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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单小雨抬眼望去,天空繁星点点,明月高悬。夜晚的微风凉爽惬意,吹在身上带走了白日里的暑气,让人身心都静了下来。
她被噩梦吓得出了一身汗,回去是睡不了了,干脆在院子里闲逛,整理自己的思绪。
李玥仪…
这个名字曾经给了自己无尽的慰籍与快乐,是一说起这三个字,就能回忆起来的含情双眸与温热的怀抱,是无法无天的偏爱,是明目张胆的娇宠。
可如今,这个名字让周围人都闻风丧胆,连自己也只会在噩梦里与她相遇,或着说,只要有她出现的梦,都是噩梦。
单小雨呼吸频率有些颤抖,她埋着头前进,穿过了一道道门,远离了中心的院落,昏暗渐渐笼罩了她。
若是知道她做起事来这般决绝,单小雨或许一开始就不会去听那场戏,也不会与她有任何的交集。
想当初自己被雪华宫逼下山,虽靠着实力得以摆脱追击,但难免心生怨气,自己只是在她跟前提了一嘴,她就连夜命人上了山,想要血洗雪华宫,还好自己及时发现,外加雪华宫长老的投靠,才免得一场惨案的发生。
这件事情提醒了单小雨,眼前女人的爱有多么恐怖且致命,在她眼中,除了自己,任何人都是可有可无的蝼蚁,杀死他们就和捏死一只蚂蚁一般简单。单小雨承受不了她病态的爱情,却又来不及脱身,被困在皇宫中一待就是三年…
当年少时的自己沉沦在她的霸道与专横中时,可会想过以后就是听到她的名字就会背后发凉,夜半无眠?
单小雨笑得萧瑟,眸中尽显纠结。自己怕她,又忘不了她;恨她,又不忍心她死,真是矛盾极了…
正当她徘徊时,一些若有若无的声音忽然传到了她的耳朵里。
“大半夜的,还有谁在说话?”
她被声音拉回现实,才发觉刚刚自己埋头走路,不知走到了哪里,看这周围也是花草树木环绕的,应该没离开庄子。
单小雨透过花丛,往外看去。能看到中心的房屋里亮着灯光,那声音似乎也是从那里发出来的。
“难道…庄子里进贼了?!”
一个坏想法冒了出来。
这许家闲庄建得豪华,周围百里谁人不知她们家有钱。且这里离主城远,依山傍水,连个路过的人影都没有。要是挑在半夜下手,大抵不会被发现。
之前在尤府那么多人的眼皮底下林木榕都能潜入老太太房里偷东西,这里人都没有,岂不是更好下手!
要真是小偷单小雨肯定不怕,难就难在怎么和秦夫人解释自己半夜来这遇见小偷还轻而易举制服他们,她那么聪明,自己用什么理由都骗不过她吧…
“不行,还是去看一眼,不能让他们得逞。”
单小雨用静步贴着墙壁走,一路摸索到了窗边。
庄子里的窗户都是用上好的纸糊的,全然看不见里面,不仅如此,窗纸格外结实,像戳一个洞偷窥的方法绝对不行,要是一不小心,还会打草惊蛇,得不偿失。
单小雨露出半个脑袋,抬眼看了下窗户。虽然看不见人,但是灯光可以映出影子来,只见窗户上贴着两道黑影,她们貌似在做些什么事情…想看更多好书就到:p o1 8l.co m 她看不出个所以然来,便将耳朵贴在墙上,通过内力调动耳朵,收取房间内细微的声音。
只听得一阵莎莎声过后,传来女人的娇声:
“帮我脱…”
“快些…我等不及了~”
“!”单小雨即刻便听出了这是秦夫人的声音,她不可置信地又听了一会儿,直到里面人柔若无骨地叫了一声“知文”,她不敢听下去了。
她捂着泛红的脸,慌忙后退了几步,在心里慌道:“秦夫人在和许知文做那档子事…?!她们不是姑嫂吗?”
她思索片刻,突然领悟,原来秦夫人与这做道士的小姑一直有一腿,难怪她不太愿意让自己知道许府还有许知文的存在,那许知文年轻时去做道士,莫不也是受了这件事的影响…?
“两人心意相通,却是姑嫂的禁忌关系,许知文为掩人耳目离开许府,而许杰过世后两人便能借着做法事的名义见面,许茜说过她是生下来没多久她姑姑去做的道士,那这么算的话…”
“许茜莫非不是许杰的女儿,而是他妹妹…的?”
这个猜想过于犀利了些,单小雨都被吓一跳。如果真是这样…也难怪许茜长得不像许杰了…
猜想归猜想,这种事情没有彻底的把握前不能乱说。自己作为一个外人,本来就对她们有愧,如今何必再来惹是生非。
单小雨这么想着,原地消化了好久。
…
五个小时前…
“知文,你之后几天还是住在这里,你那些同僚我已经打点过了,放心。”
秦鹭小拇指勾着许知文的手将她带入了留芳院。
一路走来的美景让许知文大饱眼福,以前就知道秦鹭能力强,没想到这庄子被她一个人打理地这般好。庄子里上下几十口人,还有许家名下的诸多财产和封地,都要由她管辖,自从许杰死了之后,她是越发厉害了。
“嫂嫂提前给我留了屋子,我哪有不住的道理?“
她将秦鹭牵她的手握了个紧实,用比她大半号的手掌包着她的手,大拇指在她手背上暧昧摩挲。
许知文眼神瞥到秦鹭后脖上的腺体,眸光沉了一瞬。
秦鹭当年被指腹为婚嫁给自己患有隐疾的哥哥,每天被他打骂欺辱,许杰无法行房,但却有标记的能力,他故意标记秦鹭看她被欲望和信引折磨却又无能为力的场面,来满足他得不到的刺激。
要不是自己从家人嘴里知道许杰的隐疾,以及他对秦鹭的虐待,怕是秦鹭死在许府他们也不管不问了。
这般想着,内心对许杰的怒意更涨了一分。
她忽然贴近了秦鹭,让后者潜意识里慌乱了片刻,乾元身上的压迫感是无法掩盖的东西,秦鹭紧张又期待地等着许知文下一步的行动。
“怎么了…?”
她试探问道,两人已经走到了房里,许知文反手就把门给上了锁,转头贴在秦鹭的腺体处,边舔舐边喃喃道:“嫂嫂……我的信引,你还记得吗?”
尖锐的牙齿滑过脆弱的腺体,秦鹭脖子一僵,整个身体被许知文从后面抱了个满怀,她压着颤抖的声音,在她怀里道:“记得,知文是雪松味。”
许知文贪婪地嗅了口怀里人散发出来的椒兰香,不用再掩藏自己的欲念,一口咬住了她的腺体!
“嫂嫂的身体也要永远记得。”
“啊~!”秦鹭神经一抽,立马软了腿,绵软地倒在她怀里,被注入大量浓厚的信引,还是在被标记过的腺体上,生理自带的负罪感和背叛感让她止不住地颤抖。
“知文…啊~轻点咬…”
许杰已死,他在新婚夜标记自己后就再没有注入过信引,这么长时间,他的信引早淡了,但是许知文是乾元,对心爱的坤泽的气味极其敏感,纵使腺体里只有一丝她哥哥的味道,她也要彻底将这股味道掩盖。
于是她发狠了注入自己的信引,借着体型优势压在她嫂嫂的身上,犬齿在皮肤上咬出红印,在秦鹭的颤抖和越来越浓郁的信引中完成了一次浅标。
“啊~”秦鹭脸色潮红,撑着床头喘得急促,穴心一阵湿热,没有任何前戏的浅标影响过于强烈,仅仅是这么一下她就小潮了出来,腿心的薄布湿了个透彻,淫水顺着大腿往下流淌。
“嫂嫂…”许知文也很是难耐,秦鹭的信引勾引着她前进,她顾不得身上还穿着白日的法袍,就一把将秦鹭抱到了床上,欺身压过去。
秦鹭之前还想着要勾引这厮,谁知道她这么猴急。当下方寸大乱,只得强撑着不服软,推拒道:“知文,你放肆…这么急…干什么?”
虽然自己忍得也不好受,但若是被她一下就吃到了,自己后面哪还有力气玩她啊?
秦鹭看着这人那张平日里禁欲,现在红透了的脸,馋得直舔唇。她以前仗着年纪比她大,就玩弄她,看着她在自己手里哭着泻出精水来,还要呜咽着骂自己一句“坏嫂嫂”,那小模样真是可怜得紧~ 可惜秦鹭忘记了,许知文早就不是当年情窦初开的小孩,她的力气巨大,将秦鹭压在床上,张口就吻住了她的软唇。
“唔~”秦鹭被迫抬起下巴与她深吻,两舌缠绕着在她嘴里打圈,津水捣到嘴角,顺着往下流。
许知文吻地她上气不接下气,终于分开时她又凑过来亲吻她的舌尖,接着又是一通搅弄。
“唔~慢些…知文…”
秦鹭两手抓着她的法袍,将那名贵的刺绣图案都捏出了褶皱。
许知文投下的阴影像一只猛兽,牢牢圈住了身下人。
她手放至秦鹭饱胀的双乳上揉搓,感受到一手包不下的饱满乳肉,情动道:“嫂嫂这处怎么又大了些,莫不是又生出乳汁来了?”
“你…”秦鹭红霞上脸,在她耳根处轻咬了口,以示不满。
许知文拉开她的衣襟,这两个白兔子立马从里面跳了出来,顶端的蓓蕾已经被自己揉地凸起,可怜兮兮地立着,任君采萼。
许知文两手抓揉着双乳,柔滑弹性的手感让她爱不释手,将双乳相互挤着,好像在揉面。
“额啊~知文…”秦鹭莫名有种被亵玩的羞耻感,内心的空虚更盛,她抓着许知文的衣袖吟道:“你快些…”
“快?怎么个快法,嫂嫂?”
“嫂嫂,你教教我…我不懂怎么个快~”
她故意慢了动作,藏着一肚子坏水。
秦鹭咬唇翻身,将她反按在了床上,两人体位互换,她才满意笑道:“知文你既然不懂,还是我来吧。”
说罢,她拉开了许知文的法袍和里面的衣襟,许知文胸口的洁白肌肤和小巧的饱满露了出来,秦鹭伸舌从锁骨处一路向下,舔过她的小乳,顺着腹部曲线,到了脐眼,在哪打转。
许知文小看了秦鹭的杀伤力,她媚眼如丝,舔自己时还不忘抬眼看自己,一双眼睛像狐狸一样勾人,看得许知文想狠狠肏弄一下这个坏嫂子。
秦鹭感受到许知文勃起的坚硬下体,笑得愈加开心。她俯身滑到下面,两乳擦着她的身体到了胯骨处。
秦鹭用手捂着她的鼓胀,媚声喘道:“知文~怎么硬得这般大~?”
“想要嫂嫂放它出来吗?”
“说话~”
她指尖隔着衣服在龟头上打圈,激地肉棒又硬了几分,撑出一个大帐篷,随时随地要爆开来似的。
许知文压抑难熬,她恨不得立马要了秦鹭,但又想知道她接下来会干什么,只得忍道:“快,嫂嫂,放它出来,我受不了了…”
“嗯哼~”秦鹭亲吻了下鼓胀,慢慢将她的裤子拉了下去。
只是刚脱到腿根,一根气势汹汹的肉物就弹了出来,粗壮的肉茎打在秦鹭脸上,产生一片酥麻。
深红色的肉棒激动地冲溢着血,一手都握不住的粗壮正随着心脏的跳动而上下弹跳,棒身分布着好几根突出的筋脉,从地连接到了龟头,鹅蛋大的龟头看得秦鹭眼热,肉棒上若有若无的精液味和强烈的雪松信引侵入鼻腔,秦鹭下意识咽了口唾沫。
怎么变得这么粗大…
许知文喘气声粗重,秦鹭两手握着肉棒上下撸动,让久不经人事的她酥得腿打颤。
“啊~用力些,对…嗯…”
秦鹭用不沾阳春水的十指包裹着肉棒,十分老练地将肉棒顶端揉出了粘液,晶莹剔透,像颗镶在肉棒顶端的宝石。
她往前一凑,小嘴包住了龟头就是一阵舔舐。
“啊~”许知文爽得后仰,她将手摁着秦鹭的头,将她又压下些。
粗大的肉棒被她含在嘴里,舌头绕着棒身来回舔舐,柔软湿滑的感觉差点让许知文小小泻出一回。
秦鹭艰难地给她口交,这肉棒如今变得这么大,撑得她嘴发白也才吃了小半根,还有一大半在外面,只能靠着双手抚慰。
肉棒的腥荤气让秦鹭整个大脑都在颤抖,她快速收缩唇舌,将肉棒裹在里面吸吮。
同时,她捧起双乳包裹住了肉棒底部,双重刺激下许知文再也按耐不住,抬起上半身喘道:”啊~嫂嫂…你吸得我要死了…唔…”
“啊…嗷~射了…唔……”
秦鹭吃得下巴泛酸,没等她离开,许知文摁着她的发顶将肉棒卡在了她的嘴中,噗嗤噗嗤射出大股浓精,呛得她流泪,再抬起时嘴中全是乳白精水,唇瓣嫣红,眼神可怜,像被欺负过。
咕嘟~ 她咽下嘴中的腥甜,挑衅般地看着许知文,幽幽道:“知文可满意~?”
“射了嫂嫂满嘴,还想射哪?”
许知文看着她朝自己勾唇微笑,下身又滚烫挺立起来,她抓了秦鹭的藕臂,哑声道:“想射满嫂嫂全身……”
秦鹭见她气势越来越强,心底莫名有股心虚。
三十如狼,四十如虎。她这三十的乾元…自己吃得消吗……?
等她后悔已经晚了,许知文将法袍脱到椅子上,露出全部的肌肉线条,她握着肉棒,一步一步,朝自己走来…
第二十七章
“啊…啊…唔~”
穴肉被肉棒猛顶入,刚一进去里面的水液就争先恐后流了出来,随着穴肉的收缩挤压着粗大的肉棒,许知文狠力挺腰,“啪”一声将肉棒满满塞入骚动着的穴肉里,外面涨大的阴蒂早被欺负地嫣红,如今撞在许知文小腹上,把秦鹭刺激地闷哼出声。
“嗯…你慢些,很久都没做过了……受不了了……啊~”
秦鹭下意识想合拢双腿,却被许知文两手扒开,整个阴户暴露在眼前,肉物在穴心抽插带出的乳白水液顺着股缝流到床上,打湿了一片。
秦鹭被她撞得上下翻涌,两颗丰满的乳房摇出了残影。她咬唇呜咽,脸颊羞红,身体上遍布着大大小小的吻痕,全是许知文的作品。
“啊…啊~”
许知文操弄节奏越来越猛,肉棒每一次都能辗过敏感点,顶在宫腔口处,把脆弱的地方强行顶开一个小口。
许知文肉棒硬地发疼,刚才一次口交完全不解馋,反而像是火上浇油,让自己忍不住想要将她按在床上大肆欺负。
穴肉紧致得如同处子,来回吸吮着肉棒全身。肏得越重吸得越紧,许知文爱死了这穴。
“嫂嫂,你穴夹得好紧…有这么喜欢我的肉棒吗?”
她露出一抹坏笑,低下身子趴在秦鹭身上,与她胸乳相贴。近在迟尺的俊脸让秦鹭呆了一瞬,后又被她不间断的肏弄抓回现实。
“嗯啊~你的太大了……唔…”
穴肉被搅得软烂,不知疲倦的炽热长棍毫无节奏地攻城掠池,秦鹭被她野蛮肏干地魂都丢了三分。
“啊~慢些……唔!”
秦鹭的双唇被许知文吻住,许知文又猛干了几十下,啪啪啪的拍打声响彻房屋,她将肉棒狠狠嵌入了穴内,龟头抵着开口的小腔猛力射出了今晚第二发精水。
“啊~!”
滚烫浓稠的液体浇在子宫壁上,秦鹭弓起身子弹了几下,穴肉噗呲一下喷出淫水,浇在体内的肉物上。
肉棒埋在里面断断续续射了十几分钟,每一次被穴肉挤压就能吐出一些精水,像个海绵似的。
饱胀感让秦鹭有些难受,她推着身上人的胸口,幽怨道:“快拔出来~好胀…”
许知文埋在她胸间哼哼唧唧,貌似不打算听她的话。
秦鹭牙一咬,用脚抵在她的胯骨处将她踢远了些。
只听“啵”一声,半硬的肉棒从穴口滑出,一长条立在胯间。
失去了塞子,穴内的混杂的腥水小泉一般喷了出来,许知文这才发现刚才自己射得有多么多,闭不上的红润穴口吐着乳白精水,在空气中瑟缩。秦鹭一副被玩得狠了的娇媚样子,让肉物又硬了几分。
秦鹭里面还是胀,她半抬起身子,用两指插入穴口,勾了几下,就拉出了几条黏腻的长丝。
她将两指伸给许知文看,娇嗔道:“看你干的好事~”
许知文被她熟练的动作刺激得一抖,立马道:“嫂嫂自慰的动作好美…再多来几下…”
她将秦鹭的手拉至穴口处,眼中满是期待。
“你……”
“好啊~原来知文还有这癖好。”虽然当众自慰有些羞耻,但秦鹭也想看看许知文吃不到的时候会怎么办?
她摆好姿势,尽可能地让穴口暴露在她眼前。
秦鹭将两指放在舌尖舔了舔,故意看向站在一旁的许知文,看见她呼吸频率加快,秦鹭开心地慢慢将手伸了下去…
“嗯啊~”
美人自慰是一副无与伦比的绝美图画,当那纤细白嫩的手指插入穴中,把蚌肉挤出淫水,美人动情媚叫时,天底下没有一个人会不动歪心思。
自慰与被肏干是不同的爽利,自慰的爽利更加温柔、绵长,本来穴肉被肉棒肏干的已经麻木,自慰的效果会大大降低才是,但秦鹭在许知文面前自慰,这又是不同的刺激了。
两指埋在穴心里,秦鹭闭目抿唇,加快了手腕的动作,指尖压在敏感点处戳弄,手掌与穴口拍打声越来越响。
“唔嗯~啊~知文~”
“嗯啊…啊…知文肏我…啊~”
手指搅动声音激烈,甬道内的精水顺着指骨流了下来,插一下便有几滴白浆飞出,远的直接飞到许知文皮肤上,烫得她眼红。
秦鹭暗中窥得许知文在忍耐自己,她的肉棒翘得老高,比最开始还要硬上几分,浑身赤红,像一只凶兽。
许知文难耐地自己撸动着肉棒,喘息声压抑性感。
秦鹭偏偏爱在这时出言调戏她,看她欲火焚身的样子。
“啊~知文…想要你肏我……唔~”
“知文的肉棒…快肏肏你嫂嫂,好不好~?”
“好痒~啊~”
许知文脸红到了脖子,加快里手撸动的动作,压抑道:“嫂嫂可真是骚气。”
“我刚分化成乾元的那日,嫂嫂你可也像这样想着我自慰?”
“嗯啊~”秦鹭一下猛顶在了穴心,差点就这么去了。
许知文继续道:“虽说成人礼是长辈操持的,但我觉得嫂嫂才是最重要的那个。”
“尤记得嫂嫂爱抚我的时候,没几下就能将我挤出精水来,嫂嫂手可真是灵活得很啊~“
“臭道士,满嘴油腔滑调。”秦鹭听得羞耻,骂道。
许知文一笑,凑近了些,说道:“我本就是为了嫂嫂才做的道士。当初嫂嫂因我有了身孕,我用计让大哥变成残废,日日只能躺在床上,饭都要喂到嘴边才能吃,变成了个生活不能自理的废物。”
“可惜啊…还是被家人发现了,我同他们立约,孩子名义上还是大哥的,我出家做道士,一辈子不娶,用自己的后半辈子换得孩子的命,反正大哥不能生育,我让嫂嫂怀了孩子,怎么着也是许家的骨肉。”
“如今他们都死了,嫂嫂与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我说点荤话,嫂嫂不会介意吧?”
她将秦鹭的双指慢慢抽离穴口,取而代之将肉棒顶在上面,慢慢摩挲挑逗。
想起那混账,秦鹭脸色狠了一分。要不是茜儿大了,告诉她其实是她小姑的骨肉怕她受刺激,自己才不会让他许杰占这个便宜。
没等许知文插进去,秦鹭忽然翻身将她压在床上,跨坐在她腿间,笑道:“那就请道长取代下你大哥,疼一疼你的亲嫂子…”
说罢,她扶着粗硕的肉棒,缓慢坐了下去。
“啊…啊~!”
