、想要认真的看穿彼方,「是吗?那我就不阻止你了。虽然我不知道她们到底在害怕什么,不过曾经救过姐姐的你,就努力试着把她们也救出来吧。」说完,瑞鹤挥挥手跟彼方错身而过。
「瑞鹤。」背对着瑞鹤,彼方叫住了她。
「干嘛?我认为到你说服金刚之前,已经没有要跟你说的话了。」没有回过身子,瑞鹤背对着彼方,冷淡地回应着。
「……你知道翔鹤现在的情况吗?」
「知道喔。我不是山城,连姐姐那边我都去过好几次了。」
「……你不恨我吗?」
「少自我感觉良好了。」要不是他救了姐姐的话……不,就算他救了姐姐也是一样,自己对这个人……「你这种人,我最讨厌了。」然而瑞鹤这样的话语里,却没有任何一丝怒气。
「金刚,我进来了。」虽然明知没有必要,彼方还是敲了门才进入房内。
房间内比之前来的时候更加凌乱,上次砸向自己的杂物也没有收拾,地板上甚至还能看到自己上次留下的血迹。
而金刚,看起来也比之前还要更加憔悴。
「你、你又来做什么!」抱着比睿跟雾岛,金刚狠狠的瞪着彼方。
「我希望你们,成为我的舰娘。」彼方向前踏出一步,伸出了手。
「不要!不要!不要──!!!」金刚拿起了床上的闹钟掷向彼方,彼方浅浅叹了口气,没有闪避砸向自己的闹钟。
砸到身上的感觉有些疼痛,应该会留下瘀青吧?
想着这些没有意义的事情,彼方往前踏出一步、一步、再一步。
看着彼方慢慢接近自己,金刚站起身,拿起身边能接触到的任何东西砸向彼方。
枕头、棉被、化妆品,金刚手边的东西一样一样的打在彼方身上,但是彼方只是全部承受着,慢慢走到金刚面前。
只要再一步,就会被那个人碰到。那个人是……杀害榛名的人的同伴!
「不要……不要靠近我!!」
看到彼方站在自己面前,金刚用尽全力将眼前的他击飞。
那是人类不可能承受的、战舰的怪力。
承受住这股力道的彼方向后飞出,整个人撞在墙上。
就算想要撑着身体站起来,手臂也使不上力,就算只是想要呼吸,胸前的剧痛也在阻止着自己。
这样,就应该要放弃了吧?
就算自己已经受了这样的伤,金刚也不愿意听自己说话,那应该可以放弃了吧?
然而,他还是站了起来。
嘲笑着从自己脑海中一闪而过的念头,彼方站起身来。
也许哪里的骨头已经断了吧?
也许身体里哪边已经出血了吧?
也许自己必须要躺着休息吧?
但这些都无所谓,彼方只是再次,走到了金刚的面前。
「不……不要……」看着再次靠近自己的他,金刚没有办法再将东西扔到他身上,也没有办法再一次把他打飞,那样子他会死掉的!
自己只是想要保护好妹妹们、自己只是不希望剩下的妹妹遇到跟榛名一样的事情,但是为什么只有这个提督,不愿意向其他人一样乖乖离开!
明明只要他走开,自己就不必再伤害他了!
他向自己伸出了手,要挨打了吗?要被处分了吗?
自己连比睿跟雾岛,都不能够好好的保护吗?
金刚张开双手护在比睿跟雾岛前面,闭紧了双眼。
「抱歉,让你们等了这么久。」那声音,只是轻轻的这样说着。
「咦?」那抚摸着自己头发的手,虽然并不熟练、但是却温柔地拍着自己。
「抱歉,榛名身上发生的事情,我刚刚才知道。这段时间,金刚很害怕吧?抱歉,让你们等了这么久。」
不懂,金刚不懂眼前的人为什么要对自己道歉。
明明是自己打伤他的呀?要道歉的人应该是自己呀?
但是这个人他知道了,他知道榛名是怎么被对待的。
那为什么还要来说服自己?
明明自己只是不想让比睿跟雾岛也遇到这种可怕的事情,为什么要阻止自己?
只是彼方的动作,让金刚发抖着逞强的身体,渐渐不再恐惧。
「为……为什么!明明你也知道榛名最后、最后像那样子被切成一块一块的!为什么还要叫金刚去战斗!」分不清楚是疑问还是哭喊,这段时间累积的恐惧,化作了言语跟泪水爆发出来。
「金刚。」面对金刚,彼方只是平静的接受了她,「继续待在这里,是保护不了任何东西的。这里是镇守府、这里是海军的大本营,除了你们之外还有许许多多的舰娘,继续待在这里,只会让他们认为你派不上用场,而把你们废弃,那会是比榛名遇到的、还要更可怕的遭遇。」
「继续战斗到死,结果还是一样的!」
「不会的!」彼方大声的否定了金刚,「我不会让你们死的,也不会让你们继续恐惧、害怕!我会保护好你们,绝对不让你们遇到那些事情!」
「但是、但是!」
「如果不信任我的话,就拒绝我的命令!
如果认为我的命令会让你们死亡,那就逃跑也无所谓!
但是现在你们必须活下去!你是我的舰娘,我不允许你擅自选择死亡!」
「但是榛名已经不在了呀!」金刚跪坐在地上,大声的哭了出来。「我没有保护榛名呀!为什么不能保护榛名!为什么榛名已经不在了,我还要继续战斗下去!」
这个问题,彼方没有办法回答。
他保护不了已经不在的榛名,就像他保护不了那时候的电一样。
那为什么保护不了电的自己,还能够继续支撑下去呢?
出云,因为她,让自己能够继续努力下去,但是那并不是彼方自己得到的答案,而是出云带给他的答案。
所以这个问题,彼方没有办法回答。
彼方只能等金刚哭累了,将她抱到床上,盖上被子,然后在一旁守着她。
「提督,谢谢您。」一直躲在金刚背后的比睿,站到了彼方面前,对他深深的鞠躬,「姐姐她为了我们,一直忍耐着自己不哭出来。谢谢您,让姐姐哭了。」
「不,我什么都没有做。金刚并没有说错,虽然我说了那种大话,但是我果然……没有办法保护榛名。」
「是的,榛名她为了保护我们,已经不在了。姐姐也知道的,这不是您的错,甚至您还是帮助我们的人。所以请再给姐姐一些时间,她一定会接纳您的。」
「如果真的能这样,就太好了呢。」
彼方瘫坐着,露出了无力的笑容。只是,已经快没有时间了。
没有办法解决金刚心中疑问的自己,真的有办法被她接受吗?
「不必担心,为了避免姐姐犹豫不决,请让我们利用您吧,提督。」在一旁聆听两人对话的雾岛,也走到比睿的身边,露出了附有深意的笑容。
「这是什么意思……?」
「战舰比睿、战舰雾岛,愿意听令于提督。」比睿跟雾岛像是理所当然的一同说着,「所以,请再给姐姐一些时间吧,她会理解提督的。」
如果这样子就能说服金刚,你们就早点出面呀……
抱着这种不实际的愿望,松了一口气的彼方眼前一黑,昏昏沉沉的倒下。
─ 17 ─
跟数个月前一样,充斥的消毒水味的白色房间,纯白的墙壁、纯白的床单、甚至连在房间里的人都是一样的,只是躺在病床上的人跟在一旁照料的人互换了过来。
少女坐在床边,右手的小刀轻轻抵着苹果,左手的拇指与食中指转动着,果皮漂亮的一圈又一圈的滑落。
但是少女的表情并没有因为这点小事而开展──不如说,她正因此而感到生气。
少女的确想照顾躺在床上的年轻提督,但是她并不想在这种情况下照顾他。
可以的话,她还是希望他健健康康、而不是这样受了重伤躺在病床上。
「提督,请问您有好好认清您做了什么事情吗?」将削好的苹果切成小片放进盘子里,飞鹰将盘子摆上病床上的餐桌,有点……不,很生气的说。
「这个……就说服金刚加入我们……而已……吧……?」看着飞鹰越发生气的表情,彼方的声音越来越小。
不妙,真的不妙。
如果平常自己偷懒的时候,飞鹰生气的指数是二十的话,现在飞鹰生气的程度可能有八十或者更高。
「请您不要开玩笑了!肋骨骨折、胸腔内出血、还有各式各样的瘀青跟外伤,到底是怎样的说服才会造成这种结果呀!」
用力地拍着桌子,飞鹰生气的说,「要不是比睿跟雾岛有赶紧将您送到医院,您现在已经死了呀!」
彼方也知道自己身体的状况,所以这种情况下,什么反驳也说不出来。
「为什么您会用身体去接下金刚的一击呀!上次我不是也让您知道舰娘跟一般人的差距了吗!」
「这个……那时候的情况感觉上只能这么做了……吧?」虽然彼方想要肯定的说出口,但是看到飞鹰的表情,也无法那么坚定的说了。
「请不要说的这么简单呀!要是您就这样死掉了,我要怎么办呀!」
一想到前天早上,一醒来就接到彼方正在急诊室开刀的消息,飞鹰就忍不住生气!
