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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战火中蓓蕾开了花
酒站
一些战士吃过晚饭站在树荫下,相互窃窃私语着,远远望着空地中间那颗大树。排长坐在大树下的桌边,听刚刚伤愈归队的徐小在排长面前说着什么。
「……后来我把周医生领到了团里,就回来了。」
「周医生要在大北庄设医院?」
「嗯,她这么说的,团长和政委可高兴了。」
「那她怎么一个人来呢?」
「好像……师里说现在困难,要再等一等,她就发火了,就自己来了。排长,周医生比师长还厉害吗?我看师长让她呛得说不出话呢!」
「她……怎么可能比师长厉害,师长那是让着她而已。」胡义随后将目光放在徐小的腰侧,看着那个破旧军号问:「这是哪来的?」
「周医生给我要来的,她还让我每天跟着那些司号兵去学了,我现在只学会了五种号音。」
这周大医生面子是真不小,最低也得是连级通信员才能有资格申请学习司号,她愣是仗着面子给徐小这个住院的小兵伢子要出个军号来。
「军号给我看看。」
徐小摘下军号,又从怀里谨地摸出一个铜黄的漂亮号嘴子,小心仔细地与军号连接起来递上。
看着军号,胡义想起了在病房里遇见的那个司号兵,想起了做过的那个梦。
这个破旧的铜号上还有明显的弹痕,不知道它失去过多少任敢于迎风的英勇主人。
叹了口气问徐小:「你为什么喜欢这个?」
「我喜欢听,吹响的时候,我就不觉得自己小。」
想了想,胡义淡淡笑了,把军号小心地递还给徐小:「你会成为山峰一样的巨人,你不会被风吹倒。」
徐小不知道排长这句话是什么意思,腼腆地笑了一下。
……
九排再次开会了,会议地点还是大树下的长木桌,参会人员仍然是六个,不过红缨排长换成了胡义。座位位置也和上次有点不同,上次是三三对坐,这次是一对五,胡义一个人坐了一边,五个班长没人凑到他这边来坐。
会议一开始,没人说话,全都静静等着,搞得这倒不像是开会,反而像是等待命令发布。
胡义手里拿着毛巾,仔细地擦拭着怀表,不在家这些天,小丫头没少摆弄,那表盘和表壳上满满都是她的小手印。一直擦拭得锡亮,才把毛巾扔在桌边,合上怀表揣起来。
胡义扫视了对面的五张脸,最后停在刘坚强脸上,淡淡开口:「流鼻涕,既然是你要求开会,那你先说说吧。」
刘坚强随后起立,说了二连送来十个土匪俘虏的事,然后谈了他的看法,希望排长胡义拿个主意。
胡义偏着头,看了会地上的树荫,才说道:「我也没主意。这样,先把他们送到对岸去,让孙翠的民兵队看着,等我考虑考虑再说。」
几个班长相互看看,好么,还是没答案,刘坚强无奈坐下了。
马良接着站起来:「就算不计那十个俘虏,现在团里分来十个新兵,陈冲的一个班也是十个,这二十人的武器和军装得设法解决了。」
胡义看了看陈冲那身破烂衣服,看得陈冲红着脸低下了头。
「这倒算是个问题。武器么……好像还有两支步枪,军装肯定是没有,团里都没有,咱们怎么可能有。」胡义把目光重新对准马良,既然这小子提出这个问题,肯定得有后话吧。
马良见胡义不再说话,果然继续:「我是想……咱们能不能端了眼前的炮楼。如果能打下来,枪有了,军装也有了。」
「你打算让新兵穿鬼子衣裳还是穿伪军衣裳?」罗富贵斜着眼问。
马良一笑:「帽子不要,孙姐她们做了些染料,染了颜色不就差不多么,至于做帽子那些布料又不多,总会有办法的。」
这时刘坚强噌地也站起来了:「我支持马良的想法!如果能把炮楼毁了,相当于破了封锁,小鬼子想再建也没那么快。」
胡义面无表情地看了站着的马良和刘坚强一会,心里有点纳闷,之前这俩货就凑在一块嘀嘀咕咕,接着刘坚强就提出开会,他们什么时候学会合作了?想打炮楼?
「如果是用人命换衣裳穿,我没这个兴趣。如果是用人命换人命,我得看值不值。所以……你俩先拟个方案给我看看再说吧。散会!」
刘坚强和马良忍不住相互对视,排长这话,看来有门儿……
能拟定方案,这让马良和刘坚强兴奋不已,做梦也没想到,这种运筹帷幄的事居然会由他们两个来做,虽然端炮楼这种事根本不是什么大战斗,但是对两个小小班长而言,却觉得无限荣耀,他们俩忽然觉得自己是大将了。
第二天两个人闷在屋里合计了一上午的方案,拿去给胡义看,却被胡义一一指出漏洞当头浇过一盆冷水后打回要求重做方案,马良和刘坚强没了最初那份不可一世的心情了。
看来排长这是要细节要稳妥要成功,也是,十句八句话如果就成了方案的话,那天下人都当参谋了。
吃过午饭后,两人来到了沙滩上,开始用沙子堆出绿水铺炮楼附近的环境,两个人开始看着,算着,计着,想着,猜着,后来开始找来些石子摆着,一个当鬼子守炮楼,调援军,另一个指挥九排攻着,打着,两个人在沙滩上不时地吵着,争辩着,渐渐的全情投入,争得面红耳赤,几次还差点动了手,凑在附近看热闹的战士不知换了几茬,两人的新方案才渐渐有了些眉目……
※※※ ※※※ ※※※
胡义不在的这段时间里,一个新厨房已经建起来了,灶台已经不是暴露在空地上,又在厨房旁边新建了两间房屋,一间放杂物,一间给孙翠和小红樱住。
午后的酒站静悄悄,战士们都午休了,估莫厨房的活应该忙完了,胡义就来找孙翠准备谈谈把十个土匪俘虏交给她们民兵队看押的事。
厨房里收拾得很干净但没有人,胡义喊好几声也没人回应,转身正要离开,旁边的房门却吱地开了,孙翠闪了出来,一把拽住胡义,像旋风似的将胡义拉入屋里,几下就把胡义拖到床边,不由分说一把推倒在床上,没等胡义反应过来,就压在胡义身上捶了他两拳……
「当家的,你这段时间到哪里去了?天天就是见不着人……」孙翠一脸怒气加委屈,眼眶里转着泪珠。
在她把胡义压在床上的那一刻,那凸起的乳房压在了胡义的脸颊上,不等胡义作任何抗拒,孙翠又一屁股叉开大腿坐在了胡义肚子上,一股撩人窒息的女人气息迎面扑来,让胡义难以自持……
胡义面朝上地躺着床上一动不动,任由孙翠把胡义紧紧压住,享受着被漂亮少妇「制伏」的美好感受。孙翠的屁股骑在胡义的小肚上,两条丰润的大腿交叉地架在胡义腰两侧,鼓凸的大腿跟部直冲冲地对着胡义胯部,胡义竭力忍着那让人窒息的冲动,但动物的本能使胡义鸡巴蠢蠢欲动,很快裤裆里的肉棒迅速地直戳戳竖立起来,触到了孙翠的腿心柔软处…
孙翠敏锐地感觉到胡义裤裆处的动静,她瞟了一眼胡义那鼓鼓囊囊的裤部,脸上露出一丝羞涩红晕,伸手在胡义胸口又轻轻地捶了一拳,自己却不由自主地扭动大屁股挨磨起来了。
胡义顿时热血沸腾,仅存的一点理智被冲得干干净净,翻起身来就压在了孙翠身上,一搭手将妇人揽入怀中,狠狠地在她脸颊上亲了一下。孙翠亦不言语,任由他在脸上乱蹭,硬硬的胡茬扎得脸上痒酥酥的,一时间意乱情迷起来,心里焦渴得难耐,屄里竟簌簌痒了起来,忍不住伸手去摸男人胯间的阳物。
胡义先愣了一下,很快就回过神来,大脑就像断了线的电路被突然接通了似的,只感欲火焚身,喉结忍不住地一上一下地颤动,一股兴奋的热流灌遍全身,男人固有的那种野性和憋足了的性欲突然暴发了出来,抓住女人高耸的奶子就肆无忌惮地揉捏起来..
胡义急欲火焚身得难以自制,他深吸一口气,双手粗暴地扯掉女人的衣物,一对雪白的豪乳立即弹跳而出,两团硕大的肉球在他面前颤微微地闪动着,诱人之极,令他浑身火热,目眩神摇,他猛地一头扎进那高耸的酥胸地带.....
「啊…不要,啊……嗯……」胸前忽然传来一阵触电般的酥麻快感,明显感到一条湿热的舌头粗野地含住她业已外露的乳头,不断地翻逗舔吮。孙翠羞红了脸,却无法抗拒,只能眼睁睁看着胡义的手在她的胸脯上横行霸道,卖力地将那殷红的樱桃吞进吐出,牙齿轻咬,长舌舔逗,不断地「咝咝」吸吮。
胡义放开手段,他右手交替着把玩两个乳房,不停揉搓。胡义一把搂住孙翠,左手则从女人背后绕过顺着柔背,狂热地抚上了她浑圆的臀部,入手只觉滑腻肥美,妙不可言,孙翠似嗔似怨地撇胡义一眼,既显娇柔,又露羞怯,赶紧转头,害羞地闭上双眼,任由胡义把玩。
胡义急切切地腾出一只手来解开女人的裤带,拉住她的裤衩使劲往下拽,很快,裤衩被拽到了胯下,三下两下挖入妇人暖烘烘的裤裆里,摸那坨肥肥腻腻的浪东西,鼓凸凸的肉团上浅草茸茸,肉沟里早已溪水潺潺,一时间五根手指头沾满了粘乎乎淫液,手掌便被女人的裤裆里被一团潮潮热热的湿气给包围住了。
胡义伸出中指探进那淋漓的肉穴里,一忽儿无端地搅弄,一忽儿进进出出地抽插。很快,孙翠转成了哼叫,嘴一张一合地发出急促的呻吟和喘息,臀部随着胡义手指的插动扭动起来,大腿根部的肉缝处开始淫水泛滥……
妇人如何忍得这个,一时功夫就「嗯嗯喔喔」地哼叫了起来,「当家的……
当家的……痒得慌,快把它放进来……!」孙翠急急地说道,伸下手去拨男人的手掌。
胡义也不答话,抽回手掌翻身下得床来,一把将妇人推倒在床上,三下五除二把裤儿给扯掉扔在了一边,把白生生的藕腿儿拾起来扛在肩上,深吸了一口气,褪下裤衩就戳了过去。胡义一手扶着面团般的肉臀,一手握着树桩子般大小的肉棒,把硕大的龟头埋到暖洋洋的肉瓣里,扭动着臀部用力搅弄起来,一边歪着头看那肥嫩的阴唇歪裂的模样,很是有趣得紧。
「别磨了,当家的!快把它捣进来!」孙翠颤声说道,身子筛糠似的抖得慌,双手急切地从肉臀外侧绕过来,掰着阴户肥厚的外口哼哼地叫道:「当家的!
快!快些进!痒死了!」浅浅的粉红色的肉褶簇拥着一个铜钱儿般的小黑洞,不知道内里究竟还有多幽深。
胡义退后半步,咽了一口泛满了口腔里的唾液,捏住那紫红发亮的大龟头捅将进去,紧接着向前突进半步,「劈唧」一声,整根儿全撞了进去。
「啊哟呵!」女人闷哼了一声,松开了掰着肉瓣儿的手,回扣到腿弯处努力地把大腿往两边拉开,肉穴儿也随之门户大张,穴里便不如刚捣进来时胀的心慌了,她「呼哧哧」地喘着叫道,心里不胜欢喜。
女人又肥嫩有多汁,肉棒插进去后出奇的熨帖,松紧很是合度,就如被一湾暖暖的湖水汪着了似的——再加上她那秀美的脸蛋和柔软的腰身,胡义感觉爽极了。
胡义便死死按住她的肥臀,耻骨紧紧贴着她的阴阜,把肉棒深深地探入内里,触着了软软的一小团肉垫,随即扭动着屁股转圈儿挨磨起来,使劲儿让龟头在那肉垫上前后左右地挑刺。
孙翠一迭声地浪叫起来,龟头频频地触击着花心,那种战栗的麻痒一阵阵地在四下散播开来,她浑身顿感通泰无比,便紧咬了嘴皮,把腿儿掰得更高、屁股更加往上翘了。
不大一会儿,只觉四壁上渗下水来,穴里就如泛滥开了春潮一般无二,胡义才挺动着屁股前前后后地缓缓耸动起来,热乎乎的洞穴里便发出了淫靡不堪的「
唧唧啧啧」的声音,粉红的肉褶儿被粗大的肉茎带动着翻卷出来,一忽儿又被塞了进去,煞是撩人眼目。
孙翠娇声直喘,小肚子不住地收缩起伏,口中百般的狂荡,一颗头在床铺上翻过来来滚过去,直滚得钗饰散落、一头乌丝乱糟糟的。
胡义见她如此贪婪,暗暗加重了抽插的力度,屁股挺动得也越来越快,激起了一片「劈啪」「劈啪」的淫水飞溅声,连绵不绝于耳,「啊……啊呀……哎哟……」孙翠放声呻换起来穴里的肉棒就像一根粗大的树桩刮擦着肉皮,她很是享受这种跌宕起伏的快感。
妇人的肉穴就像个黏稠的泥潭,虽然柔柔软软的,但却有着惊人的吸力,一次次地收拢来缠裹着胡义的肉棒,热情地在上面吮咂着,似乎不榨干这节甜蜜的甘蔗的汁液就不甘休。
也不知过了多久,胡义已是气喘如牛,额头上热乎乎的冒出些汗来,脑袋里晕晕乎乎的分不清东西南北了——他知道自己就快跌落到了万丈深渊里去了,在粉身碎骨之前,他得痛痛快快地享受一番,便调整了一下呼吸,咬着牙更加疯狂地抽插起来。
孙翠的浪叫声里有了哭腔,她已经分不清自己究竟是疼痛还是快乐,只觉肉穴里就像进了根火烫棒,内里的温度骤然升高了许多,开始热烘烘地烫起来了,那肉棒就像一根巨杵,不断地地杵到身体里,溅起了一簇簇欲望的火星。
也分不清是淫水还是精液,抑或是两者的混合物,源源不断地流了一波又一波,流得蛋袋、耻毛和肉丘上全是粘滑滑的水膜,还有的流溢到了下面打湿了床褥。
「要死了……要死了..」孙翠紧紧地抓住床单狂叫起来,床单在她的掌中像渭水的波浪一般皱缩起来,雪白的脖颈长长地扯直了,喉咙眼里在「咕咕」地低鸣。
胡义往穴里一阵狂抽乱送,务求每次都深入穴底。孙翠大喊大叫起来,奋力抬着臀部迎凑上去,伸手抓住男人的臀部可劲儿地往肉穴里拉,尖尖的指甲深深地嵌入了结实的臀肉里。
胡义没天没日地捣弄着,如一头炎炎烈日下的牯牛在淋漓的水田里卖力地耕耘着,踩得脚下肥沃的泥沼「啪嗒啪嗒」地直响。坚硬如铁肉棒开始在肉穴中暴涨,龟头上的肉紧绷绷地就要炸开来似的,马眼上就像爬满了无数的蚂蚁,极痒极麻上面的快感迅速地从上面传下来,传到了他的血液中,传到了他的毛孔里,使得他不由自主地战栗起来。
孙翠发出了最后一声尖叫,随即闭里眼睛,像只八爪鱼一般地搂抱着男人,肥肥白白的肉臀一下下地抽搐着,肉穴里一阵涌动过后,口中变成了低低的哼哼声,热乎乎的液露便「汩汩」地汪着坚挺的肉棒。
相比之下,胡义的射精更加汹涌而热烈,一股股的热流从马眼激射而出,和女人的淫液混合在了一处。穴口依然紧紧地箍着肉棒根部,肉褶儿不安地抽动着吮咂着,保留着满满的淫水不让流出来...
泄完了欲的胡义躺在床上,孙翠慢慢翻起身来伏在男人身上,「吧唧」一下一张炽热的嘴在胡义脸上狠狠亲了一口,而后死死压在胡义嘴唇上激情地亲吻着,手在胡义的胸肌上轻轻爱抚着,一张兴奋的脸胀得通红,额头上淌着汗珠子,那对又亮又黑的大眼含情脉脉地盯着胡义……
胡义心满意足地搂着她,轻轻地抚揉着她身上平滑的肌肤,不时在她湿润的嘴唇上亲吻一下,手下意识地滑到了她的胸脯上,又在那鼓鼓的乳峰上轻轻揉捏起来,手指尖轻轻地点着那像成熟葡萄似的乳头,她身体微微颤抖了几下,脸颊贴紧胡义的胸口,一只手搂住胡义脖子,另一只在胡义小肚子上游走着,然后慢慢往胡义的大腿根部摸了下去……
哎呀,一股热流开始从背部往上穿,一股麻酥感涌进大脑,独眼黑蟒又要竖了起来了……
「呵……孙翠,好啦,当心再被我再来一发哦……」胡义盯着她,嘴里这么说,手却一直没离开过她的乳房。
「哼……还有什么好怕的,有本事就再来啊……」孙翠当仁不让,纤手捏住了胡义挺起来的黑蟒撸动。
「唉呀,该说说正事了,等会小丫头游泳就要回来了……」胡义坐了起来说道。
「放心吧,小丫头没这么早回来的…」听话的孙翠还是慵懒地穿起了衣物。
「我今是来问问那十个土匪兵的事...」
「……今天上午,我已经派了两个民兵往南去了,他们都是那一片的,地方熟,又做过匪,这十个人的事要查出来也用不了太久,你等着就是了,当家的。
」孙翠接着说道。
「嗯,到时候这事你看着办吧,能用的就送过河来,如果不能用……就让村里人做主。」胡义把十个土匪俘虏交给河对岸的民兵看押并非图省事,而是因为酒站村里的很多人过去做过匪,以匪查匪,以匪治匪,另外很多人是恨匪的,所以这事可简单多了。八路有军规纪律约束,拿这十个俘虏没办法,但是在酒站村里可就不一样了,这些村民们可是「特殊群众」。
孙翠站起身来边穿裤子边笑道:「那……我怎么知道什么样是能用的?这好坏得咋分?」
坐在床边的胡义抬起头说道:「那就用你自己的眼光分辨,你要是觉得坏,那就是坏;你要是觉得凑合,那就凑合。这么说吧,不管他是杀过人还是放过火,只看你现在愿不愿意他做你邻居,如果说你能放心让他住你隔壁,那这就是可用的人,你能明白我说的意思么?」
孙翠去把房门打开了,点点头:「明白了,那……到时候如果有不能用的怎么办?」
「这是你们村里的事了,我管不了。」
孙翠回过头朝胡义妩媚一笑:「当家的,要照你说那标准,我瞧着你就不是个好人!」
「……」
这时远远传来争论的脚步声,肯定是马良和刘坚强这二货往厨房这里走来了。胡义走了出去,坐在门口的石头上。这时马良和刘坚强小跑过来了:「哥,我们有方案了!」
孙翠掉头走进厨房继续去准备晚饭,胡义看着站在面前的这俩货,淡淡道:
「说来听听。」
马良和刘坚强相互对视了一下,最后由马良站出来汇报,把他俩研究了一下午的方案说了一遍。胡义听后仍觉得有地方还要完善才行,最后几经周折,再加上在骡子罗富贵补充的三把火计划,才达成了最后攻打炮楼的完整方案。
这个计划如果操作得好,损失会很小,成功率又很高,所以胡义下定了打绿水铺炮楼的决心,而动手的时间就定在鬼子的最新补给送进炮楼后的当夜。
.........
等了几日,消息说绿水铺炮楼的最新补给送到了,所以,今天夜里就是战斗发起时间。马良和罗富贵要提前绕出去,所以他们率先出发了。
夜,几片残云,有弯月,无风。
突然传来一声枪响,彻底划破了夜的寂静,随后枪声大作,西面山谷里有人往炮楼远远射击,炮楼里毫不犹豫还以颜色,稀里哗啦响成一大片,曳光飞舞,九排攻打绿水铺炮楼的战斗打响了。
枪声,火光,爆炸声此起彼伏.....
喊声,叫声,机枪声不绝于耳.....
........
「咔嗒」——银质表壳跳起,表盘上泛着朦胧的微光,胡义静静地沉默了一会,重新合上了怀表,下意识望向东方天际。
战斗打了这么久了,时间已经不多了,原本为了增加进攻的突然性,战斗发起时间已是午夜之后,但是第一把火没能造成敌人慌乱,出现了第一个意外;流鼻涕带二组强冲,反而又半路着火,出现了第二个意外;骡子居然能攻进了炮楼底层,这算是第三个意外。一拖再拖,拖延到现在,天就要亮了。
骡子手里只带着傻子和徐小,三个人,他能端掉炮楼么?胡义头疼了,目前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看了,看吧。
……
天边已现鱼肚白,夜的颜色已经褪去大半,景色正在渐渐清晰起来。
刚才炮楼底下似乎进行了一场短暂激烈的战斗,后来,底层里的火光便消失了,胡义的脸色随之阴沉下来,看来骡子把自己折进去了。
可是不久后,炮楼里却传出猛烈的敲砸声,这就怪了。所有人都看不懂,听不懂,想象不出到底在发生着什么。
刘坚强的位置是最突前的,此刻光线越来越好,他不得不撤了回来,一口气跑了回来。
「到底是怎么回事?」胡义回头问刚刚爬上来的刘坚强。
「刚才那战斗好像是敌人想从后头打进底层,估计是从瞭望台放下去的人。
底层现在肯定还在骡子手里,听这动静只能是他和傻子在忙,这不可能是敌人干的。」
胡义重新端起望远镜观察炮楼,努力地判断情况。第二次点起的火又灭了,骡子领着傻子到底在里面砸什么?敌人没打进去,那么炮楼后面的入口也出不去了,骡子是个怕死鬼,那火十有八九是他自己灭的,现在这敲砸声……
「拆射击孔!他们在拆西侧的某个射击孔!」胡义下意识出了声:「这货是想从西边钻出来!李响,去告诉石成,掩护阵地不撤,给我继续盯紧炮楼打。丫头,把你的枪也架上,小心点。」
现在胡义彻底想明白了,炮楼不灭,骡子跑不了,他这是在提前开后路,他会点起第三把火!这场因意外而完全脱离原计划的战斗仍然会以胜利结束,只是天亮了,只是不知道李有德什么时候到达,成败的最大因素将由敌人援军到达时间决定。
……
「轰隆,稀里哗啦」——随着又一次石块崩落,射击孔已经变成了足够一只熊钻过去的窟窿。土雾落尽,敞亮地看到了窟窿外,朝阳映得西面山峰红彤彤,如画。
嘿嘿嘿……哈哈哈……罗富贵再次开心地笑了,除了牙齿是白的,全身黑乎乎。
「真当老子是好惹的吗?啊?这回你再来啊?来啊?看谁灭了谁?狗日的明告诉你们,老子我又要放火了,怎样?有种的咬我啊!」这头熊再一次得意忘形,扯着被烟熏哑的嗓子,站在底层朝楼上嘶声叫唤着。
精疲力竭的吴石头歪靠在墙边,呆呆看着那头再次发作羊癫疯的熊,笨脑袋里破天荒地有了一点点想法,好像……只要他一瞎咋呼,就得有点事。
「啪啪啪——呯呯呯——噗通——」
二楼上的鬼子用步枪手枪对着地板一通胡乱泄愤射击,幸亏是两层地板一层木梁,只有两三颗子弹碰巧从木梁间的缝隙透了下来,射入底层地面。
被吓得当场摔翻的熊,一边咳嗽着一边惊慌爬起来冲向角落。这回老实了,必须得干正事了:「傻子,把底下这些枪支弹药都从窟窿扔出去,那些衣服全给他扒了。」然后溜着边小心翼翼地开始捡拾那些熄灭的木炭等易燃物:「姥姥的,跟我耍臭不要脸,这次老子一把火亲自送你们上路!」
……
面对已知的命运,鬼子们有惊无乱,但是伪军们真慌了。这底楼火一烧,不是红烧鸡就是蒸包子,谁愿意接受?身处三层的他们开始往瞭望台上跑,东边的垛口下还拴着根逃命绳,此时不跑更待何时?
刚逃上瞭望台,西边就响了枪,子弹呼啸在头顶乱飞,一个惊慌大意的伪军当场中弹栽了下去,后面的猫下腰,借着垛口的掩护,继续跑向拴绳的垛口,毫不犹豫抓绳往下出溜。
鬼子军曹想不通,天都亮了,援军居然还没踪影,为什么?三层那些嘈杂的脚步声说明伪军正在逃离,他们要逃,但是鬼子不能逃,因为这炮楼就是任务阵地,堂堂大日本皇军怎能逃?逃出去就得「蒙羞谢罪」。鬼子军曹的愤怒和绝望转移到了这些伪军逃兵身上,他大声地下达了一个命令。
于是三层的几个鬼子也冲上瞭望台,用刺刀和子弹去招呼那些争抢逃命绳的伪军们,顿时小小的望台上立刻血腥惨叫一片。
卡在炮楼入口外的两个鬼子举起了步枪,开始射杀顺绳下来的伪军,尸体从半空中惨叫着摔下来,重重跌在地面,落在先前跟鬼子下来进攻底层的三个伪军脚边,瞪着死不瞑目的惊恐双眼。
一个伪军终于哆哆嗦嗦地举起了手里的步枪,指向还在朝上射击的鬼子后背,犹豫纠结挣扎,这一迟疑,感到了透心凉,另一个鬼子的刺刀从他背后穿胸而过,血淋淋的刀尖入了他自己的眼。
这时,另外两个伪军的对着鬼子的枪终于响起了。
战斗到底,报效天皇……中弹的鬼子军曹叽里呱啦地开始狂吠,可惜他没有底层那头熊的好嗓门,听起来实在没什么热血感。
三层的机枪再次开始响,朝西疯狂射击。现在天亮了,光线好了,两个鬼子拎着掷弹筒上了瞭望台,蹲在那些伪军尸体边,朝西侧垛口外观察着,然后调校角度,装入榴弹。
一次发射,二发装入,三次飞出,第四颗准备完毕,操作掷弹筒的两个鬼子熟练地忙着,进行着垂死疯狂。装填手刚刚拿出第五颗榴弹,忽然听到身后有声音,回过头一看。
一个垂死的伪军手里攥着一颗手榴弹,正在冒烟。这是个勇敢的鬼子,他毫不犹豫扑向了这个想要死前报复的伪军,他想要把这手榴弹抢下来扔出去。但冲得太猛了,手榴弹又被垂死的伪军攥得太紧了,他们两个纠缠着翻了一个跟头,一起跌下了旁边的楼梯口。
炮楼三层猛烈地一颤,射击孔里瞬间冲出醒目尘土,「轰」——爆炸声姗姗来迟。
四颗榴弹画着抛物线在九排阵地依次爆炸开来,掀起尘烟一片,让不远处的胡义细狭双眼猛然睁直了,他猛地冲起来了,似乎忘记了炮楼机枪还在朝这附近扫射,也不顾是否会有第五颗第六颗榴弹继续飞来,失神地冲向了尚未散尽的硝烟。
眼里都是灰色的,无论硝烟还是尘土,无论天空还是大地,全都是灰色的,惊慌的灰色,惊慌的掠过一切。此时炮楼三层传来了巨烈的爆炸响,但是他已没心情去听见了。
风一般穿过了硝烟的幕布,看到了那个娇小身躯。
她似乎……正在懵懵地摇晃着钢盔,尘土正从钢盔上滑落。感谢上苍,她没事,一定没事。
胡义猛力扑滑到她身旁,大手一把揽住了她的柔嫩肩膀,把她揽向自己的胸膛,要遮,要挡。
她抬起了头,歪钢盔下露出了那双漂亮大眼,依然明亮,只是有点呆。这说明她没事,目光里的她有了颜色。
「受伤了么?」声音忽然沙哑得连自己都听不到。
「我不知道……我肚子疼……」漂亮大眼呆呆地眨着。
胡义于是看向她的军装,揽着她的大手开始猛烈颤抖,她的裤子已经被血染红了一大片。
她感到了背后的大手那突然的颤抖,于是也低头看自己,然后目光也僵住了。
「狐狸……我……好像中弹了……」她仍然呆呆的,声音很小,小到她自己都不敢听见,她从没这么小声地说过话。
炮楼里的爆炸听不见,但是她那细微的声音却听得异常清晰,振聋发聩,震碎了一颗冰冷坚硬的心……
胡义不知道自己的手为什么抖,不停地抖,抖得连心都跟着颤,颤得胸膛里疼,被子弹打中也没这么疼。
恐惧,这是恐惧。怕了,原来自己是会害怕的,以为无惧痛苦就可以无惧一切,以为无惧死亡就可以无惧一切,原来都是笑话。
慌了,因恐惧而慌,慌得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害怕失去,还是害怕孤独,或者……害怕活着。
胡义慌得打不开自己的挎包,慌得摸不到绷带,慌得绷带脱手落在地上,慌得解不开她的裤带,慌得直接用力把她的裤子一把扯落,一并扯落到她的膝盖下,一具白嫩的少女胴体现在眼前。慌张地寻找着,却找不到伤口。
要止血,必须要先止血,伤口,伤口在哪?见鬼的……伤口究竟在哪?
小红缨虽只有十三,四岁年纪,但她从小在部队摸爬滚打,身材已经发育的犹如十六,七岁的少女,一双修长的白腿白嫩光滑,小腹平坦嫩滑,白嫩的大腿根部稀疏的分布着稀疏柔顺的浅浅阴毛,不及半寸长。
胡义扳开小红樱两条粉嫩的大腿,焦急地仔细察看,那少女最神秘的部位便呈现在眼前,只见她光滑饱满的阴阜像是个小馒头,紧紧闭合成一条细缝的两片小阴唇随着呼吸一张一合的,小处女的阴唇呈粉红色,只留下一道密缝,那鲜血正从那肉缝中不停流出。
终于找到了出血点,但胡义却心里突地一颤,内伤,丫头被震到了,她说肚子疼,她这是内脏被榴弹震坏了!这是最不愿接受的结果,宁愿她是中弹,也不愿是这个结果。
被扳开大腿的小红樱已经傻了,呆呆的她从胡义僵视羞处的眼神里看到了黯淡和惊慌,从没见过他惊慌,于是她也禁不住惊慌了:「我要死了么?狐狸……
我是不是要死了?」
茫然无措的胡义被丫头的话惊醒了,开始手忙脚乱地为她穿起裤子,全无往常的镇定。
「没事……不会有事……你只是……被震伤了……很快就好了……很快就会好了……」胡义根本不知道自己都说了什么,他抄手抱起了娇小的丫头,任由绷带包掉下斜坡,任由钢盔咣啷啷滑落,任由周围如何,任由炮楼如何,任由九排如何,都不要了,什么都不管了,只要抱着她跑,拼命向西,去团部找周医生去。
她明明那么娇小,此刻胡义偏偏觉得是那么重,抱在怀里,沉重得喘不过气来,但死也不会撒手,任谁都不能阻挡,因为他抱着的是一片星空,抱着的是有关夜的一切,有关希望的一切。如果没有星空,夜就不是夜,而是黑暗。
所有人都不知道排长怎么了,只看他抱着丫头失神地冲下了山坡。
「班长,你去哪?这是怎么了?战斗怎么办?你说话啊?你不能……」刘坚强试图扯住经过身边的胡义。
「滚开!」
带着冲力的结实肩膀将刘坚强生生撞飞了出去,连滑带滚翻了几个跟头,狼狈摔起浮土一片,懵懵然看着胡义抱着丫头向西冲远。
呆站在一旁的李响下意识道:「不好,丫头受伤了?一定是丫头受伤了!我……得去帮排长。」李响更担忧的是丫头究竟怎么了,在九排除了排长和吴石头,就属李响与丫头在一起的时间多。对于李响自己而言,九排只有丫头与他交流最多,是感情最深厚的,排长胡义也不能及。
松手撇下掷弹筒,李响要去追胡义,却被刚刚爬起来的刘坚强扯住了肩膀。
「别忘了你是八路军战士,别忘了现在正在战斗,别忘了炮楼里还有同志战友!」
李响回过头:「排长的伤没好,如果不去帮他,我怕他到不了大北庄。」
狠狠叹了口气,刘坚强松开了扯住李响的手,任他向西追远。
一头雾水的陈冲跑了过来,在九排,让他看不懂的事情太多了,不知道这又是什么情况。战斗进行到这份上,身为指挥员的排长为什么撇下队伍?他怎么能撇下队伍,撇下战斗?
如果按照纪律,按照军法,这是临阵脱逃,这得算逃兵!
「这到底是怎么了?」陈冲在刘坚强身边停下来,愣愣看着西边。
「他又疯了!」刘坚强的语气里透着满满的无奈。
这确实像疯,不过陈冲更纳闷的是刘坚强为何说「又」,这不是头一回吗?
苍天!
根据表情,刘坚强猜得到陈冲想法,于是淡淡补充了一句:「他发疯的时候,没人能阻挡,鬼子也不行!」
陈冲不能理解这是什么意思,身为指挥员撇下队伍逃离战场,跟鬼子有什么关系呢?但也不想多说什么了:「现在么办?」
刘坚强那张有汗有泥有灰土的脏脸转瞬严肃下来:「没什么怎么办。从现在起,我——是九排排长!」
脏兮兮的刘坚强身上开始散发出一股肃杀之气,看得陈冲一时有点呆。来到九排才几天,到现在居然有三任排长了,先是个玩沙子过家家的小丫头主事,好容易正牌排长回来了,结果一上战场就犯了疯病,变成了逃兵,现在这位流鼻涕不以此事为耻不说,反而一张口就把自己给拔成了排长。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九排的排长职务是不是太不值钱了?
「你有意见么?」这话像是在征求,可是陈冲偏偏觉得更像是威胁,你都自称是排长了,干嘛还要问我?
如果马良或者罗富贵在这,他们只会把流鼻涕这话当成一个屁,但是眼下这里只有石成和陈冲了,石成是个好脾气,不会争强好胜,他肯定不会有意见,同级的班长只剩这个新来的陈冲。做梦都想当九排排长的刘坚强可不想这个新来的成为绊脚石,因此不惜模仿着胡义的冷酷模样,以威压人。
「我……没意见。」刘坚强身上那股肃杀之气压别人压不住,压陈冲倒是妥妥够用。
「好,现在我命令:一,从你手里派两个人,抬上那个重伤员,去追李响他们;二,赵结巴的机枪临时编入一班,归石成指挥,派人通知石成,掩护阵地再向前推一百米;三,你的人编入我的二班,重新组成突击组,准备跟我上。」
「可是我的人……只有两长一短三条枪,剩下的都空着手呢。」
「跟在我们二班后面,如果我们倒了,你的人就有枪了。」
陈冲哑然,这位是愣头青啊!
刘坚强确实要冲,但他有要冲的理由,炮楼三层发生的爆炸导致敌人的机枪集体哑火了,目前只有二层几支步枪在零星射击,顶层的掷弹筒似乎还在,但不足以对分散移动中的战士造成太大威胁。
编入机枪的一班在石成带领下开始侧翼向前推,借着位置高,敌人机枪又没动静,没费太大周折就到达了要求位置,立即开始猥琐射击,吸引二层那些零星步枪火力,以及那个掷弹筒的注意,给流鼻涕分担压力。
冲锋还没发起,炮楼二层的射击已经越来越少,因为火焰已经一条条的透过了地板缝,烧得几个鬼子开始叫唤了。他们无处可躲,最后窜上楼梯,试图往三层转移,可惜三层的挡板也是关着的,刚才那颗手榴弹让上面彻底没了动静,任二层的鬼子喊破喉咙也无反应。火焰在脚下越来越大,如何继续射击。
「小啊,快出来,火都烧这么大了后边还能有人进来吗?傻透了你。」乌漆墨黑的罗富贵坐在被砸开的窟窿外边,抬着头朝上喊。
吴石头掂了掂手中的手雷,啪地一声磕在炮楼外墙上,猛一甩手,手雷顺着墙壁走势俐落地飞了上去,掠过二层,掠过三层,掠过垛口,继续往上飞,惊得瞭望台上的掷弹兵抬起头呆看,手雷?这扔得也太高了吧?打鸟吗?
黑点在最高位停滞了一下,接着便往下掉。一直仰着脖子的鬼子瞪眼看着手雷下落的弧度,过了,扔过了,它会从炮楼后头掉下去。一颗悬着的心刚刚放下,这颗被扔得太高的手雷却在下坠过程中猛地闪光。
轰——
瞭望台上空十几米位置猛地炸开一团绚烂硝烟,瞬间形成一块花朵般的云,那凌空的爆炸声听起来异常的响亮,清晨的远山里都荡着回音。
噼里啪啦稀里哗啦,炮楼被震落的尘土瀑布般顺墙流下,如云如雾,包裹着炮楼缓缓沉降,漂亮得令人惊叹。
一段时间后,灰尘散尽,一遍死寂,炮楼再无枪声响起。
刚刚全身被烟熏火燎变成墨黑的罗富贵,此时全身土色,坐在墙根底下,只剩呆眨的白眼珠子还能证明他是个人。
看着从壕沟里费了好大劲才被下面战士顶着推着狼狈爬上来的刘坚强,变成土人的罗富贵哑着嗓子发出怪笑:「他奶奶的,总算打下这鬼子炮楼了!」
刘坚强龇牙咧嘴地看了看正在窜出火焰的二层射击孔,忍不住回头朝护壕里大喊:「快!快上来!陈冲,你先别爬了,带两个人直接绕沟后头去搜索。」
「快个屁啊,快!」罗富贵继续嘲笑着:「小鬼子一会儿就熟了,你还咋咋呼呼跳什么大神!」
刘坚强已经没心思和无良熊斗嘴了,焦急大喊:「灭火,快想办法灭火!」
「吃饱了撑的,你说灭就灭啊?几挺破烂机枪而已,看把你心疼的。」不用猜都知道流鼻涕这货想的是什么。
「难道罐头你也不要了吗!」刘坚强拽出手榴弹,一边冲向冒着烟的窟窿,一边甩下这句话。
坐在墙根下的土熊沉默了一会,终于叹了一口气:「唉——这都是命啊!傻子,累不累?」
「俺……不累。」
「为了罐头,咱……再灭火吧?」
...............................
山路弯弯,烈日高照。
小路边的草叶绿得发亮,晃也不晃,一丝风都没有;黄土干巴巴的也发亮,亮得这条路更荒。
坡后,逐渐露出了一顶八路军军帽,晃动着,说明他在疲惫地走。
渐渐的帽檐也高过了坡顶线,帽檐下的刚毅线条,被明烈日下明晃晃的黄土路面衬托得发黑,帽檐下的阴影里,似乎隐藏着冷冷的悲凉。
他继续走上来,怀里横抱着一个娇小的人,耷拉着两个歪丑的小辫子,静静蜷在结实的臂弯里,很小声地说着话。
「让李响背我好不好?」
「……」胡义拖着疲惫步伐坚定地走,不说话。军装已经大部汗湿,在身上显眼地分出色差。
「要不……你改成背着我吧。」
「……」他一直向前,不低头,也不回答。他不敢背着她,是怕颠簸会加重了她的伤。双臂早已由麻木变成了痛楚,仍不敢撒手,小心地抱着,捧着他的珍宝。
「你说句话好不好?」
「嗯。」他终于轻声答了,又像是什么都没说。
「不知道我会不会死……你说我会死么?」
「不会。」
「其实我不怕死……可是我……有点害怕……只是有一点点……这个不算害怕,你说是不是?」
「不算。」回答的声音很哑。
「我不敢见我爹和我娘……我总惹祸……还有……我忘了我爹长什么样了…
…」她开始小声地啜泣。
「……」他努力抑制着手上的细微颤抖。
「到时候……你用沙子把我埋了吧,我不喜欢泥土……好狐狸……呜……」
他的步伐没能再向前迈出去,他似乎看不清路了,他僵在了坡顶。她的话像是一颗子弹,当场打穿了他的胸膛,他不甘心地想要死命支撑,想要捧住怀里的小辫子,可惜他的力量早已枯竭,他轰然崩塌,陷入黑暗。
无数次枪林弹雨,无数次腥风血雨,这个军人都不曾倒下,现在他倒了。他不是英雄,因为英雄不会倒下。
她爬起来,坐在已无知觉的他身边,脏花的俏脸上泪如雨下。
她不想说这些,可是已经走了几十里地了,他就是不肯放手,根本没人能阻挡。他的伤还没好全,如果继续这么走下去,可能他会死,所以她故意说,说给他听。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流了那么多血,她真的觉得自己可能要死了。狐狸说是被震伤了,她信,肯定是这样。
她坐在地上伤心地哭着,哭到看到李响和两个抬伤员的战士出现在坡下的小路上,才抬起衣袖使劲地抹脸上的泪,努力装作镇定。
李响顺路匆匆跑上了坡,丑陋的疤脸上终于露出解脱的神色,菩萨保佑,他总算倒下了,再不倒下怕是他也悬了!
「丫头,你没事吧?」
「我没事,你背狐狸吧,我能走。」
李响回头朝后喊:「别抬了,咱仨一人背一个。」
她说她能走,李响哪里敢信,能走也不敢让她走,二话不说就把小丫头抗上了肩,继续一路向西……
第三十七章 床下相聚的夜行人
酒站村
清粼粼的浑水河静静蜿蜒在阳光下,水岸边,孙翠领着十几个妇女笑谈着在忙碌着,有的在洗衣裳,有的在晾晒,有的在剪裁。
二十七套伪军军服,帽子上衣裤子绑腿鞋,全在这;十六套鬼子军装,其中七八套被烧燎得残破不堪,也在这了,全都是九排昨天从炮楼里扒回来的,除了鬼子的兜裆布,都扒回来了。
军装上的血渍要洗,破口要缝补,即便是那些被烧得不能穿的鬼子军装,也尽量裁剪下能用的部分,用来做补丁,修补那些有破损的军装。
一河之隔的酒站,相对寂静,除了巡逻兵和暗哨,大部分战士都休憩在阴凉里。
二十三支七九步枪,其中四支已损坏;二十六套武装带;二十二条子弹袋;九把配枪刺刀;一挺捷克式机枪,四个弹夹两个可用,另外两个被炸坏,七九子弹一千三百余;手榴弹三十二颗;这些是绿水铺炮楼伪军贡献的。
九二式重机枪一挺,三脚架已损坏,七七重机枪弹有三百余,原本子弹肯定不少,可惜全让鬼子祸害了;歪把子轻机枪一挺;掷弹筒一具,榴弹共计三十九枚;三八大盖步枪九支,其中三支已损坏,随枪刺刀九把;六五子弹七百余;手雷二十九枚;士官刀一把;鸡腿撸子一把;钢盔十六顶;鬼子的装具只有五套可用,其余被烧坏了,水壶和饭盒倒是十六套够数,只是其中一半被熏得难看了点。
另有一具望远镜,可惜已被烧坏无法使用;日式工兵短铲六把;麻袋十几个;粮食一些;蔬菜一点;腌菜若干。
这些东西都临时堆在一班宿舍里,在九排除了特殊的九班就属一班的装备最好最全,同时石成又是个可‘信赖’的班长。蛮横的小红樱不在,所以一班自然成为了临时仓库。
相对于小小的九排而言,这一切简直是横财暴发了,新兵们和陈冲的人无不这样觉得,他们一趟又一趟地去趴一班的窗,舍不得转眼,相互喋喋不休地议论着这个场胜利。
陈冲也为此暗暗兴奋,兴奋得一夜都没睡好,一切都像梦一样,他生怕这真的是梦。像那些新兵一样,每醒来一次,都要跑去一班的窗口去看一眼,确认它们还在。
今天已是第二天了,渡过兴奋期的陈冲终于发现了九排这些老兵的不同,如此收获在他们看起来并没有表现出太多的兴奋,他们私下聊着的大多话题都是小红樱究竟怎样了,排长又怎样了。那小丫头真有那么重要吗?这种临阵脱逃的排长真的值得被惦记么?他们比胜利还重要么?
石成去了河边,闷头洗他自己的军装,战斗结束后就没怎么说过话。
罗富贵把这次缴获的所有罐头全背到碉堡里去了,有牛肉的,有鱼肉的,也有其他种类的,共计五十一盒。这个不要脸的亲自把这些罐头背回来后一盒都没分给别人,而现在这情况下也没人敢惹他,这一次打炮楼他干了太多的活儿,他牛逼大了。他和吴石头从昨天回来就开始在碉堡里睡,睡到现在好像还没起来,是徐小和结巴轮流在碉堡里放着哨。
马良和三班到现在还没回来,他们是位置是最远的,撤离也会是最后的,回来需要攀壁越崖,算算时间,现在差不多也该进酒站了。
刘坚强目前是酒站里出镜率最高的班长,哪里都能看到他的出现,有战士上茅厕他都得露面查问一趟,因为他现在是九排排长,他也牛逼大了,他恨不能横着走,可惜这货的长相和军容实在是和排长这个职务不太配套,全靠那一脸的阶级斗争撑场面。
刘坚强总共有两个理想,一个是远大的理想,看到九连!重建九连!因为他永远不会忘记他是九连的兵,永远不会忘记全连在临死前让他做通信员离开战场,只因为那时他最小。
他心里早已被九连所有的牺牲面孔装满了,这一辈子再也盛不下别的东西,只要他活着一天,就为九连奋斗一天!所以他不愿再对任何人产生友谊,哪怕是身边的战友。
他的第二个理想昨天实现了,成为了九排排长,虽然只是临时的,是自己任命的,也算实现了。他喜欢这感觉,不是因为权力,不是因为荣耀,而是因为这让他觉得自己有力量,这证明他再也不是九连那个最小最废物的兵!因为他想证明,所以恨不得让所有人都看到,哪怕对方在上厕所!
现在战斗结束了,死对头马良快要回来了,这个临时排长的职务不知道还能保有多久,刘坚强舍不得放手,为此,他的木头脑袋居然也开始思考问题。
马良一旦回来,必定要撺掇重定排长代理人选,就算选不出来,肯定也会是留空职务,各班各自为政。看来这个临时排长职务如果想多干几天,不采取点手段是不行了。
……
夜幕降临,大北庄渐渐归于黑暗,陷入寂静。
浩瀚的夜空一丝云都没有,弯月辉映出一大片暗蓝,在月光范围之外,繁星无尽,越远越璀璨。
月光下的一个院子,有一棵皂荚树,有一口井,有个两间屋的房,外间屋里亮着灯。
肩头和胳膊上的绷带已经拆了,腰间的绷带是新的,裹得又高又厚,赤膊上身的胡义坐在桌边,低头看着伤口位置的绷带,知道这绷带是谁打的,她可真舍得用,这都缠成桶了,小红和葵花可没这么大方。
胡义醒来的时候就在这间屋里,这是九班在大北庄的窝,但是与过去不同的是房间里没有过去那股臭烘烘的味道,反而有一股女人味,看来自己被抬进来前,周大医生把这里占领了,她应该是才搬出去。
大门口传来轻响,过了一会儿屋门开了,一身夜行打扮偷摸去炊事班的小红缨晃着小辫出现在灯光里。
她扯下脸上的黑巾,随意擦了一把汗,甩手扔在桌面上,然后美滋滋地从衣兜里往桌上掏熟鸡蛋。
坐在对面的胡义皱了皱眉:“你老人家吃个饭都得冒这么大风险,何必呢?”
小红缨掏出牛大叔特意给她煮的四个鸡蛋后往桌对面一坐,开始剥鸡蛋皮,顺嘴答道:“你以为我愿意啊?现在我还咋好意思露面?多丢人啊!全怪你!害死我了!”
胡义无奈得抬头看棚顶,无语。
“要不是你发疯,这事至于传遍全团吗?丢死了。”
“……”
前天晚上,在九排正在攻打绿水铺炮楼的关健当口,榴弹爆炸后小红缨突然裤腿里流出鲜血,把胡义吓坏了,胡义检查后在小红缨的双腿之间那处青涩花蕾上找到了血源,他怀疑小丫头被榴弹震成了内伤大出血,他当既抱起小丫头一路狂奔,发疯式的向独立团跑去,他知道周大医生在那里,结果他旧伤复发晕到在半路上。
结果醒来才得知,他是被后面跟上来的李响几人背到的独立团,送到卫生队一检查原来小红缨是月信初潮来了,糗大了!他不光闹了个大笑话,还在战斗中身为指挥员撇下队伍跑了,他又当逃兵了。
胡义今天才知道女人这样流血是正常的,真是搞不懂,女人竟然可以这样,何况她还这么小呢,怎么可能?这究竟是个什么道理,太吓人了。
叹了口气对丫头说:“你自己都不知道,我又怎么知道?这不能全怪我吧?你以为我现在好意思见人么?”
“该!丢死你算了!”小丫头皱着鼻子气哼哼,同时不自觉地扭了扭坐着的姿势:“这个真烦人,下边垫这布带太不舒服了,坐得别扭。”
胡义听得满头黑线,忍不住问:“那周医生说没说你这血得流多少?”现在终于一知半解的胡义真担心小丫头扛不住。
“周阿姨说得好几天,唉……要不……咱俩偷着跑回去吧?咋样?”
小红缨在灯光里眨巴大眼,认真地等着胡义的赞同。她从来没像现在这样怕见人,她从来都是个厚脸皮,可是当她从周晚萍口中得知这是一个女人的标志,得知她快要成为大姑娘了,过去整天盼望成为大姑娘的她却忽然为此感到一种怪怪的羞耻,甚至连小红和葵花她现在都不好意思见。除了为她解惑的周医生和整天滚在一个战壕里的胡义,她现在怕见任何人。
其实胡义心里也巴不得趁夜回酒站,可惜,这次不但出了丑,连正在战斗中的九排都给扔了,糗大了!
好在绿水铺炮楼被骡子,刘坚强他们拿下了,没什么大的伤亡,小丫头也没事,等着天亮去找团长政委伏法吧。
“我倒是想走……”
小丫头知道胡义的想法,朝胡义翻了一个漂亮的白眼,低头开始大嚼鸡蛋。
桌面上的油灯晃动着暖暖的火苗,静静陪伴着桌边一大一小两个苦命人……
午夜时分,大门被撞得震天响,住在外间屋根本没有入睡的胡义起床出去,来人是吴石头,气喘吁吁站在大门外不说话。
又过了一段时间,一个人影轻灵地翻过了院墙,穿过院子到屋前轻轻敲了敲窗:“哥,你在这吗?”
胡义从床上坐起来,同睡在外间的吴石头下去打开了屋门,进来是被刘坚强支开来到团部看望小丫头的马良。
点上了灯,马良来在桌边端起水猛灌一气,放下破茶缸子抹抹嘴:“我在来路上遇到李响他们了,他说丫头是……”
马良的话没说完,里间屋的门帘一掀,一对小辫晃出来,大声道:“闭嘴!不许你说!不许说!”
胡义已经从吴石头嘴里费劲地问明白了战斗大概,只是不知道三班的情况,现在马良到了,看来九排一切都好,一颗心现在彻底放下。
看清了胡义的状态,又见到丫头这德行,马良的一颗心也彻底放下,李响说的全没差,小丫头这一回让全团战士都学习到了一门关于女人的知识,生理真是太奇妙。看着小丫头那张百年不遇的红脸,马良情不自禁地笑了。
不久后,灯熄,两间屋再次归于寂静。
斗转星移,天色渐亮,大门再次被敲响。
马良起床开了大门,门外站着的人是一脸脏泥的徐小。
把马良支开后,刘坚强用‘私吞缴获罐头’这个小辫子关了罗富贵的禁闭,然后组织石成和陈冲开了一个小会,没有了死对头马良,没有了绊脚石罗富贵,他终于成为了名正言顺的九排代理排长。刘排长正式上任后做的第一件事,便是派徐小回团里汇报这次战斗情况以及缴获武器清单。
徐小在清晨进了团部,向团长汇报过情况之后,现在跑来看胡义和丫头,这是他出现在大门外的原因。
听徐小说完了事情经过,胡义穿起外套,稳稳当当系着衣扣,既然团长和政委已经被叫醒了,那么现在就该去团部自首了,懒得再躺在这里当伤员,戴正军帽推开屋门,清新一片。
丫头没事,九排没事,一切都很好,还有什么时候比现在更愉快呢,何必在意别人怎么看呢,知足吧。
胡义主动找到团长政委挨了一顿臭骂后,自觉去关禁闭,当他离开团部大门的时候隐约听到身后传来团长的笑声:“重机枪,老子也有重机枪了!我看以后谁还敢笑话我独立团没有大家伙!哈哈哈…”
...................
到处都是厚厚的灰尘,自从九排离开大北庄后这间禁闭室就荒芜了,不是废弃,而是荒芜,再没人被关进来过,这次禁闭室外团长连战士都懒得派了。
到目前为止一切都好,见不得人的丫头,端掉炮楼的九排,团长怒骂下的欢喜,以及来到该来的地方,这算一切如意。
没有了包袱,没有了阴霾,抄起破笤帚开始打扫,扫床,扫墙,扫窗台,扫地面,乌烟瘴气心情大好。
“看来你的心情很不错!”
身后的窗口响起了沙沙的特殊女声,停在胡义的耳中像是顺畅地喝下了一杯水,不甜,但是凉爽轻松。沉迷在尘雾中的胡义停下了动作,反身坐在空荡荡的破床板上,面无表情地看着窗口外那张成熟艳丽的脸,她漂亮的嘴角有些微微上扬,明明是嘲讽的表情,看起来却幼稚得愉快。
“听他们说你喜欢这破地方,我还不信呢,现在发现你和这里挺搭配。”灰尘尚未散尽,一部分飘在窗口附近,她站在窗口外抬起手在口鼻附近下意识扇着。
“大姐,很遗憾我不能请你进来坐,家里寒酸,没椅子没茶。”
咯咯咯……她肆无忌惮地笑了:“你看你这倒霉样儿吧,见了你我就觉得自己幸福多了。”
胡义抬手抹了一把脸,看看手掌,灰泥一片,终于想起刚才忘了告诉傻子担两桶水来。
“喂,懦夫,胆子再小你也不能拿小丫头的月信当逃跑借口啊!咯咯咯……内伤……”她又开始肆无忌惮地笑,连嘴都不捂,皓齿全开。
一个站在窗外花枝乱颤地笑着,一个坐在窗内满头黑线无语地看着,连最后一丝漂浮在室内的尘霾也散尽了,荒芜不见。
上次在师部天亮前从女医生的窗户里艰难爬出,本以为再次与周晚萍见面会有些尴尬的,但事情偏偏相反,从头到尾都跟胡义以为的不一样,无论第一次见她还是现在,都没有距离感,说不清楚这是为什么。
后来她将两只胳膊撑在窗台上,也不管这样使她的胸部看起来更显高耸,喋喋不休地说着,说医院在师里效率太差了,说她的安全被过渡关注了,说她把师长也气得摔门走了,并为此得意洋洋。后来又说到大北庄,说独立团的卫生队被她占领了,包括孙翠租给九班的院子,最后又说到小丫头这次的事,像是面对着一个无话不谈的老朋友。
胡义听着,答着,偶尔也说着。愉快和放松使他心里忍不住也想到窗口去,近一些说话,但是他没有这么做。
尽管现在双方都没提及曾经发生过的事,但是已食男女滋味的胡义不敢离她太近,那种诱惑和渴望不是火力正旺的胡义容易抵抗的,一旦近了,恐怕现在这种轻松的氛围会立即紧张起来。
周晚萍似乎没意识到这个小细节,继续在窗口边不顾形象地外耍她的医生大牌:“帐篷必须得有,赶上转移的时候如果天气不好,伤员麻烦就大了,那些破床单怎么能遮雨?”
“大姐,这事你不该跟我说,你得找团长政委,或者去找李算盘解决啊。”
“我早都说了个遍,团里根本就没有。听说你们那是前线,以后碰到机会你可得给我留意一下。”
“帐篷这东西哪那么容易见?前线不是你想的那样。”
她突然故意眨着眼不说话了。
“呃……行……好,您尽管放心,回去我就下命令,以后但凡见着帐篷了,见一个抢一个,见一回抢一回,不抢得鬼子哭不算完。”
那副不满的表情瞬间消失,换成了一个心满意足的微笑:“另外,你欠我的诊金是不是也得适当还点?”
“你不是说你是来看望我么,我怎么觉得我是佃户呢?现在我都关了禁闭了,你让我上哪给你找酒去?别看禁闭室门口没岗,那我也出不去,真不骗你。”
“那你就不能……”周晚萍话才说了一半,忽然听到了脚步声,一扭头,看到正向这里走近的苏青。
“周姐,你怎么在这?”苏青朝周晚萍示意。
“我是来……看看这个倒霉伤员。呵呵呵……我猜你……是来给他上课的吧?他确实需要教育!”
苏青楞了一下,看到了周晚萍脸上大咧咧的笑容随即反应过来,这位性格外向的大医生说的话根本没法接,怎么接都别扭。只好不自觉拢了一下耳边的发丝,还以一个微笑。
“好了,我回去了。”周晚萍给窗里的胡义眨了眨眼,留了一个有点意味深长的笑容,然后习惯性地把手抄进她的白大褂侧兜,优哉游哉地走向卫生队。
一向敏感的苏青忽然觉得,她和他之间,好像并不拘束,好像很熟悉,而且不像是医患关系,他们至少应该是朋友。似乎没有太多的来往机会,他们什么时候成为朋友了?