这个姿势肉棒一下全吃了进去,身体好像被肉棒分成了两半。
紧致的穴肉再一次包裹住肉棒,许知文舒服得尾骨酸软,肉棒像是要被她含化了一般。
“嗯…啊…”穴肉很快适应了这个外来物,秦鹭慢慢移动腰部,软绵的屁股拍打在许知文大腿上,用穴肉上下套弄着她的肉棒。
”若是有面镜子,嫂嫂真该看看现在的自己,嗯~”
许知文被她压在身下骑,睁眼就能看见穴口与肉棒的连接处。
“嗯啊~好大…”
秦鹭已然放弃挣扎,沉沦在了欲望中。羞耻的声音接二连三蹦出来,此时此刻除了交合,没有任何一件事值得她分心。
“啊…顶到了…唔~”
许知文扶着她的腰,顺着她的节奏往上顶。
啪啪啪啪 许知文狠肏了几百下,秦鹭红润了眼睛向后仰,撑着身子不让自己倒下去, 肉棒把小腹顶出了型,许知文将手放至那里,弄得秦鹭又是一阵娇喘。
她喊干了嗓子,快感越积越多,穴肉一阵酥麻,直到许知文戳刺到她深处的敏感点,她崩溃似得喊道:“啊…要去了…受不了了…啊啊啊啊~”
“知文…知文…唔~射我…射给我…”
随着穴肉猛烈缩紧,许知文猛顶了几下,将肉棒撞开腔口,半个龟头塞在宫腔内。
空气中的信引相互交织,一瞬间爆发到了最高点。
“啊~!”
秦鹭哆嗦着潮喷出了大量淫水,彻底让床湿了个透彻。
许知文闷哼一声,额角绷起青筋,肉棒在穴内成结,大股浓精随即射入宫内,堵在穴中。
秦鹭小死了一回,久久无法回过神来。
结节还未消退,秦鹭靠在许知文怀里,恢复了些清醒。
许知文想起来秦鹭与她说过茜儿患病的事情,问道:“茜儿的病怎么样了?”
秦鹭摇头,叹息道:“最近也只是稍微好了点,我请了大周大半的名医,全都束手无策。请你来做法事也不过是无计可施了,总不能看着茜儿一直病下去吧…”
“原来是无计可施才请我过来…”许知文莫名有点生气,冷哼了声不理怀里人。
“诶~你看看你又耍小脾气。”秦鹭笑着戳了戳她的脸,这家伙如今脱了稚气,长得不似以前好欺负。但若是秦鹭说错了话,她便要生气不理自己,还是像小孩子一样。
许知文的眼神变得危险,放在她腰部的手紧了些,秦鹭缩回了手,立马换了个话题。
“如今庄子里还有一个人,据她说她是医圣的弟子,我是不信的,她来几天了,茜儿也只是稍微好了点,你遇到她的话,找个理由将她打发了吧。”
“就说法事不便留外人在。”
许知文疑惑道:“什么样的人?”
“一个小姑娘,也是坤泽,穿着白衣服的,脸长的不错。”
“哦,她还有一个病人跟着,看着毛毛糙糙的,是个女中庸。”
“你可别怨我,我也是没法子了才信的她们,况且她们也没搞什么事情出来,茜儿也挺喜欢那个白衣女子的,我就一直没赶她们走。”
许知文脑海中忽然忆起白天的那个女子,可不就是穿着白衣的吗?!
“是那对姐妹吗?白日里她向我要鸡,就是穿着白衣。”
“姐妹?”秦鹭忽然抬头,不可思议道:“她和你说她们俩是姐妹?”
“可我明明看见两人嘴皮子都快贴一起了。这还能是姐妹做出来的事情吗?”
“你我不也是姑嫂吗?不还是…”许知文默默吐槽道。
“你别插话!”秦鹭拧了把她的耳朵。
她瞬间直起身子,一拍手,说道:“我知道了!”
“她一直在骗我们,身份是假的,我怀疑名字也是也是假的,你说万一…万一她是逃犯,或者是什么恶人,她逃到我们府上,被人查出来,我们不就被她害了嘛。”
“是了,难怪她不要金银珠宝,就只留在庄子里,可不就是在躲谁吗?!”
越想越不妙,许知文也被她提点得勾起了疑心。
她安慰道:“你放心,明日我找个机会试探她,若是她真有鬼…我就亲手赶她出去。”
秦鹭担心道:“不知底细,别轻易行事。”
许知文顺了顺她的头发,眸中含笑:“我是什么人?这一身的功夫还怕得了她?”
“今晚你就先休息着,别怕,有我在。”
秦鹭点头,缩回了她怀中。
…
单小雨来时两人正在进行下一轮的亲热,走错路的单小雨慌忙回头远离了这是非之地。
“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她羞红了脸给自己洗脑,这么刺激的关系在她眼前上演,要是被别人发现,就惨了。
“不行,得立马叫林木榕起床赶路。”
多留在这里一刻她们的处境就越不利,这许知文前不来后不来,偏偏现在被秦鹭请来,很难说不是为了针对自己,自己没把许茜治好不说,还知道了她们的私情,按许府的能耐和影响力,杀人灭口手到擒来。
单小雨急着想回去,却没看见前面迎面而来的人。
小莹是来送水的,只有她知道许知文和秦鹭在留芳院。半夜送水,背后意思不言而喻,小莹深知此事重大,守口如瓶。
她看见花丛中有人影闪过,也是一吓,当下就放下了盆,跑到门口敲道:“不好了夫人!”
“什么事?!”开门的是许知文,她简单穿着单衣,披头散发,脸上还挂着汗珠,声音都泥泞着。
“啊…”小莹愣了片刻,才红脸低头道:“刚才我看见有人在屋子外!那人鬼鬼祟祟,一看就不是好人。”
“道长…我怕…她会不会知道了什么…”
许知文冷了脸,沉声问道:“可有看见她长什么样?”
小莹摇头:“天太黑,没看清楚,但是,她衣服好像是白的…被月亮照反光了。 ”
许知文眉头一动,咬牙道:“好啊,不久前还提起这个骗子,现在自己送上门了,果然不怀好心。”
“既然如此…别怪许府不留情面。”
她立马转身套了衣服。
“怎么了?”秦鹭在一旁问道。
许知文严肃道:“被她发现了,在她没惹是生非之前,决计不能让她离府!”
“什么…?!”秦鹭差点晕过去,强撑道:“那你现在要去干什么?”
“我去拦住她,要是可以的话,现在就找人去府衙,带批人马来抓。”
秦鹭点头,她看向小莹,刚想开口叫她去,但转念一想,这种事情要自己出面才能表现出紧迫性,况且天还没亮,要是府衙不让小莹进去,耽误了时机就麻烦了。
“我去吧。”
“知文,你尽量不要和她们两个起冲突,杀人灭口是下下策。”
“还有…别把事情搞大了,我不想让茜儿知道…”
许知文嗯了声,她穿戴好衣服,拿起放在桌上的拂尘就走了出去。
秦鹭看着她离开的背影,止不住地忧虑,她总觉得,好像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了…
第二十八章
“林木榕,快起床。”
单小雨拍了拍床上睡死了的林木榕。
“唔…?”
林木榕眼眯成了条缝,迷迷糊糊地看了眼她,后又裹紧了被子,哀怨道:“什么事啊…”
“我们得走了,马上离开庄子。”
“啊?这大半夜的走啥啊…”
单小雨叹口气,拉着她的胳膊将她从被子里扒了出来。
林木榕像个瘫痪在床的,半边身子被单小雨拉了起来,另外半边软弱无骨,泥一样滩在床上。
“困…”
林木榕穿着一件白色睡衣,白日里扎起的头发如今披散在脑后,露出几分女孩子家的可爱来。
她闭着眼,十分不满单小雨打断她的美梦,但又没力气反抗她,只能嘟着嘴巴,喉咙里发出唔唔声,与单小雨反方向发力,就是不听她的话。
“林、木、榕!”
“猪都没你能睡。”
单小雨拉了半天一点效果都没有,反而把自己累得大汗淋漓。
林木榕超她伸出一只脚丫子,在她眼前挥舞了几下,后翻身抱住了被子继续睡觉。
“好你个…”单小雨要死了后牙槽,愤愤道:“你就睡这吧!”
“亏我好心来叫你走,等到抓人的来了,你想走都走不了,哼!”
单小雨看着这人半张着嘴睡得口水都快流下来的样子,更加生气,提起裙摆就是一个流畅转身,毫不拖泥带水出了门。
“可恶的林木榕,万恶的林木榕。”
单小雨气鼓鼓朝门口做了个鬼脸。
没等她想到对策,有几分熟悉的声音从背后突然响起:
“姑娘,半夜还在照顾你的姐姐吗?”
“?!”
单小雨心猛一跳,仿佛被抓包了似的,她立马定了神,回头时已经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
来人正是许知文,她还穿着道袍,右手持一把拂尘搭在手臂上。黑夜让她脸上的表情不甚清晰,但语气里的冰冷暴露出此人的心情有多遭。
真是越怕什么,越来什么。
单小雨拉了下衣襟,虚声解释道:“姐姐她夜半容易踢被子,我怕她着凉。”
许知文从下至上重新打量了她一眼,关切道:“那姑娘可要穿多些,夜里确实凉,别为了照顾姐姐,把自己搭进去了。”
单小雨也不管她看不看得见,只扯了一个礼貌的笑脸。
“道长,这么晚了,还未休息?”
“今日多饮了茶水,夜半无眠,来散散心。”她坐在一旁的石椅上,点亮了桌上的油灯,微弱的黄色光线在她脸上跃动。
许知文看了眼对面的位置,示意单小雨坐过去。
单小雨再不情愿,如今也只能把戏演完了。
“还未请教姑娘的名字?”
“道长客气,我叫单小雨。”
许知文了然,念叨了几下她的名字,复开口道:“你想知道我的名字吗?”
单小雨与她对视,许知文的眼中满是打探与猜忌,这种眼神她见多了。
“道长是高人,我一小辈怎敢直呼道长的大名。不过…道长可以告诉我法号,我也好称呼道长。”
“守玄。”许知文回答:“法号守玄,别人一般叫我守玄道长。”
“玄化不吾常,吾姑守玄德。”单小雨念叨道:“那我便也唤一声守玄道长了。”
这句诗点了许知文,她眼中情感变了一瞬,声音高了一个调:“你居然知道这句诗?”
“不瞒单姑娘,这么长时间来,除了我的授业恩师,你是第二个知道这法号由来的。”
石桌上的油灯照亮范围有限,还好今日月亮给外亮,许知文才能通过微表情判断对方是否在诓骗自己。
这女人自打见到自己,脸上的表情几乎没有变化,一副温柔但又疏远的笑容,结合刚才她念的诗,这女人应该是受过教育的,不像是平常百姓家的女娃。
“单姑娘先前告诉我是因为姐姐发病,走投无路才来到了这。可据我所知,秦夫人前些日子留了一位大夫在庄子里,据说是医圣的弟子,难道就是来帮你姐姐医治的吗?”
许知文道出重点,她斜坐在椅子上,看单小雨怎么圆谎。
单小雨眉头一锁,思考了一瞬,才道:“不敢当,姐姐的病天生就无法医治,只不过是突然发作才被秦夫人收留,专门找人医治什么的…我们受不起。”
“哦?那这弟子是何人,难道已经睡下了?”
单小雨听这语气便知她是在故意刁难自己,自己撞破了她们的私事,才来质问自己的吗?
“道长…”实在编不下去了,单小雨破釜沉舟,直言道:“我们自知许府富贵,不是我们这等小民可以染指的地方,但姐姐的病已经到了无可救药的地步,家中家徒四壁,连每日的三顿饭都很难供给上,眼看着姐姐身体一天天坏下去,我实在不忍心。这才想着…想着来借许府的光,不是故意打扰许府清静的!”
“偏巧自己会一点医术,才冒充了这医圣的弟子。又看许家小姐积郁成疾,想着报答秦夫人,才继续留在了这…”
许知文仔细听着她的话,注视她,实在找不到一点破绽。
莫非她说的都是真的…?
秦鹭之前说过茜儿的身体确实有了些好转,看来这姐妹俩不过是因为许府富贵,走投无路,才来的这。
单小雨偷偷松了口气,虽然大部分都是实话,但组织起来还是一个大谎。好在自己没有暴露武功,刚才那句诗让她以为自己读过书,会点医术也没那么突兀了。
“原来是这样,姑娘既然困难,直说便是,何苦绕这么大一个圈子。”
“道长说的是…”单小雨应下她的话,随即立马回道:“秦夫人乐善好施,我们住在这时不光没一句怨言,还愿意把好东西给我们留,确实是个好人。道长今日来这做法,想必也和秦夫人见过了,您觉得怎样?”
话题突然切到秦鹭,许知文警觉地握住了拂尘柄。
“自然是好女子。”
单小雨继续道:“秦夫人一人管理许府,确实厉害。刚来这时我还闹了一个笑话,以为前家主还在,现在想想确实不好,先入为主认为这里需要许家人才能管理下去,秦夫人虽然是嫁来的,但其气魄与眼界让人叹服。”
“可…我为小姐治病时,她同我说过秦夫人这些年忧虑过多,身体不似以前健康,加上小姐又疾病缠身,我想着,若是有人能来搭把手,最好不过了。”
“但前家主离去后,许府上下,还有谁能来帮她呢,唉…”
“据传闻许家还有一号人物,是前家主的妹妹,姑娘觉得,她可以吗?”许知文问道。
单小雨作势一惊,说道:“传闻?若这是真的,那她为何不回来?”
许知文沉默,她苍白解释道:“也许…是有什么苦衷吧…”
想当年亲手将哥哥从五米高的台子上推下,导致他撞到后脑终身残废,连话都说不出来,变成一个只能吃流食的废物。等到他恢复意识时,自己去看过他,那双怨恨的眼睛,仿佛会飞出一把把刀来刺向自己。
家人虽没亲眼目睹,但时间一长,诸多线索汇聚起来,他们猜到了自己是罪魁祸首。
即使全家人都知道许杰没有生育能力,是个品行不端的无耻之徒,可他终究是许家的长子,就算自己是许家唯一健康的乾元,也不能改变陷害大哥、淫戏嫂子的事实。
许知文强留到秦鹭安全产女,才踏出了许府,从此不以许知文的身份踏入许府一步。
秦鹭…这么多年,实在是抱歉…
单小雨看着许知文越来越苦的脸色,她好心提醒道:“夫人如今还在操心小姐的嫁娶问题,为何不先把这件事放一放呢?小姐还年轻,未来可期,现在就谈婚论嫁…太早了些。”
“结婚?”许知文错愕道:“谁?谁要娶茜儿?”
自己怎么不知道这么大的事?!
单小雨看着她激动地拍案而起,呆楞道:“道…道长…”
这就自己暴露了?我没想揭穿你的身份呀…
反应过来的许知文脸色由红转白,她看单小雨只是被自己的动作吓了一跳,没问刚才自己为何有这样的反应,仿佛一切都早有预料的样子。
“你…”
“单姑娘,你说实话,你是不是一开始就知道我不单单是一个道士?”
单小雨站起身,与她站对面。
“是。”
“自打见到道长的第一眼,我就知道道长就是许知文。”
“为什么?难道我脸上写了字?”许知文忽得一笑,真真小看了这女人,她移步上前,两人距离不过半米。
“感觉,我感觉道长像,刚才脱口而出的话,印证了我的观点。”
许知文长哦了声。
“既然如此,单姑娘可否说清楚刚才那事?”
许知文还没来得及看过许茜,在她眼中,许茜还是个小孩子,怎么就到了可以谈婚论嫁的年纪。
“我也不清楚,这种私事还是您问夫人比较妥当。”
“小姐她不想嫁人,如果可以,我想您去劝劝夫人,即使对方条件优越,也不能草草把女儿嫁过去。”
“自然。”许知文想也没想,回应道。
诶?不对啊,自己不是要来戳穿她的谎然后等人来把她捉去的吗?怎么聊到茜儿的婚嫁问题上了?
而且…她不是见到了自己与秦鹭恩爱嘛…一点反应也没有?
意识到事情的不对,许知文拧眉沉声道:“单姑娘…你同我说了这么多,我都要忘记你骗我们的事情了。”
“虽然你话里话外都在夸秦鹭好,但我知晓,你这么说不过是为了让她原谅你的所作所为。”
“刚才你是从留芳院跑回来的吧?也不用解释了,撒谎太多容易埋下祸根,我与你说实话,我过来是为了看住你们,等到府衙的人来,接着解释也不迟。”
“原来如此…”单小雨无奈道:“那道长难道不怕我当众戳穿了你们?”
许知文表情一暗,低下头,无所谓地看向单小雨:“你可以试试…”
“你猜他们是相信你一个来路不明、满嘴谎话的外来者,还是相信许府上下几十口人的证词?”
“威胁我?”单小雨反盯着她。
“谈不上…若姑娘心里没鬼,我也不会为难你。”
“呵。”
“我不巧撞见了你与夫人有私,之前向你借了只鸡,因为这只鸡,我不会把这件事说出去。”
“但道长若是执意想把我们俩人送入官府,就别怪我们出手反抗了!”
…
话音刚落,许知文右侧的房门忽然被一道强力撞开,这结实的门框居然挨了这一下的撞击就出现了裂痕。
嗖嗖!
两支利箭从中飞出,直逼许知文而来!
许知文大惊,她以拂尘作武器,左右扫过,那白马尾硬得和钢丝一般,居然把这两支利箭打偏在了一旁。
许知文转了圈手里的拂尘,以迎战的姿势面向屋内。
“呀,又没中…”林木榕甩了甩手里的弓,全然没有刚才赖床的窘态。
她大步流星,许知文警惕地向后退去。
林木榕跑到单小雨旁边,被她贴耳说道:“我不能暴露武功,必要时会在暗处助你。”
“可算了吧,一个道士我还打不过?”
她将单小雨往后挡了挡,朝许知文喊道:“喂!刚才她骗你的,什么生病的姐姐,没有这一号人。”
“你想送我们见官府,没这么简单!”
她扬起双拳,飞步扑去。
“吃我一拳!”
她朝许知文面门挥出强劲的一拳,许知文不为所动,将拂尘杆打在她拳上,脸偏至一旁。
拳法狠劲,挥出的罡风把院落里的树枝都打落了好几支。
林木榕右拳还没放下,立马伸出左拳朝她腹部挥去!
许知文伸手防御,一掌抵住了拳的攻击。
林木榕见这人硬接下自己两拳都不动如山,心窝里生出了股火,加快了拳的速度。
短短几秒,林木榕朝她挥出了五十余次的攻击,一一被她化解。
气的她骂道:“好身法,但是光躲不攻,未免太看不起我了吧?!”
“哼,我为何要看得起你?你是什么货色?”许知文转了半圈,脚下变换步伐,在林木榕又一记直拳来临时,她一下用白马尾扫过林木榕的手臂,没等刮肉般的疼痛过去,她紧跟而来一记前顶,将拂尘尾狠刺向林木榕胸口!
“额!”林木榕及时防御,没受伤,却被这股力道弹开了几米远。
许知文刚想嘲笑她一番,但隐隐感觉周边有什么东西在发出声音。
林木榕重振周身内力,看向她的手,笑道:“道长,你的拂尘,一定很贵吧?”
许知文抬手一看,这檀木拂尘中间居然有了一道大裂痕,发出噶擦噶擦的声响。
在林木榕不屑的视线中,这拂尘自己断成了两截,凄惨地落在了地上。
“什么时候…”许知文不解。她望向林木榕,后者指了指她背上的弓。
“刚才那个转身,你倒是灵活,全然没注意拂尘被我的弓弦绞了一圈,说起来,这拂尘坏了,还得怪你自己疏忽大意。”
“什么弓弦能绞断檀木?我从未听闻过!”许知文气道。
这拂尘陪伴她多年,造价昂贵,特意选了檀木,就是看其坚硬无比,怎么就这么坏了?!
林木榕笑得更大声了:“你没听过就当不存在吗?我告诉你,这世上的弓我都用了个遍,少说也有千百种,好的弓,不光能削了你的拂尘,也能削了你的脑袋!”
“如今碍于条件,我只有一把木弓,但对付你,绰绰有余。”
十足十的挑衅,许知文耐心被磨尽,这个女人今夜必将为她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她扔掉拂尘,两手在半空划了一个大圆,双脚前后分开,跨立于地面。她运气于丹田,周身衣物被自下而上的气流吹起,气势汹汹。
“你偏要寻死,我便成全你。许府处理你这种人,不需要多少力气!”
“受死!”
第二十九章
许知文十指微曲,指掌伸直,腕部压伏,周身气流旋转而起,院中落叶皆由这股劲风带动,飞旋在半空中。
“掌法?”林木榕思考着。天下掌法无非六种,其中最着名的当属碧水湾断浪掌、龙虎门隔山掌和霹雳殿断魂掌三大神功。
除此以外都是由三大神功演变出来的掌法派别,攻击力大幅削弱,不值得称道。
碧水湾的断浪掌霸道强势,掌形呈张开状,五指直立并拢,隔山掌与断魂掌皆是四指直立,拇指抵在食指指根处,如今观这许知文的架势,可以排除是这三种掌法。
林木榕心里偷笑,还好不是这三种神功,不然光靠拳头,可打不赢。
掌法多以近身攻击为主,除非内力极强,才能使出隔山打牛的掌功。林木榕初次与她交手时便发觉此人身法灵活敏捷,自己拉开几步身位她下一秒就能贴上来,像是死死黏在她身上,想要拉长战线怕是难以做到。
“管你什么功,直接放马过来吧!”