为什么这种重要的事情不带自己一起前往?
为什么要自己背负这么多?
明明自己也能为了他去努力的、明明自己已经在为了他努力了,结果他还是一个人去做这些事情、还是一个人把自己弄得伤痕累累!
「啊……抱歉哪。」听到飞鹰担心自己死掉的话,彼方不好意思地搔了搔脸颊,「我是不会丢下你先走的,所以,安心吧。」
「躺在病床上这样说的人一点说服力都没有!」对于彼方的话语,飞鹰并不领情。
像是生着闷气似的,她转过身子背对彼方,翻阅起自己带来病房的文书。
这些对话,蹲坐在房门外的金刚都听到了。
她就是提督的秘书舰吗?
又能干又可爱,就连发脾气也让人想要怜爱。
会削苹果、整理文件、照顾提督什么的……自己只会泡红茶而已,根本比不上她。
而且还是自己将提督打伤的,自己应该被他们讨厌了吧?
自己又粗暴又不可爱还把提督打进急诊室……呜呜……
明明知道提督是好意的,为什么自己会做出这种事呢?
越想越低落的金刚,用手指在地板上画着圈圈。
「金刚姐姐,你蹲在这里做什么呢?」金刚连比睿的接近都没有注意到,直到听到声音才抬起头来。比睿手中提着探病用的水果篮,歪着头看着金刚。
「比睿……我会不会没资格待在提督旁边呀……」看到妹妹出现在自己的面前,金刚差点哭了出来。
「咦咦?怎么了?姐姐,发生什么事了?」
「因为我把提督打伤了呀,it's so serious,提督他差点就死掉了呀……」
「嗯……提督看起来并不在意呀?」
「但是……」金刚对比睿的回答似乎不能接受。
「真是的,我们的金刚姐姐怎么变得这么胆小了呢。」一边说着,比睿从背后拉起金刚,「这种事情,问本人最快了喔!」
「等等,比睿,我……!」没有拒绝的机会,金刚被比睿推进了病房中。
「等等,比睿,我……!」
随着房门外的这声惊叫,金刚跌跌撞撞的进到病房中。
她有些惊慌的来回看着彼方跟飞鹰,双手不知所措的摆动着。
「金刚?」看着就这样子站在自己病床前不知所措的女孩,彼方姑且出声叫了下。
「Ye、yes,my lord!」金刚迅速的双脚并拢,对彼方行礼。
「嘛……不用这么紧张的,放松一点吧。」看着金刚的反应,彼方苦笑着摇摇头。
「但是提督……」
「别担心,坐下吧。」飞鹰拍了拍身边的椅子,示意金刚坐下。
「但是……我打伤了提督呀……」金刚哭丧着脸,对着飞鹰摇了摇头,「我没有介意的喔。」
「但是我可是十分介意!」像是反对着彼方,飞鹰生气的说。
「呜……」看到飞鹰生气的样子,金刚缩起了肩膀,飞鹰见状,长叹了一口气。
「我不是对你生气喔,金刚。」飞鹰将视线转向彼方,彼方则是有点头痛的避免跟飞鹰的眼神交会,「我只是对这个竟然用身体接下战舰等级的全力一击的提督感到生气而已。」
「啊……又要重复了吗?所以我说在那个时间点……」
「金刚也来说说这个提督,怎么会去做这种事情!」
「但是将提督 one punch 打飞的人就是我呀……」
「你们……」飞鹰又鼓起腮帮子转过身,但是彼方拉住了她,并且顺势让她倒在了床上、倒在自己的身上。
「我知道的,你担心我。」
「你不知道,所以才会做出这种事情。」虽然躺在彼方的胸前,但是对于他的行动,飞鹰还是生着气。
「唉……我知道了,下次会找你一起的。」彼方将双手交叉在飞鹰的胸前,像是环抱着她一样,「所以,不要生气了。」
「才不相信你呢……」
「嘛……要怎么样才会相信我呀,飞鹰大小姐……」这是彼方第一次看到飞鹰这么难哄,只能苦笑着将手臂搂紧了一些。
「那么……打勾勾?」伸出白皙的手指,飞鹰说。
「这样就可以了?」
「不要的话……就……就算了……」飞鹰低下了头,耳根有一点发烫。
「没,这种事情的话,我很乐意。」没有想到飞鹰会这么说的彼方,苦笑着伸出手,勾住飞鹰的指头。
呜哇,so sweet sweet sweet!
明明自己就在眼前,他们两人却能若无其事的进入两人世界。
这就是提督跟秘书舰的羁绊吗?
所以如果想跟提督亲近的话,自己也会做这种事情吗?
呜哇……自己是从英国回来的,应该要比较开放一点才对的,可是看到这两个人做的事情,自己却会忍不住害羞。
还是其实提督跟飞鹰之间已经有过更亲密的关系了吗?
哈……
看着彼方跟飞鹰的互动,金刚越想越多,不自觉害羞的遮住脸。
「对了,金刚。」
「Ye、Yes,my lord!」金刚从自己的妄想中突然被拉回现实,吓了一跳。
「嘛……总之先从你的称呼改变起吧,叫我提督就行了。」my lord什么的,自己完全听不习惯呀。
「啊,是的,提督。」被彼方这么一说才注意到的金刚,连忙改了口。
「从今以后,就麻烦你了。」彼方带着微笑,对金刚伸出手,「成为我的舰娘吧,金刚。」
「是!提督!」
握住彼方的手,金刚挺起了胸膛。
榛名,姐姐会继续努力下去的、绝对不会再自暴自弃了,所以……
谢谢你,我最重要的妹妹。
─ 18 ─
独自坐在病房里,彼方有些无聊的望着天花板。从受伤以来的这几天,不是飞鹰会将公务带到病房里做、就是金刚会一直在自己的身边绕来绕去,有时候涟也会过来陪着自己,不过倒是很自制的没有再穿女仆装了。
虽然她也曾经问着『主人,真的不用涟穿女仆装照顾您吗?』不过因为真的穿了问题会很严重,所以自己还是拒绝了。
这么说来,这还是这几天……不,是这阵子以来第一次这么悠闲呢。
从跟飞鹰在一起开始,自己的生活似乎充实了许多,也不是只需要在乎自己就可以,总是从白天忙到晚上,跟其他提督的演习、对海域的占领、新舰娘的训练、跟诗织的重逢,以及为了保护这些事物所需要付出的努力等等,自己明明是为了悠闲的生活才选择舰指科的呢。
不过,这样的生活,也不坏。但是这样的日子,还真是久违了呢,偷偷溜出去晃晃应该也不要紧吧?
