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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空之城 / 2024/11/26 06:35 / 261 / 8
【小说】和年龄相差一倍的那孩子私奔的日子里

(其一)
  女孩是被松垮了的遮阳板缝隙中透过来的阳光弄醒的。
  “......”
  沉默地注视了片刻天窗紧闭的车内天花板,又侧过头看了眼不知什么时候滚落到车座下面、脸朝外睡得很香甜的裸体男人,女孩的眼帘微垂。许久,才莫名地从鼻腔深处轻轻哼了一口气,像是逃避什么般的翻了个身,背对着男人皱着眉头闭上了眼。
  盛夏早上的太阳总是叫人心烦的,尤其是当你不得不睡在闷笼般的车里面的时候。浑身上下那不知道是热出来的汗水又或者昨晚那野兽缠斗似的激战留下来的粘腻感,窗外那叽叽喳喳吵个不停好像永远不会停下的蝉鸣带来的烦躁感,还有四五个小时昏昏沉沉半睡半醒挥之不去的疲倦感
  名为七草日花的17岁女孩在翻来覆去试图重新回归睡眠二十分钟未果之后,终于选择了爆发。
  “——你这家伙要睡到什么时候啊!!”
  用高分贝的音量叫嚷着,女孩一巴掌恶狠狠地拍在了边上男人的后脑勺上。车边大树上的几只麻雀被惊得展翅逃走,挨了打的男人却只是平淡地哼哼了两声,迷糊地揉了揉他那乱糟糟的卷发,翻了个身换成了脸朝地的姿势。
  “...再睡五分钟...老妈...”
  “哈!?谁是你的妈妈啊你这大蠢货!”咬牙切齿的未成年姑娘从后排座位上跳了起来,两手下意识地护住一丝不挂的雪白翘乳,踩着棕色短袜的双足毫不客气地蹬在了男人的背上,“给我快点把空调打开啊!快点!”
  “好痛好痛。知道了啦,别踢我了——”有气无力地抱怨着,男人捏着僵硬酸痛的后腰,一手撑着坐垫从车座下吃力地爬了起来。
  往后面缩了缩,日花眼神闪躲地看着没穿衣服的成年男性磨蹭着往前座爬去。发现对方完全没有在意这边视线的意思,她又有点不服气地瞪大了眼睛,像是打算从眼前男人的裸体上看出什么特别的东西似的,闹得面色通红。
  “给,毛巾和矿泉水。先擦一擦身体把衣服穿上吧,免得着凉。”
  日花张了张嘴,即将脱出口的话语几度被卡回了喉咙。最后,她才僵硬地扭过头,伸手接过了男人递过来的东西。
  “...喔,谢谢。”
  拉碴的胡须,仿佛特意向年轻人靠拢但失败了一半的、鸡窝般的卷发,加上三十多岁久经职场的中年大叔特有的那种略显沧桑、笑起来又显得过于圆滑的脸庞。眼前的男人还是那个熟悉的他,但在经历了昨晚的那一切之后,女孩却不安地发觉,两人之间的距离感变得难以掌握起来。
  每当她像往常那般试图开些没大没小的玩笑的时候,面前男人压在自己身上发出粗鲁喘息的场景就不断地在脑海里回放。被汗水打湿的刘海、脱掉后混在一起的两人的衣物、受伤野兽般相吻时大脑内的空白,还有现在仍躺在自己脚边提醒着自己发生了什么的,那几个打了结的避孕套。
  记忆中那个无论被说了什么恶劣的话语都只会笑哈哈地接受的普通中年男人逐渐淡去,变成了某种更为具体的、更为复杂的形象。
  明明作为【偶像】与【制作人】相处了一年的时光,自己却对这个男人一无所知吗?
  “...话说,”抬起胳膊用沾湿了的毛巾擦拭着腋下,日花幽幽地开口了,“为什么晚上不开空调啊。明明是夏天。”
  “因为会死。”
  “哈~?”
  正在驾驶座上吃力地把满是毛的大腿往内裤里套的男人回过了头,眼里带着些许怜悯:“呐,你知道为什么我要在睡前把车窗开一点缝吗。”
  女孩不怎么高兴地皱了皱鼻子。
  “不知道,为了把蚊子放进来吃自助餐吗。”
  “换气啦换气。密闭空间的车里停下开空调,尾气什么的进到车里面很快就会一氧化碳中毒的。”早已习惯对方那呛人的说话方式的男人只是耸了耸肩,把脑袋转了回去继续对付起那堆叠成一团的西装革履,“我可不希望以那种笨蛋的方法死掉,还会被别人发现是赤身裸体趴在一个未成年女孩身上死的。名声什么的全毁了。”
  “呵。名声。”日花冷笑了一声,“那种东西在你决定抛下工作带着一个未成年女孩私奔的时候,早已经彻底毁掉了啦,人渣犯罪者先生。”
  “喂喂,说的真难听啊。能不能换个普通点的称呼。”
  “比如?”
  “就像往常那样就行。”
  “哈!”像是被某个词戳到了痛处,女孩的声音听上去尖锐又刻薄。她猛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拳头高高抬起砸在了车内天花板上。“什么啊那是,某种新时代喜剧里的自我嘲讽捏他吗?!你已经不是偶像事务所的制作人了!”
  男人没有回话。
  突如其来的爆发让车内陷入了闷热的寂静,只剩下了悉悉索索换衣服的响声,还有粗重痛苦的喘息声。
  迟来的自我厌恶感涌上心头。胳膊缓缓落下,垂在了一边。画着小熊图案的毛巾掉在了车座下面,盖住了那几个静静躺着的避孕套。
  许久,许久。久到不知何时打开的冷空调那舒适的冷气围绕了全身,久到不远处的街头开始出现忙碌地提着公文包往前大步走的上班族,未尽的语尾才姗姗来迟。
  “...我也已经,不是偶像了。”
  如同拳击台上遍体鳞伤的拳手,日花瘫倒在了座位上,捂着脸垂下了头,用压抑着哭腔的嗓音喃喃自语着。
  漂亮的刘海淹没了带着老茧的洁白手指,也挡住了那顺着指缝流下的泪水。
  “先把衣服穿上吧。”男人的声音响起,如同之前那三百六十多个重复不变的早晨里的一般,温和又让人心安。被叠的整整齐齐的衣物轻轻地放在了女孩光着的大腿上,然后便是从头顶传来的,温柔的抚摸。“会着凉的。”
  
  【七草日花不可能放弃当偶像】。
  她是一个会将所有压力都转化为前进的动力的、坚强的女孩。她比任何人都热爱着名为‘偶像’的存在,即使再痛苦都会咬着牙向前走去,走向独属于她的展翅高飞的未来。
  【高桥悠二不可能放弃当制作人】。
  他是一个闲暇时间看起来吊儿郎当,实际上极有责任心与事业心的好男人。他比任何人都热爱着名为‘制作人’的工作,即使面临再多的挫折与失败,他也会坚定地站在担当偶像的身后,成为她们的后盾。
  这些语句并非夸大其词,亦非无中生有。而是属于这两个人的真实人生的写照,也是周围了解他们的人们内心最真切的看法。
  然。
  所谓看法也许有时只是一厢情愿,人生写照亦不过是性格行事的单纯缩写。就像是‘温柔体贴的化妆师’、‘严肃负责的教师’、‘开朗活泼的邻家女孩’。这些特征的描写确实是这些人真实的一部分,绝非虚假的、伪装出来的事物——但是,温柔的化妆师在和男友吵架之后,也许会在匿名社交软件上发出长文咒骂‘所有的男人都是一样’;严肃的教师在被叛逆的亲生孩子反抗后,可能会暴怒地挥手一巴掌打在孩子的脸上,哀叹自己教育失败;在所有邻居眼里开朗的小女孩,也会在独自一人的夜晚埋怨着总给自己压力与约束的母亲,暗自希望对方早点去死好给自己自由。
  他们是品德败坏的人渣吗?不,实际上只要过去一个晚上,他们还是那些人人都会称赞其优秀的好人。
  和男友和好后的温柔化妆师对自己的情绪过激羞愧不安,删去了所有留言并发文致歉;失手殴打了孩子的严肃教师垂下头来,自责地向孩子说了对不起,抱着他乞求谅解;心情平复的小女孩回想起了母亲对自己的好,决心尝试着通过交流解决两人之间的矛盾。
  昨晚的污点、恶行,只是他们人生那张纯白的纸上几不可见的小小污渍而已。在人类这个群体里面,这些人称得上正直、善良,令人钦佩。
  人并非是一成不变的。宛若某部电影里所说的那样,只需要糟糕的一天,就可以把一个好人变成一个疯子。
  对于七草日花来说,那确实是个再糟糕不过的晚上。在半常驻节目的庆功宴上,酩酊大醉的监督哈哈大笑着当众打趣她,认为她比起偶像不如转职当个搞笑艺人;当她满腹牢骚回到练习室打开房门的时候,听到声响的组合搭档美琴却下意识地叫出了她那个前搭档的姓名;在她失魂落魄逃出事务所门口之际,又绝望地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弄丢了刚刚发下来的、装着一个月打工工资的档案袋。
  半个小时之后,制作人是在一家便利店门口的巷子里找到的她。她呆呆地抱着膝盖坐在那里,面前摆着绝对不该是她这个年龄能够买到的、几罐空了的啤酒。
  主动抱住了男人手臂的少女,在酒精的作用下,红着眼睛嘶哑着嗓音提出了希望对方带着自己永远地消失。
  事情发展到这里,或许也只不过——虽然这样说非常古怪——是一个噩梦般的日子罢了。只要过去一个晚上,意识到自己醉酒后乱说话的监督会诚恳地跑过来当面致歉,实际上完全没有恶意的美琴会一边对她露出无害的微笑一边邀请她一起练习,而那个弄丢了的档案袋,也会轻而易举地被在事务所的沙发上找到。
  那一刻,只要这个被称作‘制作人’的男人口中说出一句安慰的话语,又或者慌乱的打太极,又或者无言的拥抱,事情也许就会往正常的轨迹发展
  ——然而,仿佛上天开的一个玩笑,男人并没有做其中任何一件事。他沉默着俯下了头吻住了还在哭泣中的女孩的唇,然后就这样把女孩公主抱了起来,往车的方向走去。
  当社会这辆火车上相邻的两个部件同时戏剧性地产生了故障的时候,命运便被引导向了所有人都未曾思考过的未知方向。
  那个晚上,他和她坦诚相见了。
  那个晚上,他带着她私奔了。
  
  “...喂。”
  “嗯?”