林木榕向前突刺,横扫向许知文。
眼看着她的拳头还差一寸就打在她脸上,许知文恰在此时用手肘顶住了林木榕的的胳膊,前脚叉入空隙中,反勾住她的左腿。
林木榕无法闪避,左胸处露出大片破绽,许知文捉住空档,一掌打在了她的肩胛骨处!
“呃!”
剧烈的疼痛从神经传入大脑,林木榕吃痛强行抽身,许知文并不追击,调整回了刚才的姿势。
被她伤到的地方慢慢变得酥麻,林木榕不用看就知道那里肯定被打出了五个手指印,瘀血堆积,变得青紫骇人。
“你刚才有机会杀了我,你的手再偏一点我的心脏就能被你打碎,为何改变主意,你不是扬言要杀了我吗?”林木榕问道。
“不需要,一下就解决了你,未免太无趣了些。”许知文冷笑道:“如今的左臂一定是麻木无力,抬不起来了吧?”
“我的鹤爪功虽不及外头那些神功,但我在道观每日太阳初升时就会练习此功,几十年下来从未间断。俗话说熟能生巧,你这种横冲直撞的蠢货,想要对付你,简直易如反掌。”
“刚才那一下可伤得不轻,你若是想保命,我可以开恩放你们一马,只要你当场认输。”
“做梦…”林木榕拧了圈受伤的胳膊,确实如她所说麻木无力,连根手指都很难抬起来,手臂像软泥一样失去了感觉。她不慌不忙,并起两指在手臂上连点几下,神奇的事情出现了,刚才还软趴趴的手臂居然一下就能回到初始状态,林木榕紧握拳心,一条条筋络遍布在她手臂肌肉上。
“怎么可能?”
“中了我一掌,你这手臂怎么可能这么短时间抬起来?!”
林木榕晃动两下,炫耀道:“你姑奶奶我可是懂点筋脉学识的,刚才那一下不过是被你打到了麻筋,自己点几下穴位就能解决。”
单小雨藏在柱子后面,默默观察两人决斗。
“什么打到了麻筋,惯会逞强。”
许知文的掌法确实强劲,林木榕点的穴位是将血气输送从原先几道筋脉并为一处大脉,这样做不光能重振力气,还比之前更加强大。
可是短时间内暴涨力量,带来的伤害也会加倍。单小雨表情凝重,她手指轻点,数着时间。
“半柱香,如若不能解决她,就算你不喜欢,我也一定要出手。”
果然如单小雨所想,林木榕再次攻去时力量比之前大了五倍有余,许知文再无法像之前一样接下她的一拳,而是侧身闪躲,寻找攻击机会。
“躲什么!继续打啊!”
林木榕上拳未落,紧接着一记下勾拳袭来,许知文伸手抵抗,却被一股强大的气力打至离地三米高,整个人仰飞到了半空。
许知文翻身半周,直立落地,脚步虚晃。
“怎么会这样?”
她怎么强了这么多?
眼前的林木榕已经杀红了眼,两拳摆在腰际,站得笔直。周身散发澎湃能量,气势汹汹。
许知文被她刚才一击打散了气,如今很难再聚。她干脆一不做二不休,不等她先打来,自己冲了过去。
“今日,便让你有来无回!”
两人缠斗百余回合,互不退让,打得枝叶横飞,鸟兽离林,整个庄子仿佛都要被她们翻个底朝天。
…
远山外,旭日初升,红透了的太阳从东方冒出了个小脑袋,也在看这两人斗个你死我活。
明明清晨时分温度最低,但林木榕只觉得浑身如火烧一般难受,胸口烦闷,呼吸不畅,眼前许知文的样子越来越模糊。
她侧目看向自己的双手,皮肤红得像是被烫了开水,拳头更是肿胀。
支撑不了多久了…
林木榕咬牙硬接下许知文的下一掌,顿时失去了重心,一屁股摔到了地上。
“呃!”
林木榕已到极限,许知文也已尽力,这番打斗两人皆是伤痕累累,满头大汗。
“呵…到底,还是我赢了…”许知文气息虚浮,面色惨白,她艰难举起右手,准备给这人最后一击。
“当初放你一马,你不乐意,如今死到临头,还有什么遗言吗?”
林木榕擦去嘴角鲜血,一双眸子死死盯着面前女人,声音从她喉咙中挤出:“遗言…?”
“我活一天就是一天,从没想过什么遗言。不像你,做多了亏心事,死到临头还想找补点什么。”
“你要是有,尽管说,我保传达给你的相好~”
“找死…”许知文抬手聚气,将最后一丝气力汇聚于手心中。
她怒吼一声,掌心冲向林木榕的脸旁。
周围寂静无声,连风都顿住了脚步,林木榕气血凝滞,五感弥散,刚说完最后一个字时,她已经疲惫到了极点,只能看着许知文恼羞成怒,一掌向自己打来。
“要死了吗…?”
掌心离自己脸只剩下几寸的距离,要是打下去,真要脑袋开花了吧…
好恶心的死法,不想这样死…
不想死…
在场两人都知胜败已分,几秒后这场对决就见迎来结果,一切都将在此刻结束。
许知文已经激动地想哭泣,嘴角慢慢扬起,却在掌心快要触到她的面门时,被一闪而过的东西打断了前进!
嘣!
许知文掌心聚集的气流炸弹般在两人间爆裂开来,她被弹飞数米远,后背一下撞到了柱子上,当场软了身子。
“怎么回事…”她抬起右手,只见手背乌黑青紫,像是被一锤子打过,筋骨具断,别说是操控,连动一下都都无法做到。
刚才打她手的东西,根本看不清,哪来的?谁在出手?这里究竟还有哪位高人在观火?!
许知文气急攻心,让她难受得捂着胸口急喘气。
一个女人慢慢出现在了她的视野中。
飘然的白衣,墨黑的发丝,以及那张神色淡然的脸。
答案浮现…
“是你…原来是你…”
“你才是…咳咳、咳咳咳…!”
单小雨站在她面前,就如刚才她站在林木榕面前。
“许知文,我功过是非看得明白。我俩受过秦夫人的恩,你又是她重要的人,我不会杀你,但你要亲口告诉她,告诉她我们不是坏人,一切都是误会,让她将官府人撤走,之后我们会自行离开,绝不回来。”单小雨道。
“呵…”许知文小声道:“凭什么?”
“你的那个同伴也快不行了吧,强行突破身体极限,就算侥幸活下来,也只会变成一个废物。”她抬起右手,冷道:”你又废我一只手,我已经没有反抗的力气了,为何不杀了我,一了百了?”
“趁着她们还没到,你还有离开的时间。”
单小雨回头看了眼躺在地上的林木榕,抛开被打出的青紫,她的皮肤已经恢复到了之前的颜色,估计再过一会儿就能恢复意识了。
多亏她上次口服了自己的药,筋脉才得以保住。
那药确实如传闻中一般神奇,笨蛋还拿来涂屁股,唉…要是让她知道这药是千金不换的苗疆秘药蛾眉圣女散,不得后悔死。
单小雨低头看向许知文,幽幽道:“她叫林木榕,记住这个名字,今日你会废一只手,都是因为她。”
“而我留你一条命,你也要记住,不是因为我心慈手软,而是因为你的女儿许茜。”
“也许你觉得莫名其妙,我只告诉你,许茜与我已经是很好的朋友,我做不到亲手杀害她的亲生母亲,也做不到让她的母亲与娘亲从此天人两隔。”
“如果你还存在一点理智,就按我说的做,我单小雨不会食言。”
许知文心绪复杂,如今自己已经成为板上钉钉的鱼肉,根本不可能反抗。
况且…她说的有道理,她必须留着一条命,秦鹭、许茜都还需要自己。
她们还在等我, 我不能死!
“我…”许知文眼尾颤动,“同意”几近脱口而出。
恰在这时,院子大门被猛力踹开,大批衙役泉涌入狭小的廊道,脚步声震得地上尘土飞扬。
单小雨暗道不妙,立马跑回了林木榕旁边,将她护在自己身后。
“鄞都执沧澜山衙区统领唐子络,特来抓捕夜雨眠归案,勿动、勿言、勿看,拦路者格杀勿论!”
一道苍劲女声响起,只见衙役立马从外至里分成两拨,女人身着深紫官服,手持白卷,腰挎玉带,脚踩黑靴,一步一步飒沓如流星,从中间穿来。
女人头戴乌纱官帽,不怒自威,眼中精光闪烁。
她环视了下四周,叹息着摇摇头。
一路走至单小雨眼前,在众目睽睽之下,朝单小雨俯身拜了一拜,全然不似进来时的盛气凌人。
“您就是江湖第一夜雨眠吧,幸会!”
她十分热情地握住单小雨的手摇了摇,脸上笑得格外开心。
“你…认识我?”单小雨十分奇怪她的举动,明明是来抓自己的,怎么搞得像见了偶像一样?
唐子络看出她的不解,解释道:“夜女侠,现如今,但凡在江湖上混过的,谁人不知夜女侠您的名号?”
“鄙人不才,对江湖事格外感兴趣,因此对夜女侠您也是瞻仰已久,如今得以见面,实在是激动不已!”
“可你不是来抓我的吗?”单小雨笑道。
“诶~”唐子络摇摇手,“公事归公事,私事归私事,本人一向公私分明!”
“要不是秦夫人彻夜击鼓,通过她口述您的样貌,我才得以用画像比对,找到您。”
说到秦鹭,她在唐子络身后进了院子,还没走几步,就看见了院子里的狼藉和坐倒在柱子底下的许知文。
“知文!”
她顾不得其它,飞奔向许知文。
许知文意识昏沉,她藏于柱子投下的阴影中,晨曦残忍地从她身边绕过,隔岸是新的一日,这边却还困在寒冷的昨夜。
阴影下的肌肤愈加惨白,嘴角的点点血迹如一朵红梅坠在苍茫大雪间。汗水打湿了她的发丝,黏贴缠绕在她的脸颊。富贵华丽的道袍沾了凡尘,无力地垂在地上。
熟悉的声音传来,许知文眼眸中闪出星光,她想抬头看去,却下意识害怕得往后缩了缩,不光没看秦鹭,反而将脑袋往深处埋了埋。
“别…”
这么狼狈,怎么见你。
“知文!知文你怎么了,知文…”秦鹭心疼得声音都在颤抖,她小心如捧起瓷器一般捧住了许知文的脸,皮肤的冰凉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秦鹭,她伤得很重。
“知文…你…”
许知文的双眼布满红血丝,那双永远对自己展示爱意的眸子已经被灰暗笼罩,不光如此,那种害怕与小心,让秦鹭心如刀割。
“对不起,对不起,我来晚了,对不起…”秦鹭连声道歉,泪水滚滚而落,许知文触动不已,想开口安慰,撕裂般的疼痛与铁腥味又把她嗓子拉回了原处。
无能无力的挫败感千斤顶般压在心窝上。
过去走了太多顺路,只要自己愿意,什么事情不能办到?什么东西不能得到?
名誉、财富、地位、功力、爱情…
从未想过有朝一日,在自己家,被一个外来人打至重伤,狼狈不堪地倒在这里,丑态毕露。
她只能干扯嘴角,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脸,默默躺在馨香怀抱中。
秦鹭帮她擦拭头上的汗水,不时将唇瓣贴上她的额头,像安慰小时候的许茜一般安慰她的爱人。
“很累了吧…接下来,我帮你。”
什么人伤了她如今一目了然,从她得知单小雨可能是失踪已久的夜雨眠后,陡然生出强烈的不安。
许知文一个人,怎么可能拦得住她们!
可惜,马再快,也来不及赶到她身边,阻止坏结果的发生。
她怒狠狠瞪向被衙役围住的单小雨,与唐子络谈笑风生的样子简直可恶至极!
“骗子…”她咬牙道。当初就不该放她们进来,没有她们,一切都不会发生,一切都会朝好的方向发展…
骗子!
许知文感应到她的情绪波动,勉强伸出左手,压在她的手腕上。
“…别…和她作对。”
“求你…”
我保护不了你了…
求?秦鹭错愕,许知文第一次为了别人这般低三下四过。
“我没你那么大的胸怀,我咽不下这口气!”
“今日必要她付出百倍、千倍的代价!”
“秦鹭…咳咳咳!”许知文情绪激动,喊道:“我不想你冒这个险!”
“我也讨厌她们两个,我也想将她们扫地出门,但没办法……我打不过她…我们等一等,等衙门怎么处置,好不好?”
“算我这辈子求你的最后一件事,别把自己搭上去…”
她如被瓢泼大雨击打过的残花般靠在秦鹭怀中,竭力发出的声音依旧嘶哑,外人听不见,传入秦鹭耳中却震耳欲聋。
秦鹭将她抱紧了几分,独自流下酸涩的泪水。
第三十章
五十名衙役持刀呈环形包围了单小雨与躺在地上的林木榕,唐子络身处正中,对单小雨道:“夜女侠,请跟我们走一趟吧。”
单小雨负手而立,直面苍穹,傲气十足:“凭你们也想拦住我?”
“唐大人,你既然听过我的名号,也该知道我最不怕的就是武力威胁。无论今日你带多少人,我都能把你打退出去!”
“狂妄!”一个衙役出声骂道:“陛下多次派人寻你,你视而不见,如今又惹出这般风波,还敢如此口出狂言?!”
单小雨凝视他,一字一顿道:“用实力说话。”
“切,谁怕你!”
他独自拔出长刀,怒吼着冲了上去。
单小雨站在原地,直勾勾看着他朝自己冲过来,并无动作。
他不知道的是他的脚步路线与挥砍方向在这几步间早就被单小雨看破,只看他像只发了疯的野牛一般冲过来,单小雨抬起左手,在胸前做掌状推出。
嘭!
“受……啊!”
这个衙役还没近身就被她打出的气墙撞到了五米开外,手中长刀掉落,笔直插在了唐子络面前,银灰色的刀身反射出女人意味不明的脸色。
被打飞的衙役连滚带爬好不狼狈,其他人等见此情形,纷纷拔刀迎战。
“唐大人,我们人多,就不信不能抓了她!”
“是啊大人,只要你一声令下,属下们定为你拿下她!”
此言一出衙役们连声附和,气势十足。唐子络不急着下命令,继续规劝单小雨:“夜女侠,我们也是奉命行事,只要你跟我们走,我们不会为难你和你的朋友。这么多人动起手来,场面可不好看啊。”
单小雨回道:“先前也有人想来抓我回去,后来他死的很惨。我看唐大人的手下都是忠心之辈,就这么在我身上丧命,唐大人你会后悔的吧?”
“后悔?”唐子络嘲道:“为公而战,死亦何悔?”
“夜女侠,因为我敬重你,所以劝你归降。刚才已经说了两次,凡事事不过三,我最后再问你一遍,走不走?”
“走是要走的,但绝不是和你去京都见女帝!”单小雨呵道。
“好!”唐子络摇袖振声道:“诸位听令,拿下她!”
“得令!”
几十名男男女女齐刷刷持刀冲向单小雨。声如霹雳,碾碎尘垢,似金戈铁马纵情疆场之上。
长刀遮日,寒锋凛冽。
单小雨猛踏一步,踩得大地轰隆隆震天响。她飞身而去,双手各擒一人领口,抓着两个人当肉盾护在两侧,左右两边衙役无法攻击,她踏步飞到半空,对着中间持刀而来的人就是一记狠厉飞踢!
被她踢到正胸口的衙役猛喷出胃液,这个人蜷缩着撞到后面的人,三四人齐刷刷倒在地上。
单小雨力大无穷,手抓两个成年人还能灵活游走,她绕在人群中,有人持刀砍来她便用他们的同伴做盾牌,若是那人收刀后退,她便紧跟着一脚将他踢飞数米外,也有来不及收刀刀的,一刀刀砍在被抓来做肉盾的两个倒霉蛋身上,纵使他们有护甲在身,也无济于事。
单小雨攻击速度极快,反应力更是惊人地迅速。不到半刻就让三四十名衙役横躺在地,痛苦呜咽。
“这…”剩下的人慌了手脚,向后退避,不敢再直冲上去。
“大人,情况不妙啊。”一个衙役在唐子络耳边道。
唐子络观察良久,叹息摇头:“我早知道会这样…”
“连复竹都丧命在她手里,凭我们几个,怎么可能抓得了她。”
“啊?!那该怎么办,我们好不容易找到她,要是放跑了,陛下一定会怪罪我们的!”
唐子络眉头紧皱,冷声道:“尽力就好,哪怕我们都死在这里,也算为陛下贡献了自己一份力。”
“若是陛下怪罪…我来担着!”
衙役听完格外感动,联合剩下几十人最后合围住了单小雨,各个视死如归,有英勇就义的觉悟。
单小雨放下手中的两人,面对剩下的衙役,波澜不惊。
“既然你们执意如此,我便不手下留情了。”
“唐子络,今日他们都是因你而死,你可得一辈子记着。”
“哼,不必。要是女侠有空,连我也一起送上黄泉好了,反正我不会武功,解决起来更加轻松。”唐子络无畏道。
“满足你…”单小雨随手抓住空中飞下的十余片树叶,将它们整齐地夹在指间缝隙中,两手交叉握于胸口,做准备的架势。
衙役们暗自吞咽口水,拿刀的手在她诡异强大的威压下颤抖不已。
唐子络独自喃喃:“能死在夜雨眠手下,也不算很丢脸…”
看准时机,单小雨一瞬之间抛出手中的树叶,这些脆弱的叶子在空中居然直挺挺劈开了其它阻碍物,叶片周身的牙状凸起处汇聚出一道锯齿型气刃,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四散飞向衙役!
唐子络亲眼看见这叶子朝自己射来,根本来不及躲闪,脖子下一秒就要被打穿。
“慢着!”
就在单小雨打出树叶之时,天空中飞下五名蓝衣男女,为首的白发老头见情况不对,掏出袖中银针,用力朝下射出!
叮叮叮 单小雨射出的叶片被他的针打偏了角度,在唐子络眼尾划出一道血口,死死嵌在了她脑后的白墙上。
唐子络惊魂未定,她环顾四周,带来手下只剩下两三个好端端站着,其余人等皆倒伏在地上,伤亡惨重。
她怔怔地看着飞下来的人,不敢相信地揉了揉眼。
眼前之人不是别人,正是雪华宫长老徐长风和掌门人段清和,还有几个跟随而来的弟子。
寒光闪烁,玉龙出山。段清和持携仙剑护胸而立,面朝唐子络,挡在单小雨面前。
她怒道:“沧澜山地盘已归属雪华宫管辖,未经雪华宫允许官府不得私自出动!唐子络,你为官多年,这片地方有什么规矩,你难道不知道吗?!”
单小雨看着熟悉的背影,神色微愣。
段清和…出现得可真是及时…
一旁的徐长风注意到了她,视线绕了几圈,回给单小雨一个淡得不能再淡的笑容。
唐子络抱拳说道:“本官并非有意与雪华宫作对,只是因为夜雨眠出现在此,本官不得不出手将她捉拿归案,以完成皇命!”
徐长风抱臂笑道:“你想抓她到女帝那,也该问问女帝需不需要你这号小人物献殷情。”
“徐长老…这是何意?”唐子络眉宇间藏着怒火,回问道。
“一日前京都玄武门大开,从中跑出三千黑甲军,披甲持矛,旌旗招展,为首的女人鬼面盖脸,横刀傍身,你应该知道是谁吧?”
唐子络一听,震惊道:“罗刹…陛下出动了禁卫军!”
禁卫军是陛下亲率的部队,本意在皇宫中护女帝安全,但更多时候是为女帝做些上不得台面的事情。禁卫军只寥寥几千人,却能让六部都闻风丧胆。这些精英中的精英,已经不能用人来形容,如恶鬼般降临在哪哪便血流成河,恐怖至极。
“禁卫军为谁而来,在场诸位,都能猜到吧?”徐长风故意看向单小雨,后者偏过头,神色不喜。
罗刹…
原来墨儿就是李玥仪手下的四大高手之一罗刹,能统领禁卫军,李玥仪似乎很相信她。
唐子络听了这个消息如临大敌,她艰难道:“若是禁卫军查起来,我与夜雨眠有过交锋,打草惊蛇,他们定会要了我的脑袋…”
“不…是我全家的脑袋!”
她慌了神,走到段清和跟前,急道:“求掌门,事到如今可有方法挽回这一切?”
“我马上带人走,就当这里什么都没发生过…对,什么都没发生…”
唐子络服软得如此快着实让单小雨诧异,之前死都无所谓,现在怎么怕成这样?