彼方完全忘记了自己的伤势的想着。
「提督,我进来啰?」紧跟着声音,绑着双马尾的少女走进了病房中。
「嗯?瑞鹤,有什么事吗?」看着跟自己报到完之后就没有再出现在自己面前的少女,彼方心中充满了疑问。
「我是没有什么事啦……但是我带来的礼物找你有事喔。」
「瑞鹤!什么礼物呀……」似乎对瑞鹤的话感到害燥,翔鹤满脸通红地跑进房间。
「欸?翔……鹤?」
翔鹤身上穿着的是那为人所知的仪装,即使她已经无法再驱使。
理应要最先见过翔鹤的这个姿态却没有见过的彼方,一时之间反应不过来。
「啊,提督。是我,翔鹤喔。」看见彼方,翔鹤连忙端正了姿势,对着彼方行礼。
「但是你……」彼方不想把后面的话语说出口,但翔鹤应该是不能离开那里的。
「啊啊,提督,你不觉得应该要先招待我们吗?」打断彼方的话,瑞鹤有点故意的说着。
「瑞鹤!」
「不,是我没注意到没错。」虽然不能起身,彼方还是坐直了身子,「虽然没办法好好招待,不过还是先请坐吧,翔鹤、瑞鹤。」
「啊、是的。」
翔鹤理了理裙摆,在病床旁的椅子上坐了下来,瑞鹤则打开一旁的柜子,拿起茶叶跟水壶走出房间。
虽然只是几天没见到面,但是换回仪装的翔鹤,除了让彼方感到意外,也让彼方确定比起其他穿着,这个装扮更适合翔鹤。
「那么……为什么你能够离开那里呢?」平复了一下情绪,彼方首先开口问道。
「嗯,算是偷偷溜出来的呢。」
「这样子不是很危险吗?」虽然翔鹤的态度看起来很平稳,彼方还是放不下心。
「提督,这句话必须原封不动的还给你喔。」翔鹤走近彼方,轻轻抚摸着他被绷带紧紧包扎着的前胸,「您也做了很危险的事呢。」
「呃……我这几天已经被念的够多了,就放过我吧。」对于翔鹤的指谪,彼方只能举起双手投降。
「不可以再这么勉强自己了喔,提督。」看到彼方乖乖示弱,翔鹤也没多说什么,坐回了椅子上。
「我回来啰。」瑞鹤端着茶盘回到了病房,除了刚泡好的茶,上面还摆了几块煎饼,「对了,我刚刚在走廊上遇到了个穿白袍的小女孩,是哪个医生的女儿吗?」嘴巴里咬着煎饼,瑞鹤的声音有点含糊不清。
「瑞鹤,我说过不能一边吃东西一边说话的。」
「有什么关系嘛,提督也不会在意呀?」
「你这个孩子呀……」
「……瑞鹤,你说的那个孩子是不是大约130公分,然后绑着麻花辫、白袍快要拖到地面的女孩?」
「咦?你也太清楚了吧?莫非提督是萝莉控?」瑞鹤明显的露出厌恶的神色,把椅子跟病床的距离拉远了一点。
「才不是呀!翔鹤,你今天还是先回去好了,我会再找时间去找你的。」
虽然不认为诗织会对翔鹤有什么不好的态度,但是让其他人看到翔鹤出现在这里毕竟不是好事,彼方这么判断着。
但是,已经来不及了。
「彼方,在吧?」房门外的声音并没有等彼方回应,迳自走入了房内,「今天你的舰娘们似乎都没有来,所以我特地提早……嗯?」
诗织话说到一半,看着房里不在自己意料中的两位少女,稍稍露出了疑惑的眼神。
彼方还在想着要怎么解释的时候,瑞鹤已经站在了翔鹤面前,恶狠狠的看着眼前娇小、但可能对翔鹤带来危害的女孩。
「提督,她是谁?」
「翔鹤型二号舰──瑞鹤吗?跟听说的一样不懂礼貌呢。」似乎对瑞鹤本身没有太大的兴趣,诗织的眼神越过了瑞鹤,紧盯着她身后的翔鹤,「翔鹤型一号舰──翔鹤……不,是『原』翔鹤吗?」诗织的眼神闪烁着,似乎正在评断着翔鹤。
「你……」
「瑞鹤,不可以。」瑞鹤听着诗织说出『原翔鹤』,生气的想要上前跟诗织理论,但是被翔鹤阻止了,「嗯,我是『翔鹤』。但不只是『原』翔鹤,以后也仍然会是翔鹤,而也会是我自己。」带着一贯的笑容,翔鹤平静的回应着。
「……即使不是空母,也还是翔鹤吗?」
「是的。」
「嗯哼……」似乎对翔鹤的回答感到满意,诗织放松了表情,将目光移向了彼方,「这也是其中一个吗?」
「是呀。」感觉到气氛的和缓,彼方总算能放下心中的大石头。
「……我无所谓,但她在这里没有问题吗?」
「刚刚我也在问这个问题,翔鹤,能请你解释一下吗?」
「是的。请问两位知道前几天镇守府所下的命令吗?」
「那是……」
「『临时增员条例』,是吗?」
「是的。那是为了因应上次南方海域的战争,损失大量提督导致指挥人手不足的情况,让原本应该还要进行受训的海军官校学生们,提前投入前线指挥的一道命令。」
「正确的说,是让第三十五、三十六两期的舰指科学生直接投入战场的命令。」
「这太无谋了吧?就算他们在官校里的前两年的成绩很好,但是不代表他们有办法应对战场上的情况……」彼方说到一半,突然睁大了双眼,「等等,难道说……」
「嗯,提督。就是那个『难道说』。」接下了彼方的话,翔鹤微笑的表情被盖上了些阴霾。
「那些提督们……或许是冲动、或许是训练不足,所以让许多的舰娘受了伤,甚至于无法再回到战场,所以……所以,就算是『翔鹤』、就算是『扶桑』,都已经有五、六位以上了呢。」
「所以我才能找到空隙把姐姐带出来呢。」
「嗯,因为这样,我们的负担也就比以前少了一些。就连扶桑偶尔也能有一整天休息的时间了。」虽然这么说着,但是翔鹤的表情还是带着哀伤。
「是吗……」彼方不知道自己应该坦率的为她们能够轻松一点感到开心,还是为更多的舰娘进到那个地方而烦恼。
「提督。」翔鹤牵起彼方的手,握在自己的掌心里,「请您不要担心,就算您这时候为了我们而感到有一点开心,那也不是错误的。」像是看穿了彼方的心思一样,翔鹤安慰着彼方。
「什么都被你猜到了呀……」彼方不好意思的别过翔鹤盯着自己的视线,脸颊有些泛红。
「嗯。」
「咳、咳!」看着两人的互动,诗织露骨的清了清喉咙,「很抱歉打扰你们两个,但我还要帮其他人复诊,所以彼方。」
「是?」
「脱。」诗织面无表情的下了指令。
「……是?」一时之间无法理解诗织用意的彼方,呆愣了几秒钟,「不不不虽然平时复诊也是要脱上衣但是……」说到一半,彼方有点犹豫的看着翔鹤跟瑞鹤。
「我没有关系的,瑞鹤?」
「没、没什么大不了的呀,我对提督的裸……裸体什么的才没有兴趣。」虽然逞强的说着,但是瑞鹤的耳根早已泛红。
「看,她们都这么说了。」
「……我知道了……」
身为病人,没有立场继续反驳,彼方只得乖乖的脱掉上衣。诗织坐到了床上,观察着彼方外伤的恢复状况,手指在彼方身上游移着,不时的施加些力道。
「这里,痛吗?」
「还好……」
「……」诗织没有说话,只是握紧了拳头。
「是我错了,有一点点痛。」
「很好。」看到彼方乖乖的说了实话,诗织才稍微露出一些笑容。
诗织的诊察顺利的进行着,就像平常一样,把彼方受伤的地方都看过了一遍。
「诗织,这样子应该可以了吧?」
「还没。」否定着彼方,诗织翻了个身,整个人趴在彼方的身上。
「喂,诗、诗织!」没有理会彼方,诗织贴上彼方的小腹,伸出舌头慢慢舔上他的前胸。
「你、你在做什么呀!」
「复诊。」不疾不徐的拉开跟彼方的距离,诗织自若的回答着。
「复诊……之前可都没有这种检查的呀!」
「是呀,为什么呢?」露出了彼方今天看到最甜美的笑容,诗织离开了病房,留下带着微笑的翔鹤、面色不善的瑞鹤跟不知道该怎么办的彼方。
「你、你……」瑞鹤气结的指着彼方,说不出话来,「除了姐姐还有其他女人就算了!结果你还是个萝莉控!」
「才不是呀!」
虽然想要抗议,却没有办法否定刚刚的场景跟与诗织之间关系的彼方,只能一整个天都承受着瑞鹤鄙视的目光。
─ 19 ─
站在甲板上,海风有点微凉,彼方下意识的把衣领拉高了些。彼方身后站着飞鹰、瑞鹤、金刚、山城、爱宕跟高雄,每个人身上都是全副武装。
舰娘们比平常还要更严肃些的表情,让彼方感到不习惯,就算是接到镇守府下的南方海域收付命令,也不应该是这种表情吧?