真是……想这些干什么?到这来是以辅导员身份跟他严肃谈话的。又拢了一次耳边的头发,恢复冷脸,才继续向前,经过窗口时朝里面刻意瞟了一眼,他灰头土脸坐在床边,心情似乎还不错。看来今天有必要对这个不求上进的混蛋再严厉些!
……
四下寂静,一轮皎洁半月挂在当空,让这个夜看起来蒙蒙的蓝,微微的亮。
屋里没点灯,睡不着的胡义坐在禁闭室窗口上,背倚窗框,吹着习习夜风晒月亮,惬意地欣赏着月色下的大北庄。
他觉得这次呆在禁闭室感觉有点不同,到目前为止好像这是感觉最轻松的一次,却找不到原因。
......
受够了辗转反侧的周晚萍终于离开了床,走出她的临时宿舍,漫步向银光满地的空旷操场。高挑身影在月下,不时顽皮地踢着操场上的小石子,这感觉似乎让她舒畅起来,悠闲地晃荡在操场上。
……
卫生队宿舍敞开的窗口透进月光,蜷在床上的苏青闭着眼,漂亮的睫毛仍然在动。她纠结在悬疑中,纠结在是与非的判定里,李真,二十一号,就睡在她身边不远处,她的身份是真的,她是不是羊头?是不是该扩大怀疑范围呢?到底是该相信证据还是坚持直觉?她站在了迷茫的十字路口。
……
小丫头点亮了灯,闪着光的漂亮大眼随着灯光一起明亮起来,到门边找到坛子,拿出让吴石头准备的东西,俏脸上露出了贼兮兮的得意笑容。
“狐狸精,上次害得狐狸去县城受那么重的伤,这次看我怎么收拾你!”
穿鞋袜,扎绑腿,束腰带,叠面巾,小丫头开始有条不紊做着准备工作。月黑杀人夜,风高放火时,姑奶奶怎能不上阵!嘿嘿嘿——
……
周晚萍随意走着走着,她抬起头,看到孤伫庄边的一间房,那扇没有窗的窗口,似乎隐隐约约坐着他。
这只是个巧合,只是不留神走到了这,她这样在心里强调,不自觉想把手抄进侧边衣袋,表现得自然些,抄空后才发现上身穿的只是件白衬衣,不是白大褂。
他早就看到了月下的这个高挑人影,一直看到她走到窗边,他也没动过,更没开口说话,不是不敢说,而是不会说,根本不知道说什么,因为这不是白天。
她背靠在他靠着的窗边,与他的背向成了一个直角,看着远处月下的操场和来路说:“我睡不着,你呢?”
“我也是。”他看着远山的黑色轮廓,与她的视线方向是个直角,这两个肩膀几乎挨在一起的人像是个双向路标。
他们就这样沉默了一会儿,她又说:“为什么不像白天那样离我远一点。”
他不说话。
“其实我……挺难看的……如果近一点,你都看到皱纹了吧。呵呵……”
她很轻地笑了几声,没有了白大褂就不知道一双手该往哪里放,只好把十根手指交叉合起来,垂在衣角。
“月光下我也看得见。”只懂得行军战斗的他根本不知道他说出了一句世间最烂的情话。
但是,这句话偏偏被她听懂了,并且幸福地笑了,只是他们的面孔朝向不同,他看不到。
然后他们又开始沉默,她在仔细听他的气息,他在试图平缓他的气息。
“我……想娶你。”他忽然说。
对于现在的他们两个而言,这句话很荒唐,但是他说得非常认真。
现在她的气息完全乱了,她不说话。
两个人再次陷入沉默,迟迟等不到回答的他终于伸出手,把窗边的她拉到窗前,双臂抄在她肩下,把她托进了窗口,随即抱起她挤在了窗内一侧的墙角。
借着如水的月色,他仔细打量眼前这个丰腴成熟的女人,慵散的长发和雪白的肌肤,嫣红的嘴唇黑亮的眼睛,那件引人注目的白衬衫里面好象是真空的,把她整个乳房几乎全部呈现出来了。
周晚萍上身只穿了一件白衬衫,夜里睡觉时已将文胸摘掉了,刚才起床时也懒得再戴,衬衣只扣了几颗扣子,领口敞得很开,两个硕大乳峰有半边肆无忌惮地鼓在那儿,两乳之间的乳沟很深,对着他,好像还在抖个不停,像在同他打招呼似的。
“我想娶你。”他再重复了一遍。
胡义的双臂强壮有力,他的拥抱在收缩,有一种侵略,有一种野蛮,周晚萍双腿开始后退。当胸前的高耸饱满被他的大手突然盖住的时候,背靠着墙的她几乎站立不稳。
“这……不可能……呼………”她说话的声音还不如她的呼吸声大。
“我知道我配不上你。”他低声说道。
胡义魁梧的体躯健硕的肩膀,以及力大无穷的手臂,让周晚萍有种窒息感,她拼命地把自己软弱无力的身体靠向身后的墙。
“哦……不是这样……而是我……是我比你大……”她好像要解释,更像是呢喃。
“我不管!”
胡义的嘴唇在急切地寻找着,在她的脸上留下了润湿的唇迹,终于让他吮吸住了她的嘴唇。
“呜——”悉悉索索中背贴墙壁的她突然发出了声音,双臂猛地搂住了面前的脖颈。
“别说了……你这小混蛋……”鼻尖下的两张嘴终于紧紧碰触在一起,她以此让他咽下了所有的话语。
周晚萍嘬起丰满的嘴唇,尽量抬起头来接纳他,他们的嘴唇凑到了一起,她的嘴就将他的嘴吻牢了,周晚萍向他吐出了舌尖,而他也将她柔软的舌头嘬住了,就这样肆意的亲吻,如醉如痴一般。
黑暗里,一滴无名泪滑下了她的眼角,她已经柔软得只能依赖身后的墙和面前的他支撑。
胡义的双手也没闲着,在她胸前,隔着衬衣肆意地揉搓女人那对傲然的双峰,周晚萍饱满的双峰上乳头尖硬地坚挺了起来。
一对乳房挣脱了束缚,从徜张的衬衣上口耸挺而出,如同因发怒而高昂的雪白的兔头,兀现在一片白云中间,岿然不动,肃静而冷漠。胡义禁不住把脸埋在她的胸脯上,他的嘴唇一下就叼住了傲然而起的乳头,舌头在那四周不停地卷动。
他粗硬的胡须热烈而亲呢地啃啮着周晚萍雪白的肌肤上,温湿的舌尖撩拨着她的乳头,周晚萍惊异于男子这种性感的挑逗,喉咙里瞬间出现了吸气声,身体僵直那一瞬,一阵昏厥使她几欲跌倒,能感觉到一股股汁液从子宫里流出来。
周晚萍的手在他的裤裆那儿四处摸索,隔着一层粗布,俘获了那根已经膨胀了的肉棒,她用发抖的手把紧握着、摇晃着。正是这根熟悉的肉棒,在小水塘,在树洞,在那个让她死去活来的夜晚,还是那么地硕大、炙热、坚挺。
胡义粗暴地解开了她的腰带,双手就在她的腰间一拉,让那条裤子和内裤一起坠滑到了地上。右手一下就伸探到了周晚萍的两腿中间,抚摸到了她那柔软乌黑阴毛密布的隆突阴户,触手满满的湿,腻,肥,黏,滑,他的手在那充血肥厚的两瓣肉唇上轻轻地摩挲。
在胡义手指缓慢而有力的挑逗下,周晚萍终于变得忍无可忍起来。她表情开始扭曲,喘息急促,不久后忍不住发出了一声喊叫:“喂……?”
胡义拿开了他的手掌,周晚萍已经完全不再遮掩了,她那双目紧闭的面庞,不知不觉微微张开的双腿之间如同靡靡萎草覆盖的一丛黑色,和一对由于急促的呼吸而微微抖动的乳房显得格外诱惑,阴户微开着两瓣肉唇像是在以一种半眠半醒的、慵懒地期待着他,等待他凶狠狂野粗鲁肉棒的蹂躝攻击。所有的一切使整个禁闭室充满了成熟女人的体香。
胡义呼吸急促地解开了自己的军裤,双手插进了周晚萍的身下,穿过她的大腿托起她丰润的大屁股。像掳获的猎物一样将她抱起放在窗台上,然后分开她的双腿,整个身体贴向了她,将自己火热的那根肉棒慢慢地埋进了她的阴户。
周晚萍的两条胳膊将他宽阔的肩背紧紧地搂着,微微屈起了两个膝盖,尽力向两边张开她的两条修长大腿,臀部狂躁不安地扭动着,如同主动打开了一扇城门以惶恐的姿态殷殷地奉迎一位贵客的光临。
胡义的大龟头刚一抵进到了她两瓣肥美的肉唇,那里面一股湿润而又灼热的淫汁便包裹住了他,待他把定了心神,腰间一挺屁股一耸,那粗硕的肉棒一下就深深地戳进了她阴道的最深处,然后一动不动只是暗暗使劲地抵住。
那一种饱实的感觉让周晚萍悬在心头的那一种没有着落空虚的感觉迅速地被填满了,微噘的口唇中发出一声呻吟。她那双好看的眼睛圆睁着,嘴巴微微张开,整个身体像是让木楔钉住了似的,僵硬着一动不动。
胡义的肉棒在她的阴道里一插一缩,她的嘴角也跟着一抖一咧,随着他轻缓的推送,她也一双眉毛渐渐地舒展开来,眼睛闭成一丝嘴唇微启。
她觉得体内的一股欲火正慢慢地升腾而起,一阵酥麻麻的愉悦的快感使她情不自禁地叽哼了起来,她的阴道泪泪不绝地流渗着温湿的淫汁,那两瓣肉唇在那根坚挺的肉棒冲击下恬不知耻地肥厚了起来。
慢慢的周晚萍已不满足胡义那种慢条斯理的抽动,她的身体夸张地地在他的身上拼命地扭来扭去,每一次扭动能见到她丰满的一对乳房也跟着欢快的抖动。
胡义心有所感,立即加快了冲刺的速度,他的每一次抽放都要将屁股后撤许多,加上很大幅度的冲击,他的耻骨撞在周晚萍的那地方啪啪声响不绝于耳。每一次抽缩都捎带出浓稠的奶白的淫汁,每一次抽插又把那些淫汁溅在她的浓密阴毛上,周晚萍的喘息渐来渐粗重。
她把整个肥白的屁股顶凑起来,让自己的阴户更加高突地迎合着他一次比一次沉重的撞击,而她的两瓣大肉唇则把他的肉棒不断地吞噬。指甲深深地掐进了他的肩膀,但胡义却毫不轻怜她,她连绵不绝的娇喘,她阴道里那阵阵紧缩似乎更加激发他的斗志,他加大了肉棒冲撞的幅度,同时也加强了攻击的力度。
在他近乎疯狂的抽插中,看起来她好像非常痛苦,但她那看似因痛苦而闭着的双眼中却流露出一丝甜蜜的表情,微微张开的双唇似乎诉说着一种难以名状的兴奋,她整个身体都在微微上下抖动。
胡义看得又怜又爱,他将肉棒紧抵在她的里面,凑近她的耳根问:“你还行吗?”
“嗯”周晚萍的声音像从胸腔中吐出似的,胡义这才缓缓地碾研,轻舒慢放。
“给我一个孩子。”周晚萍呢喃道,话音刚落,像是激发了胡义的豪情壮气。
他再一次凶狠地抽插,周晚萍一声低呼,随着便变做低低的呻吟,这时的周晚萍表现得近乎淫荡,她积极而又努力,甚至还有点奉承,把个屁股顶起凑合,甚至自己把那两瓣肉唇拨弄开来,以使肉棒更加直截了当地深入直捣进去。
像盛夏狂风中的芭蕉,舒张开来了,铺展开来了,恣意地翻卷、颠簸。
“啊……”他低吼一声,接着周晚萍被一阵猛烈喷射烫得差点昏厥,随着一阵全身的痉挛,她的身体好像干枯的沙漠吸收水分一样,极为自然地要把他的精华吞入体内。
大汗淋漓的胡义一把将周晚萍紧紧地抱在自己怀中,周晚萍媚眼如丝无力的摇晃着头,双手也牢牢地搂住了他的肩膀。两个身体完全地贴密结合到了一起,无论是胸膛还是腹部,包括男女双方的器官都严丝合缝地交融为一体,还沉浸在快意的渲泻中。
胡义紧紧地搂住了娇弱无力的她,他心花怒放,心旌摇荡,忘乎所以。
……
一切收拾停当,看看窗外,夜色已深,黑色方巾蒙上了小鼻梁,吹熄桌上油灯,推门而出,走墙根溜屋后,躲过巡逻绕过狗,翘着小辫一路流窜,卫生队宿舍映入小贼眼帘。狐狸精啊狐狸精,不给你点颜色看看难解姑奶奶心头之气。
卫生队临操场,位置稍显空旷,静静座落月下无声。小贼停在阴影里安安静静等,不一时,有一队巡逻战士走过附近,后又远去。小贼晃晃小辫,是时候了。
猫下腰,垫脚尖,一步一撅往前行,终于到了窗根下。窗开着,居然连老天都对这狐狸精看不过眼,省了姑奶奶的手段,幸福就这么简单!
先是两个小辫探上了窗口,接着一双大眼贼溜溜往里看。虽有月光透窗,可见度依然不高,这边该是小红,那张床是葵花,门边的是狐狸精,距离也不算远,只怕扔不准,得瞄好了!
……
一个战士趴在某个屋瓦下的房梁上,通过无遮拦的侧边静静监视着月光下操场周边。时间已近午夜,快换哨了,期间只有周医生在操场附近散步转悠了一会,后来不知道去了哪。目前看来平安无事,只等着换哨回去睡觉了。
冷不丁发现了一个贼溜溜的黑影,要多贼有多贼,要多猥琐有多猥琐,说她是只老鼠都不冤枉她,尽管只有月光,也足够知道这是哪位大侠,谁让她非长那么小呢,还非得蒙个脸,那俩小辫八百里远都能被认出来,扎个头巾也比蒙面实在吧?个性害死人!要么就是因为她看不见自己的辫子,估计是给忘了。
这个得怎么算?这算嫌疑目标吧?战士心里犹豫着,一时无法定性,只好满头黑线地静观其变。
可是这缺德丫头最后在卫生队宿舍窗口下停了,情况似乎不太妙,这暗哨不就是苏干事下令设的么?贼都到苏干事窗根底下了,捅了篓子我咋交代,这可得上了!
战士从隐蔽处窜出来,快速跑向目标。其实他可以隐蔽接近,但是又不想抓小丫头一个现行得罪这位,所以目的是吓唬她一下,让她知难而退。
果不其然,奔跑的脚步声惊醒了鬼祟小贼,她掉头便跑。
……
两阵奔跑的脚步声出现在窗外,让本未睡的苏青睁开了眼,很明显是一个战士在追一个人。
苏青看了看宿舍里还在熟睡的人,起身穿了外衣,悄悄出门。走在月光下,看到了返回战士的身影。
“怎么回事?”苏青低声问。
“追到这她就不见了。”
“谁?”
“呃……好像……是丫头。”战士没敢对苏青隐瞒。
苏青松了一口气:“行,回你的位置去吧。”
小丫头半夜三更出现在卫生队干什么?这不省心的孩子肯定没想好事。苏青往四下里看了看,目光锁定远处的禁闭室。
……
月光投在地面上,让床底下有了点微微光线,刚刚惊慌钻进来的小丫头正在床下惊讶地大张着嘴,里面的人也惊讶地大张着嘴,俩个人都没敢叫出声。
胡义呆呆坐在床边,刚才听到跑步响动的周大医生快速收拾了一下就直接藏床下去了,不料匆匆跳窗而入的是小丫头,进来后二话不说又钻床下去了。这种情况,让胡义傻眼了,大脑短路,彻底脱离状况。
正在纳闷床下见面的两位为什么都没出声,窗外又传来脚步声,接着苏青出现在窗外的月光下。
“你没睡?”
“呃……对,我在反省。”傻坐在床边的胡义总算回过神,顺嘴冒话。
“那正好,有个问题我想问问,可以麻烦你点上灯么?”
胡义硬着头皮站起来,把挂在墙上的油灯点亮,苏青已经离开窗口绕进屋门。
这屋里简单得不能再简单,唯一能藏的地方只有床底下,胡义心里暗暗叫苦,臭丫头片子你又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了?哪怕您老人家换个时间也行啊?不用想都知道苏青进来要干什么,一搜一个准,不对,这回是两个准。看来,只能摊开了,亮相就亮相,敢娶敢扛敢死。
苏青没什么表情,直接走到床边,坐了问:“反省得怎么样了?既然你睡不着,那现在说说吧,慢慢说,要把问题说透彻了,我不着急。”
胡义呆呆琢磨着该不该现在直接说清楚一切,床底下的周晚萍可沉不住气了,苏青的出现肯定是为了丫头而来,她现在稳稳当当坐在床边要胡义说反省,这是故意的。迟则生变,再耽误可能再没机会。于是用手朝小丫头比划,示意她赶紧出去。
小丫头根本想不通周晚萍为什么在这里,她的心思里还没太懂得男女事情,所以摇头不干,她还想顽抗到底。
这情况下周晚萍再顾不得,胡义的性格真有可能和盘托出,抬腿就朝小丫头身上蹬去。
哗啦——
一对小辫滑出了床底,愣着一双猝不及防的大眼,呆呆朝低头看的苏青眨巴两下,终于无奈地爬出来。
“女侠,终于肯露面了?”苏青露出了一个胜利者的隐蔽微笑:“说说吧,你怎么在这?”
小丫头拍打着身上的灰尘,晃了晃小辫,瞟了呆若木鸡的胡义一眼:“天凉了,我不放心,怕狐狸的被子太薄,所以来看看他。”
“怎么看到床底下去了呢?”
“怕床板不够厚,考虑一下是不是再给他加一床褥子,就爬下去看了呗。”
“哦,原来如此。那既然是来看他,怎么还挂着黑面巾呢?”
小丫头低头瞧了瞧垂在胸前的黑色方巾,咂吧咂吧小嘴:“路上风沙大,遮一遮有什么不对吗?”
苏青把视线又朝下挪了一段,突然见了鬼一样,脸色苍白,猛地跳起来,惊慌连退几步,背撞了墙才停,惊叫道:“这又是什么!”
下丫头低下头,一条尺长的小土蛇已经从衣兜里爬出了半截来。
赶紧用小手把蛇重新揣好,眼珠子乱转答:“呃……这……那个……周阿姨都说我是大姑娘了,那我一个人走夜路能不害怕吗?防身的,防身的。嘿嘿嘿……”
原本想好好捉弄捉弄这个缺德小丫头,现在被她兜里爬出来的蛇吓得没了兴致,苏青朝胡义狠狠剜了一眼,掉头离开。
明明是丫头搞怪最后也要朝我发狠?胡义无奈得已经快要晕倒。
苏青的脚步声消失,周大医生爬了出来,胡义看着小丫头,小丫头看着周晚萍。
“周阿姨,你为什么在这呢?”提问者变了,轮到一头雾水看不懂情况的小红缨想解惑。
周晚萍一边拍打身上的灰尘,一边深深瞟了呆立不动的胡义一眼,然后不紧不慢地回答:“我是来看看他的伤势怎么样了。”
“那你……怎么看到床底下去了?”小丫头居然貌似相信了这个时间上太不寻常的理由。
“那个……绷带掉了,我当然得去找吧?”周晚萍面对小丫头倒是一点不脸红。
“哦,原来是这样。”转瞬一对小辫又好奇地翘了起来:“哎?你的衣角怎么都湿了?”
周晚萍低下头,衬衣下端两个前衣角湿黏黏的,被灰尘蹭得湿脏,在灯光里格外显眼。这是她刚才情急之下拿衬衣角,胡乱地擦拭了一番自己下体的后果,这时周晚萍的脸终于红了,忍不住嗔怪道:“你问他!”
恨不能从窗口跳出去的胡义不得不面对丫头的求知大眼,支吾着说:“也许……可能……是我出汗太多了吧。呃……大概是……蹭到了。”
……
月光下,一个娇俏身影晃着小辫往回走,突然停了,嘀咕着自语:“看伤势为啥不点灯?那能看见啥啊?怪不得绷带都掉了!”然后继续扭搭扭搭走。没走几步又停下了:“不对,绷带在哪?我怎么没见着有绷带呢?”
这个夜里,所有的问题都是很奇怪的问题……
【未完待续】
第三十八章 地狱从来没有界限
秋风起了,风吹麦浪……
鬼子的秋季扫荡又开始了,这次扫荡不只是在梅县进行,各地都在进行,既为扫荡也为抢粮。据情报显示,梅县这里分为两路,一路从绿水铺和落叶村向西,一路从南面的宋家村向西,平行扫荡至无名村后再向北,终点是大北庄和杏花村,汇合后再沿浑水河南岸反扫回城,整个梅县地界梳理一遍。
这种时候,规模越小的队伍,羁绊越少,躲避越容易。山区地形复杂,目前五十一个人的九排想熬过扫荡期不算太难。酒站村的那些村民很大一部分都曾是匪或者匪眷,他们熟悉环境并能找到避风头的窝,这给九排省下了心。
接到转移通知的胡义安排下去,将酒站的东西该藏的藏,该埋的埋,对面酒站村的村民也都安排妥当了,他唯一担心的是团部,大北庄人多,即便已经提前知道鬼子将到的消息也没那么容易躲,一连和四连估计要遭大罪了,可怜的吴严,总是干这种活。
青山村北方几十里荒山无人烟,目前来看是个躲藏的好地方,只要带够口粮,在荒山里蹲到鬼子收兵即可。胡义打定了这个主意,带着九排向北,进入峰峦叠嶂。
...............
秋晨的阳光跳出了远山,人们说它是金色的;一阵秋风吹过,卷着飞沙带着凉,偶尔还旋出个漂亮的小漩涡飘远。
浑水河边一个荒坡上一个细狭的眼的八路,正举着一三式望远镜望北方远处看。
不一会儿,又一个俏影从旁边探出来,一对小辫被风刮得摇啊摇,嘴里啃着块干馍,小丫头啃完馍,然后无聊地抓起面前的一个小石子,在沙土上随意乱画。
「狐狸……狐狸?」
「嗯。」胡义站在位置上持续观察地形。
「你现在是不是不喜欢狐狸精了?」
「谁是狐狸精?」
「你说呢?」
「……」胡义假装没听见,只顾着望远镜。
「喂,那你现在是不是喜欢周阿姨了?」小丫头停下了艺术绘画,俏皮地将手中的石子甩飞。
「……」
「装!继续装!干别的不行,就会装糊涂!」
「……」
「那天晚上,她为啥在那?」
「给我看伤。」
「看伤为啥不点灯?绷带呢?我警告你不许说绷带没找到啊!」
「我……说她忘带了行不行?」
「你再说——」
「那你要我怎么说?」
「就说你俩到底干啥了?她都钻床底下去了,到底为啥那么怕见人?」
「..........!」
「你别想再忽悠我,她衣服上湿漉漉的,后来我想起来那是啥味道了!」
「……好吧……我……想娶她,但是环境不允许,她也不允许。」
「那……这和你们在干啥有啥关系?」
胡义彻底崩溃,这算对牛弹琴?还是驴唇不对马嘴?忍不住想起了李有才的一句台词:「我的世界你不懂!」
「哥,吃饭了...」远远传来马良的喊声解救了不知该如何回答的胡义.
..
……
山昭昭,路迢迢
快十天了,这是九排成立以来最长距离的一次行军,五十一个人的队伍离开酒站过青山村向北进了荒山,一路兜兜转转埋伏反埋伏,先是遇到秦优书记带的几百老百姓为了引开鬼子向西北打了老远,又因王连长掩护的百姓里出了内奸,再向东北方向奔至牛家村,后转进西北方向又抄了鬼子的一个中转点。
扫荡线与封锁线之间目前是真空区,如果能向东穿过封锁线,进了敌占区便成水中鱼,大部分兵力都抽调西进了,当然反向越远越安全,敌占区也一样,九排过封锁线后转向南行。
前天以伪军逃兵形式蒙混跑过封锁线的九排,在敌占区里向南又行进了两天,终于回到了梅县北部地界,于今天上午到达绿水铺外围。
胡义命令队伍找到隐蔽处暂时休息,派小丫头这个不起眼又熟识李有才的进村去找汉奸,到河边碰头。
在秋天,河水的颜色似乎也跟着变了,不知道是不是风沙的原因,变得更浑浊,更深沉,入眼满满的凉,泛着波,飘着枯叶,无声。
小丫头在不远处的黄草丛中无聊地玩,胡义坐在河边的石头上看水,李有才蹲在水边洗了手,又站起来面对滔滔伸懒腰。
「自从上次你威风了一次后,绿水铺这个炮楼新驻守了一个排,是我哥的人,这条线归他守了。有皇军的时候你都打得了,现在县里能抽调的全拉进山了,你打回去得了,找我我也没辙,你们都改换了伪军装他们也认得出来,这附近都是落叶营的,哪个不是熟头熟脸的。」
胡义将手里的一块石子投进河水:「扫荡没结束,我现在还没想回去,不是找你问这个的。我想知道的是还会有多久?鬼子到底什么时候才能结束这次扫荡?」
「这我哪知道?赶着秋收,能运出来的粮食都派伪军收割回来,运不出来的要烧也得费时候,肯定快不了,且得一阵子呢!为了将来饿死你们,皇军这次可是下了血本,现在就连李家大院都是空的,全背着镰刀跟皇军进山了。呵呵,你要是觉得实在闲……要不你把李家大院端了得了,然后我再以调查的名义去抄一票,我猜我哥回来得吐血。」
与狗汉奸在河边聊了很久,问了很多,胡义和小红缨到中午才返回九排的隐蔽休息地点。
接过马良给煮的午饭还没来得及吃一口,刘坚强带着想法来见胡义了。
「你说啥?打县城?疯了!姥姥的,神经病!」罗富贵在一旁听得翻白眼。
刘坚强严肃道:「咱们装备这精良的一个排,那咱们怎么就不能打县城?」
马良这时也开口:「我倒是觉得可行……以其之道还治其身,咱们也可以扫荡吧?在县城周边敌占区挨村扫呗,打汉奸抓走狗,反正现在他兵力空虚,绝对能气死鬼子。」
「咱到处转悠倒是舒坦,可是有啥用?打县城,说不定小鬼子一怕,早几天从山里撤出来了,这能让咱团里的人少流血。」
「可咱这点人打得下县城吗?就算鬼子把城门开着,咱敢进去吗?」
「我又没说要打下县城,咱在城外头设置疑兵,吓唬他们肯定也会有效果吧,趁着天黑,做个攻城的样子,不信他不怕。」
「去你姥姥的吧,你当小鬼子傻啊?咱们枪就这些,人就这点,连个大家伙事都没有,你凭啥让小鬼子怕?人家城门一关机枪一架,管你唱大戏还是糊弄鬼?有鸟用!我看马良这个主意好,咱们也扫荡!姥姥的,扫他个鸡毛鸭血,吃他个昏天黑地,抓光汉奸家的鸡,必须抓鸡……」
说到最后无良熊兴奋得连动作都出来了,比比划划这通嘚瑟。
「你……我……」刘坚强被罗富贵马良和石成三个呛得冒楸,索性道:「反正我觉得就是该打县城!」
这时候胡义才放下饭盒,不紧不慢开口说话:「只在城外打打,没用,这和埋伏不是一回事,疑兵的作用不大,鬼子不会怕的。但要是真进了城,咱就别想活着出来了。」
罗富贵趁机溜缝道:「流鼻涕,你听到没有,能不能别做九连大梦了?」
胡义没搭理这份干扰,继续对刘坚强道:「但有一样你说对了,打县城,这能让鬼子早日结束扫荡,这能让山里的人们少流血,能让战火早日熄灭,能让咱们早日回家。」
全场诧异,愣愣盯着胡义看,不知道这算什么意思,到底是否定还是肯定?
排长不会也要想要打吧?是不是又犯病了?没人敢问。
「你们知道么……落叶村李家大院,现在连挂枪的都没有,居然找不出一把镰刀来,你们说这回鬼子下了多大血本?梅县县城,现在只有伪军四个连,鬼子一个留守小队,外加宪兵、警察、侦缉队这些!据说当初连侦缉队也差点被带出去帮忙。」
「胡老大,难道你……」听得熊眼珠子快掉下来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单是那一个小队鬼子就能让九排不敢越雷池,何况杂七杂八加出来这么多,怎么听胡义这口气不对味呢。
「没错,要打!而且是真打,狠狠的打!打到他疼!打到他怕!否则不会有效果。」
「……」不但马良罗富贵等傻眼了,这回连刘坚强都傻了,谁疯了?排长才疯了,这可比他刘坚强的想法还过分,不过这很好,为了全团,为了全体父老,打光了也要打!九排将成为独立团的荣耀!
全体肃静了,排长这个想法太震撼了,太不切实际了,九排打梅县县城,听起来好像个笑话。真的能让鬼子早一点结束对独立团的扫荡么?如果能,哪怕少一天,也会有很多战友和百姓因为这一天而活下来,也会有很多粮食因这一天而得以保留下来,这个巨大作用让所有人都不忍反驳,选择默然。
「怎么?怕了?」胡义淡然地看向周围众人。
「没有。」刘坚强先答了,然后看左右。
罗富贵一瞧周围没人再说话,立即问道:「如果说怕了,能不能……」
「不能。」这次胡义居然没有迁就这头自私的熊,语气仍然是淡的,但是感觉和平常截然不同,让罗富贵老老实实咽下了后面想说的话,苦着熊脸窝了脖子。
「也许……你们的亲人,或者邻居,现在被鬼子追得已经只差了十几里,就像我们这一路所看到的,经历的……现在我们回来了,这是我们唯一能做的事。
我希望到时候……你们不要放不开手脚,虽然城里的百姓也是百姓,但是地狱的界限,不能只由鬼子来划。不能只让反抗的人挣扎在燃烧里,挣扎在废墟间,而让麻木的人继续享受无耻的安宁苟活……这不公平,这不公平!地狱从来没有界限!」
「地狱从没有界限!」众人都在回味这句话。
那双细狭眼中闪着深邃的光,静静扫视着沉默专注的听众,开始看到一双又一双坚定起来的眼,一张又一张年轻信任的脸。仿佛当年的硝烟背后,战火旁,自己也是这样鼓励煽动着年轻的军人们,带着他们去成为炮灰。好像是很遥远的事情,又好像刚刚发生在昨天,现在又在发生眼前。
不想说这个,又不得不说,一错可铸千错,九排想要虎口拔牙,想要减少伤亡,就不能被束缚,打下县城是痴人说梦,但是必须得打进城,否则毫无意义。
李有才提供了城里的概况,让胡义在河边考虑了好久,最终下定了这个决心,打县城,是为了那些仍然在大山里奔跑的人们!
下午,梅县县城以北二十里三岔路口。
一条南北路,向东叉出分支。九排在这里等过周医生,孙翠在这里摆过人肉摊,而现在九排又来到这里,并且等到了从县城侦查回来的徐小。
县城里的兵力数量和大概配置李有才已经跟胡义说过,昨日派出徐小扮乞丐进城侦查一方面为了印证李有才提供的情报,另一方面是为了掌握细节,尤其是即将成为战场地域的细节,梅县东门。
胡义选择东门作为战场有两个理由,首先是因为东门的城门洞在梅县的四个城门中,进深最大,城门外边到城门内边的拱形门洞进深有十五米。打下县城是痴人说梦,进城是找死,不进城没效果,所以胡义决定以东城门为基点,向城内有限延伸,构筑一个斜向防御线。在战略上这是一次进攻,但在战术上其实是一次防守,或者该称作进攻性防守。
另外一个理由更简单,胡义从东门出来过,大概了解东门内的情况,印象还挺深。
徐小把他所看到的情况细致做了汇报,最后用树枝在一块平整地面上画东门内的屋舍街道布局图,四面城墙每面都是一个连治安军防守,一个连每天又分为三班轮换,也就是说在一般情况下,东门这一面在岗的敌人只有一个排,城门里一个班,由城门口到南北两端城墙上各有一个班往返巡逻。
为了扫荡,为了抢粮,为了把八路逼到死,抽调兵力抽调成了这样,城墙守备跟纸糊的有什么区别?真当自己天下无敌了!胡义更加坚定了信念,打对了,打了,下一次鬼子才不会如此猖狂,才不敢如此不遗余力,一群狗娘养的!
转战这些年,总是在打防守,这次防守是最不一样的,不是要守住自己的东西,而是守在鬼子的心窝里。这让胡义心里油然而生亢奋感,自从离开长城后,以为再也不会有这种感觉了,今天它复苏了。
胡义盘腿坐在徐小画在地上的布局图边,深深皱了眉头,绞尽脑汁想了又想,看了又看,回忆着,算计着,判断着,权衡着,酝酿出一个又一个战斗方案,对比着,揉合著,补充着。木桩一样呆坐了半个小时,这才抬起头。
期间树林中的全排战士一个出声的都没有,等待答案让他们感到一丝与战斗不同的紧张,他们不敢凑近,又不愿离得太远,在十几米外自觉地围了大半圈,看五个班长蹲在地图附近陪排长发呆。现在排长抬起了头,说明他要安排命令了,每个人,每个班的命运即将被排定,让全场瞬间一紧,树林里落叶可闻。
胡义胸有成竹地将任务一一安排下去,各个班都明确了自己的任务。
战斗任务全部分配完毕了,胡义对九排做最后强调,战斗目标是枪响后守住东城门一个小时,信号弹在东门外飞起的时候就是全体撤退的时候。如果有人在战斗意外失败而溃散,最后的集结地点是绿水铺附近的河岸。
...............................
这注定不会是个平静的夜晚,乎有云,所以连夜空都是黑的,但是那颗心很平静,平静得能够感觉到胸口衣袋里的怀表在跳动。
探照灯的刺眼光柱缓缓扫过前方,细细碎碎的对比看得眼睛疼,缓了一会儿,才恢复了感觉,重新看到前面黑黝黝的城墙,垛口后面不时闪亮的手电筒朝北越走越远。
胡义果断提起步枪弓起腰,快速向前。身后随之响起了脚步声,二班和四班跟得很紧,稀里哗啦的声音不算大,这开局很好。
肩膀靠到了城墙的坚硬才停下来回过头,二十个人影紧跟着在城墙下倚成一溜儿。把手里的步枪上肩背好。短暂的悉悉索索之后,几个人影向上甩绳勾。
城墙不算太高,七八米,夜风吹过垛口,低低发出了哨音,城里尚有灯火,或远或近,或稀疏或稠密,尽管夜暗,仍能辨得出街。听到最后一个战士被拽上了城墙的声音,才掏出了从丫头那里借来的手电,拧亮。
「上刺刀!」这是流鼻涕在低声命令。
在嘁哩喀喳的金属交接声音里,打着手电顺城墙朝北走,不回头也知道队伍跟在后头走成了一溜儿,杂乱的脚步声渐渐协调起来。
北面那柱手电光似乎调回了头,往这边照了又照,接近过来。
「哎?你们晃到我们这东墙来干屁?」打着手电的伪军带着十多个手下走近,一边将光柱照向对向而来的拿手电的伪军,结果对方的手电晃得他眼睛疼。
「今天晚上南墙东墙我们都负责了!」胡义拎着手电从对方身边走过,直直走向对方队末,二班和四班的一溜二十人拎着挂了刺刀的步枪也直直地走,根本不搭理正在错过身边的十来个伪军巡逻兵。
「什么?你们……哎?站住,停下,我说你们这是……」
对方这回真的停下了,在宽度不大的城墙上,二十多个伪军朝并排在身边的十来个糊涂伪军端起了刺刀,紧跟着是锋利入肉响,和某些痛苦的喘息惊叫。
胡义的手电光从这边扫到那边,血,尸体,正在放大瞳孔的凸眼,掉落的步枪,痉挛的手指,在最远处,亮着的手电筒在城墙的地面上滚来滚去,陈冲正在弯腰拾起它。
于是转身顺着城墙继续走,东城门楼已经在前方出现轮廓。
把手电光往左侧胸墙边扫扫,看到了下城墙通道,几步之后左转开始走下石阶。身后的一列纵队在通道口位置自动分为两支,刘坚强领着二班紧跟在胡义身后下城墙,陈冲打着伪军那支手电带领三班继续朝城门楼走。
没多久,东门城墙上的探照灯熄灭,城门口出现了手电光亮,朝着城外上下摇动,这是开工信号。
「上!」
两辆牲畜大车拉着沉重的沙包和工具麻袋,吱吱嘎嘎被推到路上。将近三十人的队伍立即出了树林,直奔几百米远的东城门。
「啪」——枪声猛然打碎了夜的安静,东门北段城墙上有人掉落,估计四班迫不得已开枪了,不过这已经无所谓,早晚的事。
「轰」——手榴弹爆炸声突然震颤了黑夜,黑暗中被掀上天的乱七八糟如雨落下,摔砸得附近噼里啪啦乱响。
一时间东城门内的范围大呼小叫乱七八糟,有人在哭有人奔逃,枪响过一次,爆炸响了一次,十来个伪军跑在附近巷子里大嚷着这里是战场,呼喝着死死窝在屋里不出门的人远离。
……
「东门出事了!东门出事了!东门……」
有人在远处撕心裂肺地喊,留守的鬼子小队仓惶奔出宿舍,系着扣子歪扯着枪,连碰带撞奔向军营操场去整队。
宪兵队,警队,侦缉队全都一团乱,正在刺耳的警报鸣声里紧急集合,到处都在吹警哨,电话机摇柄快被某些人摇断了,但是东门城楼上的值班室根本没人接听。
梅县猖狂得只留四个连治安军和一个皇军步兵小队,所以宪兵队的前田大尉暂领了县城防务。他的第一想法是有人在城里作乱,虚张声势祸乱人心,几条造势的泥鳅而已,没有太过紧张。
可是手下人拼命往东门打电话没人接,这个事就有点不对了,至少东门真的出事了。不过他还是不认为这是八路做的,怎么可能呢?疯了吧?这些八路交通员的能耐够大的,城门也敢动?刚拔掉他们的组织,就敢明目张胆出来作乱,那正好,今晚再抓一遍!
负责东门防务的治安军连长接到了电话命令,带上轮休中的两个排,顺着大街怨声载道向东门夜色跑步赶往。
……
还没看清人影,已经听到了乱纷纷的跑步声,轰隆隆出现在大街的漆黑中。
步枪枪托抵住了胡义肩膀,哗啦一声子弹上膛,枪口渐渐抬平,瞄向前方。
这一颗子弹狰狞地飞出了城门洞,嚣张地穿过了一次体热,继续顺着大街在黑暗里飞行。被穿透的目标尚未跌倒,一挺机枪响了,另一挺机枪也响了,两团持续火舌阴惨惨地发亮,一次次将狭窄的门洞空间照耀得如墓室般诡异,衬托出了一堵沙包矮墙,以及矮墙后探出的五顶大檐帽。
场面正式喧嚣,穿透声,惨叫声,碎屑在黑暗里飞溅,血液在黑暗中流淌。
有的抱头仓惶卧倒,有的拼命冲向街边,寻找一切遮蔽,该死的这是一条街!
……
前田大尉的表情严肃了,东面传来这一阵阵枪声全然出乎他的意料,两挺机枪的持续扫射说明这是一场战斗,是战斗,这可不是地下党袭扰!
「你接通其他三座城门,确认他们现在情况正常!」刚刚对手下下达这个命令,城南方向传来了一次次的爆炸声,助理手中那部电话还没来得及往外打,面前办公桌上这部电话突然拼命开始响。
前田一把抓起话筒,报告来自南城门值班室,守城的值班员慌里慌张大喊他们正在遭到八路攻击掷弹筒正在轰击他们的城门,强烈要求增援。
「不要担心,一切都在我的掌握。你们守住城门即可,增援我已经派出,他们很快就会到的。」前田说完了这一句便放了电话。
这些治安军太废物了,报不清敌人规模,报不清火力状况就开始要增援。除了四个方向各一个连治安军,城内真正可用之兵目前就两支,一个留守标准小队有近六十人,手下宪兵队也是一个小队规模,不过火力没有标准小队那么强,全是轻武器。前田感觉有点头大,现在的关键问题是他不清楚八路的规模和意图。
八路具体有多少?东门现状如何?南门是否该增援?西门和北门真的是安全方向么?前田的指尖习惯性地开始敲击桌面。
咣当一声,办公室门被推开,一个鬼子少尉匆匆进来,大步来到办公桌前敬礼,这是留守小队长,他的小队已经全副武装停在了宪兵队门外待命了。
还不等前田开口下命令,一个治安军少尉狼狈跑进来:「太君,八路……八路占领了东门,已经进城了!我们连,浴血奋战,伤亡惨重……已经将八路主力堵在了东大街头……太君,快增援啊,再晚就来不及了!太君……」
东门果然丢了,八路果然进来了!前田一拍桌子:「通知南门西门和北门的治安连各守各位,丢失城门者杀!另外,把警队和侦缉队收回来集中。」然后朝办公桌前待命的留守小队长道:「带你的队伍去城东,等警队和侦缉队收回来以后我会把他们也支援给你,宪兵队是预备队,一旦你觉得压力大,再向我要增援。」
小队长能理解前田大尉的苦衷,他要考虑全城,防守兵力不足捉襟见肘,如果把宪兵队和留守小队合起来一波打向城东倒是轻松,可一旦别的方向再出问题便无兵可派了,于是毫不犹豫领命而去。
这不是野战,在城里,屋舍林立街巷纵横,街道只有那么点宽,一个小队的兵力规模推进实在单薄,优势不明显。鬼子小队长不知道八路总共有多少,深入了多大范围,但是他没受这些因素干扰,把关键点直接锁定在东城门口,不管你怎样,我要直接抢夺东城门!
夜色里带着一队鬼子顺大街向东跑,这小队长已经开始在心里酝酿大概步骤,收拢残余的一个排治安军,把小队中的三挺机枪和掷弹筒集中,临时编为一个火力组,混合治安军卡死面对城门的这条关键大街,掣肘你进出城的能力,切割战场,同时一步步压制推进,给八路施加最大限度的压力;用步兵班从两翼分别尝试进攻性侦查,确定适合的方向,等警队和侦缉队补充过来之后,与步兵班混编,选择弱侧直接打进城门口。
矛与盾的关系,形成了。
……
「哒哒哒哒哒」……城门洞里的两团火舌开始疯狂喷射,空气中到处都是撕裂声穿透声撞击声,临街的招牌掉着碎屑在摇晃,地面的青砖不时跳起诡异的闪光,尸体在中弹,那道杂物堆砌的矮墙发出怪异的稀里哗啦响。到处都是扑倒,躲避,蜷缩的阴影。
当信号弹熄灭,街上归于黑暗的一刹那,杂物墙后立即间隔摆上了三挺歪把子。
「突突突突突」……三团歪把子机枪火舌正式亮相,咬牙切齿地呼啸回应,一阵弹雨逆着捷克式机枪弹幕,顺着大街飞行近百米,恶狠狠洒进城门洞。
刚刚打出第三枪的胡义猛地缩下身体,黑暗中到处都在响,墙壁,青砖,沙包无处不在响,被撕裂的沙包扬起沙砾,在头顶蹦起来,砸着硬帽檐,哗啦啦又落地。
「噗通」——身后不远处传来沙包落地的沉重声音,一个正扛着沙包的战士在黑暗里倒下,捂着伤口痛苦地喘息。
「等他们换弹夹,你俩交替压制!」蜷缩在沙包后的胡义在黑暗中嘶声大喊:「听见了吗,交替压制!」
为了下马威,鬼子三挺歪把子同一时间全开火了,这一阵火力密度呼啸得可怕,一道道曳光狂妄飞进城门洞又从另一端飞出城,瑰丽无比。
「打!现在!」听声音感觉到火力密度下降的第一时间胡义立即把步枪摆上了沙包朝对方还射,同时喊出命令。
怕死的罗富贵指望赵结巴先开火,结果胡老大已经开始射击了那边也没动静,迫不得已把他的捷克式机枪从沙包后顶了出来,枪身直接压在沙包上,连脚架都不敢用,扣着扳机不撒手,巴不得噩梦立即结束。
哒哒哒……「姥姥的赵结巴!你敢指望我先!你等着!」机枪在响,罗富贵在骂,最后一个弹壳飞起来的瞬间他便缩了。
「啪」——枪口焰闪过,胡义快速拉拽枪栓再打。「结巴,开火!」又一枪打向黑暗,赵结巴的机枪仍然没动静。
几秒钟的间隙后,鬼子的歪把子又开始响了,铺天盖地的弹雨当场打飞了胡义的帽子,活活把他压在沙包后。转过脸,黑暗里似乎赵结巴的副射手正试图把一个僵硬的影子从机枪后拖开。
赵结巴死于鬼子的第一阵弹雨,他没了半边脸,早就不能回答了……
刚刚抓起机枪的副射手还没来得及调整姿势,便被胡义一把推开:「给我做副射手,装填!石成……石成……加两个上来……」
机枪被胡义推上了沙包,细狭的眼落定在捷克式表尺后,将枪口朝向闪亮中的狰狞。
子弹在呼啸,向东呼啸,向西呼啸,相互狰狞……
北面大街上的枪声喧嚣刺耳,歪把子机枪捷克式机枪各种步枪射击声纷乱交错,彻底打成了一锅粥。
子弹在头顶不停呼啸,沙包墙外边噼噼剥剥持续出怪响,副射手正在顶着捷克机枪,冒着弹雨断续射击,胡义歪靠在沙包墙后,摸黑给自己的左臂缠绕绷带,半边袖子全湿了,黏糊糊的。
这挺好,居然没打到骨头,右手配合牙齿试图系上结,猛地感到脸上一片热黏,接着听到身边咕噜咕噜的声音,歪头去看,副射手的身影捂着脖子正在从机枪后滑下来。
顾不得再给自己的绷带打结,一窜扑在他身上,死命压住他的脖子侧边,试图帮他捂住,满手心里都是湿热。
想回头喊人帮忙,整只手都已经黏透了,遂放弃了想法。止不住的,打绷带也没有用。想放手,却被副射手的手死死压住了自己的手,他因鲜血喷涌而恐惧着,排长的手是他最后的支撑,他死也不愿撒开,躺在黑暗冰冷的青砖上挣扎着,嗓子里不停咕噜咕噜响。
「石成,再上两个人,我需要新的副射手!」压着副射手的脖子,朝门洞外沙哑喊了一声,手掌下的躯体终于停止了挣扎,静悄悄躺平。
将湿透的手掌在身上抹擦几把,忍着左臂的痛,重新趴在捷克式机枪后,在黑暗中摸弹夹,三个全空了。
「骡子,我这需要装填了,你顶一会儿!」
胡义用受伤的左臂艰难托起步枪,摆在沙包上,枪托抵肩,凝神,忘却划过耳畔的呼啸,射击。
啪——啪——啪……
一枪一枪沉稳地响,罗富贵在黑暗里歪过头,看着那个射击中的隐约身影,扯着搭在沙包上的机枪往右拽了拽,这熊突然猥琐探出头,顶着机枪扣住扳机不撒手。一个弹夹子弹如雨般疯狂泼向那些正在射击中的歪把子火舌,然后缩回熊头。
深呼吸之后,觉得一侧眼睛不舒服,抬起熊掌揉了揉,更不清楚了,好像有很多汗水流进了眼角,滑下了腮边,黏糊糊的,终于感到了额边的剧痛。
「姥姥的,我中弹了……我肯定中弹了……胡老大……我中弹了你听到没有……我要死了……」
胡义没回答,在不时呼啸的弹雨中接到了新任副射手递来的机枪,一个刚刚装满的弹夹已经被固定好,他开始又一轮压制射击,射击声三次两次韵律地响亮,枪口焰一次次惨白的瞬间,同时照亮了他满脸的殷红,像是已经死去般无表情……
几个黑衣人拎着驳壳枪急匆匆跑过了黑暗的小巷,撞倒了同样跑在小巷里的一个瘦小乞丐。
「滚开!」他们在急促脚步声里消失于大街方向。
摔得不轻,嘴里品尝到一丝腥咸,在黑暗里用破衣袖随意抹了一把嘴角,徐小重新站起来,继续朝大街的方向跑。
机枪步枪驳壳枪的射击声喧嚣,掷弹筒手雷手榴弹一阵又一阵炸得震天响,东大街的战斗打到了白热化阶段。那些黑衣人是侦缉队的,他们都在赶向东大街战场集合。
听得出来,捷克式机枪的射击间隔越来越大,歪把子机枪倒是越来越嚣张,徐小再也呆不住了,他也跑向东大街。
冲出巷口,站在与大街交汇的路口上朝枪声方向看,东面百米多远大街上有三团射击中的机枪火舌,隐约显现出火舌后方偶尔交错的人影。偶有子弹飞过附近,打中街边的某些东西,是从更远的城门洞那边飞来的流弹,掠过敌人头顶后,继续顺街飞行,经过徐小身旁,一次次呼啸着响。
必须为九排做点什么,徐小想,哪怕只有一盒火柴也必须做点什么。看看远处那些交错在枪口焰背后的黑色人影,再看看四周,他冲向了一间临街的房子。
这是一栋木楼,是个临街的铺子,有招牌,但漆黑看不清。窗根底下突然亮起了一点光,一点火苗在弱弱摇曳,照亮了一个小乞丐的脏破身影「有人吗,我点火了,快出来啊!」他抬起头朝屋里急切喊,嘴角还淌着血,在火光里格外鲜红。
守在铺子里的主人终于愤怒了,咣当一声他踢开后门,当胸一脚把明目张胆放火的小乞丐狠狠踹倒,然后转身要冲向窗口下刚刚点燃的一小片火苗,一条腿反而被从身后死死拖住。
徐小猛地感觉到脸上挨了重重一拳,他咬住牙不松手,仿佛自己的头颅都瞬间碎裂了,恍惚得什么都看不清,只剩下几米远的那一片弱小火苗,亮着温暖的光。他知道烧民房自己做的不对,可是他不忍心听那些歪把子继续疯狂地响,他不忍心再听,他想给九排一些光,九排肯定需要一些光,让小鬼子在光的背景下原形毕露,被高大的班长和无情的排长一个个杀死,杀光!这是无能的自己唯一能为全排做的。
被踢,被踹,被砸,被打,一次次的冲击,瘦弱的小乞丐在模糊中没有松开紧咬的牙,没有放开死死攥住的手,直到裤腿的撕裂声响起,他才陷入黑暗,手里仍然死死抓着一截断裂掉的裤腿。
急红了眼的铺子主人抄起耙子试图打散窗根下的火堆,可是火焰已经顺窗户纸爬满了整扇窗,他抄起捅去水缸里捞水泼窗,可惜火焰又爬上了木柱,进入了二层窗台。
光芒越来越大,越来越耀眼,完全不似点亮之初那般孱弱,那般无力,连风都可以任意欺凌。它终于变得熊熊,化身成为巨大的怪物,狂放地吞噬一切,释放着无尽光芒,一层层推开了黑暗,傲然藐视卑微的灵魂!
……
鬼子少尉看到了地面上的影子,长长的影子铺在脚下的青砖,是他自己的,他抬起头,看清了前面的杂物墙,和手下正在射击的后背,背带交叉,被照亮出了黑色线条。他回过头,身后的大街上正在升腾起一片火红,照亮了他那急剧变化中的瞳孔。
再看东面那黑暗的城门洞,两团火舌突然爆发式地闪,时间似乎静止,鬼子少尉经张开了口,即将下达一个命令。
铛——异常清脆的金属撞击声萦绕了鬼子少尉的脑海。
一颗不长眼的流弹恶狠狠地击中了钢盔正面,瞬间的巨大冲力将钢盔向后上方猛拽了起来,系在少尉喉咙下连接钢盔的绸绳刹那绷僵,深深陷入他的咽喉。
卸力的钢盔滑落在脑后,仍然挂在脖子上,鬼子少尉静静直立了两秒,才仰天跌倒,重重摔在冰冷的青砖地面。那颗流弹打得不是很正,并没能击穿钢盔,但瞬间受力蹦起的钢盔却因紧系的绸绳当场勒断了少尉的脖子,也可以说……他是被吊死的,这也是某些老兵不愿意把钢盔系上的真正原因。
……
划伤不算,第三次中弹,被一颗跳弹击中了右侧大腿,射击中的机枪戛然而止,胡义躺倒在身后的尸体上,无法再给自己包扎。很痛苦,不是不疼,只是懒得叫唤而已。
「你继续。」胡义在黑暗里说,但是身边的副射手没动静,看来又完了一个。
随着另一挺机枪也停止射击,罗富贵在那边喊:「我不能再打了,我看不清!胡老大,我看不清了,我要换人!你听到没有,你说话啊……你怎么不打了?
」
胡义痛苦地扭转了一下身体,哑着嗓子无力喊:「石成,石成……上三个!
」
只听到胡义沙哑说话,一直没感觉到胡义继续动,他是不死的煞星,他不怕面对弹雨,他不该不动的,半边脸都被血流满的熊惊慌爬了过来。
「为啥上三个……你怎么了!胡老大!你别吓我!」熊摸索着扯住了一个结实的身躯,忍不住推摇。
胡义被摇得阵阵剧痛,却无力抬起受伤的胳膊再推开这个熊货:「我没事,躺躺就好了。喊石成,上人。」
罗富贵松开了胡义的肩膀,才感觉到满手心里的血黏:「石成!来把胡老大抬走!石成你快来啊!」他慌张朝门洞后方嘶声大叫。
「我只需要包扎,不需要被抬走,我没事。」胡义的声音正在减弱。
「对对!包扎,包上就好了!我给你包上,现在给你包上。」罗富贵开始在黑暗里惊慌寻找绷带,可是现在连他自己的绷带揣在哪都忘了:「姥姥的绷带!