段清和按住她颤抖的手,说道:“莫慌,这里发生的事情我们可以替你瞒着,保证禁卫军不会知道你见过夜雨眠。”
唐子络不吭声,得了她的肯定却高兴不起来,她知道雪华宫现在不做免费的买卖,这么大的忙,自己要用什么去回报…
“多谢…”她声音细若蚊吟。
“走吧。”她带着剩下几个人灰头土脸地朝门口走去。
段清和转向单小雨,在她身上摸了一番,检查她是否受伤。
“你们怎么会来这里?”单小雨问道。
“我…”段清和刚想开口,就被徐长风抢了话:“我们来这是有要事找秦夫人相谈,你怎会出现在许府?”
“…”单小雨不想同他解释,看来段清和也没告诉他实情。
“秦夫人呢?她在哪?”徐长风环顾四周,在角落找到了依偎着的两个人。
秦鹭在旁边看完了全程,仿佛一个局外人一般。
原先是找唐子络来主持公道的,如今知道她是夜雨眠,自己这点事情在她眼中也不重要了…
徐长风跑去了秦鹭那,段清和终于有机会与单小雨交谈。
“没事吧?”她关切道,握住了单小雨的双手,放于她的掌心揉捏。
之前分别的不快仿佛已经被她忘记,如今再见她,单小雨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没事。”
“刚才我的问题你还没回答,你们为何会来这里?”
段清和回道:“他说要带我来一个地方,却不告诉我在哪。直到我发现路越来越熟悉,才明白他带我来许府,只是他到底想干什么,我也不知道。”
“他不知道我在这?”
“不知道,我们刚想敲门,就听见了打斗的声音。唐子络与雪华宫交往颇深,她死了很多事情都不好做,所以师父才出手阻止了你。”
“归根结底还是利益。”单小雨嗤笑道:“你不怕我与徐长风打起来?”
段清和没想到她会这么说,浅笑着回应道:“ 你与他打干什么?一把年纪的人了,若是讨厌他,你不出手,他也会死的。”
“哈,你可真不给你师父留情面。”单小雨被她犀利的吐槽逗乐。
段清和亲昵的视线落在单小雨脸上,分别没多久,自己就克制不住地想她,想亲亲她,抱抱她,想嗅她的香气,摸她的脸颊…
以往只听过坤泽对乾元有严重的依赖,没对方就不能活,万万没想到她也会体会到这种抓心挠肺的感觉。
单小雨看这人一脸的严肃,实际双手暗戳戳在吃自己豆腐,无语地眼睛都快翻到天上了。
“我说段掌门,这周围是没别人了,可林木榕还躺在地上呢,好歹注意一下呗?”
“林木榕?”段清和一愣,这才注意到她身后躺着的林木榕,这人不知道什么时候醒的,枕着胳膊躺在地上,朝她挥了挥手,贱兮兮道:“段掌门~克制,克制!”
被抓包的羞耻感让她连退几步,脸上泛出红晕。
“你怎么在这?!”
单小雨蹲下身子扶起林木榕,关切道:“好些了吗?感觉怎么样?”
林木榕捂着发疼的脑袋勉强直起身,虚弱道:“不好~”
“浑身都疼,那家伙下手可真狠,我的肩膀一定被她打青了,痛死我了…”
单小雨按了下那里:“这处?”
“嘶……哎哟哎哟!疼~”
林木榕表情好像一团被揉得皱巴巴的纸,趴在单小雨肩头“小鸟”依人。
“小雨啊…你可得照顾我,我又为了你受伤了。”
单小雨比她矮,却抱着她的头靠在自己肩上,场面有些滑稽。
“行行行,我再给你找只鸡补补身子行吗?”
林木榕疯狂摇头:“不要!”
“这次想吃鸽子。”
“我哪给你捉鸽子?”单小雨疑惑道。
林木榕阴窃窃笑了两声,从单小雨的肩窝处看向旁边脸色不好的段清和,慢慢道:“雪华宫鸽子多的是,掌门应该不会小气到一只鸽子都不能给我吃吧?”
“鸽子?”段清和不爽道:“雪华宫的鸽子都是信鸽,大有用处,岂是你想吃就能吃的?”
“哦哟哟哟…你看看,太小气了。”林木榕重新面向单小雨,惨兮兮道:“就是想吃鸽子,别的都不想…”
“行不行~行不行~?”
段清和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在一旁看得牙痒痒。
干嘛靠在雨眠怀里啊?还直勾勾看着她。
换我靠在她怀里还差不多…
哼!
生气!
“好啦好啦…”单小雨无奈轻叹。
这边三人在打打闹闹,没注意到围墙边上冒出了半个脑袋,正注视着院子里的某人。
她双目含泪,颤抖着唇瓣,捂着嘴,不可置信道:
“恩人…?”
第三十一章
去年的冬日格外寒冷,秋天的尾巴还没来得及撤走,一场鹅毛大雪便降临在了大地上。枝桠脱下了旧装,露出枯槁纤细的身体,还没向外人展示自己岁月勋章,便被白花花的雪堆盖住了身子,远远望过去,像是套了一件大白袄。
可惜这袄子不光御不了寒,还起了反作用,不然让平民百姓见了这么好的袄子,抢着闹着也要带回去,穿是不行的,要放在压箱底,做嫁妆或彩礼,至少要流过三代人的手,才有价值。
等到人去楼空,新人发现这积灰的角落里还有一处贴着大红喜字的箱子时,这白袄子早就化为了水,当初放的是什么,只有百年前的人才知道,他们也许已经投胎到了新的地方,不会为了每年的一点纸钱违背六道轮回的规定来告诉子女这是什么,一切在放进去的那刻就结束了,所有的期许、思念、祝愿,都在一箱子里,等到子女打开时,它们已经老得不能再老,乃至完全消散在了时间中。
有缘相遇,无分相伴,所谓有缘无分,大抵是天地初开时阴差阳错落下的产物。
婚姻与爱情,更看重缘分,在这个冬日还没到来前,作为官宦人家的千金,也许做梦都想不到命运会给自己找来这么一段缘分。
两马宽的泥路因为积雪的缘故变得格外湿滑,马蹄踩到哪哪就印上一个u型蹄印,车轮更是粗鲁,把软白的积雪直接压没在了浑黑的土地里,好像在一张上好的白纸上流下了两道褐色的线条,既不美观也不实在。这种蓄意破坏的行为惹怒了老天,没过多久,马车就嵌在了泥地里,无论马夫怎么催促马前进,这车轮还是纹丝不动。
“小姐,这天气实在恶劣,马车卡着走不动了,这可怎么办?”穿着粗朴的马夫贴着帘子颤抖道。
外头的风雪呼呼响,一句话的时间他的头顶、肩膀上就落满了雪花,更别说暴露在外面的皮肤,都被冻得发红发紫。
许茜握紧了暖炉,妄图靠这小东西维持身体正常的温度。
“周围可有村舍?去找人帮忙。”许茜回道,她呼出的气都凝固成了白雾,可想而知马车外头要冷成什么样。
马夫环顾四周,真是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不见牛羊,只有一望无际的白雪啊。
“小姐,这地方穷乡僻壤,别说人了,连个活物都看不见。”
“刚刚就不该信那老头的话,那个岔路口肯定是往左走才对,唉!都怪我!”
许茜听见他捶胸顿足的声音,出声安慰道:“你也别太自责,外面雪大,你要不先进来,我们慢慢想办法。”
“啊?!不行啊小姐,我不能进您马车的。”马夫回绝道。
“我就在外面守着就好了,您有事叫我。”
许府千金小姐的马车岂是外人想进就能进的?更别提她一个待字闺中的姑娘,独自坐车出来已经是越界的举动了,要是被夫人知道,害得还不是自己…
许茜的好意马夫并未放在心上,两人之间地位与年龄的差别让他们在同一件事上的想法背道而驰。
许茜见他拒绝得干脆也不好说什么,她微微拉开车帘的一角,顿时外头的冷风就蹿了起来,蛮横霸道,把好不容易聚集的暖意又赶了出去。
“唉…这该怎么办…”许茜本想着只要赶在娘亲之前回去,自己偷偷离家的事情便不会被发现,可谁知天降大雪,把自己困在了这里。
这雪一时半会儿也不像能停的样子…
许茜缩在马车的角落,拉紧了外套,默默等待时间流逝。
寒冷让意识变得昏沉,身体为了造热加倍消耗身体储存的能量,许茜迷迷糊糊中几乎快要睡过去。
“…娘”她无意识地叫着,细微的声音被马车壁无情挡了回来,又回到了许茜耳朵里。
就在她昏沉之时,外头突然传出一些奇怪的声音。
像是割草的嚓嚓声,一阵一阵的,在安静的雪道中格外明显。
马夫显然比车里的许茜更加敏感,他推了推靠坐在前头的一个中年护卫,小声问道:“喂,什么东西?”
护卫揉揉眼,迷茫道:“什么什么东西?咦,这是什么声音?”
两人齐刷刷望向东北方,之间那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过来,动静不小,把周围的雪都吹到了天上。
隔着草丛,两人实在看不清,马夫率先下了车,提议道:“我去前边看看,你守着小姐。”
护卫应了声,他目送马夫远去。
只见马夫走了十几米,拉开草丛,垫着脚望向远处,喃喃道:“怪了,刚刚明明有动静的啊……”
入眼所及哪有什么活物,除了地上有些类似移动的痕迹,便没有其他可疑的地方。
“奇怪了…难道是看错了?”
就在马夫准备离开时,他左后的树干后忽然伸出两只粗胳膊,一把按住了他的嘴,将他带向后头。
“唔!!!”
马夫拼命挣扎,两手无助地拍打这粗壮的手臂,还没等他从惊吓中回神,只见一把亮银色的小匕首从他右脑前冒出,马夫瞪大了眼,发出凄厉的一生惨叫。
霎时间,血液四溅,匕首穿透了他的心脏,剧烈的疼痛过后,马夫的瞳孔逐渐扩大模糊,挣扎的手也无力垂下。
看见马夫断气,男人不光没抽开刀子,还顺时针拧了半圈,搅肉声刺耳恐怖。
护卫潜意识感觉到情况不妙,立马拔出了佩刀,守在马车门口,对着东北方向喊道:“什么人?!”
“这是许府的马车,你不要命了!”
只听得脚步声响起,四周冒出十几名粗膀大汉,他们各个手持大刀,面如金刚。狼皮袄子像是不要钱一样穿得厚实,露出的胳膊上满是诡异恐怖的刺青。
一个扎着小辫子的两米大汉走到护卫面前,粗哑的嗓子像是磨刀的砂石,他狠道:“里面坐的是许府的千金吧?”
“一个人出来多不安全,要是遇上坏人可怎么办?不如让哥哥我们送送你?”
“哈哈哈哈哈哈哈!”
许茜吓得一抖,紧抓了衣服面色苍白。
糟了…这是遇到强盗了…
护卫看着这么多人,连连往后退步,抖声道:“你…你们…你们这些贼人!要是让许府知道,定要让你们人头落地!”
“不许过来!”
大汉晃着刀,大笑着接近:“那就让兄弟们开开眼,看看许府千金是什么妙人,这样就算是死了,也不后悔了哈哈哈哈!”
周围人全都淫荡笑出来。
许茜又急又气,外头的声音一点点放大在自己耳边,好像下一秒这马车就要被他们撕个粉碎,连同自己。
不敢想象落在他们手里会是什么下场……
与其生不如死…不如…
她颤抖着拔出头上的发簪,将她抵在自己的手腕处,冰凉的触感让她更加恐惧,泪水无助滚落。
娘…我好怕……
我好怕…
外头的吵嚷声越发激烈,护卫破罐子破摔与他们拼杀在一起。
可一个人怎能比得上十几个人,不过几下,他就被砍了个细碎,那一刀刀的剁骨声与惨叫声让人想起那屠宰牲畜的腥臭地方,强烈的反胃与恶心攻击着许茜的神经,本就不稳的手彻底失去了控制,发钗落在地板上,滚到了座位底下的空隙中。
“不要!不要!”
许茜发了疯一般在地上摸索,再慢一步,自己就要落入那群禽兽的手中,剧烈的恐惧让她越发难受,连呼吸都困难极了,只能倒在地上无助喘气。
“求你……谁来救救我……”
许茜两眼失去了神色,她现在这般,和半只脚跨入地狱没两样。
人在可怜之时,连求死都变成了一种奢侈。
外头的大汉解决完这个护卫,互相对视一眼,就朝着马车走去。
“大哥,这千金一定是个水灵的妙人啊!”
“等大哥享用完,一定记得兄弟们。”
“呵,哪能少得了你们。我们狼山帮最讲究的就是义气!哈哈哈哈哈哈!”
为首的大汉搓着手,好像要打开一个装着宝物的匣子。
眼看他的手准备拉开车帘,马车后,一道寒光如闪电般飞出!
“啊!”大汉一声惨叫,被这突如其来的攻击打了个正着,只见他胸口直直插了一把白玉剑,鲜红的血液顺着剑身流到地上,将一片的积雪都染成了红色。
“大哥!”
周围人就这么看着自己的领队被一柄剑夺取去了生命,大吼着包围了四周。
“什么人!还不出来!”
“敢杀我大哥,让你不得好死!”
他们找了一圈,才猛然发觉有一个女人站在车顶。
女人蓝衣玉冠,玉树临风,靛蓝色的大裘随风起舞,袄子上的金色流苏在阳光下熠熠生辉,白狐尾毛领与雪花融为一体,好似天生就是雪中诞下的神人,她只一勾手,那柄插在大汉胸口的白玉剑便飞回了她手中。
女人立于高处,俯看地上贼人,声音如寒冰破碎,清脆冷寒:“狼山帮,聚居山腰村寨,烧杀抢掠无恶不作,雪华宫已经忍你们多时!还不束手就擒!”
“雪华宫?!”贼人们惊讶道。
“原来是正道上的人……呵,就凭你,也想杀我们?!”
“这女人刚靠偷袭才杀了大哥,正面交锋还不知道什么实力呢,兄弟们,我们上!为大哥报仇!”
“为大哥报仇!”
十几人嚎叫声震天响,举着大刀、棒槌就要拆了这马车。
段清和飞身下车,踩着他们的脑袋落在后方,提剑而去。
“不识好歹,就让你们死在这!”
她冲入人群,挥剑一击就砍伤了三人,剩下人也不甘示弱,仗着体型优势包围住了段清和,把她困在方寸之间。
“受死!”
贼人们大叫着劈下大刀,却不等到刀落下,段清和脚下发力,居然一蹦三尺高,硬生生跳出了包围圈。
在贼人们的惊讶声中,只听她大呵一声:“银月剑法第一重,见月!”
她在半空中迅速转了一圈,剑随着她的动作划出一个完美的满月型,那些最靠近她的人,被闪过的剑尖直接抹了脖子,连血都溅不到女人身上。
“啊?!”
这一击就又杀了三四人,剩下人愣在原地,眼看着同伴的尸身躺在自己脚前。
段清和持剑落地,如山野仙鹤一般,正气逼人。
“可恶!我要你命!”一个拿大斧的凶汉冲出来,一斧子跳劈向段清和。
段清和瞬身躲过,斧子力道之大,在地上劈出一道清晰可见的裂痕。
段清和冷哼一声,反手持剑,剑身与手臂持平。
她从大汉的手臂下方穿过,同时手腕旋转,剑居然直接贴着大汉的关节连接处划了过去,拿斧子的两头手臂就好像案板上的牛,被庖丁一刀便断了骨肉。
“啊!!!”
大汉血流如注,没多久就摔在地上,挣扎几下没了气息。
“糟了…跑!”剩下人见打不过,迈开步子狼狈地就要跑离这地方。
“跑?哼!”段清和收剑入鞘,拍拍手。
在贼人逃跑的方向前面,又冒出十几名蓝衣男女,他们手起刀落,将这些贼人全都杀了个干净。
刚才还洁白的雪地如今早就尸横遍野,到处都是残肢断臂,血浆肉泥。
“掌门,他们都被剿杀了。”
“嗯。”段清和点头回应,她目光转向马车,慢慢走了过去。
许茜根本无法分辨外面的情况,只听见一阵骚乱后就又安静了下来,她缩在角落,发簪已经被她找到,但她已经丧失了自杀的勇气。
车帘一点点被拉开,外头的阳光不似冬日般寒冷,反而温暖如春。
掀开帘子的,不是赤膊大汉,而是一个俊俏秀丽的女乾元,许茜从未见过这样的人,她背对着阳光,将她冻得有些泛红的皮肤点缀上了碎金子,整个人淹没在了光晕里,美好的不像是现实。
“姑娘,你没事吧?”
连声音都像是天外飘过来的仙瑶…
许茜不回答她的话,她一瞬间红了眼睛,豆大的泪珠滑落,呜咽道:“我以为我要死了……”
“呜呜…”
她崩溃得大哭,哭得撕心裂肺,却又怕她看见自己的丑态,捂着脸不让她看。
“没事了姑娘,你别哭。”
段清和见这女子年纪不大,就叫来与她差不多年纪的同门,让她安慰车里的女子。
“掌门,这好像是许府的马车。”一个搜完了的弟子回复道。
“许府…”段清和叹息一声,说道:“马上派人送她回去,记住要贴身护送,小心狼山帮的余孽卷土重来。”
“是。”
许茜被扶出了马车,她的视线还贴在段清和身上,久久不散。
“你叫什么名字…?”她想问出这句话,可不知道是因为哭得太猛还是站得太远,这一句问题没传到对面人耳朵里。
她就像一阵风,来了就去了,没一点留恋。
段清和带着人继续在雪地中前进,扫除狼山帮的势力。
这个半路被她救下的女子,或许在她印象里还没狼山帮的贼人来得清楚。
但这女子却是记了她一辈子,大到穿着打扮,小到表情动作,一点点、一滴滴,刻在自己心上。
“恩人…”
她是自己的恩人, 也是自己的缘分。
对!
她是自己的…缘分…
对…
对……
……
第三十二章
在山花烂漫时重逢、在月圆佳节中巧遇、在下一个冬日守候…自己幻想过无数种可能,每一天,都精心打扮着,生怕她再见到自己时没留下一个好印象。
等了一天又一天,没等来她,却等来了自己要成亲的消息。
晴天霹雳…莫过于此…
之前所有的幻想在现实面前都化为了灰烬,但自己还是不死心…
万一…万一你会在我成亲那日来见我呢?
万一你早注意到了我,只是苦于一个时机,一个能将我带走的时机。
这是我最后的幻想,荒唐得不可思议的猜测。
放在话本中,这种极致浪漫的场景哪怕只有亿万分之一的概率,也会发生。
可惜现实不是话本,幻想终究是幻想,如梦泡影。
当亲眼看见自己日思夜想的人来到自己眼前,却与另外一个女子亲密非常时,这是种什么样的滋味?
许茜心里想再看她一眼,弥补之前的遗憾。她将视线转去一瞬,就被那处场景给烫了回来。
看得越清楚,越发觉得自己可笑。
“原来…你们早就认识了…”她小声念叨着,扬起一抹苦涩极了的笑容。
单小雨…不,夜雨眠…
她视为朋友的人,唯一一个愿意因她絮叨的人,唯一一个愿意教她武功的人,没想到会与自己的恩人有联系。
难怪了,她一个坤泽,会这么强大的武功,若非形势所逼,恐怕一辈子都不可能踏入许府这地方来吧…更不会与我这种什么都不会的傻瓜做朋友…
许茜鼻中酸涩,她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扎入皮肉中,好似这样的痛苦,才能让她保持清醒的头脑。
她缓慢艰难地移动脚步,朝着她不得不面对的场景前进。
这边单小雨还在为林木榕擦药,两人背对着许茜,没有留神身后的动静。
但段清和站在旁边,原先她的目光集中在单小雨的动作上,听到声音,她第一个偏头去看。
只见一个华服缠身,俏丽稚嫩的女子朝这里走了过来。珠钗金饰在女子沉重缓慢的脚步中发出“叮铃叮铃”有节奏的旋律,让人想到山涧中的一弯小溪流冲刷沿岸鹅卵石的声音。
女子的脸色并不好看,甚至可以说是痛苦极了。段清和一时间不知该作何反应,她看了看忙活着的两个人,见她们没空搭理自己,只好先一步走到了女子眼前。
许茜见她独自前来,更是忐忑,前进的脚忽然后退了半步,她已经开始后悔自己跑出来了。
现在缩回去…也来不及…
“我…”她想开口,又不知说什么好,心跳震得脑袋都嗡嗡响。
“你是?”段清和不咸不淡问道。
许茜心停了半个拍子。
她不记得我…?不对,她本来就不认识我…
“我是秦夫人的女儿,许茜。”她解释道。
段清和露出明白的表情,重新看了眼她,似是在观察她的身份对不对。
许茜觉得她好像与自己隔了十万八千里一般遥远,明明脸是这张脸,声音是这个声音,但这目光是那么的陌生、冷淡,简直快要把自己给冻死。
最初的那双闪亮细腻的眸子去哪了?