「我说飞鹰……为什么大家的表情都这么严肃呀?」实在是受不了背后传来的螫人视线,彼方只好开口向自己的秘书舰提问。
「提督,我应该吩咐过您,您的伤才刚好,只要待在提督室等我们的消息就可以了吧?」飞鹰不满地注视着彼方,从他的衣领下,还能看到缠绕的白色绷带。
「原来是这种事情呀……」
「才不只是这种事情呀!那明明是应该要静养上三个月的伤势,您不过住院一半的时间,就自作主张的回到提督室里工作,甚至现在还亲自站上前线,您到底在想什么呀!」飞鹰生气的说着。
明明这段期间内,自己也做了各式各样的努力,连同其他提督收复北方海域、招募新舰娘、进行新战力的培育,为什么他就是不懂呢?
「是呀,你再这样子的话,我要跟姐姐告状了喔。」
「嗯……我知道或许我没有必要跟着来到前线,毕竟之前北方跟西方海域我也只是在提督室里面进行必要的指挥。但是怎么说……只有南方海域、只有这个地方,我觉得我必须要来到这边才行。」
这是自己没有保护到的秘书舰,以及眼前所有舰娘,之所以会站在这里的起点。
这边曾经发生的事情,是导致现在这个情况的主因,自己必须要跟她们一起面对。
「……」对视了数十秒,飞鹰像是认输般的移开视线,「唉……还是说不过您……那至少答应我,绝对不能离开舰船一步,可以吗?。」
「是、是,我知道了。」对于飞鹰的妥协松了一口气,彼方露出浅浅的微笑。
「您才不知道……请不要让我整天都需要担心您呀。」
「打勾勾?」说着,彼方伸出了小指。
「哼!」飞鹰生气的转过头去,手指却紧紧的勾住彼方。
「阿啦阿啦……」
「这是我第一次跟提督出击所以不太清楚,他们一直都是这样的吗?」刚加入舰队不久的高雄带着疑惑,问着比自己还要早加入的舰娘们。
「哼!」
「啊哈哈……提督他呀、总是那样甜蜜蜜的呀。」
「对、对,也是这样把姐姐给拐走的。」
不感兴趣的山城、有点羡慕的金刚跟在一旁抱怨的瑞鹤,三个人的反应分别显示出他们对提督的好感程度,不过看起来,应该还是对提督感到信任的。
至于爱宕……还是不要期待能从她的反应读出些什么好了,她一直都是这样子悠闲的样子。
看着她们,高雄在心中悄悄的下了定论。
「提督,请准备回到正务上了,侦察机已经确定深海栖舰的位置了喔。」瑞鹤突然的叫着彼方,让背对背靠着的两人吓了一跳,赶紧分开。
「啊!那深海栖舰的战力分布,麻烦你报告一下了。」
「是。敌方深海栖舰的部队为轻空母ヌ级两艘、战舰ル级一艘、轻巡洋舰ホ级一艘跟驱逐イ级两艘。」
「嗯……这种程度的深海栖舰战力呀……」
思考了一下,以自己的舰娘而言,对付这种程度的兵力并不需要特别的指挥,但是,还是用自己习惯的战法吧。
「金刚、山城,你们两个去拖住ル级,以闪躲攻击为优先,不须恋战。飞鹰、瑞鹤,第一波的舰载机攻击以ヌ为主要目标。爱宕、高雄,你们在保护飞鹰跟瑞鹤的同时伺机进行反击,等到驱逐跟轻巡都击沉之後再一起攻击ル级。」
「是!」
「那么,全员出发!」
「攻击队!离舰开始!」一跳下水面,飞鹰就展开飞行甲板,驱使着舰载机。
「第二波攻击队,全机离舰!」不让飞鹰专美于前,瑞鹤拉开了长弓发射舰载机。
「敌舰确认,攻击开始!」山城突进到能确认深海栖舰的距离,压下背后的炮管。
「Fire!」跟在山城后面,金刚将主炮瞄准的深海栖舰。
「对右舷进行攻击!」
「主炮发射!」跟在飞鹰跟瑞鹤身边的爱宕与高雄,也在保护着她们的同时,扫荡落单的驱逐舰。
战局在彼方的指挥下持续推进着,但是不安却在彼方心中蔓延。
那是一种像是耳鸣一样、干扰着他的思考的东西。
到底是什么?
让自己在战局这么顺利时感到不安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提督……提督!」从无线电里传出飞鹰不断地叫着彼方的声音。
「咦?」
竟然在战斗中发呆,自己到底在做些什么呀?
稍稍反省后,彼方对着无线电问着,「怎么了?攻占情况还好吗?」
「什么什么?提督有看到我的活跃吗?金刚很棒吧,想把视线移开是NO的喔!」
「才不是这种事情吧?」飞鹰打断了金刚开心的声音,汇报着刚才的战况,「我们才刚回到船舰附近,刚刚已经能够目视到这个海域的据点了,请您下达攻击命令。」
「你们的受损状况呢?兵装都没问题吧?」
「提督,您连这种事情都没有注意到吗?」飞鹰无奈的指责彼方,「如同我刚才向您汇报的,只有我的兵装稍微有些损破,其余的人基本上是无伤的喔,向您的右手边看看的话还能直接以肉眼确认呢。」
「抱歉抱歉,不小心陷入了自己的思考中了。」彼方苦笑着道歉,但是却觉得那困扰自己的耳鸣越来越严重。
「提督?您的身体没有问题吧?」飞鹰慢慢靠近船舰,想上船看看彼方的情况。
但是那一瞬间,空气改变了。
那出现在舰娘们与彼方面前的深海栖舰,改变了这整个海域的氛围──不,是改变彼方所感受到的氛围。
这个怪物……是什么?
