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我们检测到您试图屏蔽广告,请移除广告屏蔽后刷新页面或升级到高级会员,谢谢
第一章:古渡
枯藤老树昏鸦,小桥流水人家,古道西风瘦马。夕阳西下,断肠人在天涯。
也许是时近黄昏,而且遍地落叶,立于古渡头的郑旭安突然想起了这首前朝马致远写的《天净沙》。
可是,出现在他眼前的绝不是一匹瘦马。
不但不瘦,一眼就可看是日行百里的良驹。
而且是两匹。
坐于鞍上的一男一女,年纪相若,都身穿黑色劲装。
两人都头戴竹笠,遮住了上半脸庞。侥是如此,仍可察觉到两人都具有尖尖的下颚及优美薄唇,可推断是一对俊男美女。
马在离郑旭安二十步前停了下来。
郑旭安微微一笑,道:「在下久候多时了。」
那男的正想把缰一放硬闯过去,却被女的一手抓著他的缰绳,轻轻摇手阻止。
「阿璃,你……」
「哥哥,我们不是他的对手。」女子的声线有如银铃,当中却似隐隐有点凄然。
「你说什么?」
「哥哥看不出来吗?大名鼎鼎的六扇门名捕头,威震关东郑家刀法的唯一传人,哥哥认为我们可以打得过他?」
那男的一怔,向郑旭安道:「你就是郑旭安?」
郑旭安再微微一笑,回道:「在下正是。」
男的犹豫了一下,道:「可否给我和内子一条生路?」
郑旭安又笑了。方才女的仍称他哥哥,这下,竟成了夫妻了。
不过,郑旭安也知道他没有说错。苗疆雌雄双煞确是夫妻,亦是兄妹,而且是一对龙凤胎。
他也没有多理会这有否违逆伦常,这从来都不是他关心的事。作为六扇门的捕头,他只认两种人:没有犯法的以及犯了法纪的。
他不清楚有没有抓错前一类的,可是后一类的他从没有放过一个。
一次也没有。
「恕难从命。」
男的『哼』的一声,道:「我与你姓郑的无怨无仇,真的要要赶尽杀绝?」
郑旭安略想了想,道:「不赶尽杀尽,是可以的,只要你先交出平南侯的人头,再下马受缚就成了。」
女的再按捺不住了,道:「你可知那王八蛋杀民冒功,连孕妇和小孩都不放过。三年之内他杀了我们多少苗族族人?我们只是要为死去的人讨个公道。」
郑旭安摇头,答道:「他可能真的死有余辜,但也应由朝廷处置,何况这是帝都,天子脚下,我身为公门之人,只能执行职责了。」
男的望向他妹子,再转过头来,向郑旭安道:「那么,由我一个人承担如何?
放她走!」
女的惊呼,道:「不成,要死就死在一起。」
男的没有答,转头望向这六扇门的捕头。
郑旭安长叹一声。
「果然是鹣鲽情深,不过,对不起,我不能枉法。」
女的一听,说了声:「好!」
这『好』字尾音仍在半空,两人已同时从马鞍飞拔而起,手上各多了一柄从腰间抽出来的软剑分别攻向郑旭安左、右二路!
郑旭安也回了一个『好』字!刀出鞘!
本来就是双胞兄妹,又是恋人,心意早能相通。两柄软剑直刺郑旭安,男的攻左,女的就攻右,女的攻下,男的就攻上。一时两剑织成剑幕,把郑旭安整个人笼罩在内。
软剑剑身柔软如绢,其力道本不易掌握运用,使用之人又须精、气、神高度集中,否则很容易伤及己身。可是这对兄妹夫妻早已心意相通,一攻一守都能配合无间。软剑不似硬剑,不适合砍与刺,但善于割,可以轻易割断血管与关节处的韧带,而且其动若灵蛇,绵绵不绝,挥动起来速度极快,即使一击不中只要一抖就可以迅速下一击,让人防不胜防。软剑既是靠割断颈动脉杀人,是利于用来行刺的兵器,因为一般的盔甲不会护到脖子,因此可乘虚而入,割断对方咽喉,对方可能仍未知晓。兄妹二人出道以来,未尝败绩,再不济也能全身而退。
当然,那是因为他们未曾遇过像郑旭安的高手中的高手。
郑家刀法只四十九式,每一式却含多种变化,其疾如风,其变如幻,苗疆双煞的剑网竟动不得郑旭安分毫。
转瞬间,兄妹二人已攻出了近百招。
郑旭安却仍是气定神闲,手中刀把来剑一一化解,只回了一刀。
那一刀把那叫阿璃的竹笠挑飞,一头青丝流云般泻下。
果然是个美女!
那做哥的还好,只是见到狼狈的妹妹己香汗淋漓,心中一急,剑一滞,出了空隙。
郑旭安的刀已攒了空子直劈男的左胸。
那叫阿璃的一看不好,欺身扑前。哪知郑旭安那一刀是虚招,见女的失了方寸,回手一剔,女子身上的黑色劲衣被挑起一大片,露出了底下绣上苗族图腾的暗蓝肚兜以及雪白酥胸上半部。
男的见了急中带怒,不要命的连刺五剑。
郑旭安挡了三剑,闪了其馀的两剑,再回了一刀,正好砍在男的左肩上!
「哥哥!」惊魂甫定的阿璃尖叫,把手中剑刺掷向郑旭后心。郑旭安却如长了后眼似的,身也不回,手中刀一转,女子的软剑化作飞虹。
他正要回身来战男的,却突然发觉女子扑向他的右腿死命拉著。他知道只需一刀向下,就可取了她性命,可是始终不忍。
「哥哥快走!」女的死力不放。
男的没有走,暴喝一声,连人带剑飞刺郑旭安!
郑旭安右脚被拖著难以展开步法,男的剑已到。郑旭安只好来一个铁桥倒仰,随手把刀向上一拖。
只听得一声惨叫,男子持剑的手臂已飞离身躯,落到地上。
阿璃看了,尖叫一声,放开了郑旭安的腿,飞快地爬向血流如注的兄长。
郑旭安长叹一声。他本来也不想狠下杀手,但情势变化得太快,而且,把二人押回京师,两人最后也难逃落得一个凌迟处死的下场吧。
阿璃此时已紧抱已痛昏过去的兄长的身躯,脸上已被泪水铺满。
郑旭安长刀入鞘,正要走过去。
阿璃下一个举动却令他怔著了。
她先以右手引领恋人仍保有的左手探入自己的裂襟中隔著肚兜覆盖右方饱满的奶子上,而左手则抓起了男人仍紧持著软剑的手臂把剑尖抵向他的后心!
郑旭安当然明白她要做什么。
他没有制止。
阿璃把男的身体压向自己的小腹,然后左手猛然发力!
软剑不适合刺,却不是绝不能刺。
她刺了!
剑刃贯穿了男子的身躯和阿璃的身体,男子身体没有反应,应是已气绝。阿璃也只微嘤了一声,就倒在男人的身体上……
郑旭安看到她身躯哆嗦了两下就不动了。
再走近看,竟发现她脸上毫无因痛苦而显出狰狞,反而像带著满足的微笑。
郑旭安再发出一声长叹。
-夕阳西下,断肠人却在眼前……
第二章:欲与杀
郑旭安把两具尸首连同平南侯的脑袋分别用苗疆双煞的马匹驮回送往刑部交差。到一切交割后出来时,已见一男一女的首级被挂在空地上的木柱顶端示众了。
他没有追问两人的尸身怎样了。大概是被跣剥后再抛到城北的乱葬岗让野狗尝一顿美味的,又或拿去挫骨扬灰吧。反正人也死了,也都是一样。
郑旭安在六扇门衙门当捕头已差不多五年了。其实,以他的本领绝不必要吃这公门饭。要不是五年前……
五年了,淑芬已走了五年。他一直无法忘记五年前那一晚的事。
那一夜,下著大雨,本来是他人生中最称心满意的时刻。他终于可以和青梅竹马的未婚妻子圆房。他还记得他是如何替她移开那把窥郎扇,如何替她卸下吉服,如何轻吻她的脖子和酥胸;她那半带欢乐半带娇羞的声音仍萦绕他的梦,她的蜂腰,她的长腿,她的乌亮秀发……他唯一记不清楚的反而是她的脸庞,时间真是如此残忍的东西。他只能假设她应是如此美丽,如此动人。他记起他如暴风雨的抽送,记得她的叫床声,她的挣扎,他已记不起多久才发现她的双眼反白,嘴角溢出鲜红。他惊恐中摇动她赤裸的身躯,大声呼喊她醒来,他记得他如何不顾自己身无寸缕冲出新房门走进雨幕中大声呼救……但当他带人回到房中时,她已是一具渐渐冷下来的尸体,脖子上是他的十指指痕。
他告诉自己淑芬没有怨他。她的眼神最后变得空洞但平静,嘴角微微向上,好像对他说:我不怪你,我很快乐。
错手杀人,本来要判充军。
他却是极幸运,在押解前皇帝为太后贺寿,大赦天下。
他离开了伤心地,来到了京师。最后落脚在六扇门当了捕快,两年前因不断立功补了捕头一职。
他的部下佩服他,那些流氓地痞怕他。
他却怕下雨的夜。
于是他只能喝得大醉。
又或者到万芳楼找小翠。
因为长得较平庸,小翠是万花楼中恩客最稀少的倌人,经常被老鸨打骂。正因如此,郑旭安就只指定要她陪伴。他从没有和她睡,最少没有和她有云雨之欢。
他只是想在她的怀中忘记另一个女人。
这一个晚上,他又来了万芳楼睡在小翠的臂湾内,直至……
「郑头,不好了,出大事了!」
他认得那声音,是他的副手宋平。
「什么事?」郑旭安带著惺忪睡眼问。
「是冀王的女儿怜月郡主被人奸杀了。」
郑旭安走进冀王府时,里面已是乱成一窝粥。
「王爷在哪里?」他密步不停走向案发现场当中,问了王府的管家林忠。
「王爷前两天去了封地,本来下个月才回,我已派人去通知王爷了,不过……」
很明显,管家已是六神无主,。
冀王,是当今的亲弟弟,而且甚得皇帝的信任。如今独生女儿在府中被人奸杀,不知道有多少倒霉鬼要人头落地了。
本来,此案涉及皇亲,应交锦衣卫去办的。可是所有人都知道这不是什么优差,搞不好丢了乌纱事小,脑袋也可能搬家。于是都不敢接下,最后推无可再推,就给了六扇门中的刑部衙门。
刑部推不掉,也不敢再怠慢,马上命人找郑旭安回来。
穿过了九曲十三弯的回廊,终于到了郡主的寝室。门外已有两名六扇门的衙役把守著。
「属下已命人不得乱动房中一切,不过……」
宋平吞告吐吐,郑旭安已发觉事不寻常。
「说!」
「郡主全身一缕不挂的,而且身上……」
郑旭安瞪了他一眼,吓得宋平缩到一旁。
郑旭安见既已到了房门,就不再多问了。
走入房中,赫然见到有一女子蜷伏在地上血泊中。
「是服侍郡主的婢女,被人从背后一刀割喉的。」宋平解释道。
郑旭安点点头,心想:大概是凶手在行凶前先把婢女杀了。他再环顾四周,很快就发现在床上的一件被白布遮盖的人形物体。
「是郡主。属下为了郡主颜面,于是……」
郑旭安点点头。宋平做得好。
他俯下身,轻轻把白布揭开,登时双眼瞪得大大的。
朱怜月郡主果然是寸缕不挂,整个人大字型地仰卧床上,喉咙被割开,算得上美丽的容颜却没有任何因痛苦而扭曲的,只是眼中流露出有点惊恐与困惑的神情郑旭安眉头登时一蹙,这尸体太像淑芬的死姿了,唯一分别就是淑芬不是死于利器。但这还不是最令他震惊的。
令他触见惊心的是在朱怜月身体上的奶白污液:面颊,脖子,酥胸,小腹,下阴乃至大腿几乎全部铺满!