她不甘心地抬头直视段清和,妄图从中扒出自己心里想要的模样。
段清和被她直白炙热的视线看得一紧,开口道:“既然是许小姐,那便坐会儿吧。”
“你娘亲她…”她会回头望了眼秦鹭的方向,见徐长风还和她聊着,一时半会儿结束不了,于是她接着道:“她有些事情,你若是想找她,就先等一会儿。”
许小姐…
多么冷漠的称呼。
连第一次见她的单小雨都可以叫自己一声姑娘,难道姑娘两个字只有毫不知情的情况下才唤得出口吗?可单姐姐早知道自己是许府小姐,也能叫自己姑娘,为什么……?
“我不是来见娘亲的。”我是来见你的。
后半句,许茜没说出口。
“这边闹出了好大的动静,我好奇来看看发生了什么。”
她话音刚落,便与段清和擦肩而过,一路走到单小雨旁边,忽然出声道:“单姐姐也不告诉我您有这么强的实力,不然我可要抓紧机会让你多教我一点。毕竟能得江湖第一的真传,可是别人做梦也盼不来的。”
不怪单小雨没发觉,连林木榕都没听见她的脚步声。
经历过刚才那么多事,两人面上有些挂不住,面对秦鹭和许知文,她们可以油嘴滑舌、瞒天过海,但面对许茜,骗她了这么久,心里实在过意不去。
“你都知道了?”单小雨问了个很蠢的问题。
林木榕涂好了药,挪出来一个位子给她坐。
许茜刚一坐下,单小雨立马坐到了她对面,抓起她的手,诚恳道:“要是怪我骗你,尽管骂我打我都行!别自己憋着。”
“我知道这一时间很难接受…我也不想骗你的…”
许茜打断了她话,轻轻摇头:“人都有难言之隐,我懂。”
单小雨见她表情酸涩极了,心里愈加不好受。许茜将她视作朋友,她也将许茜视作朋友,有时她更像是许茜的姐姐,照顾这个年纪轻轻、稚气未脱的女孩子。
许茜反握住她的手,往常单小雨会比自己的体温高一些,自己犯寒症时她便会给自己暖手,如今反过来了,许茜从未感觉自己这般热过,身体里好像有一个火炉在熊熊燃烧。
“单姐姐,你还记得…我跟你说过我的恩人吗?”她问道。
“记得,她救了你。”
许茜又问道:“那我画的那张画,你是不是一开始就没看出来过?”
单小雨一愣,想起她的那张男女都瞧不出来的画作,尴尬道:“我…确实没看出来画中人是谁…”
许茜洒脱一笑,轻快道:“不怪你单姐姐,我又没学过这个,当然画不好。”
“只是若我能画得再像一点,今日的相遇会不会不一样了…?”
“相遇?”单小雨被她这个词说得糊涂,她正了神色,看见许茜眼神飘忽,眉宇间压着说不出的愁绪,以往的她可不会这样。
“莫非……你找到她了!”单小雨惊讶道。
林木榕与段清和的注意力被她吸引了过来,单小雨左看右看,这院子里除了这几个人就没别人了,难道是刚才来过的?
唐子络?不会吧……
许茜视线瞥到段清和身上,从下而上看着她,直到看见对方的神情从置身事外的冷淡变为惊异与紧张。
单小雨顺着她的视线,一点点移到这个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人身上。
轰隆隆— 晴空一声响雷 “不…这…”
这太凑巧了,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许茜想得快疯了的恩人,居然是段清和?!
她盼了这么久的人,居然在刚开始便与自己在许府外边做那档子事?!
“不…”单小雨实在难以接受,连说了好几个不字。
许茜的眼眶中积满泪水,她艰难道:“单姐姐,我不怪你,我真的不怪你。我只是……只是很不服气,为什么老天要这么捉弄我。”
“刚才我都看见了,你与她感情很好,我不会横刀夺爱、棒打鸳鸯,是什么就是什么,这结果我也认的……”
“不是的!”单小雨拍桌而起,激动道:“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
“段清和,段清和!你来说,是不是一场误会?”
误会?是指许茜把自己当作她的恩人还是与单小雨感情很好?
段清和更倾向于否定前者。
“许小姐,或许真的是误会呢…?”
“可能你看见了一个同我长得差不多的人,或是…听错了?”
“就是啊…天下哪有这么巧的事情。”林木榕在一旁补充道。
许茜将头摇得迅速,连连道:“你们不明白,我不会看错的…那一瞬间,我一辈子都忘不了……”
“而且,我亲耳听见了别人叫她掌门,她有是雪华宫的,难道雪华宫还有另一个掌门吗?”
段清和现在是无比希望有另一个掌门了。
她在脑海中搜索记忆,试图想起一星半点来。
片刻过后,她才回应道:“记起来了,剿灭狼山帮那日,我在马车里救过一个女子。”
至于这女子是谁,段清和早不记得了,全天下令她铭记于心的女子,除了单小雨,就没有别人。
可单小雨看她的视线貌似不太好的样子…
林木榕长“啊”了声,眼睛在三人身上反复跳跃,从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段清和是许茜恩人,许茜和单小雨是朋友,段清和又爱单小雨,这么离奇的事情都叫她们遇上了。
然而令在场四人没想到的是,还有更离奇的事情在后头。
徐长风带着秦鹭来到这里,秦鹭抬头看见许茜跑了出来,急忙提起裙摆赶到她旁边,着急道:“你怎么出来了?!不是让你在屋子里好好养病吗?”
许茜看见了她脸上的狼狈,叹道:“娘,我都知道了……别再瞒着我了。”
“知道?你知道什么?”秦鹭反问道。
许茜才发觉自己从未同她说过这事,急忙圆场:“知道…单姐姐她不会医术……”
原来不是她的身世…
秦鹭心底暗松了口气,她骂道:“还单姐姐,她就是个骗子,别同她在一起!”
说罢,她作势要将许茜拉走。许茜推不开她的手,回头又看了眼段清和,她故意回避了视线。
“清和…段清和…”
原来你叫这个名字…
…
许茜被拉到一旁,后面的徐长风慢悠悠来到她面前,脸上的皱纹曲起,笑道:”原来这位就是令千金,确实出落得花容月貌,哈哈哈哈。”
“长老谬赞了,小女身子骨不好,已经瘦了很多了。”秦鹭的手抚上许茜的肩膀,明明是依靠的姿势,却给人一种囚禁在原地的错觉。
徐长风越看越满意,他说道:“许府的教养是极好的,平常人家的姑娘能有千金的半分风采便是天大的好事了。要我说还是在家中修身养性来得实在,别学那些江湖人打打杀杀,落得一身血气不说,还风餐露宿,好不可怜。”
徐长风词话意有所指,秦鹭没大听出他说的是谁。
“既然今日见到了千金,那老夫便可同千金聊聊婚事了,你见过她了吗?”
许茜微怔,徐长风怎么会聊她的婚事?她不是雪华宫的长老吗?
秦鹭率先开口:“长老,她日日待在这里,哪里去见贤婿?”
“哦…也对。”徐长风又笑道:“没见过就见一下,免得日后成亲两人生分。”
说罢,他朝那边三人看去,开口道:“清和,过来见你的未来娘子!”
段清和怀疑自己耳朵是不是听错了,不可思议道:“师父,你说什么?”
反倒是单小雨先反应过来,手中的瓷瓶蹦呲一声出现了一道裂痕。段清和看向她,疑惑道:“你听到他刚才说什么了吗?”
单小雨闭口不语,睫羽颤抖,心底压着一股说不上来的气。
旁边的林木榕瞬间冷下了脸,她一把扑到了段清和身上,死拽着她的衣襟,大声骂道:“你个混账!”
“原来要和许茜成亲的人是你!你简直疯了,既然有婚约在身,为什么还要过来找她!”
林木榕情绪激动,压得段清和喘不上气。
“放手!”她挣开林木榕,气急上头,反驳道:“什么成亲,我从未知道此事,简直是空穴来风!”
“你还装,秦夫人可是口口声声说过她见过你的,这种大事,你全然不知?太可笑了吧!”
“你这个混账东西,看我不…”她作势要打上去,被段清和反手抓住了手腕,她呵道:“你冷静一点!”
“雪华宫每逢佳节都会邀请各地人员赴宴,秦夫人见过我再正常不过,但是这成亲一事我真的没听过,这么就立婚约了?!”
莫名其妙,实在是莫名其妙,段清和恨不得长一百张嘴来为自己解释清楚。
“这么说…是误会喽?”单小雨淡淡问道。
“当然!”段清和斩钉截铁,她甩开林木榕的手,对着徐长风大喊道:“师父莫不是搞错了,我从未立过什么婚约,更不可能与许府成亲。”
“这是怎么回事?”秦鹭死死抓住徐长风的胳膊,眼中深藏危险,“长老不是答应我会告诉她的吗?”
“她直到现在都不知情?”
“夫人莫急,她脑子糊涂了,我去说说。”徐长风面露尴尬,抛下秦鹭和许茜来到段清和跟前。
“清和,我本来在路上就要同你说的,谁知道夜雨眠来了许府。”他推卸道。
“我不管这些,这婚约到底是怎么回事?”段清和怒道。
“清和…”徐长风忽然变了一副口气,语重心长道:“你已经到了成亲的年纪,不能再耽误下去了。从小到大雪华宫就像你的家一样,大家都把你当作家人看待,你双亲抛下你离去,很多事情就要靠我们这些人替你操办。我作为你的师父,是看着你长大的,自然想要给你找一个好人家……”
段清和被他气笑,压着声音道:“师父,我不是小孩子,这种事情连我的意见都没问过,是不是太不尊重我了?”
“我是掌门,人生大事,难道我自己还不能做主吗?”
“你做主?哼!”徐长风又回到熟悉的严肃样子,仿佛刚才的顺从样是故意演出来的。
“怎么?不想成亲,可以!那你现在就和夜雨眠断绝来往,发誓此生此世绝不再看她一眼,未来好好做你的掌门,练成九霄心经,带领雪华宫重回辉煌!”
“你以为我什么替你选姻缘,就是看你这幅不争气的样子,得又得不到,断又断不了,你能干什么你?!”
段清和后槽牙咬得咔咔响,她紧盯着徐长风,气道:“你想让我成亲来忘记夜雨眠,那被迫嫁给我的许小姐算什么?我根本就不爱她,你何苦让我辜负了人家?”
“还是说在师父眼里,除了我和雪华宫,其它人都不值得你考虑?”
“对!”徐长风答道:“我做了半辈子的长老,你的事情就是雪华宫的事情,雪华宫的事情就是大家的事情,这件事除了你,其它人都知道,全门派没有一个反对意见,这是目前最好的解决方法,你该听我们的,你是掌门,是我们的未来!”
“未来…?”段清和踉跄后退几步,疲惫道:“我不是你们的未来,我是你们的工具。”
“这婚,我死都不会结。”她狠甩袖,刮出一道劲风,打碎了旁边石桌上的茶盏。
许茜被这动静吓了一跳,躲在秦鹭身后,不知道事情为什么会发展成这个样子…
先是认出她是自己的恩人,又听到她是娘亲给自己找的结婚对象,这一环套一环的身份,快要把自己绕糊涂了。
“娘亲…你为什么要找她与我成亲?我想听到真实的原因…”
秦鹭纠结道:“傻孩子,你真以为那次出去我什么都不知道?”
“你被山贼劫击,好在雪华宫的人出手相助你才能活着回来,这么大的事怎么可能瞒得过你娘我?”
“可…这和成亲有什么关系?”
在一旁的小莹解释道:“小姐,奴婢有日替你屋子打扫,不小心看见了你藏在柜子里的手记与画像,我告知了夫人,夫人就猜你肯定是爱上了当时救你的那个人,于是顺藤摸瓜,就找到了雪华宫的掌门。”
“对,刚巧徐长老也在寻找段掌门的姻缘,我就自发提议,让你们两个喜结连理,这才…”
“那娘亲为什么一开始不告诉我?”
若是一开始就知道自己可以和她成亲,何苦等到现在才见面。
秦鹭也是少女怀春过来的,对这小女孩的心思了如指掌,不告诉许茜主要是担心她过于激动,伤了身体,另外也怕雪华宫反悔…毕竟看到现在这架势,这婚怕是结不成了。
段清和与徐长风间的空气安静得近乎凝滞,两人都有各自的理,不想退步。
林木榕悄悄观察单小雨,那张经常笑盈盈的脸,此刻冷得能冻死人。
“小雨…突然搞出这么奇奇怪怪的事情,这雪华宫还能去吗?”
单小雨长吸一口气,闭眼叹道:“不去雪华宫,还能去哪?”
林木榕无所谓道:“天下这么大,总归会有我们能去的地方,大不了在林子里睡几天,反正你我之前又不是没这么干过。”
“你看今天这架势,段清和怕是自身都难保,到了雪华宫,没人给我们说话的机会了,连逃都难,我看还是算了吧。”
单小雨摸上瓷瓶上的裂痕,若有所思。
徐长风从她第一见起就是这种性格,好像包括段清和在内的所有人都要按他的话行事,不允许有一丝一毫的差池。心气高傲,死要面子,某种程度上来说,段清和还真受了点影响。
“看她怎么处理,我们再考虑去不去雪华宫。”单小雨牵起林木榕,将她带着去树荫下。
林木榕抓紧了她的手,目光凝聚在她脑后,露出了温暖如春风的笑容。
第三十三章
“小雨,你…喜欢段清和吗?”林木榕坐在她旁边,视线垂落在自己脚尖,纠结了好久,才问出了这个问题。
单小雨闻之一惊,随即理解过来她为什么会这么问。
“喜欢的范围很大,我可以喜欢你,喜欢她,喜欢所有人。”单小雨答道。
林木榕忍不住看向她的侧颜,阳光照在她半边脸颊上,柔和了她的轮廓。林木榕只反驳道:“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是说,你爱她吗?”
察觉到这么说可能有点干涩,林木榕又加了句:“很多人都喜欢你,她们想尽一切办法、不惜一切代价要将你留在她们身边。你呢,你是怎么想的?”
“我?”单小雨短暂一笑:“我的想法无非就是刚才说的,喜欢是件很宽泛的事情。她们的喜欢说起来各有不同,容貌、武功、聪慧等等。可实际上都一样,喜欢我已经拥有的东西,并且这东西是有利于她们。”
“可‘爱’不是,很多人喜欢我,但不爱我,你看我所交颇多,真正扪心自问能说得上爱我的,有几个?”
林木榕默默思索着,单小雨并未说爱是什么,在她话里,爱似乎是一份很稀缺且珍贵的感情。
“可许茜之前告诉我,喜欢一个人不是因为她的条件,喜欢就是喜欢…难道她骗我?”林木榕问道。
“她说得也不错,但是喜欢往往很美好,不用付出多大的代价。爱不是,爱有时候很残忍…”单小雨说至此处,突然愣住了片刻。
脑海里的冒出了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声音,歇斯底里,好像用尽全身的力气在一遍遍重复着: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
林木榕似懂非懂,只觉得是许茜也没爱过谁,喜欢和爱她自己怕是也理解不了吧, “那话又说回来,你爱段清和吗?”林木榕坚持最开始的问题。
单小雨与她对视,目光聚焦在的瞳眸中,仿佛可以从中看见自己的倒影,观察到自己表情的细小变化。
林木榕的问题,在此时此刻,更像是她自己对自己的提问。
你爱段清和吗?
“爱”这个字被她回答得又长又绵,没有肯定的决断感,倒像是一声叹息,飘飘然消散于空气中。
林木榕也分不清她是回答了还是叹了口气,她将头转了回去,语气低道:“爱不爱跟我也没什么关系,我只是不想你去了雪华宫后,就与她日日贴在一起…”
林木榕自己都快嘲死自己了,自己还在奢求什么?难道是那天的拒绝还不明白干脆吗?还是自己脸皮厚到了无可匹敌的地步,才会一而再再而三得要求她与自己好…
她越想越郁闷,只说道:“我脑子简单,喜欢和爱分不清楚。我喜欢你所以才想让你多靠近靠近我,不喜欢她们来接近你,但如果你不喜欢我,那我也不会再接近你,谁会希望一个自己不喜欢的人靠近自己?”
“所以…你喜不喜欢我?”
话题忽然切到林木榕,这或许是她潜意识里最想问的。单小雨说得再多,也比不上眼前人不吃自己这套说辞。
越是想得复杂深入的人,越困在喜欢和爱无休止的漩涡之中挣扎。渐渐地丧失最基本的情感寄予能力,每一个决定都要考虑这是爱吗?还是单方面的占有与束缚?
单小雨就是这个困在漩涡中的人,她早已被过多的情感折磨得精疲力尽,只靠着最后一点仁义和同情苟活于世。
林木榕的喜欢和爱好像一个刚出生的太阳,毫无顾忌地散发自己耀眼的生命力,而自己的感情,老得不成样子,躲在阴暗角落,生怕对方察觉。
这次连林木榕都看出了单小雨的眼神很痛苦,这份痛苦并不是自己又做了什么错事惹得她不好做,反而让林木榕觉得她是爱自己的,这是她在寻求自己的帮助,就像掉落在林地上的幼鸟,可怜、害怕,又无比期待自己去帮助它。
林木榕没再死脑筋等她的回复,而是轻轻抱住了她。两人之间没有了身高差别,这个拥抱恰到好处。
单小雨心底一颤,这种感觉,就像是那天林木榕对她告白一样,来势汹汹,无法阻挡。
她的呼吸平静细腻,她的心跳稳健有力,一切的一切都在告诉自己这个人可以托付,可以肆无忌惮地向她表达情感,她就像一块扯不断的布, 可以把自己的一切都包进去。
“林木榕…”单小雨轻轻唤了声。
“在。”林木榕答了声。
单小雨由内而外噗嗤笑了出来,笑得她推开了眼前人,揉着泛泪的眼角娇声道:“那边还在吵架呢,我们在这搂搂抱抱,影响多不好。”
林木榕收回手,与她靠坐在树下,这个小插曲过后,两人重新将关注点落在了那边两方身上。
…
“秦夫人,这其中肯定有误会。师父她瞒着我与你定亲,实在是难以接受,还好事情没发展到严重地步,这婚约,还是就此打住了吧。”段清和与秦鹭面对面直言道。
经过刚才那么多事情,她的心情很不好,说话中都不留给秦鹭表达意见的机会。
虽然自己也有悔婚的想法,但被她这么直白点出来,到底脸上不太好看,激起了自己的反心。
“段掌门,虽说感情是一个人的事情,但婚姻不是,据我所了解,您一直在雪华宫长大,您的师父待你也如亲女儿一般,这门婚事他觉得好,那便是认可我们许府和雪华宫能进一步亲近亲近,况且你们都风华正茂,两个人的感情难道不能慢慢培养吗?”
段清和深吸口气,无奈道:“秦夫人,这事不是好坏的问题,是我师父他一开始就瞒着我做了决定,我本就没有成亲的心思。”
“是吗…那段掌门的话我是听明白了。”秦鹭一声冷笑,她道:“您是讨厌他给你做决定,也不想成亲,那我要是把茜儿送入你们雪华宫,让她跟着你生活,你们慢慢培养感情,等到水到渠成,段掌门会考虑与她成亲吗?”
“娘!”许茜急着打断了她的话。
“既然段掌门都这么说了,我们何苦再执着于此呢?”
秦鹭气不打一出来,干脆直言道:“段掌门,您就直说吧,这亲是你不想结,还是不想和茜儿结?”
段清和被她问住,秦鹭继续追击道:“打从你进院子里我就看出来了,你和那个夜雨眠怕是也藏着事吧?看她的眼神那么缠绵、专注,等到看别人就是一副冷漠的样子,这不是有点什么,很难解释吧?!”
段清和冷了脸,手心渐渐攥紧。
“秦夫人,这是我的私事,我与你谈的是婚约问题,还是别往其它地方拐了。”
两人间一来一往的对话伤最深的却是听着的人,许茜自知段清和和夜雨眠有关系,娘亲揭露时她又期待又害怕,要是段清和否认了,自己就还有机会。
可惜这一个“私事”掐灭了希望的火苗,自己在她眼中好像一个陌生人,更过分一点,是和自己娘亲一样窥探、攻击她感情生活的人。
“娘,结婚本就要两情相悦,她……她不喜欢我,还结什么婚,算了,我们回去吧,好不好?”许茜乞求道。
秦鹭抓紧了她的细手腕,语气深重:“茜儿,感情是要自己去争取的,天下没有馅饼掉下来。你爱她你就要争她,让她从漠视到满心满眼都是你,这个过程很长也很难,但你不试试,怎么知道不可以呢?”
“娘,可…”许茜好像反驳,被秦鹭的眼神和手心力度又摁杀了回去。
徐长风听了她一番话,反而拍手叫好,他添油加醋道:“清和,爱情这东西有不是走死的路,你错过了一条,这不还可以走另外一条吗?何苦原地徘徊呢?”