  “你说,姐姐现在会在做什么呢。”
  将脑袋靠在了车窗上,低着头面无表情地蹂躏着手上被用过了的粉色避孕套,日花的语气平淡到听不出有提问的味道。
  “叶月啊...”在等候红绿灯的过程中无聊地用手指敲击着方向盘的悠二拉长了声音,扭了扭脖子,“估计和往常差不多吧,那家伙。坐在事务所里戴着眼罩补觉,有电话来就像诈尸一样跳起来满面笑容地接电话之类的。”
  “呜哇,真亏你能那么淡定地说出这种话啊。乐观到中江兆民都会感到敬佩的程度呢。”
  “能和知名哲学家相提并论还真是令鄙人荣幸。啊,可以抽烟吗?”
  “敢抽我就把手里这东西塞你嘴里。”
  男人从口袋里掏东西的动作顿了顿,悻悻然地收了回去。似乎终于厌倦了玩弄黏答答的乳胶制品,少女一脸嫌恶地把避孕套丢回了地上,在车座套上擦了擦手。
  “你呢?觉得你的姐姐现在在做什么?”
  “谁知道。或许在警察局焦急地打听着某一辆原本应该是公司用车却被用来私奔的SUV的去向吧。”
  “诶——这么快吗。”
  “那可是七草叶月哦,那个万能超人。”
  “倒也是。”
  绿灯亮起。男人停下了敲击方向盘的手指,踩下了油门。
  场景又一次陷入了沉默。坐在后座的女孩焦躁地盘起了腿,来回摇摆起了身子。通常这种情况她会选择刷刷手机来熬过,但不幸的是,出于不想被联络到、决心与过去诀别的目的,两人的手机早在昨晚就统统丢进了河里。
  ——按照那些恋爱电视剧里的剧情,无辜地成为手机回收厂的一般是大海。但实在太远了,只能就近找隅田川将就将就了。
  “啊——啊,好烦——”
  打开了转向灯,男人瞟了一眼后视镜,转动方向盘开始变道,一边用调侃的语气说道:“怎么了,觉得后悔了?现在回头说不定还得来及喔?”
  “哈?才不是,只是不想那么快就被抓到而已!”说着明显言不由衷的话,日花抱着肩膀,扬起嘴角露出了一个冷笑,“再说了,有点自知之明好不好——某个犯罪者回去可是只有被抓进监狱一个下场!”
  “嘛,嘛。其实没必要那么焦虑的,日本的警察还没有高效率到那种地步。”各种意义上处于不妙境地的悠二仍是一幅不以为然的模样,“从头到尾叶月那边得到的消息也只有你发的那条‘对不起我们私奔去了’的短信。对象含糊不清,事情模糊不明。就算把我和你同时下落不明无法联系的现状报告上去,整个事情也很难定性为案件,多半会被劝说回去多等几天看看情况吧。”
  “......”
  “至于事务所方面也不用太过担心。本来就是算上社长一共五个人的小事务所而已,美琴也是干了很多年的老手了,他们三个的话不会有问题的。最多出行方面可能得头疼头疼了,毕竟车被我们借走了嘛,哈哈哈。”
  眼神复杂地从后座看着甚至有闲心笑出声的男人的侧脸,日花抿着嘴唇,失去了言语。
  一年前那个固执莽撞、行事过分到把对方骗进小房间用‘你不答应我就喊非礼了’威胁制作人也要成为偶像的她,凭借着绝对的努力与奋斗,通过了那个象征新人偶像最终目标的W.I.N.G大赛——但那就是她偶像生涯的顶点了也说不定。在名为舞台实力的战场上,她完全无法和自己的搭档相提并论。嘲讽的是,最终更火的却是她而不是美琴,其原因是自己那自来熟的性格与综艺上面的天赋。
  接下来的发展因此变得理所应当:来找自己的工作全是些需要嘉宾炒热气氛的综艺节目,她不断地被安排到场上做些搞怪的事情,与那些正宗的搞笑艺人们互动打闹。她做的很好,好到她产生自我厌恶的程度。
  那不是她想象中的‘偶像’,也不是她渴望的结局。似乎没有人认可她在舞台上的闪耀,只是希望看到一个长得还算好看、挂着偶像名头的普通女孩,在摄像头的前面说些有趣的话题供他们大笑着打发时间而已。
  完全陷入恶性循环僵局的偶像事业,怎么追赶都无法触及、就连走进对方心里都做不到的组合伙伴。各方面的压力已经折磨了她很久,最近甚至到了无法入眠的地步,乃至影响到了她打工贴补家用的节奏。至于那份丢失的工资,只不过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在那一刻,她在人生的道路上呆呆地抬起头转过身,看到的是默默地容忍支持着自己、打了四五份工扛起整个家庭的姐姐。第一次真切感受到了自己的任性的她,陷入了失控。
  ‘自己消失的话,也许姐姐会过的更轻松一点’。抱着这样的想法,喝了从事务所冰箱偷来的几罐啤酒的日花,借着酒意半开玩笑似的向赶过来找她的制作人提出了私奔的请求。那个男人一定会拒绝,然后自己就随口敷衍他几句,偷偷跑掉从此消失
  ——但他答应了。
  直到少女的嘴唇第一次被男性的唇夺走,直到那一年前被用来吓唬威胁对方的‘非礼’真的被对方付诸行动,她也没能从不知所措中彻底回过神来。
  她有很多问题想要问面前的男人。‘难道说你真的一直用那种眼光看待我?’、‘为什么没有选择姐姐或者美琴,而是选择了普普通通的我?’、‘所以说我们现在到底算是什么关系?’。诸如此类,等等等等。
  但最后的最后,从日花的嘴里问出来的,只有那短短的一个疑问。
  “为什么,放弃当制作人了?”
  “...啊...嘛...”悠二含糊地念叨着,瞪着死鱼眼看着行驶前方那明显因为上班高峰堵塞住的车况,烦躁地伸出手抓了抓他那鸟窝似的卷发。最后,认命般地叹了一口气。“虽说有种早晚要被问到的预感...可以抽根烟吗?”他又一次讪讪地问道。
  后座的少女毫不掩饰地‘啧’了一声,托着下巴鼓起了腮帮,把头扭到了一边,阴阳怪气地回道:“好好好——如果某个中年大叔不用尼古丁麻痹自己就从嘴里说不出实话的话——”
  “啊哈哈,抱歉抱歉。”厚脸皮的男人干咳了两声,伸手打开了旁边的车窗。他从口袋里掏出了那包刚开封的烟盒,习惯性地将其倒过来拍了拍盒底,脸上带着不似作假的释然笑意,“烟瘾这种东西染上了想戒掉就很麻烦了。毕竟工作应酬时分根烟永远是套近乎的最佳方法嘛。”
  “呜哇,好老套的做派——吃你这一套的一般都是那些上了年纪的老大叔吧?怪不得三笑那个剧组的工作人员一直在暗地里吐槽你比他们老爸还大叔了。”
  “哈?!那几个混蛋...”男人点烟的手气的颤了颤,很没形象地骂了起来,“可恶!给我把分给他们的那些吃的吐出来啊!”
  日花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下一刻才意识到自己此时该严肃点的女孩僵了僵,收拾了下表情,双手抱肩闭上了眼睛:“别扯开话题!别人可是在很认真地问问题——!”
  “别急嘛...呼...”惬意地吐气,欣赏着那些美妙的烟雾消散在窗外的场景,悠二慢吞吞地说着,“怎么说呢...从你刚刚说的那个例子里多少也能看出来就是了...要说起源的话,大概是前几天的同学会吧。”
  少女偷偷睁开了眼,安静地看着语气低沉的前座男人。
  “‘那么多年没见了多少聚一聚如何?’突然接到那个电话的我犹豫了一会,看在老班长的份上还是去了。”右手垂在车窗外弹了弹烟灰,悠二自嘲地笑了笑,“结果,发现完全~没有共同话题了。”
  “......”