这已远远超出一个正常人可以一次宣泄的精液量,不!,即使是三,四男子,也未必可以射出这许多!
难道凶徒不止一人?
有什么人如此胆大包天,可以潜入王府把郡主轮流污辱再杀死?
而即使有人真的不知死活如此做,郡主岂会不呼救又或挣扎?一旦她发出呼救声音,绝不可能不被注意的。
郑旭安俯身小心翼翼地检查这美女郡主的尸身上的污液,良久才站起来。
「原来如此。」
宋平却仍丈八金刚,摸不著头脑。
「郡主是先被人点了穴道才被对方强暴的,强暴她的人在她阴道中注入了精液,可能亦把阳物塞于她口中宣泄,但其他的都是凶手向尸体手淫喷射而成的。
不过,究竟有几人行凶,仍要进一步探讨。「郑旭安说出他的看法。」咦!这是什么?「他和宋平把目光移向朱怜月搁在床上的左手处。
「好像是一个『王』字。」宋平把提灯移近,那个以血在被子上写的字就映入二人眼帘。
「嗯,应是郡主在咽气之前想留下凶徒的线索。」
「但『王』字代表什么?莫非,是王爷?」宋平猜道。
「胡说!你小心你的脑袋搬家。而且王爷已返回封地数天,绝不会与他女儿之死有什么关系。另外,你进来之前,有什么察觉有什么不寻常的事?」
「头儿,不寻常是指……」
「你看,郡主的衣裳与亵服都委弃于地,更未见有任何寝衣。可知郡主是从外回来,婢女还未及替她更衣就遭到了毒手。另外这房间有一股很奇怪的香味。」
「头儿,这是郡主的香闺,女儿家的闺房有香味有什么奇怪?」
「不是,是一种很罕有的香味,有点像……伽罗香,」
「伽罗香?那是什么?」
「伽罗香,是由沉香升华质变而成,但需要极其苛刻的特殊条件,极其珍贵,多产于交趾,是贡品。」
「头儿真是博学,是以前嗅过?」
「有一次在一个大食商人的家中,我见过一次,其香独特,永远忘不了。可是这香味虽近伽罗香,又不全是,仿佛有另外的香料混合而成。」
「会不会是郡主自己所用?」宋平问。
「似乎不是。当今提倡节俭,冀王虽是皇弟,也不敢让自己女儿如此招摇。
八成是凶手的。」
宋平的眼睁得大大的。「凶手是女人?不可能啊,女人哪可以强奸郡主,还遗下了这许多……」他再把目光移向床上满布精液的裸尸。
「不敢断定,有可能凶手不止一人,当中有男人,也有女人。是了,郡主既是从外回来即遇害,可知她在之前去过哪里?」
「属下已查问过其他人,据说应是去了离此不太远平阳里的孟氏钱庄,他们说郡主和钱庄主人的女儿是闰中好友,时常有往来。」
「哦,那女子叫什么名字?」
「她名叫-孟美琴。」
第三章:蝴蝶初现
「孟-美-琴?」郑旭安反覆沉吟这三字。他肯定自己从未认识一个叫孟美琴的女子。可是,这三字却有如附有魔力似的令他隐隐觉得它们的主人将会和他有纠缠不清的宿命。
郑旭安从来不相信人有前生来世,更不相信前生的因会铸成今世的果这说法。
可是……为什么……
此时,日已上三竿,一道阳光从雕有牡丹花的扇窗透了进来,把花影映照到对面淡黄色的墙上。
「那是什么!?」郑旭安猛然一怔!
墙上的牡丹花倒影旁的东西令人浑身一震!
是一只蝴蝶!
那蝴蝶呈摺翘状,花的倒影恰好落在蝴蝶之旁,活像正在被这摺翅蝶探采著花蕊。
花影也可引蝶?
走近一看,才发现那蝴蝶是以深红色的颜料勾勒出来的。
红得有点发黑!
不!不是颜料,是血!
郑旭安凭经验知道这是由于血已在空气中曝露了一些时候,已开始渐渐变黑了。
血蝴蝶!
郑旭安眉头深蹙。
显然被这景像震撼著了。
-淑芬也酷爱蝴蝶。
「头儿,是属下疏忽,先前没有留意到……」宋平满脸歉意。
郑旭安摆摆手,著他先不要说下去。这也怪不得宋平。方才光线不足,蝴蝶虽是红色但并非十分显眼,如果不是与牡丹花倒影连成如此诡异的图案,郑旭安可能也不会轻易察觉到。
这时,他的注意力已完全被这血蝴蝶吸引著。很明显,这是凶手留下的『名帖』,杀人还留下名帖,肯定不是偶发的奸杀,一就是复仇,一就是连环采花贼,先奸后杀,再留下名帖夸耀他又一次『征服』新的猎物。
郑旭安再仔细察看,眉头蹙得更深了。
「头儿发现了什么?」
「这蝶不是用手指勾出来的,你看,这分明是以笔蘸血画上的。快,去看看书案上的笔有没有笔头沾上血污的!」
「是,头儿。」
郑旭安仍留在墙前在细看那只在墙上的血蝴蝶。
宋平急步走向在房间另一端的书桌,很快就持著一杆狼毫笔回来。
「头儿,真的有。」
郑旭安接过了笔,马上看到笔端已近乾了的血。
这笔笔端不幼。也不太粗,不合书写小楷,是那种适易书写隶书的那种。
「书案上有多少杆笔?」郑旭安问。
「六杆,幼小笔杆的搁在笔架上,另外五杆插在象牙笔筒中,这杆是那五之一。」这次宋平细心多了。
「奇怪……」
「头儿看出什么了?」
「凶手既留下名帖,照理应提起最就手的,却不用那搁在笔架上适合更能勾勒出细致的,反而从笔筒中取了这一杆……」
「会不会凶手太匆忙,没有想清楚就随手挑了一杆?」宋平问。
「应该不会。你看这蝶呈摺翅状,如果时间紧迫,画一只展翅的不是更方便吗?这当中应有些蹊跷。」
宋平似懂非懂,只好点点头。
郑旭安转向宋平,问:「以前,有没有听过有用蝴蝶为记的采花贼?」
宋平想了想,突然脸上亮起来。 「有!大约七、八年前,京城和附近数个县确有一用蝴蝶为记的采花贼出现过,前后死了不下十人,都是长得秀丽的女子,有些先奸后杀,有些更有奸尸的痕迹,受害人当中有富商的女儿,亦有普通人家的妻妾。这人始终没有落网,成了悬案。有人说这凶手见官府追查得紧,就收手不敢再干了,也有说他可能已被人杀了,弃尸郊野被豺狼吃了。这人犯案后都会留下蝴蝶标记,有时是在尸体上或附近画上了一只蝴蝶,但在记忆中,死者都没有被割喉的,多是死于他独特的暗器下。」
「是什么暗器?」
「蝴蝶镖。」
「原来如此。你的记忆倒好得很。」郑旭安是五年前来到京师的。宋平和他年纪相若,却已当差十年有多了。虽然资历不少了,就是脑子除了记忆力好之外不够灵活,始终升不上捕头的位置。郑旭安初来时,宋平很不服气。后来见到郑旭安不但武功高强,而且有勇有谋,就彻底心服口服了。
「谢谢头儿夸奖,头儿怀疑这蝴蝶凶手重新出来作案?」
「未敢肯定。先著人把这血蝴蝶图抄下来。」
「是,头儿。」
就在这时,两人听到有人急步走进来。
是一名原守在王府门外的衙役。
「张三,什么事?」宋平问。
那张三拱手道:「头儿,平哥儿,外面有一女子带同一名婢女哭哭啼啼地死命要进来,说是要见见郡主什么的……无论我们如何阻拦也不离去。据王府下人说这女子是郡主的闺中好友……」
郑旭安眼睁得大大的。「她是否叫孟美琴?」
「正是。」
第四章:只为故人来
这是郑旭安第一次见到孟美琴。他马上呆了。倒不是因为孟美琴的清丽外貌,也不是因她的泪水不断夺眶而出的楚楚堪怜,而是那一份似曾相识的感觉。他肯定自己与立于他眼前的女子素昧平生,然而这种奇怪的感觉挥之不去。过了好一阵子,他才回过神来。
「你就是孟美琴?」郑旭安问。
「是。」女子和站于她身后的婢女微微欠身,不亢不卑地回答。
「你如何得知王府中出事了?」郑旭安尽力用严肃的态度追问。
「小女子和郡主颇有交情,而且住得很近。王府中的下人也大都认识。府中发现郡主出事后,除了报官,也马上有人前来告知……」至此,孟美琴又啜泣起来。
「我知道郡主昨晚曾到过你家,她是在什么时候离开的?」
因孟美琴在啜泣中,回答的是立于身后的婢女。
「郡主是在黄昏时造访的,和小姐一起用了晚膳,大约在戌时离开返回王府的。是小婢亲自送郡主上王府的马车的。」
「你是谁人?」郑旭安对这婢女贸然代女主人回答有点不快。
「她是小女子的贴身丫鬟春宁。」这次轮到孟美琴代她回话了。
郑旭安眉心蹙动。这春宁可以在女主人未发话前代为回话,而孟美琴毫无斥责之意,可知二人关系密切,非单止于一般主仆,当下又不便追问,心里就先记下了,据王府的管家曾向他说出郡主是在戌时二刻左右回到府中的,心中计算了一下王府与平阳里的距离,时间与这春宁所说的吻合。当下就点点头。
「听说你与郡主是好友,她在你家中可曾和你谈过什么?」
孟美琴先把脸上的泪水抹乾,回答道:「都是一些闲话。」略顿了一下,又啜泣起来,说:「都是我害了她……」
