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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我不会做盐焗的
“对,没错,想要拍原切冻干的家人们一定是要拍我们的1号链接,这是我们的亚宠专属链接……”
场馆内人声狗叫声猫叫声还有各类不知名宠物叫声揉吧揉吧搓成团滚进唐盈的脑中又突然炸开,两位公司主播在她耳边一遍遍重复商品卖点并且快速回答观众问题以防错过任何一位潜在顾客——主播们的提成与后台成交额相挂钩。
这几日是亚宠展,唐盈刚升职,她所负责的新品会作为今年亚宠展的主推品,她需要去监督线下会场工作,前两天是专业日,她几乎忙得脚不沾地,今天主要面向想趁着亚宠展薅羊毛的社会爱宠人士,她才算有了一些喘气的……好吧,完全没有喘气的时间,她的后背被人轻轻拍了一下。
唐盈重新戴上笑脸,捧着试吃装的篮子热情转身,笑脸却在看见来者时僵在了脸上,她有些尴尬,还有点惊喜,“你怎么来了?”
林荀被身旁边突然向前猛扑的边牧拽得晃了下身子,笑得却很开心,“学校违规补课被教育局查了。”
唐盈腹诽这句话配上这个笑容实在值得怀疑举报者就在眼前。
“怎么不给我打电话,可以直接把你带进来。”唐盈蹲下身子摸摸欧元的脑袋。
林荀便也跟着蹲在欧元旁边,与小狗并排齐齐望向她,唐盈脸上笑意更盛,“这么晚进来都快收展了,门票好亏。”
林荀把手上的橡胶手环给她看,语气得意:“不亏的,我刚准备买票就遇到了一个出场的大哥,20块钱就把他的手环给我了。”
唐盈摸摸小狗的脑袋,再摸摸旁边林荀的脑袋,刚想再摸第二轮时就被人踹了一脚屁股。
她的同事路过,毫不客气道:“干嘛呢,拉屎啊。”
小文踢完才发现一起拉屎的还有一人,林荀直直从一个矮柜中长了出来,把她吓得倒退半步,但还是极为专业地从唐盈篮子里摸出了两包试吃递给了眼前这位牵着边牧的目标顾客,“不好意思……您的小狗想试试我们的冻干吗……哎不对,这不是欧元吗?”
林荀听到这话有些受伤,欧元却已经扑向了认识的姨姨。
小文打量眼前两人,福至心灵,“啊,你是……”
唐盈比林荀更快一步接住他的话,“是我男朋友。”
小文眨眨眼,把试吃装又放回了篮子里,识趣地转身离开了,还借走了热情可爱的欧元给展位揽客。
林荀向唐盈靠近两步,端走她的篮子,又松开她腰间的围裙给自己围上,“我帮你。”
林荀是初中英语老师,社交控场能力一流,他穿梭于顾客与店员之间,甚至开了不少单,眉眼弯弯,站在唐盈身边看她结账。
每当其他同事好奇他是哪来的,他便会在对方开口之前接住好奇打量的眼神解释自己是唐盈的男朋友,直至撤展的时候,所有同事都已经知道了两人的关系,甚至催促他们赶紧回家。
“小唐姐,这几天辛苦你了,早点和姐夫回家吧。”
唐盈推拒了几下便牵上欧文准备离开,本来她的主场也不是今天,没有人天生想干活。
走出会展时,刚好碰上了最后一抹夕阳被黑暗吞吃干净,唐盈的左手牵着欧元,右手被人晃了两下便牢牢扣住,她突然很想让这个破破烂烂的世界停留在这一瞬间,因为至少在这个瞬间她找不出生活的任何纰漏。
她有些过于放松,有一句没一句地和林荀讨论起今晚吃什么,林荀虽是主厨却只是认真听着身旁的客人点菜,时而做些必要点评。
——“想吃豆腐鲫鱼汤了。”
——嗯,得买嫩豆腐。
唐盈满意得掐他的手,林荀掐回去。
——“还想吃个土豆丝,你猜我想吃什么口味?”
——“酸辣的吧。”
唐盈又掐他的手,林荀想,这道题明明很简单。
——“还有梭子蟹,很久没吃了,好像得有一年了,想吃你做的盐焗口味的。”
林荀沉默了两秒,想随便说些什么,却还是难得没有岔开那个话题,他语气淡淡的:“我不会做盐焗的。”
这次换唐盈沉默了,她实在是过于放松了,以至于记错了时间还记错了人,她想开个玩笑带过这个话题,却被琢磨好的话语梗在喉咙口,只好生硬转折,“那就吃你擅长的。”
她想林荀会接住她的话的,这种默契是每个成年人都具有的,就像是每次谈起去世的外公时,她和妈妈最后都会说:算了,不说这个了。
可惜,林荀目前不是一个合格的成年人。
他问她:“户口本你都准备好了吗?我约了明天下午两点半。”
走向停车场的这一小段路的路灯坏了,两人一狗只靠着小狗脖子上的遛狗灯行走在黑暗中,圆形的光环在两人之间来回晃动。
唐盈躲在黑暗中微微摇头后用力点头,怕林荀没看见,她回答地有些过分大声:“当然准备好了!”
听得林荀耳朵有些痛,眼睛有些酸。
(二)哥,你怎么死了还不安分
次日一早,欧元如往常一般俯下身子顶开房间门上专门为它设计的小门钻进去奔向床边站起来……唔,它的嘴被人整个捏住了。
“嘘。”林荀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放开欧元的嘴,抱起床头迭好的的衣服蹑手蹑脚地下床,到了客厅先给欧元倒上狗粮,再去客卧洗手间换衣服洗漱。
唐盈在他出房门的一瞬间就睁开了眼,但是还不想起床,眼睛睁开又阖上数十次但是睡意全无,她烦躁地踢开被子再用小腿夹着被子在床上滚了两圈,却被悄声推门的林荀抓了个正着,唐盈迅速停住装死。
林荀一边戴运动手环一边问她:“你想一起下去遛狗吗?”