  “明明政府调查说什么结婚率下降,大家却全都已经成家了。餐桌上的话题不是在抱怨调侃另一半,就是在交流育儿经验。拉我过来的那个老班长孩子都已经念小学了,很高兴地和我们几个老兄弟分享了入学典礼的照片,里面他抱着自己的妻子女儿笑得像是赢得了全世界——他那时候的表情又帅气又陌生,完全不是我当初记忆里的模样了。‘这就是当父亲的人啊’。我当时这样想着。”
  “......”
  “那天聚会结束后我独自一人跑去喝第二轮了。那帮家伙都得考虑到家里的情况,只有我一个人自由自在无所拘束,可以毫无顾忌地喝个烂醉。”男人顿了顿,又将烟塞进嘴里吸了一口,耸了耸肩,“...然后我就在笑,笑着笑着就哭了起来。我想,真的好孤独啊。自己老了后是不是就会这样孤独地死在租来的房子里呢。说不定哪天喝醉酒一头栽倒在地上摔断了腿,就那样在昏昏沉沉中看着自己的身体渐渐冰冷,发臭的尸体在半个月后才被收不到房租气冲冲找来的房东找到,之类的。”
  “......”
  “周围的年轻人觉得我老气,是那种职场电视剧里最常见的、在客户面前点头哈腰陪烟陪酒的老社畜大叔。但和同一辈的相比,我又显得幼稚得不行。明明是三十多岁的家伙,既没有成家也没有买房,开的车还是...”他抬手拍了拍方向盘把手,“...哈,公司的车。我这十几年里有什么长进呢?学会了在酒局半途去厕所间扣嗓子吐一会再回去喝?能够在烟雾缭绕的吸烟室里鏖战几个小时为事务所赢来一个工作机会?啊啊对不起我没有任何埋怨你们的意思,只是...”
  沉默了片刻,将烟头在车门上按灭随手一丢,男人躺回了驾驶座,疲倦地用手盖住了额头:“...肝损伤、慢性胃炎、支气管炎...当我发现自己除了多了一身毛病之外什么都没长进的时候,有种...怎么说呢,被未来吞噬的感觉。”
  日花的肩膀颤了颤,那双好看的、碧绿色的眼瞳微微紧缩,显露出了茫然的神情。
  “被未来...吞噬...”她用细若蚊吟的声音喃喃自语着。
  “嗯?啊,抱歉,我说的太抽象了?”从后视镜里看到女孩表情的悠二愣了愣,苦笑着摆了摆手,“嘛,说的也是,对于你这样年轻的女孩来说可能有点难懂吧这种——”
  不。自己能够明白那种感受。
  光是想象着未来的自己将会以半吊子的‘搞笑偶像’的身份于银屏之上活跃着的场景,痛苦的窒息感就席卷了全身。那种东西根本不是偶像,只不过是马戏团里的小丑而已
  “总而言之,差不多就是这种感觉啦。说实话现在想想我也觉得自己昨天晚上一定哪根筋搭错了。”望着前方缓缓开始动起来的车流,中年大叔吊儿郎当地笑着,将手放回了方向盘,“要具体说明为什么做出这种事的话,一半是‘这狗屎一样看不到希望的生活不想继续下去了!’,一半是‘错过了这个机会我这种中年社畜再也不可能有那么年轻漂亮的女孩可以泡啦!’吧。”
  日花愣住了,还在思虑什么的表情僵在了那里。几秒后,那可爱的脸庞由白转红,红到了耳根——女孩双手捂着胸打了个激灵,咬牙切齿地从座位上跳了起来。
  “哈——!?呜——哇!好恶心——!浑身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有那么一瞬间觉得你还有点小帅的我才是脑子一定出问题了——!”
  “喂喂!没必要说的那么难听吧,明明是你让我说实话的!”
  “说法啦说法——!这种时候应该说些‘其实我从很久以前就一直暗恋你了’,还有‘那一刻我感觉到了命运’什么的才对吧!”
  “这里既不是言情剧拍摄现场也不是牛郎夜总会啦。”悠二撇着嘴吐槽道,“倒不如说一直暗恋着比自己年龄小一倍的担当偶像才恐怖吧,完完全全的制作人失格嘛。虽然现在没什么区别就是了。”
  就当他做好了接下来半个钟头都要和气急败坏的女孩斗嘴的准备的时候,一双柔软洁白的手臂从背后伸了过来,轻轻搂住了他的脖子。
  男人呆住了。
  “——嘛,既然原因是日花花太可爱了那就没办法了,我就勉为其难地捏着鼻子认了吧。”日花的语气带着熟悉的得意与俏皮,还有一份陌生的温柔。那独属于少女的、温暖的吐息吹拂在后颈上,痒痒的。这丝痒意顺着脖颈流淌着,流淌到了心里。
  悠二第一次开始为自己的吸烟行为懊悔了起来。如果自己刚刚不来那一根的话,也许现在能闻到的就不再是烟味,而是抱着自己的女孩身上传来的香味了吧?
  那是只有亲密之人才能闻到的味道。名为‘七草日花’的香味。
  似乎没有注意到男人小小的遗憾,少女抽了抽可爱的小鼻子,脸蛋红扑扑的,像是熟透了的苹果:“事到如今已经有种什么都无所谓的感觉了!私奔就私奔!给我把前方那狗屎的未来撞碎!冲啊!”
  “前面不是未来是别人家的车子...!等、等,松一点!要窒息了...!”
  “Let's Go!”
  “咕...啊...!”
  在17岁少女兴奋的呼喊与34岁大叔痛苦的呻吟声中,银灰色的SUV缓缓向前驶去,冲向了那未知的前路。


天空之城 / 发表于: 2024/11/26 06:35:34

(其二)
  “...我说。”
  “嗯?”
  “刚刚那个店员小姐把你偷偷拉到边上,是为了要你的联络方式对吧?”
  日花幽幽的声音从帘布的后面传来。坐在门口小椅子上等待着的悠二愣了愣,脸上显露出了一丝尴尬。
  “嘛...算是吧,不过我婉言拒绝了。”
  “呜哇——真是难以置信。明明刚进来的时候还笑眯眯地说什么‘先生是带着女儿来买衣服的吗’,转头就向她误以为的有妇之夫偷偷搭讪...!也太没有节操了吧,这种家伙。”
  面对少女小声的碎碎念,男人只能摸了摸鼻子,报以苦笑。
  现在的时间是傍晚七点十一分。前一天晚上仓促在便利店购入的食物早在白天消耗了个干净,考虑到之后的生活需要的种种日常用品,两人在商议之后,便通过车子自带的导航找到了一个附近的小型商业中心。
  说是商业中心,因为毗邻居民区的缘故,便利的生活设施也不会少。两人先找了一个澡堂洗了个舒舒服服的澡,把换下来的衣服丢进了不远处的自助式滚筒洗衣机里,然后趁着当中的空档逛了逛周边的百货商店,往SUV空旷的后备箱里塞进去了满满的生活物资。在刚开始的时候日花仍因为害怕着被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警察抓住而惶惶不安,但或许是之前悠二那番有关警察效率的言论影响了她,又或者男人那购物中始终游刃有余有恃无恐的氛围让她将注意力逐渐放到了别的地方去——在被悠二淡然地带进一家她从来没有勇气也没有钱进去的高级餐厅后,日花的表情已经从紧张变成了另一种意义上的惊恐。
  面对节俭惯了——或者说穷怕了——的少女颇有些气急败坏的拉扯,男人无辜地眨了眨眼睛,弯下腰小声在对方耳边报了一串数字。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直到被悠二牵着手带进这家服装店的时候,日花仍是那副魂不守舍的恍惚模样。
  八位数的存款。这是一个想要在市中心买房生活捉襟见肘,但供两个人以汽车为据点享受流浪日子的话足以逍遥上几年,乃至十几年的数字。对于生活在需要两姐妹同时打工来维持生计的七草家的日花来说,这串数字更像是一个只会在梦中出现的东西。
  各种方面来说,高桥悠二被搭讪并不是件奇怪的事。尽管其个人标榜自己是个人生失败的颓废中年人,但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这个负责成为事务所‘脸面’的前制作人都远称不上丑陋,反倒是有一股独特的、对小年轻特攻的忧郁沧桑大叔的气质。这样的男人在工作日的晚上带着疑似女儿的孩子走进高端女装成衣店的时候,一个‘婚姻失意独自带着女儿生活的多金帅气中年男人’的形象便出现在了所有店员们的眼中。
  ——大约没有比这更适合成为女士搭讪对象的存在了。
  “所以。”伴随着悉悉索索的换衣服声,日花那带着些别扭的声音从试衣间里面传了出来,“你用的是什么借口?”