郑旭安『哦』的一声,道:「何出此言?」
孟美琴道:「郡主在晚膳中多喝了两杯,有点不适,我本劝她在舍下留宿,她执意不肯坚持要回府,如果当时我坚持挽留,她就不会……」
郑旭安点回头。心想:世间的事就是这样,生死往往是一发之间。本来,孟美琴如此快就得知好友遇害并赶了过来令郑旭安觉得可疑,但郡主确是在戌时回府的,而且从案发现场衣裳凌乱委地,看来可以肯定是刚回寝室就遇害了。而郡主是乘她自己的马车回府,孟美琴即使从后赶来也绝无时间可以下毒手,就打消了疑虑。
「郑捕头,可否让小女子见见郡主……?」
郑旭安听到她称自己『郑捕头』,心中有点奇怪,可是回心一想,这可能是她从把守王府外的捕快口中得知他姓氏的。
「这……孟小姐,郡主遇害,姿容有点狼狈,恐怕有些不便。」说罢,郑旭安才发觉自己对孟美琴的称呼不知不觉中竟由『你』变成『孟小姐』,心想:也许是她与郡主的关系匪浅,可能也认识冀王爷,所以在排除她与命案有关之后,自己不由不收敛起当官差的气焰,转而客气起来。
「郑捕头,我与郡主多年交情,无论如何,也想见她最后一面,请郑捕头通融。」之后,深深一揖。
郑旭安犹豫了一会,终于点点头。「因仵工尚未检查郡主的遗体,孟小姐心中要有所准备,不然……」
「小女子明白,郑捕头放心。」
郑旭安见她如此坚决,就不好再阻挠,于是引领孟美琴主仆二人进入了怜月郡主的寝室。
此时,怜月的尸身已有一幅白布遮掩,在床上只现出身体轮廓。郑旭安把盈美琴带到床前,缓媛把白布揭开。
只听得孟美琴发出『哇』的一声,接著身躯摇摇欲堕,在她身后的春宁快步上前扶了她一把才没有让她昏倒。此时,主仆两人已互相抱头痛哭起来。
郑旭安看在眼里,不期然想起当日他目睹妻子惨死的景况,顿时起了怜悯之心。
「孟小姐,人死不复生,你也不要再如此难过。官府一定会把凶手缉捕归案,还郡主一个公道。」
孟美琴仍在啜泣。良久才稍为平服下来。
「是我对不起她,要是昨晚我不让她回来……郑捕头,如果有什么事美琴能帮上忙可替郡主找回公道的,美琴一定竭尽所能……」
郑旭安沉思了一会,问:「郡主生前可曾提过有关『蝴蝶』的事?」
孟美琴一愕,摇头问:「郑捕头何以有此一问?」
「孟小姐你看看这墙上……」郑旭安把孟美琴等带到那血蝴蝶之前。
孟美琴定神凝望了墙上已完全变黑的勾勒,脸上浮现出些许不解神情,接著摇摇头,问:「这是凶手留下的?」
「应该是。」
「那岂非自曝他是谁人?为什么他要这样做?」
「可能是寻仇,也有可能是凶手有意张扬来夸耀。当然也有可能是故布疑阵迷惑官府,让咱们循错误方向追查。据说大约七年前曾有一犯了多宗大案的凶徒也是留下血蝴蝶作为标记的,至今仍逍遥法外,孟小姐可曾听闻?」
孟美琴摇首,道:「美琴虽生于斯,长于斯,但可能那些案件发生时,美琴仍年幼,确未曾听闻有人提及。也许家父会知道未定。美琴回去问问可好?」
「如此甚好。有劳孟小姐了。」
之后,孟美琴又回到怜月床前,又哭了一会,再跪下向床上的怜月叩了头,就和婢女春宁回去了。
孟美琴走后,宋平对郑旭安道:「头儿可觉得这孟小姐来得可真快?何不把她扣押起来,严加审问?」
郑旭安摇头道:「她与郡主是挚交,我们又不知她和王府关系深浅,贸然把她扣下,不妥。而且郡主离开她居所到遇害之间时间亦无疑点,咱们总不能胡来。
你先回去把当年这以蝴蝶为记的案宗找出来,我要深入探究。」
「是,头儿。」
宋平离开后,郑旭安陷入了沉思。直觉中他是感到有些地方不甚妥当的,一时又想不出是什么。
突然,他猛然醒悟!
这孟美琴身上发出的香气很特别!似曾相识……
莫非?
但回想一下,这香气虽然和他初入怜月郡主寝室时嗅到的有些相似,却又不尽相同。
究竟在哪些嗅过?
良久,他终于想起了。
这香气一直追随著他!
他天生就散发著类似的体香!只是较孟美琴身上的淡得多……
难道……
他茫然坐到一花梨木椅上,陷入了沉思。
第五章:情到深时
半个时辰后,郑旭安终于踏出王府。
京城中有大大小小十来个帮会,也许他们会有些人知道血蝴蝶的来龙去脉。
除非他们不想再混下去,那些流氓地痞总不敢不给面子予六扇门的捕头。
可是,白折腾了一个早上,所得都是众说纷云,莫衷一是。
到了午时,郑旭安也饿了,就在一小摊档叩了一碗大卤面,两个馒头。
吃著吃著,抬头一看,又见头了高高挂起的一男一女首级,就没心情再吃下去了。于是,他去了万芳楼。
由于是大白天,没有谁会在这时分来寻花问柳,万芳楼冷清得很。
万芳楼的鸨母当然知道他不会一掷千金,但他是官门中人,也不敢开罪,就笑著逢迎了一会,就识趣地把他带到在后院角落小翠的房间。
比起其他当红的姊妹,小翠的居室就寒酸得多了。不过这房间因处于偏僻处,反而乐得清静。
郑旭安步入了房间,见到小翠正埋首一面小窗的桌前提著笔在宣纸上画著。
鸨母当然不会在小翠身上花钱。
宣纸是他买给小翠的。
小翠容貌不及其他人,歌唱得一般,又不会献舞。唯一是她酷爱作画,而且天赋不错,无论是仕女图,抑是工笔鱼虫花鸟,俱画得维俏为妙,虽未到大家,也比不少文人雅士更胜一筹。郑旭安最初也是因为无意中看到她的画而注意到她,后来发意其实小翠也有她美丽的地方:眼睛很清澈,鼻梁挺直,肩如刀削,只是瘦了些。另外,她也一颗很善良的心,不贪,不争,只求安安静静渡日。两年前,曾有一个富商想把她纳为妾侍,她死命不依。鸨母知她和这姓郑的关系很好,就不敢硬来只是把她塞到这角落就算了。
小翠听到脚步声,就道:「三郎来了?」
郑旭安在家排行第三,当他和小翠稔熟后,就让她这样称呼他了。
「你背著我也知道是我?」郑旭安道。
小翠笑了一声,转身道:「除了三郎,又有谁会来我这斗室?」
郑旭安苦笑一声。他其实也想过为小翠赎身再让她找个好归宿的。可是当六扇门的捕头俸钱不多,而他又从不贪墨,一直有心无力。
「在画什么?」
宣纸上只有寥寥数笔,显然小翠才开始不久。
小翠道:「画杏花,但我怕我画得不好。」
「杏花?」
「再题上两句诗。」小翠莞尔。
「诗?我怎不知道你会写诗的?什么诗来著?」
「不是我写的,是很久以前一位姊妹写的:天生总爱越墙开,只为郑郎不肯来。本来她写的是『刘郎』,我把它改了。」
郑旭安当然明白是她在捉弄他,笑了笑,就坐了下来,小翠替他倒上了茶。
郑旭安呷了一口,茶有点苦涩,和他现在的心情倒很匹配。
「三郎今天好像不太开心。」
郑旭安摇头。他极少与小翠谈及公事,特别是未结案的案件。他不是不相信小翠,只是觉得她知得越少,对她百利而无一害。
于是,他只是说及前天那对苗族兄妹夫妻的事。
「我只是有点不解。那女的要殉爱,我明白。反正她一定活不了。可是她因何缘故要抓起男的断臂再用剑尖刺死自己而不是乾脆把剑拿到手中往脖子一抹?」
小翠听了,先垂下头。然后说:「三郎似乎仍未很懂女人。」
「此话何解?」
「她是希望死在所爱的人之手啊。虽然只是断臂,却仍是他的手。而那手把剑刺向她的小腹,就像……」
「像什么?」
「小腹深处就是她的子宫,单用剑,她是自尽,臂和剑一起,就像是她男人的那话儿,能这样死去,对她而言,会觉得是一种幸福吧。」
郑旭安恍然大悟。「怪不得她气绝后脸上仍挂著笑容,原来如此。」
小翠轻叹了一声,道:「情到深时,死又何惧?」
郑旭安点点头,感到了倦意,就在榻上躺下了。
小翠看了,再轻叹一声,先把门关上,再把外裳卸下,露出一袭绣有山茶花图案的杏色胸抹再在郑旭安身后躺下以双手环抱著这男子。她当然知道郑旭安绝不会要她,只是往往当她的乳房压在他的背上时,他会发出一声轻喟,这样他就可以稍放下心结入睡片刻。
郑旭安当然也感到小翠柔软的奶子抵著他的背,人非草木,他亦是个男人,自然会有男人的肉欲。他也不是不想要,只是,他不敢要。妻子在他抽插下惨死的一幕令他无法释怀,他不敢肯定万一动了心,他会做出什么事来。这些日子,每当他性欲高张时,他只能找个地方自行解决,而每次他宣泄,射喷出来的精液之多也令他心惊胆颤。
-淑芬,不!淑芬……
那个奸杀怜月的,是否和他同一类人?