唐盈用被子把自己蒙住了,是无声的拒绝,但想了想还是加了一句:“生日快乐。”
林荀,一个刚刚毕业一年的24岁男青年,遛狗的方式是每日晨跑,这对于她来说太可怕了。
就这么说吧,除了在健身房的跑步机上,唐盈的所有运动以人类最低能耗为标准,人不运动也不会死的。
她感觉自己被隔着被子抱住了,又听见林荀的声音:“好嘛,老婆。”
唐盈逗他玩,纠正他:“还不是,好了,快放开我了。”
“我可没有抓着你,别冤枉我,”林荀还故意骗她,但还是很快松了手,叮嘱她,“很快就是了,资料我都准备好了,你等会把户口本放餐桌上的档案袋里就好。”
空调冷气很足,随着林荀阖上房门,屋内窗帘轻轻晃了一下。
林荀出门后,唐盈抓过手机看了看公司群消息,在回复同事钉钉后,她彻底丧失了睡意,索性起床出门洗漱。
她度数不低,只能眯起眼努力辨识眼前的牙膏牙刷,黑色的是她的,粉色的才是林荀的,这是林荀的恶趣味。
他说:“就是要和别的人都不一样。”
唐盈没有反驳他,因为家中生活用品都由他负责定期添置更换,不干活的人没有挑剔的理由。
她眯着眼睛望向镜中的女人,看不清脸部细节却觉得和五年前相比变化不大,人似乎只要过18岁,长相就会定格,每十年才会变化一次,这种变化并不是经年累月的,而是在突然的某一天早晨,唐盈在发现了这个秘密后,在28岁开始的那一天养成了每天观察镜子的习惯——她害怕某一天自己会不认识自己。
今天的她,得以松一口气。
洗漱完她便回房间换了衣服,衣柜的大部分空间是她的,林荀的衣服少得令人发指,只占一个柜门。
每天晚上,林荀都会把她第二天准备穿的衣服熨烫好后挂在衣柜第一格,而自己的衣服只是随便一折放在床头。
唐盈问他为什么,他语气严肃:“实习有学生给我表白,我吓死了,恨不得每天披麻袋上班。”
今天准备穿的是唐盈和林荀上个月逛街买下的,一条很漂亮的白色旗袍,胸口与下摆缀着精致的鸢尾花,肩膀上的丝绸蝴蝶结垂下,俏皮不失端庄。
她指着橱窗人台和林荀咬耳朵说穿着拍红底照肯定会好看,林荀当即推她进去试试,他想替她买下,却被她拒绝,这件旗袍花了唐盈半个月的工资。
第二天她就穿着去拍了半个月前预约的结婚证件照,林荀说这家大师店很难约,但确实把他们拍得很好看。
她拿着照片看了又看,惊讶道:“现在真好,都可以直接带修好的证件照去登记了。”
当时,林荀没回她,把多印的一张放进手机壳。
唐盈想,比五年前和……算了,怎么又想起他,她得赶紧找点事情强制麻痹自己的回忆,从抽屉中找出户口本,走到餐桌放进档案袋。
她的动作很快,可惜,功亏一篑,她还是看见了那张证明,是徐煜炀的注销户口证明,哦,也就是她前夫,或者,再具体说,死去的前夫。
林荀开门时看到的便是捧着档案袋愣怔的唐盈,他左手提着杯装的豆腐花,右手牵着欧元,脸上的笑容险些挂不住。
没事,他安慰自己,还有半天时间了,只要再忍半天。
于是他将豆腐花搁在鞋柜上,蹲下身子松开欧元的牵引绳,任由它扑向唐盈打断她的回忆,他再提着豆腐花放入唐盈手中,动作自然地抽走她手中的档案袋,他笑着说:“放好了吗,你先吃早饭,我检查一下。”
他一直知道唐盈的户口本放在房间抽屉里,他其实可以自己放进去的,他只不过就想看看。
林荀有些生气,生气自作自受的自己,也生气徐煜炀。
他想:哥,你怎么死了还不安分? *林荀遛狗—— 熟识的老人打招呼:林老师,今天怎么才出来,不上班吗?
林荀递出放在随身背包中的喜糖:今天要去结婚嘞!
下午,两人回家,保安向他们打招呼:恭喜了啊!
唐盈:?……谢谢啊。
徐煜炀:我还有更不安分的呢……
(三)重新打上属于自己的烙印
目前,相对于离婚而言,结婚程序简单得就像是在小区门口购入一份煎饼果子,你只需要提供自己的忌口与喜好,再付出相应费用,就可以获得一份煎饼果子,然后你就可以在给它照相分享给好友家人后进行食用。
而当你觉得这份煎饼果子很难吃想要退款时就要麻烦许多了,多半老板会让你滚开,而你考虑到再难吃也花了钱,只能忍着气将其吃完。
当然,买煎饼果子和结婚证还是有一点区别,至少买煎饼果子还得花钱。
而唐盈目前在思考这些的原因是,比起她,捧着档案袋坐在办事大厅等候叫号的林荀看起来有些焦虑。
她侧头去问他,“怎么了,在想什么?”
林荀的回答诚实得令她想笑:“怕你领了证后悔。”
唐盈也确实笑了:“那我干嘛不现在后悔,领了证后悔还得多等一个月。”
林荀的手耷拉下来,又伸过来牵住她,将她的手整个包裹在掌心,“你不能后悔了。”
她任由他用力握住自己,“别皱眉了,别人看了还以为是我绑着你来的,这样我看起来很像个巧取豪夺的富婆。”
唐盈当然知道林荀在焦虑什么,也知道他焦虑的缘由是什么,那个档案袋从出门开始他就没让自己拿过。
结婚的流程唐盈十分熟悉,但她没有在林荀面前表现出自己的熟稔,而是偶尔故意犯错由他纠正,他们共同注视着工作人员在他们的结婚证上盖章签字,再双手捧着递给他们。
那个年轻的女孩笑着和他们说:“恭喜,百年好合。”
而当他们准备接过时,林荀感觉自己的手腕被人狠狠拽了一下,结婚证掉落在桌面上,这让他感到不快。
工作人员有些抱歉,连连说不好意思,唐盈林荀连连摆手将结婚证收起一人一本地拿在手中翻看。
然而,下一刻梅开二度,两人的手腕同时一转,结婚证齐齐落在地上,险些被路过的人踩上一脚,林荀沉默地蹲下身子捡起,用力将两本证件握在手里。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感觉刚刚被人撞了一下,还感觉……”
还感觉被人摸了手,很凉,就像是被一块冰块突然贴住又松开,唐盈莫名的第六感提示她不要将后半句说出来。
林荀在心中同意了她的猜测,却只说:“我刚刚翻页没注意,不小心掉了。”
低头看着手中的结婚证,入党三年坚决拥护马克思的林荀第一次产生了找人做场法事的想法。
但他只是想了想便把这种近乎荒诞的想法抛却脑后,挽上唐盈的手臂将人搂在怀里快步走出民政局,低头贴着她耳朵说:“老婆,该去取蛋糕了。”
当晚吃完晚饭,林荀便借着生日蛋糕与紧握的双手作背景对着两本红色的证件各种角度拍了快有五分钟,最后将手机收起也没有松开握住唐盈的手。
唐盈将两人手举起给他看,催他松开,“我想吃蛋糕了。”
林荀答应得很爽快:“好啊。”
骗子,绝对的骗子。
细长的手指沾着奶油在她的唇上涂抹,还要催促她伸出舌头快些品尝。
“不是想吃了吗?”林荀的指尖戳着她的唇瓣,想要逼她打开。
“林……唔……”
她叫他的名字,手指却伺机而入,在她的口中打转,勾弄她的舌尖,让她的整个口腔都沾满奶油的香甜气息,口水因为手指的搅动从嘴角溢出,也被他凑近舔去,他开始亲吻她,却不将手指拿走。
在他的舌尖勾住自己舌尖的前一秒,他终于收回手指,并且告知她犯的错,“叫错了。”
唐盈是很聪明的学生,一点即通,她被迫接受这个过分甜腻的亲吻,主动伸出舌尖与他纠缠,再分开时学会改正自己的错误,她说:“老公。”
应声,蛋糕上的蜡烛突然灭了,林荀还未许愿,唐盈觉得有些可惜,欧元也在一旁躁动地叫了两声,而林荀安慰她说自己确实已经实现愿望了。
他解开她肩头仅做装饰用的蝴蝶结,咬她的耳朵:“你先去洗澡好不好?我等会就来。”
林荀听见浴室的门被关上后,心猛地跳了一下,他对着对面空无一人的椅子询问:“是你吗?”