  “嗯...”男人换上了低沉又带着恰到好处的忧郁的声线,“‘抱歉...我已经有爱人了’。”
  “噗嗤。”少女很不给面子地笑了出来,“诶~?难道说某人在当制作人之前是个三流剧组的小演员什么的吗~?”
  “我权当你是在夸奖我的逼真演技了。”
  “是在嘲讽你的蹩脚谎言喔。”
  “哦呀?也不完全算是谎言吧。”
  “......!”
  帘布后传来了什么东西落在地上的响声——大约是衣架。几秒过后,才传来了日花那明显故作镇定的吐槽声:“呜、呜哇——不觉得有点太油腻了吗——突然摆出一副男友姿态的样子...!”
  “啊哈哈...”
  男人发出了一如既往难以琢磨其中含义的笑声。在以前,这含义多半是话题无法进行下去后礼貌的自我解嘲与转移话题。放到现在,却让两人之间的氛围变得微妙地奇怪了起来。
  很奇妙的,无论是日花还是悠二,都没有主动触及那个必然无法绕过的问题
  他们现在...【到底是什么关系?】
  在做出了抛下一切携车私奔的选择之后,或者说,当他们在车上做了那种越界的事情之后,两个人之间便再也不可能回到之前那种好脾气的长辈与性格别扭的臭小鬼的关系了。但距离传统意义上的男女朋友,他们又缺少了相当程度上的感情铺垫。
  没有暧昧,没有青涩的告白,更没有独处一室时的小鹿乱撞。对于以前的日花来说,尽管她本人绝对不会在口头上承认,但悠二在她眼里更多的是一个类似父亲般的角色。值得信任,让人安心。但要说男女之间朦胧的情愫...那种东西或许从来没有出现在这个很小时候开始就沉迷于偶像这个概念、并逐渐将其视为梦想的女孩身上。
  同伴以上...情人未满。
  两人之间的关系就像是在画家的失手下混合在一起的茶水与颜料,在昨天发生了翻天覆地般的变化。
  悠二沉默不语。日本法律规定的性同意年龄是16岁,在推倒日花的时候也得到了对方羞怯的正面回应——若是不考虑车子是私自占用的公家车这档事的话,他干的事情似乎并没有触犯到任何法律。但,无论用多么狡猾亦或者美好的借口去修饰,他所做的一切都是毫无疑问的人渣行径。他在女孩最脆弱的时候做了趁虚而入的事情,利用了大人的身份占有了对方的身体。
  日花一言不发。她是一个敏感又倔强的孩子,尽管从白天开始她就努力装作开朗放松的模样,但总是容易沉溺于自我内耗的她又怎么可能那么快释然呢——痛苦麻木的过去、一团乱麻的现在、灰暗难明的未来。她有太多的懊悔,也有太多的不安。在那些繁杂的思绪当中,和身边这个男人的关系或许反倒是最不值得花时间思量的事物。
  就这样,他们同时逃避着揭开真相,又同时害怕着失去对方。在漆黑的夜里,他们依偎着仅有的彼此,小心翼翼地维系着面前那一小簇静静燃烧着的火光。
  不知过了多久,帘布被拉开的声音打破了这份寂静。
  坐在椅子上的男人回过头去,前一刻还存在于眼眸中的阴郁消失不见,露出了平常那副吊儿郎当的轻浮笑容。
  “喔...这可真是...”
  “能别往大腿那边使劲瞄吗你个老色鬼——”
  双手背在身后如绽放的小百合般亭亭玉立着,日花俏脸微红地抱怨道,有些局促地顿了顿脚,视线闪躲地投向了别处。
  上半身是略显宽松的纯白色短袖上衣,柔软的面料像瀑布垂了下来,却也遮挡不住女孩那继承了七草家基因的傲人胸部曲线。一根细细长长的飘带环绕在了腰间,增添了一份年轻女子高中生特有的活力与仙气。
  下半身则是一套样式大胆的牛仔短裤,配上了一双白色的运动短袜,完美地凸显出了女孩那双肉的恰到好处的美腿。多一份嫌胖,少一份嫌瘦,牛仔短裤这种对身材极为苛刻的服装穿在她的腿上,却是能够让人内心躁动的惊艳与完美。
  悠二的眼睛自从少女出来后就没从那暴露在外的雪白大腿上离开过——直到终于忍不住的日花没好气地抬起了脚,恶狠狠地踹向他的肚子上。
  “麻烦给出具体评价——!”
  灵活地往后一躲闪过了女孩没用什么力道的娇蛮攻击,男人低举着双手以示投降,一边眨了眨眼:“那种事情光是看我的反应就能明白吧?”
  “哈?除了你是个满脑子色情的大白痴之外什么都没明白!”
  “很漂亮。”悠二用温和的声音说道,微笑着看着僵在原地微微瞪大眼睛的少女,“要形容的话大概就是站在街上绝对会第一时间吸引住所有人目光的感觉吧。”
  “喔、喔...”被这意外的直球夸奖吓了一跳,日花伸手卷了卷耳边垂下的发丝,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结结巴巴地应道,“嘛、嘛...反正肯定比不上姐姐更适合这种...”
  “才不会,你有着和叶月她完全不同类型的独特魅力哦。我的话绝对是坚定的日花派呢。”
  “......!”
  脸颊肉眼可见地染上了可爱的绯红。少女咬了咬嘴唇,撇开脸不再去注视着男人的表情,急匆匆地抬手重新拉上了帘布。
  那不是谎言,而是毫无掩饰的真心话。因为她曾无数次见过那样的表情,真挚的、坚定的,作为制作人看向迈向偶像舞台的自己的温柔面孔。
  她本以为男人眼中的是‘耀眼的偶像’——但她弄错了也说不定。
  帘布背后的他,此时此刻,注视着的是‘七草日花’。
  “...谢谢。”
  许久,伴随着再次响起的悉悉索索的换衣声,女孩闷闷的道谢才姗姗来迟。
  “不客气。只是诚实地说出了感想而已啦。”
  “总、总觉得你突然变得好奇怪...明明平时都会很敷衍地说什么‘以粉丝的角度看很棒哦’、‘大家绝对会喜欢的’之类的。”
  “以以前的立场来看不太适合说过于直接的话吧?会有种在职权骚扰的感觉。如果是一周前我对你说这种话你会有什么感想?”
  “‘好恶心!我要去报警了!’”
  “你看。”并没有像往常那样开始插科打诨,悠二轻笑了一声,往后仰了仰伸了一个懒腰,随后长出了一口气,“...我知道这种想法对于我这种三十几岁的大叔而言很糟糕,但是...我很高兴有这么一天能坦率地将心里所想的告诉你。”
  “...哼~?...”
  帘布后的换衣声停下了。日花轻轻发出一声不置可否的鼻音,把换下来的商品成衣从门帘间隙中递了出来。悠二伸手接了过去,将其放到了边上那一叠决定购买的服装上方。
  “...话说。”
  “嗯?”
  “就是那个啦。”女孩的声音听上去有些莫名的低沉,“...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这似乎是个没头没脑的问题,但男人立刻就领会了其中意思,微微垂下了眼眸。
  “嗯...不知不觉中吧,很难说一个具体的时间点呢。”
  “为什么?”
  “因为你太有魅力的缘故?”
  “呜哇。某人意外的其实挺油嘴滑舌的。”
  “让你感到幻灭了吗?”
  “...倒也,不算。吧。”日花顿了顿,“嘛...只是一直觉得你是个眼里只有事业的工作狂。别说我这样的普通女高中生了,就算换一个绝世美女脱光了躺在你面前都会首先认真考虑是不是商业陷阱的家伙。”
  “啊哈哈...这就是所谓的知人知面不知心也说不定。我不是什么一心一意只为了让偶像于舞台上闪耀的圣人,而是一个忍不住对担当偶像出手的人渣制作人。”悠二自嘲地笑了笑,“啊,另外,日花在我眼里比任何绝世美女都漂亮喔?”
  “萝莉控。”
  “世间一般不会把你这样身材姣好的JK称作萝莉的。”
  “大白痴。”
  “嗯...认真说起来我确实是被日花迷得神魂颠倒的大白痴呢。”
  或许是终于被男人的厚脸皮噎到了,日花再度陷入了沉默。
  生意清冷的商家刚刚送走了一对挑选内衣的闺蜜,那个搭讪了悠二的店员对着她们的背影鞠了一躬,回过头时视线正巧撞上了望过来的悠二。穿着店员制服的年轻女子愣了一下,面对投来礼节性微笑的帅气大叔红了红脸,再度笨拙地鞠了一躬,急匆匆地跑开了。
  没有人来打搅这对‘父女’难得的温馨时间。时光静静地流淌着,仿佛窗外桥边那条潺潺小溪,在明亮月光的照耀下泛着粼粼波光,伸向无尽的远方。
  “...你真的喜欢我?”
  “嗯。”
  “哪怕是任性的要求也会满足?”
  “你还想听更多肉麻的话吗?”
  “那把手给我。”
  靠在墙边的悠二愣了愣,露出了有些困惑的表情。
  “怎么了吗?”