小小的身体,上半身就像是还没长大的女孩,但是下半身却是有如异形般粗壮的腿、身后长着巨大的尾巴,散发出压迫着整片海域的气势。
「谁……」
「……全员!」
「谁要跟レ一起玩呀!」
「全舰载机发射!全舰!全炮门开火!一轮炮击之后立刻归舰!不准迟疑!」
几乎是与那半人半异形的女孩同时,彼方吼叫出命令。
如果是没有感受到那股压力的提督,那可能在不知不觉之间,就会被全灭了。
如果是无法承受住那股压力的提督,那可能在恐慌颤抖之间,战斗就结束了。
彼方的指令没有任何失误。
如果直接让舰娘归舰,那在回到船上之前,那异形就会追上舰娘;
而如果让舰娘跟它进行战斗,无疑的,一定会有重大的伤亡。
彼方下指令的时间并没有任何问题。
早了一秒,对方可能根本不会有说话的空隙,直接进行攻击;
晚了一秒,对方的空隙也早就消失,开始对舰娘们突击。
下达的时间与下达的指令都是完美的。
但是──那是超乎想象的怪物。
从烟幕之中,那小小的身影冲了出来。
只是用力一蹬,它的速度就超过了全速撤离中的舰娘们,一个跨步冲到了舰娘的身边、冲到了那在队伍中央,装甲薄弱的轻空母面前。
丢出飞行甲板、双手在胸前交叉防御,但是没有用。
跟之前承受山城的攻击时不同,那异形的全力一击,确确实实的击中飞鹰。
「飞……」那是,无法避免的事情,「飞鹰───!!!」
飞鹰纤细的身躯,在彼方的眼前,被击飞、被击落。
─ 20 ─
在一片纯白的走廊内,彼方双手交握,面色凝重的盯着地板,诗织站在他面前,俯视着对自己低下头的他。
那就常人而言,是不可能的意见、不可能的想法,但是知道了这一切的他,一定会这么选择。
她知道的,所以她才不愿意让他,知道这一切。
「彼方……认真的吗?」
「……嗯。」
「你知道这么做的结果吗?」
「……嗯。」
「那么……你也知道,我为什么不告诉你真相了吗?」
「……嗯。」
「那么……」
「诗织。」那是,如死灰的声音,「我知道,但是……不要……」
那是,宛如要咳出血来一样的声音。
── 不要替换掉飞鹰的身体 ──那是,自己所看见的她。
那是,她让自己看见的她。
即使外表是一样的,他依然不愿意替换。
或许过去飞鹰身体的部件早就有更换过了吧?
或许自己这么做,只是为了自己的伪善而已吧?
但是,彼方就是不愿意这么做。
「……从你知道这件事情后,你就一直在避免舰娘受伤。即使你原本的指挥风格就是不让任何舰娘死亡,但是连续几个月都让舰娘压抑在能够不替换部件、甚至不使用高速修复材的伤势,这已经是异常了。」
「……所以呢?」
「如果因为这样,被发现你已经知道海军的秘密,你要怎么办?」
「……」
「如果因为你坚持拯救飞鹰,导致你被处分,你的舰娘也无一幸免,你还是要这样选择吗?」
「我……」
那是,早已决定好的答案,第一次见面就全然信任自己的少女、在自己怀抱里哭泣的少女、呼喊着自己的名字的少女、拯救了自己的少女、委身于自己的少女、即使污秽、还是洁白的少女、憎恨着自己的少女、将最重要的人托付给自己的少女、寡言而认真的少女、总是粘着自己的少女、背负着妹妹的死而活下去的少女、心口不一的少女、娇小而一直等待着自己的少女、还有那,自己没有保护住的少女。
答案,早就决定好了。
「这次我一定会……保护所有人。」
「……」像是放弃一样,诗织放松了一直紧绷着的肩膀,「我知道了。但是最低限度的人工皮肤、肌肉还有高速修复材我还是会使用。就算不去替换部件,受损太过严重的部分还是必须用这些去修补,高速修复材也还是个有效的恢复、麻醉、接合剂,这样子……没问题吧?」
「嗯,交给你判断。」
「还有……能够恢复什么程度,我不能保证。搞不好上面看到呈交上去的报告书,飞鹰就会立即被处分掉,这样子也没关系吗?」
「……」彼方只是无言的,点了点头。
抱歉,飞鹰。你现在一定很痛苦吧?
明明使用了高速修复就能让你快速的回复到原本的样子,可是我、已经知道真相的我却不能这么做。
对不起。
对不起。
对不起。
但是,这是你任性的提督的命令。
但是,这是你任性的提督的请求。
飞鹰,你一定要醒过来。
没有去细数这样子的日子过了多久,或许只有几天吧?
彼方只是坐在急诊室外、坐在加护病房旁、坐在飞鹰的病床边,等着。
彼方知道她们站得远远的担心着自己,但是自己没办法回应她们。
自己现在只能看着飞鹰,其他的什么事情都没办法去想。
但就算是这样子担忧着某个人,自己还是会饿、会累、会睡、会排泄。
对无法自主控制的身体,彼方感到不满。
当然,这只是迁怒。
到底是第几天呢?金刚用哀伤的表情看着自己,递出一份文件。
是飞鹰的处分命令。
金刚颤抖的手在犹豫要不要将它交出去,彼方只是露出干枯的笑容,拍了拍金刚。
「提、提督……」斗大的泪珠,从金刚的眼眶里落下。
明明自己也是哀伤的,自己却哭不出来,而担心自己的金刚却哭了,真是个爱哭的孩子呢。
「还有时间,我会想办法的。」
自己到底有什么办法呢?
彼方不知道,但是他只能这样说。
握紧那令人痛恨的处分命令,坐在飞鹰的病床边,醒去、睡去。
「彼方……」那是太过不真实,以至于让自己不知道是否在呼唤自己的声音,「彼方……」
「出……云?」
彼方微微睁开双眼,看着坐在身旁、坐在病床上的少女。
少女倚靠在床边,长发洒落在背后、散落在胸前,像是帷幕一样遮住了她的表情。
但是她笑着,淡淡的、甜甜地笑着。
那是在月光下映照着的、银色的、朦胧的笑容。
「是的,是我。彼、彼方。」像是对自己说出口的话感到不好意思,飞鹰浅浅的低下头,「隔了好久了呢,再次称呼您为彼方。」
「是这样呢。」从上次看到她这么叫到现在,已经超过半年了呢。
「但是这段期间内,彼方也都没有叫我出云呢。」
「嗯,抱歉。」
「为什么呢?」
「怎么说呢?有点……不好意思。」
「让我等了好久呢,笨蛋。」
跟平常一样,有点生气、带点撒娇的话语。
但是现在听起来,却是那么的飘渺、那么的无力。
「抱歉,出云。」彼方只能这么说,然后紧紧握着飞鹰的手。
「不原谅你。」
「打勾勾?」
「嗯。」听到这句话,飞鹰开心的勾起彼方的小指。「彼方。」
「嗯?」
「可以坐在,我的身边吗?」
「我就在你的旁边呀?」
「再靠近一点……到我的身边。」
那是近似于哀求,却没有哭泣的嗓音,彼方无法拒绝。
他钻进被子里把飞鹰搂着,让她窝在自己的胸前。
「这样子……可以吗?」
未经允许做到这种程度,会不会太超过了些?彼方想。
不过,这只是没有必要的担心。
「再更近一点,可以吗?」
「嗯。」
「彼方的身体,好暖和呢。」
「是吗?」
「而且彼方的心跳,好快呢。」
「这个……」因为跟你在一起,这样子的话是怎么也说不出口的吧。
「但是,真的能感觉到你就在身边呢。」
「是呀。」
「一直、一直希望能够这样子,待在彼方的身边呢。」
「出云……」
「彼方。」
「嗯?」
「为什么,不让我接受高速修复呢?」不是质问,飞鹰只是浅浅的,说出自己心中的疑问。
「那是……」那是彼方,不愿意让飞鹰去承担的真相。
「告诉我,你这段时间知道的事情。我……」
「……」
「彼方。」
「嗯……」
「我、想跟你一起分担。」
「……是呢,该从哪边说起呢?」
翔鹤的事情、扶桑的事情、山城的事情、金刚的事情、榛名的事情、诗织的事情,彼方对着飞鹰,说出了所有的事情。
飞鹰的表情时而悲伤、时而难过,时而泫然欲泣、时而眉头深锁。
但是她还是静静的听着,聆听着,直到彼方说完了一切。
「出云……」看着飞鹰在自己胸前不发一语的窝着,彼方有些担心。
「花心大萝卜呢,彼方。」
「嗯……抱歉。」
「但是,这样比较好呢。」
「咦?」
「这样子不管我会被当成部位、或者被送去让别人玩弄,都还有人可以陪着彼方,我……会有人代替我,关心着你。」
「这种事情……」
「明明……明明我想要这么想的。
明明彼方还能够好好地活下去的话……
但是、但是……我不要……
不管是被切成一块一块,还是被其他人拥抱,我都不要!