没有人回答他,欧元也乖顺地趴在地上抬头看他,林荀松了口气,将桌上的碗筷迭起端进厨房。
水流声响起……落进碗中,溅起在浴室的玻璃墙上,却有一处的水珠迟迟未滴下。
唐盈洗澡喜欢一边用浴球搓洗,一边顺着浴球擦过的方向让水冲洗,徐煜炀靠在玻璃门上,看着眼前自己妻子赤裸的身体,他情不自禁地向前几步,只差一步便可以和她紧紧相贴。
他的手顺着水流的方向抚摸她的全身,小心翼翼借着水的温度隐藏自己。
不能靠太近,她会害怕的。
首先是锁骨,她的锁骨上有两颗红色的小痣,以前他们做爱的时候,他最喜欢在上面留下咬痕。
随后,他的指尖跟随水流来到胸部,他不敢捏揉,只在水流触碰到乳珠的瞬间轻轻一拧,细微的疼痛没有引起妻子的怀疑,他更大胆了一些,他索性弓起身伸出舌尖绕着另一颗挺起的深红色乳珠舔了一圈。
接着,是她的腰部,她好像瘦了一些,腰窝处的凹陷更加明显了,他蹲下身,舔过她的肚脐。
再然后,水滴滑过腿间,唐盈的手落在两腿之间搓揉清洗,他便趁虚而入,他将手背在身后,探着柔软的舌头躲开她的手指随着搓洗的频率舔吃着她的穴肉。
最后是她的脚趾,徐煜炀跪伏在地啄吻她的脚面和每一根脚趾,他在给爱人献上最诚挚的亲吻,也是在重新打上属于自己的烙印。
“老婆,我进来了。”
“我还没洗完。”
浴室门被打开,唐盈调小花洒,徐煜炀起身站在她的身后,握住她的一绺发丝在手中,低头嗅闻亲吻。
玻璃门被人推开,林荀大步向前,赤裸着身体与唐盈贴近,两人之间几乎不留空隙,性器直直挺立,戳在她的腰上。
林荀低头含住她的下唇,口齿含糊不清:“老婆,一起洗。”
(四)他想杀死自己的妻子
死亡是什么感觉?
玄学、医学甚至是文学都为其赋予过或抽象或具象的定义,但尽管有的感受来源于存活的濒死患者,对于其他人而言也是难以领悟的。
徐煜炀很不幸,在25时便体验到了完整的死亡,并能够在28岁时回忆并复述死亡。
车轮碾过身体的疼痛是真切的,痛得几乎让他以为自己会活下来,但当平和逐渐代替疼痛时,他意识到他正在死亡。
临死前的最后一秒他已经听不见任何声音,也没有力气睁开眼睛,他感觉不到恐惧,而是感到惋惜与愤怒。
而当他再次睁眼时,看到了自己的棺材,说实话,有一些荒诞,还有一些欣慰,至少他用自己验证了死亡并不代表消失。
就像现在这样,他可以一直注视着自己的妻子,她为自己哭泣的样子很美丽,但他还是试图为她拂去泪水。
——别哭啦,我并没有消失,我会一直陪着你。
这时的他还不知道鬼魂在头七后便会被禁锢于自己的墓碑,他只关注唐盈,他第一次能够心无旁骛又肆无忌惮地跟随她,看着她……
他的行动毫无阻碍,在唐盈不知觉的情况下,他几乎是如影相随,只是,他无法接触她,也无法安慰他,他第一次为她的悲伤情绪感到无力。
而更难耐的是,在这七天中,他发现和他有同样想法的还有一人。
出殡那日,他身着结婚时所穿的西装端坐灵堂,俯视着来往宾客简单寒暄后便将白份钱轻轻丢在地上,父母与唐盈一一感谢,她的双眼通红,眼下晕着乌青,勉强用遮瑕盖住了一些,她已经失眠多夜,而他每夜都想拥抱她,只是每一次手掌都会穿透她的身体。
唐盈作为他的妻子需跪于堂前,待到宾客吊唁结束后才可跟随出殡的队伍一同离开,她跪得太久需要人搀扶,而扶起她的那个人是林荀,他也身着一身黑色西装,隔着粗麻孝衣握住她纤细的手臂,另一手扶着她的肩膀,这个姿势几乎是把他的妻子搂在怀中。
那个与自己一同长大的表弟神情凝重,安慰自己的嫂子要节哀,但透过他的眼神,徐煜炀确信这不是对于家人该有的眼神。随着他的棺材被抬起,尖锐的唢呐声撕破惨白的空气,掩盖疲惫的哭声,热闹喧嚣得好像在庆祝他的离世。
哪怕他死了,唐盈也永远都应该是他的,这个该死的小畜生,他想。
之后的每个流程,他都在跟着他们飘荡,他会穿过他们的身体强硬地让自己将二人分开,尽管他们的手在自己的身体中交握、碰触……直到骨灰下葬的那刻,他被困在四方墓碑,目送所有人的离开。
他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是死亡,什么才是真正的天人永隔,他已经开始期待清明,之后每年的清明,他都会坐在墓碑上笑着等她,笑着诅咒自己趁虚而入的表弟也马上死亡。
他也听见林荀悄声对他说:“好哥哥,真是多谢你了。”
在车祸后第三年的某一日,他兀自猜测是怨念太重的缘故,他第一次坐在墓碑上时感受到了大理石的寒冷与坚硬,而当触摸到一旁树丛枝叶时他感受到了久违的柔软。
心口紧绷着的一根弦松动,他几乎是马不停蹄地逃离这片困了他三年的陵园,凭着记忆在熟悉又陌生的城市飘荡,寻找他们从前的家。
唐盈在第一年扫墓时向他表达被林荀追求的困扰,她说看着林荀的脸经常会想起他,当时的他愤怒地想杀了自己的表弟。
第二年扫墓时唐盈便和自己坦白正在与林荀恋爱,并且已经确信了自己爱上林荀并不是那张与他相像的脸,她说他们是完全不同的……
他当时在想什么呢?
哦,想起来了……
徐煜炀站在床边看着拥吻而眠的二人,指尖轻柔抚摸唐盈脆弱纤细的脖颈,掌心慢慢收拢——他想杀死自己的妻子。
(五)把他的那根丑陋的生殖器拧断好了
众所周知,小狗在沐浴的当晚会获得一次侍寝的机会。
林荀深谙这个道理,且得寸进尺。
他们的房子并不大,只隔了一半卫生间的空间做浴室,林荀背过手掰动花洒开关,水汽在温热的空间升腾,唐盈贴在他的怀中,隐隐有了出汗的感觉。
她推拒:“我还是去床上等你吧。”
刚准备转身逃开,脚底却一滑差点向后仰倒,她看见林荀向自己快速伸出手,肩膀上的触感却是冰凉的,终于林荀掌心的温热盖住了那股透骨的凉意,她心里漏了两拍,靠林荀更近了一些。
徐煜炀眼神快速掠过眼前赤裸相拥的二人,感受着花洒的水从上方落下拂过他们全身后溅起几束落在自己身上,他让它们穿透自己透明的魂体,心中对水也感到羡慕。
他对于看自己的妻子与别人做爱没有兴趣,却无法将自己的眼神从她身上转移——林荀挡住花洒落下的水流,低头亲吻怀中的唐盈,手中握着她的胸肉肆意揉捏。
徐煜炀听见林荀隔着水声一遍遍说着“我爱你”,唐盈回应了几句便伸手穿过被水打湿的耻毛,握住了他的下体强制停止了对方的发条转动。
徐煜炀近乎麻木地看着,他没有了会跳动的心脏,就连心痛的感觉都只能靠回忆拼凑。
好想杀了他们。
可他舍不得亲手掐断唐盈的脖颈,也不愿意看她死在别人手中。
杀了林荀?杀了林荀,万一也变成鬼……便宜他了。
“老婆,慢一点,我要忍不住了。”林荀喘息着用力亲吻吮咬唐盈的嘴唇,扶着她的手腕放缓速度。
徐煜炀想,把他的那根丑陋的生殖器拧断好了。
这么想着,他就这么做了,只是在靠近林荀的瞬间,他的手心感到一阵被火灼烧的刺痛,他收回手,看到林荀胸口的玉佩发出淡淡光芒。
这枚玉佩是自己生前送给林荀的礼物,只是在给唐盈求护身符时随手购入的而已。
可是下午触碰到林荀时也并没有被攻击,难道是不能有伤人之行?