  “手。”
  帘布内传来了日花闷闷的回应。稍微犹豫了一下,男人从小椅子上站起了身,探出手伸进了门帘里。
  一双温暖的小手握住了他的手腕,然后便是一阵突如其来的拉力,让没来得及反应的他半个身子踉跄着跌入了试衣间里。
  “喂!到底发——”
  在抬起头看清了帘布内的场景之后,男人说到一半的话语戛然而止,就连那一直保持着的淡淡笑容都僵在了脸上。
  那些穿过来的衣物整齐地叠放在了一旁。一丝不挂的绿发少女垂着头站在他的面前,紧紧地钳住了他的手腕。在试衣间灯光的照耀下,她的娇小身躯显得如同羊羔一般洁白又令人怜惜。
  “和我做。”
  “——!”
  名为慌乱的表情今天第一次在悠二的脸上呈现。他微微后退,深吸了一口气,尽可能地将声音放缓。
  “日花。那种事情,我们可以——”
  “——和我做。”
  少女抬起了脑袋,让男人得以看清她现如今的表情。她的眼角泛着泪花,轻咬着嘴唇,扯出了一个自虐的笑容。那碧绿色的漂亮眼瞳灰暗无光,带着难以掩饰的痛苦。
  “不是说很喜欢我吗。不是说哪怕任性的要求也会满足吗。”
  她的声音颤抖着,就像是在寒夜中低声哽咽的受伤小鸟。
  “那就快点抱住我啊...!快点像昨晚一样侵犯我啊...!”
  “......”
  悠二张了张嘴,劝解的言语却卡在了喉咙。
  他看过日花这样的表情,就在昨夜的巷子里。她不仅被那满是绝望的未来堵住了去路,又被名为过去的怪物抓住了脚踝。男人用了一天的时间试图靠着创造美好回忆的方式将她从中拉出来——但现在看来,女孩依旧无法从那吞噬人心的泥潭中逃脱,反而越陷愈深。
  其实有一件事他一直未向对方提起:在昨天的那个命运分岔口,当女孩抱住自己胳膊的时候,他恍惚中看见了未来。
  ——失去日花的未来。
  无论蹩脚的安慰也好,真挚的倾诉也罢。在那一刻,作为‘制作人’的他能做出的所有选择都无法阻止对方的离去。这也许只是一个异想天开的妄念,一个闷热夏季的夜里于奔跑寻找之后,在那略微眩晕的过热大脑里莫名其妙冒出来的幻觉。
  但他害怕了。就算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性,他也不愿意去想象失去对方的未来。
  有这么一道划在制作人与偶像之间、名为【工作关系】的横线存在。
  七草日花默默地后退,往背后深不见底的暗渊坠落。
  于是高桥悠二咬着牙跨过了那条线,抓住了她的手。
  就像是溺水者下意识抓住手边的东西一般——少女紧紧地拽住了他的手腕。
  狭小的试衣间里,沉默于闷热的空气中蔓延。男人无言地用另一只手温柔地抚上了女孩的脸颊,用大拇指轻轻拭去了对方眼角的泪花。他向前一步,迈入了帘布内,就像昨夜一样将日花搂入了怀中。
  嗅着男人西装衬衫上残留的尼古丁味,日花轻轻颤抖着,缓缓放开了紧抓住对方手腕的双手,笨拙地环抱住了他的腰,将脸埋进了那宽阔的胸膛。
  低下头在少女的额头上落下一吻,悠二那不老实的双手滑向了怀中娇玉那丝绸般光滑的背部。男人的手指在日花那藏在可爱妹妹头下的洁白后颈划了一个圈,随后沿着脊梁慢慢地滑下,转弯,故意捏了捏她的侧腹,引来了一声闷闷的低哼和女孩在自己腰上恶狠狠的一掐。
  下一刻,在日花低低的惊呼声中,男人以公主抱的姿势将她抱了起来。
  蜷缩在男人坚实的臂弯里,呆呆地抬头与温柔地凝视着自己的悠二对视。没有衣服的阻隔,属于对方的那炽热温暖的体温毫无保留地传递了过来——直到这时,日花才恍惚意识到如今这个境况有多么的羞人,有些局促地撇开了视线,本能地用手遮在了胸前,双颊就像是涂抹上了一层漂亮的胭脂,泛着动人的红晕。几秒后,似乎是觉得刚刚主动的自己突然退缩多少有点丢面子,她又咬着牙坚强地把视线挪了回来,气鼓鼓地挺了挺小巧的鼻子,作出了一个小猫咪般凶狠的表情。
  “某人会不会有点太过熟练的感觉——?”
  “会吗?大约是年长的小小优势吧。”
  “嘿~?我是第几个遭你毒手的女人?”
  “第一个喔。”
  “绝对是在骗人。上次你带着美琴小姐逛街时就遇到了吧,学生时代的前女友。”
  “啊哈哈...美琴她连这种事都会跟你说啊。”
  “所以到底有几个前任了?”
  “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现在的我如你所见,就是个普通的单身中年糟大叔而已。”
  “果然刚刚在撒谎。人渣。”
  “她们都已经死了,在我的内心中。所以没有算上次数。”
  被这番无耻言论震到的日花瞪大了眼睛,许久才恼羞成怒地一粉拳捣在了悠二的胸前,让笑眯眯的男人发出了略显浮夸的哀鸣。
  “呜哇——这不就是彻头彻尾的人渣发言嘛!还是超理直气壮的那种!十七岁的懵懵懂懂的小女孩就这样被一个滥情的骗子大叔搞上床什么的...!我都开始同情我自己了!”
  “怎么样?有更了解我一点了吗?”
  “对于某人之前一直是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这点我已经充分了解了——”
  “每个人在人生的每个不同阶段,都拥有着不同的性格与思想。我们通常将其称作成长,或者换个说法,被社会磨平了棱角。”故作正经地做着解释,悠二蹲下了身子,温柔地让女孩倚坐在了试衣间的墙壁上,始终注视着对方的眼睛微微眨了眨,“那么,亲爱的日花小姐,我这个骗子大叔有荣幸能再骗你一次吗?”
  心中如小鹿乱撞。最后用稍显慌乱的眼神瞪了他一下,日花缩了缩身体,闭上了眼睛。那珍珠般亮泽晶莹的嘴唇叛逆地抿了起来,似是少女最后的倔强。
  轻笑着,悠二俯下了身子。
  那是如蜻蜓点水般的轻吻,落在了日花的小巧的鼻尖、通红的脸颊,最后温柔地点在了那抿着的嘴角。男人厚实的左手沿着脖颈划过女孩那漂亮的v型锁骨,顺着那仍在微微抗拒的手臂一路滑了下去,停在了柔软平坦的小腹处。空着的右手则放在了女孩的头上,像是抚摸一只闹脾气的小猫般温和地摸着她的头发。
  似是终于难以忍耐小腹处传来的摩擦感,日花护在胸前的双手拉了下去,颇有些气急败坏地拽住了男人捉弄自己的手。那抿着的唇因为这片刻的走神而松懈了防御,立刻被找到机会的悠二吻了上去。
  “呜...!姆...♥”
  就像是运筹帷幄的大将军,这突如其来的进攻迅速击垮了敌人的防线,长驱直入冲入了地方营寨——反应过来的日花挣扎着抬手抵在了他的胸膛,却被悠二趁机握住了那雪白柔软的右乳,用熟练又色情的动作揉捏了起来。那一瞬间流遍全身的酥麻感让女孩发出了一声甜美诱人的呻吟,紧闭着的牙关无意识地放松了下去。男人的舌头毫不犹豫地探了进去,纠缠住了那藏在里面的小香舌。
  “啊啊嗯...♥等、等一——啾♥...”
  暧昧的啄吻变成了浪漫淫靡的法式湿吻,少女最后的些许抵抗看上去更像是某种欲迎还拒的调情。大脑变得一片空白,身体的支配权也全都被温柔地夺走,鼻腔里嗅到的是那熟悉的雄性味道:混杂着咖啡因与尼古丁,还有点特殊的香味——是这个狡猾家伙偷偷喷上的香水吗?还是说是那应该是没有味道的雄性荷尔蒙呢——不会让人感觉不适难受,反倒是有着想继续接吻下去的欲望。
  (啊...是和昨天晚上一样的感觉...)
  紧绷的身体慢慢放松,顺从地将主动权全部交给了对方。那温暖的大手爱抚着从未有其他人触碰过的肌肤,从乳尖到肚脐,再到独属于少女的秘密花园。
  (原来什么都不用去想,什么都不用去做...是这么舒服的一件事啊...)
  对默默背负起一切支撑着家庭的姐姐的愧疚,对那个总是站在很高很高地方的美琴小姐的愧疚,还有...对面前正抱着自己的,总是温柔地满足自己一切任性的男人的愧疚。所谓的私奔即是一场盛大的逃避,但因此留下来的伤口随着时间推移只会越来越深——只有此时此刻,当她把自己的一切都毫无保留地交出去时,暂时的解脱才会来临。
  (一直这样下去...就行了吧...?)