-怜月身上的残精甚至比他的更多……
他不敢想像如果他忍不住和小翠交欢,小翠会不会成为另一个淑芬,另一具被精液布满的艳尸……
他不清楚是否已爱上小翠,可是他真的不想她受伤害;更不希望她会因他的肉欲失控而致死。
于是……
他开始在心中念起那老和尚教他的《清心咒》来了。
-稽首皈依苏悉帝头面顶礼七俱胝我今称赞大准提唯愿慈悲垂加护
南无飒哆喃。三藐三菩陀。俱胝喃。怛侄他。唵。折戾主戾。准提娑婆诃。
很快,他就打鼾起来。
他当然感觉不到小翠的泪水已从她脸上滑向她半敞露的酥胸和乳沟……
第六章:有美人兮
郑旭安在小翠房中只逗留了近两个时辰。
本朝律例在京八品及以上的官员是严禁留宿于娼馆的。虽然捕头只是个十品的小官,不受此限,而大多数的官对此亦只是阳奉阴违,郑旭安仍是比较自律的。
回到衙门,发现宋平已把命人抄下了那墙上血蝴蝶的图样并绘在数片纸上放于他的公案中央。郑旭安把纸片捡予起来凝望了好一会,只觉得纸上的血蝴蝶栩栩如生,连那一对触角也似是会动的,仿佛对他及出不屑的冷笑。郑旭安看得一阵莫名的烦躁,就把其中一片收入袖袋中,再吩咐宋平把其馀的制成官府告示遍贴城内。之后,就回他在豆腐胡同的小屋,连晚饭也没吃就抱头大睡了。
睡梦中却不断出现两个女子的身影,其中一人是小翠,这不足为奇。虽然谈不上爱上了,郑旭安早已最少把她认定是在这京师中的亲人。另一人却令他大为惊讶,那人竟是只见过一次的孟美琴!梦中的孟美琴淡扫蛾眉,如同她在王府时同样清丽。身上穿的仍是那一袭淡绿色衣裙,襟上镶缀了些珠子,可以看出裙的质料上佳却似乎有些过于厚重。虽然已近深秋,似乎也未至需要如此。但当日见孟美琴时,已发现她脸色显得有点苍白,体质可能较弱怕冷,这也不足为奇了。
梦很短,两名女子都只是匆匆在脑海中掠过即逝,之后,郑旭安就因疲倦进入沉沉睡乡之中。
孟美琴的婢女春宁是在第三天带著她家小姐的便笺来找郑旭安的。
-恳请来寒舍一叙,有事相告。
字迹一如其人,清秀工整。
孟旭安觉得可能是她向父亲打探有关血蝴蝶的事有了结果,于是就随春宁前往平阳里。
孟家坐落在平阳里头,相距孟氏钱庄只数步之遥。
孟美琴在便笺中谦称寒舍,其实是一座偌大的院宅,大门上方饰有精雕的垂花,门的左右方置了与大门气派不甚协调的方型上马石。这也好理解。营商的孟家是不容在门前置放代表文官的书箱或武官的战鼓形上马石的,
进了大门,绕过了影壁,内里另有天地。花木扶疏,迭石有致,空气中弥漫一阵清淡芬芳。
「是在西厢那边的桂树,那些桂子已落下了不少,比先前淡了些了」春宁边引路边解说道。
穿过了回廊,来到一小园。郑旭安已看到端坐园中抚琴的孟美琴。
琴音如清泉般流淌,直入心靡。
郑旭安觉得不好打扰,就向春宁示意停下脚步。
一曲既终,郑旭安已被琴音迷著了。
孟美琴这时也已发现郑旭安已进了园子,带著微笑走近来施了一礼。
「孟小姐弹得一手好琴。」
「哪里?学艺不精,有污先生尊听。」
郑旭安一笑,道:「孟小姐过谦了,一般操琴的都只会选《阳关三迭》,又或《高山》《流水》等曲子,小姐选的却是《听泉吟》,而琴音能如此高雅深远,更是凤毛麟角,岂会是学艺不精?这琴是以雷击木所作?」
孟美琴目光一亮,道:「看来,先生也是爱琴之人……」这时,孟美琴微微苍白的花靥飞红,似是已发觉自己名字中亦有一个『琴』字,如此一说,听来仿佛是话中有话了。
郑旭安也注意到了,只是装作没事,把话题岔开。
「小姐约郑某来此,说有事相告,未知是什么事?」
孟美琴点点头,道:「先生请先随我来。」
接著,主仆两人就引领郑旭安到一小屋。屋门是开敞的,可清楚看见到有竹榻与书案,应是孟美琴平时抚琴后歇息的地方。
孟美琴目郑旭安有些犹豫,笑笑说:「无妨。」就和春宁先走进去。
郑旭安只好跟随。
细看之下,更觉屋中十分雅致:竹榻旁小茶几的金猊里焚著不知名的香,芬芳直入心脾,把郑旭安心中的抑闷一扫而空;屋子一边是放了不少典藉的书架,书架之前的案头一尘不染,文房四宝与宣纸俱备。郑旭安不由想起小翠。
放眼四看中,见到在一墙有一挂轴,中有五绝一首,字迹秀丽,却又不似便笺上孟美琴的字。
郑旭安把诗低声念出:「岂患焚身焰,宁将炽爱倾。不教遗恨怨,振翅向光明。」
孟美琴见他看得出神,就说:「这是家母所作。据家父说,母亲妊娠期间,梦见有蛾入怀,起而有此作。家母体弱,又多年不孕。到后来怀上我,大夫说风险甚大。家母却坚持把我诞下,结果……」说到这里,一颗泪珠自脸上滑落。过了一会,又道:「家母产中血崩,临终时要父亲答应要善待我。后来父亲就为我取了乳名『小蛾』,并把他妻子唯一遗作裱起来留念。我是个不孝女,本不应来这世上的。」说罢,又啜泣起来。
郑旭安有一股想把她拥入怀中的冲动,又不敢做次,只能呆立在那里。
未几,孟美琴终于收起了啜泣,随即向郑旭安致歉道:「美琴失仪了,郑捕头见笑。」
「岂会?小姐不必介怀。」突然间,郑旭安发觉孟美琴的侧面竟与他的亡妻有几分相似!
不但是相貌,神情,甚至声调也令他联想到淑芬。
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和耳朵,擦了擦再看,这一看,就又发现孟美琴的星眸那几分哀怨中竟像脉脉含情,他顿时觉得心跳加快,似有把持不住的势头。
-美人兮,玉佩琼琚,吾梦见之。
前夜,他确梦见孟美琴……
这时,孟美琴已在他面前宽衣解带了,似刀削的肩,隆起的乳,深邃的乳沟……
杏色肚兜飘落,玉峰挺拔,岭上双梅正怒绽,修长的腿已勾上他的腰……
他大惊,猛力摇头。
「郑捕头……」
一个衣著整齐的孟美琴立在面前,双手奉上一件金属物体。
他定睛一看,是一枚蝴蝶镖!
「这是家父出重金徵得应是当年那凶徒用的暗器,我想这可能对郑捕头破案有帮助。」
郑旭安把镖捡起细看。这蝴蝶镖做形特别,长约三寸,缕金,极轻,极薄,一对触须甚尖锐足以杀人,蝶腹下更另藏有可弹出之暗刺,令人防不胜防。郑旭安可以想像到如有高手用作暗器连环打出时的威力,绝对不好应付。
「令尊是从何处获得此物?」
「家父经营钱庄,不免会要和一些江湖中人打上交道。至于确实来源,恕无可奉告。郑捕头可自行判断是否有用。美琴也只是略尽绵力,希望可为怜月妹妹报仇雪恨。」
「那么,郑某就谢过孟小姐了。」说毕把蝴蝶镖收起就向孟美琴告辞。
孟美琴也没有强留,只亲自把他送出孟家。
在回府衙路上,郑旭安仍不断回想到孟美琴的身影……
第七章:蝴蝶再现
四天后,冀王朱琰终于回到京师,
原本,郑旭日以为他一定会因女儿被奸杀之事雷霆大怒,甚至有不少人会丢了脑袋。可是,出乎他意料之外,朱琰的反应却平静得很,只说了些什么『家门不幸,有司当全力辑凶,以慰我儿地下之灵』这类说话。这与大部份人以为冀王对这女儿宠爱有加的想法有极大的出入。朱琰无子,一共有三个女儿,大女儿和二女儿早已出嫁,两名郡马都出身戎伍,统兵在外,只馀下朱怜月一人待字闺中。
说是待字,其实她风评不好,男宠大大堆,更有说她是男女俱可,几乎人尽可夫。
朱琰本来就对她十分不满,只是这小女儿是他妻子临终时叮嘱他要善待,他才没有发作而采取了眼不见为乾净的方针,说是放任,其实是放弃。
当然,怜月死得如此不堪,确有损他的声望。但人死也死了,他就装模作样地哭了一大场,之后又继续他的风流快活去。
王府中不免有窃窃私话,外面的人更评说这父亲毫无心肝,甚至有人怀疑这女儿究竟是否他亲生骨肉。侥是如此,王府中人终于可松了一口气:毕竟能保住颈上人头是件不错的事。
可惜这太平日子在五天后就被打得粉碎:冀王的宠妾林氏失踪了。
林氏,闺名悦琪,是雍州指挥使的庶女,不但生得花容月貌,更是聪明强记。
她不但是朱琰的宠妾,更因其才具被朱琰重用协助他处理机密。
日前,据说是因为有家书来说林氏母亲病重,于是就急忙地奔赴雍州。冀王为以防万一,亦派出了多名护卫护送。当然他亦不是太担心的,如不是吃了豹子胆,又有谁敢动他的人?
可是,偏偏吃了豹子胆的人来了!
林氏出了京城往雍州方向而行,『插入点』之后就失去影踪。而负责护送的八名护卫,被人发现无一幸免地死在荒野,各人都是中了一枚蝴蝶镖!
「血蝴蝶!」
京师震动!
不出一月之内,冀王府接连出事了。
第一宗还可以说是有采花贼看上了郡主而辣手摧花,可是现在……
这次,冀王的反应相比于知道女儿惨死强烈太多了。
「七天内不破案把她找回来,本王要你们人头落地!记著: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六扇门中急得如热窝上的蚂蚁。
冀王是当今的亲弟,且甚得皇帝信任,赋以大权。如果真的找不回林氏,恐怕不少人再见不到太阳了。
六扇门中不论捕头捕快都得丢下手头所有公务,全力搜寻。
「能救回林氏者,升三级;若发现其尸首者,亦赏百金!」
冀王也下了重重赏格。
「救回林氏者,得金千两,宅一座,任挑王府歌姬一人为妻。」
重赏下自有勇夫。
不但六扇门,所有京师内及附近的帮会以及王府中的家丁空群出动。
在第三天,终于被属于漕帮分舵的人找到了。
在一处偏僻的山林中,林氏赤条条的尸体被吊在一粗大榕树上,身上布满精液。
致命的是一支插在胸口的蝴蝶镖!
而在她小腹近耻丘处被人绘上了一只血蝴蝶!
当林氏尸首运返冀王府时,冀王朱琰的脸上出现很奇怪的表情。
不是悲伤,不是愤怒,而是……
不安心!
乃至恐惧!
「她的衣服呢?」看到自己的爱妾身的尸体身无寸缕时,朱琰脸色大变。
「禀王爷,当时就……是这样……没有衣服……」看到朱琰脸上的杀气腾腾,这些漕帮的人已知道大事不妙。
「杀!一个不留!」
消息传出,那些先前嗟天怨地的人暗暗庆幸自己从鬼门关捡回一条命来!
这也包括六扇门的人。
可能,由于六扇门是朝廷的机关,冀王未必敢这样的狠赶尽杀绝。但明枪易挡,暗箭难防。搞不好横尸街头,到死了也不知是什么原因。
「头儿,真的难以明白。王爷死了女儿也没啥事,为什么死了个妾就下如此重手?」宋平搔搔头问。
「他不是为了林氏。」郑旭安只说了一句。
「不是为了林氏?那,为唅?」
郑旭安向他射了一个凌厉的眼神。
「你如想活长一点,就不要多问!」
他已预感到有大事会发生。
山雨欲来风满楼!
他没有猜错。
血蝴蝶再出手了。
过了两天,兵部侍郎沉朗的女儿沉芳华在闺中被奸杀,与朱怜月与林氏一样,死时赤裸,全身布满精液,致命原因是插在乳房上的一支蝴蝶镖。在墙上又是一只血蝴蝶。
三天后,轮到吏部尚书萧显女儿萧绮铃的两名婢女在小姐的闺房被杀。两人死因与其他受害者完全一致。萧绮铃因为当夜侍候患病祖母不在寝室中,逃过一劫。但她父亲已吓得魂不附体,星夜辞官离京。
这之后,同类命案此起彼落,并且已漫延至一些商贾之家。
一时京师腥风血雨,人人自危!
然后,孟美琴出事了。
第八章:花劫
郑旭安在居所中接到宋平的通报,说春宁到来说她家小姐遇袭的事,赶到孟家时,孟美琴已仰躺在床上,一张锦被覆盖著她的身体,而床的单子上有明显的血迹。郑旭安估道孟美琴已遭不测,直至察看到她胸口仍有起伏,才松了一口气。
乖巧的春宁伏在孟美琴的床沿饮泣著,不断喊著:「小姐,小姐,你不要死!
不要把春宁丢下了。呜呜……」
除了春宁,另有一佝偻的男仆在旁,手中持有一木盘子,上面赫然盛著两枚蝴蝶镖,其中一枚更溅染了鲜血!