徐煜炀猜测着原因,灼烧的感觉没有让他变得更加清醒,也没有唤起曾经二人之间本就所存无多的亲情,反之让他想起第一次唐盈回家时林荀对于未来嫂子莫名的热情,他心中恨意愈发深重,却又无能为力。
他还是终于在唐盈啃咬着林荀肩膀娇娇地喊他老公时,如丧家之犬一般穿过玻璃门落寞离去,与卧在门口的欧元四目相对。
它好像看得见他。
下一秒,欧元便起身站起想像从前一般将头放在他的掌心下,徐煜炀没有拒绝,冰冷的掌心被柔软毛发蹭过,他想起从前,他甚至是有些讨厌这只夺走唐盈目光的小狗的。
可是小狗不知道,小狗永远喜欢自己的主人。
浴室水声潺潺,遮掩旖旎氛围,林荀对于刚刚发生的一切并不是毫无知觉,就例如,胸口仍在发烫的玉佩,还有某个瞬间他脚尖的凉意,与下午在民政局时一模一样……
心中那个荒谬的猜测不断被验证,他看着怀中被自己两根手指抽插得手脚发软的妻子,心中戒备胜于恐惧。
他停止漫长的前戏,抽出手指,握着茎身让龟头上下磨动着被水液打湿的穴,湿润的手指被他放在嘴中舔吮干净。
“我进来了,如果疼就和我说。”
(六)新婚夜被内射
水汽在狭小的空间内蒸腾上升,林荀的吻密密麻麻落在她的额头、嘴唇、锁骨、胸部……
林荀那根粗红的阴茎也在她的穴内浅浅啜吻,偶尔撞进深处又迅速拔出,面对林荀的步步逼近,唐盈本能后退,背靠着玻璃门汲取一点凉意。
“快点……”
唐盈退无可退,双臂环住林荀的脖子,身上黏腻的汗液与水液尽数沾在一起,洗得浪费又狼狈。
“好湿。”
林荀答非所问,一半茎身仍落在穴外,另一半在穴内细细磨着,他的指尖顺着发肿阴唇摸到藏在肉缝中的阴蒂,稍稍用力顶着向穴内捻动,感觉自己的整只手几乎被浇湿,水液一股股流出从他的指缝处落下与手臂处留下的水流汇合,全部落于地面,只听见粗鲁的“啪嗒”声。
唐盈被他半插半弄地磨上了高潮。
“明天也不上班,老婆,”林荀今天没有耐心等待唐盈的高潮结束,他猛地挺腰将自己的阴茎全部没入穴内,直到留下两团饱满的睾丸卡在穴口。
他不急着抽插,低头抱起唐盈的胸前两团一手一个揉着轮流吮吸亲吻,待到穴内温热水液将茎身全然包裹,他才直起身亲吻她微微阖上的双眼,指尖轻柔拂过她额前打湿的发丝,蹭过她的睫毛,她终于睁开眼睛模糊地去看他。
林荀的刘海被他随意捋了上去,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眼神亮亮地盯着她看,他的一切因为她的注视而变得兴奋。
唐盈怀疑他是故意的,至少是有意为之。
没有刘海的林荀褪去了往日的男孩气,变得性感,她几乎无法将自己的眼睛从他的脸上挪开。
他在勾引自己。
林荀突然问她:“明天早上吃南瓜百合粥好不好?”
唐盈被自己新上任的丈夫一下子从夜店男模氛围打入平淡人夫氛围,有一些没有反应过来,而他龟头又一下子撞在了最深处,她向前咬住他的肩膀,任由自己跌在他的怀里,紧闭着嘴,漏出一个短音:“嗯?”
林荀单手握住唐盈的腰,手心粗糙的纹理隔开水流紧紧贴着她的腰窝,撑着一下下向深处凿进又拔出,他的声音低哑,控制不住地喘息出声,唐盈只能趴在他的胸口,尽力让自己贴近他的嘴唇。
他说:“家里还剩下一些莲心。”
手指重重捻动袒露在花缝间的“莲心”,两指捏着向外拉起一些又重重地向内推按,好像要给她塞回穴中,红润的花蒂在他手中被肆意地对待把玩,水液潺潺流过,却被堵在穴内,只余下淙淙水流从上顺着伏在他胸口的脑袋向下划过光滑白皙的背脊没入股沟。
他揪着她的阴蒂问她:“莲心,你爱吃的,好不好?”
唐盈不回答,他便视作默认,捏着她的腰将她抬起一起,又俯下身将她两腿抱起勾住自己,每冲撞一下,唐盈都感觉背后的玻璃门松动一分,她紧紧搂着他的脖子,啃咬他的耳廓,在他的耳边不住地娇吟出声,没有一点被水声吞没,全都被林荀的耳朵好好藏起。
刺激的快感如烟花一般不断爆裂绽放,当最后一束灿烂烟花在脑内炸开时,唐盈松开林荀被她舔遍的耳朵,想咬住他的肩膀上却被顶得失了力气,唇瓣无意识地游移,身下也被浓白的精液灌了彻底,一股股打在柔软的肉壁,被粗大的阴茎堵着不漏出一滴。
(七)隐藏
胶质的网球玩具在空中停滞后又呈抛物线抛出落在地面发出“嗒”的一声,徐煜炀冷着脸耐心地陪欧元玩着扔球游戏,从前的他也是这么陪它的,因为唐盈爱看。
只是球扔下又被接住,循环往复,唐盈却可以乐此不疲地看很久,直到欧元筋疲力尽地躺回狗窝休息,徐煜炀便也会趁机将唐盈捞起抱进卧室。
变成鬼之后,他有了很多不必要的能力,比如过于好的听力,即使是隔着两扇门,隔着欧元粗重的呼吸声,他也能在水声中清晰辨认出唐盈的声音。
唐盈做爱的时候不爱叫,喜欢咬住他的肩膀,高潮时才会受不住地呜咽出声,徐煜炀想听她叫,每次做爱都会先用舌头把她舔到高潮。
网球玩具垂直落在地面,他听见唐盈高潮了。
欧元把网球叼着用头蹭他的腿,示意他再来一次,徐煜炀接过,转身向另一个方向用力丢出,欧元穿过走廊追着球跑,徐煜炀看它的眼神也带了些恨意——为什么不咬林荀呢?分不清主人的笨狗。
浴室门打开,林荀用浴巾裹着唐盈走了出来,徐煜炀跟着他们转身进了自己以前的卧室,原本摆在床头的结婚照也被换成了林荀、唐盈与欧元在草地上的合影。
他问:“老婆,我们的结婚照呢,被你放哪了?”
没有人听见,自然不会有人回答他。
他单手扣着照片,拿起,扔在地上,落在厚厚的羊毛地毯上,被吹风机的呼呼声盖住,并没有人发现他的所作所为。
林荀坐在床边托抱着唐盈,一手握着吹风机,另一手贴着她的头发顺着风向抚摸,确保她不会被烫到。
头发吹到半干,唐盈在他的怀里侧过身子戳弄他薄薄的腹肌,他下腹刻意用力,低头咬她的耳朵,“老婆,等会再做一次好不好?”
唐盈转身搂住他的脖子亲他,他急忙抬高手臂接住这个吻,他的头发只用毛巾草草擦过,发丝温顺地垂下来,刘海稍长了一些,唐盈捏起放于他的耳后。
唇舌黏糊糊地分开,唐盈轻轻喘着气拒绝他的请求,“不行了,明天早上还要去爸妈家,你忘了吗?”