我只想要待在你的身边呀!」
眼前的少女,那个可爱的、固执的、听话的、任性的少女,再一次在自己面前哭了出来。
「为什么,只是这样子简单的愿望,我却办不到……
明明……我只是想要一直都是你的秘书舰呀……」
飞鹰转过头,望着彼方。
是看到她的泪感到不忍吗?
是对她的哭泣感到怜惜吗?
还是只是更单纯、单纯的什么?
彼方没有去多想,只是自然的吻上那带着泪的眼、那带着泪的唇。
像是想侵入飞鹰似的、像是想占有飞鹰似的,彼方吻着眼前的她。
舔拭着、交缠着,然后分离。
「彼方...再抱紧我一点。」
「嗯。」
默默的,彼方加重了手臂的力道。
靠在彼方的胸前,飞鹰的声音,还是有些不安。
「彼方,如果……如果我……」那是平静的、却哀伤的语调「不会的,我不会允许的。」打断了飞鹰的话,彼方否定飞鹰的说着。
「但是,处分命令已经下来了……」
「就算这样我也会去争取的,所以……」
「但是……」
「没有但是,我一定……」
「但是!」飞鹰哭喊着,「我已经,无法再驱使舰载机了啊……!我已经,无法再帮上你的忙了呀!」
「不管再怎么希望待在你的身边,我已经……要离开你了呀!」
飞鹰的哭泣,刺穿了彼方的内心。
再一次的,看到她的泪水。
但是彼方却无法,再次为她止住。
不需要这样子的能力也能待在自己身边,他想这么说。
但是,他到底要怎么做,才能让她不离开自己。
「不管用什么方法……绝对……不会让你离开的。」彼方只能,抱紧身前的少女。
─ 21 ─
飞鹰的处刑是已经被确定的命令,但是,必须让那道命令失效。如果想要保护飞鹰,那这是必要的事情。
跟翔鹤、扶桑不同,飞鹰的处刑跟金刚一样,是还有时间挽回的。就算没有办法挽回,也必须想办法延后处刑的时间,不然什么事情都不能做。
为此,就算有些无谋,彼方还是只能选择直接与海军元帅交涉。
虽然不认为自己有与他交涉的筹码,但是彼方也只能硬着头皮,来到了元帅的办公室外。
「要申请跟元帅的见面?」
「是。」
「虽然这么说有点失礼,但是少将,短时间之内无法帮你排定与元帅见面的时间,至少……要等到下个月吧。」
「无论如何……都无法提前吗?」就算知道实际上是不可能的要求,彼方还是试着提出。
「请不要为难我了,能帮您排定下个月就能见面,已经是算是很大的让步了。」皱着眉,身为总元帅秘书舰的大和,露出了为难的表情。
「……说的也是,抱歉了。」
「没有关系的,那么需要帮您安排跟元帅会面的时间吗?」
就算可以安排,那个时候飞鹰的处刑早就结束了,也没有进行会面的意义了。
正当彼方打算摇头拒绝时,那个声音却从身后传来──那个彼方绝对不会认错的声音。
「哼……这不是季彼方上校,不,现在是少将了吧?」
「咦……」
是那个,自己过去憧憬着的声音。
是那个,无情凌虐着翔鹤的声音。
是那个,自己必须请求他的声音。
「元帅……阁下。」
「啊,阁下,您回来的正好。」 看到元帅出现,大和小跑步的跑到元帅身边,「这位季提督想要安排跟您见面的时间,请问下个月的这个时间……」
「不,没这个必要。」元帅爽快的打断了大和,「反正现在也没有预定的事情,就现在谈一谈吧!」
「咦?但是半小时后……」
「无妨!季少将也不打算谈太久吧?」
「啊,是!」惊觉叫到了自己的名字,彼方连忙回应。
「而且对季少将而言,看起来也不方便等到那个时候呢。」
「哈……既然阁下这么说的话……」微微的躬身,大和打开房门,「请进,那个……还是请您抓紧时间。」
「嗯,我知道了。」
走进房里,在元帅坐上沙发后,彼方行了个礼,才在元帅对面坐下。
跟在房门外不同,此时的元帅散发出威压彼方的强烈气势,跟过去感受到的、长门那种历经沙场锐利不同,那是处于高位的自信、而产生的全面性的威压。
虽然不知道他的目的,但这对自己是个机会。
端正自己的坐姿,彼方尽量让动作看起来自然一些。
「自从上次授勋仪式之后就没打过照面了吧?之前深海栖舰造成的伤势还好吗?」
「是,这个……稍微无谋的下了判断,因此遭到深海栖舰的攻击,是我的疏失。」
虽然实际上是被金刚所打伤,但是提督被舰娘打到重伤,并不是能够解决的小事。
为了避免麻烦,彼方对外一律宣称是在战斗中被深海栖舰所伤的。
「是吗?以后要多注意,海军还需要你这种年轻人多去努力。」
跟眼前的他对话,彼方不禁怀疑,那天在工厂见到的元帅,真的是眼前的这个人吗?
威严但温和、庄严而肃穆,即使身体感受到威压,但是那依然是他的身分自然会有的,这个他跟那天遇到的他,简直像是两个人。
不行,不能遭到迷惑。
自己是见过的,那个狂乱的他、那个对舰娘毫无怜悯的他。
所以自己不能在这边,被欺瞒、被说服。
「元帅,属下今天正是为了此事而来。」
「喔?说来听听。」
「请收回属下的秘书舰──飞鹰的处分命令。」
「理由呢?」尽管只是一瞬间,但彼方看到了,他嘴角的嘲笑、以及眼中的轻蔑。
「理由有二。其一,是飞鹰身为善战的轻空母,此时失去她,对属下的舰队是战力上的一大损失。
其二,是飞鹰身为属下的秘书舰,在属下受伤时负责舰队的整合跟指挥,此时失去她,对于舰队的默契会产生不良的影响。因此,恳请您收回成命。」以不疾不徐的语气,彼方说出了预先拟好的内容。
「哼?但是你说的第一个理由似乎不成立吧?在我看到的报告中,飞鹰已经丧失驱使舰载机的能力了。」
「是的,但是那是误报。」
「误报?你是说治疗科的人对我说谎了吗?」
「属下岂敢。再说,那并不是对您说谎,而只是单纯的判断错误。」
「哼?」
「属下可以保证,飞鹰并没有丧失驱使舰载机的能力,只是因为重伤而被弱化,待治疗完毕就能继续进行战斗。」
「你怎么确定它还能够驱使舰载机?」
「不需要确定,属下亲眼看到了。」这种程度的疑问还在彼方的掌握之中,根本不需要迟疑。「因为属下亲眼见到,受伤后的飞鹰驱使舰载机的模样。」
毫不畏惧的盯着元帅,彼方这么回答。
「喔?也就是说飞鹰还有战斗能力,而且在你的舰队中身处重要的位置,所以希望我撤回处分命令。哼……这样子我好像没有拒绝的理由呢。」元帅双手抱胸,思考了一下。「好吧!」
「咦?」这么简单就成功了?彼方一瞬间有这样的疑惑。
「虽然说过去也没几次这种案例,而且珍贵的战力也不能随便浪费。但是如果随随便便就答应你,那对我们海军的军纪也有不良的影响。
所以──两个礼拜,只要你两个礼拜内以飞鹰为旗舰攻略珊瑚诸岛海域,我就收回这道命令。」
两个礼拜呀,真是无理的攻略时间呢,这个元帅。
就算不考虑上次萨夫岛的失败,珊瑚诸岛一样是个难以攻略的海域。
更别说那是那次事件──那个成为自己起点的战役的海域。
虽然现在有其他舰队同时在进行对珊瑚诸岛海域里深海潜舰的削弱,但是考虑到两个礼拜的时限、舰队的再编成跟准备时间,大概也只会有一次的攻略机会吧。
再加上飞鹰的状况、一段时间没有去注意的舰队训练等等,就各种方面而言,都是个严峻的挑战。