地上遗下都是孟美琴的衣物:外裳,肚兜,亵裤,还有雪白的裹脚袜……
不需追问,谁也猜得出发生了什么事。
郑旭安走近床,探了孟美琴的脉搏,良久才把手放下。
「发生了什么事?」得知孟美琴没有生命危险后,郑旭安扶起双肩仍在抽蓄的春宁问。
「是他,一定是他……」
「他是谁?」
「血蝴蝶,他想杀了小姐……」
「你慢慢详细说来。」
「是。小姐今夜晚饭后说有些头痛,想早些休息。我正要为她卸妆,她却突然就想吃少许甜的。于是,我就去了厨房叫全伯准备些玉米羹。可是天已黑,我有点怕……」
「怕?」
「最近都听说那血蝴蝶不断犯案,先奸后杀,我很怕。」
郑旭安点点头,没有打断她的话。
「于是我就请全伯陪我回小姐房间。」
「你就是全伯?」郑旭安转向那佝偻老者问。
「是,小人张全。」
「全伯在我们家已三年多了,他一直在厨中帮忙。」春宁解释道。
「好,说下去。」
「就在我们接近小姐房间时,忽然看到房间内有一黑影飘过,我心中已感到不妙。全伯和我合力撞开房门,却见到……」说到这里,春宁又掩脸哭起来。
郑旭安有点不耐烦了,但又不好催促,只得等待她稍平静下来才问。
良久,春宁才又说:「我看到一个男人正穿回衣服,而小姐……小姐上身光著,裤子也褪到了小足……还有是在她身上有那些……」
「男人的东西?你以前见过?」
春宁一脸飞红,说:「府中有不少年轻小伙子的,有时他们会在暗角处……
泄泄火……」
「明白了,继续。」
「那人看见我们,知道被发现了,竟向小姐打了一镖,幸而全伯正好捧著那碗玉米羹的盘子,急忙中扬起,就刚好把那镖挡著了,幸亏如此,盘子也裂了。
那人见伤不到小姐,又准备发第二枚暗器。那时小姐的手已稍可活动,从枕底取出了一小铜管,一刹间,有很多银针射向那歹人……」
郑旭安这时才发现孟美琴的右手仍死死地紧握著一黄铜管,好不容易才把它取了过来。
「暴雨梨花针!?你小姐为什么有这么厉害的武器?」郑旭安追问。
「是孟老爷最近弄回来的,说世道不好,给小姐防身。」
「嗯。」
「幸而小姐在紧急关头用针打出,那人叫了一声,一慌,第二枚镖就打不准了,却仍伤到小姐近肩膀处。我听到小姐尖叫一声就昏了过去,那人见事败了,就夺窗而逃了。」
郑旭安检查了镖头,发觉没有涂上毒,就安心下来。
「小姐现在身上的……」
「是我帮她抹乾净身体后换上的,那裤子……呜呜……」
郑旭安望向委弃在地上的亵裤那一小片妈红,轻叹了一声。一个女子的清白就这样毁了。
「有没有通知你家老爷……」
「老爷不在家,也许是御仙楼和人喝酒去了。小姐真可怜,郑捕头,你一定要捉了那个歹人,替小姐取回公道。」
这时,孟美琴已渐渐醒来,见到众人,再想起发生的事,悲从中来,抓紧著身上被子大恸!
「你杀了我吧!你杀了我吧!」
郑旭安好言相劝,可能因为打击甚大,也哭倦了,孟美琴终于睡了下来。
看见孟美琴入睡了,郑旭安才离开。又担心孟美琴想不开会自寻短见,就一再吩咐春宁要寸步不离她家小姐。春宁满口答应了
在回居所路上,郑旭安把春宁说的从头再思考了一遍。
看来,确是血蝴蝶的做案手法不错:先奸后杀。但这血蝴蝶似乎武功不怎样。
如是郑旭安出手,那个盘子又如何能挡得住雷霆一击?何况春宁和那个叫全伯的非习武之人,即使被撞破,又何惧之有,乾脆把二人也杀了就是,没有必要恐慌乱逃走。孟美琴的暴雨梨花针应伤了对方,否则第二枚蝴蝶镖恐怕已没入她鼓起的胸脯了。
一个女儿家被采花贼夺了初夜,确是可怜。何况她是如此美的女子,一生幸福就从此毁了。他把拳头紧握,恨不得把这色魔一手捏成粉末。
然后,他想起了淑芬。
他也是杀人者。
虽然是事出无心,但对死者而言,蓄意和无心,有分别吗?
这血蝴蝶虽受创,可能很快又会好起来,他会再出来作案吗?,甚至回去找击伤他的孟美琴报仇吗?
终于回到居所,他把取回来的两枚蝴蝶镖放在桌上,独自在窗前发呆坐到天亮。
第九章:其人之道
锦衣卫指挥使石进申感到大事不妙!
本来,计划是天衣无缝。
皇帝一个月后要赴先帝陵寝祭祀,他作为锦衣卫指挥是笃定的护驾指挥。到时,他只要适当的调开大部份随行的锦衣卫,冀王安排的杀手就可以发挥作用。
最妙的是到时冀王会假装护驾替皇帝兄长挡刀,实质截断他的退路再暗中把匕首捅进皇帝的肚子,皇帝会在混乱中驾崩,他,锦衣卫指挥使会回师斩杀所有刺客。
冀王一直装出与兄长感情弥笃,到时会号淘大哭,然后拥立幼冲太子登位,自为摄政。到时机成熟,新天子亦会很方便地宾天。摄政王就顺理成章成了新主。到时,以吏部尚书萧显与兵部侍郎沉朗为首的文武官员自会领头表示拥护。为了以防万一,冀王一早乩安排了自己两个女婿领兵在外,假若朝中仍有人不服,新的皇帝就可下诏二人带兵人入朝勤皇。
冀王为了更保证万无一失,就派出了爱妾林悦琪以探望病母亲为名去游说父亲,雍州指挥使林默青,加盟。有了雍州的兵,大局可定!
谁料到蛾子就出现在这环节。
林悦琪被劫走,后来更裸死林中,藏有血书的腰带连同全身衣物不翼而飞!
现场只留下一枚蝴蝶镖!
难怪冀王急得如热窝上的蚂蚁。
都怪他画蛇添足,多此一举!
如果血蝴蝶只是贪色杀人的采花贼还好,万一……
事情后来的发展是一步一惊心。
加盟举事的血书中一共七人。
现在,兵部侍郎沉朗女儿被奸杀,不出一月,沉朗急病死去。吏部尚书萧显惊悸中逃
出城,却在路上遇上山贼,举家被杀!
鬼才信是山贼!
本来他有点怀疑排在他之后的孟豪文的。毕竟他是在酒后被迫加盟的,立场不明确。但现在他的女儿也差点被杀,虽然没有死去,却被夺了贞操。孟豪文一向视女儿如命根子,照理是不会拿女儿清誉作儿戏的,现在丑事传开,他女儿日后如何嫁?
除了他和孟豪文以及死了的两个倒霉鬼外,其馀三人包括大内的褚公公,大理寺的泽年机,顺天府府尹张登,都不是可以翻云覆雨的角色……
难道真是血蝴蝶?
此时,一枚蜡丸送到他的手中。
他急不及待把蜡丸弄碎,把藏于蜡丸中的字条取出。
-如要得回血书,酉时亲携青萍剑至城西山神古庙交换,逾时自误。
血书是写在一幅绢布上的,对方为要令他知道血书确是在手,特意把可以认出的一角剪了下来一并交出。
酉时离现在不及两个时辰。
他匆匆忙忙去了冀王府,却被告知王爷被皇帝召进宫里去了。
等不及了。
石进申作为锦衣卫指挥使,穿的是了飞鱼服,用的是绣春刀。可是原本他是用剑的,且收藏了不少名剑。这柄青萍剑乃是从被他排挤出锦衣卫的那人那豪夺过来的。
虽然心痛,也只答应了。何况,得回血书之后……
终于到了早已荒废的山神庙。
四野无人。石进申开始不安起来。
被愚弄了?
突然,一个有点佝偻的黑衣人从那棵枯树后闪出。
「你是?」
「剑呢?」
「血书呢?」
黑衣人点点头,从身上取出了绢帛一扬。
石进申一望,那血书有些破损,但确是血书没错。
「一手交剑,一手交血书。」石进申道。
「同意!」
两人小心翼翼朝对方走去。
剑与血书易手。
石进申笑了。
取回这血书,万事大吉。冀王亦不会亏待他的。
可惜他笑得太早了。
「捉拿反贼石进申!」
从阴影走出来的锦衣卫不下四十人。
「大胆!我是锦衣卫指挥使石进申!不是反贼!」
「谋反血书在你手中,血书上有你的名字和手印,岂容你狡辩?」
中计了!
他正想毁掉血书,却忽然右臂一麻
血书坠地。
黑衣人迅速把黄铜管子收起,他的身子也不再佝偻了。
「暴雨梨花针!」
这次,是黑衣人笑了。
「原来你不单是反贼,更是血蝴蝶!他就是被我家小姐用梨花针打伤的人!」
百词莫辩!
拚命是拚不来的了!
逃!
他轻功不弱,可是总有人比他更快。
那人已落在他前方五步之内!
「是你?!」
「是我,今天你也尝尝被栽赃的滋味吧!这柄青萍剑,就送你。」
石进申正要拔出绣春刀。
剑光一闪,青萍剑就插进了石进申的胸膛。
血溅出,人也倒下去了。
黑衣人转身,在石进申尸旁抛下两件暗器-蝴蝶镖!
果然是血蝴蝶!
第十章:首逆伏法
冀王进了皇宫,就没有再出来。
皇帝也算顾及『亲情』,用一杯鸩酒,赐他一个全尸。
血书上其他人除了孟豪文因首告揭发谋反无罪有功外,其他有关人等都再看不到太阳。
京师街角都张贴了『血蝴蝶』被官兵诛杀的告示。
一切结束了。
世上再无血蝴蝶。
第十一章:真相(一)
郑旭安又到了小翠的小院子了。
血蝴蝶死了。
孟美琴也不必再担惊受怕血蝴蝶回来报复。
那些死去的人应可以瞑目了。
京城又可回复太平日子一段时间。
小翠为他备了酒肴。
郑旭安的神经一下了松弛了起来。
三杯之后,竟哼起歌儿来。
唱著,唱著,突然觉得手袖的小袋中有一物突了出来。
抽出一看,原来是宋平著人绘下的血蝴蝶。
郑旭安不禁哑笑了出来,正想把它扔掉。
「是什么来著?」小翠好奇问。
郑旭安把那纸摊开。
「不过是凶手画在墙上的印记——一只血蝴蝶。」
小翠却双眼睁得大大的。
「三郎,这不是蝴蝶,是蛾!」
「你说什么?这不是蝴蝶?」
「三郎,它们虽然很像,但是有分别的。蝴蝶的身体瘦长,翅膀阔大,飞起来翩翩起舞,静止时两对翅竖立在背上,前一对在内,后一对在外,蛾子的身体比蝴蝶粗而短,翅膀狭长,静止时后翅被盖在前翅下面,半斜形落在身体两边。
本来,蝴蝶色彩艳丽,蛾,都是褐黑的,分辨不难。可是这图是以血绘成……」
郑旭安听了,感到如五雷轰顶,一缕烟的冲了出去!