“忘了……”
摸着头顶已经干透,林荀关掉电源将吹风机放回抽屉,再亲亲唐盈的脸颊将人放在床上,只是额前的刘海又耷拉下来。
唐盈足尖勾着他的小腿,向他撒娇,“好累了,老公,睡觉好不好?”
林荀松开手臂,沉下腰伏在她身上咬她的脖子:“你最好是真的想睡觉。”
唐盈笑着推搡他,让他快点下去关灯,“林荀!关灯啊!”
应声,“咔嗒”一声,房间的灯暗了。
鸡皮疙瘩瞬间爬满了两人全身,唐盈将林荀推开,起身爬到床边去摸开关,确定是关灯的开关状态,再按下时,灯又亮了。
唐盈不敢再关灯,飞快缩回手躲进了被子了,她抓着林荀的手,声音有些颤抖,“刚刚……有‘人’按了开关。”
抓着林荀的手越来越紧,她又想起来爸妈夏天常对她说的话,“现在是农历七月……”
心中猜测被证实,刚刚灯突然熄灭时,林荀虽也有一点恐惧,但很快这种恐惧被另一种情绪替代。
鬼当然是可怕的,但如果这个鬼是自己的亲人呢?
这时,他又看见空空如也的床头。
啧……
林荀的心中只留下了一个念头,那就是不能被唐盈知道这个鬼到底是谁,而且,他还得想办法让自己的表哥回到该去的地方。
于是他摸了摸唐盈的脸颊,搂紧她说:“胡说什么呢?是我前两天装的智能家电系统,还没调试好,时灵时不灵。关灯!你看,又不好了,等明天我再看看。”
唐盈半信半疑,“那开关的按钮……”
林荀探过身关灯,伸手摸到刺骨冰冷,是软的,他用力拍开,将按钮按下,笃定道:“你记错了。”
(八)“你是谁?”
当晚,唐盈紧紧扒着林荀的腰,睡得很不安稳。
背后是彻骨的凉,她想逃开却被抓得更紧;身前则是林荀滚烫的体温,冰火冲撞汇于她的躯体,她意识清醒地做了很多古怪的梦。
她频繁地梦见徐煜炀,从他们在大学的相遇到婚礼,最后她又参加了徐煜炀的葬礼,但是躺在棺材中的人却是穿着婚纱的自己。
棺材很深,她抬起手也够不到边缘。
她挣扎着想要爬起来却被厚重的裙摆绊住脚,雪白的纱裹住她的脚踝,她跪在棺材中费力地撕扯裙摆,转身却看见脚上穿的分明是一双红色的寿鞋。
她分不清梦境与现实,本能地崩溃尖叫,她胡乱地攀住光滑的棺壁向上攀,却看见一个黑压压的影子几乎将她整个人覆盖。
她听见了他的声音,如清泉淌过石板桥,清冽动听,十分耳熟,是徐煜炀的声音。
他问:“想我了吗?”
她不敢回答,也不敢回头看。
她颤缩着身子向上绝望地攀爬又落下,她看见自己正在被黑影吞噬,终于在她的指尖堪堪够到又快要落下时,一个冰冷的手掌搭住了她的肩膀将她用力拍下,再次落入棺底。
发出“咚”的一声。
“啊……”
“怎么了怎么了?”
唐盈捂着自己撞疼的脑袋坐起身,却沾了满手的汗,心脏用力地在胸口跳动,刚刚的梦没有像往常一样变得模糊而是如电影一般自动在她的脑中反复播放。
她记得小时候听过的传闻,虚构的梦境都是模糊的,而清晰的梦代表了预知。
林荀不知何时已经下床,她缓过神时,一杯插着吸管的温水已经送到她的唇边,她麻木的抿了一口,铁质的吸管口有股奇怪的甜味。
林荀蹲在地上,抽出湿巾帮她把额上的汗珠擦干净,又抓着她的手,捏着手指也一根根擦净,他问她是不是做噩梦了。
唐盈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他,却又好像不是在看他,她问:“你是谁?”
林荀动作一顿,抬头的动作很快,带着头顶几缕杂乱的毛跳了一下。
唐盈想,好可爱。
林荀隔着湿巾握住她的指尖,身体下意识凑近后又想起还未刷牙,声音很低地说:“你老公啊……”
唐盈想,真的好可爱,但是好像在模糊答案,她想到昨天晚上的开关,戒备地抽出一点手指又被抓住。
“你在乱想什么?”林荀很快地出手在她额头轻轻弹了一下,问她,“痛不痛?”
痛的。
痛代表这不是梦,代表眼前的林荀不会突然变成徐煜炀的模样。
“我又梦到了他,他问我想不想他,我还被他关在一个棺材里,好吓人。”唐盈终于回过神,捂着额头心有余悸,等不及找到更好的听众分享梦境,她的声音发虚,“而且那个梦很清晰,你说人死了会不会复生?或者,趁着七月鬼门大开……而且昨天领证时候我就想说了,我真的感觉有个很奇怪很恶心的东西摸了我一下。”
林荀的表情变得古怪,就像是刻意表演的困惑表情,他很快也意识到了自己表演方式的不妥,顾左右而言他,“是不是我们领证了没提前和哥说,他生气了,要不今天看了爸妈去看看他?”
徐煜炀坐在床边冷哼出声,手中捻着她的发尾。
林荀自顾自地继续安排,想要把这个问题尽快从唐盈脑中抛出,“还好现在是七月中,有很多店卖锡箔……怎么了?”
胸口衣领被勾住往上拽,他循着力气把身体上台,腰腹硌在床沿撑着上身。
唐盈盯着他脑洞大开,猛地凑近按住他的胸口,再抓起他的手摸到脉搏的大概位置。
她最终下结论:“你是活的。”
但是也有被附身的可能性。
她说:“我们下午去一趟山源寺。”
林荀笑了,正合他的心意。
(九)确实新的年轻
驶出收费站再转两个弯便可以看到一块打眼的指示牌,小车们收敛起高速上的脾气排着队向内驶,新修的水泥柏油路替代了以往崎岖的石路,道两旁不知名小花推开掩着的杂草开得正盛。
前面红车的小孩与欧元同时探出车窗打量,热情洋溢地小狗说“你好”,看得唐盈拿着手机笑出声,林荀戴着墨镜,嘴角崩得意外直。
徐煜炀从座椅中间探身过去看到唐盈手机上的信息,对面是她的大学舍友小鹿,结婚时坐在主桌。
唐盈问:“是不是很吓人,还在中元节,我昨晚梦里真的差点过去了,根本不敢回头看。”
小鹿回:“你怕什么,徐煜炀又不是聂小倩,难不成还会来索你的命,他要真活了,要索也先索了你现在老公的命。”
唐盈向她表达自己早上的怀疑:“我确实怀疑过林荀被附身了,但目前看来并没有。”
小鹿问:“你怎么验证的?”
唐盈:“让他给我展示了十分钟试讲。”
小鹿连哈了叁行再问她:“所以你是怕‘鬼’这种超现实本身吗?”
两人的对话暂时停在唐盈的回答。
她说:“朋友,我超怕的,我当时都没敢掀开布细看。”
徐煜炀的手指搭在前座的座椅上,皮质的座椅出现细微的皱痕,他闻到唐盈身上的香水味,是很特别的水生调,这个味道,他以前从没闻过。
只差一点,他就可以触碰到她的脸颊,他在心中猜测着她可能会有的反应。
会尖叫吗?还是会大喊停车?