“难道你争这一时气,夜雨眠就会回心转意,和你白头偕老吗?她的选择多了去了,你也给你自己留个选择吧。”
要不说亲近之人的刀子扎得最深,段清和的火气像离了弦的箭一般蹿到了云霄,她愤怒地后退几步,在众人眼皮子底下拔出长剑,直指大地喊道:
“我今日就说个明白,我段清和此生就是喜欢夜雨眠,非她不可!谁再提异议,我一剑问之!”
刚还寂静的院子又回到了吵闹中,听到自己的名字,单小雨面色僵硬,默默和林木榕凑了上去。
徐长风脸色也很不好,段清和现在的行为已经不是出格,是公然挑衅自己。开玩笑,自己养她这么久,教她习武,教她知识,将她扶上掌门的位置,难道是为了在此时此刻驳斥自己的吗?!
“段清和,你别太过分!”他怒道。
段清和并不理他,眼下当务之急是让秦鹭开口悔婚,不然光靠自己一张嘴巴,说服不了其他人。
秦鹭此刻关心的是许茜,这婚事她本来也是为了许茜考虑,知道她爱段清和,那便直接将两人凑成一对,而不是将她嫁给一个她不爱的人,她自问对待许茜没有一丝愧疚。
许茜神色不明,所有人的目光在此刻都像一柄柄刀子,来回交锋。明明事情不该是这样的,明明自己应该有一个更好的方法与她重逢,而不是像现在这样……
“我…”她咽了再咽,泪水已经挤满在了眼眶中,一动就会掉下来。
段清和见秦鹭看着许茜,便放慢放低了声音,对许茜道:“许小姐,你也听到现在了,或许我过去救过你,让你对我留下了什么印象,不管那是什么,我只是想救人,没有其它心思。”
其他人在此刻好像凭空消失,就留下许茜在和段清和对话。许茜怔怔看着她,问道:“狼山帮的出现,是凑巧吗?”
“是。但我们一直关注他们的行踪,你出事那天,刚巧是我们布局将他们一网打尽之日。”
“从那之后,你也没问过我是谁?”
“我只知道你是许府的。”
“那你,对我,一点喜欢也没有吗…?”
许茜搅紧了手,浑身都在颤抖。
段清和直白道:“从未。”
听到了意料之中的答案,周围的一切都开始破碎,一块块掉落在地上,噼里啪啦的碎裂声刺耳又恐怖,直到秦鹭、徐长风、单小雨、林木榕的脸重新出现在视野中,许茜才反应过来自己已经哭成了一个泪人,在众目睽睽之下,得到了最真实的、最残酷的答案。
秦鹭看着她滚滚落泪,心底不忍,却又无能为力。
“如此这般,秦夫人,可以了吗?”段清和反问道。
秦鹭瞪了她一眼,咬牙道:“我还能说什么?你都把话说这么死了,那这婚,是成不了了。”
段清和心底松了一口气,她慢慢将剑收入剑鞘。虽说秦夫人悔了婚,这事看上去就这么结束了,但单小雨总觉得心底不太平静。
她隐隐有些不好的预感,总觉得后面还要发生什么事情…
…
不出她所料,正当段清和以为一切尘埃落定时,许茜突然呜咽了几声,手抓着心口,在脚虚晃了几下后,僵直了身子,一下子猛地向后倒去!
“茜儿!”
“许茜!”
秦鹭与单小雨几乎同时出声,单小雨身法迅捷,率先一步踏了出去,一把抱住了倒下的许茜。
其他人被这变故也吓了一跳,愣在当场。
“许茜,许茜!你怎么了?!”单小雨拖着她的身子,焦急看着她在自己怀里大口喘气。
刚才还好好的,突然一下子就倒了下去,脸色也由红变成了煞白,甚至还泛出了点点青紫。
“哈…单…姐姐……”她呼吸得格外艰难,胸腔上下起伏翻腾,眼中的红血丝也像是蛛网一般缠在了眼白中。
单小雨忙探她脉络,神色恐惧,哑声道:“不可能……这不可能…”
“许茜,你不能有事!我没治好你,我让别人来治,我让神医来治!你不许死,你不许死!”她吼道。
在旁众人面面相觑,空气变得异常安静。
“叫大夫,叫大夫!”秦鹭扯着下人急忙喊道。
许茜看着单小雨,湿润的眼眸再一次落下泪来,她吐字不清,只说道:“单…姐姐…哈…我……对…不起…我…”
“哈…我反悔……反悔了……下辈…子,就我一个人…来…来…”
她强呼出气,把最后一句话从嗓子里推出来。
“做你的……徒弟……”
话音刚落,她无力垂下脑袋,只能贴在单小雨胸口,珍惜般地呼吸每一口空气。
“许茜……”单小雨双手锁紧她的肩膀,声音夹杂着浓厚鼻音:“你不许死…不许死……”
秦鹭噗通一声跪倒在许茜旁边,捧起她冰冷的双手,泪如雨下:“茜儿,你不能有事,大夫很快就来了,你不能有事!”
“别不要娘亲,求你,娘亲求你了……”
“娘亲就只有你一个孩子……求你了…”
许茜已经没有力气转过脑袋,她只能将瞳孔转到秦鹭脸上,无力地抖着嘴角,千言万语都想说,可实在没有机会了…
看了这么多大夫,她的身体,只有她自己知道。
越来越频繁地心跳加速,亦或是半夜心停下来,把自己从梦里吓醒。每一日都像是在和老天赌,赌自己还能不能活过今日。
还好在她死之前,所有想知道的,都知道了,所有不明白的,也都明白了…
不后悔了…
她的呼吸越来越慢,双眼间的光彩一点点消散。
在她的单姐姐注视下,在她的娘亲注视下,在她恩人的注视下,提前踏入了人生的结尾,故事的终点。
要是能再活一次,她必然要活出自己来,给自己更多的选择,给自己更好的人生,不做困在一隅的千金小姐,不做手无缚鸡之力的板上鱼肉,追求自己的梦想,追求自己的爱情…
她无情地撒手人寰,在一碗孟婆汤里忘记了前尘,却不考虑现世中人是何种心情,抱着她愈加冰冷的尸身的人是何种心情。
单小雨原地静默一刻,撕心裂肺的哭声渐渐小下去。
她杀过很多人,见识了各式各样的死法,但她从没感受过一个人死亡的份量能有现在这般沉重,压得她喘不过气。
她就这么安静地在自己怀里断了气,她不过活了短短十几年而已…
为什么这么残忍,为什么?
“许茜…许茜…”单小雨不停重复这个名字,脑海中满是她开心的笑脸和一点一滴的生活片段。
她说,要是有来世,一定要拜在自己门下,让自己教她武功。
那我这辈子便再多活十几年,等着你投胎来找我学武。
“许茜…下次…再会。”
单小雨合上她的眼帘,一行泪水从脸颊滑过,顺着嘴角流至下巴,最后一滴化作星光坠入怀中沉睡着的人儿眉心。
太阳不知何时躲入了白云中,许府这个辉煌一时的门楣,竟也笼罩上了抹不开的阴影。
第三十四章
被秦鹭抓着的细手无力滑落,砸出一声闷响。紧随而来的,是放肆且尖利的哀嚎声,像是濒死的鹭鸟,用命在发出求救信号。
失去爱女的巨大痛苦让她一时间无法控制情绪,一把将单小雨推倒在地,转而将许茜抱在自己怀里。
她急切又粗鲁地揉捏女儿的脸颊,帮她拨开碍事的碎发,试图唤醒这个女孩。
“茜儿…茜儿,你看看娘亲,你看看我啊茜儿!”她无助地望向站在旁边的几人,一双眼睛红得像是要滴血。
“你们救救她!谁能救救她!”
“我求你们了,求你们了……只要能救她,我什么都能做!”
秦鹭扯住徐长风的衣摆。
“徐长老!我信雪华宫,雪华宫神通广大,一定能救她的对不对?!”
徐长风面露难色,生拉硬拽下,他只得蹲下身子给许茜把脉。
秦鹭还满怀希望地看着他,连泪水都停滞在眼中。
“怎么样…?”
“长老,能救回来的,茜儿会活过来的,对不对?”
秦鹭自顾自问着,回应她的却是徐长风的沉默与叹息。
“秦夫人……事情发展至此,我…我也不知该说什么好。”徐长风哪料想到段清和的反抗会引得许茜身亡,不光没结成亲家,还害得人家女儿丢了命,这梁子,雪华宫和许府结下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还清。
他抽离秦鹭紧握的手,低声叹道:“夫人……节哀…”
节哀?
秦鹭咬死了下唇,双眼中的凶意喷薄而出,一齐用向徐长风和段清和,她怒道:“我原以为雪华宫是个好地方,你段清和是个正人君子,我才同意让茜儿嫁给你。现在倒好,你不光悔婚,还与夜雨眠有奸情,早知如此,我死都不会让茜儿再念叨你,我该当着她的面戳穿你,让你们俩不见光的事情暴露出来让所有人看看!让天下都知道正道名门雪华宫是个什么地方!”
“要不是你说出那么绝情的话,茜儿她…她就不会死…不会死了…”
秦鹭再次痛哭起来,仿佛要把最后一滴眼泪给流干。
“秦夫人…这话你说得不对了。”徐长风最见不得别人侮辱雪华宫,此时此刻他仿佛已经忘记刚才是怎么夸的许茜,怎么赞扬许府。他后撤几步,仿佛要从这是非之地脱离一般绝情。
“雪华宫教导弟子从始至终都是行得正坐得直,清和与夜雨眠不过是以前有些交情而已,怎么能说是奸情呢?况且,千金怎么就这么倒了,秦夫人,你难道没瞒着我们什么吗?比如说千金患了什么隐疾,让她受不得一点刺激?”
“要是有,秦夫人你在同我订立婚约之时为什么不说,这能不能算是你先骗了我们呢?!”
“你胡说!”秦鹭被他气得浑身发颤,她嘶哑喊道:“茜儿之前一直都好好的,这个婚约一立,她就突然卧病在床,我寻遍了名医都治不好,你们雪华宫手段那么多,保不齐是你们再从中作梗!”
“对…你们从一开始就没想我们好过,你肯定是想让茜儿带病嫁入雪华宫,之后发病身亡她的嫁妆财产都归了你们,让你们坐收渔翁之利!”
段清和下意识看向徐长风,她显然有被秦鹭的恐怖想法吓到。
“荒唐!”徐长风对天连点几下:“我要是有这种龌龊想法老天早该降下雷劈死我!劈倒雪华宫!”
徐长风能理解秦鹭丧女之痛,但无法忍受她这般狡诈的猜测,要是被院子里有心之人听见传出去,雪华宫以后就别想在江湖上立足了。
“秦夫人,千金的事情我很抱歉,但雪华宫并没有这种意图,请夫人莫要这样说。”段清和在一旁补充道,相比起秦鹭的崩溃和徐长风的气恼,她格外平静,平静地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样。这份平静在秦鹭眼中便是无所谓的傲慢和冷漠,更加重了秦鹭的痛苦。
为什么一条人命没了,你们一个个还能气定神闲地站在这里?
你们的脸真让人作呕……
不会放过你们,绝不!
秦鹭默默放下了许茜的身子,嫌地上脏,她又撕下自己的裙尾,垫在许茜脑袋底下。安静的少女,沉睡在用不醒来的梦中…
她绕过许茜,本想与他们两个继续理论,但视线不由自主地飘到了一旁的单小雨身上。
林木榕扶起单小雨,帮她拍去尘土,心疼地看着她:“小雨,别难过了,拿着擦擦吧。”她递出来一条手帕,单小雨一眼认出这是自己的手帕,刚想接过,侧头却看见秦鹭在朝自己大步迈来。
“秦……”
啪!
称呼还没说完,一道狠辣的巴掌打在她半边脸上。清脆的响声好像放了一个炮仗,点燃了在场所有人的神经。
“小雨!”林木榕吓得急忙拉开她。
单小雨被打偏了脸,巴掌处的皮肤有眼可见地发红、肿胀起来,还带着火辣辣的灼烧感,在她白暂的脸上尤其突兀。
“亏我那么信你……你就是这么实现诺言的吗…?”秦鹭悔恨道,刚打了一巴掌的手小幅度颤抖,被她握成了拳放在身侧。
“你说你是医圣的徒弟,你说你能救好茜儿…现在呢?她死了…你一直在骗我们,身份是编的,关系是编的,连感情也能编出来!亏茜儿那么信任你……你就是个骗子…骗子!”
情急之下她换只手又想打过去,被旁边的林木榕一把拉住,死死拽着她不让她动。
“放开!”秦鹭用了吃奶的力也扒不开这人的手,对上她一副凶眸,委屈感顿时涌上心头,她奔溃哭喊道:“你们都是串通好的…都是骗子!”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她弯下腰嗤笑自己,笑自己的愚蠢和大意,让自己的宝贝女儿白白送了命。
单小雨从始至终一言不发,刚才那一巴掌很疼,但更疼的,是心。
就如秦鹭说的,许茜那么信任自己,什么事情都同自己说,把自己视为朋友,甚至连死前都只和自己说了话…可自己给了她什么?一句接一句的谎言…
夺去了她的恩人,打伤了她的亲生母亲,如今竟又害的她自己也丧了命。
单小雨…你真是个混蛋……
什么都干不好,什么都做不了…
林木榕听到身后人泄露出来的呜咽,才发觉单小雨已经哭成了一个泪人,胸口的衣襟都湿了一大片。
“小雨…”林木榕瞧见她这幅样子,心也泛着丝丝痛意。
“要哭就别憋着,对身体不好。”林木榕握住她的肩膀,试图劝解她。
单小雨猛吸了一口空气,还是选择忍下所有的情绪和脾气,让眼泪安静地带走它们。
不向外宣泄或许是保护自己最好的方法,可单小雨面对的是林木榕,哪需要什么防备?
林木榕让她的额头抵在自己的肩膀处,隔着一拳的距离拥抱她。
“这不都是你的错,我们大家都错了,许茜她说来世还要你教,说明她不怪你,别难过了…”
林木榕的话和动作产生了明显的效果,单小雨渐渐打开了自己的阀门,埋在她怀里放肆哭泣。林木榕靠得近,听得见她在怪责自己,她轻拍怀中人脊背,连声安慰。
段清和注意到两人,神色有一瞬间的落寞。她想上前查看,理智却告诉她现在还没到时机。她只能眼巴巴看着单小雨在林木榕怀里哭泣,直到她的哭声越来越轻,她才慢慢挪动步子,走到两人身旁。
一开口,便是令她自己都惊讶的低哑声音:“我们回雪华宫吧。”
…
许茜的尸身已经被人抬着送到了别处,秦鹭哭脱了力,没有精力再与谁辩驳是非对错。她最后一眼望向院子,死寂一般的视线,从每一个人脸上划过。
段清和这句话是穿透了林木榕说给单小雨听,单小雨将脑袋从林木榕怀里抽离,脸上的泪花还未消褪,在阳光下闪耀着晶莹的光泽。
“回?段掌门…你说错了。”
段掌门?
段清和表情凝固,她急道:“小雨,你也在怪我吗?”
“我不知道她是谁,我也不清楚她为什么会喜欢我,更不知道所谓的婚约!我只是实话实说,不知道哪一句让你觉得我是在扯谎……”
被徐长风欺瞒、被秦鹭诬陷就算了,他们都是外人,可你不能误会我,更不能对我如此生分……不然,我……
段清和移开视线喘了口气,似乎在咽下心底的委屈。
“小雨,我们不要这样好不好?”
“等到了雪华宫,你想骂我就骂我,想打我就打我,一切都任由你选择…”
单小雨苦笑,视线落在了远处的徐长风身上,他在看着这里的一举一动,那副嘴脸,还是如以前一般得虚伪和恶心。
“为什么雪华宫要和许府联姻?段清和,告诉我。”单小雨问道。
“这是我师父自作主张的事情,他想让我忘了你…”段清和说罢低下头,不敢直视单小雨。
单小雨一口气没喘上来,她只觉得眼前发晕,要一头栽下去。
“还是因为我?”
“是了…看来我就不该和你再有牵连,要是早早离开你,后面这么多事情或许就不会发生……”
“小雨!”段清和快一步抓住了她的手腕,力道之大让单小雨本就虚浮的身体往她那倾了倾。
“这不怪你,这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我应该调查清楚的,我不该说那么严重的话,都怪我!”
“不。”单小雨反驳道:“你该做的是忘记我,好好做你的掌门,好好听你师父的话,从今以后,我不会再打扰你了。”
单小雨一把甩开她的手,头也不回地拉着林木榕就离开。
从段清和来找自己时就该拒绝的,根本不能再相信她,为什么自己总是犯这种错误,还害得那么多无辜之人死去…
单小雨,你还要在她身上摔几次跟头才肯记住教训?
“等等…等等!”段清和不顾一切冲了过去,一把从后抱住了单小雨。
“别这样小雨…求你了。”段清和声音哽咽,与之前的冷冽大相径庭。她见单小雨执意如此,便也不再躲藏,自己揭开当年的伤疤。
“当初是我的错,徐长风等人对你的挑衅和鄙夷我全知道,我也驳斥过他们,奈何他们力量太过强大,我实在没有办法将你留在我身边。九月初九那天……我不是故意不开关门,是我实在没办法。强行冲关会走火入魔,他们恰恰挑在这个时间赶你走,没能保护你……真的对不起…对不起…”
她一连又说了好几十个对不起,却只换来单小雨的冷笑。
“段清和…那你要闭关为什么事先不告诉我?徐长风他们对我有意见为什么不告诉我?你斗不过他们为什么不告诉我?”
“你当我傻子吗…?难道这不是你默许发生的事情吗?”
“你要是留不住我,大可直接告诉我听便是。我自己会走,又何须雪华宫出手。”
“是,我是有私心。因为我不想让你离开我身边!小雨…我不能像你一样闯荡江湖,我有很多必须要去做的事情,有很多双眼睛在盯着我,过去只有在雪华宫我才能见到你,如今即使坐上掌门的位置能见你的机会也是屈指可数。小雨…我不知道,除了变得越来越强,我真的不知道还有什么办法能靠近你…”
自己碍于压力不能留下单小雨,那便让自己变得够强,强到坐上掌门的高位,强到所有人都要听自己的命令,这样单小雨就能回到雪华宫,一切可以从头再来。段清和就抱着这种希望努力了数年,可当自己真正坐上这位置,才发觉离单小雨的距离不减反增,越来越重的责任和压力扣在自己肩上,每一次行动很不得被所有人盯着走。完全脱离了先前的设想,事情一发不可收拾。
段清和是被雪华宫捡到并养大的事情单小雨是了解的,正因如此,对于她的纠结和痛苦,自己居然能设身处地地理解她…或许不是所有人都可以像自己一样来去自由,把自己留在身边,尤琇、段清和、李玥仪,哪个没这么想?只不过是手段不一样罢了…
段清和见她的神情软化了些,便像是看到希望,继续劝道:“如今你身份特殊,李玥仪的手下已经出发来这,如果到雪华宫,快马加鞭也有五天的时间。在这几天,你就好好在雪华宫休息一阵,所有事情,都交给我。”
说起追兵的事情,单小雨这才冷静下来考虑下一步的安排。
林木榕在一旁默默道:“段清和,她们要是找上门,你怎么办?”
这一问直击要害,单小雨挣开她的怀抱,靠近了林木榕一边,同样看着段清和,林木榕问的,便是她目前最想问的。
“雪华宫会保护你们的。”段清和说道。
“呵。”林木榕表示怀疑:“那可是朝廷,你们会为了我们两个反叛朝廷嘛?我怎么这么不信呢…”
段清和望向她,表情不太好看:“雪华宫与朝廷早有约定,李玥仪若是执意抓你,便是公然违抗先帝的旨意,到那时天下都会知道她是个不守信用之人。”
“若她不管这些,你该怎么办?”单小雨继续问道。
李玥仪就是个疯子,为了自己什么都可以做,区区名声,她不可能在意。
段清和严肃了脸色,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那便用全门派的命,护着你。”
“死都护着。”
她又着重强调了一遍。
两人沉默,段清和这句话不像是在骗人,若是真能如她所说,雪华宫确实起到很大的帮助作用。
单小雨意外看向林木榕,温柔询问道:“木榕,你觉得呢?”
“我…?”
之前不一直她做决定吗?林木榕狐疑了一阵,才回复道:“既然段掌门都这么说了,我和小雨便去一趟吧,但愿你们信守承诺。”
“好,那…”
她还没说完,单小雨就先牵着着林木榕的手往大门处走,两人擦肩而过,段清和伸出的右手愣在原地。
她回头看着两人亲密的背影,就好像过去的她和自己。
段清和抑制不住地失落,有一瞬间,她很想抢过那只手,但先前单小雨的反应无不在提醒她,自己已经不那么重要了。
“雨眠…”
她悲哀地在心里念叨这个名字,顺着她留下的脚印,独自跟了过去。
第三十五章
徐长风独自在前,领着她们翻越沟壑、踏上石板小路。一路视野都被密林遮着,小路两旁杂草丛生,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单小雨勉强回忆起以前她上雪华宫的路,好像没这么隐蔽?