第十二章:琴诉情,剑作引
琴声悠悠,她居然没有逃。
郑旭安走进了园子,发现一道丽影坐于琴台前,在旁立着一柄形态古拙的剑。
起先远远望去,以为是看花了眼,可待到走得近了,郑旭安才惊叹眼前人儿的美丽!
清丽面容不再,俊美的脸上是胭脂、杏花凤目、吹弹可破的红唇,都说女为悦己者容,郑旭安便是死也想不出来,这孟美琴好好上了妆容,居然会是这样的绝色!
可不知这妖女发的哪门子疯,坐在琴台的那身子竟是赤裸的!
不梳发髻,三千青丝如黑瀑落下,大多自颈后披着脊背,也留了些许挂在胸前,只是都走过了精致锁骨的右边,搭在了高峰前,朦胧遮着一抹嫣红,却许得郑旭安直观左乳的乳尖瑰丽。
琴声悠悠,杏眸低垂,裸身的美人只顾琴曲,听谱似是《广陵散》,矛戈交织的杀声夹着愤慨就要从琴弦上挣挣溢出来,郑旭安六识敏锐,被这杀气一惊,这才堪堪收回神来。
郑旭安自是不曾见识过这等勾魂夺魄的,也幸亏这孟美琴弹的不是花前月下,不然郑旭安能否从这旖旎美景里头挣出神魂,真真只能两说。
待美人一曲弹尽,杏眸里终于映入了来人,郑旭安这才发问。
「你懂武功?」
孟美琴展颜一笑,眨着杏眸就是不说话。
「你一直在骗我?」
「郑捕头真是不解风情,本姑娘裙下之臣不知凡几,脱了衣裳却换不来你这木头的一句淫浪。」那妖女从琴台后头起身向着郑旭安走来,香肩粉颈琵琶骨,乳峰腹脐杨柳腰,曼妙玉体总算尽显台前。
只凭着惊鸿一瞥,郑旭安心里头便下了明断,绝世佳人祸乱天下,他只得低下头不敢再看,以免再失了心,为自己,也为六扇门丢了颜面。
「郑捕头按律诛恶,行得了王朝律法,见不得赤裸妖娆,端是个铁面无私的恩客。」走下琴台,孟美琴笑意盈盈,嘴上却不留半分礼让,琴台边的古剑已经被那柔荑握持,一支莲臂缓缓抬起,剑尖寒芒直指郑旭安。
郑旭安不想抬头,可女人剑指自己,汗毛倒竖他不得不防,是以,倾城玉体再入眼帘。
本着非礼勿视,郑旭安强忍着不去见那二点嫣红,可这妖女的身子浑然无半点瑕疵,只是不见酥胸,又哪里能真的忍下诱惑。
腰线弯曲玲珑,凝脂样的小腹系着一条血红的丝裙,裙摆侧开,修长美妙的大腿若隐若现,莲步轻移间显现出来的抹抹丰美竟也让郑旭安看得眼热非常。
大意了!她迈了步!
郑旭安惶然抬头,果然那凛冽的剑锋已经架上了脖颈,来得是那般悄然……
可末了,孟美琴却没有取了郑旭安性命,反倒是慢慢挪开了手中剑,恃剑而立,大胆袒露这绝世娇躯,杏眸里无比清明。
「早闻郑捕头刀法了得……你胜一出,本姑娘便供一句,如何?」花容之上,既无恨恨杀意,也无阴恶祸心,有的只是那一股精巧美人的狡黠,再观这妖女半身赤裸,郑旭安终于晓得了,孟美琴的一介放浪是为了什么。
既然如此,无需多问,拇指一推,刀将出鞘。
二人皆不语,沉默了一息,二息,三息。
三息过了,魁武、妖娆两道人影刹那间不见远处,从平平相视到拼杀一起不过弹指一瞬,剑影缥缈,刀光凌厉!
郑家刀法四十九式疾如风,变似幻,虚虚实实间亦含千钧万力,按理说便是江湖传言那些一等一的好手,也走不过郑旭安手下三招五合,如今郑旭安这纵劈横扫过去,合该拿来个孟美琴的头断剑折,可偏生这起子敞着奶儿不嫌脸臊的妖女怎么着都不许大刀杀得!纤纤玉手提着古剑,身形好似有着无骨之柔,几次三番临到大刀劈来,她都能扭起娇躯险险避过!
郑旭安怎般劈砍抡扫都不得劲,对面这骚娘们十成十的藏了拙,看似被大刀逼得险象环生,回回离那美人就戮都只差了分毫,可郑旭安看了心中怎么又能不叹的!这孟美琴身法轻灵诡谲,压根就是在拿他作舞!
拿三分力试探,古剑便转守为攻,也不袭来郑旭安的要害,只教他腾挪闪躲,另一支玉手借机抹过郑旭安上下衣袖,甚至还能划过郑旭安的面门,留下说不清甚味道的奇香与郑旭安鼻中荡漾;
郑旭安若是逼急了出她个十分大力,半裸的身子便舍了剑上把式,专心专情在刀光下舞蹈,趁着招式开合,柔软饱满的奶子,灵动妖娆的身子就扭着上来,好似在讨着郑旭安那下一刀冲它们劈去,砍出个漫天血花肠飞舞才算心满意足,可真等下一刀来了,除开贴着乳头尖落下,拿着刀口破开的呼呼啸风吹吹那娘们的骚气,郑旭安真真是甚都劈不到手;
再等空挥了几十刀的郑旭安退身以正气息,孟美琴便又杀将上来,逼得郑旭安接着陪她杀来作舞,玉体翻转莲臂挥舞,裸身上的淋漓香汗甩到郑旭安衣身上,鼻尖一嗅,那股子奇香比之方才更甚了七,八,十倍,直叫他心神怎么都不能定,这让郑旭安心中怎得不能叫苦?女追男隔层纱,没在青楼胭脂巷里品出甚所以然,倒是被一妖女杀出了个中滋味来!呜呼哀哉!
可郎不知妾有意,许是看中郑旭安越杀越急,再打下去就要出乱子了,孟美琴竟就这般戛然而止,红裙飞舞,再看美人已在丈约外,古剑驻在裸着的身子背后,鬓角额间的发梢被汗水打湿了贴在面肤上,居然让她一身妖气有些化了,露出了些江湖女儿的娇俏大方,那红唇角边挂着的浅浅笑可比妖媚魔女的作态还要迷人!乳尖通红,胸脯起起伏伏她遮也不遮,这般裸着身子跟人拼杀,竟也能让她裸出个女儿的不羁来!真叫郑旭安感叹,世间怎能有这样的绝色,竟不止绝一色,而是绝出了个万般颜色!
「累了?可作输?」美人的浅浅嫣然笑,放郑旭安眼里便是对郑家绝招那一百般羞辱!
直娘贼!郑旭安强行闭了喘如老牛的气息,提劲奔向孟美琴,作势便再要挥刀砍来!
只是这孟美琴就从未让郑旭安猜中过心思,一刀砍来,美人不挡,不躲,不动,任由郑旭安差点没收住手里大刀,凛冽的寒芒险之又险的顿在美人额前,不知为何郑旭安就一刀就没劈下去,反而还把自个儿惊出了一身冷汗来。
两根玉指抬上来,轻轻掐住大刀,让这利刃偏过一旁,莫要挡着那张倾国倾城的脸,上面的笑意更甚方才。
「哟,恭喜,胜了一出。」
郑旭安惊完便是怒,哪有这样挑拨人的,当下什么都不想便大吼着问她:
「怎么不挡!」
「想不挡,就不挡。」这美人还冲郑旭安眨眨水汪汪的眸子,俏皮得很。
女人耍泼打滚来,郑旭安又能怎办,懊恼的唉声一叹,收回刀来,再问正事:
「朱怜月,可是你杀的?」
孟美琴依然笑着,却不回话。
「怎得不回话!我胜了一出!」
「胜一出,答一句,你不是问我为何不挡么,怎得还耍泼多问了?」话音刚落,美人终于不再浅笑,却不止住笑,反而笑得花枝乱颤起来。
郑旭安怎能不晓得自己又被这娘们好耍了,气急败坏之下提刀就要砍。
「郑郎,你这狠心寡佬!就这么想杀小女?」故作的哀怨险些听得郑旭安脚下趔趄,平复思绪内心之际,却见那孟美琴转身回了琴台,又端了两支好看的花瓷杯出来。
郑旭安一闻便知,杯中是酒。
「便是要杀,累坏郑郎也是不好的。」孟美琴递来一杯,柔声靡靡。「心放肚里,本姑娘可没打算跑,要杀,歇够了再杀便是。」
郑旭安一把接过酒杯,却不作饮,看着那孟美琴仰着粉颈饮尽了杯中浊液。
孟美琴自是不会为这点警备介怀,素手一抬,郑旭安手中的那杯也叫她夺了来,胭脂红唇含着杯口,又是一仰臻首。
「再来!」两只空杯桌上伴,玉容大笑成了盛开的花,一声娇叱透着爽利。
古剑轻叩青石地,美人垂目,郑旭安见状却不动作,呆立着,看着像丢了魂,明悟却在心里。
孤院,孤剑,孤身,这半裸着的人儿又怎会做得出杀局,她说得不跑,自当是不会跑;她说得招供,赢得了手上,她自然会供;她说得杀她……也自当杀得。
原来如此,输的不在武艺。
抽刀再摆起了架势,郑旭安竟只觉得眼前的孟美琴,也不再似最初那般看不透。
可不知怎的,那香气还是萦萦鼻尖,脑子里想的尽还是方才的不躲刀,不喝酒,郑旭安平不下心也静不了气,大刀倒是挥得疾疾,少了以刀制剑的雷霆万钧,浑身劲道只留在腕上指间,戳挑揉搅掀,既然妖女使得变幻莫测的身法,那郑旭安便也变幻着与她杀来。
刀作伴,玉体飞舞,那妖娆的人儿要躲,郑旭安看准了一抬手,刀也不耍就要捞她回来!授受不亲皆虚妄,软香温玉在怀,这段作对厮杀,才能杀得下去!
一时间,裸着上身的美人就进了郑旭安的胸前,两只奶子紧贴上了郑旭安的胸口,便是隔着衣裳,亦能感受那两粒珍宝的奇妙——只是不知,硬了它们的究竟是不是冷风。
刀在左,剑在右,金铁铿锵,可女人的身子却在男人怀里,这般打上来的又哪里是杀气?
想要变幻,那孟美琴也得先从郑旭安怀里腾挪出去!
映着郑旭安,那对杏眸里的水像是要淌出来,看得人着迷——可来得却不是春意,那剑锋上的造诣同样惊人,如那妖冶诡谲的身法一样打脱了大刀的管束,径直向郑旭安的颈间刺过来!
郑旭安像是开了窍,非但不躲,反倒贴紧了怀里的人儿,二人搂抱在一块,脚下升起了莲花,转起了圈子。
待到孟美琴的古剑刺回自个儿胸前,郑旭安早已不在她身前,大刀从柳腰后头探出,刃尖抵着凝脂雪肤,只要后头的郑旭安心生杀念,顷刻之间便可割开见了美人血肉。
可奈何郑旭安怎般心中狠狠,手上的刀却怎么都不敢入肉丝毫!