此时他的心情很不愉快,几乎想要破罐子破摔。
但唐盈说怕他。
徐煜炀坐回到欧元的身边,小狗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钻到他的身边拱他,鼻子却一下下撞在座椅上。
唐盈教训它:“乖一点,不要再抓椅子了。”
唐盈的父母退休后就在乡下买了个房子居住,原本是为了图清净,没想到刚重新装修好就被抖音宣传成了“桃花源记、避暑胜地”,左右两边全改成了民宿,他们被堪堪夹在中间,房价蹭蹭涨,老两口心率也蹭蹭涨。
林荀的车子拐了几个弯才绕到村子里,躲着路上拿着水枪的小孩,又绕开前面开错路倒车的司机,终于到了家门口,林荀摘下墨镜下车,感慨:“这附近到底有啥好玩的?”
唐盈牵着欧元下车,把绳子缩到最短,看着林荀从后备箱搬水果,“不知道,但昨天还刷到我关注的博主来了。”
老两口在楼上听见动静,扒着窗户看了眼便兴冲冲下楼。
唐盈指挥林荀搬东西,回过身问:“妈,你们怎么在楼上?”
“在楼下坐着吵死了,开了个空调就上去躲着了,”唐曼皱着眉头甩手,又问唐盈要结婚证看,“看看新的。”
林荀放下箱子从挎包里拿出两本红本子跑着递过去,“妈,在我这,照片拍得可漂亮了。”
他站在旁边等着听评价,却听见厨房里一声吆喝,他犹豫地看看唐盈,唐盈拍拍他的腰,他便把挎包扔在沙发走了。
唐曼翻着照片,对唐盈小声说:“确实新的年轻。”
唐盈乐了:“那你也换个新的。”
林荀对于对话浑然不知,已经围上围裙自觉进厨房了,老头端着洗好的水果站在茶几旁重重吭了一声。
唐曼拈起一个葡萄放嘴里,悠悠道:“老的也挺好,暂时还没想法。”
老头又轻哼一声,放下水果回了厨房。
唐盈将结婚证收起放回挎包,就听见唐曼问她:“以前那家知道了吗?”
唐盈语气平常:“上次打电话被骂了,然后就没说过了,反正他们也管不着林荀……不想说这个了,我们等会下午得早点走,得去一趟山源寺。”
唐曼抽出一张纸擦手,“干嘛去那么远,旁边就有个寺,最近人还挺多,你要不抖音比对比对,看看哪家门票便宜。”
唐盈欣然接受。
(十)破庙
厨房内熏烤煎炸,锅气弥漫,林荀与徐建忠在厨房交流虽不多但却意外地配合默契。
厨房外的氛围则有些微妙。
唐盈和唐曼关系很好,于是便和她说了昨晚的怪梦,说着随手将靠垫拉到身后紧紧贴靠着,才感觉到背后那种阴恻恻的感觉消失。
徐煜炀见她反应过大,便只坐在她身旁看她,手指捏着她的衣角摩挲,听她将梦中的自己描绘得几乎面目可憎。
唐曼听完将手中盘了半天的葡萄随手搁在了桌上,神情微变,问出了一个令唐盈感到熟悉的问题:“如果真是徐煜炀回来,你害怕什么,他要索命也是先索那个酒驾司机的命。”
接着,她探头往厨房方向瞄了一眼,压低声音,给唐盈一个眼神,“第二就是他的命。”
徐煜炀顺着下摆探入,轻轻握住唐盈的腰带,克制着手心不去触碰上方近在咫尺的腰肢,听到岳母的话不禁赞同地点头。
确实想索。
唐盈又捞过一个抱枕捧在怀里,下巴蹭着粗麻的边缘,回想从前徐煜炀对她说过的话,若有所思,“不好说,总感觉他如果真回来,会变成厉鬼连我一起杀,我现在都有点后悔扫墓时候什么都和他说。”
从前唐盈公司同事听说她老公是程序员,就开玩笑说程序员特别好,赚得多死得早。唐盈当时并不当回事,反而将这当成笑话讲给徐煜炀听,他听完掐着她的下巴就咬住了她的嘴,说:“死了我也要缠着你。”
没想到一语成谶,而她也在保险柜中发现了他留下的遗产继承公证书,宣布死后约80%财产全部由妻子继承,只有一笔专门赡养老人的存款由父母继承,落款时间为那个玩笑话的后一天。
当时,唐盈捧着这份冷冰冰的公证书恍惚了很久,他的离世过于突然,甚至来不及为她留下告别的只言片语,但与之矛盾的却是,他好像早就为她做好了自己死亡后的打算,他的一切都是属于她的。
一颗葡萄向她抛来,原本是正中额头的轨迹,却在空中猛地拐弯直直落下,将回忆敲散,刚好被卡进抱枕与她身体的缝隙,被唐盈捡起握在指尖。
唐盈喉咙口有些发紧,咳了两声问:“干嘛浪费食物。”
唐曼没好气:“七月半说话注意点,整天鬼不鬼的,我看你确实应该去庙里拜拜。”
此时,林荀一手端着一盘菜从厨房走出来,扬声叫他们开餐,母女二人终于停止这个话题,唐曼则将桌上葡萄用纸巾擦了擦喂进了徐建忠嘴里,刚落座她便语出惊人:“听小唐说,你前阵子去结扎了?”
林荀夹起一块糖醋排骨放在唐盈碗中,抬眼笑着回答:“是,小唐和我都想好不要孩子了,女生上环我看也太吓人了,还是我那个简单。”
唐曼点点头,并不干涉他们想法,看林荀现在谈起这个也没半点不悦她就放心了,说:“我不管你们要不要孩子,反正我们家叁代都非亲非故的,只要你们家的人别再来对着小唐指指点点就好。”
唐盈听到叁代非亲非故闷笑出声,“我不喜欢小孩,这个领养传统估计断我这。”
林荀也被唐曼的地狱笑话点到了,跟着附和说:“他们高中以后就不管我了,我都自己一个户口本。”
徐建忠为人木讷,鲜少参与他们的讨论,此时偏补了句:“我们小唐现在也在你户口本上,是两个人了。”
唐盈也夹起一块咕咾肉放在他碗里,弯着眼睛看他,故作埋怨,“快吃这个,我们家除了你,可没人爱吃。”
林荀动作很迅速,没等筷子落下就把肉叼走了,唐曼啧啧啧地说小年轻真不像话,唐盈反手揉了一把他的头发,徐建忠正给妻子盛汤,欧元则在桌下转着圈讨吃的,大家都自觉地跳过了上个话题。
下午唐盈便和林荀去了附近寺庙,只是当两人站在那宛如一个废弃保安亭的检票处时,两人都发出了灵魂深处的疑问——能退票吗?
不能。
唐盈落寞地收起手机,直呼便宜没好货,林荀牵着她的手四处打量,隔着大门便可看见庙内落漆的墙面与院内高耸的银杏,两者相对比,显得格格不入。
“两位施主是要入内吗?”
声音粗糙沙哑,如同某种破裂的金属铮铮打在耳膜上,唐盈与林荀齐齐转身望去,只见一位身着灰色僧袍的瘦高男子,左手慢悠悠转着一串佛珠,见他们转身便低头敛目,双手合十。
唐盈望着他浓密的头顶,犹豫再叁,开口问道:“是的,请问一下,您是?”
男子低眉浅笑,却在抬头的一瞬间抿紧了嘴角,他望着唐盈的身侧,答道:“我不是和尚,只是一个修行者。”
他收回眼神,继续开口,语句流利:“门票一位二十,两位叁十,叁位五十,都要进去吗?微信还是支付宝?”