我x他姥姥的绷带……」熊在黑暗里咆哮着,摔掉了摸到的弹夹,摔掉了摸到的一切不相干东西,慌张得像当年即将失去母亲那样崩溃。
现在,熊不只是感到恐惧,同时还感到迷茫,他恨这感觉,于是他不停地谩骂,满是鲜血的手指全都在不争气地抖动。
罗富贵的副射手开始默默操作机枪,射击声再次响起,城门洞里又开始一瞬瞬闪亮,使罗富贵看清了面前那张惨白间隔鲜红的脸,正在挤出一个很淡的笑容:「骡子,你不该当兵。」
……
一具具战友的尸体被拖拽出了城门洞,装在城门外的大车上,相比于死在城里的弟兄,死在城门洞里是幸运的,因为他们事后还可以被战友埋葬。另一个大车上装了几个伤员,陷入昏迷的胡义也在其中。
城门洞里的两挺机枪继续在响,子弹继续在空中往来穿梭,但大街上的歪把子开始频频哑火,鬼子身后燃烧的大火坑得他们无可奈何,被迫放弃了横在大街上的杂物墙,射击角度所限,又不能离开这条街,只能和那些街边蜷缩的伪军一样躲在两边偶尔探头压制,火力密度没法保证了。
石成靠在了沙包墙后,倚着沙包蜷腿坐在满是鲜血的地上,黑暗中咔嗒一声微响,那是排长刚才交给他的金属表壳跳起来的声音。手电随之亮了,他瞪大了眼极认真地看着晶莹洁白的表盘,不知道秒针怎么算,不清楚分针怎么记,只知道最短最粗的那根针叫时针,一格是就是一个小时。而此刻,它已经指着它该指的位置。
石成关手电合起怀表,仔细小心地揣进上衣口袋,朝城门外喊:「放信号弹!现在就放!通知四班立即往城门这边靠,协助掩护二班和三班出来。」
一朵绚丽的信号弹高高爬上夜空,明明它是火焰,偏偏看起来冷冰冰,远得像是在画里,吸引着一双双的眼睛。有的人觉得一切都来得太快了,不可思议得仿佛刚刚;有的人觉得太漫长了,漫长得几乎忘记了它的出现意味着什么。
陈冲带着四班顺城墙上开始朝城门跑,四班的运气很好,驻守北门的伪军到现在也没有来增援东门,他们省下了一场阻击战斗,转而直接进行掩护撤退的任务。
城门楼的轮廓越来越清晰,二班所处阵位仍然有射击火焰闪亮,伴随着阵阵爆炸。与他们一街之隔的对面区域,影影绰绰地出现了人影。陈冲在城墙上跑着看着,心也渐渐沉了下来。
侦缉队,警察,在一个鬼子步兵班的带领下,几十个正在穿街过巷,抄到城门洞北侧,他们已经开始隔着街朝二班区域零星开火了……
四班到达挨着城门楼北侧的城墙上立即开火了,他们的目标是那些与刚刚抵达二班街对面的敌人,不把他们打乱,二班和三班的撤出将会十分痛苦。
手榴弹手雷全扔出去了,仗着城墙高,距离又不算远,在那片黑暗的错落屋舍间制造出近三十次连续爆炸。闪光,震撼,冲击,纷飞的碎瓦,如雨掉落的砖块,迷蒙的硝烟土雾中,有侦缉队的家伙们在惊骇叫喊,有平时嚣张的警察在捂着伤处哭嚎,只剩下那一个班带队鬼子在屋舍巷道里镇静地掩蔽躲藏,大声呼喝着控制局面,同时朝城墙上突然出现的八路回击,对射的枪声在爆炸结束后立即混响成一片。
四班的斜向高位射击立即吸引了大街上鬼子掷弹筒的注意,他们中断了对二班位置上的乱轰,转而开始朝城墙上放送榴弹。一时间那段城墙附近爆炸频频,墙根下的土被扬起来,墙面上炸起碎石沙屑,偶落城墙上的闪光将射击中的人影掀落下城墙,黑暗中到处腥风血雨看不见。
……
哗啦啦一阵碎砖话落响,黑暗的残墙下腾起一阵呛人尘土,刘坚强剧烈地咳嗽着爬出墙角,全身没有不疼的地方,让他的动作变得有些迟缓,摇着头,灰尘顺着他的头顶和肩头往下滑。
「咳咳,咳……二狗,敌人是不是上来了?」附近的掷弹筒爆炸声忽然消失,让刘坚强以为敌人在冲锋,他抓起步枪,朝黑暗中的另一间屋子喊,但是没有人回答。
等到耳朵里的哨响弱了,他才注意到城门北边那段城墙上的爆炸,和间歇射击中的枪口焰,四班开始遭罪了,把掷弹筒吸引过去了。这里距离城门洞只有五六十米,撤退的信号已经升起,城门洞里的机枪仍然在射击,这是等着掩护城里的二三班出去呢。
与一个班鬼子遭遇后游击战斗了好久,鬼子被迫撤出范围后,马良带着幸存几个战士尝试抄袭敌人的机枪阵地,再次撞上了去而复返的对手,被打残的鬼子这支步兵班补充了十几个人,有侦缉队有警察也有治安军,三班焦头烂额了。
为牵住这些敌人掩护二班阵地侧背,三班的几个人在巷道屋舍间与对方纠缠得缠绵悱恻乌烟瘴气,直到撤退的信号弹升起。
马良在跑着,沉重地跑着,他背着一个受伤的战士,奔跑在小巷的黑暗。
打到现在,算上背着的伤员,三班总共剩下四个人,另外两名战士被马良命令先走,他背着伤员渐渐落后。
不远了,面前这片房子就是二班的地方,过了这里五六十米远就是城门,只是这附近现在看起来……没有一间完整的屋子,被掷弹筒砸得满目疮痍面目全非。
马良甩着长腿,沉重呼吸着刚刚跑过一个转角。
「咣啷啷」——某个硬物飞过了街,越过了街边的一排房,摔落在黑漆漆的瓦砾间。
「轰」——
爆炸激起的碎砖乱瓦打得马良重重跌倒,脑海里被震荡得嗡嗡响,迷失在更加黑暗的灰雾空间里。
试图拉扯滑落后背摔在身边的伤员,感觉到他的躯体已经变得僵硬,他死了,不知道他是在路上就死了,还是死在刚刚,黑暗中的马良很颓丧。
一截翘在废墟外的尖锐木条在马良重重摔倒时穿透了他的左腿,把他钉在地上了,他没法再奔跑了,他失去了最擅长的事情,所以颓丧。
木条从腿里抽出来的时候他痛苦地低吼在黑暗里,几乎咬碎了牙,他不是因为痛苦而痛苦,他是因为失去而痛苦。
「你这废物!」范围内尘土落尽后,一个人影出现在前方,这样说着。
……
刘坚强沉重地奔跑着,他背着马良在黑暗里拼命跑,尽管早已精疲力竭,尽管早已力不从心,尽管遍体鳞伤,起码他还能跑。
转过前面的墙角就是最后一段街,是大街与城墙根儿下那条路的交汇开阔处,只要在黑暗里冲过这段三十米的开阔地带,就可以冲进城门里,这是最后三十米。
前方突然亮了,明晃晃地亮,刺眼地亮,城门口一瞬间被照耀得异常清晰,连一条条砖缝都清晰可辨。
意识到八路不会再有其他方向的进攻,作为预备队使用的宪兵队终于来了,他们刚刚到场,急中生智打开了几辆摩托车的大灯,顺着街,把城门洞照得如白昼,那一整片范围都跟着照亮了,惨白惨白的。
门洞里的机枪瞬间被弹雨压制了,城墙上的四班也已零星,刘坚强和马良眼中这三十米的空旷,变成了不可逾越的刑场。
靠在光明与黑暗边缘的墙角,刘坚强做了一个最大限度的深呼吸。
「省省吧英雄,过不去了,咱俩会变成筛子。」马良笑了,出口阻止了准备背着他冲向光明的刘坚强。
「我得试试!我必须得试试!」嘴唇上都是土,他还舔着,舔得满嘴牙碜,却感觉不到不舒服,有细小沙粒正在被他不经意咬碎,他呆呆望着强光下城门洞附近那些被弹雨砸起来的一蓬蓬烟尘。
马良低低叹了一口气,突然扯开喉咙大喊:「撤退!走啊!结束了!」然后挣扎着摔下了刘坚强的后背。
摔在地上后捂着腿上血淋淋的伤口痛苦蜷缩了一会儿,等痛感弱些了,才抬起冷汗淋淋的苍白脸色:「别这样看着我,我不让你过去,是因为你还有别的路。」
「别的路?」城墙反射的强光之下,刘坚强脸上的土遮得几乎看不出他的惊讶表情。
「呵呵呵……」马良又笑了:「九班就属你最废物!你知道么?」他笑着从腰后拽出一捆绳,绳端还挂着铁钩,无力地扔在刘坚强怀里:「骡子有,我有,连傻子都有,你为什么没有呢?呵呵呵……」
「你……不早放屁!」刘坚强伸手想把瘫倒在地上的马良扯起来,反而被他伸手打开。
「往南,去攀城墙。快走,时间不多了。」
刘坚强黑着脸不说话,扯住马良便要往肩上扛,马良拒绝配合,于是刘坚强毫不犹豫扯着他的肩膀该为拖,哗啦啦的摩擦声像是拖拽着一个麻袋,闷声不响挪向北方的黑暗。
「你这死木头怎么这么犟呢!」
「……」地面哗啦啦响着。
「放开我!」
「……」地面哗啦啦响着。
「流鼻涕……停下……我不行了……咳咳……」
执拗的刘坚强终于回过头,随着距离的拉开,这里的光线已经暗淡,不过他仍看到马良苍白的嘴角正在流出鲜血。
「你只是伤了腿,怎么会不行?」这一幕让刘坚强一点底气都没有了,他忽然感到心里空落落的。
马良似乎在痛苦地忍耐着,再一次咳了,才微弱道:「手榴弹……太近了…
…咳……流鼻涕,你过来……」声音持续微弱。
刘坚强惊慌反身,抱住了马良,把面颊凑近,这一刻他才懵了。
「咳……走吧……下辈子……咱们做兄弟……」
怀里的身躯突然变得柔软,一点点滑躺下来,让茫然中的刘坚强忍不住死死抱紧,心都颤着。跪在地上的他没想到他会有不舍,怀里这个正在死去的人是他平日里最痛恨的,最厌恶的,如今正在流走,为什么心里能这么疼!这不可能!
他咬住了牙。
……
刘坚强奔跑的脚步声渐远,马良睁开了眼,大口喘息着,抬手揉着被自己咬破的嘴唇,翻过身,朝南面的黑暗看了看:不长脑子的,差点没搂死我!低头再看看伤处,必须先止血,一定要止血,时间不多了。
四下看看,咬着牙挣扎站起来,蜷着伤腿,朝附近的黑暗巷子开始单腿蹦,僵尸一般蹿跳着消失在黑暗中……
第三十九章 温暖就是幸福的感觉
前田大尉疲惫靠在办公桌后的椅子上,望着回来时随手扔在桌面上的军刀,面色十分不好。
县城留守小队已经被打残了,小队长阵亡,三组机枪手全死光了,伤亡过半;东门治安军一个连被打掉了两个排,剩下的残余在昨晚大街上的交火中彻底被吓破了胆;南城门的治安军被掷弹筒炸死了三个,结果当场逃了二十多;迫不得已之下,前田只能将西门和北门的两个连治安军加上南门的两个排,重新分四份,每个方向两个排守,从现在起吃住在城墙上,要求提高警惕瞪大双眼,取消轮值,直到扫荡部队回城为止。
警队和侦缉队报上来的伤亡前田懒得看,全都是饭桶,还有脸报吗!
夜间的战斗,和混乱的局面,导致很难判断出八路方面的情况,只能靠事后各战位上报的情况汇总来分析。综合战场的涉及范围,战斗持续时间,八路的火力,持续能力,以及坚决程度等等,前田认为八路规模最少是一个连。单凭八路昨晚的火力和弹药基数,他觉得一个连规模都是低估了。
打扫战场报告说八路留下了二十多具尸体,相对于至少一个连兵力,他们战斗力仍在,城内兵力如此尴尬的情况下,他们可以像狼一样继续游荡在县城外,从容肆虐周边,继续威胁空虚的城防等待机会,或者去埋伏从山里抢粮送回来的运输队,问题严重了,现在不只是城里人心惶惶军心涣散,城外更差劲,‘良民’和汉奸人人自危,大东亚共荣的脸被扇了一个脆响。
这么多人是从哪来的?怎么漏过封锁线的?封锁线是否出现漏洞?还会不会有八路利用漏洞继续渗透进目前空虚的县境,与昨晚的八路汇合集结再次图谋?一个个问题考虑得前田心烦意乱。
助手推开办公室门,来到办公桌前打了个立正:“王县长死了,在昨晚城内混乱的时候,有人朝他的卧室扔进三颗手雷。目前我们已经从警队接手了调查。”
助手继续道:“在城东战斗发生后,有人试图潜进城西粮库纵火,交火中被守卫击毙一人,因警戒兵力不足,另外二人逃脱,死者尸体已经交由侦缉队调查。”
前田皱着眉咬咬嘴:“把这事与王县长的死合并调查。另外从宪兵队再抽出一个班,去粮库协防,还有,提示所有单位部门,从今天开始加强戒备,尤其是转运仓库。告诉他们减少轮值替更,加岗!我现在不可能给他们再派人!”
“是。另外……吉田商社昨晚混乱中被洗劫,吉田先生被杀,行凶者在现场留下血字:八路到此留名!”
“八嘎——”前田的拳头终于忍不住捶在桌面上,震得桌上的军刀跟着一跳。
助手沉默了好一会儿,见前田大尉气息重新稳定下来,才谨慎请示:“三案合并么?”
“这不一样!”重新冷静下来的前田说道:“八路的人不会在现场留字迹的,他们只会低调做事,就像杀死王县长,试图烧粮库,用不着炫耀。杀吉田的这是另一路人,借机浑水摸鱼,这个案子你亲自调查。”
“是。最后一件事,给少佐的电报内容……”
前田深深叹了一口气,从座位上站了起来:“给扫荡部队的电报……我亲自处理吧。”
……
吴严带着一连负责掩护大北庄和杏花村的乡亲们,不停转移,躲避,再转移,再躲避。从第一天起,掩护这么多人的任务让他不敢闭眼,胆战心惊如履薄冰,他的睡眠时间都是以小时记,满眼是无数颠沛流离老少的命,一天又一天,人员损失不多只牺牲了不到二十人,但煎熬在崩溃边缘,迫不得已之时他把铁蛋那个排派出想用牺牲为诱饵。当侦察兵向他汇报了三十里内无敌情,吴严当场昏倒了,沉睡不醒。
作为吸引一支鬼子而误入绝境的铁蛋,带着他的一个排战士,准备背临悬崖最后一搏。可是当他们绝望地用石块垒好了阵地之后,却再也没等到敌人跟随过来。铁蛋告诉战士们,这是山神爷的怜悯,鬼子一定是迷路了。
小丙成为警卫排长之后,进行的第一场战斗就是阻击部分搜索而来的敌人,掩护团部、供给处、卫生队等等转移隐蔽地点,警卫排一战就没了一半。现在小丙只能躺在卫生队抬着的担架上不停转移,一路朝没心没肺还能笑得出来的周大医生哀叹他出师未捷,壮志未酬。
炊事班被临时编入了警卫排,连苏大干事都主动成为了警卫排的战士,牛大叔代理了排长,在艰苦转移中时刻侦查、警戒,同时准备下一次吸引,或无奈阻击。
齐颈短发在帽侧流下一截,乱纷纷地飘,她的脸上都是土,十余天餐风饮露危机边缘,沙尘合着汗水埋葬了她的白皙。军装脏成土色,反而显示了一种别样的婀娜,她没收拾过军装上的风尘,她强迫自己把全部精力都放在身后那支枪上,借此抵消因洁癖而形成的烦躁,每当她觉得不能忍受,便会擦拭那支步枪。
胡义以前的这支中正步枪背在她身后,干净得一尘不染,那幽幽金属光泽,冷得如她般漂亮。原本独立团最喜欢擦枪的人是九排长胡义,但是现在看来……胡义只能排第二了。
很怪,她觉得这支步枪为她增加了勇气,当这支沉甸甸的中正步枪坠在她并不强壮的肩头,总觉得脑海里能听到排山倒海的震撼,形成一股撑起胸膛的力量,并为此拒绝了政委要求她跟随卫生队的命令,反而要求进入警卫排,结果不拘一格的团长同志居然顶着政委的白眼同意了。
端起枪的时候,总是不经意想模仿他,尽管他是个混蛋,可是他端起枪的感觉真的很……反正不一样,在那画面里,他的枪是有生命的,并且像他一样邪恶,狰狞,想到这里,苏青不知想到了什么,脸上一片晕红……为什么又想起他?只是喜欢这支枪而已…与那混蛋无关!
……
大北庄
庄稼大部分都被收割了,懒惰的伪军们留下了狼藉的田垄,不愿收割的部分都被他们顺手烧为灰烬,远远看起来形成大片大片的黑斑,十多天前,这里还是大片金灿灿的希望,现在已经满目疮痍,面目全非。
这里就是大北庄,空荡荡的屋舍墙垣都黑漆漆的,大部分的房子都被烧光了屋顶,敞着天,十多天了,某些屋子还有余烬冒着黑烟,到处焦糊糊的味道。
团部仍然是那个团部,只不过四面院墙烧燎得片片黑,堂屋烧得漏了天没了门窗,屋里到处灰烬。陆团长站在劫后的团部大院里叉着腰,一脸憔悴。
丁得一径直走进烟熏火燎后的废墟堂屋,在废墟中翻拣出他过去整天捧着的那破搪瓷缸子,用衣角擦拭着上面的烟熏痕迹,同时朝大门口的战士喊:“通知,让一连分出两个排去给乡亲帮忙,另一个排去帮卫生队,其他单位各归各位现在开始收拾重建。干活!”
站在院子里瞅着丁得一手里擦拭着的破玩意,陆团长无语琢磨着,烧得还是不够干净啊!
牛大叔走进炊事班大院,看着满院子灰烬与狼藉,朝正在里面忙着搭临时屋顶的王小三喊:“把那些板子拆下来,先弄桌凳。这是炊事班,得先让大家舒舒服服地吃上热饭!”
苏青用衣角把步枪上蹭到的土灰擦拭掉,重新背好,看着四下的荒凉,漫步走向团部,在无意间,她停住了。
身边的一面墙上,画着一个巴掌大小不起眼的粉笔画,羊头!下面四个小字:上善若水。
粉笔的白色很清晰,证明这刚刚画上去不久。
她静静看了一会儿,瞟了一眼身后不远处的李真,放弃了刮掉那些粉笔灰的想法,李有才对她提过羊头计划,此羊头是不是彼羊头?如果是,说明鬼子真的走了,这是留下的暗语?
第二天,三连的三百多人回到大北庄了,他们跑得远,没打啥杖,损失不大。第三天,二连也回来了,团长看到战前二百多人的队伍只剩六十多人了,气得当场就给了高一刀一脚。
……
团部乌漆燎黑敞着天,没顶的堂屋中间摆了个临时做好的粗糙破桌子,政委照例坐在桌边,捧着他那幸免于难破得惨不忍睹的大茶缸子,吸吸溜溜吹热水。
大家在传看一份最新情报。
x月x日晚九时许,一支不明武装突袭梅县县城,攻陷东门并突入东城区域,与守军激战至近深夜后撤退。我成员利用城内混乱之机,刺杀伪县长功成,尝试烧毁粮库失败,行动中牺牲一人,目前已恢复蛰伏,组织尚稳。另:吉田商社于当夜被洗劫,留我八路字号,行事者情况目的不明,待查。听风者致。
字条上只写着以上内容,‘听风者’是扫荡前苏青新近安排的一名情报人员代号。
团长看完了递给政委,政委看完了还给苏青,苏青划着火柴直接把字条烧了。
“怪不得……据消息,其他地方的扫荡这两天才开始结束,我还纳闷咱梅县这鬼子是不是看差了黄历,感情是老窝里起火让人打进城了。”团长十分少见地开始捏他自己那胡子拉碴的下巴,翻着白眼看没有天棚的房上天。
政委不停地摩挲着那个破茶缸子皱眉头:“打进了县城,不说规模和能力,光胆子都大破天了。老陆,你觉得这会是哪支友军干的?”
陆团长低下头来转悠了一会儿:“难道是北边那个团漏过来的队伍?那他也没必要奔这么远来打梅县吧?朝东攻他自己那边的县城不是更好?何必朝南多跑两天?怪!怪了!”
“如果不是他们,这周边上哪再去找出够规模的队伍?”丁得一想了一圈也没有答案,忍不住捧起茶缸喝了一口。
陆团长和丁得一都是内行人,他们俩迷茫着想不出合理答案,苏青这个外行偏偏想到了一个人。
树下村的月下,那双细狭眼中泛着野兽的光,狰狞又颓废;医院门口的昏黄灯下,他在刺刀后面看夜景;他是活在死亡里的人,更像是已经死了。苏青不懂军事,不知道要打县城需要什么样的规模和能力,但是她直觉地认为只有那个混蛋能干出这种直入死地的事来。也许这一次……他真的死了,好像……这是他梦寐以求的...
“苏青,苏青……”
“哦,政委,什么?”
“失神想什么呢?这事你有什么看法?”
“军事上的事我不太懂……我只是在想……九排为什么还没回来。”
团长顺着话茬道:“扫荡前下过通知,前天通信员又到酒站去留了信号。他们那是无人区,规模最小,躲是肯定好躲的,只是这躲得也太远点了,到现在还没动静。”
丁得一回道:“谨慎点又不是坏事。”
一个气喘吁吁的战士出现在门口:“报告!九排回来了,已经过了十里哨。”
桌边的三人相互看看,真是说谁谁到,团长一扬手:“知道了,让胡义直接到我这来报到。”
战士抹了把汗瘪瘪嘴:“胡排长是抬回来的,好像他们……全是伤员了,我是不是去通知担架队帮忙?”
团长一瞪眼:“什嘛?哎呀我天,又是个穷作的货,这日子还能不能过了,可愁死我了!那你现在还不快去通知担架队!”
........
兰兰的秋高,几绺儿云薄,叶儿都落了,还不依不饶在凉风里飘。娇俏的身影翘着小辫儿走在担架旁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
胡义左手臂吊着绷带大腿缠着束缚,状态有些虚弱脸色点苍白,躺在担架上总结着这次战斗。
这一次战斗下来,一班算上班长石成剩下五个;二班算刘坚强剩下两个;三班只剩下两个兵,班长马良目前生死不知;四班算上陈冲剩下四个;九班小红缨、李响和吴石头这一组无恙,班长罗富贵自称重伤,徐小至今未归队,算四个;算上他这个伤得不轻的排长;九排出酒站时有五十一人,目前总数是十八人。
除了胡义挎包里的五颗手雷,和吴石头身上的三颗手雷五颗手榴弹,全排的手榴弹和手雷在这次战斗中全扔光了,彻底无库存。当初离开的时候,李响带了十五颗榴弹出来,截止目前全打光,不过酒站还埋着五十多颗榴弹。
两挺机枪都在,一个备用枪管,七个弹夹,但是可供机枪使用的子弹目前只有五十多发,酒站的埋藏点也无库存。
一班和四班减员后的三八大盖步枪带出来了十支,目前总共二十五支,比人都多,十四个持枪的匀了一次子弹,每人仍然分到八十发,并且酒站还埋有一千发子弹库存,后顾无忧。
驳壳枪人手有了,当初没有的也在战场上拣了死去战友的,好几个战士揣着两把,但是子弹都不多,酒站无库存毛瑟手枪弹了。
“唉,这回我一个敌人都没打着!”小丫头打断了胡义的思绪。
“至少你打了一个探照灯。”胡义笑道。
“九枪!亏死了!我哪知道那东西中间有个灯泡,还以为打哪都行呢,可是它转过来的时候,晃得我啥都看不清,根本都睁不开眼!再说那有啥用?不打那晃眼的东西,也不耽误沟里的李响,我就是闲得。”
小丫头摸了摸胡义的左臂问:“还疼不疼?”
“疼。”
“该!”
“……”
“当时我以为你也死了呢!你说,你到底是为的哪个?”
“你又为的哪个?”胡义反问。
小丫头慎重想了想:“我是为牛大叔,还有政委、团长,谁让我们是老战友呢!嗯……王小三和葵花对我也不错,小豆那小子太油滑了不算他,还有……哎?是我在问你哎?”
“您这觉悟也没比我高哪去吧?”
“少打岔!到底是为了周医生还是狐狸精?”
“姑奶奶,咱们能不能谈点别的。”
“好,谈点别的,你除了周医生和狐狸精还和谁好过?”
“唉哟,头好疼,我不行了....吴石头,走快点...............”
……
牛大叔站在风里,一口又一口地吧嗒着烟袋嘴,焦急望着远方小路,辛辣的烟来不及飘起便随风疾速流走。
队伍遥遥出现于东方,他赶紧手搭凉棚,努力望,直到看到了队伍中蹦跶着一个小不点,直到看清了那是一双晃在风里的小辫儿,才放下手,笑了,重新咬住烟嘴,继续吧嗒吧嗒抽。
……
苏青也站在风里,站在村边一个距离小路远远的高坡上,齐颈的短发随着风横摆起来,乱纷纷拂过脸。她看到了站在村口等待的牛大叔,也看到了穿着伪军装的九排队伍,不到二十个人了,他们以前该是五十一人。他们行进得不只是疲惫,远远都能看得出伤痛和血腥,十几个人影几乎没有不缠绷带的。
小丫头跟随在一个担架旁,说明那担架上是他。他还没死,这个逃兵总是能出乎意料地回来,尽管没有对团长和政委说出看法,但此刻她坚信这混蛋就是攻击县城的人!否则没有人能拦得住这个逃兵,否则他根本不可能躺着回来!一定是他!
.........
“什么!”
团长一拍桌子猛跳起来,结果这临时凑合用的破桌子根本不结实,当场被拍散了架,桌上的破茶缸子也随之倾倒,把水洒了坐在另一边的政委一身,政委却也不顾身上还在滴水,愣着眼继续死死的盯着石成;团长也不管了,瞪眼咧嘴地急急问道:“是你们打的县城?”
因为胡义重伤太虚弱了直接进了卫生队,石成这个代理排长负责到团部来汇报九排情况,头一回直面团长和政委两个大人物,本就把石成紧张得直冒汗,话还没说完,被团长这一出吓得一哆嗦,两腿直软:“呃……当时……排长也征求了大家的意见,战士们都是同意的……那个……我也选择支持了排长,我们……”
“停停停……我要听的不是这个!赶紧给我说战斗经过!”团长见石成理会错了意思,懒得多说,急奔主题。
石成心里本就慌得不行,见团长满脸焦急,重新站稳做了个深呼吸,低头看着地,回忆着继续说道:“我们先是连抢了五个村子的土豪劣绅,才搞到两个大车和百多条麻袋准备装沙袋……占领东城门后直接在门洞里构筑了一个工事墙……二班进城后卡住了大街南端几间屋子,三班继续向前突入游击策应……排长重伤被抬下去后,我应该没看错表,那针指着10和11的中间,打了有一个小时了,所以就下了撤退的命令....”
石成把战斗经过祥详细说完了,团长和政委却一直没有动静,乌漆墨黑的破烂团部里突然静悄悄的,他壮着胆偷偷抬眼看,团长此时正在低头看地,政委安静地坐着望天,看得石成一头雾水。
良久,政委最先站起来,从地上捡起那个破茶缸子,同时咳嗽了一声,陆团长才猛醒,抓了抓后脑勺,跨前几步来在石成面前,把他从头看到脚说道:“行了,先回去休息。”
“是。”转身后石成才敢抹了一把汗,匆匆跑出院子。
“老丁,你想什么呢?”
政委拍打拍打湿的那块衣裳:“我在想……胡义他是在我这个英明政委的教导下进步了呢?还是又犯病了?呵呵。你呢?”
陆团长背起手走到门口,朝外看着,嘴里感叹道:“忽视了,忽视了,真没想到啊……就凭九排这点人,就敢打县城,战斗安排没法再优化了啊,独立团里换个人是打不出来的,没在城里打过的人根本没法打出来的……对了,当初你说他过去在六十七军是干什么的?”
拎在丁得一手里的破茶缸子差点又掉了,到今天您还不知道手下人具体什么背景啊?感情他胡义的档案您还没看过一眼?无奈笑着摇摇头,丁得一说:“胡义当过连长,上过讲武堂。”
“怪不得,老子一直把他当个兵油子看了……哎?你笑什么?”
“没什么,呵呵呵……”
“你……你是政委!这样的好苗子你怎么不抓紧发展呢?既然是拿过来就能当连长的,还不赶紧把他培养出来?我说你这政委不称职你不信,还笑!”
丁得一不紧不慢重新倒上半缸子水,端在手里笑回道:“思想工作不能全靠套路,有的人穷苦,有的人有理想,有的人不识字,有的人见多识广……不同的对象,要用不同的引导方法。军事技术可以很快训练出来,但是人心,未必是一朝一夕的事。你想想,你入党都哪年了?”
“你往我身上扯什么?我当初要是有你那觉悟现在我就是政委了!”
丁得一笑而不语,陆团长离开门口抓过板凳坐下来,砸吧砸吧嘴:“还有个事我就纳闷了,老丁,你说……这九排当时有多少弹药?不够数他根本打不出这个彩!知道他们背地里有小九九,可这并在一块居然变成了九十九了,好家伙,早知道这样我就该先打九排一个土豪!唉……忽视了,真是忽视了。哎?老丁,干嘛这样看着我?”
“我想把这半缸子水都泼你脑袋上!”
”呵呵……嘿嘿……哈哈哈……“团部里同时响起团长政委两个人的愉悦笑声。
……
一大碗热乎乎的野菜汤泡馍摆在了院子里的某张桌面上,牛大叔吹了吹烫的手指,笑着催促:“快吃吧,臭丫头!”然后返身回厨房去查看炊事员们准备的晚饭。
这位置,这张桌面,就是当初九排的饭桌子,只是桌子腿是新修补的。小红缨美滋滋坐在桌当间,搂过大碗,吹散几口热香,拿起勺子开捞。
饭点还没到,偌大的炊事班大院中间只有她一个,单独享受牛大叔给她的一顿餐前饭。
吸吸溜溜吃喝正美,耳中听到了大门吱嘎响,黑铁塔般的高一刀迈着四方步走进了院子找她来了。
高一刀也不看小红缨难看的脸色,直接说道:“我听说……扫荡前你们有五十人了吧?啊?”
小红缨一甩眉毛:“扫荡前你们还二百呢!”
“小样儿吧。今天我可不是来找你比惨的,最惨的不是我,也不是你,是四连。”
“那你要比什么?嘿嘿嘿……比功劳?”
“哎呦呦,你瞅你这嘚瑟样儿,我当时要是劫粮打成了,你以为比你们打县城这功劳小啊?”
“你就是来跟我说这个的?”
“当然不是!”高一刀往厨房方向看了看,低了些声音道:“知道三连现在有多少人么?”
“他有多少人关我什么事?”
“呵呵,说你小不懂事你不服。这三百人的规模,搞不好他郝平要当营长了,那戴眼镜的要当教导员了,你觉得关不关你事?”
“营长就营长呗,又不是团长,他是他的三营,我混我的九排,有啥了不起的!”小红缨嘴上无语气地说着,表情却不太爽。
看出了小丫头的满脸酸,高一刀微微一笑,继续道:“如果能让三连升不了营,你干不干?”
“黄鼠狼给鸡拿主意,我才不上你的当,郝平当营长最没面子的是你吧,哼哼,少拿我当枪使!”
“行行行,那我不说了..”
一双漂亮大眼对着高一刀这副臭不要脸的架势眨巴了半天,终于还是忍不住:“那你说说。”
高一刀:“这不就对了,打归打,仇归仇,但是在三连的问题上,咱们应该保持一致,对不对?”
“少扯没用的。一致不一致我也得看情况!”
“现在基本都回来了,团里最近肯定要开会,有些事情必须在这个会上提出来。你们九排,我们二连,四连,警卫排,这损失可都不小,解决也简单,把三连的人拿出来分了,咱们都能补个满员,他又变成一个连了,全齐活!你说这是不是幸福大家的好事,跟你九排有没有关系!”
一对儿小辫子歪着琢磨,这可真是……一枪打下来树上郝平和杨得志两只鸟,还把树下的人喂个饱,真不赖!翻了翻大眼,却说:“那到时候你提不就得了?找我有什么用?”
“我和郝平臭成什么样全团都知道,这事要是我提,那味道就不对了,有理没一半,搞不好适得其反。吴严是个什么德行你也知道,那是指望不了的;四连长刚牺牲了,代理连长现在都没有,想指望也指望不上;警卫排的小丙……他得算你的人吧?问题是他警卫排估计不会被列席参会,不过那你也得知会他一声,从今天开始就天天到团长耳朵边去吹风哭穷要人。
我找你,是因为胡杂碎到现在还横躺着呢,其余的不管是谁代理九排长,我相信你也能主导局面是不是?而且,这次你们九排冒了个大泡,响了大雷!说话份量会加倍,你说我不找你找谁!”
高一刀这一番话有理有据,还夹带着对小丫头的吹捧,听得小丫头忍不住小手直搓桌面。
“另外……牛大叔可是最惯着你的,开会的时候,你能不能商量让他也顶咱们一把?那这事就差不多了。”高一刀说这句话的时候声音压得更低,眼睛还朝厨房那边看着。
“嘘!”小丫头手指比在唇上,回头朝厨房贼兮兮地瞥了一眼:“这一条你就别指望了,我要是跟他商量这个,整件事都得黄,到时候等着政委找咱们谈话吧!”
“嗯……也是。那这么说你同意了?”
“我试试看。”
高一刀站起来,连告辞都没有,迈开大步出院子。他心情很好,仇人胡杂碎躺在担架上那个惨模样让他笑得直不起腰,过两天也许又要看到郝平的哭丧脸了,这些事,让这个黑铁塔暂时忘却了失败的悲伤,重新振作起来。
小丫头端起碗来将最后的汤底喝净,舔着嘴唇开始琢磨,是先去见见小丙?还是先找石成安排安排?
……
胡义在到大北庄的第一时间就被抬进了卫生队,卫生队是最先被搭建补好的地方,因为现在伤员很多,几大间屋子里摆满了木床和担架。
周晚萍在病房里忙禄着,听到门口葵花与人说话,直起腰回过头,就看到了被抬进门的胡义,连忙让担架抬进最里的那间屋。
“周医生,那间屋是你休息的地方,抬到那里不好吧?”葵花有些迟疑。
“没事,就抬到里面去!”周晚萍大咧咧的摆了摆手。
李响和吴石头抬着胡义进了最里面那一间屋子,这里不大,一人高的地方有扇小窗,屋里就一张硬木床和一个放东西的木头桌子。众人将胡义置于床上后,周晚萍让一脸疲惫满身黄泥的李响和吴石头都回去休息,剩下的交给她。
胡义闻到一股淡淡的女人体香味,这床显然时常有人睡的,周晚萍回头看着躺在床上一身血污的胡义皱了皱眉头,该先让人把他这身血兮兮的伪军装脱了才好检查呀,算了,自己来。
周晚萍先把床上这位的伤口包扎处检查了几遍,确认无骨折之虞,才直起腰,朝着胡义笑道:“据本医生看来,你运气不错,都是些贯穿伤,都没伤到骨头。”
胡义睁开眼,低声说道:“谢谢您的鼓励。我怎么觉得……你好像很遗憾。”
“嗯,确实有点遗憾。又没留下子弹,我连动刀的机会都没有,可不遗憾么!”
“.......”
周晚萍朝门外喊了两声,进来的是小红护士:“什么事,周医生?”
“来,帮我扶一下,先把他这一身血污军装脱了,我要给他重新把伤口处理一下。”说着就解开胡义的军装。
在小红护士的帮助下,几下就把胡义清洁溜溜脱得只剩下大裤衩,胡义用还没受伤的右手死死压在裤头上,苦笑说道:”大姐,这点面子就给小弟留下吧?“
周晚萍看着赤身露体的胡义,面无表情地说道:”你的面子重要还是以后走路不瘸重要?不把你的面子脱了,怎么处理大腿这处伤口?“说完走向门口,头也不回地说道:”小红,把他的面子脱了,再打水给他洗洗...“
小红护士也出门去打水了,一脸无奈的胡义只好松开了右手,闭上双眼任由处置了。
一会儿功夫小红就端水进来,将胡义的臂腿上的血污泥垢清洗干后净,又感到小红将他的内裤脱离了臀部,小护士发出一声低呼:"真的是根擀面杖呀....”
“什么擀面杖呀?”拿着手术盒的周晚萍推门而入,随口笑问道。
刚问完话的周晚萍就明白什么擀面杖了,只见胡义向天仰睡,强壮的上半身左臂被绷带缠个结实,腹肌两排四块,块块分明,他体毛旺盛,粗糙的胸毛一直绵延到肚脐,和茂密的阴毛结成一片,两条粗壮大腿交汇处毛发黑亮浓密,乱蓬蓬中卧着一根黑紫色粗如儿臂的擀面杖。
擀面杖上面满是凸棱的血管与青筋,顶端一颗紫红独眼龟头看起来尤为可怖,肉屌的下方两颗紫黑睾丸沉甸甸地摊在两边,就像一个水袋,面对如此惊世骇俗的的物件,小红护士看得小嘴微张,几乎不能置信。
关键这还是软的时候,这要硬起来…世上怎么可能有这么大的东西?
小红护士在护理受伤战士时帮忙接小便,处理伤势时赤裸的年轻战士也见过不少,血气方刚的战士在她面前立旗杆的也有,她早就习以为常了,但胡义这么粗长的生殖器对小红护士还是造成了巨大的震撼,再配合他健壮的身体,小红护士有生以来第一次感到了一种来自雄性的张力,一时间惊讶的眼神里迅速多了一丝羞涩。
周晚萍看眼胡义的擀面杖,再望望面色异常的小红,干咳一声后若无其事地问道:“洗完了吗,我好上药了。”
脸色不自然的小红指了指胡义大腿伤口,低声说道:“就剩这处了..”
周晚萍将手术盒放在床头,接过小红手里毛巾说道:“你出去给葵花帮忙吧,这里我来处理。”
小红护士关门出去后,周晚萍轻柔的给他搽洗干净大腿伤口的周围,再仔细擦拭胡义的擀面杖,小心的洗干净龟头上的污垢黏液,所有的地方都擦到了,周晚萍轻轻攥着很仔细的清洗他的棒身,两个手握着胡义的肉棒和蛋蛋,在手里滑来滑去,整个洗的很仔细,搓动阴囊,上下抹擦,把睾丸袋腿根都擦拭了一遍。
可能是清洗中牵拉捏扯的刺激,只见那龟头跳动了几下,已经又勃然向上耸立,在女医生手上本来软塌塌的黝黑擀面杖在慢慢变大变粗,棒身上纵横交错的血管与青筋一一浮凸出现,变得狰狞可怖起来。
周晚萍握紧这条巨棒,芳心一颤,瞟了闭目紧睡的胡义一眼,知道他在假睡,她故意的往马眼上掐了一下。
“啊,疼,你轻点。”胡义终于睁开眼了。
“伤成这样,还不老实。”周晚萍一脸鄙意。
“大姐,如果在你面前没有反应,那是对你美丽的不尊重啊!”胡义只好口花花地掩盖他的尴尬。
“贫嘴!”
在两人的说说笑笑间,周晚萍就给他的几处伤口重新进行了清创,消毒,再包扎上厚厚的绷带。
“问题不大,你安静修养就好了,这几天别下地,有事就喊护士。”处理完伤口的周晚萍站起身来对胡义说道。
“大姐,你是不是帮小弟把面子穿上?”三条腿裸露的胡义一脸窘状地指了指床尾的内裤。
“你都伤成这样了,还要啥面子?”话虽这样说,周晚萍还是从旁边的柜子里拿出条被褥给胡义盖上了。
“你这面子都脏成这样了,还好意思穿,看在你是重伤员的份上,我帮你洗了。”周晚萍将胡义的内裤一把就揣进白大褂的兜里,临出门前又过来俯下身子给他整理了一下枕头。
胡义抬了一下头,只觉得一股浓郁成熟少妇的体香扑鼻而来,身体里一阵燥热,看到周晚萍距离他不过三寸,鼻子几乎就要触碰在一起了,胡义情难自禁,伸出右手一把搂住女人螓首,把大嘴往那娇艳的红唇凑了过去。
胡义有点霸道的强吻周晚萍,女医生先是一惊,本能的想要躲开,却又害怕突然推开会让他伤势加重,只得闭上眼睛宛转相就,胡义一口吻住她的嘴唇,舌头使劲往她嘴里钻,周晚萍一边用舌头把胡义的舌头往外顶,一边将头转开,试图躲开胡义的大嘴,女人越闪躲,男人越想要。
胡义不顾周晚萍的推拒,强行用舌头撬开贝齿,探入口中,周晚萍小巧的舌头先是躲闪了一下,但是还是被胡义卷住她的丁香小舌,尽情吸吮逗弄,两人的舌头如游蛇般纠缠在一起挑逗、吮吸……。
“唔……唔……不……不能……”周晚萍撑持着央求道,迷乱中想用自己的香舌将胡义的舌头顶出嘴外,却被男人深深吸住。她如触电一般,星眸微闭,全身软绵绵的,几乎站立不住。
胡义欲火已炽,大舌在檀口中不断搅翻,时而两舌交缠、时而舌尖互舐,狂烈的吻着她。
周晚萍被胡义这突如其来的亲吻搞得有点气喘吁吁,而胡义的右手又顺势攀上了女人的胸部用力揉捏着,尽管隔着衣服,但那种饱满柔软的美妙手感,却最令人欲罢不能,周晚萍的鼻子也发出充满诱人的呻咛声。
周晚萍好久没有和男人亲热了,心中也是酥酥麻麻的,忽然感到胡义的右手插进了白大褂,撩开她的衣服,将她的左胸抓在了手中,由于她乳房实在太大,男人的一只手根本就无法掌握,乳肉从手指缝中溢凸了出来。
周晚萍鼻子不由得发出哼的一声,显然是被捏疼了,一把抓住胡义作恶的右手,嗔怪道:“不许乱摸!”
胡义低声道:“我想你……”
周晚萍在胡义强吻和抚摸之下,其实多少也有点动情了,但是又担心胡义的伤势,何况在病房这里和他发生什么,总是觉得有些不符合场合,于是站起身来轻轻说道:“现在不行,等你的伤好了,姐姐再奖励你,乖哦!”说罢俯身过来,在胡义的脸颊上又亲了一口,才施施然的转身离去。
躺在床上的胡义摸着脸上被女人亲过的地方,闻着手指上残留的温暖与滑腻,满足地发出一声叹息闭上了眼睛,温暖就是幸福的感觉啊!
周晚萍一出房门就遇见了刚刚走进卫生队的苏青。
“你怎么来了,这地方乱的快没处下脚了,现在知道我为什么总要去你那儿了吧。”
“我是九排的辅导员,过来看看九排的伤员。”苏青刚在团部听说胡义重伤了,她就有些忐忑不安,会议一完了就直奔卫生队而来。
周晚萍点点头:“九排那些人大部分都在隔壁呢。”
“我就是从隔壁过来的。”苏青犹豫着停了一下又问:“那个……听说胡——义,是重伤,我怎么在隔壁没看到?他怎么样了?”
苏青原想说胡排长,自己觉得不妥,又改称胡义,转念间,这个名字被说得断开了,不过,这反而让她松了一口气,没有注意到周晚萍眼中因此闪过的一丝疑狐。
“他没事,就是几处枪伤,这几天不能走路。”周晚萍顺手一推身后门:“他在这边,进去看看那个倒霉鬼吧。”
苏青下意识地抬起手指,将一侧秀发捋向耳后,将胸前的军装理了一下,才走进了通向里间的门。这个细微的小动作被周晚萍看在眼里,不禁蹙了一下眉。
难道这个气质高冷的苏青……喜欢他?不可能吧?应该是我忙糊涂了,睡眠不足,直觉都受了影响,看来我确实需要休息,唉——
“周医生,周医生……”外面有人喊:“又有十几个重伤员到了,有人需要立即手术!”
因周晚萍的到来,独立团的卫生队成了一所临时医院,相对于更远的师部医院,某些附近的友军选择将重伤员直接送到独立团这里来,尤其现在扫荡刚结束,连独立团自己的伤员再加上友军伤员,是这里人满为患的根本原因。
喊了葵花一声走出病房门,便看到正抬过来的十几个担架,周晚萍边走边指着手术室喊:“把急的先抬过来。”
……
【未完待续】
第四十章 当场叛变的小红樱
看到依在门边的苏青,左手打着吊带的胡义吃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苏青很想开口说你不必起来,但是不知为何始终未开口,只是站在一旁故意脸色冷冷地看着。
胡义坐正后低地问道:“领导来这,有何指示?”
苏青看着上身赤膊古铜色胸肌上的伤疤,听到如此冷淡的话语,心里那点同情转瞬无踪:“为什么要去打县城?”
“立功受奖,出人头地。”掷地有声的八个字。
明知道这个不长进的混蛋在胡说八道,她仍然回答道:“你这目的实现不了,因为这里是八路军。”
“看来是我糊涂了,忘了这茬了。”
“现在后悔了?”
“嗯。”
“那么下一次还会这么做么?”
“下次不敢了。”
一时间,房间里沉默下来,两个几句就能把天聊死的男女都不知该说什么了。
“腿伤得重吗?”无话找话的苏青说着,弯下腰就掀开了胡义腿上的被褥。 “你…!”
斜靠在床头的胡义,心里暗道要坏菜,女医生刚才管杀不管埋,被她撩起的火气还未褪去,此刻正硬邦邦的被压在被褥下面,他来不及阻止只好一脸苦笑。
苏青吓了一跳,她的呼吸不由自主的一个窒息,随着她掀开被褥,只见黑毛丛中一根黑黝黝的大肉棒直楞楞的弹了出来,这是苏青第一次在大白天看见这根狰狞之物,其实不管是在上海郊外那夜被破处开苞,还是在梅县旅馆她被干得死去活来,但从始至终,苏青都没仔细看过胡义这根大肉棒。
现在是白天,屋里光线较亮,第一次看清楚的女人一时间竟愣在床边发呆!只见两条结实的大腿中间,浓黑茂密的阴毛丛中一根驴马般粗长的肉棒直挺挺地翘着,顶端有颗鸭蛋大小的龟头紫红发亮,肉棒上隆起的青色血管和筋肉盘居虬结显得狰狞可怖,胀鼓鼓的阴囊沉甸甸地摊在胯下,散发着一股强烈的雄性气息。
此时的空气几乎凝固了,一丝不挂的胡义和苏青相互瞧着对方,苏青丰满高耸的双乳急剧起伏,低头看到那根巨屌正慢慢地向上挺立起来了,没了被褥的压治束缚,紫红色的龟头也彻底膨胀了起来,像一个巨大的红色蘑菇头昂首向上,青筋毕露的肉茎直愣愣的高高翘起晃动着,充满了攻击性,就像是一条大黑蟒。
面对如此惊世骇俗的物件,苏青看得小嘴微张,几乎不能置信,世上怎么可能有这么大的东西?!她都不敢想像她那狭小的蜜穴甬道当初是如何容下这粗如儿臂的东西的?想到这里的她脸突然间胀得通红,简直象要渗出水来一般,身体不由自主的感到一阵麻痒,两腿不着痕迹的轻轻夹紧了些。
反应过来的苏青立刻将被褥拉过来重新给胡义盖好, 又心虚的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紧闭的房门,有心责怪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只好抬起头来用一双美目狠狠地剜了胡义一眼。
“你的内裤呢?
“拿去洗了。”
“这丑样,不知羞!”
事已至此,胡义有心逗弄一下这个冰冷美女,右手又把被褥掀开,将赤裸的下体又毫无保留地呈现在苏青面前。说道:“我这有点难受,你帮我弄一下吧?”
苏青很快反应过来男人的意思,脸红道:“你在胡说什么?我才不……”
“不是……真的硬得难受,你就帮帮我吧,弄一下就好……”胡义说道。
”不行!“苏青毫不犹豫地拒绝了,咬了一下嘴唇说道:”你不要以为在旅馆的事还能有第二次!“
苏青眼睛不受控制的往男人胯下飞快地瞥过,又说道:“我说过了,旅馆的事,你就当是场梦,忘了它!”
胡义笑了,淡淡说道:”看,事实证明,我是忘了,你却没忘!“
一脸尴尬的苏青第一次发现胡义的言辞是如此的犀利。
胡义又说道:”刚才你在外面还说你是九排的辅导员,现在我这个九排伤员遇到困难了,你是不是该帮忙解决?“
”你....“苏青被噎得不知该如何反驳。
”再说了,等会护士就要来换药了,看我这个样子,丢的也是你九排辅导员的脸。“胡义开始上纲上线的胡扯。
苏青看起来有点生气了,但是看到胡义这幅模样,又想起他受这么严重的伤,如果过分拒绝,也有些说不过去。苏青不知想到了什么,居然在床边坐了下来,银牙轻咬,涩声问道:”怎么帮你弄?“
胡义一看有门,大喜道:”你用手帮我撸一撸,打出来就行了。“
苏青抬起手指将一侧秀发捋向耳后,犹豫了一下,右手慢慢握住那根大肉屌中部,入手中那根肉棒是那样的坚硬,那样的粗大,在她一只手的攥握下还伸出有近五寸长,而且她的纤手根本无法完全扣住那大肉屌的屌身!
炙热强悍的男人阳物一碰到女人手指的阴柔冰凉,更是极大地激发了它强大的勃起能力,在女人的手上不安分地跳动着,竟然带动着小手一跳一跳的……吓得苏青想甩手。
胡义突然伸出右手将苏青的纤手握住,这样一来,苏青想要放手也放不了了。
胡义看着苏青,恳求道:“…它真的好难受,你能不能……能不能……帮我一下…看在九排的战友情份上…”
“战友情?”苏青气极,但是又不敢使劲,说道:“你伤势都这么重了,还在想这些东西?你能不能正常一点?”
胡义故意哭丧着脸,说道:“我本来是很正常的,但是一看到你,我就……就控制不住我自己的情绪,我不要求现在和你怎么样,但是帮我打出来,这样憋得我太难受了,这样对我的伤势也不好啊!”
苏青现在小手正好握在胡义的肉棒上,轻轻一撸动,胡义都不由自主的呼出一声,这实在是太舒服了。
苏青张嘴想要骂,终究还是没有骂出口,只好说道:“你先松手。”
胡义犹豫了一下松开了右手,苏青的小手包裹着胡义的肉棒只感觉到粗大和滚烫,肉棒上粗细不一的血管在手心充血暴涨,使得这肉棒看起来越发狰狞。
苏青娇靥彤红,咬牙用纤手生疏的上下缓缓地套弄起来,看着苏青羞涩甚至生气的眼神,胡义的肉棒不由得又是粗了一圈,苏青的手上的动作并不温柔,生涩而粗撸,就算是这样,胡义也是感受到无比的舒适。
胡义舒服得忍不住发出呻吟,随着苏青的套动,他只感觉浑身发热,恨不得马上将苏青压在身下不断地抽插。胡义紫红龟头的马眼处逐渐有些水分渗透出来,闪动着亮光。
胡义看着苏青那灰布军装下起伏的饱满高耸,他当即一只右手也不老实地伸向女人的酥胸,抓住那团硕大的美肉在手中搓揉挤捏起来……
苏青白了胡义一眼,低声骂道:“不准乱摸!”但是身体却没有闪躲,反而挺起胸膛往他这边靠了靠。
胡义知道女人都是口嫌体直的,嘴上说不要,身体反应都是很诚实的,也去不理她,反而是加大了揉捏的力道,最可恨的是他的左臂受伤打着吊带,只能一只手左右忙活。
苏青任由胡义肆意地隔着军装搓揉着她的酥胸,呼吸也渐渐地急促起来,小嘴中发出似是压抑的的轻哼声,随着胸前不断传来的触电快感,她的身子轻轻扭动着,感到下腹深处一阵痉挛骚痒,两腿之间湿湿凉凉的,两腿已经不自主地交缠在一起。苏青此刻只希望胡义尽早出精来,以免自己无法坚持下去,手中便加快了套弄的速度……
在近百次快速地套动后,苏青握着大肉屌的小手里察觉到男人的输精管正在急剧膨胀!苏青下意识地知道男人要出精了,急忙左手从兜里掏出一张手帕,覆盖在龟头马眼上。
胡义闷哼一声,苏青握着他肉棒的手,感受到一阵炙热滚烫的激烈跳动,一大股猛烈的阳精喷射而出,幸好大部份的液体都留在手帕上了,没有搞得到处都是。
苏青拿起手帕,仔仔细细的替胡义把肉棒周围擦拭干净,最后擦拭了一下手指,重新给胡义盖好被子。干巴巴地甩下一句:“好好休息吧,你!”就头也不回地出门而去....
................ 如果问罗富贵最怕谁,答案显然是胡老大;如果问罗富贵独立团里最值得他尊敬的人,他不会说是团长或政委,因为他认为是周晚萍,因为周大医生在罗富贵眼里是可以救人一命的神仙菩萨。
因此,擦破点皮就想冒充重伤员的罗富贵,先是被周大医生要动手术的说辞吓了个半死,所以罗富贵成了周晚萍手下的短工,抬完担架扛尸体,挑完水再烧水,洗了血衣涮绷带,不时还要被喊进手术室去充当周大医生的人力器械,杂活重活累活全归他了,变成一只时刻忙碌在血腥中的倒霉熊,除了血还是血,浑身都是血,满眼都是血,这熊算是淹死在血罐子里了。
石成这个代理排长依然是九排排长,他领着没受伤的和不耽误干活的轻伤员忙着修复孙翠的那两间破房子,让九排得以住进去,他同时还打算在院子里临时加盖厢房,免得太挤。院里的井还在,那棵树还在,挺好,劫难过后,感觉一切都挺好。
小红缨单独找石成聊了,如果团里开会的话石成这个代排长自然是代表,石成感到惶恐,这惶恐不是因为小红缨,而是因为即将参加的团内会议,对石成这小人物而言这是从没经历过的大场面,他心里没底。小红缨最终答应开会的时她会出现,以手势或表情在重大问题上给石成以提示,免得他到时候慌不择言出纰漏,石成才算放下了半个心。
……
一个警卫员小跑进了团部大院,警卫员进门后直奔里,然后里面响起团长和他的低声对话。
“让你查的事情有眉目了?”
“高连长去炊事班找了丫头,两个人单独聊了一碗汤的时间,我在墙外,内容听不清楚。丫头离开炊事班后先回了九排,跟石成聊了一盏茶的功夫,我在墙外,内容听不清楚;后来她在操场上把小丙绊了个大马趴,两个人嘀咕了一杯水的功夫,我站得远,内容听不清楚。团长,我还要不要继续盯着丫头?”
“嗯……不要再盯了!夜长梦多,盯得久了难免不被觉,你先忙别的去吧。”
警卫员走了,丁得一看着书,一副入神的样子仿佛没注意到,然后陆团长伸着懒腰掀开门帘迈出来,仍然端着书看的政委才不抬头地说:“我说老陆,你都团长了,咱能不能磊落点?”
“书呆子!”陆团长给自己倒上了一杯热水,来到桌边坐下,翘起二郎腿抿着杯里的水,得意洋洋道:“用你教我的一句词儿说,这叫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对不对?”
“呵呵,用在这地方不太贴切,倒把你自己夸了个十足!”
“唉——没办法,像我这么优秀的指挥员不多啊。”
丁得一不得不笑着把书放下了:“跟你搭班子我真是太荣幸了。还是说正事吧,你要把这个会拖到什么时候?到底什么时候开?”
“哪是拖?我这是在等火候。”
“那我请问……这火候怎么样了?”
“嗯……差不多了!看来可以开会了!”
……
独立团在秋季扫荡后的第一场会议终于召开,会场仍然是团部那个大堂屋,因为暂时没有瓦片,临时铺了茅草屋顶,四壁熏黑什么都没有,当中一个破桌子,屋里临时摆了些新板凳,窗现在有了,门还无,阳光洒进来,暖洋洋的。
石成这个小角色揣着一颗忐忑的心进门,他来早了,给团长和政委敬过礼之后,便主动把板凳在桌边摆好,又主动去警卫员那里把热水壶拎进来,放在团长和政委方便拿取的位置,才拎着一个板凳到进门边一侧靠墙端坐等待。
苏青是第二个到的,她不但是政工干事,同时是九排辅导员,石成这个代排长其实仍然是九排里的一个班长,所以他面对苏青起立。苏青朝他点头示意后,在政委一侧桌边位置坐了,准备纸笔。
接着是供给处李算盘,卫生队包四,一连长吴严进门,纷纷落座各自的老位置。司务长牛大叔随后进门,拿手里的烟袋锅敲敲石成的脑袋,笑着让他往里挪,因为门边是牛大叔喜欢的老地方,可以尽情抽他的烟袋锅又不怕熏到别人。
高一刀进门后先将目光锁定了坐在门边的石成,冷着眉毛看了他一眼后,才大步到桌边落座。最后进门的是三连长郝平和指导员杨得志,有意思的是这二位进门后也将目光先锁定了石成,郝平点头杨得志微笑,把石成看得一时不知道该不该起立,他们才入了位。
至此与会全员到齐,团长清了清嗓子准备开场白,门边的牛大叔突然低声嘀咕:“你干什么来了?”屋内人的目光随之转向没门的门口,看到了一对歪翘在门外边的小辫子。
“嘿嘿,我是来晒太阳的。”小红缨答着牛大叔的问题,同时朝屋里的团长嬉皮笑脸眨巴大眼。
团长没什么表情,继续宣布开会,牛大叔举起烟袋锅朝门外边的小红樱做了一个恐吓动作后,才不声不响继续抽。
随着会议进行,团长大夸特夸了九排这一次的战斗表现,以及所带来的重大意义,随后又悲痛表扬了四连,他们的牵制和诱导同样挽救了很多人,接下来对三连的成长壮大给予充分赞扬。
该说的先说过之后,才开始询问各单位在这次扫荡期间所经所历和目前面临的困难。卫生队供给处和炊事班这些先做了汇报,一连吴严说完了一连的情况后,二连长高一刀顺序发言,这货没什么表情,不急不躁,只汇报了二连该汇报的,没有要求没有诉苦没提意见,其他废话全没有,说完便坐。
团长没反应,政委从头到尾摆弄手里的茶缸子无表情,但李算盘和包四相互对了眼,他俩十分纳闷,总感觉今天的高一刀不太对味,不提意见他还是高一刀吗?场面一时有点安静。
坐下后的高一刀直视桌对面的郝平,看起来似乎是在提示该三连言了,但大家偏偏觉得他今天的表情很怪,往常都是挑衅或得意地看郝平,今天怎么似乎有股嘲笑的意味呢?
团长故作不经意地看了高一刀一眼,视线又刻意掠过门外的小辫子一次,最后才放在郝平这里:“接下来该是你三连了吧,郝平,你说说。”
郝平不紧不慢起立,开始谈他三连在扫荡中的经过,叙述完后坐下,杨得志紧跟着起立:“另外,我还有点看法要补充,九排这次的表现……太出乎意料了,他们这次的表现足已说明,九排是一支作风过硬的队伍……眼下,四连失去了框架,很难组起来了,我和郝平的想法是,不如以九排做骨干,结合四连余部,再从我们三连抽调一个排补充,组建一个新的连级单位。我的意见说完了,请团长政委参考。”
杨得志坐下了,全场寂静了。
政委面无表情抬起头看向团长,结果现团长咧着嘴惊讶看着刚刚坐下的杨得志。郝平微笑着去看高一刀,发现高一刀正黑透了脸去看石成。石成已经懵了,杨得志提出的想法太出人意料,事先背好的台词要不要改?马上要轮到九排发言了,这可怎么办?忍不住歪头躲过牛大叔往门边看去,可惜看不见门外边,心里一团乱,丫头哎,您赶紧现身啊,这咋办?到底还提不提分他三连的事啊?
苏青李算盘包四吴严和牛大叔这五个人是最糊涂的,完全看不懂状况,他们之间面面相觑,气氛为什么这么怪?现为什么都这么不正常?团长为什么呆?高一刀为什么楞?石成为什么傻?郝平为什么笑?这一大圈串联起来到底是个什么鬼故事?
高一刀最终将目光转向门外的小辫儿了,郝平的目光随之也转向门外的小辫儿了,团长的目光最后也朝向门外的小辫儿了。不明所以的人们跟随着这些聚焦,稀里糊涂也去看,门口有啥可看的?连个门儿都没有,就那么一个缺德丫头……等等,这里面又有她什么事?
冷不丁成为了全场焦点,任是厚颜无耻的缺德丫头也不禁下意识扯了扯她的小衣角,一阵风掠过门口,吹得那对丑陋小辫摇了几摇,小眉毛逐渐摆成了下弯的弧线:“嘿嘿……呵呵呵……我只是……来晒太阳的,干嘛都这样看人家?”
某些人不禁在心里问:是啊,有会不好好开,为啥看这缺德玩意?好看是咋地?
某些人不禁在心里问:有完没完,熊玩意你能不能赶紧表个态?哦不对,能不能赶紧给那个傀儡石成个信号?到底你要怎样?