刚刚这十来息,这二人都干了些甚!这打得怎能如此下流,如今郑旭安开始回过味来了,方才那一搂的温柔,他想起来了,左手的大刀就像凭空在舞,他那时候的眼睛,可是定定只看着孟美琴的!怎会如此下流!
那娇花俏脸,那丰腴奶子,那瘦柳纤腰……真真该死!与人拼杀决胜之际!
他怎可能会这样子心乱?
故此,明明那孟美琴的性命就攒在手里,郑旭安却像是反过来被要挟了,只能挣来嘴上一句色厉声茬。
「我胜了一招……为甚不跑?」
孟美琴垂下了剑,换来大刀从她腰间收走,香汗淋漓的身子一转眼间就流水似的逃出郑旭安的臂怀,她自顾自冲前头走去好几步,遂突然又回过身来,笑着问郑旭安。「不问朱怜月啦?」
「不问。」
孟美琴更高兴了,纤纤玉指逗起了胸前挂着的鬓发,那笑意甜似蜜,张口便像诉情。
「不跑是为等人,运气好,没等错人,也等来了人。」
郑旭安不甚明白,这孟美琴与自个儿不过萍水相逢,却非要赌上命来等。
该问的,不该问的,都太多了。
「再来?」
「不来了,都是奇招,失了先机,就再也打杀不过你了。」
这妖女,变起那脸真真是够快的。
登时,郑旭安大失所望,随之又蓦地心惊,不必与这妖女厮打端的是好事一桩,证词摞一块儿该了的了该结的结,怎么就能失望了。
难不成自个儿真起了甚不该有的心思?
这般想来,郑旭安话也不问了,定定站在那低个头,不知在思索个甚。
孟美琴见这大男人呆傻了良久都没个反应,便上前抬起素手,轻轻拉住捕头的衣袖问他:「怎么的?不劳烦你费劲过招,这还能不满意了?」
她说不过,便不过了?
难道这杀人的器具,搏命的本事,尽都是她说来玩的?
郑旭安细细品着这番滋味,觉得心里像被凉水泼了,这女人的玩笑忒多了些。
「你的招,我还没悟透。」郑旭安烦闷,却又不知为何烦闷,哪来的烦闷,是以孟美琴问来,他便也只能这般回了。
倒是那妖女,裸着身子不见她丝毫能羞,反倒听了这样的话,嗔怪似的素手拍打在郑旭安胳膊上:「木头!哪有你这样跟女人调情的!」
郑旭安不明所以,他只是不解,为何那孟美琴跳舞似的身法就能勾了魂似的迷了自个儿,天底下媚术便是有百般之多,他顶着六扇门的大名数载,抓过的女人也是多了去了,没领教过十之八九,起码也堪是个见多识广的。可从没有哪一样媚术,从没有哪一个女子,能让他迷得如此难以自持,浑身生躁!
不去见那白条条的裸身,耳中便是银铃般的细语骚浪;
不听那妖女蛊惑,鼻子里闻进来的便是赛过千百花露的女子奇香;
六识封去一半,落了刀上把式,又要被那纤纤素手直透胸口,抹得心间激荡!
强自寻了个由头,郑旭安便不敢再受这妖女的情,更不敢再与她拖延下去。
破案在即,不能一股作气,还得任她将这一口气吊在嗓子眼,于郑旭安一介青衣捕头而言,何尝不是那挠心酷刑。
既然如此,便不如一刀斩了这乱麻!
「调甚情!只怕你都是有夫之妇了,杀那朱怜月的真凶不定是你男人!」郑旭安收起好生说话的念头,硬是换上一副铁面,甚至于这般说着,心间还会淡淡吃味。
那得是怎样一个浪荡贼子,能让她舍命护着!能让她这样一个女人护着!真真该杀!
「交出真凶,便将你从轻发落,再想要的,你都做得……呔!」
郑旭安话到一半急吼出来,孟美琴便操着古剑杀到了心口寸前,再进就是窟窿眼,这妖女想要人命!
郑旭安险些中了招,暴退丈余才挥刀架走了古剑,再看眼前人儿,哪还能有那入骨的骚浪?玉面含霜,杏目铮铮,分明就是受了触怒!
郑旭安还欲喝止,可这妖女连开口说话的功夫都不愿给,一柄古剑行云流水般的袭来,远比先前要逼人得多,招招都是奔着取人性命来得!
大刀厚重,本不善守,郑旭安想着变换了章法,跟这娘们耍起了对攻,只看谁先把持不住。可怎料孟美琴那身法好似故意忘了,偏生就是不躲也不守!一把将古剑砸开,大刀照着肩头劈下来她硬是管也不管,只一副同归于尽的模样!可见这一刀劈实了,定是落得个香消玉殒的下场!
「你疯了!」
郑家刀法全是杀人的把式,想从这半道里救下一条命来,可让郑旭安使出了全身解数才收住了大刀,堪堪让那刀锋止于香肩酥骨之上,几乎就要抵上那一层不见一丝浮筋的凝脂雪肤,再想抽刀回身已是为时已晚——那古剑早就来了。
郑旭安暗道不好,此番被逼得刀下留人,只怕已是中了妖女心计,中门大开之际只消那妖女随手来一下子,身家性命便都要交待在这里,郑旭安悔恨,竟开始就去想那古往今来,多少英雄好汉倒在了温柔乡里。
古剑架上郑旭安颈侧,孟美琴眼里那噬魂夺魄的寒芒逼得郑旭安不敢去看。
「夯货!」含着霜的玉面不知怎的又笑出来,说不好是不是讥讽嗤笑。「就为这,话都不愿好生说了?」
郑旭安不答话,孟美琴便咄咄逼着他:「还男子汉大丈夫,本姑娘输招供你话来,轮着你了便瞪这铜铃大眼,凶给谁看呢!」
也就到了这下子,郑旭安才把提溜到嗓子眼的一颗心重新安放下来,敢情她只是撒气耍泼。
「要输也是你输,我不收刀,你早死了。」郑旭安不稀得随她耍宝,该呛回去就呛回去。
可没想到这妖女又是一转颜色,那一副冷面魔女竟又是她假扮出来的,项边古剑来无影去无踪,一具裸体蛇缠上来,朱唇外头吐着小截舌头尖,杏眼眨巴眨巴:「对啊,又是本姑娘输了,想问什么快来问罢!」
叹了口气,杀到现在,身上的汗那是冷的热的都出尽了,郑旭安实在拿她无奈,只得期盼快点了结,所以干脆单刀直入的问了。
「怎么杀的人?」
……
第十三章:阳阳阴阳魇复现
「怎么杀的人?」
「凶器就在身上。」
郑旭安大惊失色,打了这半天他居然压根无从察觉!再定眼一看这娘们,身上自是什么都没有,倒是一对儿大奶颤颤巍巍,猩红奶头又差点叫人晃花了眼!
「登徒子!怎就知道看人那里!」孟美琴抬手就要遮这两大只奶子,嘴上骂的煞有其事:「说你是恩客还得是捧了你!查个破案把我清白毁,端不是个正人君子!」
「休得胡言!」郑旭安凝神看了不该看的,这会儿血气又开始上涌,怎般压制都免不得难受痛苦起来。
「不信拉倒!负心汉!身子都给你看了还敢说这,全当本姑娘瞎了眼!」
这妖女,身子是她自个儿要光着了,郑旭安一眼找过去,竟然还能闺女似的羞起来了,真在把人当猴耍!
「可别找了!」那孟美琴还扮得来劲了:「就在下面!」
郑旭安只当是妖女又在诓骗,手上大刀反而攒得更紧了。
明晃晃的大刀探向艳红的裙摆,眼看这削铁如泥的刃尖不费吹灰之力就将红纱罗裙撕裂开来,这妖女非但没有一丝惧色,反倒还让粉潮盖了满脸,原来方才那下子作出来的羞不是羞,如今这双杏眼里将要滴出来的才是她的潺潺春意!
好一个芳绝人间的尤物,一时间,郑旭安又不晓得到底该不该犯她到底了。
当真是
颦颦笑笑,收在眼里,荡在心间;
聘聘婷婷,真情假意,我见犹怜;
虚虚实实,惊谜诡剑,是蛾是蝶;
缠缠绵绵,正气邪骨,洒脱妖艳!
正当是郑旭安刀尖抵在了裙边,不敢再进的时候,那孟美琴竟自个儿冲前一踏莲步!
「啊——」一声娇婉高呼,郑旭安又要吓出一声冷汗来,生怕是刀伤了女人,可又立马回过神来,双目死死盯着孟美琴!
这是春叫!这妖女喊得都快媚到了骨髓里,古剑都弃在了地上,十支纤纤指,捧着鬓下红霞,还臊不要脸的一路下摸了去,粉颈,锁骨,玉乳,还将两粒奶尖儿头头夹在指间里,又自发了销魂的一声春叫!
「官人要我!」
郑旭安又惊又奇,愣是不晓得自己勾动了什么,把控大刀轻轻拨开了已成两片的裙摆,这一看,便真的傻了!
柳腰玉脐底下,是一条长长的肉虫!怎会如此!那肉虫的头儿就搭在了明晃晃的大刀背上,当着郑旭安直视,青筋浮现,缓缓的就站在了孟美琴的耻间!这是阳具!
郑旭安百思不得其解,正欲开口问个明白,却又见那阳具将将硬极,包皮褪下露出了粉红的龙头来!
霎时间,一股麝香扑鼻!
眼瞧这香是自那阳具里出来,可郑旭安生怕这香掺了料,赶紧闭息运气,却不想还是为时已晚,胯下的邪火像是受了天大的刺激,一股脑的让他的子孙根也挺了起来,涨得活像里面埋了烧红的铁水!
更不妙的还在后头,这正当是郑旭安最不能自持的时候,邪火一冲,气劲一散,憋都憋不来,偏偏一阵香风又冲着胸怀袭来!是那妖女!
「官人——」
一声娇嗲喊得郑旭安不知怎的,连骨头都快酥了去,那臻首娥眉已然贴在心窝前,杏眸里头春水盈盈,正红了精妆的脸儿,张开两瓣儿红唇对着他笑!
「呼——」一口香气裹着胭脂水粉,钻进郑旭安鼻子里直冲了天灵盖,这一下便是要了亲命,两条腿怎的都动弹不得了!刀提不动了,心也不防了,随手把要人命的家伙事丢落地上,敞怀只由得那孟美琴乳燕投怀般地扑进来,明眸皓齿漾着不知甚来的情意,蓦地便要近了作吻!
郑旭安再也不退了,且不说被这妖女勾得是否无所谓了,连清明都算是彻底不在了!还顾忌个甚!
「嗯……郑郎……」嫌这欲火还不够旺,只一声嘤咛听得,便一发不可收拾了!