但是至少,争取到了时间。
虽然只有两个礼拜,但是有了这段时间,就可以去做些什么。
所以这次的鲁莽,并不是没有意义的。
话说回来,什么『属下亲眼见到,受伤后的飞鹰驱使舰载机的模样。』
还真敢说,彼方在心中自嘲着。
明明昨晚才看着飞鹰因此而哭泣,今天醒来之后又看到她失败的样子,自己却还能面不改色的说出这种谎言。
但尽管是谎言,也要想办法掩饰过去,不然就算过了这一关,以后也会遇到一样的问题。
「彼方,请陪我到道场去一趟。」
那是醒来后的她,说的第一句话。
尽管双眼还是红肿的、身体还是虚弱的,她还是如此坚持。
应该是治疗有了效果,飞鹰没有借由彼方的搀扶,自行起身。
换上了白色的外套、红色的裤裙、握着收起的飞行甲板,那是彼方所熟悉的、她的模样。
看着她的动作、听着她的话语,彼方没有办法拒绝,只能跟在她的身后。
「这个时间到道场……你想要做什么,出云?」跟在飞鹰的身后走进道场,站在场中的她背对着自己。
「彼方。」像是哄着小孩般的语气,那站在彼方身前的声音,带了些笑意,「这个问题,你应该很清楚的。」
「……」
「再一次,」见彼方没有回答,飞鹰转过了身,面对着他,「请再跟我比试一次,彼方。」
飞鹰提出了要求,眼神中有着强烈的决心,彼方只能深吸一口气,站到她的对面。
眼前的她,就跟第一次见面时一样。
在在红色腰带前轻轻交握着的白皙、纤细的手、长过腰际的乌黑长发、象征着她的纯净的白色夹克、代表了她的真挚情感的红色裤裙、以及那明亮的瞳孔、那淡淡的哀伤,与那夹杂了各种情绪、无法解读的双眸。
「出云……认真的吗?」
「是的。」
「……」浅浅的叹了口气,彼方双手握拳,微微侧身,「那么,我要上了。」
根据之前的经验,跟空母系的舰娘的比试,重点只在于能不能在对方发射舰载机之前,压制住对方的动作。
决定了进攻的手段,彼方一个滑步向前。
面对他的行动,飞鹰拿出卷轴,展开飞行甲板,飞行甲板完全展开,舰载机对着彼方袭来──这种在彼方预想中的事情,并没有发生。
『啪』的一声,还没有完全展开的飞行甲板,从飞鹰的手中滑落到地上。
「咦?」
彼方对于眼前的情况无法理解,也来不及反应。
尽管即时的停下了动作,彼方还是整个人撞上了飞鹰,将她推倒在地上。
「是……我输了呢。」
「出云……」
「彼方……您看到了吗?我已经连展开飞行甲板、这种对空母而言,理所当然的事情都办不到了喔。这样子、就算是这个样子……」她笑着、泪水却止不不住,「就算是这样子,您还是会选择我成为你的秘书舰吗,彼方?」
「这种事情根本就不用考虑呀!
为什么……要去想这种事情?
能够成为我的秘书舰的人就只有你!出云!飞鹰!」
有些粗暴地抱住眼前的她,到底都在考虑什么呢?这个笨蛋!
这种事情,明明不用思考也能决定的!
「谢谢您,彼方。」在他的拥抱中、在他的耳边,飞鹰轻轻地说了,「如果……等到一切都结束的时候……可以请您实现我,小小的任性吗?」
少女,在自己所信赖的他的耳边,许下了小小的愿望。
那是身为一个女孩的她,所奢望过的、小小的心愿。
那是身为一个舰娘的她,无法办到的、小小的奢求。
他抱紧了她,点了头。
─ 22 ─
现在想想,真是莽撞的行动。
看着站在自己面前,或是比自己资深的、或是跟自己同级的几位提督,彼方不禁这样想。
为了要救自己的秘书舰,而需要攻占一块海域,而为了这件事情,需要其他提督的帮助。
听到这种话,到底有多少人会来协助自己呢?
但是眼前的几位提督就是这样的人,不管是自己去请求,或者是让古贺、诗织帮忙介绍,这些人是愿意帮助自己的,这样子就够了。
尽管只有少少的六个人,但是对于自己所准备的作战,这样就足够了。
「姑且不论实力,这些人的人格都是我可以保证的,找了不错的人当协助嘛,季提督。」站在彼方身边,古贺的视线在眼前的提督们身上扫了一遍。
「教官,实力方面可以请你也保证一下吗?」一个年轻的提督举手发言着。
「去、去,想让我保证实力就给我打出战果,都毕业了还叫我教官的小鬼头滚一边去。」
「哈哈哈,古贺,那我的实力呢?」
「啊啊,这不是跟我的演习结果到达堂堂五十败的远藤大叔吗?回家把基础战术指南抄个十遍交上来吧!」
「哈哈哈!季提督,古贺提督要我回去呢,帮忙说句话吧。」
「唉……」看到这种情况,彼方向前跨出一步,伸出手把古贺挡在身后,「咳,感谢古贺提督协助的开场,因为看来这边跟大家都熟悉的只有比较资深的……」
「彼‧方?」
「因为年轻漂亮又擅长交际的古贺提督……」
「彼方?」
「还有可爱七濑医师的协助。」这两个人真的打算帮助自己吗?彼方不禁在心中冒出了疑问。
「哈哈哈哈哈!」看着台上三人的反应,台下的几个人毫无顾忌的大笑起来。
「……真是的,这可不是相声呀。」在心中抱怨了一下,彼方清了清喉咙,摆出比较严肃的表情,「那接下来,由我来进行后天珊瑚诸岛攻略作战的说明。」
「根据上次海战的经验跟后来数次的尝试,在南方海域夜间聚集部队时,深海栖舰会集中火力对我方进行攻击。因此两个基本的要点分别是『不要进行夜间部队的聚集』跟『各别击破』。」
稍微停了下,彼方看了看台下的提督们,确认没有异议才继续说下去。
「然而珊瑚诸岛离镇守府的距离并不足以在一日内攻略后来回, 因此我们明日午后一时从镇守府出发,在傍晚抵达珊瑚诸岛,并依隔天的分配范围进驻到岛上,后天上午八时准时进行作战。
这次的作战内容很单纯,麻烦各位固守各自分配到的海域范围,并且尽量避免深海栖舰跨越海域朝据点集中。
所幸前些日子有不少提督争先恐后的进行对该海域的探索,不仅适度的削弱了深海栖舰的战力,其舰艇配置也大致上确定完毕。」
「啊,那么……」跟彼方同时成为提督的同期生举起手,「果然是彼方要进行对据点的攻略吗?」
「嗯,虽然对不起各位,但是的确如此。」这次作战中,彼方让每个舰队对各自制海范围的控制,进而减少指挥系统的混乱跟敌方集中攻击的可能性,但是实际上攻占的据点的最重要因素,还是在自己跟据点栖舰的战斗上。
如果由其他人攻占、甚至是联合作战的话,那位元帅一定是不会承认的吧。
光是这样让其他人协助压制周围海域,都可能是犯规的一步了。
要是做得更过分一些,被说『那只是其他舰队进行的攻略』也没有办法否定。
所以至少据点的攻占,必须只靠自己来进行。
「那古贺提督为什么不参加呢?」
「呀!你想想嘛!我参加的话一定二话不说把这块海域的深海栖舰全部宰了,没有办法遵守这种作战计画的。」
「嗯,所以古贺提督是重要的战力,但这次的作战还是只能先将她屏除在外。」
结束了问答,彼方继续进行其他作战计画的确认。
在计画的确认到了一个段落,彼方确认提督们没有其他问题后,拿出之前纪录的未知深海栖舰的照片。
「再来是最后的事项。虽然我刚才有保证过这次作战的安全性,但是有唯一的一个例外,就是这艘深海栖舰。