小红缨看见杨得志就心烦,但在她眼里,高一刀也不是什么好鸟!按照原计划与高一刀串通提议一起宰三连,能看到杨得志倒霉顺便幸福大家;可现在杨得志出人意料提出了一个可以让九排直接升连的建议,这个诱惑力太大了。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三连要主动割肉送给九排保局,眼下根本没有时间仔细斟酌考虑,太烦人。好吧,姑奶奶知道背信弃义不对,但是必须争取帮狐狸当上连长的机会!
“咳——咳——石成你听着,我叛变啦!”清丽的女声响彻整个会场。
小红樱当场叛变了?这是个什么鬼?
屋里的下巴当场掉了一地,您这暗示信号也太……这还叫暗示吗!
无良的阳光下,无良的小辫儿暖洋洋……
一场会议,因为一个站在门外的荒唐丫头而彻底改变了气氛,到这个时候,再糊涂的人也看懂了状况。事关战斗单位的安排问题,苏青沉默,李算盘和包四看戏,牛大叔瞪着门外的小辫儿猛抽烟袋。
石成汇报了九排的情况后一个字都不敢多说,坐下装木头,内敛的吴严一如既往保持中立不发言。
郝平得意洋洋,杨得志假正经擦他的眼镜,门外那个臭不要脸的小白眼狼坐在门槛边开始玩沙子了,高一刀肺都快气炸了,尽管长得黑,现在都变成了黑里透红,一个个的这都什么玩意!
高一刀强压怒火昂首起立:”我有意见!“这句会场上的口头禅还没来得及出口,团长先一步拍案道:“今天的会先开到这,散会!”
把已经起立的高一刀晾了个干瞪眼,还没讨论呢?还没总结呢?还没定案呢?这就散会?
“我说散会。都愣着干什么?各忙各的去吧,还不走?”团长环视着满屋子诧异,郑重强调。
……
缺德丫头临阵变节,出乎陆团长意料,或者说三连的提案出乎陆团长意料。在会议开始之前,陆团长猜测到高一刀和小红樱肯定要兴风作浪,他这个无良团长也打算趁此机会剪三连的羊毛,补充一下各单位,这样三连的怨言会落在二连和九排上,而不会对他这个团长有意见。
现在剧情大反转,搞得团长也懵了,他不得不重新考虑这些问题,所以果断宣布散会,懒得听高一刀和郝平当面吵废话。
散场后的团部里又剩下团长和政委两个,团长皱着眉毛倒背着手满屋子转圈,政委当然还是那副德行,捧着他的茶缸子稳稳当当晒表情。
“呵呵,老陆,你这运筹帷幄……好像不太成功。”
“郝平这小子真够贼的?长进了?估计是杨得志跟着参谋出来的,只凭他郝平绝对打不出这么漂亮的反击战来。轻敌了轻敌了!臭丫头也真是……她这觉悟真烂到家了,熊玩意,好好一个会,全毁她手里了。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早知道这样就该把胡义给抬来开会!”
“上梁不正下梁歪。”丁得一微笑着溜风凉话。
“你……”
“呵呵,你啊,要是真想匀人,直接找郝平来下个命令不就得了。”
“郝平这小子打仗不怎么样,攒人占地是有些手段的。我指望他替我长膘呢,硬压着他下命令岂不寒了他心?那以后的积极性还从哪来?”
陆团长振振有词,反倒把政委说没词儿了,端起茶缸子闷头喝。
“老丁,我就怪了,这凉开水你怎么整天能喝得这么有滋有味呢?”
“嘿嘿,你看到的是水,我喝的却是茶!”丁得一悠哉放下茶缸子:“还是说说你打算怎么办吧?”
陆团长到桌边坐了,一把抢过丁得一面前的茶缸子,端起来把水喝了个一干二净:“三连想升营,这我瞧得出来,可我就是不提。三匹马拉车跑得快,如果其中一个变成了牛,这车就没法拉了。不过,让小红樱这一闹,我倒是觉得……可以再添一匹马了。”
“这么说……你决定采纳三连的建议?”
“不完全采纳。四连重建确实很难了,所以我打算把四连余部并入警卫排,这样一来警卫排满编;从三连抽出两个排,一个排补给一连,一连就满编了;一个排补给二连,二连基本恢复状态;既然他三连都愿意主动给出一个排了,那我抽他两个排也顺理成章,没让他三连升成营,可也没拆他三连的骨头,同时给一连和二连留下赶上的机会。至于九排……升为连,不补人。”
丁得一看着团长的认真表情,诧异道:“十八个人升连?”
“嘿嘿,咱是独立团,舅舅不疼姥姥不爱的,唯一的好处是能自己拿主意。穷成三个连的时候咱也是团,他十八个人怎么就不能当连?况且青山村那范围养的了人么?补他人就是给他添负担。唉……他这一仗打的好啊……一个连也未必干得了,这个连级单位,十八个人也有资格提了!”
丁得一笑了,他忽然觉得重新有了奔头,尽管陆团长说的这些跟未来一点都不沾边。转脸发现苏青刚刚走进了门口,政委说道:“对了,你是九排辅导员,现在团长和我正琢磨着想让九排提连,你有什么看法?”
团长也顺口:“对,你必须给出个看法来!”
这个事情苏青并不惊讶,九排虽然只是打进了县城东门,但是对独立团的意义太大了,即便不升连,也会在其他方面嘉奖。相对于团长和政委,苏青当然更了解九排的状况,这也是他们征求苏青看法的原因。
低头看地慎重考虑了一下,苏青抬起头:“九排和一连二连的情况都不同,我认为,如果九排要升连的话……必须先有指导员才行!”
路团长呵呵一笑:“好么,才十八个人,还得先给配上指导员。问题是咱缺的不就是这个么,报告往师里打了多少回,二连一连还指望不上呢,上哪给他捣鼓个指导员来。”
政委看着苏青,反而认真点了点头:“看来你是真把九排放在心上了,这是个很负责的意见!这件事……我来想办法。”
……
政工人才紧缺,跟师里要人眼下肯定指望不上,政委丁得一只能转而朝友军团商量要个人。
苏青觉得友军团也不大可能给人,大家都紧,并且友军团是正式编制,规模更大,可以说他们比独立团更缺政工人才。所以……虽然是女性,她认为自己有机会成为九连指导员,正式职务肯定不可能,代理职务应该没有问题。
其实丁得一最后的打算也是这样,手里能用的只有苏青一位,但是性别决定她不可能成为战斗单位的正式职务,不过,适当代理一段时期过渡也是个办法,本着有枣没枣打一竿子的想法,朝友军张嘴了。
这支友军团,就是独立团北边的邻居,独立团的胡义曾帮过他们忙,现如今据说独立团又是野战医院的新驻地,友军团把这事还真当回事了,难得独立团这个邻居张了嘴,无论如何要挤出个人来调给独立团。
自愿到独立团去的肯定没有,都嫌独立团人少规模小,编制又不正规,在友军团眼里看来更像是个区支队,团里也不可能把本来就紧缺的好人才调走,所以,这个名额自然落到已经下放到地方的,业务能力最差的,文化水平最低的秦优头上了。
当庄稼汉形象的秦优背着个破行李卷走进独立团的破烂团部时,苏青傻眼了,这友军团竟然真的给送来个人,她告诉自己应该替九排感到幸运,但心底却感到一份莫名的失落。
团长见了秦优,扑哧一声当场乐了,友军团倒也算够意思,真给送来个,问题是这位看起来……算了,有总比没有强,人家就是不给也是情理之中不是。
政委认真仔细地看完了介绍信上有关秦优的个人介绍,下意识点点头,开门见山道:“秦优同志,从今天起,你就是独立团九连指导员了!”
秦优反而一愣,他没想到到这是来当指导员的:“政委,我……只做过地方工作,这个……”
丁得一微笑:“一样,面对的都是一颗心,你的资历足够胜任。九连连长胡义还在卫生队养伤,所以只能你去见他了。”
“胡义?”这回轮到秦优发愣了。
……
关于九排升连的事情,政委早已来谈过了,胡义并没有什么感觉,何况九排仍然是那十八个人。番号定为九连,而非刚刚散架的四连,并将为九连安排一位指导员。
现在,指导员到了。
胡义坐在床上,静静看着这个胡子拉碴的中年庄稼汉,有点失神。参加八路军到现在,只见过一个指导员,三连的杨得志,现如今轮到九连头上了,目测起来……反差太大。当过连长,但从未与指导员搭过班子的胡义此刻十分迷茫,这不是当初反扫荡时遇到的秦书记么。
“怎么是你?”
秦优不好意思地微笑了一下:“我也没想到是你。”
“我……第一次和指导员合作。”
“我也是第一次当指导员。”
“那我们……是不是要握手?”
“我觉得……咱不是已经握过手了么。”
“嗯……对。后来你们怎么样了?”
“都挺好的……我听说你们引走了鬼子后……又遇上了王朋?”
秦优目光落在胡义身上那些伤疤上,心底反而有了点信心,知道他是个勇敢的人:“叫我老秦。”
胡义淡淡笑了一下,能明白秦优为什么主动强调这个称呼。
秦优把粗糙的手伸进衣袋,掏出剩余的最后一小块冥纸,又抠了些烟沫开始搓卷:“我听说……咱们连只有十八个人。”
胡义注视着逐渐被秦优搓好的烟卷,能看得出那是一块冥纸:“对,十八个不省心的,包括我。”
一阵辛辣的烟漂浮起来,冲淡了血腥,火柴杆被甩熄:“如果算上了你,那就得也算上我,十九个。”
……
带领百姓躲避鬼子扫荡追击与九排相遇那一次,给秦优留下了深刻印象,九排这个战斗单位比他以往看过的任何一支队伍都不同,单单是当时那武器装备都够晃眼的,甚至一部分都戴着钢盔。
现在他要去九连的住处,胡义说那院子里有一棵皂荚树,它现在已经出现在前方,而同时,一群孩子的叫骂声也不绝传来。
大门外站着几个满脸鼻涕的村里孩子,扯着嗓子嘻嘻哈哈朝院里一遍遍喊:“丫头是叛徒,缺德带冒烟儿……丫头是叛徒,缺德带冒烟儿……你叛变了高连长,你就是叛徒!”这几个孩子在这里喊了好几天了,肯定是高一刀那货指使的,可恶!
依小红樱的火爆脾气,早就冲出去收拾这帮鼻涕孩了,但这几天是九排升九连的关健日子,不能节外生枝,所以才容忍这帮鼻涕孩的堵门叫骂。
“停停!商量个事行不行?”小红樱从大门边的墙上探出头。
门外的孩子们仰起脸呆呆问:“商量啥?”
“今天能不能停一天?明天再来怎么样?”
“我们想喊到啥时候就喊到啥时候,凭啥要等到明天?你这个叛徒!”
“不要逼我啊!”小红樱恨恨说道,她听说新来的指导员好像到了,然而这些熊孩子这几天每天都在大门外败坏红缨同志的名声,奈何! 正在此时,一个庄稼汉向大门口走来,边走边诧异地看墙头上那俩小辫儿。
“哎……你不是那个……那个……秦书记?你怎么到这来了?”小红樱扭脸问,墙外的一群傻孩子也扭头看。
“对,是我。这个……能让我先进去吗?”
小红樱下了墙头,咣啷一声大门开,伸出小手扯了秦优一把:“快进来。”随即大门再次紧闭。
搞得秦优一头雾水:“门外这情况是……”
“哎呀你先别管了,我问你,跟你一块来的人是谁?他什么时候过来?”小红缨把秦优当成了串门的。
“这……可我是一个人来的啊?”
“哦……嗯?”小辫猛地一翘,一双大眼呆呆眨巴了半天:“难道……是你?”
“如果你要问的指导员,那是我。”秦优说完忍不住微笑了,他实在受不了这丫头的眼神,更受不了那俩歪辫子。
“这么说……现在就是九连啦?”
搞不懂这丫头说的是个什么问题,秦优只能满头雾水点了点头。
随后便听小红樱如释重负的大吼一声:“傻子,现在就跟我上!出去收拾那些熊孩子!”
稀里哗啦一阵土雾,一个土豆般的呆家伙突然从房顶跳了下来,抄起个大木耙子风一般掠过满头雾水的秦优身畔,跟在面目狰狞的小红樱屁股后头冲出大门。
两扇破大门仍然在吱吱嘎嘎乱晃,墙外头传出那群孩子的狼哭鬼叫,听得出狼狈的四散奔逃。
差点掉了下巴的秦优转过身,发现院子里干活的十多个人都愣在当场,正在呆呆注视着自己。顾不得门外正在进行的鸡飞狗跳,只好先来到院子当中站定:“我叫秦优,咱们都见过面了,从现在起,我是九连指导员。”
“……”
所有人继续呆呆看着,战士们不明所以。陈冲心说我是借调来的,用不着我表态吧?他扭脸看石成。石成心说指导员都该是杨得志那样的吧?连个眼镜都没有,这是不是骗子?
”噗通“—— 刘坚强从房上坠落下来,吓得全场一激灵。激起的尘土落尽,秦优惊骇地发现掉下来的那人,被摔得满脸鼻涕还流着眼泪,正在挣扎着痛苦地站起来:“九连……九连……呜……九连……呜呜……”
他喃喃自语着,像是个哽噎的失心疯,哭着,呆滞着,一步步走向大门口。
站在房上的石成忍不住朝他喊:“流鼻涕,你要去哪?”
“呜呜……我……要去找骡子……呜……”刘坚强目不斜视经过了满头黑线的秦指导员,一步步消失在大门外。
石成想到了什么,深深叹了一口气,顺梯子下来,到秦优对面敬了个军礼:“九排一班长,石成。”
秦优勉强合上了一直咧开的嘴,这样也好,起码不用再听吴老爹每天跑来叨咕他的羊了……
生活的起伏总是难预料,当九排如日中天的时候,超过五十人相当于加强排规模的时候,距离连级单位那么近的时候,刘坚强不惜得罪全排也没争取到升连。
现在,九排只有十八个人了,残了,废了,似乎看不到希望了,却突然成了九连了。
刘坚强哭了,不是高兴,是非常难过,哭得很伤心,他从未觉得这样心碎过,心碎得如同当初九连全体牺牲那一刻。此刻在他心里,九连仿佛又全体牺牲了一回,他在脑海中再次亲手埋葬着一具又一具九连战友的尸体,心如刀割。
很多军人都有过这样的经历,一个集体剩下仅活着自己一人的经历;胡义有过,他以麻木应对;高一刀有过,他以坚强应对;刘坚强既不是无情冷厉的煞星,也不是钢铁般顽强的猛将,经历了这么久,他这木头脑袋仍然不知如何面对,当九连番号这个寄托不能再成为寄托的时候,他无法保持情绪,他迷茫了。
脸是脏兮兮的,但泪是清澈的,干净得剔透,晶莹得光华,不断洗涤着尘埃。
他以邋遢伪军的形象站在操场附近的卫生队门外哭,站在洗绷带的罗富贵面前哭,什么话都不说,只是哭,哭声很难听,哭得所有人心神不宁。
新兵们看不懂状况,只是远远诧异地看着,但是没人敢发笑,因为那哭声里似乎有种撕心裂肺的东西,让人笑不起来。
老兵们知道流鼻涕的哭泣是九连的故事,所以假装听不到,包四这个卫生队队长都不出来劝一劝,谁还能有话说,继续做自己该做的事。
周晚萍也是不了解状况的,但她是唯一出来试图规劝刘坚强的人,但是刘坚强仿佛根本听不到别人说话,完全没效果。无奈之下她走进了病房,来找刘坚强的直属领导胡义。
“哎,你还躺得住啊?你听听,任他这么下去这还叫病房吗?别跟我装死!说话!”
躺在床上养神的胡义睁开了眼,看到站在床边正在嗔怪的艳丽面孔,淡淡一笑:“关键是我现在没力气出去踹他。要不你替我去踹他,狠点,否则没效果。”
周晚萍越看胡义这德行越来气,抬手在胡义裆部的棍形物上掐了一下,把胡义疼得一晃悠,皱着眉头缓了几秒,才恢复了神态:“好吧……你还有酒么?我说真的……”
罗富贵快崩溃了,走到哪这个流鼻涕跟着哭到哪,地上这一大盆绷带已经洗不下去了,这熊将手里的绷带一把摔进盆里,猩红的污水从盆里溅出来,洒落附近地面。虽然刘坚强只是哭不说话,但是这头熊偏偏知道流鼻涕是干嘛来的。
熊甩着满手的血水无奈道:“姥姥的……我真服了你个瘟神了!老子上辈子欠你了!真败给你了!”左右看看人都挺远,又压低声音对面前哭泣中的刘坚强说:“咱们院子那口井里,从上往下数第六层,有一块石头是松的,但那些钱和我没有一毛钱的关系,你同意么?”
刘坚强的哭声立即消失,抹把眼泪郑重地朝罗富贵点头,同时问道:“可我……该去哪买?”
“去村里找老孙头,香烛纸钱他全都有。满意了?现在能不能死远点?别再丧气我?对了,顺便替我给马良和结巴他们烧一把,唉——谁让老子心太软……”
达成心愿的刘坚强掉头便走,还没穿过操场,又被赶上来的周晚萍叫住,塞了半瓶酒在他怀里:“这是你的连长让我转交给你的。”周晚萍朝哭红了眼的刘坚强留了个鼓励的微笑后返回了卫生队.....
(未完待续)
第四十一章 马良的县城奇遇记
梅县,某间民居
夕阳透过窗棱,木床上躺着个光着脊梁睡觉的年轻人。外面的木门发出响动,声音惊醒了床上的人,他猛坐起来,伸手朝枕头下摸去,驳壳枪却不见了。
这时屋门被打开,走进个四十岁左右的女人,她身材有点高,一般高个子女人奶子都比较大,这个女人两颗大奶子突出在胸前把宝蓝色的大襟衫顶得高高的,腰身有些丰满却没有赘肉,她下身穿着一条宽大的裤子,她的腿很长,裤腿下面露出的小腿很白,肥大的脚掌长在她很粗的脚踝上,这个女人一看就是典型的北方妇女。
床上的年轻人这才松口气:「刘婶,我的枪呢?」
妇人反身把门关好,放下手里挎着的蒙布空篮子,脱了宝蓝大襟衫挂好,露出里面的齐肩短袖,用毛巾擦了擦腋下的汗水,然后走向灶边准备烧水做饭,随口说道:「让我扔了。」接着又自语道:「这都到秋后了,天还是这么热。」
年轻人叹了口气,搬动自己的一条伤腿挪下床边,想要到灶边帮忙,找了一下,没发现裤子,惊道:「刘婶,我的裤子呢?」
「刚见好你就别乱动了,瞎勤快什么?老实呆着!」刘婶一边开始忙着,一边喝斥。 又说道:「你那裤子有血迹,我给你拿去洗了,喏,泡在这!」指了指床尾下的木盆。
年轻人仍然站了起来,尝试着走了几步,问题不大,腿上的伤处仍然有点疼,还是掩饰不住一瘸一拐的。
「我觉得我能行了,我想今天就走。刘婶,你把枪扔哪了?」
刘婶瞥了只穿了大裤衩走动的马良赤裸上身几眼,脸色微红。
灶上的火被点起来,刘婶往锅里舀着水:「城门严得什么似得,满街都是巡逻队,你往哪走?我一个活不起的老娘们,既然敢收留了你,就不怕被牵连。」
「刘婶,你不明白,其实我是……」 年轻人坐回床上继续说道。
「我知道你是啥,别看我是个妇道人家,当年在东北跟着我当家的,也是和山上的胡子打过交道的。」刘婶盖上了锅盖,在衣襟上搓了搓手,才回过头:「现在留着那枪只会让你干傻事,行了……你快老老实实歇着得了。」
年轻人就是马良,战斗当夜受伤后他知道自己的伤口需要尽快包扎,但时间紧迫如果当场先处理伤口,刘坚强就会被拖累,所以马良诈死,骗走了一根筋刘坚强,随后自己找地方躲藏处理了伤口,之后趁着混乱逃离出战斗范围一段距离,躲进刘婶家的院子后,被好心的刘婶收留了。
刘婶是918事变后从东北逃难过来的,逃难途中丈夫死了,她也没有儿女,于是刘婶一个人就落脚在这县城卖蜜饯果子为生。
也不知是命运的安排否,刘婶自从丈夫死后,一颗心就像跟着她丈夫死了一样,但是马良的到来,就像一股涌泉滋润了她枯萎的心,因为年轻帅气一双长腿的马良,长得很象她死去多年的亡夫。
马良这个床就搭在灶门前,不经意的看到刘婶的背影,他不禁心跳了一下,刘婶不禁身材丰满,而且胯部很宽,估计常年干活,她的屁股又宽又肥,裤子紧紧的绷着两瓣肥腴的屁股蛋子竟然勒出了内裤痕。
刘婶蹲在地上手添加柴草,灶火小了点,刘婶拿起个吹火筒就跪在火门前吹火,肥厚宽大的屁股使劲向后撅着,浑圆的大屁股就像一个熟透的桃子一样丰腴浑圆。她的裤子的腰很低,加上她的屁股非常肥大,从裤腰往里可以看到女人半边雪白的大屁股,她的大屁股很嫩也非常白,因为屁股很大,屁股沟也很深。
马良自从尝过孙翠的滋味后,对这种熟妇性趣大增,感到下身顿时有了反应,明显感觉在膨胀,有变硬的趋势,连忙拉过床头的薄被盖住下身。刘婶手脚麻利的做好两碗面条,递给马良一碗让他快吃。
马良拥着被子坐在床上吃面,刘婶站在他的身边,两个鼓鼓的大乳房在他面前晃悠着,轻薄的布料勾勒出大乳头的轮廓,顶在前端的两颗奶头凸点清晰可见,马良脸色通红吃得满头大汗,刘婶见状就一把拉开马良腿上的薄被,说道:「这么热的天,盖啥被。。。。。子。。。。。。!」
刘婶的声音被呃住了,动作就骤然停止了,吃惊地盯着掀开的薄被下面,只见一个高耸的帐篷竖立在马良的两腿间,那雄赳赳的肉头儿隔着内裤都看得清清楚楚,刘婶愣了一下后,就放下手里的薄被转身走开,嘴里念叨道:「天太热了,天太热了。。。。。」
马良窘得不敢看人,几口吃完马上躺下盖好被子装睡起来。
刘婶端起面碗背对马良,坐在灶门前的矮凳上吃了起来,心里却久久不能平静。
原来刘婶在两天前,救马良那个晚上,帮他包扎伤口时就无意中看见过马良的下身,当她看见马良那精壮的身躯,以及那根软垂时已经与丈夫的勃起时差不多大的肉棒,真不知马良的勃起后会是一个什么样的光景?更不知他大肉棒送进小肉穴中又是什么样的滋味?
俗话说「三十如虎,四十如狼」,刘婶正是这虎狼之龄的妇人,平日没见着这物件还不觉得难熬,这两日屋子里有了男人气息,今天又看见马良这雄壮的粗长隆起,那物件散发著对多年寡居妇人难言的诱惑。回想起以前和丈夫欢爱的种种情景,她的身体也开始不自觉地产生了反应,小腹处一阵酥麻,阴道的阵阵发痒,便不禁张口几下吞完碗中面条,放下碗筷,最后只好站起身来,在房内来回的走着。
刘婶只感到下腹深处一阵痉挛,两腿之间蜜穴传来丝丝缕缕的搔痒,就好似千万只蚂蚁在她的小穴里叮咬一般,胯下又有一种似是舒服又似难受的感觉传来,只感到无比的空虚。炽烈的欲火烧得全身火辣辣,体内像缺少了什么似的,需要一样东西来填补充实!澎湃的欲潮一阵一阵袭来,忽觉下体凉凉的,不禁低头一摸…
马良听到刘婶开门出去了,不一会茅厕传来冲凉的哗哗水声,知道刘婶洗澡去了,迷迷糊糊间就又睡着了。
其实时间并不长,五分或十分钟,隐约间马良感到刘婶开门进来了,来到了在床前站住,她在擦头发,偶尔的水珠溅在马良的头上凉凉的,她小声问:「还热吗?」马良没有回答,只是迷糊地看了她一眼,这一看坏事了。
洗完澡的刘婶只穿了一件薄单衣,薄衫下两个深红色的奶头如大红枣般高高挺立,浑圆的臀部被裤子裹得紧紧的,白色内裤透明可见,饱满鼓胀的大腿中间被内裤勒的凹陷下去一道沟缝,两片肉唇若隐若现。
那个有一条凹陷的沟缝大馒头就在马良眼前二十公分的距离,马良本已软怂的下体顿时又有了抬头之势,一阵女人浴后的香风,加上体内已经发生的变化,马良激灵了一下。
马良忍住不回答,极力装做困及了,嘟囔着翻个身,一条腿弯曲,用腿盖住那个支棱起来的帐篷。脸朝着墙的方向,马良虽然看不见,但他知道肉棒已经勃起了。
马良估计刘婶一边在审视他,一边在听他的呼吸声,是不是真的睡着了,马良在连队通铺上早练就一个本领,装睡比真睡还要像睡觉,均匀的呼吸,适当的粗气声,放松的脸部表情,他敢打赌刘婶确定他睡着了。
将油灯吹灭后,刘婶也上了床,这张床原本是单人床,只是加宽了一些,一个人睡很宽敞,两个人就稍稍的显得有点挤了,好在刘婶也不在乎。
听着马良均匀的呼吸声,不知怎么的刘婶得心有些乱。刘婶是很害怕夜晚的,由于长期一个人睡,夜晚总是让刘婶很孤寂的,常时间的寂寞让刘婶有了一点失眠,即便是勉强睡着也不时的因为冷清而惊醒。
刘婶家里只有这一张床,前两天两人也是一起睡的,啥事都没有,可是今天上床后却怎么也睡不着,心中无比烦躁。刘婶看了看熟睡的马良,心中充满了失落和欲望,只好轻轻闭上眼睛,左手移向胸部轻轻的搓揉乳房,右手从膝盖的内侧向大腿根移动,手指移动到阴毛上在那里轻轻揉搓,不一会她感就到下体湿漉漉的了很不舒服,索性把内裤给脱掉,两条光溜溜的大长腿夹着薄被就慢慢地睡了过去。
今日是个月圆之夜,月明星稀,如水的月光照进屋里。午夜时分,马良被尿憋醒了,连忙爬起去屋外的茅厕解决后,回到床边。因为他是睡在床里边的,所以要跨过刘婶的身体才行,他小心翼翼怕吵醒了刘婶,借着窗外皎洁的月光,目光低头看去,不禁看傻了眼。
原来马良起床时,刘婶就醒了,等马良去屋外的茅厕后,她便故意掀开被子翻了翻身子,使全身成了个大字型张开,那毛绒绒的神秘地带,一览无遗的呈现在马良的眼前…
这时的马良有如被电击到一般!
他看到刘婶双眼紧闭,胸前高耸着两只浑圆饱满的大乳房,有如刚出炉的热白馒头,又大又白,如此的动人心魂,稍微有点下垂,硕大坚挺的双乳随着她的呼吸,像跟他打招呼似的一起一伏颤动着,湿透的薄睡衣上两颗红枣般的乳头凸立着,马良的眼珠随着白生生、颤巍巍的两团大乳房打转,它们看起来是那么的饱满和沉甸,在雪白的胸肌衬托下,不负责任地颤动着,似乎在诱发男人潜藏心底的欲望。
刘婶的小腹微微有些鼓起,又不显得过于臃肿,深陷的肚脐眼,圆鼓鼓肥美的大屁股白嫩无比,两条白晰修长的大粗腿,是那么浑圆平滑,馒头似的阴阜上长满了黑黑油亮的阴毛,深处隐有一桃源秘境,那深邃的肉缝就藏在其中。
马良陶醉的凝视着床上的这具赤裸裸的熟妇裸体,看得他的眼珠子都几乎了跳出来,他张大著眼睛,死死盯着面前赤裸的女人,火灼般的目光,从刘婶的胸部直到小肚、蜜穴,他的意识开始混乱起来,他不知道接下去会发生什么事,但是他只知道自己的眼睛无法从眼前赤裸的身体上挪开半寸,他用男人火热的眼光饥渴地盯着女人的白肉。
看得马良像是双眼要射出火似的,再加上一阵阵女人的肉香向他袭来,直透丹田,那原本软垂的肉棒已勃然挺起,顶得他的裤内像个帐篷似的。使马良血脉贲张脸红耳热,心跳加速,裤内的大肉棒不时的跳动着,使得他头皮发麻,却没有胆量伸手去摸,只是贪婪的看着…。。
床上的刘婶不禁芳心暗喜,知道这血气方刚的后生仔已经心动了。但过了一会儿也不见他再有什么行动,不禁纳闷起来:这马良在干什么啦?还这么稳得住啊!
刘婶还深怕马良顾虑两人年龄而不敢有所行动,更将一只脚屈膝起来,将屁股微微向上动了一动,使肉穴更清楚的给马良看个仔细:但见湿润暗红的肉穴,两片阴唇微开微闭,上面缀着一颗小红豆,那萋萋如茵的浓密阴毛上,汗水像一颗颗的珍珠沿着流向那红红的阴蒂,再顺着流进阴唇内,流向肛门口滴在床单上,湿了一大片,也不知那是汗水或是淫水?
刘婶闭着双眼,慢慢地滑下一只手到她的大腿,然后沿着浪穴周围磨擦着,一个指尖沿着她的浪穴的裂口移动,双手轻轻地来回抚着下体那一处微微鼓起的美妙的所在,马良的脸正对着女人的阴部,两片暗红色的肥厚大阴唇闭合起来,中间一条细长的肉缝清晰可见,刘婶的大阴唇相当肥大,阴门很大,那穴缝夹得好紧。
两片嫩嫩的小阴唇从紧闭的玉缝中完全露了出来,向两边微伸,耷拉两旁,颜色粉红鲜艳,皱皱红红活像鸡头上的鸡冠,从会阴一直延伸到耻骨下才合拢,接合的地方有一片薄皮,卷成管状,暗红色的阴蒂从中间冒出头来,像一株还没开放的花蕾,吹弹可破。
马良几乎停止呼吸,心中那股兴奋劲自不待言了,色眯眯的眼神中散发出欲火的光彩,灼热的气息不停由鼻孔喷出。马良猜到刘婶是在装睡,还是故意低声叫了几声「刘婶、刘婶」,也不见刘婶有何反应,满腔的欲火就像火山爆发般,再也忍不住了,跪在刘婶的双腿之中,一手将刘婶的腿微微的拨开,一手微微颤抖的摸向蜜穴…。
「喔!」马良轻呼了一声。原来那里哪是汗水,他的手差点被那涌出的淫水给淹没了。马良也不知从哪里生出一股勇气,近距离看着那春潮泛滥的蜜穴,红得像一朵娇花,大胆地将两根手指插进那肥美温暖且迷人的肉穴中,只觉得里面湿滑溜溜的,一波一波的淫水不断的源源流出,肉穴的腔壁生的皱皱的纹路,不时像婴儿的小口般吸吮他的指头,他如逆水行舟,最后找到了一个据点,展开他挖矿的作业…。
存心「肉诱」的刘婶心想:你这根木头终于进来了。她就是希望马良侵犯自己、操弄自己,刘婶只觉得马良越挖越起劲、越挖越快,被他挖得全身舒坦,却又有一丝空虚的感觉。
此时她感到马良的另一只手,已经从下溜进她的薄衣内,一手握不住自己的豪乳,便在那里揉啊揉的,大拇指与食指不时轻捏着乳头,又更感觉一片湿软温热的东西,贴上了自己的骚屄!在那舔来舔去,不时在阴唇、阴蒂及阴道内翻搅,又不时用牙齿轻咬阴蒂和阴唇。
接着刘婶感觉到马良柔软湿润的舌头开始在刘婶的阴户上添了起来。两片大阴唇也被马良的手指分开,嘴唇开始吸着刘婶的阴核。
刘婶这时也不装睡了,两只手自然而然地按住马良的头,拼命的把大屁股往上抬,把她的阴部往马良的嘴里送。嘴里也开始发出舒服的呻吟。不知马良从哪里学来的招数,舌头灵活的舔着刘婶的阴部,流出的骚水也被马良吸进嘴里,难以忍受的骚痒从阴道里传来。马良舌头离开了刘婶的阴户。
紧接着一个热热的圆东西顶住了刘婶的阴道,在一阵久违了的强烈涨痛中,一条粗肉棒子钻进了刘婶的身体。这种充实涨痛正好抵制了那难受的钻心骚痒,没这感觉好多年了,刘婶舒服的长出了一口气。
那条大肉棒子似乎有无限的长度,依然往刘婶的最深处钻去,早已经超出了刘婶丈夫的阴茎长度,而且粗的吓人。把刘婶的阴道撑的仿佛要裂开似的。
在刘婶的印象里只有新婚夜时有过这种感觉,肉棒已经到了她的子宫处,才停止了进攻。给刘婶的感觉是还有一部分没有插进来,刘婶好像是做梦似的,一个只有二十左右的小伙子还有这么巨大的物件,刘婶的身体好像要被马良插得涨开似的,连呼吸也变得很困难了。
马良抱着刘婶的大腿,大肉棒开始抽插起来,很快,刘婶的阴道又变的骚痒起来,尤其是马良的肉棒子往外拔出的时候,痒痒的更厉害,可是马良的肉棒插进来时,仿佛直接插到了刘婶的心里。
简直让刘婶要叫出来,刘婶的骚水流的更多了,连刘婶的屁股底下都是湿漉漉的,一种前所未有的快感使刘婶终于投降了,刘婶开始了低声的哼哼唧唧的呻吟起来。
「哦……哦……哦……哦……」 马良伏在刘婶的耳边轻轻的说:「 婶,叫呀,叫大声一点,没有人会听到。」 仅有的一点自尊也被马良剥夺了,刘婶向一个不知羞耻的妓女似的,挺着屁股奉献出自己成熟的身体取悦着马良,不,应该说是满足着自己,刘婶的叫声变的大声了。
马良停止了抽插,用大龟头研磨着刘婶的子宫底部,隔一会又回复了抽插的节奏,一种既痛又酸的感觉让刘婶终于完全彻底的屈服了。
「哦………好舒服……嗯……用力呀……用力……啊……啊……啊……」在刘婶淫荡的叫床声中,马良的大鸡巴更用力了,操进刘婶湿漉漉的骚逼里。发出巨大的「噗哧、噗哧」的声音,刘婶再也忍不住了,浑身一阵颤抖,把马良搂的紧紧的。
刘婶被马良操得屄里是又痛又麻,再又麻又痒,每当大肉棒抽出骚屄就一阵奇痒,插进就感到一阵酥麻。尤其是当那热熨的大龟头顶着子宫逼心时,美的刘婶是全身舒坦…。
刘婶的头一阵的有点眩晕,整个人也仿佛飘在了云层里,刘婶把马良搂的更紧了,仿佛怕自己会飘走,周围的一切仿佛都是虚幻的,只有那根操进刘婶肥逼的大鸡巴是真实的。
刘婶渐渐的恢复过来,让刘婶吃惊的是马良的鸡巴一点也没有要射精的意思,依然是硬挺挺的,马良拔出大鸡巴,大鸡巴带出了刘婶阴道内好多的阴精和黏液,刘婶这才看清楚这条给她带来极大快感的大鸡巴,马良的大鸡巴怕不有七寸多长,正在一上一下的对她点头,那状似香菇的大龟头,像伞般撑起,龟头前的马眼正滴出透明的液体,茎上布满一条条的青筋,难怪一开始会让刘婶感觉那么痛,只是鸡蛋大的龟头,还是嫩嫩的粉红色,鸡巴的颜色也没有那么黑,显示出主人的年龄还是很稚嫩,整个大鸡巴上全是刘婶的淫水。
马良起身站在床边,拉着刘婶的两条大腿架在肩上,使刘婶的肥臀微微向上,整个骚屄红肿的呈现在眼前。
马良经过和孙翠的两次交合,深深了解对付刘婶这种久旷的中年熟妇,狂风暴雨是喂不饱的,只有用这循序渐进的方式,才能将这长久的饥渴给一次填满。
马良又把大肉棒给全根插进,抽出时龟头还在逼心转一下才拔出来。马良已不似先前的横冲直撞,而是分成上下左右中的浅插,只见肉棒忽左忽右、忽上忽下的顶着,先在屄内转一下再抽出,到了一深才狠狠的全根插进,顶着逼心磨一磨才慢慢的拔出,周而复始的干着…。
刘婶被干的是不知如何是好,骚屄先被九浅给逗的痒死,再被一深给顶个充实。那深深的一插将所有的搔痒给化解,全身舒爽的像漂浮在云端,但随之而来的却又是掉到地的奇痒无比,就像天堂地狱般的轮回着。「啊…马良…你…你是哪学…学的…这…这整人的招式……又顶到…啊…别…别拔出来…再…再顶…呀…。」
刘婶被插得半闭着媚眼,脚ㄚ子紧勾着马良的脖子,屁股不断的向上迎合著,骚屄周围淫水决堤似的溢出,两手抓着丰满的乳房揉着,口中不断哼出美妙的乐章:「啊…呀…多插…多插几下…到逼心…痒…痒死我了…呀…好…好……。」
马良看着刘婶扭动的身躯,知道她已进入疯狂的状态,抽插得更急更猛,像打桩的活塞,将龟头不断顶着逼心撞击着,撞得刘婶便似暴风雨中的小舟起伏不定,胸脯上的豪乳更像巨浪潮涌!阵阵的冲击由逼心传至全身,刘婶被马良插的已是陷入半昏迷状态,口中呻吟着自己也不知道的语言,配合著肉棒不停的抽插骚屄所发出的声音,奏出一首原始的乐曲…。
马良被这淫声浪语和骚屄的不住吮咬,阴精淫液的冲击,再也忍不住了,急速抽插数十下,精关一松的将精液强力放射而出。刘婶也被这灼热的精子熨的逼心是阵阵酥麻,一股阴精再次汹涌而出,两人才满足的相拥而眠。
第二天,刘婶没有上街卖蜜饯果子,和马良又在床上腻了一天,马良打听了一下出城无望,于是就在刘婶家安心地住了下来。
这天,刘婶刚回家,外面的街上忽然一阵大乱,屋中两人匆匆到窗前往外看,侦缉队和警队正在附近各巷口设岗,其余人三五成队分散开,开始挨家敲门。
街上的情况再明显不过,休息几天过后的城里又开始了大搜查,现在查到了眼前。
「我得走!」马良瘸着伤腿去向屋门口,藏不住,他不能连累刘婶。
「出去你就没命了!」刘婶一把扯住了马良。
「我不出去你也没命了!」马良急急想要扯开刘婶的手。
「你听我的,不能出去!」刘婶死死扯着不放。
「咣咣咣」——「开门开门!」大门外已经响起了吆喝声,这让撕扯中的老少都泄了力气。
情急之下,马良蜷起那条伤腿,单腿蹦跶着到灶台边抄起菜刀:「刘婶,你赶紧从后窗出去,快走,跟他们说我威胁你。」
刘婶从惊呆里反应过来,咬了咬牙,反而把菜刀从马良手里夺了下来扔回案板:「说你是逃兵,记着,是逃兵!」然后推门出屋,深深做个呼吸,勉强压住心跳,穿过小院去开大门。
几个侦缉队的家伙一进屋门,当先看到坐在床边一身穷苦穿戴的年轻人。
刘婶随后挤进门,焦急道:「老总,这是我本家侄子,他只是不想扛枪才跑回来,他不是不敢打八路,只是怕我这孤老婆子没人照顾,老总,求你们……」
噗通一声,刘婶给刚刚进了屋子的几个侦缉队跪下了,扯住其中一个焦急解释,同时开始低泣。
为首的一挥手,两个人开始在屋里翻查,他来到马良面前几步,抽出盒子炮比划着说:「站起来!」
起身的动作看得出有伤,枪口随即抬了抬:「亮出来!」
马良扯高一条裤腿,解开小腿上的血红绷带。
不用近看也瞧得出那不是枪伤,不过这并没有使枪口离开马良,两个翻查屋子的扔下些破烂东西,屋里简单得不能再简单,根本没什么可搜,他俩随即转过来等待下一步命令。
「把他带走!」为首的撂下这句话便转身离开。
马良下意识攥紧了拳头,他拼命压制着拒捕夺枪的想法,因为这会害了刘婶。猛地被推了个趔趄,一个持枪的厉声催促道:「再不走我他么现在就毙了你!快着点!」
屋里被翻得一团乱,刘婶坐在地上伤心地哭求着,马良被枪口比划着,被连推带搡一瘸一拐出现在阳光下。
……
三面是冰冷的墙,墙上有抓挠过的痕迹,也有刻画过的丑陋图案;一面是坚固的铁栅栏,某些位置被抓摸出金属光泽,尽管光线很暗。
走廊远处有人声嘶力竭地喊冤,隔壁有人痛苦呻吟,身边有人在恐惧抽泣。
马良靠坐在栅栏边的墙下发呆,说自己是逃兵,躲过了抓捕现场第一劫,但也只能到此为止了,只要一过堂,就没法再编,所属单位,长官弟兄,编不了,随后自然是大刑伺候,唯一值得欣慰的是,刘婶有时间离开,但愿刘婶能赶紧藏起来,就算受刑的时候一句话不说,性质也被确定了。
一阵踢打声在走廊远处响起:「再他么喊,我让你喊,我让你把牙吃了,看你还喊……」喊冤的被打得没动静了,看守的脚步声才开始接近。
哐啷啷——铁栅栏门被打开:「你,出来,快点!少特么装瘸!」
……
经过了两间刑讯室,到了一个没有牌子的门口,看守才停下来,把马良推进了门。
这屋里没刑具,对门有张长桌子,桌后坐着两个人,一个是警官,一个是治安军军军官,门里侧边站着个警察。看守把马良推进去后随手带上门,在门外边等。
被捆了两手的马良看得出来,这第二关仍然是把自己当逃兵来审的,不过,一会儿自己就要到隔壁刑讯室去了。扫视过环境,马良低下头看着地面不说话,静待命运来临。
伪军军官抬起头,仔细看了看被送来这位,忍不住皱了皱眉头,并没有急着开口问询,先朝旁边的警官要了支烟,点燃了,抽了几口,又把马良细看了一遍,才懒洋洋开口问:「叫什么?」
「马良。」此刻的马良已经不介意报号了。
「哪部分的?」
「落叶营,二连三排一班。」马良顺口胡诌,只当是编著玩消磨最后的幸福时光。
「哦?你是李有德的人?那我倒要问问你,你们二连连长是谁啊?」
「高一刀。」这回马良抬起头,直视着问话人,做好了心理准备。
伪军军官再次认真看了马良一眼,沉默了几秒之后忽然一笑,对门边的警卫道:「先把他带回去吧,叫下一个。」
为什么不直接把我送刑讯室?哪里感觉不对劲呢?被看守押送在阴森走廊里的马良百思不得其解,他回忆着刚才的一切,忽然觉得那个伪军军官好像……看起来有点眼熟!
十几个被抓到的治安军逃兵,经过筛查后,一部分被重新编入治安军,一部分被送去了劳工队干活惩罚,唯独马良一个,被直接踢出了大门。
这都是拜他的腿伤所赐,无论治安军还是劳工队,谁愿意收容一个受伤的呢,扛枪干活都白搭还伺候他?先踢出去,以后再说吧。当然最关键的原因是……那个负责筛查的伪军军官。
这是个做梦都想不到的结局,马良一瘸一拐慢腾腾走在返回刘婶家的路上,无论刘婶是不是躲了,那里还可以栖身的。不久后,伤腿疼得他不得不靠在街边休息,而此时,他终于想起那个伪军军官是谁,当初河口营被九排俘虏后又释放的那个伪军排长,丫头还半夜三更为他们唱了一歌。
一定是被他认出来了,怪不得……可他为什么这么做?马良猜不透,下意识回头朝走来的街上看,看遍了后面的所有行人,并没有现任何可疑迹象。深深呼出一口气,继续朝前蹒跚,注意到前头不远的街边有一片被火烧毁的废墟,几个人在废墟里干活,看来正在重建,而其中还有个瘦小的褴褛身影,在工地上忙碌着。
「马良哥!」徐小几乎不相信他的眼睛,看着靠在街边正在微笑朝他看过来的人,瞪大了眼。
「小崽子,不干活你瞅什么呢?」
「掌柜的,那是我同乡,我能去和他说说话吗?」
「快着点,不要想指望这个偷懒!」掌柜的恶狠狠地同意了徐小的请求。
马良看了看街边那片工地,笑问跑到面前来的徐小:「你小子这是唱的哪出?怎么没归队?」
「这里……是我放火烧的……我答应给他干活到重新盖好房……」
当晚火势不能控制后,那掌柜的并没有将被打昏的徐小抛弃在火场,而是将他拖离了危险范围。因此,醒来后的徐小主动留在这闷头帮忙,头几天那掌柜的天天痛骂这个闷声不响的小叫花子,这几天倒懒得和他说话了,管吃不管住,每天徐小就睡在工地上。
「那把火是你点的?」
「嗯。」
「点得好!」马良忍不住伸手在徐小那脏头上揉了一把。
……
刘婶并没离开,就像她自己说的,一个孤老娘们,还有什么可怕的呢。她没想到马良居然能平安回来,这造化太大了,高兴得她重新开始忙着每天出去卖她做的蜜饯,挣钱给马良拿药。
尽管不会被抓了,但和徐小不同,马良很难出城,因为他没有良民证,被释放时只得到了一张手条,证明他是个治安军逃兵,并被告知伤愈后必须重新回治安军去报到。也就是说,他相当于监外就医,即给伪政府省了粮食又省了药,又不占地方,能干活了还得继续回去服务大东亚共荣。
心里急着归队,同时不想给刘婶一直添负担,马良不想等伤好再跑,思来想去,想起了那个狗汉奸。李有才常常进城汇报工作,只要在城里等,早晚会碰到这位,虽然不知道这货住哪,但他必定会出没的地方至少有三处,侦缉队,宪兵队,距离侦缉队和宪兵队最近的赌馆。所以在选址问题上,马良毫不犹豫选择了第三点去守株待兔。
在某赌馆对面街边坐等了两天,狗汉奸便出现了。那份干干净净的黑白分明,那副高调的圆墨镜,脸上那懒散的笑容,八百里外就写上了他的姓名。
在一处僻静角落,李有才把墨镜拉下鼻梁一截,露出惊讶的眼,看着面前穷苦百姓打扮的瘸腿马良。
「帮我弄个良民证,我得出城。」
「……」
没有得到回应,马良催促道:「你听到没有?」
李有才把墨镜重新推上鼻梁,遮住了眼:「你说办就办?你算老几啊?你当侦缉队是你们家开的?」
这个态度大出马良意料,面色当即不虞:「哎?李有才,你什么意思?」
「什么什么意思?知道这什么地方吧?县城!在这轮得到你命令我吗?」
几天不见,马良没想到这狗汉奸居然猖狂成了这个德行,这什么语气什么态度?这是惯的!
「行啊,李有才,敢耍愣头青了?我告诉你,我要是出不去城,也未必有你的好!」
李有才为什么突然这德行呢?他是故意的,他不想与八路太多的人有关系,帮胡义是因为钦佩敬畏,帮小红缨是因为喜欢,帮苏青既是因为胡义的面子也是为自己着想,至于其他人李有才真不想多接触,摆个臭脸免得下回蹬鼻子。并且,还有另外一个原因,是李有才见到马良后,忽然记起胡义曾经要他帮忙的事,一直懒得给办,现在出现了马良,这倒省心了。
「呵呵,怎么,想到皇军那告我?去吧,用不用我亲自领着你去?咱们现在就走?」
「你……」马良心里纳了闷,丫头这么说就可以镇住他,我这么说为什么没效果?他当然不知道李有才其实明明白白知道丫头不是个出卖朋友的人,而甘心被小丫头吓唬,那根本不是被威胁,而是自愿配合的。
不过马良也不是个糊涂人,抢不到上风,那就必须得当下风,为面子这点事撕破脸得有多蠢,沉默着平复了一下心情,无奈道:「好吧,什么条件?」
「这不就对了,你当良民证那么好办的么?」李有才得意笑着,重新把墨镜从鼻梁上拉下一截,盯着马良那条伤腿看了看:「如果不干重活,能凑合吧?」
「你想让我干什么?」
「日本人的转运仓库,我会安排你到那去,明天……不,后天,后天你带着你那逃兵的手条证明,去仓库后门等着,会有人出来找你这个瘸子的,至于干什么由他安排。跟谁都不要提我,包括接你进去的人。到了那以后,你要利用工作之便给我查清粮食调运的动向规律,一切与粮食有关的事情你都要留心。掌握情况之后主动犯个错误让他们把你踢出来,就可以找我要良民证了。」
马良并不知道胡义要李有才提供梅县粮运情报的事,所以他想不明白李有才这个安排是什么目的,不过这个机会可难得,他觉得这种情报的掌握不是坏事,毫不犹豫同意了。
李有才这是左手倒右手,胡义想要的情报,现在马良去淘,李有才只要利用他的人脉关系把人送进粮库就行,他全无风险,也不必辛苦想别的办法,省心省力还得赚着胡义的人情,何乐而不为?
狗汉奸心情愉快地转身准备去赌坊,马良一把扯住了他:「照你这么说我拿不到工钱,我得买药,我得吃饭,还想换身衣裳,否则这活儿我干不了。」
然后李有才没能走进赌坊,而马良揣着李有才的赌本去找刘婶了……
第四十二章 女医生的奖励
虽然左肩的伤势还没有完全好,但是已经可以到处走动了,剩下的只是慢慢养,胡义觉得自己完全可以离开卫生队病房,返回九连的老窝里去养伤,但周大医生就是一直不放他。
今天早上,政委丁得一来到了病房,跟周晚萍详细了解了胡义以及所有九连伤员的伤势,之后单独询问胡义,能否尽快带领九连返回酒站去。
政委不说理由,胡义知道必定有事,也不多问,给政委的回答是九连明早就能出发。怕胡义是逞能,丁得一强调可以再养几天,但胡义坚持说明天一定可以。
各连都在忙着干活重建,所以操场是空的,离开病房要返回九连传达命令的胡义在阳光下刚刚走到操场旁边,便被周大医生叫住了。
看着高挑熟美的女医生揣着两手晃到跟前,胡义忍不住淡淡笑道:「这可是政委的命令,我自由了。」
周晚萍停下后,扫视一眼周围,空荡荡的,所有忙碌中的人都远在操场外,微笑着低声说:「呵呵,命令倒成了你的救星了。我问你,每天看着我这个大美女医生在你身边晃,是不是觉得馋得慌?」话落,得意洋洋的她还故意往他腰下某处棍形处扫了一眼。
「……」
胡义真无语了,住病房这些天来,这个女人有事没事肯定会在胡义附近晃悠个够,撩拨他个够,如果两人之间没有特殊关系倒没什么,问题是有啊,食髓知味,这感觉可完全不同,养伤变成了煎熬。
本以为她是出于关心伤情才迟迟不放人回九连,现在看来,全是故意的,这个女人啊……唉——说她什么好?
看到胡义满头黑线下意识松了松裤子把军裤往前拉,周晚萍艳红的嘴唇微微向上翘了一下,笑出了声:「人都那么老远呢,谁看得清你这情况啊?你还有什么可摆弄的,咯咯咯……」
「你……」
「行了行了,笨样儿吧,不逗你了。我出来就是告诉你一声,在伤没好利索之前,千万小心点,以后少逞能。下回要是再落到本大医生手里,让你遭更大的罪!」
胡义忽然觉得她的笑容暖暖的,跟洒落下来的阳光一样,暖得胡义终于放下了最后一丝拘束:「明天一早我就走,今晚……我们能见面么?」
她抄在口袋中的两手将白大褂靠前裹了裹,往操场周围扫视着,抿住那漂亮有型的嘴唇用鼻子做了一次深深呼吸,犹豫片刻后才低声说:「恐怕不行,这几天附近有点怪,前天晚上我散步的时候好像看到暗哨呢。」
自从上次在禁闭室差点被苏青捉奸在床,周晚萍就开始留意周围的情况,有心之下,发现了暗哨迹象。
胡义叹了一口气,郑重道:「要不……我退伍行不行?」
「别傻了,不是你的原因,是我自己。好了,你快走吧。」
这不是多说的地方,而胡义也不想强迫她说什么,无论地位,年龄,阅历,她都强出太多。
「好吧,那我走了。」
看到胡义无奈地转身落寞而去的身影,周晚萍想到在这战乱的岁月,不知多久两人才能再次见面,一颗芳心早已软了下来,不忍心男人带着失望离去,她又快速说道:「哎,今天晚饭后不要乱跑,我会过来给你最后换次药。」
男人停住脚步扭回头,发现他重新恢复了微笑,于是周晚萍也不自觉地笑了。
……
卫生队医疗条件有限,床位也不多,轻伤的止血包扎当天就回连队慢慢养,重伤的挺不过感染关三天就能抬上山,所以这段时间里卫生队的病人已经不多了,白天还有伤兵来换药,晚上只有几个重伤员在昏睡。
回到九连老窝的胡义传达完明天返回酒站的命令后,让吴石头给他打水好好洗了一个澡,吃过晚饭就回病房的床上躺下静静的等待周大医生来给他换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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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早已黑了,月色从不大的窗口撒了进来,等得胡义都小睡了一会,才听到外面传来熟悉的女人脚步声,胡义连忙起身把油灯点燃,门开了,穿着白大褂的女医生飘然而入。
望眼欲穿的胡义一把将姗姗来迟的女医生搂在怀里,一股浓浓的浴后清香扑鼻而来,女医生边挣扎边低声嗔道:「看你这猴急样,等我把东西放下!」
胡义不好意思地松开了手,后退了一步。女医生一边将手里的换药盘放在桌上,一边低声解释道:「今晚我跟葵花换了一下,我来值班,我查完了病房刚把大门关了,才过来的。」
周晚萍回身把房门也关好了,才转过身来解开了白大褂的扣子,里面没有平日常穿的长裤和衬衣,只有一具只穿了胸罩内裤的雪白酮体。白大褂里一具成熟丰满的身材显露无遗,凹凸玲珑的身段肥瘦适中,浑圆而结实,充满成熟少妇的性感韵味。
尤其是女医生胸前一对高耸丰满的大乳房更好象随时都要将胸罩撑破似的,分外醒目,两乳之间勾勒出道深深乳沟,两条丰腴嫩白的修长大腿浑圆笔直,雪白丰满大腿根部的白色内裤把那熟透的阴户包得凸涨饱满,少许阴毛不甘寂寞地露在外面,前面细缝明显被内裤扯紧到分开两边,圆扑扑,可以清楚地看到那两片肥厚阴唇的轮廓。花信少妇身体发育得如同一个熟透了的苹果,馋得胡义直流口水。
看到胡义双眼发直,那急不可耐的神色,女医生瞪了他一眼,说道:
「别慌,等我把这个也脱了来,被你扯烂了这地方可不好买!」
女医生也没有脱下白大褂,只是伸手到背后,解开了她胸罩的扣子,顺势慢慢的让胸罩无声的滑落,两颗雪白肥大丰满的大乳房像脱开束缚般的迫不及待弹跳出来,在空气中下垂晃动着,圆弧丰满的附着在上半身。
女医生的乳房又大又丰满,随着呼吸,两只沉甸甸的大乳房诱惑地微微晃动,白晰晰的,好象两座雪白的山峰一般,鲜红色的乳晕中间,是个一寸大像葡萄一样的诱人奶头,尽管女医生的乳房十分饱满,但是是一点也没有下垂,不过变成暗红色的两个大乳头表明了女医生的身体正处于成熟的阶段。
女医生抓住裹着她平滑小腹和股间那一片黝黑潮湿的浓密草丛的白色内裤两边,慢慢地翻卷着往下拉,露出大馒头似的阴阜,尤其那一大片乌黑浓密的阴毛,茂盛如林的覆盖着整个三角丛林,一直延伸到肛门。
在昏暗的烛光中,赤身裸体只穿了件白大褂的女医生站在那里,凝视着胡义,眨了眨眼,微微发红的脸上出现了一种媚态,眼睛透射出兴奋的光芒,张开双臂,嘴唇柔和低声笑道:「来吧,我的小男人,姐姐说好的奖励!」
看着眼前穿了一身白大褂的裸体女人,胡义兴奋得两眼血红!