  唇分。相合的两条舌头依依惜别,在燥热的空气中拉出一条淫靡的丝线。日花微微张着嘴,轻轻喘息着,碧绿色的眼瞳里透露出前所未有的软弱。
  (尊严、倔强...被我抛弃的东西已经足够多了...再多一点也...)
  抿了抿嘴,日花抬头呆呆地望向了抱着自己的悠二。他还是那副从未改变过的温和模样,比较从前,或许多了一份复杂难明的情意。
  (...就这样,低下头请求他在这里真正地侵犯我...把属于我的一切都丢掉...)
  脑海里紧绷着的那根弦似乎在这一刻终于达到了极限。少女闭上了眼睛,深吸了一口气,像是决定了什么似的重新睁开了眼
  下一秒,男人的手指按在了她的唇上,阻止了她的下一句话。
  “看那边。”
  愣愣地顺着男人手指的方向转过头,出现在日花视野里的...是试衣间的镜子。
  那里面有着一个一丝不挂、被男人搂在怀里的绿发女孩。年轻的肌肤柔软又白皙,俏脸上飘着醉人的红晕。一瞬间,她感觉那里面的人无比陌生,陌生的不像是镜中的自己。
  “很可爱的孩子,对吧?”
  “......”别扭地扭过头,日花的嘴唇蠕动了几秒,半天才挤出了一句带着些许哭腔的话语,“...突然在说什么啊...”
  “看到这么可爱的女孩子哭泣的话,哪怕是再铁石心肠的坏蛋都会感到心疼的。”
  悠二温柔地伸手按了按她的头。“所以...就像我把心里话全都告诉了你一样,日花也愿意将心里想的事情告诉我吗?”
  “——”
  在片刻的惊愕之后,涌上心头的是难以言明的羞耻感。
  就像是上天在特意给他们开玩笑一般,就在这个奇妙的时间点,清晰的脚步声从门外传来
  “不好意思打扰一下...高桥先生?”
  当店员小姐怯生生地从墙角探出头时,看到的是被恼羞成怒的日花轰出了试衣间,狼狈地撞在墙上的悠二。
  “请、请问发生了什么事吗?”
  “啊、啊,没什么没什么...”男人整了整凌乱的西装衬衣,脸上露出有些僵硬的笑容,“想要和女儿搞好关系来着...好像有点弄巧成拙惹她生气了。”
  这幅场景多少有点可疑,但好在对眼前男人‘笨拙的单亲爸爸’滤镜足够深的店员小姐并未起疑,而是做出了一副深表理解的同情表情,略微嗔怪地说道:“虽然由我来说可能不那么合适,但是高桥先生您的女儿看上去已经不小了喔?这个年龄的女孩子心思都很敏感,还想着用小时候那一套对人家的话肯定会惹她生气的。”
  “啊哈哈...真是惭愧...”
  很快就调整好了自己,悠二适时地露出了反省的样子,顺势将话题带了过去:“对了,找我有什么事吗?”
  “啊,只是想提醒一下您我们快要关店了。”
  “是吗,时间过得真快呢...那边是我们打算买下的商品,能麻烦你帮我们搬一下吗?我们马上就去结账。”
  “好的,没问题!”
  望着店员小姐离去的背影,男人长吁了一口气,颇有些遗憾地再次拉开了帘布。
  试衣间里,搂着自己内衣的赤裸少女瘫坐在地上,背对着他,一言不发。
  之前那暧昧的氛围已经被毁了个一干二净。正当悠二犯愁着如何展开话题的时候,日花幽幽地开口了。
  “...给我...”
  “诶?”
  日花恶狠狠地回过头,通红的脸上带着可爱的羞愤。
  “给我卫生纸!大白痴——!”


天空之城 / 发表于: 2024/11/26 06:35:56

(其三)
  “...已经完全是夏天了啊。”
  托着下巴看着少女的背影,男人没来由地感叹了一句。
  夏日的夜晚,银月高悬,微风轻拂。名为七草日花的少女正伸着白皙的手臂撑在打开的车后盖上,弯着腰清点着后备箱里的生活物资,一边轻声地自言自语着。并没有换上刚买来的那些衣服,女孩依旧是今天出浴后穿的那套休闲装,那套从男人这借来的男士套组——宽松的白色大T恤卷起衣角在侧边打了一个结,露出了没有一丝赘肉的小肚子;单薄的中裤则被穿成了没膝的长裤,卷起的裤管、大开口的裤洞显得她的双足格外纤细;唯独鞋子仍然是女孩自己的,一双略显老旧、灰扑扑的运动鞋套在了那被白袜子包裹的小脚丫上,绑着的蝴蝶结鞋带随着拂过的风轻轻摇摆着。
  悠二认得这双鞋。一年前那个把自己骗进小房间、关上门胁迫自己让她成为偶像的店员女孩,穿的就是这双白色运动鞋。那时候明明还显得崭新亮丽的,如今却完全变了个样,就像是伤痕累累的老迈战士。
  “在那儿说些什么没头没脑的话呢,既然回来了就麻烦来帮点忙如何——”嘴上抱怨着,日花转过了脑袋瞪了他一眼,然后忽地像是注意到了什么似的耸了耸那可爱的小鼻子,顿时露出了嫌弃的神情,“呜哇~!你说是肚子痛要上洗手间,结果果然还是去偷偷抽烟了吧!大骗子——!”
  “顺便啦顺便。就像是现在年轻人喜欢蹲厕所时刷手机一样,大叔也有抽根烟的权力吧?”
  “是是是,反正你总是能找出一大堆借口。”没好气地翻了一个白眼,少女抬起双手用力将车后盖按了下去,“总之在某个没大人样的家伙躲洗手间里偷懒的时候,勤奋的日花花已经把所有行李都打理好了就是了——”
  “生气了?”悠二眨了眨眼,变魔术般地从口袋里拿出了一串由蓝色玻璃水晶珠组成的时尚手镯,“给,这个是偷懒时买的礼物。”
  日花那气鼓鼓的表情僵住了,下意识地退后了一步,脸上随之显露出了格外复杂的神色。
  “喔、喔...?”
  “不喜欢?”
  “倒也没有啦。该说是还是不太适应这种突然变近的距离感还是什么的...”
  “诶。以前我不也总是做一样的事情嘛,不小心惹你生气了就献上布丁之类的。”
  “吃的东西和这个完全是不同的概念!”日花瞪大眼睛强调着,“呜哇,现在莫名其妙就有种自己变成电视剧里那种麻烦女人的感觉了...”
  踌躇了半天,少女最后还是在男人笑眯眯的注视下颇有些羞恼地接下了手镯,戴在了右手的手腕上。
  “...谢谢。”
  她小声嘀咕着,还是别扭地道了谢,侧过的眼神里闪过一丝莫名的黯淡。
  没有调侃,也没有故意去说些腻人的情话。用温和的目光看着垂下头的日花,悠二主动向她递出了手。
  “去走一走吗?”
  
  月光透过稀疏的云层洒落下来,将眼前蜿蜒向上的石阶映衬得苍凉又古老。沿着年久失修的山路向上走去,坐落在静谧山顶上的,是一座破旧的神社。
  斑驳的墙面,褪色的彩绘,早就干涸了的御手洗。放眼望去,映入眼帘的是散落一地的建筑材料和诸如脚手架之类的建筑工具。是在工程中吗——但种种迹象又似乎说明着这里已经被抛弃很久了。风吹过树林,发出微弱的低吟,仿佛在述说着神社曾经的繁荣和热闹。
  山路上没有灯光,半途中悠二自然而然地牵住了日花的手。少女没有对此做任何表示,只是无言地以落后半个身位的姿态走在男人的后面,低着脑袋,将内心繁杂的思绪隐藏在那漂亮的刘海之下。
  距离感。
  难以掌握的距离感。
  如果是以前的自己的话,大概是不会在烦躁到这种程度的时候对眼前的男人报以好脸色的吧。少女心想。
  以前的两人,与其说是【偶像】与【制作人】,更像是【叛逆期什么都不愿跟家长说的女儿】和【性格温和的受气包父亲】。若是没有昨天晚上那件事彻头彻尾改变了他们之间的关系的话,大概她永远不会费神去装作没事的样子和悠二逛街买东西,而是会颓废地把自己关在车子里拒绝和任何人交流。
  就连她自己都不是很清楚为什么要这样做。也许是那次未曾预料到的爱欲交合真让她产生了某种感情,又或者单纯地害怕自己的任性会弄丢最后一个能够依赖的存在。来自眼前这个既熟悉又陌生的男人的好意带给她的除了些许的害羞之外,更多的是困惑。
  不知道该如何相处的困惑。
  愿不愿意将心里所想的事情告诉他...吗。
  内心的负面情绪早已堆积到一个危险的临界点。要那样做吗?
  就像以前那样,将暴躁与任性全部发泄在眼前这个男人身上...然后,被温柔地包容与接受。
  在穿过那座破旧的红色鸟居之后,日花停下了脚步。感受到手心传来的拉力,悠二也止住了前进的步伐。他回过了头,并没有显露出什么惊讶的表情,也什么都没有说,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等待着她的下一句话。
  “刚刚你被店员小姐叫去的时候。”
  少女低垂着眼眸,用平淡到像是在谈论别人的事情般的语气说着。
  “‘啊,他会就这样离开了也说不定’,内心产生了这样的想法。”
  “真突然啊。”
  “毕竟发生过类似的事情吧?”