(十一)切记勿信勿念
“就我们两,微信我扫您吗?”
林荀向前一步,从兜里掏出手机,手肘弯曲把唐盈挡在了自己身后。
男人掀了掀眼皮,“我扫你,今天来的客不多,就给你们一个优惠。”
唐盈看着林荀手机上跳出的付款页面,心里嘟囔着这个庙也太不会做生意,这不扫了他们五十吗?
怪不得没人来。
男人收起手机,从怀里摸索出叁张门票又收回一张,他将设计简陋的门票双手递给林荀,对他们鞠了一躬,语气平和,“各位可以入内了,只是提醒一句,入了此门切记勿信勿念。”
这话实在是过于故弄玄虚,林荀开口叫住已经转身步入庙内的男人,“请问,这是什么意思?”
男人并不回答,恍若未听闻一般步履匆匆,灰色道袍随着他的脚步飘起,却总是将那双脚盖住,而在他跨过门槛的瞬间,徐煜炀神色一凛。
他看见,灰袍之下空空荡荡。
林荀与唐盈并未察觉异常,一人握着一张门票端详,翻到背面看到写着一行小字—— “注意事项:切记勿信勿念。”
唐盈职业病犯了,原本心中仅存的叁分疑虑也挥散至九霄云外,“这句话可能就是这个庙的‘slogan’吧,灵山大佛、灵隐寺那些不都会在门票上印这种话的嘛。”
林荀被她握着手,跨过门槛步入寺中,胸口玉佩隐隐发烫,却被燥热的天气掩住了迹象,林荀不仅未感到半分,甚至觉得入了寺庙心中舒畅许多。
徐煜炀也跟着他们跨过门槛,却在入庙的瞬间踏入了另一个地界,脚下草木丛生,隐约听闻蝉鸣鸟叫,一反刚刚所见的颓败迹象,只是不见唐盈与林荀,他顿感不妙想要转身离开却被熟人拦住了去路。
男人依然穿着那身灰色的道袍,双手合十,低着脑袋立于他的身旁,“好不容易来到这里,什么都不求就急着走了吗?”
徐煜炀停下脚步,问他:“刚刚那个女生去哪了?”
男人听见他的问题笑得古怪,笑声如裂帛一般卡在喉间,嘶哑难听,徐煜炀拧着眉再将问题重复了一遍。
男人缓缓开口:“人鬼殊途,自然是去人会去的地方。”
他猛地抬头,露出一双空洞的眼睛,嘴角挂着诡异的笑,“这里是阴祠,若是心中尚留怨念,皆可求个因果。这位施主,可随我来。”
说罢他便向着后院方向去了,徐煜炀只略思考了几秒便跟了上去,只是奇怪的是,他发现前殿空空荡荡不见神像。
徐煜炀沉默一路,却叫前面带路的男人起了和他搭话的兴致。
“这么偏的地方,你们身边没有其他魂魄指引是如何找到的?”
“……”
“不说话呢,你就不好奇我到底是谁吗?”
“……”
“刚门口那对和你什么关系?”
沉默终于被打破,徐煜炀这次回答得很快,就像是被人敲打膝盖,语气中难得带了几分柔情:“她是我的妻子。”
男人若有所思,茅塞顿开:“兄弟,原来是你老婆有新老公了,怪不得心情不好不搭理我。”
话音刚落,男人便感觉身旁黑雾滚滚,迅速转身一指点在徐煜炀额间,顷刻,黑雾散去。
他心有余悸道:“你这怨气太深,难道是生前就被绿了?”
“你又在胡说八道什么!”
一个苍老的声音远远从院中传来,男人摸摸鼻子叁步并作两步地跨过石子路,推开吱呀叫的木门,招呼徐煜炀快些入内,“快走吧,我师父在里面等你很久了。”
(十二)“终于能被你看见了,宝宝。”
“水……”
唐盈半夜被喉间剧痛刺醒,她想要撑着身体坐起却又摔落在床,胸口闷得像被一团棉花堵住,心却在棉花堆中狂跳,“砰砰砰”地将棉絮扬起卡住她的喉管,最后一点睁眼的力气也被摔干净了,唐盈下意识拍了拍身旁却空无一物。
她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完全忘记了自己被临时安排出差的事实,眼泪本能地想要流下,却感觉到自己的身体被人轻轻托起靠在一个冰凉的软垫上,她浑身烧得发烫,手向后面胡乱摸着徐煜炀的大腿,脑袋也在他的肩窝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紧紧贴住。
温热的杯口抵住她的唇,水流缓缓流入口中,喉咙间的灼烧与撕扯终于得到缓释。
“不想喝了……老公。”
唐盈的嘴角错开杯口,水流沿着唇角滑落至她的下巴,顷刻,冰凉的触感细细密密地在她唇角落下,最后落在她的唇上,有人正咬着她的嘴唇含弄舔吃,冰冷的舌尖戳刺她的唇瓣想要将之撬开。
好冷,怎么会有这么冷的吻……
唐盈张开嘴将那怎么也捂不热的舌尖咬住,再用自己的舌尖缠绕着将它勾回自己的领地,她现在感觉自己热得快要化在这张床上。
只是头实在太晕了,唐盈阖上眼睛又似乎迷迷糊糊睡晕了过去,如果不是在梦里,她怎么会看到自己已经去世叁年的前夫。
她努力掀开眼皮打量了几眼又撑不住闭上了,他还穿着那件结婚定制的西装,脸上没有吓人的血迹……肯定是做梦吧。
徐煜炀坐在她身旁单手托着她的腰部,将人略撑起一些倚靠在他的身上,他低头含吻着她,两人的唾液勾缠着被各自吞入口中,明明已经没了冷热的知觉,他却觉得心口发烫,怀中的人小声梦呓,眼睛偶尔睁开一个缝后又快速阖上。
“好想你,宝宝。”
唐盈再次醒过来是被前台摇醒的,她模模糊糊看见一个女孩举着体温枪看到她醒过来终于舒出一口气。
“您终于醒过来了,我刚刚已经安排了酒店的车等在门口,等另一个同事到了就一起扶您下去,”女孩是酒店的前台,她举起自己的员工证和身份证,温温柔柔对着唐盈说完又拿起手机按下语音键对着屏幕着急地催,“快点快点,上来了吗,现在醒了。”
唐盈向她伸手,想要询问她却发觉自己嗓子完全撕裂,说不出一句话,只能指着桌边杯子点了两下。
前台会错了意,马不停蹄去旁边茶吧接了一杯温水递到她的唇边,唐盈伸长了脖子凑着去接,还是全都滴在枕头上。
眼前的女孩年纪应该不大,眼中含着歉意,唐盈用力将自己撑起,双手捧过水杯小口地喝。
她想,刚刚喂她喝水的人并不是这个女孩。
前台见她有了力气,便红着脸犹豫地问她能不能自己换衣服了,说等会的司机是个男人可能会不方便。
唐盈冲她笑了一下,点点头,她便出门躲去了走廊,又听见她对着手机那边催促的声音。
下楼时被迫加班的司机看到唐盈是被两个人搀着,脸上的急躁才缓和,嘟嘟囔囔地下车开口,“不早说是生病,我还当哪个缺德鬼临时要赶飞机,哎呦,脸这么红!”