看到她,无论如何一定要马上逃离该海域,甚至等安全之后再进行通报都无所谓。」
那,是在这片海域中,最危险的一匹怪物。
最后在进行一些细项的确认后,众人从座椅上起身,准备离开。
看着他们,彼方想说些什么,但是又不知道适不适合开口。
「怎么啦,年轻人?」注意到彼方的异状,刚刚才被古贺调侃过的远藤提督向他搭了话,「哈哈,不会是在担心打输吧?」
「不……但是,这样子让我去进行据点的攻略,大家真的没关系吗?」
「哈哈哈,是在担心这种事情呀?对我而言,这可是能卖古贺人情的大好机会,攻占据点什么的只是小事而已!你们也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看看!」
「啊,我的话无所谓喔,反正这个作战我只要发呆就好了,没什么能抱怨的呀。」
「只要到时候攻占成功的奖金拿出来请我吃一顿饭,攻占据点这种麻烦的事情交给年轻人就好了。」
「啊……都让步到这个份上了,没有赢的话很丢脸的,一定要赢呀。」
对着彼方,他们或是豪放、或是开玩笑的说出这些话。
对于用这种话搪塞过去的伙伴、长官,彼方只能从心底感谢他们。
所以,借由他们的帮助,来到了这里。
所以,不能输。
站在舰首,盘踞在据点海域的深海栖舰,已经是能够被辨识的距离。
在射程外,彼方停下了船,转身看着被自己带上这个战场的舰娘。
瑞鹤、加贺、山城、金刚、北上,以及飞鹰,这是自己判断后最适合这个战场的舰队组合。
「瑞鹤,回报敌方战力。」
「是。确认为战鬼舰一艘、空母ヲ级两艘、战舰タ级一艘、驱逐ロ级两艘。」
「是吗?看样子其他提督的确是顺利地阻止敌方战力集中了。」总之,计划的第一阶段算是成功了。安心的吐了口气,彼方向前踏出一步,「现在,进行任务的再确认。任务目标为据点的攻占,任务分配……加贺、瑞鹤,不要求击沉,但是在射程外的第一发航空战,务必瘫痪战鬼的机动力跟敌方空母的起降能力。」
「是!」「……是。」
「北上,配合加贺跟瑞鹤的轰炸时机进行雷击,完成后请你对敌方战舰进行吸引跟扰敌的工作。」
「了解唷。」
「金刚,吸引住战鬼的注意力,然后尽全力回避,千万不要被她直击。」
「No problem!」
「山城,在金刚跟北上吸引战舰跟战鬼注意力的期间,保护加贺跟瑞鹤,一艘一艘确实的将敌舰击溃。」
「……我知道了,提督。」
「然后……飞鹰。」
「咦?」像是没有想到他会呼唤自己一样,一直垂着目光的飞鹰,惊讶的抬起头。
「飞鹰,在我身边保护我、协助我。」像是要强调似的,彼方又说了一次,「飞鹰,待在我身边。」
「但是我已经……」
「没有那种事情。」彼方牵起飞鹰,带着她走向舰首,「飞鹰,展开飞行甲板吧。」
「咦?可是……」
「没有可是喔,相信我吧。」
飞鹰转头看着彼方,彼方只是对着她点了点头。
泯着唇,伸手拿出了三台舰载机,那是彼方为了减轻她的负担,而换上的旧型舰载机。
像过去一样,放在卷轴的前端,渐渐展开飞行甲板。
「九六式、九七式、九九式……」
好重、展开飞行甲板的双手,感受的是过去从不可能感觉到的负重。
为什么他要坚持着让自己尝试驱使舰载机呢?
不是说自己就算没有驱使舰载机也能待在他的身边吗?
彼方,我相信您,但是……但是……
大约展开到一半,飞鹰握住卷轴的双手开始颤抖,就在飞鹰认为自己承受不住负重的时候,彼方从背后抱住了她,握住了她颤抖的双手。
「没问题的,你承受不住的重量,我会替你负荷、跟你分担,所以……」
就算她真的无法驱使舰载机也无所谓,但是彼方不想看见她因为这样,而对自己失去自信的表情,「所以,飞吧,飞鹰!」
「是!提督!」
完全展开飞行甲板,好重、好重,但是他搀扶着自己,陪伴着自己,所以没有关系!绝对要……
「全机起飞!」
那是,接近于哀求的声音。
飞鹰紧闭双眼,不敢看号令之后的结果。
明明他这样子站在自己的背后、明明他这样子的搀扶着自己,如果失败的话……
「飞鹰,睁开眼睛。」
随着他的话语,飞鹰张开了双眼。
虽然不是像过去一般翱翔,但是小小的舰载机,围绕在自己的身边飞行着。
虽然看起来摇摇晃晃、虽然让人看了提心吊胆,但是,它们飞行着。
「这样子,保护我的战力也有了呢。」放开飞鹰,彼方转身面对舰娘们,「加贺、瑞鹤、金刚、山城、北上。」
「「是!」」
「出阵!」
随着彼方的号令,舰娘们一一从甲板跳下海面,朝深海栖舰加速。
加贺跟瑞鹤同时驱使舰载机进行轰炸,北上也配合着进行先制雷击,同时让金刚去吸引住战鬼,一切都如同一开始所计画的一样。
但是,还是有失算。
失算的是,那在一瞬间加速,钻过金刚身旁、从加贺跟瑞鹤中间穿过,朝彼方直奔而去的那艘驱逐舰。
「あ────────!」
不可能,到目前为止完全没有听说过深海栖舰抛下战斗朝座舰突击的情况。
不,现在不是思考可能性的时候。
虽然飞鹰在自己身边,但是现在的飞鹰并没有战斗能力。
怎么办?
「少瞧不起人了!我可是在这里呀!」
在那艘驱逐舰跟彼方船舰冲撞上的前一刻,山城转过身子,用副炮进行缘护射击。
驱逐舰被击飞到船舰左侧,坠落在海面上。
彼方朝那边看去,虽然并没有击沉,但应该是失去基本的战斗能力了。
既然这样就能放着不管,将精力摆在眼前的战斗上比较重要。
这么想的彼方,将视线转回前方。
──但是,他听到了那个声音──「あ──司令──官──」
那是在这片海域、留下自己而离去的、少女的声音。
「──痛──好痛──司令、官──」
那是在残骸中,独自站立的,黑色的少女。
「──司令、官──叫了──我──的名字──」
那是自己没握紧的那双手。
「──司令、官──没──有──找到──我──」
那是……
「──司令、官──在──这里──」
她对着彼方扑了过来。在彼方跟飞鹰都还在错愕当中,抱住了彼方跳入海中。
突如其来的深蓝让彼方偋住了呼吸。这是,海里吗?
电,自己最一开始的秘书舰,为什么……?
明明一直找寻着她、明明在这片海域里不断的搜索着。
莫非,你从这个时候就一直等待着我吗?
在水面下,彼方没有办法提问。
但是,另一个『她』的声音传来了。
「对不起,你在这边等很久了吧。」
那是,拯救了自己的声音。
「对不起,我们的提督把你一个人留在这里。」
那是,陪伴着自己的声音。
「但是,对不起。就算这样子,我还是不能让你把他带走。」
那是,自己不能放手的声音。
不知什么时候追上来的她,伸手抓住了自己。
「这个距离的话,就算没有飞行甲板也没有关系了呢。」
她的嘴角,带着抱歉似的微笑,「对不起,九六式、九七式、九九式,全机攻击。」
那是,她对他的思念。
那是,她代替他的道歉。
她知道,自己做了多么过分的事情。
所以她只能不断地诉说着,自己的抱歉。
「对不起,电……」
「对不起,但是……」
「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