胡义上前一步狠狠地抱住周晚萍,俯首吻上女医生的双唇上就是一阵狂亲,舌间启开贝齿探入口内,捉住香舌尽情吸吮逗弄,左手握住那团乳肉大力揉搓,右手在周晚萍腿心裂谷间来回扣挖,周晚萍被撩拨得娇哼细喘胴体轻颤。
俩人抱在一起又热吻了一会儿,胡义见周晚萍脸色泛红了,雪臀颠动摇摆,便将她搂倒在床滚成一团。激情的拥吻全面燃起周晚萍体内的火焰,周晚萍顿时只能无意识地回应他的吻,直到这个吻结束,胡义抽出了舌头,她才缓缓清醒过来,望着眼前的男人低声说道:
「你小声一点,外面还有人呀,我这件白大褂不要脱,好应急。」说罢将油灯吹灭了。
胡义心领神会,周晚萍看着他的脸,将脸埋在他的胸前,急促的呼吸拂在他锁骨上。胡义的吻已落在她头顶,吻着她柔滑的发丝,贪婪的大手同时在她裸背上抚摩着。
胡义接着搂着她一个翻身,把她压在身下。周晚萍双手不由自主环上他脖子,胡义用手肘撑起上身往下望,贪婪地看着少妇的裸体,他不能够否认,周晚萍的确是个漂亮的女人,实不下于苏青。
他再次俯下头来,亲吻她的脖子,温柔地用牙齿拉扯她耳垂,喜悦的酥麻感觉一波波直窜她全身。周晚萍开始轻声地呻吟,而胡义的吻慢慢往下移动,直吻到她双乳间的深谷,并感到一阵香甜的气息,然后伸出舌头,品尝她那异常丰满的乳峰。
强烈的快感令周晚萍不得不仰起头来,以呻吟声诉说她满足的感受,胡义肆虐着她的身体,他用双手罩住她一对大乳,如同揉面团般的大力揉捏,时而含着她鲜红的乳头,吸吮她那傲人的娇嫩。
「轻点…啊……轻点……」
她难受地扭动身躯,双手紧紧抓住床单,企图抗拒汹涌的快感风暴。与此同时,胡义的左手抓着她的右乳,右手开始摸向她双腿间,手指插入紧绷的小穴,大拇指指腹同时摩擦着她的阴蒂。
「大姐,你……你真的很紧呀。」胡义仍是含着她左乳头,以低沉的喘声道。
狂飙的快感,让她几乎无法集中心神听他说话:「求求你,好难受……」她只知道胡义若不采取行动来舒缓这折磨,她必定会发疯了。
胡义似乎看穿她的心意,终于爬回她身上,把她的双条丰腴大腿分开,用手握着大肉棒,对准位置,腰板微微往前一挺,大龟头立即夺门而入,整个头儿已被她温热的体液包裹住。
周晚萍眉头一紧,连忙用手掩着嘴巴,遮盖着自己的呻吟声。她能清楚感到那粗壮的入侵,正缓缓地挤开自己的甬道,只是一个龟头,便将下体劈开成两半,爆满产生着难言的充实感,一分一寸的填满了她。
胡义直感大龟头儿被个紧密之极的湿滑小穴夹得生痛,当下顶住大棒,深吸一口气,双手托起雪臀,将那巨物直送了个一尽而入,只听「滋」得一声,顿时把周晚萍插得六魂七窍尽失,春水流了满床!
周晚萍低呼一声:「轻点……」肥硕无比的大龟头抵在她深处子宫口,周晚萍只觉跨下腔道如入铁棒,被肉了个满满当当,哪里还有半分力气挣扎力气,胡义没有多说话,轻轻把紫红色大阴茎抽出,再狠狠的往里面一送,周晚萍被巨大龟头触着嫩处,又酸又痛,忍不住眉头一紧,「啊」一声叫了出来,连忙用手推着他身体:「太深…您轻一点?」
只见周晚萍柳眉紧蹙,一脸柔弱的样子,胡义伏下身去,在她脸颊细细吻着:「我慢慢来。」
说罢开始徐缓抽送,只觉膣道又紧又窄,把大阳具上半部裹得密密匝匝,真是受用非常,周晚萍双手环住他颈项,欲拒还迎的晃动着臀部,迎接着胡义的抽插,这淫棍不但肌肉强悍十足,而且阳具极为壮伟,还有那个大菇头,总是给它刮得心酥肉跳,美快难言。
就在周晚萍沉浸在畅美中,忽觉那颗大龟头牢牢抵住了花心,接着不断旋转打磨,周晚萍终于禁不住,掩着口不住低声呻吟,身子连连打了几个哆嗦,一股暖流从深宫处涌了出来,早早得便丢了一回!
胡义见她星眸迷蒙,水汪汪的甚是诱人,胡义吻着她脸颊,坐直了身躯,伸手将周晚萍从床上抱起来,让她和自己照面而坐。周晚萍给他举动吓了一惊,只穿了白大褂的身子已被男人紧紧拥抱住,彼此胸腹相挤,贴得密密实实。
周晚萍发觉自己竟坐在男人大腿上,但下身交接处依然连贯在一起,周晚萍为了不让自己翻倒,只好用手箍住他脖子。胡义用双手抓住她臀部,将她的身子不停提高放下,粗大肉棒在阴道里来回穿梭。
「嗯!好……好深,又碰到了……」
周晚萍被巨大的龟头连番戳着娇嫩的花心,弄得她酥麻酸痒痛,简直五味难辨。周晚萍的头稍稍往后移开,眉黛轻蹙,一瞬不瞬的凝望着男人,越看越喜欢,不由得心中一热,双手缓缓捧住胡义的双颊,慢慢将红唇移近他。
胡义见她如此主动,连忙迎上前去。胡义感到她两片火热的唇瓣充满着需渴,而且热情如火,周晚萍的反应,使他相当自豪,这个热吻越来越见激烈,像似永不满足。胡义的右手移到她大乳房,五指抓住一团弹性十足的美肉,不停地用力揉搓把弄。
周晚萍在他肆无忌惮的恣虐下,阵阵的娇喘从他口腔里逸出,灵动的香舌变得更加如饥似渴,更加狂放。爱的游戏持续着,激情的拥吻,亲匿的爱抚,使二人的情欲全部敞开。
周晚萍在欲潮的包裹下,仅有的矜持亦慢慢离她而去,纤纤玉手不住在胡义身上爬蹉,最后摸到男人的腿根,把巨大阳具用手指圈住,发觉炙手撩人,无法满握,芳心不由扑腾扑腾的乱跳,但心中又感到有些骇然,暗想:「我下面早已被它挤满,还顶到最里面去,没想到还可以容我握住,如此粗大的家伙,实在太吓人了!」
胡义骤然给她握着大棒,愉悦地轻哼一声,说道:「来,不要放手,用你的热情燃烧我。」
周晚萍听得满脸羞红,不敢和他目光相接,把头埋在他脸旁,小手轻柔地套弄着大阴茎根部。胡义一面吸吮她的丰满,一面大力进行抽送,周晚萍感觉到他的意图,用手指轻轻圈住它,好让大阴茎能够来去自如,穿过手指进入自己的身体,被大肉棒抽送凤穴的感觉前所未有,但这个方式也太淫荡了,周晚萍沉醉间。
胡义却突然停下来。将她放倒在床上,趴在她身上道:「尽量张开你的腿,继续握住。」
周晚萍似乎已忘记了思考,屈从地听他摆布。胡义再次向她发动攻势,这次他不再怜香,而是大刀阔斧的进击,每下抽提,均露首尽根,直达周晚萍深处。
然而,他的举动虽然凶猛,却又很美妙,周晚萍只觉下体被塞得满满当当,白热化的满足感,开始在她体内盘旋蓄积,强悍的交欢令她忘去了一切,只有欲仙欲死的感觉,她不住摇晃头部,手撸巨根,体内的蜜液更如失控似的,随着大棒的抽送往外冒。
胡义用双手握住那对大奶,支住上身,下身奋力地抽送,眼睛凝视着身下赤裸美妇的娇态,看着周晚萍优美的五官,不由陶醉其中,抽送的力度变得更加粗野而有力,直把周晚萍弄得忽忽欲狂,不停地蠕动着娇躯。过烈的快感使她惭趋昏乱迷惘。胡义感到她体内不继地翕动,知道周晚萍高潮在即,当下加紧冲刺,登时弄得水声四起。
月上枝头,熹微的月光从窗口流泻进来,映衬着床上的一对男女,胡义正趴在女医生身上,臀部上下起落夯动不停,犹如打桩一般,粗大的肉棒不住在嫩穴里大力抽插。
周晚萍双手抱住身上的胡义,一对修长丰腴的大腿因激情而变得微红,正自牢牢箍住男人的腰间,享受着胡义一次又一次的冲刺,只觉嫩蕊深处阵阵酥麻爽利,一股泄意再度猛然而生,穴内壁开始不断地蠕动,子宫牢牢裹住男人的大龟头,不停反复收缩压榨,弄得胡义精关跃跃欲动,险些便要射出来。
胡义停了一下,走到床下把周晚萍扳过身子,令她背向着自己,胡义将女医生的白大褂掀在女人背上,两腿分开,采用半蹲姿势,摆着马步,右手握紧大阳具大力插入周晚萍的阴户。
周晚萍感到滚烫的大龟头每一下捅入身体最深处时,她都本能地收紧小腹,阴道嫩肉紧紧箍着肉棒蠕动抽搐,当男人向外拔出肉棒时,周晚萍只觉整个腔道空落落地臊痒难受,身体的空虚感使得她不自觉地双腿夹紧,用力向后挺起圆翘的大屁股,主动配合男人的抽插。她的身体被男人用力顶撞着前后摇摆,一对饱满的乳房垂在身下激烈的晃动着,惹得胡义大力的揉捏。
「嘶」的一声,周晚萍仰头娇吟,双手撑着床上仰起上身,饱满沉坠的乳球前后摇晃,一回头,见胡义露出一身精壮结实的肌肉,光滑的肌肤布满汗珠,线条起伏利落,充满男子气概,顿觉他每一下都捣得娇嫩的肉壁满满撑开,由内而外,仿佛贯穿她的娇躯,又疼又美。
她却不知,她这般回头,妩媚娇美,脸颊上泛起的红潮和细密的汗珠子充满了少妇特有的柔美,不知不觉中,那双迷人的眼眸也已经是媚眼如丝,这番景象被胡义看在眼里,便等若是最好的鼓励,撞击的更为用力,大开大合,弄得周晚萍蜜水如潮。
周晚萍美眸中宛若一汪春水,咬着唇珠,忽地感觉胡义动作狠操了几下,皱眉轻哼道:「轻……轻点儿!好……好深!你……你别太快,我……受不了……
」
胡义捧着她雪白的圆润肥臀,低头见股沟间裂开一条肉缝,肿胀的阴唇沾满粘腻淫水,狰狞的怒龙拉耷着一圈粉色嫩肉,凶猛进出。两人交合处溅开大片水渍,淫水伴随着冲击四散飞溅,沿着滑嫩肌肤点滴落下。
今晚胡义得到周晚萍的奖励,兴奋激动,看她臀浪翻滚,加快速度,反手抓着她脚踝,抗起一条美腿架高,但见细长的足胫末端,肉呼呼的香滑小脚不住摇晃,玉趾娇娇蜷着,代表主人正美的高潮迭起,粉酥酥的蜜处大开,被插得汁水淋漓,唧唧有声。
周晚萍骤失重心,小手一软,改以手肘撑床,她曲线起伏的曼妙身段一览无遗,硕大柔软的雪白胸脯整个压上床上,如水蛇般下腰,那两瓣雪白圆臀高高拱起。
胡义挺腰一勾,黑蟒上感受强烈,似将爆发,进出更加凶狠。胡义最喜欢这样的姿势,因为这种姿势可以清晰地看到身下的女人是如何被自己征服,周晚萍的臀股又大又挺,而且光洁雪白,每一次撞击之时,臀股的浪动都能给人带来强烈的视觉冲击,丰硕的绵乳前后晃动着更显性感,不得不说,周晚萍这丰腴的身材,最适合这种后入的姿势。
周晚萍忽觉膣中巨物猛地又涨大了些许,更粗更硬,更火热烫人,花心里酸的死去活来,手足发软,心魂儿都快被插出天外。胡义将她的左脚放落,双手绕至身前,满满抓住上下摇晃的饱满乳球揉捏。
数百下猛烈抽插后,他那深入周晚萍子宫的大龟头,感到子宫里一颤, 接着一股巨大的吸力从子宫内部传来,随后就觉得周晚萍的阴精像汪洋大海一般包围了自己整个鸡巴。他只觉腰眼一酸, 大喝了一声,然后那一股浓浓的火烫阳精就尽数射进了周晚萍那紧密的阴道最深处。
胡义射完略有疲软的肉棒仍异于常人,还深深插在蜜穴之中,龙头死死堵住了花心宫口,周晚萍红肿的小穴洞口不见一丝精液流出。
胡义刚才的一轮猛攻,插得周晚萍只能手捂住香唇,害怕叫出声来,被卫生队的病人听见,却又忍耐不住,发出「呜呜呜」的低声,手足瘫软,丰腴的身子就这么痉挛地一抽一抽。全身上下香汗淋漓的周晚萍回头低声嗔怪道:「你,啊……你……你这个坏东西,弄……弄死人了……!」
此刻周晚萍梨花带雨,脸颊还泛着云雨后的潮红,睁着朦胧失焦的美眸,胸脯剧烈起伏,气恼的瞪着胡义,似羞似嗔,别有一番韵味。
她浑身上下覆盖着一层细密薄汗,连撅起的唇上都泌满晶莹汗珠,白皙的胴体遍布彤艳艳的玫瑰色潮红,有的是指印、抓痕,也有胸口,面颊等处浮现的高潮余韵艳艳动人,美不胜收。
周晚萍香汗淋漓,云鬓散乱,面颊上满是欢好过后因为兴奋和满足散之不去的春潮,胡义则是从背后抱着她,手臂箍着她那被汗水浸湿泛着油亮光泽的雪白硕乳,大肉棒却并没有从那温润水零淋的膣内退出来,似乎还要再感受着膣内春水的温度。
周晚萍还沉浸在高潮的余韵不能自拔,闭着眼睛任由胡义搂抱着自己,胡义瞧着她含羞动人的媚态,脸颊上高潮后的余红,丝丝的香汗和散乱的乌发,充满了诱人的少妇风情。
胡义抱着周晚萍平躺在床上,胡义看这身旁这美艳动人的女人,只觉得怀中之人全身发烫似要喷出火来一样。看着她那对湿湿的娇嫩红唇,胡义一口就吻了上去。
周晚萍在两人嘴唇接触的一刹那,双手不由自主地就搂到了胡义的脖子上,接着她就感到了巨大的快感从红唇上扩散到全身。 胡义急色地把他的舌头伸进了周晚萍的檀口中来回的搅动了起来,在口腔中剧烈运动的粗大舌头,给周晚萍带来了另一波更高的快感。
她被淹没在欢乐之中,在胡义的带动下,她也主动地把自己那柔软的小香舌伸进胡义嘴里,和他那粗舌纠缠到了一块。两人吻了半天才分开,他们嘴角上还连了条丝一样的唾液,看上去极为淫荡。
周晚萍那张脸上此刻尽是春意,低声问道:「姐姐的奖励,可还满意?」
胡义点点头,喘着粗气说道:「就是不敢大力出声,不够过瘾啊。」
周晚萍白了他一眼说道:「知足吧,这是在卫生队。」停了一下又说:「的确,刚才我也忍得辛苦,下次,下次我们去爬山,试一试野外的感觉。」
听到去野外,胡义一阵向往,下体肉棒竟有些复苏弹动。此时周晚萍腿心微微一动,她感到男人胯下之物又硬挺起来,她吃了一惊,翻身坐起,低声道:「
你的伤势才好,不可过度放纵。」
胡义也只好无奈起身收拾,这才发现周晚萍屁股下的白大褂湿了好一大片,两人相视一眼,噗呲的笑了......
※※※ ※※※ ※※※
天色蒙蒙亮,九连起床收拾准备出发,罗富贵破天荒不需要别人催促便醒来,自从这次回到大北庄后,他这段时间一直被周医生留在在卫生队干活,直到昨天下午才被放了回来。这次装重伤亏大了,指望着当伤员能光躺着啥活都不用干,哪料到这结果,要不是怕得罪周大医生这个救命神仙,早撂挑子耍赖了。现在说要回酒站,他第一个急着走,生怕走不成,再被神仙揪回卫生队去干活。
看到从卫生队回来打着哈欠的胡义,秦优关心地问道:「是不是伤口还疼?
政委不是说可以再晚几天走嘛,你可别硬撑着。」
「我的伤没事,走路而已,回酒站去也一样是养。」回答完了,胡义才想起来现在他是连长了,秦优是指导员了,他这人……不错,搭班子了,有些事该跟他商量,于是又对秦优说:「我愁的是粮。」
「粮?不是说酒站那边还藏着些粮么,咱们现在这些人……」秦优想说人又不多,么也应该够吃一段日子,但没说出口。
「如果咱自己吃肯定够,问题是那还有个村子,七八十口人,现在还不知道怎样呢。」
秦优没去过酒站,不了解状况,都说那边是无人区,现在居然还有七八十口人,这出乎他意料:「既然这样咱跟团里要一些行不行?」
「团里已经在降标准了,先等等吧,彻底没粮的时候再开口也不迟。」胡义现在已经开始惦记李有才这个狗汉奸了,他到底会不会去调查粮运情报?有没有机会查得到?这都是问题。
最愁的是如果李有才真的给出了情报,现在虽然是九连了,可这点人还不如当初的九排呢,根本没能力打;如果报给团里,距离远风险大,元气大伤的独立团能下这么大决心么?难道最终还要去找李有德?想到被烧掉的青山村庄稼胡义心里就堵得慌。
..........
东方的朝阳已经在远山尽头露出了边缘,金灿灿的亮。
九连,十九个人,迎着崭新的光芒出发了。胡义不太舒服地扯了扯肩头的步枪背带,回头看,霞光中的大北庄正在渐渐褪去废墟的晦暗,重新焕发著生机。
「胡义,把枪给我。」经过身边的秦优停下来,朝胡义一脸正经伸出手。
犹豫了一下,胡义摘了步枪扔在秦优手里,肩头的绷带下终于舒适了,脚步轻松地走向队伍前头。
刚刚出了村口,就看到前方小路上站着一个英姿飒爽的女军人身影,她背对着东方的阳光,齐颈的发丝在晨风中摆飘,肩后背着行囊和一支步枪,背景后的光芒晃得再也看不清其他细节。
「你……要去哪?」胡义停在她面前,整支队伍因此都停了,一溜儿排在小路上朝前眯眼猛看。
「跟你们去酒站。」苏青转身顺路朝东走,她成了队伍第一个。
胡义从诧异中恢复过来,紧走几步跟上了前边的苏大干事:「你……要当逃兵?」
「我不是你!」
「……」
「让你们提前返回酒站,就是因为我要去酒站。」
「为什么?」
「抓人。」
「抓谁?」
「羊头。」
「谁是羊头?」
「你的问题太多了。」
「好吧,但你……是不是该让我这个连长来带队?」
「我又没拦着你。」
「……」
从那天病房后两人的第一次见面又从尬聊开始了.........
.......
浑水河在酒站的位置流成了一个「几」字型,酒站位于几字的中空位置,酒站村位于这个几字的右边位置,是酒站西岸的对岸,守着水边一隅与半岛上的酒站隔河相望。
酒站村不大,七八十口人,三十多个居所,有木屋,有窝棚,甚至有树屋,都是简易型的,不废多少力气就可以建造起来的,看起来毫无规律破破烂烂地簇拥在一起。
也许正因为都是这样的破烂建筑,规模又小,只有居所周围无庄稼,所以鬼子懒得过河,酒站村居然没被烧掉。
在扫荡之前,酒站已经被李有德烧过一次了,当时九排没有修补,一直穷对付着住到了扫荡开始,所以酒站还是那破败德行,没有遭第二遍灾。
洗心革面的残疾土匪及其亲眷,流离失所的困苦农民,躲灾避难谋活路的山里人,形形色色的苦难人机缘巧合组建起来的这个小团体,因此有着与众不同的生存观念和乐观精神。
失去过才懂得珍惜,孤独过才喜欢集体,因颠沛流离凑在一起的酒站村民比那些几辈人安逸同村的百姓更警醒,更能跑,更能躲,更能忍受,更能坚持。无论老的小的,男的女的,病的残的,都不需要督促,因此,他们在这次扫荡中没有失去一个人,反而又收容了一些落难者,在扫荡结束返回酒站村的时候,有百人了。
九排当初送给他们的粮食到现在已经消耗差不多,最多还能再对付半个月,都不用孙翠这个领导多说什么,他们自觉地开始省吃,并且到处挖野菜,捕猎连老鼠都不放过,搜罗一切可以吃的,使大家的日子得以撑得更久。没粮饿肚子的颠沛生活都经历过,就不觉得恐惧了,已经比过去好过多了,何况九排早晚会出现在对岸的,他们已经把九排当成了他们自己的队伍,因为他们的村长在九排,叫小红缨。
因为他们把九排当成了主心骨,所以他们不只是给九排省心,同时也努力想为九排做些什么。
十五人的民兵队被撒出去在各个方向上延伸出去设哨警戒,向北甚至延伸到了青山村废墟放眼线,当过土匪的打仗虽然不行,放暗哨留后路随时开溜的能耐绝对不差。
他们在河面上重新连通了绳索,扎了木筏,能干活的到酒站修房子帮九排重建,女人打下手运土和泥编席。石屋被修补好了屋顶,被烧毁的木屋地基上重新竖立起框架,比原来的还宽敞漂亮,被一班自己拆毁的房子现在正在被修缮完成。
「娘,九排会回来吗?他们是不是遇到鬼子了?」满脸鼻涕的脏孩子抱着个破水壶,问正在酒站里帮忙盖屋子的瘦弱母亲。
「不许胡说!去跟你哥挖野菜去,滚蛋!」
孩子放下破水壶跑了,妇女疲惫直起腰,朝北方看,他们走的时候朝北了,已经这么些天了,咋还不回来呢?忽然又想起孩子刚刚说的话,赶紧朝地上啐口水:「呸呸呸——大吉大利。」
附近一个驼背老头儿咳嗽着,坐在地上用锤头敲砸一块厚木板。
木板上炭写着「酒站」两个大字,字迹已经淡了,发灰了,隐约了。
满是褶皱的老手哆哆嗦嗦地将一枚子弹壳倒竖在木板上的暗淡字迹边缘,一锤一锤将弹壳砸进去。
一枚又一枚弹壳镶嵌在木板上,顺着暗淡字迹排列镶嵌,最终无比清晰地镶出两个大字「酒站」,金属铜黄,在阳光下灿灿,也许终将锈迹满满,但这两个字……再也无法暗淡。
……
酒站空地当中有一棵大树,树叶儿已经落下了一半,剩下的都是枯黄,疏疏落落地透着湛蓝的清空,秋风过,萧索地响。
胡义站在树下抬起头,细狭双眼平静地注视着钉在树干上那块木牌,那上面用子弹壳镶嵌的「酒站」两个大字,字不漂亮,但是很坚硬,冰冷,泛着铜光。
他觉得肩膀疼,痛感不全是来自肩上的伤,只是觉得疼。
他觉得这棵树太大了,太重了,如果倒掉,一定抗不起来,即便是骡子那样的体格也不行。
「骡子说……马良也许没死。你是当家的,你说他……」
他的视线离开了大树,转向不知何时出现在身边的孙翠,有段时间没看见孙翠了,腰间扎了根武装带的孙翠看起来有了一股子英气,她经过这段时间独自带领民兵队村民们转移的磨练,往日秀美的脸蛋上有了些许坚毅之色,胡义静静看了她一会儿,淡淡地说道:「他死了。」
「……」
「从他扛上枪的那一天起,他就死了。」
孙翠不太懂他的意思,但又似乎有点懂,她莫名地感到难过。五十一个人的九排,现在变成了十九个人的九连,而当初河面竹筏上那个微笑着的英俊战士也不在列。
她曾希望那是她的弟弟,可以让卑微孤独的她感到一丝存在价值,感到一丝温暖;她也曾感谢老天那不是她的弟弟,可以从他在自己身上的求索感到自己还是一个女人,还有活下去的乐趣,并为此不知羞耻地窃喜。
她将难过掩饰成忧愁,不敢注视胡义的淡然目光,转而去看树林缝隙外的波光:「当家的,村里的粮……还够半个月的。」
他点点头,将语气掩饰为自信:「没事,酒站还有存粮。」
看得出胡义的心情不好,孙翠从背后抱住男人默默地温存了一会后,然后就故作轻松地走了,而他还挺拔地站在树下,看秋高听风响....
第四十三章 意想不到的女尸
再丑的媳妇也要见公婆,眼下孙翠就是这个丑媳妇,她得去见苏青。
她非但不是党员,以前还是个人人不待见的自私落后分子。酒站村再小也是个村,酒站村妇女会主任,酒站村民兵队长,这两个帽子怎么想也难戴在孙翠头上。
孙翠抓起一把土洒在鞋面上,又将手上沾着的锅灰在衣襟上抹一抹,让专门找出来的一身补丁的破衣服看起来更脏,但唯独将头发捋顺,一丝不苟盘束好,不留一丝乱发。她知道苏干事是个冷面人,同时也是个爱干净人,所以她这么做,至少在形象上必须争取满分!
孙翠发出爽朗的笑声,小跑着到河边的苏青面前站定:「苏干事,你可来了,我刚才找你半天找不见。」
苏青上下打量着孙翠,这个传闻中的俏寡妇看样子二十七八岁的样子,皮肤白皙,眉弯眼大,身子丰腴,虽然一身穷苦打扮,但有一股子不象庄户人家的味道,苏青表情一如既往,看不出丝毫波澜:「现在是你代理酒站村的工作?」
「对,是我。我知道我不是这块料,可这人太少,一时也没人能接,老少都推我先担着了。」
苏青低下头,再从孙翠的脏鞋面向上看起,肥腿的补丁黑布裤,头发在脑后挽着一丝不苟的髻,一直看到她整洁不乱的发型,少见地微笑了:「至少你是个细心人。」
这反应让孙翠心里没底了,是夸赞还是讽刺?完全感受不到她这句话的用意,索性还以微笑不说话。
「丫头当村长是你出的主意吧?」
这个问题太刁钻了,孙翠心底一惊。她这么问就代表她已经认定,如果回答不是,就是说谎;可如果回答是,就是不打自招。没法含糊,孙翠只好收起了笑:「是。当时我……」
「那你先继续当着吧。」
「……」
「我不是因为丫头,而是因为他们愿意让你当。如果他们不愿意,你抬出丫头来也没用。把缺点改一改,争取在新环境里进步,否则你永远只是代职,不会成为正式的。」
苏青对孙翠做过侧面调查,知道她大概是个怎样的人,也知道大家都传她和胡义关系不一般,她同意让孙翠管新成立的酒站村有四个原因。第一,群众工作跟部队上是两回事,不能用一把尺子量,酒站村的人都愿意,何苦再换人来重新开始熟悉;第二,想换人来也不容易,党干部太少,团里才两个指导员呢,哪有人再往下分,除非拆大北庄或者杏花村的台;第三,孙翠带领的酒站村是这次扫荡中唯一一支不倚靠独立团保护督促的百姓队伍,并且反过来还给九连帮忙盖了房子,目前独立团里这是独一份,这是苏青万万没想到的;最后,小红缨确实是个麻烦精,她要是折腾起来……有的闹心了。
回过神的孙翠兴奋得连连点头:「哎,我记着了,我记着了。」
「下回见我别往鞋子上洒土,怎么干净怎么来。另外,我现在需要你帮忙,让村里人抓紧时间先弄出个绳网来,要能拦住河面那么长,越快越好。」
「行,我这就去安排。」得到苏青认定,名正言顺成为酒站村管理者的孙翠现在干劲十足。
苏青的目光重新看着流淌中的河面,补充道:「明天早上起派几个人盯着河面,凡是上游漂下来的东西都捞起来,交给我看。」
孙翠去找人布置了,苏青静静在河边琢磨着,我离开大北庄了,小丙明天开始就会撤除监视了,羊头是不是该有所作为了呢?
……
酒站下游不远有个被遮掩的小山洞,那是小红缨的耗子窝;随着吴石头放下镐头擦汗,一个一人高的洞穴露出来。小丫头扭搭扭搭当先走进去,不大会就点亮了马灯。
「老秦,进来瞧瞧。」她大言不惭选择了胡义对秦优的称呼。
秦优揉了揉眼睛,好家伙,连筐带箱子,在这个小洞穴里堆放得满满当当,最惹眼的是,里边居然还停放着一辆自行车,被灯光照得直晃眼。
「怎么样?嗯嗯?咯咯咯……」看到指导员眼珠子要掉了,小丫头翘着辫子嘴角咧到了后脑勺。
「这……这这……都是咱的?」秦优一边捡起自己的下巴,一边安上眼珠子。
「想得美!这些都是我的!嘿嘿嘿……」
好不容易捡起来的下巴和刚安上的眼珠子又掉了:「你……你的?」
「当然,不信你打听打听,这都怎么来的?我不同意谁敢动?」
惊讶的秦优随手掀开一个坛子盖,一阵酒香立即飘散开来:「我说你这也太……」
「太什么?」小辫一横,大眼变成了细线。
「太能耐了!」秦优把「太不像话」给吃了。
她才恢复了得意的笑容:「别看没多少粮,可东西有的是,北边还埋着两批呢,一会儿你跟狐狸催催,赶紧让人去挖回来。」
「北边?还有两批?啥啊?」
「军火。」
噗通一声,秦指导员不知是被绊倒了还是自己跌倒了,下巴和眼珠子又找不到了……
。。。。。。。。。。
胡义信心满满地对孙翠说酒站有粮,但孙翠过去一直给九排做饭,酒站到底还有多少粮,这个精明女人大概能猜得出来。虽然九连的人比过去更少了,但是酒站村里的人多出来了,现在的底子最多够两边一起撑一个月,再也不会多。
现在九连回来了,北岸放哨的几个民兵被撤回来,孙翠让这七八个民兵负责监视上游河面,执行苏干事布置的任务。女人们连夜编出个漂在河面的绳网,已经在两岸之间连结起来,有人划着筏子时刻检查拦阻到的漂浮物。
孙翠赤着双脚站在河边的浅水中,浸泡冲涮着一套已经被染成灰色的鬼子军装,这套军装是最好的一套,去除了领章等标志后,染成了八路军灰色,缝上了八路军臂章。怕颜色不协调,孙翠同时从那几顶富余的八路军军帽里挑出一顶最有型的,重新染色一遍,与这套刚染灰的军装统一颜色,这样胡义穿起来才更挺拔帅气。
一个监视河面的民兵停在孙翠附近,问道:「孙姐,现在九连正缺人,你跟胡连长说说呗,能不能让我参加九连?」
孙翠把军装扯出水面,站在及膝的水中直起腰使劲在手里拧着:「你小子就死了心吧,当家的已经说了,民兵队先踏踏实实干好自己的活儿。再说了,你们现在就是九连的人,还往哪参加?」
年轻的民兵无奈地瘪瘪嘴,拽了拽肩头的步枪背带,继续巡逻去了。
孙翠使劲抖开手中的军装,一阵水雾猛然出现在风里,她很满意,军灰色染得很匀称,看起来似乎比普通的八路军装颜色更深了一点,也因此显得更漂亮,至少在她的眼里更漂亮了,看得她笑弯了眼。
青山村这一带号称无人区,在独立团所设立的三个游击自治区里,看起来这里是最困苦的地方。但是——荒凉有荒凉的好处,正因为这里人少,野菜反而漫山遍野地长,野兔飞鸟鼠蛇生机勃勃。尽管是秋季,孩子们也总能挖到满筐,老人们甚至总能带回不少药材,几个负责狩猎的山里人也有收获,蛇鸟兔鼠这类小肉也是荤腥。负责监视河面的民兵顺便捕鱼,任务生活两不耽误。
几天下来,大家的饮食生活居然空前改善,荤素齐全,当然这是还有主食的情况下,感觉很好,老少都吃得浑身有劲儿眼发亮。不过真要是断粮的话,还是会饿肚子,但没那么容易饿死。
罗富贵领着吴石头和李响把酒站那座伪装成大坟的碉堡挖开了,只是挖开了出入口和观察射击孔,撤掉了碉堡里堵口的木板,适当修改,埋成大坟形状的覆土基本没动,仍然像个大坟,所以这个碉堡变得比过去更厚实,如果熊在里面冬眠会觉得更安全了。熊为此征求了李响的看法,得到的回答是:九十毫米口径迫击炮也砸不塌,放心睡你的坟包吧。
熊很满意,如果熊知道达尔文是谁的话,肯定会给达尔文这货烧纸,进化论果然不虚!
陈冲被胡义命令带了几个战士和十几个酒站村民,去北方取回那两处逃离过程中埋藏的物品装备。现在他们回来了,带回了除小红缨外所有人的八路军军装,因为小丫头的军装当时一直被她自己装包里背着,不过现在,这些军装很多都没了主人。
所以,目前只有十九个人的九连都穿上八路军军装了,还富裕几套。里面最好的那一身,胡义交给了秦优,可惜胡子拉碴的庄稼汉穿起来,并没比刘坚强好看多少,由此证明「人靠衣装马靠鞍」这句话根本就是胡说八道!
七九步枪四十二支,汉阳造十七支,三八大盖带刺刀八支,南部手枪三把,除了这三把南部手枪,步枪全没子弹。医药箱两个,内有点简单器械,绷带。钢盔二十六顶,日伪各类装具及衣鞋几十套。
秦优看得咂舌,九连除了没人,啥都有,这到底算穷还是算富?他顺手拿起一把南部手枪,卸下弹夹看了看子弹,准备给一直没枪的自己留下。
「那破玩意中看不中用,威力不够毛病多,你还是别用了,这三把鸡腿撸子给民兵得了。」附近的胡义一支一支查验着这些步枪,顺口劝阻。
秦优对于武器和战斗纯粹是个门外汉,他知道胡义是专家,毫不犹豫把手里的南部手枪放下了:「我是想,这不是能省下点子弹么。」
胡义抬起头看了看一连憨笑的指导员,扭头喊:「石成。」
不远处的石成小跑过来。
胡义伸手摘下了石成的驳壳枪枪套,拔出枪来确认弹仓子弹满,然后重装回枪套,转手递给秦优:「用这个吧。」
「这……」秦优犹豫着看看胡义,胡义反而直接把枪塞在他怀里;再看看胡义身后的石成,石成咧嘴微笑不做声。
「要不我背支长枪得了,咱现在人手少,长枪还能帮上忙。」
胡义注意到了秦优的表情是发自肺腑,沉吟了一下:「你使过长枪么?」
「没使过,但学过,没问题。」
「那这短枪你也留着吧。」胡义弯下腰从地上挑出一支三八大盖,甩手扔进秦优怀里,又对石成说道:「下午你带指导员出去打五十发。」
「好嘞。」石成返身跑了。
秦优听得有点呆,打五十发?这不是白白糟践么?
「七九和汉阳造咱是没子弹了,但三八大盖用的六五子弹足够用,不把枪用顺手了,怎么帮忙?你是指导员,总不至于再回团里去参加新兵训练吧?」
。。。。。。
苏青认定李真是羊头计划的卧底,凭借多年情报经验,敌人和李真最着急的事情应该是联络方式的建立,大北庄地处偏远,能怎么联系?靠第二个人接头传递情报不现实,鬼子扫荡大北庄时在墙上留下了「上善若水」,这四个字让苏青联想到了浑水河。
大北庄南邻浑水河,一直向东流经酒站,后又转向东南流进敌占区,下游流经梅县东门外不远。这是一条天然的单向联络渠道,竹筒,木块,空瓶子,凡是能漂下去的东西都可以成为情报载体,敌人只要在敌占区内的河段流经处拦网河面,派人监视打捞就可以得到,一定是这样。
所以苏青故意到酒站来,给李真留出行动空间,只要捞到联络漂浮物,然后回去立即逮捕李真。
已经几天了,网住的东西很多,所有捞起来的杂物全都细细查验过,全无发现,这让苏青越来越焦躁,开始怀疑她的判断是不是完全错了。
她坐在河边的沙滩上看着水面发呆。
「你到底在捞什么?」
听到有人在身边说话了,她才回过神,转脸看到几米外的挺拔军人,胡义换上了孙翠新染的那套八路军军装,左臂外侧的八路军臂章格外干净,白底蓝边蓝字,白得纯正,蓝得深邃,那一身内敛的灰色,那别致的绑腿,那棕色皮带,那卷曲帽檐,和面对河水的古铜色面孔,整个人显得英姿勃勃,充满了一股子军人特有的力量感。
帅气的胡义让她眼前一亮,禁不住拢了拢耳边的头发,故作淡然地说道:「真相。」
他似乎懂了,面对着河水点点头:「你等待的真相会不会……卡在半途没漂下来?用不用我派人往上游寻?」
「你都能想到,她会想不到么,她可以放两个,三个,四个,而且……没那么容易被卡住吧。」
「所以你在这上火?」
她白了他一眼:「你不也在上火么?」
他微微一笑:「我可以去找炮楼放火,所以我不怕上火。」
「说慌之前,先照照镜子看你是不是个会说假话的人!」充满鄙意的女人不想揭穿他。
「谢谢夸奖。」古铜色的面孔宛如真铜所铸。
「……」
「难道我又说错了?」
「无耻之徒!」她故意冷下脸重新去看河面。
听到她一贯的出言不逊,他反而觉得心情好了很多,面对流水做了一个阔胸,深深的呼吸了一下:「你确定你把捞到的东西都查过了么?」
「你以为我眼瞎?」几天来的焦躁终于被这个混蛋转化为怒气,她挑高了眉梢,冰寒了脸:「你就是来看我笑话的是吧?这对你有什么好处?你是想要报复我吗?好吧我上火呢!好吧我全想错了!我不称职!我是全天下最笨的女人!这回你满意了吗?满意了吗?」
调门越来越高,嗓门越来越大,怒气越来越重,白皙的面庞说完了话已经开始气愤得泛红。
他瞬间傻眼了,满头黑线微张着嘴合不上了,这不至于吧?您不是已经主动把我提平为同志关系了么?我怎么还是这待遇?左右看看,远处的战士都被吓得仓惶消失。
苏青也终于意识到自己失态了,恨恨地摆正脸色,余怒未消看着水面不去看他。她一直是个娴静的人,对谁都是客气有礼的,不知为何,她只要一看到胡义,就想骂他。
为什么容易朝他发火?是彼此太熟悉了么?是习惯了么?还是因为他本就是个可恶的人?不想那么多了,至少骂了这个混蛋心情就舒畅了!
确定女人的气息已经恢复均匀,他才重新开口:「有些东西,你应该没检查到,比如……尸体。」
她刹那忘了刚刚的愤怒,猛然扭头看他:「尸体?」
反扫荡之后仍然偶有尸体从上游漂下来,这几天就捞到了好几具,都被民兵埋了。
他淡淡一笑:「我可没说你瞎。」
好不容易淡化的愤怒立即重新燃烧,她抓起身边的沙子便朝他狠扬,那位挺拔昂扬的八路军笑着抱头闪开了。
……
几个民兵在刨挖,苏青问身边的孙翠:「几具?」
「一共五具,我以为尸体不算,所以就让他们埋了。」
「你做得很好了,是我自己疏忽。」
民兵放下锹镐:「苏干事,都挖出来了,你过来看看吧。」
三具百姓装尸体,两具战士装尸体,其中四具都几乎被水泡烂了,只有一具看起来好些。
还没来得及开始翻检,苏青的目光便已僵呆了,直勾勾地盯着那具明显还比较鲜活的尸体。
女性,八路军装,李真!
孙翠是个有眼力劲的,见苏青对这具女尸发愣,连忙介绍这具女尸是今天早上在绳网里发现的,才埋不久,所以看起来没啥变化。
李真,死了!这怎么可能?苏青有点呆滞了。
还在想方设局回去抓她,她就成了女尸送到了眼前!
这也太出人意料了吧?
这时胡义也闻迅走了过来,仔细看了看,也确认是李真,胡义和苏青对望一眼,都有些严肃了。
胡义先对那四具尸体进行了全身搜检,啥都没有,这是意料之中的事。 苏青蹲下来仔细搜翻女尸全身衣物的边边角角,连鞋底也没放过,还是一无所获。胡义示意民兵们将这几具尸体重新埋回,他将李真的尸体抱起放在旁边的一块大石上。
苏青面色沉重地跟了过来,孙翠将看热闹的民兵们赶开后,没有过来而是守在外围。
胡义将这具女尸直挺挺的仰面放到石头上,头部放在边缘,由于这具女尸太长,膝盖处伸在石头外面,两只小腿和脚丫下垂于地,她的头部只能后仰耷拉在石头一侧,头发垂下,像是砧板上的肉一般任人摆布。
忘记了对尸体的排斥感和恐惧感的苏青,当场伸手将李真的军装解开,然后从胸部开始,又解开衬衣的扣子,李真穿的是白色的胸罩,把胸罩拿开后,那两颗奶子象两只白玉茶碗倒扣在胸前,那惨白色的乳房挺着,乳晕中间两颗尖尖的乳头朝天翘着,无言地显示着女主人生前的艳丽,苏青果然在她双乳之间发现有颗红痣,再次确认这具女尸是李真本人无疑。
苏青慢慢解开她的腰带,开始向下扒李真的裤子,女尸的胯骨相对于腰来说要宽很多,即使是抽走了腰带还是很难从大胯上剥下来。胡义把李真的双腿抬起,苏青双手抠住裤腰,用力从李真的大屁股蛋上扒下裤子。
苏青这时才发现李真穿着一件与胸衣同色式的内裤,但半挂臀部的内裤使得这具女尸的下体伸出一卷卷蜷曲的黑毛,看起来无比诱惑,苏青抬高女尸肥厚的臀部,轻轻的拉下还湿漉漉的内裤,当李真的下阴露出来的时候,下体浓密的黑丛立刻攫住了两人的目光,那柔嫩隐秘的三角地带覆盖着很浓密卷曲的细毛。
女尸已是全裸状态,该露的点全部都暴露了,苏青稍稍分开尸体的双腿,检查女尸的阴道,不用苏青说,连旁边的胡义也看出了问题,李真毛茸茸的阴道口呈异样圆洞形,阴唇没有闭合,里面有东西! 苏青看向胡义,胡义无奈地苦笑了一下走上前,左手掌用力压在女尸阴阜上,右手两根手指伸进去,挤压扣挖了几下,那东西很滑不好拿,反而又进去了少许,胡义一脸尴尬,搞得额头见汗了,才把一节密封的竹筒从女尸的阴道里拿了出来。
竹筒二寸粗,四寸左右长,一头是用蜡密封着的,胡义用李真的衬衣将竹筒外搽干后递给苏青。
打开竹筒后,折叠的纸被苏青展开。
独立团的基本状况,人员编制,即将成立野战医院的情况,以及师部位置的大概推测,落款没有署名,只是画着一个羊头。字迹是李真的,苏青见过她的字,既然这是李真自己写的,她为什么死了?绝对不可能是用她自己的尸体当联络载体,那得不偿失,否则还做个密封竹筒干什么?难道失足落水?一切这样结束了?
苏青百思不得其解,问道:「胡义,你怎么看?」她知道胡义死人见得多,肯定有独道的见解。
胡义想了想答道:「从尸僵与尸斑来看,李真应该死了不到一天,我刚才又检查了一遍尸体,没有暴力外伤,是溺水而死的。」他停了一下又道:「那么问题来了,阴道里的竹筒如果是李真自己塞的,是想通过游浑水河到梅县,途中好躲过检查?」 「问题是,这么粗一节竹筒塞在里面,不难受吗?能不影响长距离游泳吗?」胡义看向苏青。
苏青秒懂,白了胡义一眼说道:「我没塞过,不知道!」
胡义尬笑一下:「一种情况是,李真写好情报塞进竹筒是想抛到河里漂流下去的;另一种可能,是有人杀死李真后,把竹筒给她塞进阴道后再抛尸河中的!我个人意见,后一种可能性较大。」
还有一个内奸?独立团里还潜伏了一个羊头?
苏青傻眼了。
一个民兵从村里跑来:「苏干事,团里的通信员到酒站了,说要你赶紧回去,好像……有人失踪了。」
苏青没有说话,当然有人失踪了,失踪人的尸体正在她脚边呢。
这民兵随即又对胡义道:「连长,刚才我过河前正好看到九连回来两个人,应该是马良和徐小。」
「……」胡义愣住了。
报信儿这位民兵也愣住了,完全看不懂状况,二位领导都中了邪?低头瞧瞧地上白花花的女尸,深深确定了他的想法。
※※※ ※※※ ※※※
沙滩上,马良微笑着站在没有表情的胡义面前,那是格外开心的微笑。胡义没有表情,但是认真地注视着面前的微笑。
「哥,你是连长了。」
「我还是我。」
「嘿嘿嘿……」
「瞎高兴什么。」
「我受伤了,我有伤了,这是第一个真正的伤口。」
「伤疤什么都不能代表。」
「反正我觉得挺好。如果这伤是在胳膊上就好了,我还可以时常挽起衣袖,那伤疤肯定会显得比你的还大。」
「我看看。」
马良提起一条裤腿,露出他的伤口,绷带已经拆了,刚刚愈合,一块大疤。
「不错,确实不小。」胡义终于也微笑了。
……
碉堡内,徐小憨笑着站在没有表情的罗富贵面前,那是格外开心的笑容。罗富贵没有表情,仍然懒洋洋地歪躺在破草席上。
「姥姥的你说你是不是缺心眼?还给他修房子?」
「可是我……」
「你你你……啥都是你,你脑子让门给挤了!」
「嘿嘿……」
「笑个屁啊笑!」
「班长,你头上这受伤了吗?要紧不?」
「别提了,那家伙打的……当时我重伤不下火线,差点都见不着你小子了!」
「班长,你给我派任务吧,现在让我干啥?」
罗富贵抻着熊脑袋往碉堡入口外看了一眼,随即从身后摸出一盒罐头,甩手撇在徐小怀里:「赶紧吃,一会儿傻子过来你就没工夫了,吃完把盒埋了,那二货就是丫头的眼珠子,啥他都跟丫头瞎嘚啵。」
「这……」
「这个屁啊这,这是命令。唉——结巴走了,老子手下就剩你这么个贴心废物了。」
「班长……我……能把这盒罐头留下么?我想将来有功夫回家的时候,带给我娘。」
……
漂亮的纤手灵活地运笔,娟秀的字迹跃然纸上,适当修改信息内容,适当去除重要部分,苏青最后在落款位置画上了一个羊头,然后将纸叠好,装进那个竹筒,重新密封,来到河边,把它抛进浑水河流去,向敌人报平安。
李真死了,这一切也许结束了,也许重新开始了,现在她将要返回大北庄,尝试调查李真的死因,然后给团长和政委一个交代。来酒站送消息的通信员将护送苏青返回,同时带上了马良提供的一份情报,回去报告给团长。
酒站村是全独立团范围内最小的村子,九连是独立团人数最少的战斗单位,青山村范围是最荒芜的无人区,但是苏青忽然发现她莫名地喜欢这里。
她站在空地中间的大树下,像他曾经那样仰望着树干上那块牌子,她忽然觉得肩膀上轻松了好多,这棵树很大,仿佛能撑住天空。
她忍不住拾起树下的一截粉笔,在李响已经修好的宣传板上写字。
她以为她应该写「艰苦奋斗」,但写完之后她发现是「保卫家园」。
「苏干事,你找我?」孙翠出现在她身后。
「我这就要返回团里,临走前……想问问你有工作计划没有,看看有哪些我能帮得上的。」抛下粉笔,她轻搓着手心。
孙翠有点紧张,她不知道她原本投机取巧的计划会不会让这个精明苏干事喜欢:「计划……是有想过的,不过我觉得可能……我本来是想……」
「尽管说。」
「我想带着大家伙做染料,做肥皂,我们有个方子,已经试着做出一点了,这几天给你用的那个肥皂就是我们做的,当时想着肥皂也许还能换些东西。还有……村里的黄老头过去是卖大力丸的,他认识好多药材,知道些个偏方,最近我还琢磨这个事呢,就是不知道……」
苏青听得很无语,眼界这个东西难道真的是性格影响么?这个自私自利的落后分子孙翠想做的,偏偏是那些只知道织布纳鞋底的老实人都没想过没提出过的。
「染料,肥皂,嗯……行,你们做吧,争取先送一点到团里来。不过……药丸这东西还是别乱尝试了,这不是简单的事,村里自己应应急当然没什么,但必须谨慎。」黄老头苏青在村里见到过,贼眉鼠眼口若悬河,感觉那老头吹嘘的神奇疗效实在太不靠谱,他捣鼓那些江湖药丸子即便吃不死人,苏青也怕耽误了伤者病情,所以否了这一点。
得到苏青的认可,孙翠放下了心,她本能地开始暗自琢磨如何以物易物发家致富了,关键是……青山村这附近也没啥人呢!
……
鬼子收上来的粮食,再加上进山扫荡抢出来的粮食,远远大于梅县自用,所以大量的粮食都进入了转运仓库,准备运输出去支援鬼子的前线作战。
路径只有一条,梅县东门外直通东方的公路,梅县的几辆卡车都被鬼子集中起来,临时组成运输队,往东送粮,满载去空车回,间隔几天一趟。根据转运仓库里的粮食装车情况以及运输车队班次判断,还得忙活一个月。
运粮车队规模,护送规模,这些情况都基本掌握,团长和政委听了通信员转述马良的汇报,迟迟下不了决心。
扫荡刚结束,独立团目前的状况实在不该组织大规模行动,而最重要的原因是距离太远,梅县以东,那可是深入敌占区腹地了,况且就算埋伏成功,这么远往回运也是大难题,风险极大。
斟酌再三,团长放弃了这块遥远的肉,毕竟独立团有点存粮还能熬,毕竟还可以考虑跟李有德这个土豪交易,或者从别的渠道想办法买。
……
人少了,屋子多了,秦指导员单独住着的那间临时木屋差不多成了九连连部了,因为跟九班住在一起的胡义白天基本都在这里,连长和指导员白天常在这,当然就得算连部。
小屋不大,一张破木床,一张破木桌,几个临时做的粗糙木板凳。桌上铺着地图,胡义坐在桌边闷头看。
秦优坐在胡义对面,费力地掏扣着衣袋,把最后一点烟沫用纸卷成旱烟卷,点燃起来美美抽了一口,在缭绕的烟雾中陶醉了半天,才叹道:「唉——抽完了这回,要断烟了。」发现专注于地图的胡义没反应,于是又道:「你说……团里会打么?」
「不会。距离远风险大,团里现在还没到绝路呢,不可能冒这个险。」胡义没抬头,视线一直在地图上的梅县东部公路范围。
「那你搂着地图研究到现在不撒手,难不成你想打?」
「别说眼下才二十一个,就算咱们连满编,也打不了。我这是闲的,看着地图琢磨琢磨,总比到河边钓鱼强。」
「这几天我琢磨着……得给骡子上上课,这熊太懒,别的不说,起码得先勤快起来才行。」
胡义总算抬起了头,盯着一本正经叼着旱烟卷在念叨的秦优,忽然一笑:「老秦,你啊……性子太好。那是个滚刀肉,吃硬不吃软,踹轻了他都不长记性。」
秦优从嘴上拿下烟:「我还正要说这事呢,你往后不能对战士那样,现在你是连长了,动不动就抬脚,这可不好,人心都是肉长的,多说几回他怎么也记住了,以后得试着耐心点。」
胡义朝秦优眨巴眨巴细眼,心说行,你给熊上课去吧,给你支招你不信,反倒把我拐带上了,我还是看地图吧。
咣当一声屋门被打开,马良连招呼都没打就出现在门口,神色严肃说:「哥,二连来了!」
胡义的眉毛忍不住堆了起来:「他们进来了?」
「没进来,我让骡子和傻子他们把他们拦在碉堡那了。」
秦优一惊:「什嘛?这是干什么?」
胡义站起来,抓了军帽戴正:「眼下缺粮,我可不想让他二连蹭饭!」
秦优二惊:「什嘛?这……你……他们可是……」
胡义大步走向门口:「一时跟你说不清,咱们先去看看他高一刀的来意吧,准没好事。马良,通知对岸的民兵也过来,全连戒备!」
……
残阳斜,西风烈,碉堡北面的开阔地里停着一支兵马,傲气冲天,刀光凛凛,为首一员大将,昂首伫立,好似一尊黑铁塔,正是独立团第一猛将高一刀。
胡义拨开了挡在通路上的无良熊,站在高一刀面前。
黑铁塔见正主出来了,突然一笑:「胡杂碎,你好威风,还进不得你这门了!」
秦优随后站在胡义身畔,刚要开口和高一刀寒暄,却听高一刀又道:「对了,现在你有了指导员了,当上连长了,可我怎么没看出你长进呢?嗯?」
秦优被这气氛搞得很迷惘,再次想要张嘴说话,却被身后一只小手扯得倒退回来,小丫头瞪着大眼认真说:「老秦,你别搭理,啥都别管。」
胡义盯着高一刀看了看,淡淡道:「庙小,伺候不起你这一百多张嘴。直说吧,干嘛来了?」
「队伍都出来了,你说干嘛来了。回我们二连的窝,顺路来看望看望你。」
「我挺好,现在看完了?天色不早,抓紧赶路吧。」
「呵呵,真当你那点玩意值得我抢啊?明告诉你,我是来抢鬼子的!」
胡义终于知道这货的来意了,他这是听到马良带回情报的风声了,而这也说明,团里确定不会采取行动了,他高一刀三天不挨打皮痒痒了,好了伤疤忘了疼。
胡义以为高一刀是因为小丫头在干部会议上的背信弃义而来酒站找麻烦报复的,现在知道了他的来意,仍然没有将二连放进酒站,眼下酒站粮太少了,二连人太多了,不得不防,如果真有个什么闪失,只能腆着脸回去向团里要了。
高一刀确实听说了九连传回团部的粮运情报,但不清楚细节,团长和政委都不跟他说,于是这货借着大北庄的活儿已经干得差不多之后,声称要给团里节省粮食,早早带着二连返回他的游击区,然后直奔酒站而来。他要从胡义这里得到情报细节和支持,他想要劫粮。
走进九连连部,高一刀这黑铁塔环视木屋内的环境打量了一番,目光最后落在破桌子上的地图,微微一笑,到桌边正首位置大马金刀一坐,抬手解开风纪扣,松了松武装带,也不管桌边的茶缸子是谁的,端起来就喝。
胡义皱着眉毛瞧了瞧高一刀的嚣张德行,懒得挨着这货,选择桌子下首与他对面坐了,摘帽子解风纪扣直接开门见山:「你不就是想要情报么?说了也没用,你高一刀再能也当不成孙悟空,消停点带你的二连回去得了。」
「不一定,是走东边的公路吧?时间知道么?」
「差不多五天一趟,五六辆汽车,十多辆摩托,你算算光机枪这是多少了?其中一车里全是押运的鬼子。」
涉及到情报了,高一刀低下头专注看桌面上的地图,沉默了一会才问:「你想不想打?」
「不想。」胡义毫不犹豫做了回答:「我没人,机枪也没子弹了,打不起。」
「这一仗还是该打!」高一刀的拳头落在桌面上,震得茶缸子一跳。
胡义无表情地抬起头:「距离远风险大,你高一刀有胆子有耐力,这可以不算。但押粮的火力这么强,你二连这百多人怎么吃得下?」
「来之前我已经想了一路了,釜底抽薪!」高一刀愤愤坐了下来。
「釜底抽薪?」胡义一笑,没想到他高一刀嘴里竟然能说出一句词儿来:「你怎么抽?」
「梅县的摩托车是有数的吧,我先打了他的摩托车,让他押粮的时候不够用。」
胡义诧异了一下,盯着高一刀看了几秒:「你是说……分两步打?」
「对!」高一刀瞬间忘记了刚才的恼怒,将一只胳膊肘撑在桌边朝胡义凑近道:「记得那次咱们在宋家村东边端那个炮楼吧?鬼子的摩托队最先去救场,是不是?在运粮队空车回城之后,先假装打一次城西那个炮楼,然后半路对最先增援来的摩托队动手,不求杀伤,只求多毁车。那么下次他往外运粮的时候,摩托队的规模是不是该小了?机枪是不是就少了?关键是……县城里到底有多少摩托车?」
不得不说,高一刀这个主意很有意思。胡义快速地思考着,在劫粮之前,专门设法对摩托车动手,即使毁不掉也没那么快修好,不会使运粮队产生太大警惕,同时真有可能减少押运的摩托车数量,少一辆摩托就是少一挺机枪,即便鬼子增加每辆汽车上的机枪数量,相对于长长分布在公路上的摩托车位置也更集中,便于应对,这个想法有点意思。
这样的话,就能打了,胡义的心思也动了。不过,人手还是不够。
屋子里一时沉默下来,三个人的呼吸声逐渐沉稳,不久后,胡义重新打破沉默,问高一刀:「一连要守大北庄,你确定不想把郝平的三连拉进来?」
「我呸!老子比的就是他!指望这一战立功二连升营呢!」
「好吧,那我还能找来一个连。」
两位观众当场好奇,盯着胡义纳闷看。
「王朋。」
高一刀不认识:「王朋是谁?」
秦优诧异,没想到王朋也和九连有一腿,转而对高一刀解释:「他是我过去那个团的,游击区在青山村以北。」接着又问胡义:「你怎么找到他?」
胡义笑笑:「你不知道陈冲是借调来的?他就是王朋连的人。」
第四十四章 三个连长劫粮记
一天后,又一支队伍出现在酒外,陈冲受胡义之命把他的老部队找来了,友军王朋连。
酒站的小小破烂连部里,破方桌边上刚好坐了四个人,三个连长一个指导员。这感觉……庙小和尚大,蓬荜生辉!
反客为主的高一刀依然坐在上首,黑脸膛宽肩膀两个强健手臂撑着桌边,首先面对侧面的王朋道:「王连长,我高一刀是个直人,既然大家都认识了,那咱们现在就开始说正事。我们的想法陈冲都告诉你了吧?」
王朋也收起了微笑,正色道:「我连队伍都直接带过来了,当然就是同意了。咱们没必要兜圈子,别拿我王朋当外人。所以……我就先说吧,这次我不是来帮忙的!」
见桌上三位全有点迷茫,王朋一笑:「帮忙我还怎么拿东西呢?人说……未虑胜先虑败,但是咱们情况特殊,这事得反过来,先虑胜。如果打成了,粮食我要四成,否则这个险我不想冒。如果你们同意这一点,其他都好说。」
谁都没想到,王朋直接亮底牌,这样一来就省下了费事,大家全有了底,高一刀一拍桌子:「爽快!我也跟你直说,谁的队伍就是谁的队伍,只配合,不掺合。但是指挥体系,还是要适当建立一下,我高一刀不才,暂代个营长,王连长你任个营副,能委屈一下么?」
王朋心说好么,你更爽快,犹豫道:「可你说只配合,不掺合,各管各队,又怎么能方便指挥?」
高一刀呵呵一笑:「这个,你得问问咱们的胡参谋了。」
胡义呆呆眨巴眨巴眼,没想到这么容易就出来个指挥部了,正在看过来这二位,一个图名,一个求利,眨眼就成了一丘之貉,营长营副了这就当上了?好吧!