司机的车开得飞快,身旁两个女孩偷偷拉下一指车窗透气,倒把昏昏沉沉的唐盈吹清醒了,指尖触碰到嘴唇,又想起梦中冰凉的触感,还是,根本不是梦。
她想起自己下午在前殿许下的愿,又想起前几天诡异的桩桩件件,额间冷汗直冒,手心的汗也沿着指缝溢出被她胡乱擦在皱巴的衣角。
这次临时出差安排的酒店并不偏僻,医院也离得不远,驱车十分钟就到了,两个女孩一下车就扶着唐盈匆匆往急诊赶,唐盈身形纤细又病得厉害,远远看来像是被两人一手牵着一头挂在中间。
司机看着闹心,冲他们喊:“走慢点啊,人姑娘脚都在地上拖了!”
索性量了体温,看了咽喉又验了小血后,医生诊断只是一场来势汹汹的普通发烧,她问唐盈是点滴还是吃药,唐盈嘶哑着说:“点滴,明天能好吗?”
医生见惯了这种要求见效快的病人,也不敢打包票,“不知道,还得看你情况,先挂两瓶,也别太急,身体最重要。”
唐盈心想不行,明天还有工作,需要去见合作方。
最近医院病房稀缺,唐盈无法申请到病房,只能坐在输液室休息,他们推门而入,扫一眼就将屋内另外叁个人数清楚了,是一对带着孩子的夫妻。
叁人坐在空荡荡的输液室,大眼瞪着小眼看了一会又默契拿出手机,前台戳了戳身旁人的手臂让她回去休息,另一个女孩摇摇头说不放心她自己待在这。
唐盈晕着脑袋,输错了叁遍密码才打开手机,问两个女孩要了微信,给她们转了医药费又额外各自转去两百。
看着她们想收又不好意思的表情,她说:“收下吧,今天辛苦你们了。”
女孩们将钱收下,嘴角偷偷漏出笑,齐声甜甜地说谢谢姐姐。
唐盈又问:“你们是怎么知道我发烧的?”
前台女孩表情看起来有些疑惑,“是你给我们打了电话,你不记得了吗?只是电话响起来一直没人接,我有些担心就上楼看看,没想到怎么敲门都没人开,刷开房间进去却发现你整个脸都烫红了。”
她说完,意识到某处不妥,又急忙补充:“我刷房卡这个事已经汇报高层了,但还是很抱歉,擅自刷开了你的房间。”
唐盈十分确定自己没有用过酒店的座机,突然,她的眼神落在右前方的椅子上,那里不知何时坐了一个男人,奇怪的是他并未在输液。
“咚”
“咚咚”
“咚咚咚”
心跳一下比一下迅速,用力锤在她的胸口,让她不住地向前倾身,身旁的一个女孩已经握着手机睡趴在椅子上,另一个打着哈欠一边玩手机一边看着点滴,唐盈颤着声音问她:“晚上……人好少啊,只有别人一家叁口和我们叁个。”
“是啊,要不是有你们在,还怪吓人的。”
左前方的男人闻言缓缓转动脖子,清俊的侧颜挂着和煦的微笑,面色苍白无血色。
唐盈无力地向后仰去,后背硌着冰冷的不锈钢椅背,嘴唇止不住地颤抖,心跳在他回头的一瞬间重重落下,砸得她喘不上气,她猛地将眼镜胡乱摘下扔在一旁,眼前的世界变得模糊,那个身影却起身离她越来越近。
她的耳廓被快速咬了一口,就像碎冰落下又快速融化。
“终于能被你看见了,宝宝。”
(十三)“姐,是你老公打来的。”
深夜的输液室很安静,身旁的一个女孩已经熟睡,另一个女孩半梦半醒地戴着耳机刷短视频,身后的小夫妻抱着怀中睡着的儿子小声聊天。
输液室的门半敞着,偶有值班的医生护士在走廊匆匆走过,留下一串脚步声。
这么安静。
唐盈可以清晰地听见身侧的男人握着她的手腕和她说:“我等了好久,好想你。”
如果这个对象不是她叁年前死于意外车祸,当场毙命的前夫就好了。
她的手腕被整个圈在手心,刺骨的冷包裹着她,她下意识想要挣脱却又不敢,他当然知道唐盈在害怕,故意伸出手指拨弄着她手腕上的玉镯,自顾自地开口,“这还是我送你的生日礼物,居然一直戴着,真的很漂亮,你的手把它衬得更漂亮了。”
唐盈害怕身旁女孩发现自己的玉镯凭空转动,不管不顾地就要用另一只手把他推开,却在伸手的瞬间又被捏着手臂压回到扶手上。
“嘘……动作这么大不是更容易被她发现吗?”
唐盈瞥向一旁的女孩,好在女孩此刻仍盯着手机屏幕,丝毫没有察觉身旁的动静。
徐煜炀的膝盖推挤着压入她的两腿之间,弯腰倾身靠近她,她的后背不断向后靠,直到紧紧贴着椅背,两人的鼻尖也触碰在一起。
唐盈不敢说话,助长了他的猖狂行径。
徐煜炀屈起膝盖,缓慢又用力地顶弄着她的腿根,唐盈将其夹紧眼神示意他不要太过分,他却答非所问,松开手臂捏住她的短袖下摆,手指沿着下摆向上游移,隔着柔软的布料粗略丈量她的曲线。
他的手停在她的领口,微微勾起一点,问她:“这件衣服是当时一起买的情侣装,我的那件你还留着吗?”
唐盈与他对视,领口的褶皱越来越深,她终于轻轻点头,两人鼻尖快速擦过。
领口的褶皱终于松开,徐煜炀也收回了膝盖,唐盈收紧双腿,正要松一口气却看见他突然跪在了自己的脚边,他握住她的双腿,将头埋在她的腿上,与刚刚威胁自己的模样大相径庭,她听见他问:“可是你把我们的照片扔掉了……你是不是也把我扔掉了?”
他和她道歉,语气诚恳:“对不起,我现在才回来找你,可不可以原谅我?”
唐盈摸了摸发痒的鼻尖,想起大学时第一次想和他分手。
在她与徐煜炀同居第一个月后,她在朋友生日派对收到第叁条询问她何时回家的消息时,突然对于徐煜炀所需要的无时无刻的陪伴感到有些厌倦。
“外面降温了,今天早点回来。”
“你有吃饱吗,我做了宵夜,你什么时候回来吃?”
“已经很晚了,为什么还不回来?”
于是她把手机关机放进了包里,等到一行人醉醺醺地走出轰趴馆时,她看到了等在门口的徐煜炀,他上半身裹着一件羽绒服,下半身却只滑稽地穿了一条睡裤。
唐盈本就没有喝多,冷风一吹,酒气就散了大半,朋友们显然也看到了徐煜炀,纷纷起哄嘘她撒狗粮,徐煜炀听见了,想要靠近她,看了看身上的睡裤却停在原处。
唐盈像是被人架在火上烤,只笑着和朋友们一一告别后跑向徐煜炀,猛地打了一下他的胸口,他也不生气,从怀里捧出一条围巾系在她光秃秃的脖子上,“晚上降温了,你不回我消息,我很担心你。”
心中的烦躁像是突然被一堆冰块打灭了,原本在心里打好的腹稿变成“回家吧”,那句“分手吧”也被吹灭在那场突如其来的寒风中。
唐盈的手被握着放进温暖的口袋,听见他说:“对不起,今晚是不是打扰你了,可是我改不掉,你下次可不可以把我也带上。”
唐盈扬起头去看他,他也正低头看她,在路灯下,她看见他发红的眼眶和一个发红的鼻尖。
她想,算了,就这样吧,还挺可爱的。
“嘟嘟嘟……”
手边的手机突然振动,旁边的女生手臂刚好贴着,差点被吓得弹起来,无意看到了来电者的备注,顿时笑开了,忙不迭把手机递到她手中:
“姐,是你老公打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