临近山脚,她们的视线才开阔了起来。
肉眼可及之处是大片的房屋和竹楼,现下快要到饭点,十几丛的炊烟袅袅升起,门口的泥路上也有许多孩童聚集玩耍。这里少说也有一百户的人家盘踞。
“这是雪华宫?不像啊?”林木榕疑惑道:“小雨,你确定他没带我们走错?”
单小雨尴尬笑笑:“时间太久,我也不太记得路…但是这个方向应该没错。”
段清和听见了她们的谈话,解释道:“这是雪华宫的旧址,那些竹楼是以前雪华宫弟子瞭望守卫的地方。雪华宫搬迁到半山腰后居民没有拆除这些房屋,顺势改造好住下更多人。南边那一大块的田地也是他们开垦的。”
雪华宫搬迁到了半山腰?单小雨现在才知道这个消息。
“为什么搬迁?”她问道。
“过去江湖动乱,很多人想要仰仗雪华宫,不仅是权贵,还有许许多多平民老百姓。雪华宫势单力薄,成千上百人的吃穿用度是一笔不小的帐,于是在由大家协商下干脆将门派搬到半山腰,留下山脚下的土地给百姓安居,百姓有了住所,又养活了自己,定期便会组织人马上山给雪华宫运输货品,也省下了雪华宫专门派人出去采买的功夫。”
“一开始在半山腰很不习惯,但随着时间推移,那里的宁静和旷远确实更适合弟子修行,雪华宫这才继续在半山腰发展了下去。”
单小雨了然,她看着远处的房屋,心里生出许多感慨。
“要是你想去看看,我也可以带你去。居民们没有拆掉雪华宫过去的建筑装饰,很多地方还和以前一样,包括那棵桃花树。”她走至单小雨身旁,与她并肩而行。
单小雨停顿了片刻,才道:“之后吧。”
段清和只是点点头,不再言语。
四人又走了好一会儿的山路,与刚才不同,这一段路全程都要爬阶梯,让本来就饿着的单小雨和林木榕更疲惫了。
“小雨…这还有多久才到啊…”林木榕泄气道,她垂着胳膊,一脸的生无可恋。
咕噜噜~ 她的肚子发出了抗议。
“好饿…好饿啊~”
单小雨擦去额头上的汗水,笑着看着她:“这段时间松懈了啊,你以前可是经常上山打猎的,怎么这一点路就走不动了?”
“谁说我走不动?”林木榕直起身子反驳道:“我只是太饿了,这段时间除了那只鸡,就没吃过一顿饱饭,睡过一顿好觉,凌晨和别人打架,刚才醒来就经历这么多事情,是个人来了都撑不住啊!”
“又饿又困,还要爬山…真是的。”
“啊呀好啦~”单小雨扯着她的胳膊将她带上了几阶楼梯,“忍着点,马上就有吃的了。”
林木榕哀嚎一声,只能扶着一旁的栏杆继续向上走。
段清和与徐长风走惯了这路,不见一点疲态。她看着林木榕,不自觉地出言讽道:“山路走起来确实很累,但是这点困难都克服不了的人也不配进我们雪华宫的大门,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林木榕耳朵一动,头顶气竖了几根毛,她大声道:“好你个段清和,偷摸摸骂谁呢,谁说我累的?切,雪华宫雪华宫…我就不信那地方能有多好,说得这么神神秘秘。”她没了刚才的虚弱劲,一个猛冲跨过了好几层台阶,在从段清和身边经过时还给了她一个鬼脸。
“你有力气,那你爬快点啊。”
“…”段清和不想理会她,慢慢跟了上去。
这下单小雨反倒成了最后一个,她看着林木榕兴致冲冲的样子,无奈摇摇头。
…
太阳爬到了正头顶,四人终于走到了终点。
“哈…终于…到了…”林木榕为了逞强爬得飞快,如今两腿都在打颤,她满脸汗水,大喘着气看向前方,只见一座青绿色牌楼巍然矗立,牌楼雕刻细致精美,柱身祥云缠绕,楼顶刻有仙子托桃、上官舞剑、神兽对日…正中心挂着的黑木匾额上用黄金墨汁大写着叁个字:
“雪华宫”
牌楼后面是宽敞大道,两旁种有常青树。门旁的弟子看清来人,拿起棒槌,一下敲响了放置在牌楼旁边的大锣。
震天的声音打破了雪华宫的宁静,几百号人齐刷刷从里面出来,自觉分列到路两旁。他们身穿相同的服饰,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整齐划一喊道:“恭迎掌门回宫!恭迎徐长老回宫!”
“我天…”林木榕被这恢宏气势震惊了,身份地位高就是不一样啊,连出个门回来都有人来迎接。
“走吧。”徐长风落下一句话,率先走了进去。
叁人紧随其后,段清和和徐长风走过时两旁人都不抬头,但等到林木榕和单小雨走过去,他们恨不得把眼睛贴在两人身上看。
“喂,这两位谁啊?”
“我也不知道。”
“嘶…我怎么感觉那个白衣服的我好像见过呢?”
“不可能吧,你肯定记错了。”
“我说真的!”
两旁人的讨论声混杂在一起,单小雨不用仔细分辨也知道在说什么。雪华宫弟子的服饰比过去相比要好上不少,但精神面貌似乎不及以前,很多人肉眼都能看出没好好休息过,或是纵欲过度,眼下乌黑。
这些人里面很多年轻弟子,单小雨草草略过,没有值得注意的地方。
恰在此时,一个中年女人吃惊道:“夜雨眠!天呐,你居然又回来了!”
“夜雨眠?!”
“谁是夜雨眠?”
“蠢!那个江湖第一!”
“啊?!”
这一句话点燃了人群,单小雨没来得及走出去就被一涌而来的弟子们包围在了半路。
“夜雨眠!你真的是夜雨眠?!”
“我仰慕你已久!给我签个名吧!”
“啊啊啊啊啊啊夜女侠!我居然看见真人了!”
“诶…这…”单小雨受宠若惊,她呆呆地看着这些年轻弟子七嘴八舌扑过来,求助般望向人群对岸的林木榕和段清和。
“夜雨眠!”一个汉子强硬挤了过来,满脸狰狞恐怖的刀疤。他哭道:“哎哟夜女侠,您可算回来了您,俺家的娃多亏了你接生才活了下来啊!俺可得好好谢谢你!”
“啊?”单小雨懵道:”大哥,你是不是记错了……?”
什么时候给人接生的,我怎么不知道?
随即一个老妇拉住了大汉,在他胳膊上打了一巴掌,气道:“你个糊涂蛋子,又喝酒了吧!那是王姨接的生,关夜女侠什么事!看我不教训你。”
“哎哟哎哟…不对啊,明明有人告诉我…”
大汉被拉走,他的空位又被下一波弟子们占领。
林木榕在一旁观望,咂舌道:“啊呀呀,这名气大也不是好事啊,连个路都走不了了。”
段清和见众人还不消停,便说道:“好了!”
“都回去!想挨罚吗?”
掌门发言,吵闹的弟子们像被抓了脖颈的小鸡,纵使不情愿,但还是退到了外面。
单小雨得以喘息,她提步欲走,却见人群里有一个小女孩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在看自己,与其他人不同的是,她的袍子是以前雪华宫弟子的款式,与现在相比更加淳朴简单,也是单小雨最熟悉的模样。
她没来得及瞧仔细这个小孩,便躲入人群中,不见了。
“小雨,快过来!”林木榕朝单小雨挥手。等到她到了自己身边,林木榕笑道:“你可真行,有这么多小迷弟小迷妹。”
“得了吧,我都不认识他们…”
也不知道他们从哪知道的我,按理我被雪华宫赶走,就算不把我描绘成一个大恶人吧至少也没现在这么好…实在是怪异。
为了防止落入圈套,她想找段清和问个明白。
“段…”
“夜女侠,先去吃饭吧。”徐长风拦在她跟前。他一改山下不咸不淡的态度,极为热情地说道:“时间这么长了,人总会变的,夜女侠之前对这里的人要是有什么不好的印象,那肯定都是误会。雪华宫对正道人士从来都是十分敬仰的,夜女侠大可放心。”
这人怎么一转脸就是一副新面孔?
单小雨听他这么说,反倒确认了这是为她特意设的一场局的想法。
“徐长老,江山易改,本性难移。雪华宫的好与坏我也清楚,不劳您费神了。”单小雨心底冷笑,自己回来,可不是为了证明当初是自己的错。什么误会,不过是被你们掩盖的真相罢了。
徐长风见她不吃这套,嘴角的笑意散了几分。
“木榕,我们去吃饭。”单小雨带着林木榕欲走。林木榕连连叫好,可不把她饿死了。
“夜女侠,脚下留步。”一句年迈的声音从后响起,单小雨听着耳熟,回过头来看向来人,眼中波光闪烁。
来人是一个九十余岁的老妪,满头白发,佝偻着身子,穿戴古朴素净,一根过头的木杖被她撑在地上,满脸的褶皱也掩盖不了她的精气神,眼中的慈祥看得单小雨眸子一热。
“谁啊?”林木榕疑惑道。
“雪华宫南宫长老,何玥。”
“对。”老人点点头,温柔笑道:“这雪华宫的老家伙现在就剩下我和长风了,他住西面,我住南面,互不打扰。如今他带你回来的事情也没告诉我,我还是恰巧路过此地来知道,你说气不气人。”
“何长老,我是顾及你的身子,一大把年纪了,哪能让你走那么多路。”徐长风解释道。
“呵。”她一拐杖点了下地,带出一股极强的气势。“我身体好得很,你们就是不让我见她。”
她慢慢走向单小雨,轻柔的视线落在她的脸上,如同春风一般拂过眼前人的心灵。
“好久不见,出落得越发好看了,已经变成了大姑娘喽。”她伸出手在单小雨胳膊上轻轻捏了捏,眼中止不住地欢喜。
“何…长老。”
何玥露出一瞬的失落,她涩道:“还是想听你叫我奶奶…不过,这样也好,至少你回来了。”
她看到了一旁的林木榕,好奇道:“这位大侠该如何称呼?”
“林木榕。”她立马答道。
何玥笑了几声,眉眼弯弯道:“真是个直白的孩子,连个绰号都不愿说,看你也是个练家子,不如和我比划两下如何?”
“啊?”林木榕张大嘴,“这…不好吧…”
眼前人怎么看都是老奶奶啊,自己怎么能出手打老奶奶呢?万一一个失手伤了人家,我不得被抬着离开雪华宫。
“你这孩子肯定在想我年纪大了对不对?”何玥一语戳破她的心事,林木榕心虚低头。
“行啦,我就是说个开心,真是个傻孩子。”她拍拍单小雨的手背,怀念地看着她:“孩子,以前的事情,是雪华宫对不起你,如今你来到这,无需再有什么负担,一切随心而动,无论你做出什么选择,都没有对不起这里任何一个人。”
“以前…是我没能力去和其他的老家伙去吵上几嘴,但现在不一样了,我把他们都熬死了哈哈哈。一个徐长风而已,就算抵上我这条命,也要为你做些事情。”
单小雨感动不已,她垂下头,只默默道:“奶奶,我在这里留不了多久,以后…可能也不会再来了。”
何玥知道她的苦,她安慰地抚摸单小雨的发顶,一双年迈的手很粗砺,却有着世上最细腻温柔的力量,这份感情,是她在雪华宫最珍贵的收获。
“好了,我也不拦你们了,孩子们,去吃饭吧。”她将单小雨的手移给林木榕,看见后者脸红着牵了一个手指,眼中笑意更盛。
清和,你有对手了,要加油啊。
段清和拜别何玥,也不知到她在想什么,只一个劲对自己笑。
林木榕想说点什么化解尴尬,便问道:“小雨,我刚要是真和她打起来,雪华宫人会不会生气啊?”
“生气?你要是真和她打起来,丢人的就是你了。”
“啊?为什么?”
单小雨只浅笑道:“别看她年纪大,她可是雪华宫霓天剑法的创始人,那根拐杖你看见没,其实那里面是一柄剑,你要是和她打,不出叁回合就要输的。”
“什么?!这么恐怖。”林木榕背后发凉,那副慈祥的样子怎么也想不到会有这样强大的实力,真是人不可貌相。
“她以前很照顾我,我信她。”
能从单小雨嘴里听到这么肯定的相信着实让林木榕一惊,尤其是在雪华宫。
“但愿吧…这地方气氛怪怪的,总感觉没啥好事情。”林木榕保持观望状态,所谓污潭之下没有清流,能防着,尽量防着。
单小雨被她提醒,理智再次回归主导。
“还是吃饭比较重要。”
第三十六章
雪华宫依山而建,与旧址不同,如今的许多房屋都由山上拉来的石块雕凿堆砌而成。雪华宫以北为尊,东连落仙湖,西南两宫划分弟子派别,由两位长老据守。正北方的宫殿是雪华宫最宏伟的建筑,一块砌墙的石头就有半人高,弧形穹顶如同一只张开的大手,托举着后面的大瀑布。
山石多不平整,如若简单处理便会凌乱单调,于是在一刀刀斧凿刀刻之下,外围的墙壁上长出一幅幅生动、壮丽的石雕连环画,有记录雪华宫历史事件的,也有描绘奇珍异兽的,更有神话故事、民俗风情,让人目不暇接。此外周围也种上了许多花草树木做点缀,就连爬山虎都没浪费,给这些肃穆庄严的建筑带来生机与活力。
越靠近北边,瀑布轰鸣的声响越清晰,山林间的翠鸟停在屋檐上,扭动着小脑袋打量来人。叽叽喳喳,好像在欢迎单小雨她们的到来。
单小雨站于北殿正门口,一阵机关运动声后,五米高的厚重木门缓慢开启。她不急着进去,而是抬头仰望,苍天何其阔大,青山多么壮观,但在此时此刻,这凝结了人类力量与文化的建筑竟然压下了苍天与青山,让它们都黯然失色。
北殿正中心是议事堂,门开启后墙壁两旁悬挂着的烛火便被机关点亮,一路通到了最里面的石英高凳上,那是掌门的位置,也是雪华宫最高层级的代表。
单小雨驻足在前,想象到了段清和坐在椅上指挥座下众人的威武场面。她轻轻用指腹划过椅子扶手,凉意顺着指尖流入心窝,片刻后她不再继续了,对着空气喃喃道:“果然不是谁都有胆子坐上这个位置。”看好文请到:po1 8en.c om 没有人气的地方连烛火都显得昏暗阴森,单小雨好奇着来参观一下,不想再留在这里。
她刚踏出大门,迎面就撞上了段清和。后者似乎没想到她会来这,于是问道:“小雨你吃完了?”
“吃饱了,你准备那么多东西,根本吃不完。”
段清和笑道:“可还合胃口?”
单小雨摸了摸鼓出去一点的小肚皮,摇头道:“我来说说你们准备了什么:烧花鸭、烧雏鸡、烧子鸭、烩鸭腰、炒虾仁、锅烧海参、锅烧白菜、红丸子、白丸子、樱桃肉、红焖肉、红肘子、白肘子、焖扁豆、清拌粉皮儿、木须菜、烹丁香、烹大肉、烹白肉、麻辣野鸡、咸肉丝儿、白肉丝儿……”
“光是主食就有什锦炒饭、杂粮饭、叁鲜焖饭、八宝粥、海鲜粥、花卷、大白馒头、肉包子……”
“你们要吃死我啊?”
段清和没忍住噗嗤笑了出来,她咳了叁声才道:“这么多,你想吃什么,就尽管吃,雪华宫人多,不怕浪费。”
“话是这样说…”单小雨一时间想到林木榕看见了满桌菜嘴巴都合不上的样子,才发觉一路走来两人过得都是些什么苦日子啊?
“反正我是吃不动了,林木榕她还在努力,闲着也是闲着,我就出来逛逛,化化食。”
段清和嗯了声,只要她吃好,那便好。
“我也空着,陪你走走吧,刚还带你认认这。”
单小雨点头同意,两人并肩在雪华宫中散步。
一路上,段清和给她讲述了许多这里建筑的设计含义,每一座房子都有它独一无二的功能,哪怕是在不起眼的角落,也藏着隐蔽的机关,为的就是在大敌来临时保护好这里所有人。
这与单小雨印象中的雪华宫已经大不一样了,如今这里更像是一座精心打造出来的防护屏障,深处半山腰,又有如此雄厚的实力,放在过去就是个易守难攻的宝地啊。
“原以为你们敢和朝廷叫板是仰仗自己武艺高超,没想到因为这些建筑的存在。”
“那是自然,武艺再高,在千军万马的铁蹄下都是一张薄纸。建成这样花费了不少的心血与汗水,为的就是在未来某一天,能为雪华宫的弟子避免战乱的波及。”
单小雨听出她言语中的自豪,笑道:“不久后就能证明这地方牢不牢固了。”
段清和表情一凝:“如果禁卫军不惜动用武力也要抢你走,那就看看是他们的刀硬还是这里的墙硬!”
单小雨参观一轮后,肯定了雪华宫的确不是一块好啃的肉,李玥仪要是来硬的,不光胜算不大,还要冒着被江湖抗议指责的风险,要知道江湖便是人心聚集之处,稳住了江湖,才能稳住人心。
禁卫军的本事单小雨还没见识过,但从前人的反应不难看出他们的恐怖。
唉…
估计是场恶仗。
“差点忘了,小雨,我命人准备了花生酪,知道你爱吃甜食,便多加了些绵糖,跟我走,带你吃去。”
她不由分说牵起单小雨的手,将她往另一个地方带。
“甜食?那为什么刚才不摆出来?”单小雨边走边问。
要是知道有这个,她肯定要留肚子的。
段清和回头相视,阳光虚化了她的眉目,照得她脸颊上粉粉的,原先的锐利与淡漠都消散了形,这股从内而外散发的美丽笑容让单小雨晃了神,不禁想起很久之前的她,那个心里除了练武就只剩下自己的她…
“只想给你吃。”段清和温柔说道。
换做以前,单小雨就不值钱地贴上去亲亲抱抱了,可现在的她只是淡淡地挂着嘴角,或许是心态变了,或许是对她的感情变了,总之她并未有多少的感动和快乐,更多的,是对这重新建起的雪华宫的陌生和防备。
…
两人来到饭堂,单小雨看见饭桌上的菜品空了大半,她惊讶地说道:“天呐…”
“林木榕…”她小跑了过去,双手扶起已经吃趴了的林木榕,艰难道:“你…吃了这么多?”
“嗝~”林木榕打了个饱嗝,鼓出的脸颊圆嘟嘟,她默默泪下两行泪水,泣不成声:“我就没吃过这么多好东西…呜呜…”
“太香了,太香了…”
她撑起身子还想把一个拳头大的鸡腿塞嘴里,立马被单小雨按下。
“别吃了,吃出了毛病没人给你治。”
林木榕对着满桌的菜惋惜道:“就是可怜了剩下的这些,要是能打包就好了。”
“好啦~”单小雨看见她肚子处肉眼可见地突出来一块,哑然失笑。
“再吃下去就真要变成猪了,快起来动动。”
段清和闻言补充道:“猪可是很聪明的。”
“哟呵,你又在骂我是不是?”林木榕斜眼看她,她愤愤道:“小雨你看她,一过来就没好话!”
“哼,实话实说而已。”
“你们两个…”单小雨真想拿块布把两人的嘴塞住,好像天生就不对付,看一眼就要吵架。
“清和,你说的花生酪呢?”
段清和不爽的看着旁边的林木榕,冷道:“我去拿。”
不知是不是幻觉,她走出的几步恨不得把地板踩烂。
“花生酪!”林木榕双眼泛光,开心道:“还有甜品呐,诶哟你看看这多不好意思,嘻嘻。”
“人家没想给你吃。”单小雨“好心”提醒。
林木榕笑容凝固在脸上,等到段清和端着碗过来,她细眼一瞧,果然只有一份,连勺子也是小小的一个。
“吃吧。”段清和亲手递给单小雨,不忘补充道:“这东西不适合太饱的时候吃,不能尝出原本的风味来,所以我才在和你散步完告诉你。”
“…谢谢”单小雨看着碗内的乳白,散发出的奶香几乎是瞬间就涌入了鼻腔,上头还撒了一撮花生碎,不用尝就知道这东西有多好吃。
林木榕悄咪咪看着花生酪,馋极了。她在底下拉了拉单小雨的衣角,眼中满满装着渴求。
“好~我给你分一口行了吧。”
“我就知道你最好了。”林木榕朝段清和挑衅看了眼。
段清和这次没生气,反而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看的人心底发慌,她道:“想吃?里面还有好多好多呢,你跟我来,我带你去吃,保准让你吃个够…”
单小雨掩唇偷笑,林木榕退后半步,拒绝道:“可别了!我林木榕天生不爱吃甜的,就爱吃苦的,你留着自己吃吧。”
“你真不吃?”单小雨问道。
林木榕又瞥了眼花生酪,才道:“不吃!有人不让我吃,我还吃个什么劲。”
“下次我给你带糖葫芦,要几串有几串,不比这玩意好吃?”