  “虽然知道你说的是哪一件事,但那完全不一样喔?”
  “是吗。如果那个店员小姐把你骗到小房间里,就像以前的我那样说些不跟她一起走就报警告你非礼的话——”
  “——我会认真地拒绝的。”
  男人用温和但不容置疑的声音回复道。“店内的监控,同行者的证词。在离开之前我有跟你确认过‘自己被叫过去一下’的对吧?事情是不会发展到有口说不出的被胁迫的境地的。”
  “...考虑的真多啊。”悠二看不到低着脑袋的少女此时的表情,但能从牵着的手上感觉到对方说话时在微微颤抖,“但只要对方装装可怜,作出一副走投无路的模样,你这种性格肯定会动摇的吧。”
  “不会的。”
  男人轻轻地说道。
  “因为,我已经不是【制作人】了啊。”
  下一秒,女孩突然用力挣脱了男人的手,踏步向前双臂举起猛地抓住了他的衣领。她咬着牙,眼角有着晶莹的泪花在闪动,脸上带着不再加以掩饰的痛苦和愤怒。
  “——那种事情我才不懂啊!!!从昨晚到现在一切的一切我都搞不懂啊!!!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啊!!!为什么要答应带着我私奔这种荒唐的请求啊!!!为什么要对我那么温柔啊!!!这样我不是做不到把所有的错都怪在你身上了吗!!!”
  抛开了故作轻松的笑颜,丢弃了强装欢快的言语,名为七草日花的少女爆发了。她揪着弯下腰沉默不语的男人的衣领,呜咽着,哭泣着,用颤抖着的声音大喊着。
  “明明这周轮到我在家里做饭的...!明明周末还有和美琴小姐一起登台演出的节目的...!明明下周还要和姐姐一起去看望住院的妈妈的...!我究竟做了些什么啊...!!!”
  要是昨晚不去喝冰箱里那几罐啤酒就好了。要是在钱丢了之后能再仔细找找就好了。要是能冷静下来和周围的人好好谈谈就好了。
  在今天的早上,日花确实曾有那么一段时间想着‘就这样抛开过去也挺好’,有了就这样与男人无忧无虑地走下去的念头。但很快她就意识到了,所谓的‘过去’,绝非是能够被随意丢开忘却的事物。她对偶像那深刻的执着与热爱,绝非是虚假。
  这一切本不该发生的。就像是上天开了一个完全不有趣的玩笑,让她在酒精的作用下做出了冲动又错误的选择。
  她又能将这一切怪罪于谁呢?把责任全都推给答应了自己任性请求的制作人?——那只不过是自欺欺人的卑劣想法。若是男人没有答应,以昨天那个上了头的自己,绝对会做出一个人离家出走的选择。如果是那个世界线的话,那么自己现在恐怕正一个人沦落在街头,身边没有一个认识的人。在饥饿与绝望之中,随便哪个不怀好意来搭讪的人都能将脆弱的她带上无法回头的歧路。
  “...那样的话...”
  抓着男人领子的手无力地松开,悔恨的泪水如同断了线的珠子一般滚落。日花的身体瘫软了下去,跪倒在了地上,握着拳头埋着脑袋痛苦地蜷缩起了身子,低声啜泣了起来。
  “不就全是我自己的错了吗...”
  夏夜的凉风吹过,带动着不远处树冠上的叶子发出了沙沙的响声。挂在拜殿门楣上的破旧铃铛轻轻摇晃着,默然地守望着这一切。
  悠二慢慢地蹲下了身子,动作轻柔地用双手包住了女孩紧握的拳头。
  然后,他轻轻地开口了。
  “那么,想回去吗?”
  “————”
  那是过于意想不到的话语。日花惊愕地抬起了脑袋,然后红着眼眶发出了带着哭腔的嗤笑。
  “——哈?你在说什么啊...!已经完全毁了吧,无论你还是我...!带着偶像私奔了的制作人就这样当作什么都没发生似的回去,你是在小瞧这个业界吗...!”
  “那么我换一种问法好了。”男人的神情里看不出一丝戏谑——这是认真的提问。
  “如果时间倒流,回到昨天晚上的那一刻,你还会选择继续坚持偶像的生活下去吗?”
  “————”
  那当然了。
  如此的话语到了嘴边,却怎么都无法说出口。微微张了张嘴,少女露出了呆滞的表情。先是淡淡的迷茫,在片刻之后,化为了深沉的绝望。
  她本就是因为再也无法忍受那种将要被未来吞噬的感受而产生了逃避的想法的。如果她没有将之付诸行动,那么她或许还能够像以前一样继续强忍着苦痛与折磨,将看不到前路的日子过下去。
  ——然而,她逃跑了。
  很多事情就像是举重,有些时候也许你再坚持一下就能将其举过头顶。但你一旦泄气选择了暂时逃避,再想要重新尝试就会发现连刚刚的水准都达不到了。逃避行为本身会让大脑以为你在恐惧,让你在面对同一个困境时产生比以往更严重的压力。换句话说...
  她害怕了。
  而当她清晰地意识到自己在对继续偶像之路产生了‘恐惧’的情绪之后,她绝望了。
  “...哈...”
  名为活力的事物从少女那漂亮的眼瞳中消失了。她惨笑了一声,将那曾一直倔强抬起的脑袋深深埋了下去。
  “果然...我已经是个废人了啊...”
  “......”
  “好累...已经受不了了...已经不想再思考这些事了...”
  她重新抬起了头,用让人心碎的凄凉目光望向了面前的男人。那个名为七草日花的,坚强又有些臭脾气的偶像似乎不见了,取而代之,是一个脆弱的、像摇摇欲坠的花瓶般易碎的女孩。
  “被你侵犯的时候,脑子就会变得空空的...”
  日花颤抖着握住了男人的右手腕,笨拙地将那只温暖的大手放在了自己的胸上。然后,露出了一个解脱般的笑容。
  “...能拜托你继续侵犯我吗...?我会乖乖的...不会反抗的...所以...”
  那碧蓝色的手镯在夜风中轻轻摇晃着,黯淡无光。
  “——【能把我弄坏掉吗?】”
  “......”
  男人垂下了眼眸,陷入了久久的沉默。
  
  七草日花并不是男人的第一个担当偶像。
  这似乎是件显而易见的事实。毕竟两人之间产生联系仅仅过了一年多的时间,而高桥悠二身上那些各种各样的职业病,也绝不是他成为283事务所的制作人这段短短的时光内能够造成的。
  没人知道他为什么要从一家规模庞大的知名事务所跳槽到283这个刚刚起步,甚至一个下属偶像都不存在的事务所。有人说是对他有知遇之恩的老社长隐退、回报完恩情的他滋生起了自立的野心,有人说他单纯厌倦了大事务所繁忙的事务,想找个稍微轻松点的地方呆着。无论如何,业界都没有哪怕一个人认为他会就此泯然众人,从这个圈子里隐退。
  事实也确实如此,他很快就再一次地证明了自己的能力。接手绯田美琴这个老牌职业偶像、让她得以活跃在更多的舞台上似乎并算不上什么,毕竟美琴本人在业界就是有口皆碑的存在——但只用了一年的时间,就将七草日花这一个从未经过任何系统培训的、完完全全的素人,变成了一个打穿有四次筛选门槛、聚集了所有新星的WING大赛,迅速成为各个综艺节目手头红人的当红偶像,需要的可不仅仅是偶像的天赋与制作人单纯的勤奋努力。
  ‘巧舌如簧的狐狸’,这是圈子里高桥悠二的外号。
  他能让最顽固偏执的老董事长笑呵呵地拍肩称赞,能从最谨慎保守的投资家手上得来一大笔豪爽的投资。传闻说他跟某些高端的灰色娱乐场所有着不清不楚的关系,能替那些有钱人帮忙安排平时玩不到的内容,而这就是屡次三番某些做好决定的权高位重者在受了一次招待后突然改变主意的理由。
  庞大的人脉,巧妙的手段。在正面战场上,他能做的不比任何同行差:温和,善良,有责任心。他总能让第一次见面的人如沐春风,让和他共事的人感到舒服。在见不得人的阴暗角落里,他似乎也能干的如鱼得水——尽管没有任何证据,但多家作为竞争对手的偶像莫名其妙爆出丑闻,或者在重要的活动当天因为突发事故而迟到...都是仅仅用‘运气好’来形容略显微妙的事情。
  这就是高桥悠二,一个矛盾的人,一个谈不上有良心有底线的人。一个精明的...骗子。
  ——如果说这样的一个人会被一个十六岁的、懵懵懂懂的店员小女孩骗进小房间,用笨拙的手段胁迫让她成为偶像,最后还成功了的话...那恐怕这十几年来被他用尽手段挤下赛道的竞争对手们得气得笑出声来吧。
  事实上,那一天他的上衣口袋里放着录音笔,和那家CD店的老板也是熟人。女孩带他去小房间用的拙劣借口,马上就被他看穿了。若是他不愿给自己新事务所那年轻同事面子的话,事情的结果无非是当天这条街上多出一个被打工地方开除的学生罢了。
  但他还是默不作声地跟着去了。脸上带着平和的笑容,就连录音笔都没有去开。
  究竟是为什么呢?其中的答案男人心中很清楚。那是一个再俗套不过的理由
  他从女孩的身上看到了另一个人的影子。
  那个温柔又充满活力,总是能够带给周围人笑容的女孩的影子;那个因为他尚且青涩的制作人手腕没能走得更远,落寞地笑着鞠躬离开的少女的影子;那个多年后远远看到的,已经变成了别人妻子的普通家庭主妇的影子。
  那是高桥悠二在十多年前初出茅庐时,负责的第一个偶像。
  戏剧性的,就像日花在悠二身上寻找着父亲的痕迹一样,悠二也在日花的身上怀念着那个早就破灭的幻影。
  她们有着同样的短发,同样的年轻,也同样的平凡。和美琴那种耀眼到极点、仿佛存在本身就是为了在舞台上彻底燃烧的凛凛美人不同,这两个人都是那种似乎会在上班路上偶然瞧见的,普通的可爱少女。一眼看去说不上有什么特色,作为路人若是不穿上格外显眼的服装,瞥一眼就会很快忘记。
  但是,伴随着时间的推移,男人渐渐地意识到了,两个人完全不同的事实。一个乐观又粗神经,一个悲观又敏感;一个家庭幸福美满,一个父亲过世母亲长期住院,和姐姐相依为命;一个极度害怕孤独,特别珍视伙伴的感情,有着出众的领导力,一个自卑消极,对成群结队玩好朋友游戏的偶像组合嗤之以鼻...