一张地图随即被铺在桌面上,这地图是胡义的,缴获鬼子那张,比较详细,不但有鬼子做的标注,同时也有很多胡义自己用铅笔做的标注,斑斑点点,符号图案以及连线,很多记号高一刀和王朋都看不懂什么意思。
胡义开始介绍转运仓库的位置情况,敌人运粮队的规模配置,行进路线,间隔时间。接着说了高一刀想出的那个釜底抽薪之计,开始研究,营长营副和参谋,三个人或坐或站,或踱步或喝水,时而交谈时而争吵,围着这张桌子开始了热烈讨论。秦指导员这门外汉成了一个专心的看客听众,坐在板凳上抽烟。
商议定计好,二连离开了酒站,渡河向南出发了,王朋连随后也离开了酒站,他们按照九连给他们提供的翻山路线出发,要事先去勘察梅县以东的公路情况,然后于第六天到城北三岔路口与二连和九连汇合。
目前九连算上连长和指导员总共二十一人,这样一来,九连形成了简单机构,九连连长胡义,指导员秦优;四班四人,四班长陈冲;九班十五人,九班长罗富贵。马良刘坚强和石成,以及他们手底下那几瓣蒜全成了九班的大头兵。
罗富贵那挺只剩两个半弹夹的机枪已经没法作为中坚力量使用了,胡义这机枪手出身的人受不了没有强火力支撑的感觉,于是他下令所有三八大盖备弹一律一百二十发,封藏的五十六颗掷弹筒榴弹全被取出来带上,在关键时候能成为新的火力中坚。
……
阳光又高又远,显得很小,显得很凉。风萧萧,漫卷着枯黄,掠过荒芜的山岗。
听到了懒散的脚步声,河边的胡义扭头,看到了正在接近中李有才那张笑嘻嘻的脸,摆在驳壳枪手柄附近的手自然垂下。
狗汉奸把墨镜拉下来一些,露出他的眼:「你居然还活着?」
「失望了?」
「当然失望!你死了我得多省心,又找我干嘛?」李有才来到胡义身边停住,上下打量了对方一番。
「我想知道县城里有多少卡车,摩托队的规模又有多大?」
胡义开门见山,结果李有才当场跌倒,一屁股跌坐在河边草丛,摘掉墨镜瞪大了眼珠子:「非要作到死是不是?真英雄啊!现如今那城墙上连蚊子都飞不进去,你还敢打?我说胡长官,既然你这么想死,何不死在我手里呢?拎着你的人头我还能到县里立功领赏,你也不用再作了,还成全了小弟我,这不两全其美?
」 胡义当场拽出了枪套里那把m1932,打开枪机关闭保险子弹上膛一气呵成,顺手将枪撇向李有才怀里。
可把李有才吓坏了,慌不迭地双手接:「留神,走了火!诶呀我……好险。
」到手后他赶紧把枪保险开了,愤愤道:「不带这么闹的!」
胡义一笑:「我惦记的是往东送粮的运输队。」
李有才举起胡义这把枪往河面上瞄了瞄:「达特桑十八式卡车四辆,九四式卡车两辆,其中一辆据说上一趟运粮的时候在路上被游击队打坏了,还没修好。
」
「什么达特桑,九四的?有什么区别?」
「达特桑大点,是运粮的;九四小点,里边是押粮的皇军。你说这区别对你有用没有?」
胡义眨了眨眼,这还真是有用,省得猜哪辆车帆布里是鬼子了:「那你再说点细节。」
「在远处看的话……最大的区别是车后轮,达特桑是两个后轮贴在一起,侧边看起来像是一个,九四卡是前后排着,侧边看起来是两个后轮,懂了没有?看你这笨样儿是没听懂,我给你画……」
「别拿我的枪口画行不行?」胡义当场把枪从李有才手里抢了回来,心疼地吹着枪口上的灰尘。
「一把枪而已,至于这么心疼么。」李有才捡了个树枝,边画边跟胡义说县城运粮的汽车和摩托队状况。
「皇军给我哥李有德赏了个日本娘们,我要有个日本嫂子了,你说我是不是该高兴?」
「该!」
「我要离开绿水铺了,你说你是不是该高兴?」
「离开绿水铺?你要去哪?」
「进城。虽然现在还没确定,但我知道就是这几天的事。」
「那以后我怎么联系你?」
「大哥……我就是要躲你这个瘟神才想进城!还联系?我还年轻,以后不要再说你认识我行不行?」
「好吧。」
「那我走了啊?」
「别让我再看见你!」
「放心,以后见你我绕着走,绝对不让你看见!」
下午的晴空,水面的波光,河岸的枯草,微凉的风中,军人和汉奸分道扬镳……
..........
今天,是约定汇合的日子,三个连都出现在梅县城北的三岔口树林,分别几日的三个连长又凑一块了。高一刀歪坐在个枯树墩上正在眉飞色舞地说着他打摩托队的战斗经过。
说完的高一刀随即把视线转向胡义:「胡参谋,你呢,这几天都干什么了?
」
「当然是调查运输队和摩托队的事。」胡义自然不会提他领着二十来人的九连在河边睡了好几天大觉,晒了好几天太阳,因为他必须淡化李有才的存在。
接着胡义详细讲了鬼子运粮汽车和摩托队的状况,最后强调两个关键点。第一,伏击位置越远越好,越荒越好。第二,第一波火力必须集中打击那辆九四式卡车,因为那车里坐的是押运鬼子主力。「
」呵呵,有个参谋就是好办事啊!「高一刀笑了,提着步枪站立起来:」九连挡头,我掐尾;王朋你居中,那辆载人的卡车交给你了。战斗开始后,我带二连顺公路从后向前顶着打,王朋你负责公路一侧掩护,九连只要一直卡住前路就行,只要我二连打进了车队,就是战斗结束之时。「
话落后,三个连长分别走向三个方向,去收拢各自的队伍。
..............
这几天梅县附近不太平,有便衣队反馈说梅县以北发现小股八路踪迹。
三天前,城西三十里炮楼报告被袭击,结果派去增援的四辆摩托车半路给手榴弹炸了,四辆摩托被拖回来,报废了俩,两天前,往外地送粮的运输队空车返回时又被袭击,卡车都没什么事,摩托车五辆都有不同损伤。
现在摩托队基本趴窝,十里八乡的全靠这东西救急补漏,没了这个靠腿跑,往往到了现场黄花菜都凉了。鬼子少佐正在为这事闹心,支援东方主战场的粮食必须得运,山高路远畜力车根本不能指望,汽车摩托都得跑两三天呢。
为此少佐去了摩托队维修场,慎重考虑决定这次送粮的运输队,只能派五辆卡车两辆摩托车,不过,县城里某个仓库大门被打开了,在金属摩擦的吱吱嘎嘎声响中,随后一辆车顶上方有圆柱型金属机枪塔的钢铁怪兽开了出来。
沃尔斯利装甲汽车,原本这辆车是该被抽调走的,可是当时它坏了,所以临时在梅县维修,前些天,它终于被修好了。所以……这个钢铁怪物被唤醒,它将临时成为运输队的一员,护送那些运粮的卡车……
……....
阳光明媚,秋高气爽,东向的公路,南侧是平坦空旷的荒原,坑坑洼洼,荒草灌木乱丛丛,公路微微向北转了一个小慢弯,这段路变成了一条长长的弧线。
公路北侧缓坡上,王朋带着他的一百七十多个战士正在对简易阵地进行遮掩处理,这场战斗将以王朋这里的首先开火而发起,因为最关键的目标是那辆载人卡车,要争取利用第一波弹雨把那辆车给埋了!
由这个缓坡位置向西一里远,紧邻公路北侧的一片萧索树林内,高一刀领着他的一百二十多个战士已经躲藏隐蔽完成。但是战斗一旦打响,二连便会冲出树林,自西向东攻击前进,与王朋连形成交叉火力打击公路上的车队。
从缓坡高地下的公路向东,转过慢弯后大约一里多路远的位置,是九连阵地。此刻,锹镐横飞,罗富贵,吴石头,还有几个战士拎着工兵锹,正在公路上刨挖出一个横向的深坑。
秦优叼着根烟卷从西边回来了,他刚刚去高一刀和王朋那边分别转了一圈。
」胡义,我听高一刀说……事后的粮食处理各管各?咱和二连也要分开处理吗?「一边说话,同时把王朋还回来的那份地图递还给正在检查步枪的胡义。
」没错,咱们九连单一份,不跟他二连合一起。「
」这……咱是一个团的,干什么还要单分?「
胡义把地图收好了,抬起头看了看皱着眉头的秦优:」我这是给酒站村的那一百多口子要的,如果不是为这,这一仗我都不会出来打。「
秦优听得有点矛盾,胡义这目的是搞特殊化,可他又不是为他自己。为了酒站村,这个原因让秦优没法说什么了,胡义只在意他看到的,他只关心他身边的,他不是个理想主义,他只活现在,秦优对胡义的认识又具象了一些。
在初到独立团的时候,秦优曾经为了了解九连情况而找过苏青,向这个曾经的九排辅导员讨教,对于胡义,苏青给出了一句话的评价:他是个自私的人,自私得无可救药!
一直以来,除了胡义对小红缨宠溺些,秦优并没发现胡义任何的自私之处,反而很内敛,从不搞特殊化,更像是无欲无求,而现在,他终于明白苏青那句话的含义了。自私,未必是在意自己;奉献,未必是在意别人。
……
这是一个下午,凉风吹,枯草摇曳,万物萧杀。
打头的三轮摩托过去了,草丛后的高一刀竖起了眉毛,转眼再朝西看,一溜黑影在远方出现。
一,二,三,四,五,六?不是说只有五辆汽车么?怎么多出一辆来?又加了一车鬼子?不对,头前这辆怎么看着……这什么玩意?
高一刀揉着眼睛,再看,距离又近了些,更清晰的先是出当头那辆车……绝对不是卡车。
沃尔斯利装甲车行驶在最前,随后是四辆达特桑卡车,最后是一辆九四式卡车,相互间隔二三十米行驶在公路上,车队后方一百多米远还不紧不慢尾随了一辆三轮摩托。
五辆卡车车厢都蒙了帆布,从外面看不出货箱里拉着什么,不过最后那辆九四卡车的驾驶室上方,能看到两挺歪把子机枪的枪口和脚架。
王朋皱了眉头,车队已经进入他的伏击范围,但是前头那辆车他没看懂,全车身的金属质感和车顶那个机枪塔让他觉得这绝对不是什么好东西。他没时间好奇,仔细辨认出队尾那辆九四卡车,低声向周围传达:」全体瞄准最后边那辆卡车,务必在第一波火力中把它打成筛子!「
在嘈杂的引擎声中,颠簸在卡车内的鬼子们听到车外的远处似乎有人在风中大喝了一声。然后听到机枪响了,步枪响了,」铛铛铛铛铛「……驾驶室似乎正在被一次次击中,车身似乎到处都在被击中,帆布上连续不停地出现了一个个弹洞,一道道细光柱转瞬使车厢内变得亮暗分明。
子弹呼啸声创造出金属撞击声,身体被穿透声,车内的鬼子有的正在惊慌趴下,有的正在中弹躺倒,两个最靠外的鬼子拎着枪正要从车后跳出去,车身猛地一晃,导致他们直接摔了出去,随后车身剧烈一颠,然后猛然停止,使车厢里那些活着活着死去的躯体瞬间滑撞在驾驶室后的护栏上,惨叫声终于迸发出来……
听起来暴风骤雨般的枪声,高一刀拎着挂刺刀的步枪站立起来,附近的百人多全体跟随起立。
」一排,公路南侧;二排,公路北侧;平行向东,攻击前进。三排搬石头堵路,然后尾随一排,做二梯队。现在出发!「哗啦啦一阵踢踏响,二连战士们冲出树林,在公路两侧有条不紊地形成了两个松散攻击箭头,趟开杂乱荒草越过干涸浅坑,开始快速向东推进。
……
四辆拉粮的达特桑卡车全停了,一溜停在公路上,因为第一波火力完全集中在最后面那辆上,所以这四辆粮车的驾驶员和驾驶室内的助手得以从容逃离驾驶室,拎着南部手枪藏到南侧的路基下,一时惊慌不知所措。
最前头的装甲车也停了,机枪塔开始慢悠悠地旋转,最终朝向公路北侧缓坡上,距离不到二百米的那片正在射击中阵地。」哒哒哒哒哒「……火舌猛地开始喷涌,机枪塔一点一点地回来扫射,往复不停地制造出一片又一片扇形弹幕,从容地宣示着这个怪物的嚣张。
王朋连的两挺机枪响了起来,两条连续弹道直扑公路上的铁怪物,叮叮当当打得火星乱跳,即便如此,也没能让这铁怪物停止射击,把王朋恨得几乎咬碎了牙,他不明白,汽车都能打穿打坏,这个古怪的车子为什么不怕打?
王朋连被压制了,虽然他们是将近二百条枪,还有两挺机枪,但他们打不起,伤亡了十多个,根本拿公路上的那个铁怪物没辙。虽然那铁怪物只有一挺机枪,但是这里地形开阔,不知道那铁怪物肚子里到底装了多少子弹,只见它不停扫射,让王朋连冲不得,退不得,只能老老实实地在阵地上趴着。
鬼子车队在公路上排成了一溜儿,临危代命的鬼子军曹在队末那辆九四卡车后头建立了一个临时阵地,他收拢了路基下的那八个驾驶员,加上幸存的十几个鬼子,又从车里拿下了两挺歪把子机枪和弹药,朝西面猛烈射击,阻挡对方接近车队。
高一刀带着他的二连已经接近到距离车队不足二百米,虽然有草丛有浅坑,但是鬼子那两挺机枪疯狂地打,匍匐前进都得顶着弹雨,接近到这个距离已经伤亡十来个,想对射又没有鬼子那个弹药基数,不得不暂停前进。
」连长,王连长他们停火了!「
」一排停止前进,就在这跟鬼子耗着。三排后头待命。「高一刀拎着步枪猛然窜出坑,横向往公路北侧猛跑。
一片弹雨立即洒过来,打得路面上到处生烟,在子弹呼啸中横穿了公路后,奔跑的黑铁塔一个虎扑滚落在北侧路基下,高一刀当先开始匍匐前进了,十多个战士借着身边稍高的路面掩护,在呼啸的弹雨中跟着连长爬成了一串……
公路两侧的二连正在跟进上来,刚刚进入车队范围,东边就猛烈的出现了机枪响,一挺歪把子扫射着路基以南,装甲车那高高的机枪塔毫不费力地扫射着路基以北,把二连打得再也无法前进半寸。
」机枪!给老子压住那个鬼玩意!你俩是干屁吃的!「高一刀躲在路上的一辆卡车轮胎后,正在装填他那支打空的步枪。附近弹雨呼啸,车身被子弹打得噼啪乱响。
」连长,打不动!已经三个弹夹了,不是我没打中,再打我就没子弹啦!「
路基下荒草坑里的一个机枪手无奈地喊着。
现在高一刀终于明白王朋为什么停止射击了,事情根本没有那么简单,那个铁怪物上头的机枪根本无法被压制,轮到他二连尴尬了。
」那打个屁!停止射击!全体停止射击!捆手榴弹,建立突击组,准备再跟我上!「躲在坑里的战士们开始扯出手榴弹,因为没带麻绳,临时拆开水壶背带,用来把手榴弹束在一起。
...........
由于公路经过缓坡阵地之后往偏北转了个慢弯,所以九连这里视野受限,看不到那边的情况。
九连把鬼子头前侦查的三轮摩托打掉后,小红樱把骑摩托那死鬼子戴着的一副风镜拿过来,戴在头上玩。
」从今以后……我再也不担心眼睛里进沙子了!嘿嘿……哈哈哈……「风镜后的漂亮大眼,草丛后的飘摆小辫儿,得意洋洋的无耻笑声,充分说明了这是哪位缺德玩意。
」我就没见你担心过眼睛里进沙子,撑的吧你!「附近的熊在朝她翻白眼。
」管得着么?「小红缨朝熊得意撇撇嘴,扭头问胡义:」狐狸,这回怎么样?嗯?「风镜后的漂亮大眼故意眨巴两下。
胡义淡淡看了嘚瑟中的丫头一眼:」最近……风沙确实不小。「
」我是问你,我好不好看!「
丫头不再搭理无趣的胡义,竖起耳朵听了听西面坡后传来的枪声:」还没打完?高一刀那么牛,王朋人那么多,这是磨蹭什么呢?「
胡义没搭腔,凭枪声,他觉得有麻烦了。与此同时,他看到马良正从远处的公路边跑回来,跑得很急,步伐很大,这更印证了想法。
」呼……有个车……铁头蛤蟆眼的,扎在公路上,刀枪不入。离着车队百米多,附近还团着二十来个鬼子,把二连和王连长他们都给打哑火了……那车顶着个脑袋,还有机枪……「气喘吁吁的马良在胡义跟前比比划划。
装甲车!胡义的脸色瞬间严肃了,在中原战场见识过,那东西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机器,那是真正的屠刀,曾经让胡义恨得红了眼,白白打空一个又一个机枪弹夹,眼睁睁看着它屠杀一组又一组试图冲向它的勇敢战士,而无能为力!
如果能有一门步兵炮……或者一挺重机枪……可惜!
九连不想上场也得上场了,高一刀和王朋未必见识过装甲车的厉害,他们有可能因为草率而重蹈自己当年的覆辙。
……
距离装甲车东北方向三百多米远的缓坡上,九连战士们隐蔽在枯草从后静静注视着连长,等待即将发布的命令。
胡义把附近的二十双眼睛全体扫视了一遍,才淡然开口:」装甲车早晚会走的,西面摆满了卡车,要走它只能朝东。如果它拐过弯,发现往东也走不掉,就会在这段路上来回折腾,现在我命令:马良,流鼻涕,石成你们三个回坡后去,设法把拦路的那条沟遮盖上,要让装甲车以为那里能开过去,然后在沟里隐蔽等待。「马良刘坚强和石成三个拎起枪开始朝坡后跑。
」骡子,你往南穿过公路,到装甲车位置的东南方向建立隐蔽机枪阵地等待。徐小副射手,陈冲的四班临时编入机枪组协助,也归你指挥。你的任务只有一个,一旦装甲车附近那些鬼子试图分散或者朝南跑,把他们压住,用那挺歪把子,摩托车斗里拎来那盒子弹有三百发,现在都是你的了。你只要压住他们两分钟就行。「
」李响。我要你掷弹筒轰的是那些还在喘气的鬼子。一会儿需要射速,你挑一个人给你做装填手,你们四个背榴弹的全都跟上,我伴随观察,咱们一起前出。「
」剩下的人就隐蔽在这,老秦你指挥,在掷弹筒开打之前别开第一枪就行,如果真有什么拿不定主意的事,你可以征求丫头的意见。「
」好了,现在出发。「胡义扯着步枪背带,匍匐向前,借着摇曳的荒草灌木掩护,朝前方距离装甲车不足二百米远的一个土坑前进。李响和其余五个战士匍匐跟随。
装甲车东北方向,距离不足二百米,荒草丛生的一处浅坑里,掷弹筒被斜竖起来,五十六颗专用榴弹全部被摆出在附近,按照顺手递送的位置在坑里排好。
胡义半跪在坑中另一侧,隔草举着望远镜,低声道:」目标全都在南边路基下,装甲车二十米范围内,车底还趴着俩……距离估计一百八,西北风。「
」咣啷「——榴弹滑进掷弹筒,李响毫不犹豫扯动了击发绳。
」嘭「——
闷响和淡淡青烟中,榴弹被冲击力惬意地推上了天空,然后因冲力的逐渐衰竭而慢慢划出一个漂亮的小弧线,在最高点悠哉悬停,留恋地看一眼广袤的荒凉,随后变成了自由落体,飞流直下。
」轰「——
望远镜里的爆炸烟尘显示第一枚榴弹的落点仅仅比核心区域稍远了几米,胡义盯着目标方向低声鼓励道:」稍远,不出十米。很好!「
」嘭「——第二颗出膛,装填手得到李响示意,不再等待,紧接着快速装入第三颗。
榴弹刚刚滑落掷弹筒底部,击发绳便被李响扯了,第二颗还在空中飞着,第三颗又出膛跟了上去,与此同时第四颗榴弹又被填进了掷弹筒。坑里的一组人快速地运作起来,以近乎两秒一发榴弹的射速全力工作。
隆隆爆炸声突然开始震撼起来,一次又一次,接连不断,前一个爆炸的烟雾刚刚腾起,后一个爆炸又在附近形成,第三个爆炸又再出现,再继续,最终弥漫成一大片,有硝烟,有尘土,遮蔽了以装甲车南侧的大片范围。
东南方向猛然响起了骡子的歪把子机枪声,朝正在爆炸中的硝烟范围一口气三十发狂扫不喘,接着是四支步枪的快速射击响,参差射击着几乎衔接无间。
秦优还没来得及喊出命令,小丫头在第二声爆炸后就直接开了枪,同时扯着嗓子替秦优朝周围喊了」打!「,让秦优感觉好不噎得慌,被他自己的无奈口水给呛得直咳。
弹片,弹片,弹片,鲜血在硝烟中飞溅,钢盔急速翻滚着跳上了天,爆炸在浅坑中,爆炸在装甲车边,爆炸在枯草从,爆炸在沙土路面。在子弹与弹片纵横交错的暴风骤雨间,一切都没有意义,硝烟已经弥漫成了一座死亡空间。
爆炸连绵不绝,黑蒙蒙一大片,在远处看起来格外刺眼。在隆隆爆炸声中,王朋看傻了眼,王朋的阵地上的全体战士也看傻了眼,这是九连?确定不是九团?
我滴个菩萨!原来我们也可以这样没人性的掷弹?真够败家的!
在隆隆的爆炸声中,高一刀气得红了眼,他不顾附近战士的拉拽,拎着步枪大马金刀站在公路上朝着发射掷弹筒的方向嘶声怒骂。
」胡杂碎,我x你娘!有屁你不早放!现在居然带着你那些龟孙子突然跳出来装大尾巴狼!杂碎!这是我高一刀的战斗!滚你妈个蛋……「
高一刀怒骂不绝,可惜全都湮没在隆隆的爆炸声中,正在远方端着望远镜的胡义无缘听见……
装甲车附近的路基下,有鬼子在呻吟,有鬼子在哭泣,有鬼子在痛苦蠕动。
他们没想到八路会有掷弹筒,没想到八路有了会使掷弹筒的人,更没想到的是这么点地方居然一口气被炸了五十六次,他们自己的掷弹兵都没这样暴虐地使用过,因为他们的掷弹兵老手都很准,而八路这明显是用基数换精度,拿掷弹筒当炮兵使,疯了!
二十多个鬼子活活炸死了一大半,区域太小了,弹着点密度太大了,活着的几个也没有不带伤的,基本失去了战斗力。他们知道,运输队完了,谁都走不掉,于是装甲车的门开了,然后把两个伤势较轻的鬼子扯进车带上。
在引擎的渐强噪音中,这钢铁怪物终于徐徐顺着公路向东,来到马良他三搞的古怪壕沟路面前,鬼子驾驶员看出了路面有问题,所以他选择驶下道路,但他在惊慌状态下忽视了这辆装甲车有多重,装甲车突然一下陷停了,引擎声猛然变得更大,蓝色烟雾喷出更多,一个轮子在软土中发了疯样的空转,但使这个车轮陷入得更深。
王朋跑上了公路转弯处的缓坡,站在胡义身边往百米多远的那边公路看,咂咂嘴:」它跑不了了?「
」它陷住了。抓紧时间卸货吧。「胡义静静看着公路边那辆疯狂冒蓝烟的装甲车,淡淡答。
」呼——去通知全连,现在就开始卸!「王朋也觉得没必要再拖延,反正那怪物已经没法挪窝。
」胡杂碎!你掷弹筒带了那么多弹药为什么不早说?「高一刀出现了,他现在顾不得王朋在场,黑着脸一边大步走来一边开门见山。
胡义回过头,一瞅高一刀那副怒气冲冲的德行就知道这货现在心里很不平衡,好不容易逮个机会要耍二连的威风给郝平看,结果被残废九连一锤定音,估计他高一刀肺管子都已经炸过了吧?
如果王朋不在场,胡义不介意再说点不要脸的话让高一刀吐血,但王朋在,只好谦虚点:」你看……我这么说行不行,你是主攻,我只是提供了一点火力支援而已。「
其实王朋早知道高一刀和胡义俩货的那点破事了,看高一刀脸色已经由黑变紫了,无奈说道:」胡义,高连长,你们团的事,跟我搭不着,你俩打破脑袋我都不带劝的!不怕你俩笑话,我王朋是饿死鬼投胎,能到这来,纯粹图的得我那份粮,分我那份缴获,过我的没骨气日子,就这么自私!你俩的事能不能等我走了再扯?「
高一刀愤愤瞪了胡义一眼,把拳头松开了:」王朋,放心,我已经让手下开始打扫战场了,三挺歪把子你拿俩,剩下的枪支弹药咱们俩对半分!「
」这……怎么好意思。呵呵……你看这……再说,胡义他……「
」不用担心他!「高一刀直接打断王朋,皮笑肉不笑朝面无表情的胡义道:
」功劳最大,缴获当然得分更多,所以,装甲车是你九连的了!「
王朋眨巴眨巴眼,扭头看了看还在远处突突突冒蓝烟挣扎的钢铁怪物,脸上的表情开始变得痛苦,因为他不想被胡义看出来他在笑。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尽管装甲车已经陷在路边,但它仍然是个大麻烦,高一刀和王朋都是头回见识这东西,那个大脑袋上长着一挺机枪,这铁怪物想带走是做梦,九连除了用一大坨手榴弹把它炸成废铁没有别的选择。
粮队已经到手了,高一刀把这个不讨好的事情以战利品的名义送给胡义,故意气死他!他猜胡义也不会去管那辆装甲车了,所以懒得再呆在这里浪费时间,和王朋一起去车队那里收拾战场指挥手下人干活。
胡义仍然站在风里,面无表情看着远处的所谓」战利品「。胡义一点也不生气,九连现在根本不缺枪,在酒站富裕着好几十条呢;至于弹药,胡义也不缺,眼下只有二十一个人,要那么多弹药干什么?五十六颗榴弹都一波扔了,都打光了心里清净,省心啊!只是这装甲车……
和是否勇敢无关,当从未见过的钢铁怪物就在身边几米远轰鸣,马良刘坚强石成三个九连骨干还是呆呆看傻了眼。那金属光泽充分表明了它绝对刀枪不入,那深陷泥土的旋转车轮充分证明了这家伙有多沉!
钢铁怪物引擎声突然小了,陷住的车轮不再狂转了,机枪塔旋转朝向近在几米的坑洞侧边,它终于发现了近在咫尺的三个目标。黑黝黝的枪口开始下压,角度最低到了那三个痴呆目标的头顶几十公分,却再也低不下来,角度极限,」「
哒哒哒哒哒……一排保弹板的三十发子弹恨恨全喷出了枪口,在三个痴呆患者的头顶上方狰狞成一大片土雾乱飞!
胡义找到了那辆倒在壕沟的三轮摩托车,摘下自己的水壶拧开盖子倒空了水,抽出刺刀割断了摩托油箱底部的管子,递上水壶接满。
胡义不会开车,但是他知道机枪塔下部的车身平台侧方高位,有个细窄的观察孔,车内的鬼子们在这里听到了咕嘟咕嘟水响,刺鼻的汽油味道突然弥散在车内空间,五个身躯挤在这里,被贴着钢板流淌下来的汽油湿了衣裳。
只倒进了半壶汽油,胡义便收了手,因为他并不是要烧掉装甲车,而是赌装甲车里的其中一人会在烧死前打开门,半水壶汽油进去了,听得到内部有鬼子惊慌叫嚷,金属车门依然严丝合缝。
在胡义点头示意下,刘坚强点着了一根火柴。凄厉的嘶喊突然打破了荒凉的寂静,装甲车门开了出现一个疯狂奔跑的火人,在一阵清脆驳壳枪声过后,变成了公路边冒着黑烟的静静一堆火……
空气中有汽油燃烧的味道,也有肉类被烧焦的味道,风吹了半天,犹在鼻尖不散。
」哗啦「——重重的落地响,一个大规格弹药盒被装甲车内的胡义扔了出来,落在车门下的草间,接着是第二盒,第三盒。车外的观众看得瞪大了眼,整整三千发未开封的六五型友坂步枪子弹!
」哗啦啦「——第四个盒子是开封的,歪落在草间,黄灿灿的子弹从盒子里洒落出来,目测剩有二百发左右。
小丫头两眼放光芒地冲过去,一屁股坐地上就开始装那些散落的子弹:」还不帮忙?谁也不许说听到没有?就说咱啥都都没捞着!让高一刀那个王八蛋高兴个够!现在先都装包里,赶紧装,装完把这盒子埋了……「
胡义开始拆卸安装在机枪塔内的三年式重机枪,唯一的遗憾是没有重机枪脚架,车载使用的,没办法。当胡义抱着重机枪汗流浃背地出了装甲车,马良迫不及待地钻了进去,对他来说这是个崭新的天地,这是遥不可及的高科技,不敢想象能有机会钻进这里面。
他瞪大了眼,流着口水,试坐驾驶位,看不懂仪表也看,扳不明白各种手柄瞎扳,下意识朝车外喊:」石成,石成,快进来看看,开眼了啊!「
石成爬进去了,站上了已经被拆除机枪的机枪塔,又下来,到每个能朝外部观察的观察孔研究,两个土八路在车里感慨地嘀嘀咕咕,胡义认真仔细地检验着没有脚架的重机枪,不抬头对刘坚强道:」到车里去看看,至少以后你能知道该怎么躲着它。「
……
战士们都在卸车,高一刀和王朋站在一起,正在研究下一步的计划。粮队打下来了,不过,运输问题还是个难题,这是敌占区,就算设法搞来些运输载具,也会是一路风险,推着几百斤的独轮车跑和轻装行军完全不是一回事,俩人都在
为此头疼。
胡义不咸不淡地走过来说道:」我有办法让你俩安全把粮运出去。「高一刀瞬间瞪了眼,王朋满脸不相信。
胡义不紧不慢地说出四个字:」借尸还魂!「
三十个比普通坟坑还要深的坟坑,杂乱座落在一座丘陵缓坡后。这是胡义让九连昨天就挖好的,要埋的不是尸体,而是一袋袋粮,整整四车粮。王朋建议不要埋成坟地,怕鬼子对这么多新坟产生好奇,只要埋平,再尽量掩饰就可以,胡义和高一刀同意了。
这些粮食就是」魂「,那么」尸「在哪呢?胡义告诉高一刀和王朋,」尸「
在落叶村,在李家大院,在李有德的私人粮仓。
王朋倒是知道李有德这个人物,但他不清楚李有德怎能和这件事沾上边。
」你说他?「高一刀皱起了眉毛:」想得美吧!他李有德是个什么玩意还用我说吗?此粮换彼粮,他能不抽成?我一粒米都不会给那个王八蛋,宁可自己慢慢搬!「
」我当然知道他不会原数换原数。「胡义在高一刀和王朋身边慢慢踱着步,停下来继续道:」阴历十六,也就是七天后,李有德娶亲,娶的是日本媳妇。「
高一刀眨巴眨巴眼,一时真没明白。王朋倒是听懂了一些,忍不住道:」李有德是个汉奸,可是娶日本娘们这事……背祖忘宗!他心里肯定也是不乐意吧?
这么干不是正好帮了他?由着咱打就是了,娶不成对他是好事吧?「
胡义一笑:」他是不愿意娶,鬼子也知道他不愿意娶,那你说半路要是有人要杀那个日本新娘,鬼子会怎么想?就算你穿着这身八路军装半路去打花轿,鬼子也不会认为你是八路!你信不信?「
二位听众终于懂了,可不是么,最怕出事的就是他李有德,除非他作死不想活了。
」真没想到……胡杂碎,你够阴险啊!「高一刀心说尽管团长不让跟李有德撕破脸,这回老子也不可能跟他原数换原数,日本娘们的帐必须另算!但这话他可不打算说出来,到时候捞着看,二连的功劳簿必定会更沉。
」阴险的是他,不是我。要不是为了这些粮,我原本想无条件地打他的迎亲队给鬼子看!「胡义恨恨地道。
」你为什么不一起去?「高一刀知道胡义为什么这么说,青山村的庄稼是李有德烧光的,两家有仇啊。
」我没兴趣见他。粮食到手以后,你把我那份卸在酒站,那是我给河对面那一百多张嘴挣的,不只是为九连,所以别在这事上黑我那份。「
高一刀静静看了胡义几秒,忍不住得意一笑:」幸亏你先说明白了,否则我还就是这么打算的,一波全带回团里去,全是我二连抢的!那……一会你确定不和我们一起走出发?「
」你说呢?战利品不是你高营长分配的么?我不琢磨琢磨那装甲车怎么办么?那是九连的财产了。埋好粮食你们就赶紧出发吧,别忘了做出带粮逃走的迹象,收尾的活儿交给我了。那五辆卡车……唉——要是手里能有几头牛就好了。「
胡义将目光投向公路上那些汽车,显出一副恋恋不舍的萧索。
粮食藏好了,高一刀和王朋直接带队朝北跑了。对埋藏区域做了最后掩饰之后,九连又重新回到公路上,做所谓的收尾工作。
这装甲车胡义真心不舍得扔下,尽管没人会开动它,尽管它不能被带走,但这可是一大坨实实在在的钢铁!酒站的碉堡都能埋,这个为什么不行?就在装甲车后头开始挖,挖出一个能容得下车体的坑之后,直接把装甲车推进去就地埋,保不齐哪天需要钢板什么的,再来挖拆,这是一坨资源,这就是矿!
其余的战士由胡义亲自带着,来到停车的公路现场,命令李响带几个人,拿出搜罗来的工具开始拆,至于该拆什么全由李响说了算。李响不懂车,他就只凭爱好来拆,发动铁皮机罩,完好的车窗玻璃,各种铜管铁杠,倒车镜,甚至各种螺栓螺母,五个汽车篷布,拆多少算多少。附近有两个战士正在挖坑,等着埋这边拆下来的各种古怪东西。
油桶被竖摆在一辆车边,胡义不会开车,但他知道汽油是无价之宝,他直接在汽车油箱底部来一刺刀,然后命令身边的战士交替用钢盔去接流淌出来的汽油,往油桶里灌。汽车和摩托车的油箱全都没落下,生生装满了这个油桶,还剩着不少。
油桶被推走去埋了,闲下来的几个战士又打起了那些轮胎的主意,虽然都是土包子,可是土包子也有想象力不是,这玩意做鞋底行不行?酒站村里的老少省得硌脚啊!反正别人还在干活,闲着也是闲着,上刺刀,开切!
后来,公路上起火了,汽车在燃烧,摩托车在燃烧,漆黑烟柱随风弥漫成长长的斜线。在公路被挖断那个横沟附近,道路下的枯草也在燃烧,烧得附近漆黑一片,全是灰烬;而灰烬下的那些新土,也成了黑色,很难想象这里曾经停着一辆陷住的装甲车……
.........................
运输车队被毁的消息是由东边鬼子的另一个防区送来的,距离太远,气急败坏的少佐被前田大尉劝留在县城坐镇,指挥县境内的搜捕,他这个宪兵队长带了部队和侦缉队出城赶去事发地点察看。得到消息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所以直到第二天上午,鬼子和侦缉队才来到事发地点。
勘察现场过后,确认五辆卡车和两辆摩托彻底变成了废铁,到处都是燃烧过后的大片黑烬,路边的一个满是灰烬的坑里发现了一堆被烧得不像样的漆黑尸体,从坑里捡出了很多金属名牌,说明这些尸体是押粮那些鬼子的遗体。
粮食车队被抢了,这八路的规模绝对不小;另外,装甲车居然也不见踪迹?
答案只有两种可能,要么是八路里面出了能人,把装甲车开跑了;要么就是被八路给藏起来了。前田没时间留在这里耽搁,当场带领鬼子顺着发现的一些落米的独轮车辙痕迹向北追搜,寻找八路行迹,装甲车的下落问题丢给了侦缉队。
梅县这个侦缉队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县城里有五十多号人,一个队长俩队副,外加几个小队长,在外的那些便衣队也归侦缉队管,当初李有才就是个负责绿水铺片区的小队长。
不过现在,随着羊头计划的阶段性结束,绿水铺便衣队临时撤编了,狗汉奸李有才进城后被前田委任为侦缉队副队长,算是对他办事得力的奖赏,圆他没有出息的理想。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这话也不知是哪位能人说的,别看侦缉队是个人数不多的下三滥机构,照样是个江湖,一群狗凑在一块,照样要分出三六九等。虽然李有才一直都算侦缉队的人,但过去他大部分时间在外,只能说跟城里的同僚都认识而已,现在靠着前田大尉的一言堂进了城,当上了队副,但是无根无基,狗都不拿正眼看他。
前田大尉带大部队向北走了,十几个宪兵处理了那些大部分被烧成灰的鬼子尸体,装上摩托车,返送县城,侦缉队留下干活儿。
侦缉队大队长姓赵,找装甲车的下落这事说简单也简单,路上被八路挖出个沟,那附近有一辆烧毁的摩托车残骸,看起来当时火势蔓延了,烧得几十米范围的路下都是灰烬,未发现车辙,所以装甲车无论是开走,还是被牛拖走都不会去东边,范围就是从那条沟向西,一直到梅县这段公路范围。但是说难也难,这段路太长了,急行军至少得一夜啊。
赵队长关心的不是装甲车,而是如此难得的出城机会,并且没有太君在旁管着,怎样才能狠狠地捞些油水不虚此行?于是他命令,侦缉队分三部分,一部留在事发现场这里搜寻,一部从这里向西沿路两侧寻找,他本人带第部分亲信走访调查。这附近荒得不见鬼影,有什么可走访的?无非是打着调查旗号要去别处搜刮民脂民膏而已。
队长走了,剩下俩队副了,另一个队副姓钱,他压根都不跟李有才商量,以大队长的姿态从剩下的队员里点出自己的亲信,迈着方步开始顺路朝西晃悠,溜达着往梅县返回走。查现场的是傻子,这么老远的荒山野岭,挖坑刨土的活儿必须给新来的废物干。
剩下在现场的十几个侦缉队,全是新来的,要么是不受队长待见的,外加一个新来的副队长-李有才。
李有才深深叹息,阴魂不散啊!你胡长官真行,藏那个破玩意干啥?躲你这么老远这都能给我找个活儿干,就不能让我舒舒服服混几天赌坊吗?上辈子欠你啥了!
来到那个挖得如战壕般的沟边,随意瞧了瞧,又到路下,围着那辆烧成废铁的摩托车转了两圈,回到公路上背起手干咳两声:」都别哭丧脸了,干活儿吧诸位!从我身后这道沟开始,往西,路两边儿,一直给我找,细细的找,直到西边三里路远,保不齐八路就把装甲车埋在道边了。「
持有工具的人分散到公路两侧,以那条沟附近为起点,随手下锹查找。李有才在沟边附近找到块稍大的石头,吹了吹石面上的灰土,就地坐了晒太阳,看着那些手下越找越远。
一小时后,那些手下已经搜过了拐弯,看不见人影了。李有才心里无聊地好奇,胡长官到底有多少人马?这也能打得成了?狗腿子们应该快要搜出三里了吧?装甲车那么沉个玩意难道真被胡长官搞走了?开走的?牛拉走的?不是靠人拽的吧?
正在胡思乱想间,他忽然有种被人窥视的异样感觉,跟胡义偷偷摸摸会面多了,也不自觉地喜欢分辨感受周围的异样情况了,尤其是有人接近的声音,因为胡义常常像猫一样出现。
忍不住回头去看,身后缓坡,风萧萧,荒草高,哪有人影?
李有才想去摸枪,可是他怀疑自己这把八百年没用过的枪能不能打得响,再说目标都没有,抽出枪来去找吗?
但被人窥视的感觉越来越明显,心中大凉,狗汉奸向上推了推鼻梁上的墨镜,故作镇定,心慌慌地扫视周围。还是先找个能躲的地方吧,视线落在十几米远横挖在公路上的那个拦路壕沟大坑。
压大压小都悬,压豹子吧。开!坐在路边石头上的狗汉奸突然猛跳起来,猫下腰朝那个拦路坑猛冲。
」呯——呯——呯「……驳壳枪声从坡上的某个草丛中响起,子弹一次次呼啸着飞过狗汉奸耳畔,打在身前的路面上,跳起诡异的浑黄烟尘。狗汉奸秀气的面孔惊骇着蹬出最后一步的瞬间,他忽然觉得肩后猛然出现一股巨大推力,让他重重跌翻在近在面前的大坑里。
中弹了,狗汉奸这辈子第一次中弹,他向天仰躺在坑底,看着高高的蓝天,痛苦着,昏迷前,狗汉奸脑袋里只闪过一个念头:连坟坑都是现成的.....
.......
第四十五章 一发黑枪引起的乱局
一天后,重伤昏迷的新任侦缉副队长李有才被送入县城医院,据称是执行任务中受到不明袭击,事发时没人在现场,所以没有追到袭击凶手,怀疑是民间「
锄奸队」所为。奇怪的是,这些侦缉队的汉奸似乎并没有对锄奸队的再次出现感到任何的担心,侦缉队里也没人关心这次的倒霉事。
三天后,前田大尉一无所获带队返城,严格来说也不算一无所获,因为他们至少把那些汽车和摩托残骸弄回来了。奇怪的是,装甲车不见踪影,至今下落不明。
五天后,落叶村遭八路大规模夜袭,李有德临危不惧,亲率手下与八路奋勇激战,十几个伪军在战斗中受伤,村边几栋大屋在战斗中被八路焚毁,成功粉碎八路图谋。奇怪的是,大捷之后,李有德的心情似乎并不好,他说他病了,但婚期不改,同时宣布将正妻贬为妾。
九天后,一脸疲惫的九连回到了酒站。有孩子在远处板着指头数,确定回来的仍然是二十一个,才敢继续嬉笑,又开始撒着欢地在附近玩。
胡义先见了孙翠,当先问二连来过没有。
「来了,那么多粮食,从悬崖那条路往大北庄一趟趟搬运了好久,后来一连得信都来了,咱村老少还跟着在青山村这段帮忙来着。」孙翠比比划划两眼兴奋地放着光。
「他给咱留粮食了吧?」
「留了,我临时都摆在厨房后的那间大木屋子里了。」
胡义听了这个消息才放下心来,让孙翠给战士们安排饭食,饭后给大伙放假半天,下午让大家好好整休一下,毕竟连续多天的行军把大伙都累得不轻。
吃过午饭后,马良带秦优去了对岸村里,胡义在孙翠的陪同下,来到厨房后的那间大木屋子,推开木门,满满当当的摞满一袋袋粮食,胡义走进去一一察看,紧皱的眉头终于彻底松开,这比原来该分得那份还要多出了不少,高一刀果然没少黑李有德,干得好!
注意到身边胡义的表情变化,孙翠道:「九连是不是该有个正经点的仓库了?连丫头还有个自己的耗子洞呢。本来我想领着村里老少找地方动土,又不知道你这当家的怎么想。」
「这些粮是给村里的,一会儿留出九连的那份儿,你看着给对岸的老少都分下去吧。」
孙翠歪头看着一本正经的胡义,扑哧一笑:「当家爷们儿心就是大,我要是说你败家你不会恼我吧?」
「……」胡义愣愣瞅着笑得花姿乱颤的孙翠,不知该说什么好。
「你也不想想,要是一股脑给搬过去,那有的吃得多有的吃的少,有的家人多,有的家人少,有的知道节省,有的今天猛吃不管明天,先吃光的又来找你要,到时候你怎么办?」
这胡义还真没想到,听孙翠这一说,还是个问题:「那……你说怎么办?」
「像你们一样,定量。按期按口分发,一次只发一个月的口粮。这事你就甭管了,我来操持,我打算先把所有人口都登个记,然后记个账,这样这些粮才能有数,吃更长时间。不过……我大字不识几个,你得把马良调给我帮忙,顺便我还得跟他学学识字。」
「行。」胡义毫不犹豫点了头,停了下又道:「哎,李响识字更多,我让他帮你得了?」
「长那么难看,他教出来的字能好看吗!咯咯咯……」
「真的是姐儿爱俏?…」
「讨厌……」
酒站上游有个隐蔽人工地穴,是九连的危险品仓库,由小红樱和李响共同负责管着。地穴不大,方形,挖进地下两米多,面积十几个平方,顶部铺了原木加强支撑,一侧架了木梯供上下出入,小红樱用钥匙打开门后在旁边看着。
这里原本是用来当做简易弹药库,后来一箱火药和一门土炮被放在这里,现在,几个战士正在李响指挥下把汽油桶卸下独轮木车,搬进地穴。除了这桶汽油和五个汽车篷布,一些不太大和不太重的零零碎碎汽车部件也一起被带了回来,都临时放置在这下面。
忙完了这些锁好门,小红樱和李响返回了酒站,李响准备去看看能否给那挺三年式重机枪搞个脚架出来,这是胡义让他尝试的。
扭搭扭搭的小红樱晃着两个小辫,走回了她在厨房旁的屋子,准备美美地睡个下午觉,可刚躺下的她听到后面木房子里传来一阵阵呻吟声,好奇性一向很强的小红樱一骨碌爬了起来。
小红樱仔细聆听一路循着呻吟来到了厨房后的大木屋,那呻吟果然是从这屋传来的,小红樱轻手轻脚地走到紧闭的房门前,屏住呼吸凑近门缝。透过门缝,小红樱看到胡义赤裸着上身,下身只着一条内裤坐在一个放平的粮食袋上,正拥吻着一个秀美的少妇。
这少妇正是孙翠,她也已近乎全裸,嫩白的大乳房暴露在外,胡义正在用力揉捏着她丰满的双乳,同时舌头在她口中搅动,孙翠环着胡义壮硕的脖子,发出舒服的呻吟。
胡义抱着孙翠柔软的身体倒在粮食袋上,他粗糙的大手轻车熟路地伸进她的衣襟,揉捏起雪白丰满的乳房来。
孙翠娇喘一声,低嗔道:「当家的,你轻点,上次奶子被你都捏青了,痛了几天……」
胡义低沉地笑了两声,说:「捏轻了?那今再捏重点....」
言毕,他扯开孙翠的衣衫,两团白晃晃的乳肉顿时暴露在空气中。胡义伸出舌头,在她的奶头处不断啃咬舔弄,引得孙翠再次娇吟起来。
胡义的大手顺着她的腰腹向下,伸进了内裤,开始揉弄她已然湿润的花核。
「骚娘们,已经这么湿了?」胡义轻笑一声,「一会儿干你的时候,可别喊疼啊!」
「你轻点……每次都那么大力气……」孙翠羞红了脸颊,娇声求饶道。但胡义丝毫不为所动,他将孙翠的内裤彻底剥下,露出了毛茸茸的私处。他的手指在花蕊处揉弄戳刺,孙翠的呻吟声越发宛转高亢……
孙翠被胡义弄得欲仙欲死,娇喘连连:「嗯……当家的……你轻点啊……」
胡义低声斥道:「别叫得那么大声,万一被小丫头听见了不好。」
胡义说完,孙翠反而故意高声娇吟了两下,声音中夹杂着浪荡的呻吟:「当家的~啊~我要~啊~~」
胡义被她这番淫言秽语勾得欲火更盛,粗喘道:「骚娘们,看老子今天不干死你!」
言毕,他将孙翠的双腿扛在肩上,二话不说掏出黝黑粗长的肉棒直捣花心,女人花径猛地一阵收缩,美目微闭,双颊绯红,两排贝齿紧紧咬住下唇,试图抑制住呻吟,但还是有娇喘从喉间不住溢出。
孙翠仰着头发出低吟:「啊……好棒……当家的,轻一些……嗯……」
胡义一边孙翠体内冲刺,一边轻声道:「你这骚娘们,非要叫得整个九连的人都知道不可么?」
孙翠缠着胡义的腰,吐气如兰道:「就算小丫头听见也没啥,她早就知道我们的事了…好了…轻一点……」
胡义被她撩拨得兴起,狠插几十下,一个用力将她翻过身来,让她趴在粮袋上,雪白的臀部高高翘起。这个姿势胡义可以从后面更用力地贯穿她,每一下都插到花心最深处,孙翠尖叫一声,穴道猛地收缩,胡义也低吼一声,更加卖力的抽插起来。
「啊……好深…………当家的,轻一些……」孙翠娇喘吁吁地求饶,几乎要受不了这样激烈的撞击。
「嗯,小丫头是怎么知道我们的事的?」胡义按住她的细腰,依然用力抽送着粗大的肉棒,一巴掌拍在她雪臀上问道。
「哦,你又不是不知道,小丫头和我睡一个床,上次你在我床上射得到处都是,我又来不急换床单,晚上睡觉时被她闻出来了,她一诈,我就承认了。」
胡义闻言自语道:「难怪!」他想起上次在回大北庄的路上,小红樱问他除了周医生和狐狸精还和谁好过的话语。
胡义继续用力地在女人体内冲刺,巨大的快感席卷全身,孙翠的花径早已泥泞不堪,每一次深顶都发出「噗叽噗叽」的水声。
「你这骚娘们,夹得我好舒服!」胡义一边大力抽插,一边拍打她雪白的臀瓣,发出清脆的声响。
「当家的……好棒……我还要……」孙翠甜腻地呻吟:「把……把,骚娘们的骚穴操烂……啊啊……啊,我要给……要给当家的生个儿,使劲儿插我的小穴……让我为你生个孩出来!!!啊啊!!!」
胡义像头饥渴的野兽,死死将孙翠压在身下,粗壮的肉棒在她体内不断抽插。
在胡义的强大力量中,孙翠几乎快乐得昏过去,身体无力的她,双手抓紧身下的粮袋,尽量让自己的身体晃动幅度不要太大,尽量承受着胡义的猛烈攻势,胡义故意变换角度,用力碾压过孙翠体内每一处敏感点,胡义发了狠,大开大合地抽送起来。
「啊……好棒……轻点……当家的你好厉害……呜呜……」孙翠失控地浪叫,满脸通红,头发散乱。
两人交合处发出「噗呲噗呲」的淫靡水声,躲在门缝外的小红樱看得一颗心呯呯直跳。
孙翠虽然已被操得浑身无力,花径外翻,淫水泛滥,被胡义的黑蟒花径猛地一阵收缩,美目微闭,双颊绯红,两排贝齿紧紧咬住下唇,试图抑制住呻吟,但还是有娇喘从喉间不住溢出。
最后冲刺几十下后,胡义只觉一阵酥麻感爆发,精关失守,大脑一片空白,大股浓稠滚烫的精华尽数喷薄而出,狠狠冲刷着孙翠娇嫩的花径。
「啊……好烫……」孙翠仰起头,发出高亢的尖叫。胡义死死抱住她娇软的身躯,粗大的肉棒还在她体内不住跳动,不断有精华注入。
过了好一会儿,胡义才从孙翠身体里退出来。孙翠已经软成一滩春水,轻轻喘息着,胡义看到白浊从她红肿的花唇流出,打湿了一小片粮袋。
胡义抱着她躺在粮袋上喘息,笑道:「骚娘们,老子还没有尽兴呢,一会儿再来,看老子不把你这小穴操烂!」
孙翠娇羞地埋在胡义怀里,穴口还在不住收缩,过了一会儿,胡义揉捏着孙翠的雪乳,舌头伸进她口中,掠夺着她的芳香津液,手指顺着她的小腹滑到两腿之间,摸到那处湿热黏腻,不禁笑道:「真是个骚粮们,里面还在流水呢。」
孙翠娇喘着,主动用手握住胡义再度勃起的大肉棒,撸动着说:「当家的,还不快插进来,我里面又痒了......」
躲在门外的小红樱红着脸喘着气地偷看着,心头有如鹿撞,她万万没想到,偷看胡义和孙翠的云雨之事,竟让自己有如此强烈反映,此时她感觉双腿不但酥麻无比,而腿间更是有热热的体液流了出来,忽然一阵凉风吹过,下体凉飕飕的,她忍不住伸手一摸,似乎连小内裤都染湿了。
她看着孙翠手里的大黑蟒,下意识地摸着自己湿润的阴部户,难怪狐狸嫌自己小,他那么大的家伙自己这么小的肉洞洞,那里塞得进去?
想着想着,忽觉下体越发有些骚痒了,小红樱轻轻挪动一下身体,忍不住用小手指抠挖了一下阴户,突感娇躯一麻,一股电流涌遍全身,她差点惊呼了出来。
木房门外,小红樱不安分地颤抖着,两根小辫随风飘荡,双目迷离,娇俏的面庞上说不清是痛苦还是快乐,她紧咬着牙齿,粉额上挂满汗珠,极力压抑自己,她的一只小手深深地陷入的双腿之间,她情不自禁地轻轻挪动小屁股,让手指沿着神秘的幽谷反复摩擦,强烈的快感让她娇躯乱颤。
虽然里面的两人看不见她,但她仍然如鲠在喉,小心脏砰砰乱跳,面色羞红,几次想停下来,却终究抵不过那销魂的滋味,竟然欲罢不能,不知不觉中,内裤已被液汁打湿了,薄薄的一层紧贴在屁股上,麻痒燥热的感觉如波涛般涌来,强烈侵袭着她的身体,小红樱不敢再看下去了,悄悄地离开了木屋。
就在这时,孙翠的余光向小红樱刚离开的门缝瞥了一眼,脸上露出一抹似有似无的微笑.....
...................
梅县,日军医院
就是那所吓死过叛徒冯忠的医院,某间病房里,李有才面色苍白地躺在病床上,呆呆看棚顶。
升官了,还没高兴两天半呢,结果差点莫名其妙送了命,闹心!
锄奸队!呵呵,锄奸队想灭我还用跑出城八百里动手么?这得多蠢!要论丧尽天良,我李有才还排不上号吧?
老子胸无大志,你们非把我当人才……唉,狗咬狗,何必呢!
走廊里响起了脚步声,由远及近。
右手伸在褥子侧边,抽出了驳壳枪,关闭保险,缩进被子底下,然后闭上眼假寐。
咣当一声门开,一个警察大步进门。
被子里的枪上保险被打开,李有才睁开眼:「呼——尾巴,先敲敲门,报个号不行吗?」
「警察敲门多丢人!」
「……」
「二哥,我最近查了,确实有个锄奸队,只是线索太少,没地找。这仇咱不好报。」
「你快别折腾这些没用的了,用不着去管什么狗屁锄奸队。帮我办理出院,我不想躺在这。」
傍晚,华灯初上,
梅县宪兵司令部大门口,昏黄的门灯下站着一个黑衣白衫的汉奸,他没戴墨镜,一脸病态的憔悴,看着街边的寥寥行人匆匆而过,经过灯光范围,那些背影慢慢淡化在夜幕下的黑暗。
李有才刚刚跟前田大尉报了个到,顺便请了个伤假,前田大尉不是傻子,他知道李有才为什么挨黑枪,但是这种狗咬狗的事情前田大尉不可能管的,他也没法管,只能不疼不痒地慰问李有才一番。
李有才总以为实现理想是人世间最大的幸福,总告诉自己理想实现之后别无所求,将会开始享受自由的人生,再不受羁绊,从此无为!
而此时,此刻,李有才第一次发现自己是个天真的人,是个贪玩的孩子而已。过去总是不理解,胡义的眼睛里为什么总是那么萧索,那么无物,现在忽然有点懂了,这世上根本没有理想实现的幸福,因为这是个黑暗的世界,蜡烛并不能带来光明,注定熄灭。
李有才在昏黄灯下呆呆站了好久,一直到累了,倦了,背后的伤口又开始疼了,他才开始慢悠悠地走。
走过了街,拐过了巷,前方是个黑暗的胡同,那深处有一扇大门,是李有才的窝。狗汉奸停下来,身边光线很暗,面前的胡同更暗,黑暗得仿佛一条通向地狱之路。
每次回家走到这里的时候,只是偶尔觉得孤独,可是今天晚上,李有才突然觉得这条通向大门的胡同异常阴森。
「前方,将会是我的坟墓!」李有才低声自语,漆黑的四周并没有人,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这句话是说给谁听的。
大红灯笼,红彤彤一串,在夜风里晃,在黑暗的背景里红得耀眼,每个灯笼都写有一个字,连起来是「春秀楼」。
李有才抬起头,苍白的面色被灯笼发出的光映得火红。
鲜艳罗裙被提起一截,一双绣鞋迈出大门槛,一阵香风扑面:「哎呀?你小子没死啊?」金春秀故意诧异着脸色,仔细看了看静立在门口的狗汉奸,往日那张秀气阳光的脸上满是疲惫和苍白,但他仍然努力保持出一个微笑。
「我累了。」他笑着说。
这让金春秀的胭脂脸渐渐严肃起来,蛾眉微蹙:「臭不要脸的!你把老娘这当什么地方了。」但是她的绣鞋却两步迈到李有才身边,伸手把他往大门里扶。
进门后经过厅边一个不起眼的汉子,扶着李有才的金春秀低声道:「老六,今晚开始挂枪,改看走廊。」
汉子纳闷地瞥了李有才一眼,转身离开。
进了金春秀的房门,一头趴在金春秀的柔软大床上,李有才呼出一大口闷气。
「当上了副队长,成了大人物了,不见你来。现在变成了落水狗,反倒肯赏光了?没良心的短命鬼!伤得怎么样?脱下来让我看看。」金春秀干的这行当对城里那些乌烟瘴气的事了如指掌,侦缉队也好警队也罢,什么消息都能在妓院这种地方筛出来。李有才中枪这事金春秀早知道了,其中的猫腻她甚至比李有才这个当事人更清楚。
「哎呀——我说金妈,你轻点……脱我裤子干什么?伤在背上。」
「难道你还有胆子走出这里吗?难道你不得一直住我这屋里了?难道今晚你不睡这床?」金春秀把李有才扒了个一干二净,仔细看了看他的伤处,随后扯开锦被替他盖了,又把他的枪套撇在他枕边,坐在床边朝屋外喊:「小梅,煮个参汤来!」
李有才把枪塞在枕头下,他现在是真不敢再乱晃荡了。
「老老实实待在你的绿水铺多好,非进城来嘚瑟!你知不知道,这个副队长职务怎么出的缺?就是被锄奸队除出来的!知不知道多少人砸钱给赵大队要抢这位置?结果前田大尉一句话,你小子平步青云了,姓赵的吃了买官钱不退,闹得一片削尖了脑袋想上来的人破财又不得官,你不是靶子谁是?