“切。”
段清和难得在斗嘴上胜了她一回,整个人的状态都好了不少。
这时,一个弟子走过来,在段清和旁边耳语道:“掌门,徐长老有事寻你。”
“什么事?”
弟子摇头,但他道:“看徐长老的表情,应该不是坏事,他还特意叮嘱我告诉您,雪华宫的事务暂且交给两位长老管理,让您放心。”
段清和叹口气,点头应下了。弟子离开,她面含歉意准备向单小雨告辞。
“我都知道,你去吧,我们俩不会乱跑的。”单小雨不等她发话,率先开口。
“好,我先走了,等空了再来找你。”
纵使心有不舍她还是转身离开了饭堂,单小雨默默放下手中的碗,花生酪完完整整的,一点都没动过。
“林木榕,你不觉得奇怪吗?”单小雨问道。
“嘶…”林木榕仔细想了想,说道:“好像确实有点奇怪。”
“自打我们来这,雪华宫真是无所不用其极在讨好我们,为什么呢?明知道禁卫军在追击我,一不小心就会给自己带来杀身之祸,雪华宫还这么不计前嫌地放我们俩个在这,他们到底在打什么算盘?”
“尤其是那个徐长风,许府出事的时候他看上去很失望,像是有什么计划落空了一样。可是一眨眼他又对自己笑脸相迎,一改之前的作风。”
单小雨忽然想起段清和说过,徐长风希望通过联姻让段清和心里不再装着自己,那如今她死了,他又想出了什么替补计划?真是让人不寒而栗…
“小雨,会不会是你想多了?万一是他们良心发现呢?”
“良心?”单小雨呵呵两声:“他们或许有,但绝不会放在我身上。”
“当初给雪华宫带来那么多风波,按徐长风的性子,不杀了自己都算他有良心。”
“哟小雨,以前你这么厉害啊?”林木榕还不清楚她以前发生了什么,这一下被她的话勾起了好奇心。
“可不厉害吗,那时候我一人一剑,打遍天下无敌手!”她用手刀在半空挥舞,好像真的回到了当初。
林木榕在一旁海豹式大力鼓掌,赞道:“不愧是夜女侠,厉害!厉害!”
两人嬉闹一阵,单小雨视线飘到桌子上,好像突然少了什么东西…
“诶?那碗花生酪呢?”她左看看右看看,都没见到踪影。
“林木榕,是不是你偷偷吃掉了?从实招来!”
“啊?!”林木榕即刻反驳:“才不是我呢,打死我都不吃那个。”
想来林木榕也没那么快的动作,那这东西去哪了?
“不应该啊,我就放在桌子上的…”这么鲜艳一个碗说不见就不见了?
就在单小雨寻找之际,林木榕忽然拦住了她,伸出手指抵在唇上:“嘘~你听,好像有什么声音…”
“?”单小雨一脸疑惑。
林木榕眼睛咕噜了几圈,指着桌子大喊道:“桌下有人!”
听到她的惊呼声,木桌忽得抖了几下,一个身影从另一边飞速爬了出去,迅捷地像只逃洞而出的兔子。
“哪跑!”林木榕脚尖踩着桌沿,飞身而起,两臂如鹰翅展开,投落一片巨大的阴影,一下就笼罩了这只逃窜的野兔。
“啊!!!”这人被吓了一大跳,林木榕提起她的后领,一下将人给拎了起来。
嘣呲 瓷碗被摔碎在地上,摔落出来的小勺可不是那碗丢失的花生酪吗。
林木榕拎起这人,她的小脚还在半空无助乱晃,双手更是往后捶打,用着稚气的声音骂道:“放开我放开我!”
“讨厌!”
林木榕看着这扎着辫子的小家伙,无奈道:“喂,小朋友,你躲在桌底下干嘛?还偷吃的,谁教你的?”
“放开我!”她不回答林木榕的问题,急红了脸也要让她放自己下去。
“放下吧,我们慢慢聊。”单小雨说道。
扑通 她被摔了个屁股蹲,娘腔几步从地上爬起,环抱胳膊防备地看着两人。
单小雨发现她就是那个奇特的小女孩,圆润的双眼灵动可爱,脸上稚气未脱,红唇粉面,模样生得很标致。但是她的衣服格外破旧,衣摆上还被打了补丁,袖口都洗褪了色。
“你是雪华宫弟子吗?”单小雨问道。
她擦了把嘴角的残留,小声回答:“是。”
“为什么偷吃啊?”林木榕语气不像单小雨一样温柔,女孩显然不喜欢她,听见了也当没听见。
单小雨只能重复她的问题,另外将她拉近了自己,半蹲着,视线与女孩齐平。
女孩不好意思挠挠头,她道:“我…没吃过这个…看你们都没吃,我就…”
“对不起。”
“偷可不是个好习惯,你家人呢?”林木榕说道。
女孩愣了神,她急道:“都怪我都怪我!姐姐,求你别告诉领班,求你了……”
“要是被他知道…我…”
“你会怎么?”单小雨追问。
女孩沉默着摇头,下巴抵在锁骨处,似是十分害怕。
单小雨轻握着她的双肩,安抚她,继续问:“小朋友,你叫什么名字?”
女孩迟疑着看她,单小雨周身散发着好闻的香味,比她闻过的所有熏香都还要好闻。感受到对方没有敌意,她渐渐放下防备,一字一顿道:“我叫豆芙。”
豆芙, 豆腐?
好可爱的名字。
“是豆芙,不是豆腐!”她特意补充。
“好~豆芙,我记得了,姐姐叫单小雨。”
“单…小…雨。”她跟着念了出来,露出了小牙:“我听别人都叫你夜雨眠,你怎的告诉我名字是单小雨?”
女孩眼神干净纯澈,顶级的琉璃也无法模拟出她眼中的晶莹。
“那是我以前的名字,你现在认识的是新的我,当然要告诉你新的名字。”
女孩显然没领会到她说这话的意思,只默默点头。
“那我叫你单姐姐,还是小雨姐姐?”
单姐姐……
听到这个称呼,单小雨难免不想道她…
她扯了个有些苦涩的笑容,回道:“叫我小雨姐姐吧…”
有些事情,一时间忘记不了,也无法忘记。
“那小雨姐姐是不会把我偷吃的事情说出去了…?”她小心道。
单小雨点了下她的鼻子:“这次原谅你,下次可别这样。”
“好~”她笑弯了眉眼,小孩子的心思简单,见自己吃了好吃的还没被追责,当下便开心的手舞足蹈。
“耶耶!小雨姐姐,小雨姐姐!”
她欢呼着跑到林木榕跟前用小拳头捶了她几下。
“诶你这小孩!”
“你叫豆腐是吧,再惹我我就把你打成豆干!”
“略略略~”豆芙躲在单小雨身后,可算是被她找到了靠山。
第三十七章
雪华宫地下叁丈深处 一个从没被外人发现的巨大空间中,放置着两座由重铁打造的庞大牢笼。铁笼顶端四角分别由铁链控制,一路向上延伸十几米,洞顶的石刻龙头怒瞪着牢笼,嘴中死死咬着这几条铁链。
石洞内并无灯火照明,终年昏暗黝黑。或许是离瀑布近的原因,穹顶上时不时传来水流撞击声,这时的龙头仿佛活了过来,低哑深沉的怒吼声一股股地在石洞中回响,蚕食人的精神。
咔嚓咔嚓 洞门口的机关有了反应,火把的光亮慢慢探入幽深处,男人缓慢走向正中心的牢笼处。
外头烈日炎炎,这里却如坠冰窖。这般阴冷潮湿的地方,普通人别说是一天,连一刻都待不下去。可这牢笼中的两人,居然整整被关了数十年。
徐长风嫌弃地捂住口鼻,他看向牢笼里已经没有人形的两个干柴,拧眉斥道:“约定的日子到了,给了你们一次又一次机会,放着大好的前程不要,偏要与雪华宫对着干。现在倒好,你看看你们两个,还有一点人的样子吗?”
听到声音,靠坐在地上的其中一个人动了动脑袋,数十年没有理过头发,又厚又长的脏发几乎盖住了他整个身子。
他嘴里发着模糊不清的呓语,枯骨般的双手一把抓在铁牢上,拉着他的整个身子往牢外人那里凑。
原来这牢里人下半身是残废,随着他的移动,地上赫然出现两道深褐色的污浊。
徐长风偏过头去,连他都不忍再看。
“堂堂大刀会首领,如今变成这种肮脏模样,你可还记得以前你有多风光?”
牢里人几乎丧失了语言功能,他只能发出类似虫子般的嘶鸣声。
徐长风看向另一间牢笼中的人,她的情况也好不了多少。
“给了你们足够久的时间了,说吧,大刀会至宝在哪里?”
徐长风问完,牢里忽然安静了下来。
他看气氛不对,立马怒道:“还不说?!被关在这里十几年,难道还想着有朝一日能出去找到宝藏东山再起吗?”
“可笑!”他振袖一呼:“当年本来就是雪华宫胜你们一筹,成王败寇,雪华宫那么多人的命不能白死,你们自然要交出东西来。”
“昔日首领与夫人可谓是其利断金,说一不二,如今一个残一个疯,这就是你们苦苦等待的结果吗?”
残废的男人突然张开嘴,嘶哑道:“女儿…我们…只要…女儿。”
徐长风眸光一暗,回应道:“你们入狱时她还在襁褓中,你们两个大人尚且活成这样,难道她还能活?” “女儿…还我们女儿…!”想看更多好书就到:jizai24.com
男人不知哪来的力道开始猛烈摇晃铁牢,四条锁链在震动下发出尖利的噪声,刺耳至极。
“够了。”
徐长风一掌打出,将牢里人死死拍在地上。
“看来你们还是不说,那就在这里好好待着吧。”
他转身欲走,却在半路停了下来,回望向牢中两人,威胁道:“既然你们这么在乎她,那我不妨告诉你们,她还活着,活得好好的。叁天,最后叁天时间,你们要是再不说出宝藏地址,那我便拖着她的尸骨过来见你们,我记得,她脖子上有一块胎记对吧…”
“徐…长风!!!”
“你不得好死!”
牢里两人同时暴动起来,骂声与嘶吼声缠绕在一起,回荡在石洞中久久不散。
…
夕阳西下,月落枝头。
雪华宫给单小雨和林木榕各自准备了两间房间。
单小雨看着手里的红绿两牌,疑惑道:“这两间屋子难道有什么特别的吗?还要用这个来区分?”
“女侠有所不知,雪华宫内每一个房间外都有一名弟子驻守,没有相应的牌子是进不去的,包括掌门和长老,都要牌子才能进屋。”
“那这红绿两间房有什么差别吗?”
“额…红牌子的屋子豪华一些,离北乾宫近,绿牌子的屋子简单些,离训练场比较近。”
“原来两间屋子不在一起啊。”林木榕鼻子哼哼,就知道段清和这人肯定找机会让自己远离单小雨。
带路的弟子解释道:“这两间屋子是徐长老命令的,要是二位想换,我就去问问徐长老的意思?”
“不了。”单小雨否决道:“就这样吧,我住红的,木榕,你住绿的。”
“哦。”林木榕拿了牌子,她只要一个能安稳睡觉的地方,豪不豪华不重要。
“好,红牌子的屋子就在前面,我先带林女侠去绿牌子屋子了。”
带路弟子领着林木榕离开了走廊。
北乾宫…那不就是段清和住的地方吗。
单小雨叹口气,这心思能不能再明显一点?
走到门口,果然如带路的所说,有一个弟子看守着屋子。
她看见来人,行了个礼,礼貌道:“夜女侠,房间里的东西都准备妥当了,您若是还需要什么就同我说。”
“嗯。”
“话说…你一直要守在门口吗?”
女弟子摇头,答道:“我们是轮着来的,一个时辰后由我的师妹来看守。”
单小雨了然,她随即道:“我这人有个毛病,睡觉时听不得一点风吹草动,你们轮班时的脚步声可能会把我吵醒,如果可以,这间屋子就不用守着了。”
“这…”女弟子脸上露出难色。
徐长老特意叮嘱要好好看着这两人,尤其是夜雨眠,要是自己不在,岂不是违背了徐长老的命令。
单小雨见她犹豫,语气中流露出攻击性:“我会照顾好自己的,不需要雪华宫费心。要是有人问起你,就实话实说,我担着。”
“如果你们打扰了我休息…”她逼近女弟子,一字一顿道:
“后果自负。”
冷汗顺着鬓角缓慢流下,女弟子连忙躬身道歉,急忙后退离开了单小雨。
看见人跑没了影,单小雨松了口气。有时候凶一点能少很多弯弯绕绕。
房门被她推开,映入眼帘的,是一间非常奢华漂亮的房间,单小雨之前住的尤琇旧屋与之相比都要差几分。
红纱帷幔、黄梨软卧,四方屋角有玉制小兽镇守,里边桌案书架一应俱全,鹤形铜炉中飘出袅袅炉烟,古朴典雅的檀木香味充斥着整个房间。
在最里头的屏风后还有一个大浴桶,想必有人提前知道了单小雨会来,里面就添上了热水和花瓣。
单小雨紧闭房门,贴着门缝听了一阵,确认没人后,才回头坐到床沿边上。
她开始回忆白日里发生的所有事情。
“明明自己被赶出去过,雪华宫却像对待贵客一样对待自己,什么都给,什么都不计较,连之前没有好脸色的徐长风都对自己软和了许多,段清和也没有她说得那么受拘束,徐长风还愿意替她管理门内事务,像是有意在撮合我和她。”
“可明明他为了能让段清和忘记自己,不惜瞒着段清和与许府结亲。如今又反过来行事,真是难以捉摸…”
单小雨烦躁地揉着太阳穴,后面是李玥仪的追兵,前边又是未知的危险,雪华宫一点都不安全,可若是不在这,她和林木榕还能去哪?
眼下洗澡的心情是没了,她只想倒在床上,做一个永远都醒不来的梦。
已经很久没有这种疲惫的感觉了。
单小雨尝试着催眠自己.
正当她快要进入梦乡时,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吵醒了她。
“小雨姐姐!小雨姐姐,救我!”
这个声音…是豆芙!
单小雨立马打开了门,她看见豆芙站在门口,额头、鼻子和脸颊上全是伤。
“豆芙,你怎么了?!”单小雨吓得将她带入房间,立马蹲下来检查她的伤势。
“还好…只是皮外伤。”
“豆芙,谁打的你?”
看见了单小雨,女孩不再忍耐,扑倒在她怀里,哭道:“小雨姐姐…呜呜呜…他们要抢我的东西……我不给…他们就…他们就打我…呜呜呜…他们说,要是我不交出来,他们就把我打到死!”
“明明是他们输了,为什么还要抢我的奖品…小雨姐姐,我只能逃过来找你帮忙…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听着她哭红了眼睛叫自己小雨姐姐,单小雨心疼地无法自已,她用帕子擦干净豆芙脸上的泪水,声音柔道:“慢慢说,不着急。”
“呜呜”豆芙抽噎几下,才说道:“今日雪华宫内有一场小比试,赢的人可以得到一柄宝剑,分别从武功、学术和灵巧叁个方面比试。武功我不在榜首,但学术和灵巧我都赢了他们,这宝剑就被奖给了我,谁知有些人不服气,等到我拿着宝剑回去的时候…他们…他们就在暗处偷袭我…把我拉到巷子里打…”
“那宝剑也被他们抢走了…呜呜呜…”
单小雨见她哭得更凶,忙把她抱在怀里安慰。
“他们把你打成这样子,你去掌门或是长老那告他们!难道雪华宫对欺凌小弟子这种事情默不作声吗?”
“呜呜呜…小雨姐姐,你不懂…”她解释道:“那个徐云浩,不能惹他。谁惹了他,轻则逐出门派,重则丧命。我之前有一个好朋友,就是因为抢了他暗地里定好的东西,他就借着外出历练的由头,把她…把她杀了……呜呜呜呜”
“要不是我偷偷跟着,就和长老们一样相信她是被野兽咬死的了!”
“豆芙,你先别急,姐姐替你想办法。对了,姐姐带你去找掌门,你把他们的罪行全都说出来!”
谁知豆芙拉住了单小雨,在她的不解中,豆芙说出了最关键一句:“我…根本就没人愿意管的…”
“我根本不算雪华宫的弟子,自打记事起,我虽然在雪华宫生活,但都是偷偷跟着他们学习,吃的、喝的、穿的,都是他们不要的…最开始我连名字也没有,他们叫我野孩子。‘豆芙’这两个字是我好朋友取的,可现在她也死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呜呜呜呜…”
“为什么他们不管你?”单小雨艰难问道。
“我不知道…我什么也不知道…为什么我没有亲人,为什么我道歉了他们也不原谅我…我…我…呜呜呜”
单小雨只觉得呼吸分外困难,凛冽的寒意刺入她的心脏,或许这才是雪华宫掩盖在美好下的真正面目…
“姐姐,我…”
她话还没说完,外头就响起一阵吵嚷声。
“喂!你躲在房间里干什么!出来啊,不会是想像耗子一样溜走吧,哈哈哈哈哈”
“小爷我东西还没要全呢,你身上还藏了什么东西,速速拿出来!不然别怪小爷我不客气。”
“是他们吗…?”单小雨沉了脸,紧握双拳,眉宇间有戾气环绕。
“小雨姐姐!别和他们硬碰硬……”豆芙担心道。
单小雨回给她一个和蔼的笑颜,安慰她:“放心,他们打不过我。”
本来就心情不好,还偏要触自己霉头,那便让你有来无回…
哐!
门被外头一脚踢开。
外面果不其然聚集了四五名男弟子,为首的男的约莫二十出头,比单小雨还矮些,一脸的胭脂粉饰,涂得比勾栏中人还俗气。那身上坤泽气味就别提了,两个字,“恶心”。
“哟,这是谁啊?”男子怪里怪气道。
“她就是白天来的那个…那个叫啥,夜啥…”
他的高个子同伴卡壳了,男子嘲笑道:“蝼蚁罢了,小爷我白日里逍遥,没见过你。你自己说,你是谁?”
众人看向单小雨,只见她紧紧盯着男子,开口道:“你就是徐云浩?”
男子表情一滞,不可置信道:“是小爷我在问你话!”
“靠,雪华宫什么时候来了这种坤泽,真是碍眼!”他忽然从怀里抽出一把小扇子扇风,周围同伴的脸色变得凶恶起来。
单小雨一笑而过,不屑道:“这些,是你的相好?”
“雪华宫还有你这种不要脸的男坤?”
“你敢!”徐云浩气红了脸,他转头看见躲在柱子后的豆芙,忽然明白了,笑道:“好啊,原来你是她的救兵。”
“哈哈哈哈,雪华宫又来了一个乞丐!怎么,你也有娘生没娘养?”
他半只脚踏入门,似乎是为了嘲讽单小雨,他伸长了脖子,豆大的眼睛直愣愣在单小雨脸上看。
“长得也不好看啊,谁给你的自信?莫非是看见掌门独身一人,想勾引掌门?呵,呵呵呵呵呵呵!”
单小雨不多言语,她握紧拳心,内力凝聚成磅礴气旋汇聚于拳顶!
“找死…”
只听她一声落下,一记凶猛强劲的直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打向了男子正脸上!
“啊!!!”
徐云浩虽然后退了小半步,但单小雨岂是吃素的,步子瞬间跟了上去,一拳“嘣”地打在徐云浩面门上!
鼻梁骨瞬间碎裂,血液顺着鼻子和嘴角喷溅而出,连他脸上的妆粉都被打爆在了空气中。
刚才还颐指气使的男子,被单小雨一拳打飞了十米远,连摔了好几个跟头才停了下来,无助挣扎几下后,倒在地上像死了一般。
周围同伙看傻了眼,刚才那个卡壳的男的这才想起来,颤抖道:“她是江湖第一…夜雨眠!”
“晚了。”单小雨眸中红光一现,紧接着几十下狠戾的拳法,在此起彼伏的惨叫中,把其余人都揍得鼻青脸肿,半条命交代了过去。
豆芙又惊又喜,立马把掉在地上的宝剑收到了自己怀里。
她伸出手握住单小雨的拳头,将她的怒意包裹在温柔中。
“小雨姐姐,他是徐长老的亲侄子,你打了他,长老会不会怪你啊…?”
徐长风的亲侄子?
那不正好。
有些事情藏着掖着是没用的,单小雨深知此次雪华宫之行,她与徐长风间必定要斗上一斗!
“没事,就算他来了,我也照打不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