总算,郑旭安没有再叫孟美琴等下去,佳人的情燃起了这世间最烈的火,一手搂起那瘦柳纤腰,对着倾国倾城的玉容,郑旭安一头往下盖去,直直将那一声声吟叫给堵回了美人嘴里,也没忘了大口大口吸她的薄唇香舌,尝尝檀口里那水一般的情,水一般的意。
这一口险些就让二人生生吻断了气,郑旭安大手从佳人那一丝不挂的脊背游走,轻轻抚这玉体,时不时弄得佳人腿儿抖身儿颤,换得孟美琴一双杏眸含情脉脉,纤纤玉手解起官袍来倒是飞快。
郑旭安很快就显出了精壮的身子,脱去衣袍,让那美人玉体抵在怀里,肌贴着贴骨连着骨,只恨不能将这似水的人儿彻底与自己融为一体!求之不得真真可惜,郑旭安便只好将孟美琴搂得更紧了些,也叫罗裙下的那异物抵在了郑旭安大腿上。
对了,那根异物,她是怎么……
这异样的玩意倒是唤回了郑旭安些许清明,可他毕竟不愿拂了孟美琴的意,大手尽量慢的捏住了那根滚烫的肉棍,却不想还是招惹来一支柔荑,轻轻按下郑旭安的大手,竟又不知怎的,朱唇已经贴到了郑旭安的侧耳边,那呼出来的气也像是有韵味的,吹得宛如耳朵受她把弄,只叫人如沐春风。
「郑郎……怕么。」
郑旭安知道她问得是甚,也不想作答,说真话,怕伤了她心,说假话,更是不会瞒过这聪敏伶俐的妖女。
既然春情荡漾,便索性让这怕与不怕的,统统沉进欲海吧。
「呵……郑郎,再闭一次眼。」
郑旭安不疑有他,也不爱再疑了,只顾两眼一闭。
本以为等来的会是潮水样的爽快,不想面前的那香味竟是慢慢淡去了——慌得郑旭安茫然睁开眼,她离去了!
不过倒也不再是戏耍,地上赫然留着一只凤头小履,是左脚的,右脚那只也离得不远,就在琴台前面。
捡起大刀和官袍,郑旭安顺着女鞋寻过去,又发现了那柄古拙的长剑倚在了琴台后头,那里有间厢房,门正是开着的。
郑旭安觉得这女子倒也好笑,便是情爱痴缠,她也非要耍点滑头。
信手将大刀挨着古剑,作对样的一同倚在厢房门口,郑旭安便算是两手空空来了这厢房,且不晓得她都备了些甚,袅袅的烟气从房里头不断地翻涌出来,只站在门外,郑旭安便被里头漫出来的香风扑了个满面。
熏香烟丝自门框边漫出去,远在天边那夕阳又照进来,将这厢房映成了更胜青楼花闺的神仙地方,罗裙不在美人腰间,孤零零的落在了地上,里头那一具无瑕的身子裸在榻上,那雪白的臀和腿正对着郑旭安屈盘侧卧,也终于叫郑旭安得以一览妖女的神秘——双腿间赫然有着一副男人的器物,不复之前狰狞,改而软趴趴垂落……那玩意无毛无褶,却又不完全似男人的丑物,倒像洁白的瓷造出来的,长在倾国倾城的美人身上,一点都不叫人见了害怕,也根本不煞那绝色风景,真是奇也;而在那阳具下头,又有着女人的宝贝,一张蝴蝶美穴堪堪打开了三分,两片粉嫩阴唇蜎蜎动着,里头的花蜜正一点点泌出来,若是接下来要同哪方男人欢他个浪尽花折,想来这蝴蝶美穴总是准备好了的。
「郑郎只是看着么?」孟美琴铃铃笑声传过来,郑旭安这才回了神,他怎的又入了迷!
那妖女倒也没再出口催来,只是屈盘的双腿儿抬起来一条,将那私处的风景展现得淋漓尽致——对着男人,两条腿儿岔开到底,那孟美琴自然是不必再开口催人了。
是以,郑旭安虎扑上来,精壮英武的身子与那峰峦迭起的玉体纠缠在一起,顷刻间便不分彼此。不只是耳鬓厮磨,郑旭安更要吻遍尝遍那粉颈香肩的每一寸,那妖女似乎也是处处敏感,郑旭安每亲到一处,便是一声酥骨娇吟,那双素手亦是从来不拦着郑旭安,反倒翻绳花样的解了郑旭安的亵裤,将一杆粗大的肉枪彻底放了出来!
熊腰一收再一挺,铁硬滚烫的大屌便要往春穴插去,可那孟美琴又哪里是省油的灯!水蛇般的扭了身子,这一下郑旭安的龙头便顶在了春袋上——那可不是郑旭安的肉丸子,而是长在孟美琴身下的!
捅在一团软肉上,郑旭安忙觉不对,想要抽身后退,不想却被孟美琴素手拦腰生生抱住了,再看她那一张玉面,我见犹怜的咬着嘴唇瓣,又是一副委屈的模样。
可是此时此刻,郑旭安欲火烧昏了头,满脑子只想着捅进孟美琴的欢洞里头,哪里还会再看她演戏!她怎般都不可能再拦得,一缩腰身,龙头从孟美琴两颗睾丸子里头往下滑去,不时便抵在了蝴蝶美穴的洞口!
这一回,随着势大力沉的一记腰挺,郑旭安总算如愿以偿,分身直入桃源,四方尽都是紧紧裹来的肉壁,只让郑旭安呼了声痛快!
「坏人!哪有这么猴急的!」孟美琴这下可是开始急了,妖女气性耍不得郑旭安,一肉棒子直插进来,娇艳玉面竟也跟着失神,险些像郑旭安一样叫了出来!
可再接下去,便不能由她了,郑旭安开始律动,粗喘着,腔里进进出出的皆是女子麝香,自那一晚过去了多年,今儿个便是头一回的彻底放开了,肆意纵情
的同女人欢好,眼中那有些气急败坏的妖女也缓缓化作了淑芬的模样,心魔欲魔两相折磨,让郑旭安直接发了狂,抽插起来全失了交欢的章法,抽到将将只留龙头在洞口,再一下子猛力贯她到底,卵袋、耻骨打在孟美琴下身,竟响得有些骇人了!
「郑郎!」孟美琴的叫声也染上了痛楚,却还是素手环着郑旭安的脖颈,一点都不肯将男人推开,也不知这般的忍让是为了甚。而随着欲火烧上心头,渐渐地,浪啼里的那些痛楚也就消了去,不太可能是真的不痛了,而是那孟美琴甘愿又痛又快!
怎可惜郑旭安这会儿不晓得身下妖女做的何感受,只是自顾自的在孟美琴身子里头横冲直撞,蝴蝶美穴充了血,阴唇周围泛了红他也根本不管,只想将身下女人生生肏烂,把多年攒下来的思、怨、哀、愁,全部给她狠狠地射出去!
不留余地,郑旭安插得越来越熟稔,也越来越使劲;孟美琴也叫得越来越欢,越来越浪,甚至到了后头,花房被插得几近要烂,心房也好不到哪里去,两条玉腿禁不住情和欲,跟上头玉臂一样的要蜷起来,紧紧夹住了郑旭安的后腰,似是唯有将男人搂得更紧一寸,才能令她更悦一分。
高潮将近,不论身上身下,默契一样的不约而同,二人都要来了!
「给我!郑郎!全都给我!让我做你的女人!」情到了最深处,孟美琴似乎也顾不了了,羞的、臊的、想说却还未说的,统统都叫了出来!
那花径里的肉壁虽早就不堪郑旭安的凶猛,可还是在潮起潮落间紧到了底,把里头雄壮的阳谷箍得动弹不得,痉挛一阵,也叫郑旭安痛痛快快的缴了枪!
霎时间,精关大开,肉棒抖着抖着,浓到发稠的精水滚烫,喷也似的飞射出来,全数打在了孟美琴的花心上,又惹来了整具玉体几度娇颤!
「啊!淑芬!」终于泄了欲,郑旭安的魂才能回得来,眼中逐渐清明,低下头去看身下的美人儿,哪里料得到,美人还没入眼,先来的是素手并指,狠狠挥来的一掌!
可这会儿郑旭安怎可能会有防备,刚刚才把气力用在了女人身上,四肢百骸也做不了劲去躲开!
啪!
是以,这一掌结结实实落在了郑旭安的脸上。
火烧样的疼蔓布脸侧,也是倚仗这使劲一掌,郑旭安的脑袋又是更清醒了些,看向身下人儿那张脸,上面显着清清楚楚的怨恨,杏眸里还是噙着泪的!
他都干了什么!
污了人家身子?不,那是妖女勾引在先……慢着,他刚才叫了谁名!?
「孟小姐,在下……」
「孟,小姐?」
又是一掌呼啸着过来,这回郑旭安看清了她脸上的怒,比方才更甚了许多,看着那噙着泪的怨愤,郑旭安便是能躲,也不打算躲了。
啪!郑旭安就这么再挨了一掴。
这哪里算完,打了郑旭安,孟美琴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一把将男人从身上推了开,腾起身子就要朝厢房门外走去。
郑旭安哪里能让她就这么走了,慌忙去拉那素手,生拉硬拽才把美人弄回卧榻上。
可观那孟美琴多少是动了真火的,背过身去坐着,怎么都不愿意再转过来!
至此,郑旭安才开始暗恨自个儿,此般错得未免也太过了。
愧了淑芬,又愧了美琴,甚都负不了,真真不是个丈夫!
心中有愧,郑旭安便不敢想其它,只求着孟美琴回他怀里来。
「……美琴……是我不好,你长得太像她了,我也太想念她了……」
那玉体挣扎,游鱼样的想要从郑旭安怀里滑走出去,郑旭安看不见美人的脸,却无论怎般都不能让她的小腰从自个儿臂弯挣走,拉着拽着搂着求着,一遍一遍的同她去讲她与淑芬有多么的像,直到她不知是听进去还是拗不过了,直到那玉体认命似的消停下来了,甘心由着郑旭安搂她了,二道身形这才又得以合而为一。
「她,怎样了?」孟美琴没转过臻首,只那一句幽幽的问过来。
郑旭安心里更不是滋味,这么多年来,他最怕的便是想起来那一晚。
「她走了很多年了……我是个畜生,那一晚入了魔,生生害死了她。」
握指成拳,当着此情,对着欢好过的女人提到那段往事。郑旭安像是三魂去了七魄,腰身佝偻下来,好似都再也直挺不起来了。
那怀里的美人观郑旭安突然便颓丧成这般模样,又作势要走。
「我,对不住你,我,谁也对不住……」郑旭安还是松开了手,她有怨,想走是自然的,他又哪来的资格去拦呢?
「呵……」失了束缚,倩影飘飘然便到了厢房门口,她转过身来对着厢房里,天边最后一丝夕阳把她影子拖得老长——孟美琴便是离了郑旭安站在门口,她的影子也还是在郑旭安的怀里。
「你且记住了,我是孟家独女孟美琴,不是你的淑芬。」
郑旭安原本双目涣散,听到孟美琴这样说话才慢慢抬起头来,暮色将近,他看不清孟美琴的妖艳容貌,自然也不晓得孟美琴作何表情说得这话,厢房门口的烟雾不知何时已经散尽了,从门框边沿,他看到了向孟美琴递去的第三只手。
第三只手?
郑旭安恍然明白了,看着孟美琴从那支递去的手里接过了什么,看着下一瞬冲着自己疾疾飞来的物件,那似乎是蝴蝶镖的样子。
原来如此,血蝴蝶不止一人。
又一次地,他明白的太晚了。
胸上刺痛,很快成了酥麻,紧接着滔天的困意袭来。
有毒。
郑旭安不想抵抗,也抵抗不了,闭上眼向后头安然倒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