挡了赵大队财路坏了赵大队威信,赵大队看的下你活蹦乱跳么?你瞧他就能把这个队副的缺再卖一轮。再说那钱队副,虽然跟你是平级,可是哪个不知道你是前田大尉的亲狗腿子,这一比他姓钱的是不是得主动矮你半级?二把手变成了三把手,将来赵大队要是死翘翘,这个大队长能轮上他么?城里这侦缉队从上到下,没一个不盼你死的,你完了!」
「呵呵呵…你真是旁观者清哦..…」金妈的这一番侦缉队黑幕解析把趴在被窝里的李有才都说乐了,他偏过头,笑问坐在床边的丰腴女人:「照你这么说,我这日子不多了。」
「没错,你这小废物无门无派的,连个屁都赶不上,你不死谁死?那赵大队县府里有人,那钱队副黑道上有人,你有个屁啊?」
「那你还敢收留我?我告诉你我现在兜里可是一分钱都没有。」
「你说呢?老娘我是贱的呗,废物利用,反正下边的肉缝痒痒得没处磨,既然你这短命鬼送上门了,便宜不占白不占,免得过几天你这废物白白死在街上!
」
「其实……你要是不洗脸,也不难看。」
「呸!你小子撒尿和泥的时候老娘就是一朵花!」
「金妈,有件事想麻烦你帮我办。」
「穷的一分钱都没有,别指望老娘给你订棺材!」
「宪兵队里最近送来个八路,活的。把这事在楼里让姑娘们叨咕叨咕。」
金春秀回过头纳闷地看着床里的汉奸,忍不住伸出手去摸了摸他的额头,没发烧。
这世道,好日子过不成,只能混;既然如此……接着混吧,李有才在心里这样感慨。眼下如履薄冰,连门槛都不敢出,你们这些牛叉人物非要置我这无门无派的狗臭屁于死地,那怪不得我了。
有伤在身,没法离开县城,即便能离开李有才也不敢出去,怕被黑死在路上。心腹只有在警队的李尾巴一个,但是不愿意把他拉进浑水,也不能确定李尾巴会不会被吓着,所以就是想找胡义这个煞星帮忙解困也没法送消息。
最后李有才想到了苏青,县城里有苏青的耳目,几天前宪兵队里送来了一个八路俘虏,这个消息苏青一定会感兴趣的,如果要调查,只能来找我李有才帮忙,那一天,就是老子脱困之日!
「我没说胡话,你照我说的做就是了。」李有才抓住了金春秀触在他额边的肉手,忍不住摩挲着。
「啪」——不料被她一把打开:「先养两天伤再说吧,绷带都没拆呢,你也不怕死在老娘胯下?老娘还想多用几天呢!说正经的,你这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短命鬼多得是,不止我一个。我这葫芦里……有续命仙丹,也有七步断肠散!」
金春秀随手在李有才屁股上拍了一巴掌,然后下了床:「看把你能的,不说就算了,我走了。」
「这不是你的床吗?你去哪?」
「现在这时候,哪个还敢跟你这灾星睡一被窝?老娘还没活够呢!」
「……」
门开门合,金春秀走了,留下满室胭脂香……
.......
大北庄
房屋都恢复了,只不过看起来和别的村落有点不同,不只是青砖或者黄土色,到处都有黑色痕迹,墙边,窗根,甚至路边的小水渠,到处都黑乎乎的,既有废墟的底色,也有新葺的屋顶,像是新生的绿色刚刚挣脱腐烂的泥。
陆团长的心情很好,尽管深秋的凉风阵阵掀起院子里的尘土,尽管团部的屋门大大敞开着,他的外套仍然敞着怀,帽子也不戴,在屋里转悠来转悠去的向政委喋喋不休。
「……胆子太大了,真敢扯淡啊,我就纳了闷了,高一刀这混账怎么跟胡义那个不省心的尿到一个壶里去了?他俩不是仇家么?还从北边扯出友军一个连来?还代营长了?哎呀我天,不看见这些粮食我都不敢信这是真的!」
阳光斜透进窗,晒在桌子边,丁得一特意坐在阳光晒得到的位置,摆着他那破茶缸子看闲书,头也不抬地搭话:「这充分体现了团结就是力量这句话。这次,高一刀该记大功。」
「一面之词,能全信吗?跟我扯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自称指挥有方安排得力,还什么灵光一现憋出个」借尸还魂「之计,借尸还魂这四个字他高一刀能认得全吗?虽然平日我最惯着他,但是贪功我可不能轻饶。」
政委放下了手中的书,微微一笑:「是不是贪功不能凭咱俩定性,等胡义来汇报不就知道了。」
高一刀这人虽然有时鲁莽,但他绝对不会傻到独揽功劳,他敢这么说,一定是胡义和王朋都认可了的。
丁得一不知道王朋是个什么人,但他猜……至少借尸还魂这招肯定是胡义出的,因为在这之前只有胡义能见到李有德,这次劫粮的事,高一刀,胡义,王朋这三个货肯定是各取所需。
高一刀很明显,他是争强好胜比着三连的郝平要功劳,胡义是为了什么?他不是个对功劳敢感兴趣的人,他对李有德的态度似乎有问题,也许只为打李有德的秋风?丁得一暂时猜不出来,至于友军的王朋,这小子又是哪根葱?他怎么跟我们独立团混上了?见都没见过,当然没法去想。
说曹操,曹操没到,小丫头到了!站在敞开的门外边探出了半个脑袋,看着屋里的团长政委嘻嘻地笑。
……
「你说你是来汇报九连情况的?」团长的鼻子都快抽抽到脑门上去了。
「对啊!不行吗?」小红缨站在团长面前一双大眼睛诚实无辜地眨着。
「行!好!咳咳……嗯……我且问你,这次战斗谁的功劳最大?」
「高一刀呗!他指挥,二连主攻,打得那叫一个生猛,王朋连掩护,我们九连那点人只能看戏,后来帮着打扫打扫战场,啥都没干。」
「……」陆团长直勾勾地盯着小丫头看。
「干嘛这样看我?」
「我是不是认错人了?」
「我是不是变好看了?」
「咳……咳咳……少打马虎眼,装甲车是你们处理的吧?」
「对对,团长大叔,告诉你个好消息,装甲车上的重机枪被狐狸拆回来了!
嘿嘿嘿……」
「什嘛?」团长一拍桌子站了起来,高兴得两眼放光,瞬间把想要核对战斗细节的事都给忘了:「带回来了吗?」
「没有。」
「什么意思?」团长立即严肃了。
「嘿嘿,瞅你这小气样儿吧,没带回来是因为这机枪没有三脚架,用不了。
但是,我想利用这件事,设法让李响动手,逼他做个三脚架,修好机枪,你看怎么样?」
团长一愣,李响?这个军工人才师里愣是没留下,到了独立团之后,陆团长做梦都想让李响重拾他的老本行,可这小子自从出了事故他师傅死了以后,不知是吓破了胆还是怎么地,一提搞军工这事就变了人,鬼上身一样。
「你确定……他不会又找我来嚷嚷退伍?」
「这事不是一天两天能成,但是至少我能想办法逼着他先开始干这件事,过段日子再让他来个别的,一来二去,不信他最后不掉坑里!要是哪天他真跑来找你说退伍,你就唱红脸,黑锅我背,咋样?」
陆团长哪里知道李响的心理状况已经好转了些,修修机枪做个三脚架这事他已经愿意做了。看着面前满眼贼光的小红缨,他想起一句老话来,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也说不定,李响要是真能重新振作起来,那可用处大了!
「团长大叔,你说话啊?」
「呵呵,我不信你是这么孝顺的孩子。」
「嘿嘿,那重机枪我们九连不要,是团里的,但是在我们那暂时放着,随时听候调遣,行不行?反正抬回来也一时用不上,不还是摆设吗。」
「你确定有办法逼他就范?」
「你得先让我试试看吧?不行我就把重机枪直接给你送过来。」
陆团长重新坐下了,静静看着洒进门口的阳光,短暂琢磨了一会,朝小丫头正色道:「回去的时候,把团里那个坏的重机枪三脚架带上,也让李响修了!」
一对小辫儿屁颠屁颠跑了,丁得一收回了望向院子的目光,笑道:「二连扬名立了万,九连闷声发了大财。老陆啊,你确定不打算卸磨杀驴,让他们修完了机枪再抬回来?」
陆团长一笑:「重机枪是有了,可眼下咱全团能把重机枪使好的愣是扒拉不出来,只有胡义这一个现成的老手,把重机枪放他那,他是不可能看着机枪生锈的,好歹也得等他给我带出些会用重机枪的人来吧?嘿嘿,说不定……顺便把李响的事也解决了。」
丁得一呆了呆,随即又看了看已无小辫儿身影的院子:「我还看什么书呢?
看你们爷俩演的西游记就够了!」
陆团长终于得意忘形地大笑起来。
……
浑水河依然是浑水河,在阳光下,宁静流淌;岸边那棵树依然是那棵树,在秋风中,萧索地响;她依然是她,在水边,在树下,任耳边的秀发纷乱着飘飞。
李真的死没有查到任何结果,苏青只能以失足落水这个理由将羊头计划暂埋了,所以无事可做了。这种感觉让她觉得很空虚,空虚得时常一个人在这里发呆。
衣服已经洗得不能再洗,桌子已经擦得不能再擦,过度勤劳已经无法再遮掩内心杂念的滋生,逼得她只能来这里安静。
「不要轻生,河水很凉。」
她回过头,看到一个白大褂飘摆在身后的风中,女医生那张艳丽的脸正在阳光下微笑,她一如往常将双手都抄在白大褂两侧的口袋里,悠闲地走过来,一副洒脱的成熟魅力。
她不得不笑了笑,但是美丽的笑容在阳光下仍然略显清凉。
「他们说你常来这里。」女医生来到树下,来到水边,来到她身旁,并没有站得很近,也没有站得很远,与她一起看阳光下的粼粼波光。
齐颈的短发在风里飘,白色大褂的衣摆也在风里飘。
「你喜欢水?是了,你肯定喜欢水。」
「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你比水还凉,如果你跳下去,冬天就来了。」医生说完了便开始笑,笑声被风吹向了对岸,爽朗,慵懒。
「我真羡慕你。」
「羡慕我比你大?」
「不是……我是说……」
医生忽然又笑了,苏青终于现自己太认真了,有点不好意思,微颔,下意识抬手拢了拢耳后凌乱的发。
医生注意到了她这个自然的动作,慢慢收住了笑,用揣在口袋里的手裹了裹飘摆的白大褂,重新去看面前的河:「这条河看起来好静。」
「不止是静。」她仍然看着河说:「也有汹涌,也有奔腾。其实……相对于岸,水是奔腾,相对于水,水也还是静的。如果理解了这一点,就不再恐惧,就可以随着它一起奔腾,那感觉像飞翔,像……」
她忽然不再说了,漂亮的黑瞳瞬间失神了一下,似想起了谁,然后变得复杂起来。
「你会游泳?」
医生略带不解地看她,她淡笑一下,轻摇头:「我只是……曾经在这条河里漂流过。」
「周阿姨!」远处的喊声让水边的两位同时回头,一对小辫儿颠簸在风中接近。
「丫头,你回来了?」
小红缨朝周晚萍笑着,但是先跑到了苏青面前:「团部到了你的两封信,一封是师里来的,一封不知是哪来的!」
苏青闻讯匆匆离开。
丫头随后对周晚萍说:「狐狸说你要帐篷,这回给你带回来五个汽车篷布,在卫生队外头呢。」扭头确认苏青已经走远,又继续道:「一坛半酒,我放你那屋里了。」
周晚萍并没回应小红缨,而是盯着正在远去的美丽背影,忽然说:「她喜欢他。」
「狐狸精喜欢狐狸?你说反了吧,周阿姨!」漂亮大眼看看面前这位,又瞧瞧远去那位。
「小屁孩,你不懂。」
「就是不懂我才问啊?对了,上回在禁闭室,你跟狐狸到底干啥了?不许说换绷带!」
「……」
「不许说验伤!」
「那你问他去得了!」
……
来自师部的消息大意是,近期有三名隶属不同的人员莫名失踪,提醒各部提高警惕,一旦现线索及时反馈,信中同时附带了失踪人员的资料。另一封信来自梅县的情报组织,梅县宪兵队近日收押了一个特殊犯人,疑似我军同志,因取证困难,详细情况未知。
两封信都在苏青的办公桌上,她虽然深皱眉头,心情偏偏好了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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绿水铺的黑道人物砍九约胡义见面,他想转行了,不搞赌档想改走私!绿水铺这位置得天独厚,只要他不怕死,还真是赚钱两面翻,前提就是对面山里的九连得同意。
砍九的提议非常有诱惑力,对于独立团这是好事,对于九连和酒站这也是好事。不过胡义并不想擅自做主,他打算向上反映情况,获得批准后执行。
回到酒站后他先找到了孙翠,要求她列出一份适合出山的货物清单,但是并没有告诉她原因。如果将来真要和砍九通货的话,孙翠这个狡猾精明的女人是最适合的谈判人选,砍九这个倒霉鬼将会头疼的。
他还从砍九那里得到了一个附加消息,狗汉奸李有才在县城里遇到麻烦了,据说挨了黑枪,有人想要他死,虽然现在还没死,但那也是早晚的事。
这个忙该不该帮?胡义并没有想好,因为这不是简单的恩怨,而是关于规则的生存故事,这是个大麻烦。如果李有才还想多活几天,他应该主动退出,扔掉副队长的帽子,别再围着前田大尉转,他的命自然就不值钱了,谁还有功夫找他麻烦呢。
小丫头还没回来,在去团部之前她就叨叨过,要跟周大医生住几晚,要好好吃几天牛大叔做的饭。眼下的九连只有二十一人,现在是扫荡后的平静期,团里即便有突发任务也不会轻易派给九连。
粮食也有了,巡逻警戒的事都被民兵照应了一大半,九连现在几乎是在放假,每天在酒站东边的沙滩上出一遍操,剩下的大部分时间都在跟秦指导员一起识字扫盲。虽然秦优识字不算太多,字也写的难看,但胡义从不代劳,因为教人识字这种需要不厌其烦的事对胡义来说纯粹是折磨,那太痛苦了。
听闻连长从绿水铺回来了,石成找到了胡义。
「昨天你走后,苏干事来过了,说有急事要去县城,我给他送出的山崖小道。」
这个消息让胡义深深皱了眉,苏青亲自去县城?这肯定不是小事。她已经在县城里组建了新机构,为什么她要亲自去县城?李有才!一定是她要找李有才,因为李有才跟县里的情报机构不沾边,是苏青一直想培养的单棋。只不过在这种时候……
「连长……连长,你怎么了?」石成发现沉思中的胡义脸上逐渐布满阴云。
胡义抬起头,望向东南方向的天空,看了好一会儿,忽然收回目光朝不远处喊:「徐小。」
「有。」瘦弱小八路屁颠屁颠跑过来,在连长面前努力挺起他的单薄胸膛。
「把枪卸了,换身衣服,准备跟我去县城。」
「是。」
「哥,什么事啊?」另一边的马良听糊涂了。
「没什么,只是想去看看。」胡义掉头往他的住处走,同时开始摘下肩上的各种背带,准备回去找衣服换。
马良两步追上来:「我跟你去。我也有良民证。」
胡义偏头瞅了瞅,随即点头:「去找衣服换。」
马良跑了,石成又追了上来:「连长,我也去。如果进不去城,我可以等在城门外,万一有啥事,能给你当接应。连长,算我一个呗。连长,求你了……天天识字我真顶不住了,我不是个识字的料。」
「……」
「你同意了!我可当你同意了!」石成连忙掉头就跑,生怕听到否定答案。
刘坚强经过,发现屋里的马良正在换掉军装,改穿粗衣布裤,不由停住了脚,一把拉开窗:「你要干什么?」
马良停下动作转回头,故意朝窗外的面色不虞得意地道:「当逃兵!」
第四十六章 落入贼手的苏青
最近发生几起人员失踪事件,现在消息说梅县居然送到了八路俘虏,苏青直觉地感到这两件事可能有关联。梅县的新情报机构刚刚起步,现在还没能力进行更深入的调查,她只有不得不尝试联络李有才了。
但李有才并没同意成为卧底,所以没有联络线,要找到他,只有胡义或者苏青出面才行,如果派遣联络人员,估计李有才这个浑人不会买账的,苏青跟团长和政委说明了事情的重要性,亲自出马,来到了县城。
李有才躲进了春秀楼养伤不敢出来,这件事「有心人」是知道的,但苏青是不知道的。
出于低调考虑,她不想在宪兵队或者侦缉队大门外等;虽然自己算不上很漂亮的女人,尽管着装打扮刻意收敛,但仍然掩饰不住那份特殊气质,所以苏青也不想在赌馆外守株待兔,以免出现意外麻烦。她最后决定去李有才的家门外蹲守,她觉得不管怎样李有才总要回家。
黄昏时分,苏青走进了县城。
走在华灯初上的街上,但见她步履轻盈,身穿一件细花半袖灰色旗袍,旗袍领口盘扣紧闭,胸部却是一小片菱形镂空,露出些许迷人沟壑,胸前两个乳房被旗袍紧紧裹着高高地挺起,勾勒出诱人的曲线,这件旗袍的开叉很高,嫩白丰腴的长腿踩着黑色高跟鞋,行走间在青石路面上发出高跟特有的哒哒声。
这是苏青从上次胡义县城逃脱中得到的经验,打扮得越高调越不会被军警盘查。晚风有点凉,不时窜进开叉的下摆,让她不时地裹紧白色的方形披肩巾,匆匆地走着,无视那些随风飘过街面的肮脏纸屑。
其实她是想以命令的名义叫那个混蛋胡义一起来的,当然,理由是保护情报安全。
有他在的时候真的觉得很安全,哪怕枪林弹雨也是,那混蛋像是个屹立不倒的山。可惜他不在,原本可以等他从绿水铺回来,但是她心中的另一个声音诉自己不能犯贱,会被别人,或者他,甚至是自己,看出那份刻意,看出那份依赖,她害怕习惯了这种刻意感和依赖感。
胡乱地想着,不知不觉,一条小巷出现在面前,天色还没黑透,前方房屋已经隐约可见。那里其中一个院子就是李有才的家,曾经和那个受伤的混蛋一起住过那么多天的地方,现在她居然有点莫名其妙地喜欢这地方了。
大门是锁着的,李有才不在,这是意料之中的结果,苏青打算在这里等待到深夜,然后明天一大早再来。
松开了门上的锁,她转过身来,蛾眉微蹙,一个人影正在走进小巷。
虽然光线不好,但她知道那不是李有才;虽然那人影的步伐不紧不慢,但她能感觉到压力在增加,这步伐不是友善的,迫使她先努力表现出平静。
黑鞋黑衣黑礼帽,斜挎着驳壳枪套,侦缉队打扮,看不清脸,到了她面前站定,迫使她胆怯地向后退缩,靠在大门上,惊慌得说不出话。
「为什么到这来?」黑衣人的语气毫无感情色彩。
「……」她满眼惊恐不敢说话。
「现在你得跟我走一趟。」
「我要喊人了!」
黑衣人嘲讽地一笑:「老子就是抓人的,你打算喊谁?」
「我是李副队长的女人!你敢!」她不得不搬出身份。
「啪」——黑衣人狠狠地扇出了一巴掌,打得她当场摔倒在大门边,眩晕得说不出话来。
「既然这样,那就看看他敢不敢为你这婊子从窑子里爬出来了!」
黑衣人走近细看,发现摔倒在地的女人容貌不错,皮肤白皙,一身灰色旗袍裹着曲线凹凸的胴体,胸前峰峦高耸,丰硕饱满的酥胸随着主人的呼吸上下起伏,双乳乳尖位置顶起的两个凸点隐约可见,旗袍下摆露出两条修长大腿丰腴圆润,肌肤细腻光滑,一只高跟鞋已从脚上脱落下来,露出玉葱般美丽的足趾,五粒卧蚕般的足趾蜷曲并拢。
「咦……」黑衣人的双眼突露奇光,脸色也突然变得奇怪起来。
那黑衣人不由自主的,便想将那玉足握在手中,当下,他左手一抄便已握住苏青没穿鞋的右足,触手之际只觉滑腻柔嫩,说不出的畅快,他轻轻的将苏青白嫩秀美的玉足握在手里仔细把玩,肌肤白里透红粉粉嫩嫩,五根微微弯屈的脚趾头长得很秀气,趾甲修剪的整整齐齐,整个脚掌除了脚跟与前脚掌处有部分茧子,其余部分依然光洁柔滑,又送到鼻子前嗅了嗅,一股淡淡的脚香汗酸味带着皮革的味道略微刺鼻,但却是恋足癖的最爱啊。
「这女人盘亮条顺,犹其这莲足是个极品货色啊,李有才这狗日的好福气啊,好福气啊,老刘我改主意了,不忙杀你了,先让老刘乐呵乐呵,嘿嘿嘿...
..」黑衣人望着她的赤足,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救命啊!来...来人啊......」躺在地上的苏青做出了普通女人的标准反应,哆哆嗦嗦地叫喊着。
黑衣人上前一步将她死死抱住,一只手掌捂住女人绯红的双唇,只觉怀中一片温香玉软,一缕女人的幽香透出旗袍,萦绕鼻孔,让他搂得更紧了些。
「嗯..呜呜!……放手、呜呜!!……」苏青心知不妙,不停地挣扎。
「再喊,信不信我现在就让你这贱货死在这门口!」 黑衣人低声恐吓。
「唔唔……畜生……」苏青被捂着嘴,银牙一咬,狠狠咬住 黑衣人手指。
「哎,卧槽——」 黑衣人吃痛怪叫,女人力道十不足一,虽没咬出鲜血,却也留下淤青。
「臭娘们,老子他妈——」暴怒的黑衣人一个手刀砍在女人肩颈处,苏青只觉得眼前一黑,便浑身无力了。
黑衣人抱起苏青扛在肩头来到一片居住区,拐进一个巷子里的院子,打开一间房门进去了。 黑衣人刚把苏青扔到一张大木床的凉席上,就发现女人那块方形的白色披肩巾被门锁头勾住了,就顺手将披肩取下挂在窗边的挂勾上。
其实苏青在途中就恢复了些清醒,想过奋起反抗,无奈四肢瘫软,只得眼睁睁被掳走。但被这么一摔又有些晕头转向了,双手抱胸本能地蜷缩着身体,苏青躺在木床上没有挣扎,没有大骂,只是恨恨地盯着眼前的黑衣人。
凭她的智慧,她在被掳的路上已想明白这件事是对方蓄谋以久的,是用来对付李有才的一个坑,只不过自己运气不好闯了进来,现在大声呼救都只会快速引发对方的杀心,她已看清楚黑衣人是个五十多岁的马脸中年老男人,看样子也是侦缉队的,其自称老刘,她现在只能静观其变,看有没有机会逃脱。
老刘出去将院门关上,喝了一杯水,解下驳壳枪套放在桌上,然后拿了根绳子来到了床边。
苏青惊恐地盯着老刘问:「别碰我,混蛋!你……你干什么?」
苏青双手被扣在背后,结实的棉绳搭着肘部狠狠收束向下缠绕数圈,直至纤细皓腕捆紧。两只洁白小臂几乎融合成一只,彼此牢牢紧贴无法分离,直臂并肘缚使女人只能上身向后仰挺起胸部,却让她胸部显得更加的挺拔。
苏青双臂被捆只能斜躺在大木床上,旗袍开叉高高掀起,露出雪白的大腿,旗袍领口露出白皙雪颈,散发著诱人香气,一张俏脸因羞愤更显红润,眸子喷出火焰,恨不得将眼前人碎尸万段。
绑好苏青后,老刘嘿嘿淫笑着,一只黝黑大手隔着旗袍狠狠地在苏青饱满的胸脯上粗鲁抓弄,苏青双目圆睁,拼命躲闪着,不甘心地晃动着乳房,不愿肮脏的家伙触碰自己。
老刘那手掌隔着衣服把玩觉得不过瘾,竟扯开旗袍领口盘扣,抓住胸口菱形镂空两侧狠狠一拽,露出她的一对雪白丰腴大奶,白色蕾丝文胸裹着两只坚挺高耸的乳房轻轻颤动。
未等苏青叫出声来,老刘的两只魔爪已抓在她两只雪白的乳房上用力的揉搓起来。
「他妈的,小婊子的奶子还不小,好弹手呢!」他一边玩弄着苏青的乳房,一边调笑着。
「你干什么!…别乱摸…..滚开!……」苏青扭着身子又羞又气,男人手掌的磨擦令她汗毛直竖,双手被棉绳紧固,浑身动弹不得,只能任由老男人搓揉。
老刘的动作越来越粗鲁不堪,越来越肆无忌惮,隔着薄薄的一层乳罩,沉甸甸的硕大娇乳捏在手里,顿时让他热血沸腾,这份量、这弹性、这柔软,一只手根本就抓不过来呀!
纵使身陷囹圄,苏青精致的五官依旧秀气夺目,屈辱羞态与潮红愤怒相映俏脸,越发激起了老男人的征服欲,粗糙的手指抓住文胸系带一拉就扯下了胸罩。
没有了束缚,霎时间只见一对硕大浑圆的雪白大奶子蹦跳而出!浓郁芬芳的体香扑鼻而来!这对一对奶子不但大而且很挺拔,就像两个雪白的白玉圆球!
老刘一把抓到了那肉腾腾的两只大奶子上,十指都陷入了雪白乳肉中一阵猛烈的挤压捏揉,两只沉甸甸、圆滚滚的大奶子随着老男人火热地揉捏、搓揉而变幻出各种的奇怪形状,不时撞在一起,发出「啵啵」声……
「畜生!放开我!」苏青尖声大叫,她的两只乳房被老男人抓在手里玩弄,气得她满面通红,双脚乱蹬乱踢拼命地挣扎着。她却不知道在这种情况下,自己越是挣扎反抗、哭喊叫骂得越厉害,对方就越觉得兴奋。
老刘后退了一步,一把抓住她的玉足抬起大腿一扯,另一只手一拳就打在苏青小腹上,骂咧咧道:「小婊子,敬酒不吃吃罚酒,给你说,把你刘大爷伺候好了,玩几天老子就会把你放了,不然,嘿嘿...」其中的杀意不言而语。
这一拳疼得苏青眼泪都出来了,也让她清醒了,知道她刚才冲动了,她现在的身份不是刚烈的苏大干事,而是狗汉奸李有才的情妇,一个贪财慕强的小女人,扮好这个人设才是她能脱身的关健。
想通这点的苏青立刻梨花带雨,楚楚可怜地说道:「真的吗,刘爷,你真的不会杀了我?」
老刘豪迈一挥手:「我杀你一小女子干啥,这只不过是为了收拾李有才那龟孙,你放心,把你刘大爷伺候好了,有你的好处。」说罢,两只大手握住她的一只白嫩肉脚把玩起来。
苏青破涕为笑:「哎呀,刘爷你早说啊,伺候人我最是拿手了。你把我解开,让我起来好好伺候刘爷一回。」
老刘却没有动,手里一边把玩着苏青的玉足一边随口问道:「你叫啥名啊,怎么在城里没见过你啊?」
苏青张嘴就来:「刘爷叫我小琴就行了,家是绿水铺的,家里没钱了,进城来找李有才要几个。」
老刘点点头:「哦,绿水铺的琴姐,听说过你,果然如传闻中漂亮哇。小琴呀,你不要再跟着李有才了,那龟孙没眼力劲,挡了别人的道,活不了几天了,以后你就跟着我吧,包你吃香喝辣!」
说罢老刘一边亲吻她的足弓,一边抚摸着她光滑细腻的小腿。
苏青扭动着身子高兴地说道:「刘爷,我真的可以跟你吗,那我以后就是刘爷你的人了。」停了一下,又娇声说道:「刘爷,脚有啥好玩的,让我起来吧,小女子身上好玩的地方多着咧!」
老刘并没有解开苏青,而是笑说道:「你不知道,这女人身上啊,就这莲足才是最好玩的,李有才那种毛头小子懂个什么!」说着他淫笑着把鼻子凑到苏青泛着潮红的脚掌去亲闻。
一股女人特有的温热的汗肉香飘进老刘鼻子!苏青浓郁的脚香像春药一般深深地刺激了他的性欲,他忍不住将脸凑上去,老男人粗重炙热的鼻息喷在苏青柔嫩白皙的脚心上,使她只觉酥酥麻麻的搔痒由脚心蜿蜒而上直透心底──那感觉既难过却又有些舒服。
苏青全身都已软了,又有哪个女人脚心不怕痒的。
「呀啊……好痒……」苏青突然一阵惊呼!原来是老刘用他的脸颊磨擦着苏青光嫩的脚底板!
苏青感觉敏感的脚掌肌肤说不出的骚痒,温热的脚底板带着脚汗湿津津的,微微发粘,老刘脸颊的胡茬也刺激着脚底的神经腺,令她感到骚痒难当。
两只脚被牢牢控制着,无法躲避,苏青只能让脚趾不停的伸直和屈曲,好让脚底的肌肉能够拉紧和放松,将痕痒感觉稍稍得到消减。
但就在此时,老刘伸舌头舔了一下她那长长的细嫩中趾!然后将苏青那美丽脚掌上的五根脚趾头往后拉,将纤柔的脚丫扳直,使脚掌心浮出白嫩的筋肉。用食指的指甲,在她的脚掌轻轻刮一条线。
「啊…」随着叫声,苏青缩紧的脚掌向反方向翘起。老刘在另一只脚掌同样划一下。
「呀啊……不要……」苏青全身像被电流通过似的激烈颤抖,脚趾头用力的想蜷握住,但是被老刘的手指扳开根本动不了,他粗壮的手指时而顺着苏青足底的纹路慢慢来回;时而上下快速的刮擦她的脚心;有时拨开她的脚趾,搔弄着她敏感的趾缝。
「求求你,饶了我吧,」苏青有些受不了了,颤抖着说,「刘爷,求求你了啊,饶了我的脚吧,我真的受不了啊,啊嗷,我的脚好痒啊!」
老刘玩的正是兴起,那肯罢手,反而更加猛烈地攻击她娇嫩的脚心,他的手劲渐渐加重,不住按捏钻抠她的脚指到脚心一带,使她只觉酥酥麻麻的搔痒由脚心而上直透心底,那感觉既难过却又有些舒服,一阵阵有如潮涌的快意席卷苏青全身,四肢百骸感到一种难以言喻的酥软,身子顿时又麻又软,竟是情不自禁地哼了出来。
苏青闷哼了几声,感到脚底传到大腿根部一波波的酸麻舒畅,钻心蚀骨的搔痒,只觉下体空虚瘙痒,似无数的小虫子在爬,她脸色愈形红晕,双腿轻轻扭动起来,这一瞬间竟希望有东西在下身那敏感处挠上两下才好。
苏青只觉得一颗心就要从口里跳将出来,四肢百骸如要散开了一般,痒得花枝乱颤中,眼泪与冷汗却是大滴大滴的流下,这是苏青在这么多年首次体会到「
求生不能、求死不得」的感觉!
她被眼前这个老男人简单却有技巧的摩擦动作就搞到狂乱边缘,仅能任由自己的身体顺着敏感的赤足传来一波一波的强烈快感而自发反应!
老刘闻着扑鼻的脚香,再也忍不住,干脆把苏青的脚趾都含进嘴里,贪婪地吸吮起来。苏青做梦也没想过会有人做出这种肮脏的行为,想把脚缩回去,但老刘把她的脚抓得牢牢的。
苏青不停地抖动着,被固定住的身体无力动弹,屁股只能无助地颤抖着,只能张大了小嘴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发出「呜呜」的呻吟声。
再过一阵,老刘逐渐熟悉苏青赤脚的敏感部位,开始轻车熟路,舌头时而顺着苏青足底的纹路慢慢来回,时而上下快速的刮擦她的脚心。
苏青清清楚楚地感觉到老刘舌头在她敏感脚心上的每一次收缩与爬搔、在她脚趾上每一下无法忍受的轻点,脚尖的骚痒感觉不停地将淫液源源不绝的抽出到阴穴里。
她忍不住大腿互相摩擦起来,这动作带动了大腿尽头两边的肉瓣,使它们也互相摩擦起来,互给对搔痒,令到难受得要死的感觉得到些许舒缓,她双腿紧夹娇喘吁吁,只觉那羞人私处已是渐渐湿润,不禁暗自羞愧。
老刘正陶醉于吸吮脚趾的行为中,忽然听到细碎的皮肤摩擦声,便朝苏青被扯开的大腿间瞧了一眼。只见女人旗袍下的大腿在互相摩擦着,动作虽轻,却没逃过老男人的淫眼。
只见旗袍下的内裤那处早因为泛滥成灾而尽显肥鲍的轮廓,女人下体那三角内裤因两条丰腴的大腿不住的左右交叠磨蹭,一条玉腿半张而将饱满高耸的阴阜束缚得紧紧的,透过轻薄的内裤可清楚看见内裤中间凹现出一沟壑,两边肥厚的大阴唇凸起呈鲜红色,大屄唇两边长满了浓黑的屄毛,上方一粒屄核像花生米一样大,呈粉红色,内裤边缘更是竟然有几根漆黑微卷的阴毛偷偷露了出来,那处早已泥泞不堪,一股腥躁味顺着股间幽香四溢。
「嘿嘿…小琴啊,知道这玩脚的好处了吧,我跟你说,我那老婆娘虽长得不咋样,但就是有双好脚,每回只要我一玩她的脚,她的淫水就流个不停,嘿,老子不玩她的脚都没性趣操她!」
老刘嘿嘿一笑,将她的右脚高高架上了肩膀,一只手掌顺着女人光滑的大腿一下溜进了旗袍开衩处,两根手指探入了苏青的内裤,插向女人双腿间戳到了沟壑幽谷中的柔软凹处。
「呜哼……」苏青娇躯一颤,胯下要害处被袭,两腿紧紧并拢,两条大腿受惊本能紧紧夹住老男人的手指,老男人强而有力的指关节立刻淹没在了滑腻泥泞的肉洞中。
老刘的手掌感受到了女人两片肥厚阴唇的温热饱满,马上用力紧紧掐住这最诱人的部位扣挖捏揉,苏青忍不住发出愉悦的呻吟,蜜穴开始悸动起来,一股春水暖流从肉穴深处涌了出来,沾湿了老刘整个手掌。
老刘一只手搂住肩上的女人丰腴大腿不住摩挲,另一只手已经透过那薄内裤按在苏青的阴户上,感觉到里面粘滑的淫水一波一波地涌出来,大拇指深深地掐入了苏青的阴唇,隔着内裤在她的肉洞四周扣挖。
苏青本能地将阴户挺起迎合著,只觉得下体肉洞一阵阵地收缩,每次的收缩都带来如电流般的酥麻,而老刘还不时隔着薄内裤在她屁眼上轻轻揉动,让她的身子不时无法控制地紧绷起来。
苏青呻吟越来越急,下体一阵阵的快感让她控制不住叫起来「不要……,哦……刘爷,……停……停手啊……」虽然一边口中反对,一边却不由自主地将屁股耸动起来配合这老刘的手指。
「哈哈,是不是很舒服啊?」老刘放肆地亵玩着苏青的阴户,大拇指不时按压搓弄那最为敏感的花蒂,食指更是毫无顾忌地挑开两瓣娇嫩的肉唇往那令人神魂颠倒的花径里钻,几根手指挑、撩、戳、钩、旋、捻、搓……,花样繁多,层出不穷!
「啊……!快停下…喔……不…刘爷…住手……住手啊!」苏青哪堪手段高深的花丛老手这般亵玩?!一瞬间,全身上下那白皙肌肤便浮现出一层迷人的粉晕,极度敏感的花径内更是在男人手指的挑逗玩弄下腔内肉壁蠕动收缩,越勒越紧,春水冒涌,在手指的抽动下发出「咕唧……咕唧……」的诱人水声……
「啊…刘爷…不要了……饶……饶了我吧……呃……别再……往里面……啊……」苏青娇柔无力地承受着男人的淫玩,哀求声掺杂着呻吟声最是撩人,女人清澈的眼神渐渐变得迷离恍惚……
女人柔情款款、爱欲横生的妩媚娇态最是让男人热血沸腾的,老刘几根手指宛若蝴蝶穿花、白驹越林般灵活之极,在女人敏感娇嫩的阴户肉穴内外肆孽,恣虐不停,片刻间即让蜜穴内汁液泛滥,穴口居然涌出一股透明的蜜液…
看到苏青淫水直流染湿了整条内裤,娇躯在自己手下不住颤抖了,老刘更加起劲地揉弄着她的屁眼和阴户,透过那已被湿漉漉的内裤,已经可以感觉到苏青下体阴唇已经完全打开,随着他的手指一收一放,体内淫水更是在泊泊流出。
老刘只觉得刺激异常,这个李有才的女人终于分开双腿主动让自己玩弄了。
他快意之下,一下子将半根食指插入了苏青屁眼,而放在苏青阴户上的拇指也大力按在她阴门上揉动起来。
屁股缝本来又酥又痒,突然又被暴力侵入,苏青只觉一阵难言的感觉从肛门处传来,似是疼痛又似快乐,那古怪的感觉让她只觉得阴道连同子宫一阵收缩,不由自主地绷直了双腿夹紧脚趾,这时下体阴户处老刘的手指突然也从阴道口强行挤了进来,身体两处最敏感部位被侵入,苏青只得用下身用力地夹紧了侵入物。
只听苏青娇哼一声,旗袍下两条雪白修长双腿猛然伸直,她只觉猛地眼前金星乱冒,下体一股如同电击般的感觉突然涌遍全身,身子一下子绷紧,口中忍不住娇呼出来。跟着又是一阵难以言语的酸软,婀娜的肉体又不受控制地瘫倒在床上,随着一阵阵的余波不时地痉挛着……
看到苏青终于春情勃发的娇态,老刘猛地把苏青的旗袍下摆掀到腰部,分开她的双腿,将她里面的内裤一把扯下,果然苏青只是略一挣扎,便顺从的张开丰腴白皙的两条大腿。
他只觉眼前一亮,女人雪白肥硕的大屁股一下子露了出来,那两条修长的大腿竟是白得晃眼,一片黝黑湿乱的耻毛均匀的覆盖在鼓胀的阴阜上,蜜耻间鼓着一团肥腻的嫩肉,那便是大阴唇,此时因为发情充血外翻大大的张开着,两片粉色的大阴唇和小阴唇如芙蓉盛开一般分在两边,露出中间粉红的肉洞。而那肉洞此刻正在不规则地收缩着,冒出一股股白色粘黏的淫液……
老刘伸出手指摸了摸那正在蠕动收缩的粉红阴缝,苏青娇躯一抖,下意识地紧夹双腿,把阴门紧闭,屁股不但被男人恣意抚弄,敏感的屁股缝都落入老刘的手中,那羞辱和麻痒难当却舒服已极的感觉让苏青头脑一片混乱。
苏青全身发软瘫在床上,连一根手指都不能移动,只觉身子疲软之极,不但酸软不堪,现在只觉得下体肉洞一阵阵地收缩,每次的收缩都带来如电流般的酥麻,偏偏胯下蜜穴难受的空虚感却愈来愈强,她清楚地感到现在是多么渴望有根东西能插进自己的阴户,她知道再继续下去,肯定便是失身于老刘。
老刘三两下脱光了裤子,在苏青的低呼声中,双手粗暴地一拽女人脚踝,便将苏青连人带着身下的凉席拽到床边。
面临着即将被奸淫的命运,侧躺在床上的苏青虽想反抗,但身体被紧紧绑着,她悲哀地闭上眼睛,她开始后悔为什么不等等胡义,却偏要先跑到这儿来找李有才。
苏青不禁希望苍天能救救她,可是她心里也知道在这种地方,这个时间,又能指望谁会来救她呢?她缓缓闭上美目,两行清泪从清丽的面颊悄然滑落。
「刘爷,我的手臂好疼的,你帮我解开嘛,我都是你的人了,我又不会跑,给我解开,好不好嘛?」万般无奈的苏青再次开口自救。
老刘闻言想了一下,过来将苏青背后的直臂并肘缚解开了,苏青终于可以平躺在床上了,她一边揉着酸疼红肿的手腕一边想着脱身之策。
苏青正思虑间,老刘已伏身分开了女人的两条大腿,双手的食指拉开了女人两片粉色的阴唇,看到了肉缝里面,肉缝泛出鲜红的颜色,里面早已潮水涌动,肉洞周边粘着许多发白的粘液,这是体液分泌过多造成的。
阴户叠嶂肉褶有如玫瑰花瓣,小口上有复杂的璧纹,沾上蜜汁蠕动不已,像在喘息。稍上方,很清楚的看到粉红色的尿道口,再往上是一粒早已肿大的阴蒂,老刘兴奋得伸出了舌头,在那粒已经膨胀的阴蒂上舔了一下,舌苔刮蹭过整颗阴蒂,女人全身一抖,忍不住嘴里泄出一声娇浪的低吟,她欲火渐升,怎能经受得住如此挑逗,一时间如遭电击,四肢百骸无处不痒,一股浪水从下体涌了出来。
在老刘灼灼目光的注视下,苏青又羞耻又紧张,脸颊绯红,嘴里说道:「别……别看我………味道是不是很,很熏人的……要不要我先去洗一洗?」
老刘嘿嘿一笑,没有出声,马脸再次靠近腥臊弥漫的耻丘,闻到了一种说不出来的味道,骚味并有少许的汗酸,混合著蜜液,这种味道深深的刺激着老刘,他的一张大嘴在苏青的肉丘上乱舔乱拱,舔得苏青整个身子都跟着颤抖,舔了一会后,他再次含住那粒已经勃起肿大成紫红色的阴蒂,每舔一下,苏青白花花,油亮亮的躯体就颤抖一次,同时嘴里如哭如诉的咿呀淫呓。
老刘用力拉开大阴唇,舌头围着肉褶扫了几圈,再向下,轻轻滑过小小的尿道口,突然感觉到女人的蜜洞里涌出了一股湿热粘液。老刘大感过瘾,连忙把舌头贴在了她的蜜缝口处,细细的品尝着蜜穴中粘液的味道,舌头也在紧致的蜜道中慢慢地转动,去磨擦蜜道中的娇嫩粘膜,并在里面翻来搅去。
苏青整个人登时如飘上云端,有种灵魂离体的错觉,身子明明轻飘飘的像要飞起来似得,头昏昏的,有种眩晕感,小腹痉挛,子宫跟着缩,雪白的大屁股不自觉挺动,把下身耻丘凑近老刘的嘴巴,死死研磨,透过软肉,双方都可以感觉到对方的耻骨或牙齿的硬度。雪白滑腻的身子也大幅度打摆,语无伦次的叫道:
「啊啊…噢………我、我不行了……啊…刘爷…别舔了…哦哦——」
此时老刘托起苏青乱拱的大屁股,如同啃西瓜般疯狂的左右摇头,一条淫舌在苏青的蜜穴里翻江倒海,大股淫液喷的他满脸都是。
这下苏青双目翻白,神情呆滞,满身淋漓大汗,她实在弄不明白,为什么老刘的舌头有如此魔力,老刘怎么就这么厉害,苏青费力的转动眼球,透过泪目,朦胧中老刘的身影让她有些恍惚。
「呼…小琴呀,打起精神啊,刘爷我的鸡巴需要你脚的刺激,你可得好好配合我。」
苏青懵懵的,有气无力道:「你弄吧,随便吧……但是…我、我从来都没有做过这种事情……要怎么做?」
老刘看了看女人那一对修长优美的玉足,忍不住嘿嘿一笑,道:「放心,一会按我指示配合就行,我自己来。」
苏青闻言叹息一声,有些茫然道:「用脚……总觉得好恶心。」
「嘿嘿,小琴,刘爷我的这根鸡巴就好这一口...」一脸淫邪笑容的老刘,说完顺手捉住苏青的两只玉足,引导着伸向他的下体。
脚底的触感使得苏青心中一动,散乱乌黑的头发胡乱的黏在腻白肌肤上,俏脸微红的苏青抬头一看,脚底的那份柔软中带着点韧劲,滚烫中伴随脉动的触觉,赫然是老刘……半硬不软的鸡巴!
苏青顿时明白老刘的鸡巴是有问题的,在她身上搞了这么久,若是胡义的话,早就硬得一柱擎天了,老刘还这么半死不活的,果然需要特殊刺激才行啊。
又一次将女人的双腿拉直后,老刘伸手在旗袍下凸鼓湿腻的蜜穴肉缝上摸了一把,掏出不少的淫汁,抹在了女人白嫩的脚板心上,再将她的一双小腿抓住并拢,使得她修长浑圆的腿儿整个形成一个O字型,一对没穿高跟鞋的玉足脚心相对,样子十分的怪异。
在苏青因为姿势羞耻又疑惑时,老刘突然就把自己半硬不软的鸡巴,插进并拢合紧抹过淫汁的两只足底间大力地抽插了起来。一瞬间,那种紧迫肉滑的触感,竟然让老刘刚才还半硬的鸡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发涨发硬了起来。
老刘一脸喜色,更重要的是,这样的姿势,更加他方便欣赏到女人那股凄艳凌乱的美感,心理上的享受远远要大于生理上的需求。
「你、你还真是老流氓……这、这样事情,亏……亏你也想得出来。」脚底的酥痒感让苏青一双大腿不停颤栗,白皙的小腿肚不自觉的抽抽着。
老刘趁着肉滑微凉的美足的包夹,眼见足交将他的肉屌激得越发膨大、硬挺,老刘臀股更加放肆地耸动起来,开始飞速的在这双娇嫩的足心里大力抽动硬起的肉棒,不时淘一点淫水抹上,加上马眼吐出的液汁,整个足底抽插下,居然发出「噗滋噗滋」的操屄声!
苏青被插得娇媚地哼哼唧唧,媚眼如丝,老刘疯狂的喘息着,感到双足包裹着的鸡巴开始硬得发疼了,他心头的激动刺激已无法言语,硬起的鸡巴一次次摩擦着女人细嫩幼滑的足底,龟头不时的撞击到娇嫩的脚心,那股奇异特别的滋味,让他如痴如狂。
老刘不满足于此,一种食欲无法控制——他想啃苏青的美脚!
这念头迅速化为行动,老刘略一停顿,暂时先把苏青的一只玉足架到肩膀上,旋即将另一只脚白如豆蔻的五粒玉趾塞进了他的大嘴中,苏青的脚丫不大,用力一塞,居然能连前脚掌都塞进去。
「嘶!你干嘛啊!...啊.....」苏青真的想不到老刘会来这一出,这已经是变态了吧?而且娇嫩的脚背肌肤被牙齿蹭到,刮得有些疼,但是老刘游弋的舌头,还有嘴唇的柔软以及喉咙的吸力,让苏青感觉像要被生吞了一样。
实际上面对美足,任何男人也都没有抵抗力,只是有没有机会觉醒这种癖好而已,何况老刘就是个恋足癖。
「好恶心…变态……你是不是喜欢舔汗脚……好啊……有本事整只,整只脚吞下去。」苏青此时挺起丰腴的身子,手肘支在身体两侧,大口喘息着将脚往老男人嘴里塞去。
不料却被老刘一把推了回来,老刘嘴巴仔细地嚼舔了一会苏青的玉足,品味着那丝酸味、皮革味以及肉香,口水从脚趾缝淌出。
旋而又将扛在肩膀上的玉足拿下来,两只手一齐将苏青的美足再次用力合拢捏紧,挺动腰身将滚烫硬挺的大鸡巴费力紧贴着滑嫩的脚底推了进去。
「嘶——」老刘倒吸一口凉气,这足心肉穴很紧啊,所以插进去的难度及摩擦感非常剧烈,老刘估计,如果不是那些滑腻的淫汁,估计磨破皮也插不进苏青脚底。
这也太变态了……但是好刺激!
苏青好奇的看着老男人的举动,自己的脚踝被握着上下晃动着,脚心里强行加了一根大肉棒,使得脚趾都压得往脚心扣,五指恰好就包住那滚烫湿硬的大龟头,脚心被顶得阵阵酥痒,而皮肤又被磨得隐隐生痛,更有一股说不出来的刺激与奇异的混合感觉袭上心头,这一切感觉通过大脑刺激到性兴奋的神经,苏青觉得这肉棒插在脚穴里,似乎却撞在花心上、子宫里……
她觉得自己一定是疯掉了,操脚心怎么都有要高潮的感觉?!而且越来越强烈!这感觉来的排山倒海,挡都挡不住,这晚,注定将是她永生难忘的经历!
老刘在美足底肉道里大力抽插了几十下后,就觉得一阵酥麻从尾椎骨袭来,知道自己已经临近边缘:「噗!唔呼……小琴,我要射了……哦嘶,我、我要射了!」老刘那张马脸涨的通红,捏住两只美足的大手越发使劲。
还没等他说完,一阵爆炸般的快感就席卷全身,老刘的肉棒猛烈抖动起来,大股白浊精液自马眼喷涌而出,溅得苏青玉足脚缝、雪白小腿上到处都是。
喘着粗气的老刘坐下歇了好一阵子,才掏出怀表看了一眼就说道:「唉呀,老子今晚还要值更....」
坐在床上整理内衣的苏青心中暗喜,嘴里却故意说道:「嗯,刘爷你不要走嘛...」
穿好衣裤的老刘起身套上枪套,走过来伸手在她腿心掏摸了一把后,说道:
「小琴呀,刘爷也想好好陪你玩上一宿的,不过今晚不行了,刘爷还有事要办,看来只有明晚再来品尝你小逼的味道了,呵呵..」
苏青坐了起来,低眉顺眼地说道:「那刘爷你去忙吧,我在家等你。」
老刘嘿然一笑,拿起床头的棉绳转身说道:「难怪李有才疼你,真是个知情识趣的女人啊,不过呐,今个这事还没办完,对不起了,只好先委屈你一下了。
」
※※※ ※※※ ※※※
半个小时后。
金春秀进了门,随手将一个信封扔在桌面上,「李有才亲启」五个字写的格外大:「不知道谁扔在大门口的,居然是你小子的大名。」
坐在桌边的李有才拿起信封拆开,信纸一张话只一句:你的女人在我手里,不想她死就滚出来。
乍一看有点懵,金春秀凑过来看,忍不住笑了:「这会是哪个?哎?你说话啊?会不会是你那个什么琴姐?咯咯咯…」
李有才端着信纸呆呆眨了半天眼,表情终于开始慢慢严肃了,下意识道:「
坏了!」
金春秀这才注意到李有才的表情越来越差,从没见过这小子如此严肃认真过,诧异道:「原来你真有心上人?」
李有才松开了手,信纸颓然飘落桌面:「我高估了自己了……不对,是我低估了他们了……我以为不至于这样的。为什么总有人作死能作出花儿来呢?一群自以为是的白痴!」
「我怎么看著作死的是你自己呢?」
李有才判断苏青进城后肯定到家门口等,但她最多会等三天,然后就会调用资源查找自己的下落,最终会来到春秀楼。只是没想到他们这么明目张胆,几天都等不及?这绑人的下作办法都摆出来了?严重低估了他们的无耻下限!这个女人应该就是苏青。
事情的真相没法对金春秀说,李有才叹了口气:「金妈,事大了,不会是死一个两个那么简单了。」
「哎呦哎呦哎呦……啧啧啧……看把你能的!你这蚂蚱就算蹦上了天也是个小蚂蚱,做梦闹天宫吧!」
「我可以告诉你,她不是我的女人,但是她动不得!谁动谁死!原本我是要拿她当救兵的,没想到他们倒把她给抓了!」
狗汉奸那异常严肃的表情让金春秀不得不跟着认真了起来:「谁这么厉害?
」
「她男人厉害!」
「那是什么人?」
「他是……见不得光的。」
「城里玩黑的不就是属你们那个钱队副最大了么?我可没听说这条道上还有什么能人。再说如果这是真的,那不更好么,你看戏不就赢定了?」
「呼——没你想的那么简单,如果这女人真出了事,连我都好过不了。算了……算了……你别多问了,知道多了对你没好处!现在我得出去,把枪帮我拿过来。」
「可现在外边这黑灯瞎火的,你就不怕……」
「怕!但是我更怕那个煞星!如果今天我不出这个门,可能也会死的!」
看著有伤在身的李有才消失在街边的夜色,春秀楼门口的金春秀百思不得其解,他口中那个煞星到底是谁?这故事不像真的!
一阵夜风呼啸而过,寒意浓浓,秋深了,夜也深了……
梅县的夜晚,疏疏落落参差着几点昏黄灯光,将街道映射成一段段不规则的黑暗,冷风刮过空荡荡的路口转角,萧索地卷起几阵浮尘,垂挂在街边的店铺招牌吱吱嘎嘎在黑暗里晃响。
一身黑衣的李有才匆匆行走在街边的肮脏黑暗中,他是夜幕下的唯一行人,他像一只惊弓之鸟,刻意躲避着光线,在行走中不时看左右,看身后,看所有发出声响的方向,或者黑暗的方向。
当他经过一扇晕染着灯光的窗,半张秀气的脸被照亮,半脸愁索半脸黑,旋即又没入黑暗。
这就是我想要的幸福世界!这是个荒唐的世界!我带着未愈的伤,正行走在我的幸福世界里!感觉真特么幸福!感觉真特么好!李有才在心里这样评价夜幕下的街道。
侦缉队里,一个是白色的赵大队长,一个是黑色的钱副队长,他们俩至少有个共同点,全特么是想捞钱的!
前方的街边隐约一栋二层木楼,临街的门前摇曳着两盏灯笼,还没走到门口,迎风的李有才已经闻到了淡淡的烟土味道。这是醉仙楼,是个大烟馆,是钱副队的老窝。
无论前些天那黑枪是谁打的,今天晚上绑人这事九成是钱副队干的,这种手笔符合他的黑道风格。
掀帘,进门,扑面一阵呛人的烟臭,熏得鼻子忍不住皱。
门厅不大,一盏油灯,两个汉子,在这大烟馆看门,穿戴却是侦缉队的装束。一个坐在门后的椅子上抽烟土,另一个站起来以为是来客,定睛把进门人看清,才发现大家都是同一个打扮,再细瞧瞧,突然一笑:「哎呦!这不是李副队吗?嘿嘿嘿……您这是错把我们这当赌坊进错了门呢……还是打算洗心革面改行到我们这来重新做人?」
李有才笑了,笑得很谦虚,很贴心,像每天在街上面对熟人一样:「呵呵,高看我了,人穷志短,输得起,我可抽不起。这是来见钱副队,他在么?」
……
走廊最深处的一个雅间里,一张大床上摆着个小方桌,方桌上一盏油灯边搭着一杆大烟枪,钱副队陶醉地徐徐吐出一口弥漫,才从乌烟瘴气的大床上懒洋洋坐起来,眯缝着三角眼斜看站在房间当中的李有才。
「钱哥,小弟我真不是故意的,绝对没有挡你道的意思,是那前田大尉硬把我揪上来的,我本来就是个狗尾巴草,半斤都不到,现在知道错了。求您大人不记小人过,让我把女人领回去吧,那是我的心头肉。您放心,我李有才知错就改,求您给指条明路,以后让我往东绝不敢西,什么事我都答应您。」
面对李有才开门见山的诚恳,钱副队先是诧异了一下,随即平静地听完,并不说话,重新从床上的小桌上拿起烟枪懒洋洋地继续慢慢抽。
得不到表态,李有才不敢再多说什么,静静站在屋子中间等待,好一会儿之后,钱副队似乎过足瘾了,干咳了两声开了口:「小李呀,我喜欢直爽人,因为我就是个直爽人……咳……泥鳅只配活在稀泥里,它就不该到河里游,懂不懂…
…既然你这小废物这么上道,我就开一次恩,给你两条路选。要么,你主动请辞滚蛋;要么,你把赵大队这盏灯给我灭了。完成了哪一条,你都可以来我这领人。」
李有才慌忙点头:「行!行!我答应。钱哥,能让我见她一面么?」
那双三角眼慢悠悠朝李有才抬起来,变得越来越丑陋,越来越冰冷:「你觉得我是生意人?」
「那我……这就去办。钱哥您歇着,您歇着。」李有才唯唯诺诺倒退两步,让过身后的两个彪形大汉,灰溜溜反身出门而去。
……
虽然夜已深了,但是前田大尉还没休息,他穿着和服来到一墙之隔的办公室,坐下后朝办公桌前蔫站着的李有才微笑道:「伤养的怎么样了?」
「我不是这块料,我还是回去干便衣队吧,我不能胜任这个职务,我是来…
…请辞的。」
前田脸上的微笑瞬间不见,啪地一拍桌子,吓得李有才一晃悠:「你以为…
…奖赏……可以还么?你们中国人有个词叫……面子?是不是?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你让我很没面子?还是你不想给我面子?」
按理说,前田怒气冲冲说这种话的时候,一般的汉奸立马都跪下了,哭天抹泪喊冤求饶,这可不是开玩笑的。
但是李有才没跪,虽然脊背也发凉,还是挺住了,抿了抿嘴唇,索性光棍地道:「我怕死!你不杀了我,他们也会杀了我!一直以来……您提拔我,照顾我,不嫌弃我是个废物,既然横竖都是一死,我还是把这条命还给你得了。让您砍了我的脑袋,不冤!我乐意!疼我也忍着不说疼!我气死他们!」
前田无语了,表情已经从故意愤怒下意识转变为呆愣。别说是那些汉奸狗腿子,就是手下的皇军也没人敢这样跟前田说过话,这让前田感觉怪怪的,一时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早都跟您说了,我想当这个副队长是为了过舒心日子,结果现在呢?挨了黑枪不说,我的女人又被钱副队绑了,给我划了两条道,要么辞职,要么去杀赵大队,您说我能怎么办?不找您还能找谁说理去?」耷拉着脑袋的李有才越说越委屈,抽抽着鼻子都快落泪了。
「不管怎样,辞职是不可能的!」前田都没注意到他的语气中已经全无恼怒了。
「那你杀了我得了。」
「你认为我能做什么?我帮你挡了今天,明天怎么办?难道要我带着宪兵去剿灭侦缉队?是这样么?嗯?」
「……」轮到李有才无语了,半抬起头偷偷看了一眼前田正在盯过来的目光,赶紧又垂下头,深深叹了口气。
「这是你的事,不是我的事!这是侦缉队的事,不是宪兵队的事!这个副队长是你自己想要的,不是我逼你的。我没兴趣杀你,但是我有兴趣看他们杀你,所以你这个副队长必须当。」说到这里前田笑了。
停了停又说:「其实你应该向好的一面看,如果你能活下来的话,也许能做上大队长呢?那个废物的能力比你差远了,真的,我看好你。」
「我……」李有才掉下巴了,还大队长?哎呀我去,前田你个狗狐狸,你想玩死我?你看那姓赵的不顺眼直接撤了他不就得了,搞我干什么?宪兵队这是摆明置身事外了,真不怕乱啊?难道要眼睁睁看着县城里乌烟瘴气?
「好了,很遗憾,在这件事情上我不能给予你什么帮助。要不,今天开始你就住宪兵队里吧,女人没了可以再找一个嘛,我听说你的女人不是很多么?」
「唉,我还是走吧。」
「你确定不住我这里?」
「宪兵队又不能住一辈子!既然你不管我,那我就和他们拼了!」
「很高兴看到你能振作起来,希望以后……我还能见到你。」
「那我今晚还是先住在这吧。」
「……」
第四十七章 四个八路闹梅县
梅县,宪兵队
天亮得很艰难,因为昨夜无眠。
窗外刚刚出现了曙光,李有才便起来了。没兴趣梳理凌乱的发型,更没兴趣洗漱,满身疲惫地离开了宪兵队宿舍,出现在宪兵队大门口,站在鬼子哨兵那雪亮的刺刀旁,看黎明下清冷的街,从未这样邋遢过,也从未觉得这样冷过。
他觉得那个煞星可能已经来了,他望向同一条街的春秀楼方向,一个人影都没有,然后他系紧了衣领下的纽扣,缩着肩膀微躬起背,迎风朝另一个方向走去。
穿街过巷,来到一扇大门前,一路没有感到被人尾随。开锁进院,四下打量一番,叹了口气,他没有来。
拎着钥匙打开屋门的锁头,进门后无意间抬头,光线昏暗的桌边坐着一个人,宽眉细狭眼的男人雕塑般静静地看了过来。
……
「……我想不出来这种时候会有谁来找我,既然你说她昨天进城了,那可能就是苏姐了……看到那封信后我就出了春秀楼,我原以为是琴姐那个笨女人,我没敢耽误,当时就出来了。
我去找了钱副队,但是没见到人,他给我开了两个条件……所以我离开那后直接去了宪兵队,跟前田请辞,想要先把她捞出来再说,可前田不给我这个机会……不过这件事还没糟透,至少宪兵队的态度很明显了,狗咬狗他不管!」
李有才坐在胡义对面叙述着事情经过,但是他没说宪兵队里有个八路俘虏的风声是他为借刀杀人故意放出来引苏青的,他不敢想象和盘托出的后果,所以把这件事说成了一个意外,现在也确实变成了一场意外。
胡义感觉自己的心突然变得很重,沉甸甸的坠着,牵拉得整个胸膛都疼,疼得咽不下口水喘不上气。
「你……怎么了?」李有才注意到了胡义的严肃面孔正在铺满阴郁。
「继续说。」
「我说完了。」
「依你对姓钱的了解……她现在的情况会怎么样?」
屋子里很静,李有才听到了拳头攥紧的嘎嘣嘎嘣响。他知道胡义问的她是指苏青:「我没死之前,或者我没完成他要我做的事情之前,她肯定不会死的。但是我不知道……也许……」
胡义知道李有才为什么欲言又止,她还活着,但是她未必不受折磨,当然不会是什么残酷刑罚,而是因为她的美丽,因为她的白皙,因为她的特殊气质,因为她是个女人。
她曾经哭过,在自己眼前,那么悲伤,那么无助。那是个江南的夜晚,那村边埋着傻小子的坟,那是个行尸走肉般的逃兵……
我永远都不会成为高尚的人!永远!但她给予了我灵魂!或者说我从她的心里掠夺了一份灵魂!无论怎样,她是这份灵魂的母体,所以在我眼里,她是最美丽的女人,她是最纯洁的女人,她是最高尚的女人,她是我的女人!永远!永远!永远!
「也许她会没事,我是说……她又不是漂亮得不行。苏姐当然不丑,但也不是那么……我的意思是说她长得……」
「用不着你安慰我,我们只是同志。」
苏青曾经对胡义说,我们只是同志;苏青曾经对胡义说,同志是指为共同理想和事业一起奋斗的人。
曾经有个很有文采的讲武堂教官在课上谈起过「同志」一词,当时他念了几句诗,胡义记得:「览物怀同志,如何复乖别;翩翩翔禽罗,关关鸣鸟列;翔鸣尚俦偶,所叹独乖绝。」
此同志非彼同志,胡义曾经在心里无聊地暗笑过,但是今天,这个词让他深深地痛着。他觉得他的灵魂正在弥散,虚弱,因为这是源自她的灵魂,丝丝缕缕都是为她的悲伤。
「我头疼。」胡义说:「我只是有点头疼。告诉我下一步你打算干什么?」
但是李有才感到满屋子的寒冷,对面那故作平静的细狭眼底,正在逐渐变得浑浊,看起来他真的头疼,他在强打精神,他在焦躁边缘,他正不知不觉地散发出刺骨的冰冷。
「按姓钱的要求,干掉赵大队,先把苏姐捞出来!你的队伍带来了么?」
「出北门二里,有三个。」
「就你们四个人?」
徐小扮成小叫花子也进城了,不过胡义是把他当意外时出城联络用的,所以严格来说是五个。
「这就够了,我需要枪。抓紧时间罢。」
知道胡义的能力不一般,但是这回的事情比较复杂,李有才希望人越多越好,为了万全起见应该再多等一天,派人回去多找点人手来才保险,何况自己有伤在身上不了场,但是胡义的状态说明他更在意的是时间,李有才有疑虑也不好再多说什么。
侦缉队也好黑帮也罢,跟八路比肯定不是一个量级,只是不知道四个八路能抵多少人马?赵大队不是傻子,这种时候他肯定已经有了防备,身边从没少过人,事情没那么好办。
……
李有才走进了侦缉队,烟雾缭绕嘻嘻哈哈只有十几个人在,赵大队没来,他的亲信基本都没来,只有一两个貌似是他的人,应该是放在队里看风声的。钱副队也没来,他的亲信基本也没来,只有一两个点过卯后留在这跟十几个同事说着荤话,明显也是放在队里的眼线。这十几个家伙要么是无门无派谁都看不上眼的废物,要么是新来的还不受待见。
侦缉队的这点破事,队里的人当然全都知道,所以当李有才进门之后,汉奸们个个都盯着他看,谁都不说话了,尽管他李有才也是个队副,但是没人敢和这个注定会死的倒霉蛋打招呼,生怕被赵大队和钱队副误会了立场而陪葬。
李有才从家里出来之前,已经重新著装梳洗过,那副黑色小墨镜也再次戴在秀气的脸上,李有才一如往常地微笑着,扫视厅内一个个黑衣人。
「老刘,把枪械室给我打开。」
「呃……那个,实在不巧……钥匙已经被赵大队收上去了,我现在开不了啊。呵呵……呵呵……真是不巧啊。」一张马脸的老刘一脸憨笑地推脱道。
李有才没说什么了,在众目睽睽之下径直走向自己的办公室,侦缉队里识字最多的就是他,所以当上了副队之后,人事和档案归他负责了,他的办公室就是侦缉队的档案室。
一份人事档案被抽出来,李有才翻到其中某页,食指顺着一排人名向下滑,停在一栏上,从这位置向下的几个人名都是他上任后为吃空饷填出来的,第一栏里赫然写着「胡义」,绿水铺留守……
胡义并不知道,其实他早就是侦缉队里的一员了,每月都有饷,只是都进了李有才的口袋。听起来荒唐但真的是事实,并非李有才有什么预先安排,只是因为他当时懒得编人名,先想到哪个就写哪个。
现在他提起笔,在下面继续填表,马良,石成,刘坚强,三份档案草率建立。又多了三份饷,只是不知道下个月还有没有命来领。
锁了办公室门,穿过大厅,在出门前他转回身,挑了挑嘴角,再次向那些看待死人般聚焦过来的视线微笑道:「缘分一场不容易,能不能给兄弟一点鼓励?
何必这么冷血?何必呢?」
厅内一众黑衣人相互呆看,不知是谁终于说了一声:「一路走好!」
……
警队某个办公室内,李尾巴瞠目结舌:「二哥,这么大个事你咋不早跟我说呢?x他马的……能不能栽姓赵和姓钱的一个赃?借着去搜查的机会我想办法先打他俩的黑枪!」
李有才坐在办公桌后李尾巴的椅子上,随手翻弄着桌面上的摆设:「现在你二哥我就是个短命瘟神,我告诉你这个,就是让你以后离我远点,留点神,别把你也害了。」
「一笔写不出两个李字,打断骨头连着筋,我不信我站远点他们就能把我放过了?我再笨这点道理还懂!再说你要是没了,那这椅子我还能坐住吗?」
李有才扑哧一笑:「尾巴,我真服了,以后你能不能省下你的后半句话?能不能只说前半句哄我开开心?」
「你还笑得出来啊?那个……要不这样,我带人把你先弄出城去,你先跑出这个死圈,然后咱们再琢磨着把他们弄死!」
「真不怕趟你二哥的这趟浑水?」
「从小我就不如你胆大,能不怕么?后半句我不说了。」
李有才将手中摆弄的物件扔在办公桌上,郑重道:「尾巴,现在,我要你帮我办三件事。第一,帮我弄四把枪来,当然要有子弹,一会我就要带走;第二,到城北接三个人进城,然后领到我家;第三,从今天开始,随时准备出警,起码要比侦缉队先到场。」
「四把枪?你有人手?」
「我只有四个人。唉——是少了点,所以你最好给我弄二十响来。」
「那好吧,你在这等着,我先把头一件给你办了。」
一会功夫,李尾巴重新回到了这间办公室,将一个大帆布兜扔在李有才面前的办公桌上,沉重地哗啦一声响。
「二哥,二十响只有一把,不过,我把队里那支花机关枪给顺来了。但是这枪你得还,我可舍不得掉帽子!」
李有才打开桌上的包,三把驳壳枪一支花机关枪,两个机关枪弹夹,子弹铺了兜底一层。
「还?这枪又不是我用,我怎么还?你还是事后去现场捡吧。」
……
上午的阳光漠然斜照,深秋的冷风卷着街边的一切在肮脏地飘,空荡荡的巷口边坐着衣衫褴褛的小乞丐,无聊地拿着半尺长竹签,在身边斑驳的墙角磨出锋锐,偶尔抬起头去看街。他身后的巷弄深处,是李有才家的大门。
后来,他无聊到用手里的竹签在面前的地上写字,歪歪扭扭两个,徐小。脏兮兮的小脸看着肮脏地面上的痕迹开心地笑了,又用鞋底把那两个字迹搓去,然后认认真真重写。
一个黑衣人匆匆跑过街,衣领在风中摆,衣襟在风中飘,皮质枪套在身后跳,行人见了,远远躲闪。
他跑进了醉仙楼,跑在过道,经过了一个个吞云吐雾的废物,匆匆上了楼梯,踏得木板蹬蹬响。
「钱爷,那小子刚才到队里了,他想开枪柜,老刘没答应。后来他走了,去了警队。」
一串佛珠在满是疤痕的大手里搓着,转着,一颗一颗地划过摆动的大拇指,泰然,平静。屋中人笑了:「还是年轻啊,皇军的恩宠不能当饭吃,只想着朝上头扔绳子,爬多高都没用,早晚吊死。」
「钱爷,你说就他这么个毛都没有的烂赌徒,真有胆子去动赵大队?」
「呵呵,都说初生牛犊不怕虎,光脚不怕穿鞋的,这话到底有没有理,继续瞧着就知道了。」
佛珠继续被大手搓着转,一颗一颗无尽地划过指尖。
……
豪华大房,舒适大床,一位中年男人扳开压在腰间的一条雪白大腿,披着睡袍推开了窗,在上午的阳光下和蔼地朝大门口摆摆手,几个黑衣人这才闪开了路,放门外那个黑衣人进来。
「老刘,吃早饭了么?」
进门的老刘一张马脸上堆满了谄媚的笑容,看到窗口内和蔼的中年男人,并不敢走得太近,距离七八米远就停在了花坛边,卑躬道:「赵爷,李有才那小子早上到队里来了,想让我给他开枪柜,我没答应,昨晚他好像住宪兵队。」
「哦?不是说……他昨晚到醉仙楼去了么?姓钱的竟然没留他?呵呵,有意思,有点意思。跟我一起吃个早饭?」
「呃……不了不了,赵爷您忙,我还得回队里替你老盯着哪。」
老刘打着躬倒退几步,才返身走了,窗口里中年男人的和蔼微笑转瞬不见,改为阴森森地抬头看着天空。
……
「啪」四份绿皮证件摔在桌面上,「梅县侦缉」四个烫字印在每个证件上。
桌边四个黑衣人,黑鞋,白袜,黑裤,黑衣,黑礼帽,三站一坐,静静看着同样穿戴只是没帽子,到桌边刚刚扔下证件的墨镜人。
「这是你们的证件,从现在开始,你们是侦缉队的一员了,从此可以鱼肉乡里,横行无忌,是不是很高兴?」
三个站着的黑衣人静静地鄙视着墨镜不说话,坐在主位的黑衣人抬起阴郁冰冷的脸,他的礼帽帽檐戴的稍低,更加重了那一身颓废感。
墨镜上方的眉毛无奈挑了挑:「呃……好吧,这是你们的枪。」
「咣啷」帆布包被扔在桌面上,金属碰撞的声音听起来很有踏实感。
英俊的黑衣人推了推他的帽檐,伸手扯开了包,然后和身边的两位一起傻了眼:「这……花机关?」
坐着的那个阴郁人没什么反应,淡淡看了看包内的枪,抬手从里面拿出了那把二十响大镜面盒子,低下头熟练地开始验枪。
英俊人和木头脸相互对视,两秒钟后突然一起伸手,才发现包里只剩下两把驳壳枪了。
「哗啦」红脸人在那二位斗鸡眼的时候已经把花机关枪抢先拿在手里了,此刻正清脆拉动了枪机,陶醉地看着那些蜂窝般的散热孔:「火力这种累活还是我来吧。」
「你会用么?」木头脸翻了翻白眼。
「我能让它响就够了。」
「切!」英俊人无奈地从包里拿出了驳壳枪。
墨镜人从怀里掏出一份县城地图,半铺在桌边,用铅笔头在某处画圈:「赵大队的窝在这里,他是个老狐狸,人可不少,我的想法是……」
阴郁人摆弄着手里的枪打断道:「把姓钱的位置给我画出来,所有他可能在的位置都给我画出来,他的产业,他的铺面,他的家。」
「什么?」
「谁拿了我的,我就找谁,找到他死,或者找到我死!」语气冷得没有味道,冷得不像是人说出的话。
墨镜人愣住了,呆呆看了一遍闷头在桌边摆弄枪的四位,咬了咬嘴唇:「胡长官,你冷静点。苏姐在他手里,一旦……」
「画出来。」验过了枪的阴郁人已经开始装填子弹,一枚一枚咔擦咔擦韵律地在手里响。
「呼,好吧,好吧。」铅笔开始在地图上画出一个个圈,简单标注着:「你打算什么时候开始?」
「你画完就开始。」
「嘎嘣」铅笔尖断掉了。
「一会你就去找姓赵的,串门还是聊天我不管,反正你必须得去一趟。让姓钱的放松警惕有助于我一击了结。」
「这……我会成为靶子的。」
「姓赵的不会光天化日杀你。」
「我说的是姓钱的,他是黑道的,你明白吧?一旦你对他动了手,一旦你不能一击成功,他那满城的耳目不会找你们这四个黑打手,而是会找我复仇,那就真的是不死不休了,如果你非要这样,那我必须在你们动手前钻到宪兵队里去,除了那我没有任何安全地方。」
阴郁人缓缓抬起头,淡然看了一脸焦急的墨镜人几秒:「这不只是她的事,也是你的事。」
……
巷弄里传来大门打开的声响,巷口晒太阳的小乞丐懒洋洋地扭头往巷里看,一个戴墨镜的黑衣人正在走出来,他正在裹紧外套,系好衣领下的纽扣,匆匆出了巷子,匆匆经过小乞丐身边,没心思注意墙角下的小乞丐,深皱着眉头边走边四下里看,越走越远。
不久后,一个人影从另一个巷子匆匆出来,匆匆经过小乞丐,尾随着渐远的墨镜人,越走越远。
有风吹过巷口,卷起阵阵浮沙,有阳光洒在巷口,却一丝温暖都感受不到,天空格外的蓝,深蓝,不像是天空,像幕布;斑驳的墙上还贴着破碎不堪的广告画,那些干翘起来的脏污边角在风里啪啦啪啦响,尽管被撕得不完整,仍然能看出画的是旗袍美女与火柴,美女白生生的大腿在阳光下刺眼又荒凉。
那小乞丐坐在广告画下的墙角里,他身边的巷弄里正在走出一个黑衣人,尽管有风还敞着怀,黑礼帽下那张英俊的脸看到了墙边的小乞丐,抬脚轻踢了他:
「臭要饭的,给老子滚远点!」
小乞丐半躺在墙根抬头瞧了一眼,不惊不怕反而傻傻地笑:「马良哥,你穿这身衣裳比汉奸好看。」
「谁是汉奸?小崽子信不信我把你拎侦缉队去?」
又一个木头脸黑衣人出现在巷口,黑着木脸捅了英俊人一拳:「有病吧你,你是不是真心想干这个?」
英俊脸黑衣人摆了个嚣张的姿势捏了捏他自己的帽顶:「没错,老子就是愿意干这个,现在这特么是我的地盘,说话给我注意点,信不信我特么现在就弄死你?」
小乞丐满头黑线无语,另一个木头脸黑衣人被气得已经开始喘粗气了。
第三个红脸膛黑衣人走出小巷出现在他俩身边,手里横端着一个用外套草草缠裹的东西,紧张兮兮地四下里乱看。
「石成,哎,哎,石成。」
「嗯?」
「你能不能自然点?就你这拿法,裹衣服有用吗?你不像是侦缉队的,倒像个贼,要不你把那给我使得了。」
红脸黑衣人低头看了看他端在胸前的衣服包,忍不住推了推帽檐:「贼就贼呗,反正不像好人不就得了……那我拎着得了,我拎着。」他握持衣服包的右手垂下身侧,感觉像是拎着一个有棱有角的衣服袋子,只是一截木质枪托从他的手腕后明晃晃地露出来,看起来既荒唐又诡异。
小巷里有大门关闭的声音,然后是不紧不慢落锁的声音。不久后,第四个黑衣人走了出来,黑鞋,白袜,黑裤,黑衣,领下扣子并没完全系满,露出白色的内衫领口显得他穿着很舒适。
看得清古铜色的脸线条清晰,却看不清他的眉眼,因为那顶黑色软礼帽的帽檐略低。微驼背,略颔首,在阳光下,这份黑白分明并没有使他精神起来,反而愈显阴郁颓废,似乎……还隐隐带着一丝冰冷忧伤。
当他停在了阳光下的巷口,另外三个黑衣人和坐在墙角的小乞丐都不做声了,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这次不是任务。」阴郁黑衣人开口了。
他缓缓抬起头看高高的湛蓝,终于在阳光下露出了浓眉细眼,气色很差。
「这也不是命令。」他接着说。
听到了身畔有风吹着什么发出声响,他侧过头,看到了斑驳上的破碎纸画,女人大腿与火柴。
「我不是连长。」他强调说。
「哥,你别说了,我们知道自己在干什么,我准备好了。」英俊的黑衣人说话声音不大,但是满满的坚定。
「我是为了苏干事。」木脸黑衣人严肃地说道,语气和表情同样严肃。
第三个红脸黑衣人不自然地晃了晃手里攥着的花机关枪枪柄:「我……很想试试这玩意的火力。」
阴郁的黑衣人点点头,他没必要再说什么了,迈开大步朝前走:「醉仙楼!
」
小乞丐爬起来,超过了阴郁的黑衣人匆匆向前跑去,另外三个黑衣人也迈开了脚步,不紧不慢地开始迎风跟上,英俊人又开始嬉皮笑脸故作不羁着,木头脸继续严肃着,拎衣服的红脸人仍然紧张兮兮四下里看着,不自然地试图掩饰手腕后的枪托……
……
走进赵大队长的宅院,李有才先摘了墨镜,堆上满脸的谄媚笑容,给坐在沙发上的和蔼中年人深深鞠了一躬。
「李副队,这是干什么?来来,快坐快坐。」
「赵队,呵呵,于公您是大队长,于私您是前辈,当得起,当得起...」
中年人虚伪一笑:「言过了,言过了,呵呵,我就喜欢你小子这样年轻有为的。」
「大队长,今天我来……是有件事跟您说。」
「说说,尽管说。」
「咳……眼下,我的时间有限,只能长话短说。钱副队绑了我的女人,逼我打你的黑枪。」
「哦?这个笑话,不太好笑吧?」
「我李有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上不了台面,到这来是要告诉您一声,我豁出去了,就算掉脑袋,也要咬死姓钱的!这事您别不信,现在我就已经动手了,可能一会儿就有消息,说不定您这还能听见枪响呢。」
「呵呵……哈哈哈……有才啊,我说你什么好呢?」
「说什么都行,我知道是我自不量力,可是……我不傻,就算我打了您的黑枪我也是个死,那我何不跟他玩命呢!不管成不成,您都省心了,所以……小弟这里求您跟底下人打个招呼,结果没出之前,您高抬贵手别灭火,成么?」
……
热闹的小街尽头走过来四个黑衣人,行人不约而同扭头去看,只见当头的阴郁黑衣人一脸冰冷,一步一步走得死气沉沉,生人勿近。
他身后是个英俊的黑衣人,正在抬起手指着附近某个盯着他们看的行人骂道:「滚远点!特么挖了你的狗眼!」
那路人被吓了一个跟头,当场摔翻在路边摊位上,稀里哗啦一阵乱响,附近的行人慌忙走避。
第三个木脸黑衣人咬牙切齿地朝第二个英俊黑衣人骂道:「忘本了!」
「我现在是侦缉队,卖好给谁看,不好又是谁的黑?」
「你——」
走在最后的第四个红脸黑衣人闻言嘀咕:「对啊,好像是这么回事啊!这藏着掖着的我实在受够了!」哗啦一声,他将手里拎着的衣服一把扯开,随手扔在经过的一个小摊上,彻底亮出了拎在右手下的花机关枪。摊位后的当场瞪大了眼,两腿一软,跌坐在摊位下。
侦缉队都猖狂成这样了?拎着机关枪巡街啊?
这四个黑衣王八蛋……怎么这么不对味呢?
醉仙楼出现在前方街边,外面更像是个酒楼,很难让人联想到大烟馆。
随着距离越来越近,木头脸黑衣人做了一个深呼吸:「万一伤了那些烟鬼怎么办?」
「这是你退出的最后机会!」阴郁黑衣人步伐不变,边走边抽出了大镜面盒子炮,子弹上膛,头都不回。
英俊黑衣人的驳壳枪也拽出来了,最后边那位红脸黑衣人已改为双手持花机关枪了。木脸黑衣人咬了咬嘴唇,拽出驳壳枪,无奈叹口气,却又说道:「要是有手榴弹就简单了!」
英俊黑衣人和红脸黑衣人差点当场摔倒。
...............
梅县,醉仙楼
「咣当」一声大门被踢开了,一个阴郁黑衣人静静站在大门口,拎着枪不言不语。
「您是……?」门厅里的两个黑衣人以为是烟客,忽又觉得气氛不对,愣愣没敢说出下文。
一个英俊黑衣人出现在阴郁黑衣人身侧,笑嘻嘻朝门厅里的两位道:「是你祖宗!」
话音未落,一个木脸黑衣人突然出现在阴郁黑衣人另一侧,二话不说举枪就朝着门厅里就打。
「啪啪啪啪啪啪」……气儿都不喘一口气连放十枪打空了弹仓,木头般的脸上眼都不眨一下。
「轰」地一声整条街上炸了庙,路人惊叫着涌浪一般朝两侧疯跑,撞翻了摊位踢碎了筐,抱着脑袋连藏带躲。
「我话还没说完呢!」英俊黑衣人拧着眉毛埋怨道。
「你可以继续说!」木脸黑衣人顺手把打空的枪给扔了,迈步进门,从地上的汩汩鲜血中拽出一把驳壳枪,拉开枪机弹仓。
门厅侧边是个两扇门帘,这一阵枪声后听得到两扇门帘后的过道里有人惊慌尖叫,有人匆匆往这里跑来,楼上也传来咚咚咚的仓惶跑路声。
阴郁黑衣人不紧不慢迈进了门厅,朝着侧面的门帘摆了一下头。英俊黑衣人和木脸黑衣人几步过去,一人站了门框一边,伸手攥住了各自那边门帘,红脸黑衣人横端着花机关枪,正对着两扇门帘站好,蜂窝般的黝黑枪口端平,朝门框两边的黑衣人点了点头。
「嗤啦」——两个布门帘猛地被同时扯落。
一条通道瞬间摆在眼前,几个拔出枪的家伙正从通道那端跑过来,门帘突然被撕开的刹那,跑在最前头,距离门厅最近的家伙惊恐地瞪大了眼,他想停住脚步,但是停不住,他想扑倒,但是来不及了。
「突突突突突」……花机关枪猖狂地啸叫起来,听起来更像是猖狂地笑!
通道里全都是呼啸声,是撕裂声,是穿透声,是撞击声,是摔倒声,是绝望的喊叫声。
红脸黑衣人紧紧皱着眉头,紧紧攥着那支疯狂震颤的杀人机器,试图压制每一次火舌闪灭后的冲撞感,他站立的身躯因此一起震颤着,不能随心所欲地控制死亡的弹道,所以他扣住扳机后再不松手,任凭那些子弹自由地冲出,在狭窄的通道里连续冲击出一片片弹幕,冲击得碎屑和鲜血同时飞迸,纵横交错扬扬洒洒如雨丝。
「咔嗒——铛啷啷」——最后一枚弹壳掉落在地面,发出清脆的响,仍然滚动着。
站在门框两侧的黑衣人立即闪身出来,端平了各自的驳壳枪静静指着血淋淋的通道,大烟形成的烟雾缭绕中,五具尸体在通道里淌着血,通道两侧是一间间开放式的隔间,每个隔间都是个低木炕,一张同规格小桌摆着烟枪。显然这位置每个隔间里的状况一样,但是能听到哭泣声,甚至发抖声。
持枪人侧步靠回门框一边,拔出了空弹夹揣进口袋,抽出第二个弹夹俐落地卡入枪机。
「怎么样?」端着枪平指通道的木脸黑衣人不回头地低声问道。
「过瘾!真过瘾!比玩土炮过瘾!」红脸黑衣人兴奋地说道。
与木脸黑衣人并排举枪静待的英俊黑衣人无奈地道:「没问你这个!」
「呃……后头有个人闪了,在左边的隔间里,我不确定是哪一间,离楼梯不远。」
一直不说话的阴郁黑衣人拎着枪侧身擦过了端枪瞄通道的两个黑衣人,进入了通道内,低声道:「我会一直走到楼梯口,你俩盯紧了!」话落后他突然开始向前跑,黑色的身影快速掠过一个个开放的隔间。
细狭的眼只向前看,全然不顾每个经过的隔间里是什么状况。
「啪啪」——掠过的某个右侧隔间里响了枪,子弹似乎横向飞过了他的后背,他仍然在跑,头也不回。
「啪」——快到楼梯口之前,左侧的某个隔间里也响了一枪,子弹横向飞过通道,没打中快速跑过的黑影,却击中了对面隔间内颤抖着的某个大烟鬼,传出狼哭鬼嚎地叫声。
阴郁黑衣人最终停在楼梯下,朝后摆了一次手,然后端起枪口指向楼梯。
「右边第四间也有!那个在左边第七间!」英俊黑衣人平端着枪口开始往里走,枪口直指距离最近的右侧第四间位置,面色开始谨慎。
木脸黑衣人端平枪口跟随移动进入通道,枪口直指左边第七间方向掩护英俊黑衣人:「你行么?」
「切——你以为只有你行?」英俊黑衣人说着话已经来到右侧第三间位置,枪口猛然一转,第三间的小炕上瘫着一个面黄肌瘦的家伙,高举双手已然满脸泪水,看见突然闪出在眼前的枪口后抽搐了一下,居然昏过去了。
「啪啪啪啪啪」……英俊黑衣人快速连扣扳机,第三间和第四间之间的薄隔板上出现了一个个弹洞。
「铛啷啷」——第十颗弹壳落地。
「咔擦」——英俊黑衣人熟练地抽出一个子弹桥夹,随手压入弹仓,动作行云流水。
「哗啦」——子弹再次上膛。
「这就是你的突击方法?」
「管得着么?」
两个黑衣人同时压低了身体,猛地向前冲两步,同时枪口指向右侧格间,有个枪手正在捂着肚子抽搐,鲜血在他腰下不停流淌。
红脸黑衣人端着花机关从后面跑了过来:「能不能别嘀咕了,街上警哨响了!」他径直跑到了第六间位置,端起枪口朝着左侧第七间的薄墙就扣扳机,通道里再次响起毛骨悚然的花机关枪的咆哮声,木屑横飞里左边第七个小隔间什么声音都不再有了。
木楼梯板吱吱嘎嘎被踩响,阴郁黑衣人举着枪口一步步向上。
「咣当」——似乎楼上的某扇窗被打开了。
阴郁黑衣人目光一紧,不再犹豫,大步向楼梯上猛窜,刚刚冲上二楼,又猛闪回来,走廊那端旋即响起枪声,身边的木柱噼噼啪啪疯响。
「开火,目标在一楼南窗!」他大声向楼梯下喊。
「咔擦——哗啦啦」——楼梯下靠南的一扇窗猛然破碎,一个驳壳枪和一支花机关枪的枪口同时摆上了窗口。
但是……一楼南窗外是墙!
「他在南墙外!」楼下有人朝楼上大声喊。
楼上的枪声不止,有两个家伙躲在走廊尽头交替向楼梯口射击,死死压住了楼梯位置的阴郁黑衣人。
街上的警哨声越来越近,阴郁黑衣人垂下了枪口,不再迟疑,掉头猛跑下楼。
「撤!现在就走!」阴郁黑衣人拎着枪跑在了一楼通道里,命令着还想上楼的三个黑衣人。
「可是……」
「没有可是!」
在急促的警哨声中,四个持枪黑衣人冲出了醉仙楼大门口。
满街狼藉,附近空无一人,当朝一群警察正在奔来;再回头,一群黑衣人刚刚出现在那边街口。阴郁黑衣人已带头疾奔向最近的巷子,身后三个黑衣人仓惶尾随,跑得那叫一个急速!
十几个警察跑到了巷口就停住了,探头探脑往四个家伙逃跑的方向看着,喘着粗气就地休息了。
十几个黑衣人紧跟着跑来这里,为首的看向街边的醉仙楼,脸色一黑:「你们为什么不追了!」
为首的警察皱着眉毛直起腰,用手里的枪口推了推帽檐:「我们得先去案发现场!」话落朝后一摆手,十几个警察一股脑冲进了街对面的醉仙楼。
「操你们这一群杂碎!」为首的黑衣人朝那些警察狠狠吐了口水,也朝身后一挥手:「敢动咱们的盘子,必须死!」十几个黑衣人一股脑冲进了巷子。
……
胡义在奔跑,跑在没有温度的阳光下,跑在凌乱的冷风中,踢翻了街边的木桶,越过了店门口的箱子。
衣袋中沙拉沙拉响,一次次拍打着腿,他一边在跑,一边掏出衣袋中的子弹,一发一发往弹夹里填。
行人在惊叫中逃避,身后在响着枪声。
刘坚强在跑,也在装填着子弹,不小心撞倒了惊慌中的某个行人,并不尝试恢复重心,反而借着踉跄和惯性前扑,翻滚,余势不衰地再冲起来。
马良也在跑,此刻自觉地跑在最后,偶尔回头,侧身,甩手,「啪」——让子弹向后飞,让子弹随便打穿或者打碎后方的什么,让那些尾追在后面的家伙匆忙闪避。
石成也在跑,拎着没插弹夹的花机关枪在跑,两个空弹夹都在衣袋里,第三个弹夹正被胡义拿在手里装填着。
「连长,就在前边干吧!」
「不许喊连长!」
「流鼻涕,顶我!」马良打空了枪,几步急追向前。
「啪」——刘坚强放缓了速度回头先来一枪:「这条街人太多了!」
「哥,真的不会有鬼子来堵咱们吗?」马良轻盈地窜越过一个无人小摊位,继续跑着,然后从衣袋里往外掏子弹桥夹。
「不许说鬼子!」胡义手中的那颗子弹没能顶进长长的花机关枪弹夹,装满了:「石成!」他甩手抛向身后拎着花机关的奔跑人。
石成抄手接了,直接插卡入枪,边跑边问:「后头跟上了,现在打吗?」
「可以!西边四条街口汇合!」胡义闪身,急停靠在正在经过的一个墙角,拽出了腰间的盒子炮,抬手便朝后,「啪啪——」
马良也一个急停,闪身缩进了经过的门柱后,「哗啦」——子弹已入膛,一片滑空了子弹的金属桥夹坠落在阳光下,闪过一丝光。
「一群废物苍蝇,我不信他们还能追几里!」刘坚强跑过了马良,跑过了胡义,一头扎进街边的水果摊,半躺在柜子后:「直接摆脱算了!」
「没时间跟他们扯淡!姓钱的才是我们要的!」胡义偏出头来再次向后射击。
「他不是已经跑了吗?」马良缩回门柱后,不解地朝墙角的方向皱着眉头。
「躲了初一还有十五!徐小在哪他就在哪!我们要做的只是找到徐小!我相信这次苏干事也会在那!」
石成拎着花机关枪继续跑,回头晃一眼,与正在阻挡射击中的他们三个已经有了几十米距离,于是一头钻进了身边的铺子,喘着粗气蹲跪在屋里窗根下,探头看窗外的街,又回头看着瞠目结舌的屋内人,淡淡一笑:「不许喊,不许叫,捂上耳朵,老老实实给我消失在柜台下!」
「哥,石成好像就位了!」又一枚弹壳掉落在青石地面上,蹦蹦跳跳的铜光中,马良撤回了枪口。
胡义回头看后说道:「现在继续!走了!」冲出墙角顺着街道继续跑。
临街的窗外跑过一个匆匆人影,又一个匆匆人影,再一个匆匆人影。窗根内的花机关枪哗啦一声子弹上膛,石成在窗根底下半蹲半坐,开始老老实实等待。
一片奔跑的脚步声纷乱接近,枪声三下两下格外清晰,有人喘着粗气跑过窗口外,然后又是一个又一个。
窗根下的石成仰起头,静静感受着,他觉得现在应该很紧张,尽管心跳得不慢,但他觉得那是奔跑造成的,不是紧张的,这是为什么?也许……因为窗外不是鬼子罢?也或者……是因为手里正端着个花机关枪?他唯独没有意识到他已经成长了,已经不是青山村的那个民兵了,已经可以从容面对擦肩而过的死亡了。
「哗啦」——窗口破碎了,蜂窝般的黝黑枪口伸出了玻璃碎屑。
角度这面的街边,但是可以对面的街那边,一个个猥琐的黑衣人背影,一张张循声回过头来的惊讶。
突突突突突突……
「一个,两个,三个。」
弹壳一枚枚跳出枪膛翻滚出抛物线,街对面的陶器在破裂,水果在碎溅,木招牌吱吱嘎嘎地震颤着落下碎屑和灰。
突突突突突突……
「四个,五个,六个。」
弹壳一枚枚乱纷纷摔落在地面叮叮咚咚不停响,街对面的黑衣人在叫,在倒,在爬,在流血。
打空整个弹夹的石成拎着花机关枪直接朝店铺后门撒腿猛跑,大喊一声:「
侦缉队公干!打扰了!」只留下满地的弹壳和浓浓的硝烟味道。
……
李有才跑不动了,不仅仅是因为这个赌鬼不善于跑,也因为他背上的伤口疼。他现在满脸汗水,乱了发型,累得他忘了摘下那副小墨镜。
几条街外的枪声还在响,这狗汉奸一边顺着街边匆匆跑,一边不时回头边在心里抱怨。胡长官的风格真是……太没技术含量!哪个正常女人会喜欢这样的?
疯了!我喜欢扔骰子,他喜欢扔子弹,骰子可比子弹高雅多了,遇人不淑啊!苦煞我也!
追在后面的跟踪人已经拔出了枪,明目张胆地追近距离。远处的枪声让满街的人都变得匆匆忙忙,让阳光下的街面越来越萧索,越来越空旷,这使狼狈窜逃的狗汉奸那身影越来越清晰。
前田真够不是人的!今天街面上连例行的宪兵巡逻也取消了吗?这特么算赏我面子还是坑我啊?
侦缉队绝对不能去,那里仍然有钱副队的手下,去了就是送死;警队的情况比较复杂,也许能呆一段时间解燃眉之急,但是警队与宪兵队只有一墙之隔,那还去警队干什么?直奔宪兵队吧!
李有才大口大口地喘气,咬牙忍着背伤的疼,再也不顾形象不顾发型,一路奔向宪兵队这个安全区。心中努力鼓励着自己:我不是最倒霉的!姓钱的你现在也好不了!不知道你是死了呢,还是也像我这般狗一样地跑?老鼠一般地藏?
那个煞星绝对会不死不休,你完了!你肯定完了!等老子冲进宪兵队,舒舒服服地笑!老子什么都没有!老子狗屁都不是!老子只有贱命一条!老子只要保住小命就万事大吉!你这位能人如何跟我比?你凭什么跟我比!
李有才踉跄着冲出最后一个街口转过弯,宪兵队大门就在前方,但是……狗汉奸弯下腰撑着膝盖大口喘着粗气停住了。两个黑衣人在宪兵队大门一侧的第一个巷口处抱着肩膀,贼头贼脑四下里瞧,他们的目光正在转过来,先皱眉,然后惊讶,接着是狰狞!
「好吧……我比姓钱的倒霉!」狗汉奸嘴里无奈地冒出一句嘀咕,转头看来路,追踪人的身影出现了。李有才直起腰,朝前方那两个狰狞面孔露出一个阳光满满的微笑,突然朝街边撒腿猛冲,一头钻进了临街的大门口,门上的牌匾写着熠熠生辉三个大字:春秀楼。
「李有才?」大厅里的金妈惊讶地瞪大了眼,汉奸过街老鼠般冲进了门。
「快闪开!帮我挡一挡!」李有才连抬头的功夫都舍不得浪费,佝偻着腰直奔后门方向大声喊,同时惊慌拨开着挡在前方的人。
「有才哥我支持你!一定要活着哦!」楼梯上一个妖艳妓女满脸惊喜地朝狗汉奸挥舞着粉拳兴奋地叫嚷。
稀里哗啦一阵乱响,李有才的身影刚刚消失,三个黑衣人就拎着枪冲进了正门。
「李有才那个短命鬼在哪!」其中一个持枪人恶狠狠大喊。
满大厅里的人都愣愣不说话,楼梯上那位妖艳妓女抬手一指后门方向:「他刚跑出后门!」
三个黑衣人稀里哗啦地朝后门方向冲出了大厅,厅里的人全体满头黑线仰望着楼梯上的妖艳惊掉了下巴。
金妈终于忍不住问道:「骚蹄子你到底是站哪边的?」
楼梯上的妓女扭捏到极致地撕扯着手中的香帕:「我喜欢有才哥,可是……
钱副队是我最大的金主呢,搞得人家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呢!」
「你这浪蹄子算是贱到家了!」金妈翻着白眼转身往自己的房间走去,同时甩着袖子道:「老六,去关门!今天不开张!老娘养了一群神经病!」
……
一个警察匆匆跑过了街,匆匆经过了警队大门口,并没停下脚步,反而直接跑进了宪兵队。
前田大尉的办公室门被推开,助手来到前田大尉的办公桌前。
「醉仙楼的暗库已经查过了,没发现任何涉及吉田商社的东西,全是烟土。
」
前田大尉沉默了一会:「目前情况怎么样?」
「目前,李有才正在被钱副队的人追杀;钱副队正在被李有才的人追杀;赵大队似乎保持了中立,详细结果还不知道。」
「我一直认为……钱副队是这梅县城里胆子最大的人。呵呵,现在…李有才也不差吗,勇气可嘉。」
助手犹豫了一下:「那么……我们是否该改变调查方向?」
「再说吧,这以后……至少会清净很多。」前田起身离开椅子,来到窗前,看着台上的几个花盆,又说道:「植物……是一种贪婪的东西,它只会拼命地生长……它却不知道花盆是没有办法生长的。」
话毕,他拿起旁边的剪刀,开始细致地修剪那些绿色。
助手识趣地转身,走出办公室,轻轻带上门。
……
时近晌午,梅县城里平静了下来,再也没传出过枪声。
一些胆大的人重新开了张,小心翼翼走上了街,他们很奇怪,上午的一通乌烟瘴气枪战过后,城里居然没有戒严,鬼子军营里进行着正常操练,宪兵巡逻队连个影儿都看不见,街口没见警察设卡盘查,平时到处乱窜的侦缉队今天好像都蒸发了,没人知道他们在哪,这是个什么鬼?
「哎,是侦缉队打侦缉队,你说邪不邪。我媳妇买菜的时候亲眼见到的。」
「怎么可能?你媳妇那破车嘴啥时候冒过正经事?我不信!」
「你们这俩窝囊货懂个屁,侦缉队打侦缉队是没错,但那都是幌子,我表弟刚从警队得了风声,是有人自不量力想动钱爷,作死呢!」
「哦?原来如此怪不得……那现在这是完事了?」
「这我哪知道?反正小心没大差。您二位接着嘚瑟吧,我可回家老实呆着去了。」
「呃……那我也回去得了。」
尽管没有戒严,阳光下的街面依然萧条,偶有行人也是匆匆而过。
一个黑衣人出现,顺着街边匆匆跑来,到了巷口拐弯,瞥了衣衫褴褛半死不活躺在巷口墙角晒太阳的小乞丐一眼,推门进了街边小酒馆的后院。
「钱爷,李有才想进宪兵队的时候差点让我的人堵住了,可惜后来又被他溜了。话我已经给下边放了,只要发现他的踪迹,死活不论!」
屋内的汉子捏着佛珠的手指停下动作:「那几个枪手的情况有眉目没有?」
「查了,总共四个,没有脸熟的,应该不是城里人。我估计……应该是李有才在绿水铺时候的班底。」
「难道是砍九这个野蚂蚱?他跟李有才穿一条裤子了?」汉子琢磨了一会,又笑了,继续将手中那串佛珠捏得转悠起来:「我当他有什么天兵天将呢,搞了半天还是几只上不了台的下三滥。」
「应该就是这么回事,要不是他们手里有个花机关,要不是咱措手不及,当场就能摁死这几个屁!」汇报的黑衣人找到了损失惨重的借口,感觉轻松了很多,不知不觉挺了挺胸:「钱爷,既然这样,我带弟兄去绿水铺,直接端了砍九的老窝?」
「现在不是干这个的时候,一个废物赌鬼和几个蚂蚱,亮了相就再翻不起浪了。眼下最麻烦的不是这个,而是气氛,你感觉到了么?嗯?」
手下不懂:「气氛?」
「这么大个动静,皇军居然没出来…说明什么?这个事才是最复杂的,不对味啊,越来越看不懂,天气凉了啊!」
……
按照李有才在地图上给画出的几个位置,胡义带着三个黑衣打手一个一个位置找。不是进去找,而是远远地找,悄悄地找,看每个位置附近有没有徐小的影儿。
突击醉仙楼的时候,徐小是留在外围监视醉仙楼的眼线,出了醉仙楼的门之后,徐小不见了,很显然,他一定是跟踪跳窗逃走的钱副队离开了,所以胡义认定,徐小在哪,姓钱的就在哪。
跳窗逃走的钱副队是个老江湖,所以他满脑子都是江湖道道,李有才雇凶杀人铤而走险,醉仙楼这个第一目标如果不成,那几个行凶的如果想再次动手,肯定是该找第二大的目标区域来侦查守候。
所以钱副队反其道而行之,直奔一个最不起眼的小酒馆藏身避祸,并以此为据点指挥手下人满城追杀自不量力的李有才。他怎能想到小酒馆外的街角那半死不活的小乞丐是个尾随而来的大灯笼?
他能想到凶手并非侦缉队,以为是几个为钱卖命的黑道中人,又怎能想到那是四个八路?四个纯粹的杀人机器?他没有大意,只是低估了对手,因为李有才这货实在没法被高估。
胡义按着地图顺路线找来,穿街过巷低调走最近的距离,不管目标规模大小,只看路线方便。
前边的马良靠在墙角扭回头:「哥,徐小在那边巷口呢。」
胡义走到墙角探了探头,几十米远的街边巷口那小叫花子正在晒太阳:「你过去转一圈。」
其他三个还是黑衣侦缉队,但是为了侦查方便,马良在路上早已顺了一身普通衣裳换在身上,他走出墙角,抄起袖口佝偻腰,抹把鼻涕顺街走,故意咳下嗓子吐口痰。前方的小乞丐闻声扭过脸,面无表情眨巴眨巴眼,之后扭头盯着斜对面的小酒馆懒洋洋地看着。
马良继续走,若无其事经过了躺在街边的小乞丐,自然而然地瞟了一眼经过身边的小酒馆,不紧不慢路过,然后在前方第一个巷口转弯进巷,绕着那片范围整整一圈,最后兜回到出发位置。
「是那个小酒馆,没营业,前门窗都上了闸板,旁边巷子通后院,院里也有间屋,可能是厨房。酒馆对街是个杂货铺,这么冷的天还敞门开窗。」
……
这是钱副队的产业,抄着衣袖的马良大咧咧走进了酒馆对面的杂货铺:「掌柜的,给我来几桶煤油。」
铺子里的两个人当即站起来,面色不善地道:「去去去,本店不卖,别地方找去。」
「我给你出个大价钱。」手从衣袖里抽出来,黝黑枪口亮了相。
两人尚在惊讶,门外又进来了一身黑衣的刘坚强,拎着个驳壳枪一脸晦气死盯着铺子里的两人不眨眼。
……
石成再次扔掉了裹着枪的一件破衣服,拎着花机关枪站在后院院墙外的拐角处,控直角两头看。
胡义不紧不慢站在了后院的小门边,抽出盒子炮子弹上膛,然后迎着阳光抬起头,觉得眼睛刺刺痛睁不开,头疼却减轻了很多。
……
马良在柜台里面稀里哗啦一顿乱翻,刘坚强在墙角边一刀一刀狠捅,被捆了手堵了嘴趴在地上的身躯终于不再动了,变成了第二具逐渐僵硬在墙角的尸体。
刚刚撇下血淋淋的尖刀直起腰,两个煤油捅便递过来,马良问:「抹个脖子的事,你累不累?」
「管不着!」刘坚强血淋淋的手拎了油桶,掉头出门,他是用刺刀用习惯了。
马良随手又拎起一桶,出门过街,开始朝小酒馆门面上的闸板上泼去。
几个经过的路人看得瞪大了眼,然后突然开始掉头跑,只有那个在不远处巷口晒太阳的小乞丐继续半死不活躺着。
……
闸板上的洒水声惊动了酒馆内的人,一个家伙拎着驳壳枪出现在后院里,正要打开后门绕到街前查看,忽然停住不动了,他努力嗅了嗅,空气中漂浮着淡淡的微臭,这是……煤油?!
院里突然咣啷一声,吓得门后的人猛回头,一个被扔过墙头的煤油捅正在院子里滚动,咕嘟咕嘟地流淌着尚未泼尽的煤油,快速扩散着湿润区域。
正在不知所措间,紧闭的小门外响起了冷冰冰的声音:「让姓钱的出来见我,我没时间等。」
……
「什么?」手指下意识猛然捏紧,那串佛珠突然崩断,一颗颗失去束缚的珠子陡然落地,哗啦啦到处跳滚。
「那不是水……是煤油,他就在后门外,他说他没时间等。」
另外两个汉子同时拽出枪:「钱爷,我俩出去拼了他们,你翻墙走!」
姓钱的绷着满脸黑色,将手心里残留的一颗珠子撇下:「先出门。」
……
单扇小门不大,几块木板钉成,门外墙边靠着拎枪的胡义,门内墙边靠着姓钱的,不大面积的小院里还有另外三个持枪的家伙战战兢兢瞄着墙头。
「李有才给了你们多少钱?我翻倍!」姓钱的在门里大喊。
「很遗憾,我对李有才和你都没兴趣,把那女人交出来?」
「女人?难道你们不是为了交易要我这条命么?」
「我只要那女人,别再跟我说李有才,我头疼疼了一上午了,我已经受够了你的问题,现在就让那女人出现,有她,你活;没她,你死!就这么简单。」那死气沉沉的语气,让姓钱的感到了说话人的麻木漠然,那真的是漠然麻木。
「哗啦哗啦」淡黄色的液体被墙外某人一片片泼洒过了墙头,在阳光下迸溅流淌,惊得院里的持枪人惊慌躲避,生怕沾染上一星半点。
姓钱的沉默了一下,保持住镇静,又开口说道:「兄弟,听我说,这是个误会!如果你们只是要那个女人的话,我告诉你,这跟我没关系,你们找错人了,真的要是我绑的,我现在就可以把她拉出来要挟你,不是么?」
胡义的眉头渐渐皱得更深,这个答案出乎他的意料,令他一时有点茫然。
门外的沉默让门里的钱副队意识到对方真的可能是为女人而来,否则没必要说这些废话早该动手了,相对于李有才而言,自己这条命不是比那个女人更能解决问题么?
他搞不懂这女人怎么就成了金贵东西?到底是什么样的女人?
他不失时机地继续补充说道:「如果你们只是要那个女人,我倒建议你们该去问问赵大队,或者原本给了钱该成为副队长的那个人,我相信你们会有收获的。」
门外的胡义仍然在沉默着,他信了,姓钱的说的应该是真的。足足沉默了半分钟,他抬起冷冰冰的脸,朝拎着油桶的刘坚强点点头。
嗤啦火柴燃烧的声音过后,火焰在阳光下爬上了墙,绕着小院快速蔓延。
「为什么?」姓钱的猛然怒吼。
门外阴森森地回答:「我认为你已经杀了她,所以编这个故事借刀杀人!」
不久后,突然枪声大作,驳壳枪猛烈快速地响,花机关枪也开始了瘆人的嚎叫……
果断突击醉仙楼,光天化日的街道追逐战,火烧小酒馆后看着姓钱的冲出后门活活被打成筛子,结果一切又回到了原点,这让胡义感到沮丧,一丝一毫的胜利感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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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过晌午,风不大,胡义靠在僻静小巷里的一面墙边,抱着肩膀看脚边的肮脏小水渠流淌,他的影子在墙上,帽檐的影子在他脸上,沉静的污水倒映着一袭黑衣,轻轻泛起细微波纹,模糊了风中的黑色。
从黎明到现在,觉得无限漫长。那个执拗的笨女人也许正在遭受蹂躏,这让自己觉得一无是处,看着污水中的映照,越看越像个颓丧的废物,想起她愤怒地朝自己大骂是逃兵的神情。
不想再等了,一分一秒都不愿意再等。等待是如此的煎熬,那么她呢?现在是不是正在无助地哭泣,一想到她在敌人胯下哭泣,就觉得自己欠了她的,头更疼了。
「连长,你去哪?」墙角晒太阳的石成循声回头。
「我去找人。」
「马良应该快回来了,等他弄回吃的垫补一口再出发吧?」
「我不吃了。等他回来你传达一下,让他和徐小去侦查姓赵的位置情况,我也许很快就回来,汇合地点就这里。到时候我会给你们部署,今晚行动。」
「连长,那你把这块烧饼揣上?」石成递过来一块烧饼,这是早上剩下的。
胡义接过饼收好,别好了枪,拍打拍打身后的灰尘,拽了拽帽檐开始朝巷子外走去。
姓赵的详细情况并不掌握,据李有才说那是个谨慎的家伙,不好办。但是现在也找不到李有才了,这个正在被追杀的赌鬼即便没躲进宪兵队也肯定藏了,情报收集工作只能靠自己了。
在对姓赵的动手之前,胡义觉得有必要利用这段时间去找另一个人,就是姓钱的说过的那个---原本给了钱财该成为副队长的那个人。
……
金春秀知道李有才的背伤还没有好,更知道这个狗汉奸的性格脾气,他这个狼狈鬼绝对不会舍不得连累春秀楼,这个老鼠绝对跑不远,所以宣布今天歇业了。
现在已经过了晌午,春秀楼里还是没有这老鼠的动静,难道他真英勇神武地跑出去挨追杀了?
金春秀离开了房间,故作不经意地满楼里转悠,东拉西扯说着笑话,金妈把每个姑娘的房间都晃悠了一遍,没有任何发现。接着又去了仓库假装盘点,去了厨房喊熬粥,所有的不起眼地方全看了,仍然一无所获。
推开后门到了后院,院子里空空荡荡阵阵秋风,院门现在已经上了栓,柴堆后,水缸旁,竹筐底,整整一圈下来一切正常。居然真跑了,看来是真不舍得牵连我,够义气!
正转身准备回楼里,忽然注意到拴在墙角的那条护院狗,可怜兮兮趴在地上被冷风吹得满脸灰尘。
「臭不要脸的!」金妈下意识嘀咕出声,抬脚便往墙角那里走去。
狗窝的窟窿不大,倒是勉强够个人往里钻,开口角度又不朝着院子,何况这里还拴着条看起来凶神恶煞的大花狗。金妈蹲下来,往狗窝里探探视线,一蓬碎草铺垫遮掩中,蜷缩着的不是狗汉奸李有才又是谁?
金春秀捡起地上的木棍就往里捅:「没长心的你居然还能睡得着?」
「哎呀我……谁?老子开枪了啊!」
「您要开哪一杆枪啊?奴家这里等着挨呢!」
「……」
「咯咯咯……」看到狗窝里满头乱草的李有才那张无语脸,蹲在狗窝外的金妈忍不住开始笑了。
「你小点声,别闪了下巴!」
「哎呦,我还当你这条狗天不怕地不怕呢?」
「外边的情况怎么样了?」李有才揉了揉眼,他昨晚在固若金汤的宪兵队里愣是睡不着,现在蜷在狗窝里反倒睡了个舒坦,不愧是贱命一条。
「真看不出来,你小子到底搬来的是些什么人?姓钱的死了现在至少传遍半个城了,听说身上十六个枪眼,都成筛子了。」
「哦?真的?嘿嘿…好…哈哈哈……」
见狗汉奸笑得得意,金妈眼里闪过一丝狡黠,又道:「笑个屁啊,笑,他那些徒子徒孙满城里翻你呢,找得更来劲了,谁能拿了你的狗头,谁是新任大当家。」
「咳咳咳……」
「得了,先出来吧,我想法把你弄我房里去。」
「别,你这楼子里人多眼杂,小翠在楼梯上那热情的鼓励实在让我瘆的慌,我还是这歇着吧。」
「你确定不出来?」
「我非常确定,打死我也不出来。」
「吱嘎」一声楼门响,一个伙计来到院子里,诧异地眨眨眼问道:「金妈,你跟大花说啥呢?」
蹲在狗窝边的金春秀随手抓挠着身边大花狗的狗脖子,惬意地笑笑:「经的人越多,越才觉得狗狗有三好,坚硬,持久,不乱说!」
伙计抓着后脑勺憨笑着,然后屁颠屁颠去干活了。金春秀站了起来,晃悠小步扭着大屁股往楼里走去,坏笑着大声说道:「从今天开始,大花由我亲自来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