  这个在他人眼里精通人心的狐狸,似乎唯独在这件事上产生了迷茫。对女孩的感情,从一开始弥补遗憾的替代品,变成了某种不清不楚的存在。
  命运的齿轮转动着,让一切变成了如今的模样。此时此刻,他再一次站在了命运的分岔口。
  悠二很清楚,只要自己默不作声地抱住对方,像昨天晚上那样吻上去,眼前这个名为七草日花的少女就会完完全全的变成自己的东西。被折断的不仅仅是她的脊梁,还有她的心,她的骄傲。他可以像以往干过无数次的那样,当一个卑鄙无耻的大人,彻底把眼前的女孩转化成对自己百依百顺的禁脔。
  一个甜蜜的吻,一次温柔的性爱,一些模棱两可的话术...就足够了。
  年轻时失去的东西似乎就在眼前,那目睹曾经的执着变成他人妻子的遗憾,便能从此彻底得到满足...
  ...吗。
  感受着手心传来的温暖,悠二无言地闭上了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啪】。
  “————诶?”
  在日花呆滞的注视下,男人面无表情地扬起另一只手,狠狠地一巴掌扇在了他自己的脸上。
  “你、你在——”
  【啪】。
  “喂...!等、等一——”
  【啪】!
  “都让你等一下了啊!!!”
  少女用那还带着些许哭腔的嗓音气急败坏地高喊着,抓住了他再度扬起的手臂。
  一边的脸已经有了显眼巴掌印的悠二停下了动作,抬起头,对眼角带泪的日花露出了一如既往的微笑。
  “怎么样?稍微冷静一点了?”
  “————”
  日花那哭花了的脸僵住了。缩回了抓着男人的手,胡乱地擦了擦眼睛,少女别扭地转过了身,往远处走了几步。
  “...哈...这样吗...”她低声地开口了,语气里带着浓浓的自嘲,“我的身体这么没有吸引力啊...也是啊,毕竟只是个乳臭未干的臭小鬼而已...”
  “才不是喔。对自己的魅力再有自信一点吧,日花可是偶像呢。”
  “——哈?!你是在故意讥讽我吗!”猛地转过头,少女红着眼眶恶狠狠地瞪向了男人,“都说了你已经不——”
  “我已经不是【制作人】了。”悠二平和地重复了一遍那句之前说过的话,“但无论发生了什么,日花永远是我心目中的偶像哦?”
  “...你在、说什么奇怪的...”
  “有句话叫做‘每个制作人都是偶像的第一个粉丝’,对吧?就算我从那个职位退下来了,这一点也永远不会改变。”男人往前走了两步,靠近了日花一些,在下意识往后缩了缩的少女面前微微弯下了腰,面带微笑,“虽然我实际上也不能算是日花的第一个粉丝...应该是第四个才对。”
  “————”
  日花怔住了。
  那是悠远的、令人怀念的回忆。狭小的客厅里,一家四口挤在一堆。年纪尚小的她得意洋洋地站在桌子拼成的简陋舞台上,手里拿着木头做的玩具话筒,用稚嫩清脆的嗓音唱着喜欢的偶像的歌曲。仍旧在世的父亲笑呵呵地站在那里像个小孩子似的挥舞手臂应着节拍,还未重病入院的母亲温柔地笑着坐在边上准备着茶水,已经有些小大人模样的叶月托着下巴趴在边上,脸上带着无奈的笑容。
  ‘真是的...总觉得傻乎乎的。’那是姐姐的声音。
  ‘呵呵呵,小日花很开心的样子,这不挺好的吗。’那是妈妈的声音。
  ‘喂喂,你们两个再起劲一点嘛!这可是偶像的演唱会哦?’那是爸爸的声音。
  ‘聊天禁止!再吵把你们赶出会场喔...!’那是...她自己的声音。
  那曾是她最最宝贵的记忆。在喘不过气的繁忙生活中,像是旧相片般渐渐褪色的记忆。
  少女呆呆地抬起头。面前那张正温和地笑着的脸庞,再次与记忆中那可靠又有些笨拙的父亲的脸重叠在了一起。
  “......”
  鼻子莫名地泛酸。日花咬了咬嘴唇,移开了视线。
  “...突然说些什么...有的没的...”
  悠二眨了眨眼。“其实啊,我刚刚在店里的时候有一件事情说谎了,说不知不觉喜欢上你是骗你的。”
  “...哼,我就从来没指望过你这个满嘴谎言的大骗子说实话...”
  “在那家店里第一次见你的时候我就喜欢上你了,想着该怎么搭讪问你要联系方式的时候却被你先手了。”男人露出了怀念的神情,“呀...说老实话被你邀请去小房间的时候我内心砰砰直跳呢,‘诶~?难道是那种发展~?我好像忘记在钱包里放安全套了啊~’那样。”
  听到半途中就已经目瞪口呆的少女,在听完后,那张还残留着泪痕的漂亮脸蛋已经因为羞愤而变得一片通红。
  “——哈——!?你是变态吗!呜哇这不是说我那一天差一点点就真的把自己送入狼口了嘛!!!”日花气急败坏地伸出手扑打起面前乐呵呵的男人,“再说了,怎么想我都不会把第一次见面的男人拉到小房间里做、做那种事情吧!!!不知廉耻也该有个限度吧你这个大笨蛋——!”
  “好痛!好痛!投降投降!”
  “求饶无效!今天我就要打死你这个笨蛋萝莉控!”
  浮夸地哀嚎着在女孩的追杀下抱头鼠窜了一会,男人突然站住脚步回过了身。措手不及的日花一头撞进了悠二的怀里,正打算挣扎起来,却感觉到了一张温暖的大手抚摸在了自己的头上。莫名的安心感让她安静了下来,吸了吸鼻子,报复性地把脸上的泪水全部擦在了悠二的衬衣上。
  轻轻地按揉着女孩深绿色的漂亮头发,男人在她看不到的角度露出了一个温柔的笑容,带着丝丝的怀念。
  “...你相信我吗,日花。”
  少女没有回答,只是用鼻音轻轻哼了一声。
  “一切都还远远没有到结束的时候。无论你做出什么决定,走上什么样的道路,我都会呆在你的身边,陪伴着你走完接下来的路程。”
  悠二的声音没了轻佻,没了漫不经心,那温和亲昵的低语中带着从未有过的认真。
  “所以...先不用那么急着得出答案。就当是给自己放了一个假期,用这些时间慢慢地体会,慢慢地思考。然后,做出你觉得自己绝对不会后悔的选择。好吗。”
  日花陷入了沉默。
  许久,许久。少女在男人的怀里仰起头来,和他直直地对视着。
  那眼里仍残留着悲伤,但已经重新有了光芒。
  “...嗯。”
  悠二的嘴角扬了起来。
  “呼...天色不早了呢。”揉了揉日花的小脑袋,悠二抬起头望了望天上高悬的月亮,“差不多是时候下山了,走吧?”
  他正打算挪动脚步,却发现抱住自己的女孩完全没有放开的意思。
  “日花?”
  “...来做。”
  “...诶?”
  少女倔强地望着他,那红润的俏丽脸庞在月光的照耀下,显得如此的让人心动。
  “不是在逃避...”踮起脚尖,略显笨拙地将柔软的胸部贴在了对方的胸膛,少女将自己全身的重量都交给了抱着的男人,漂亮的绿色眼瞳里带着认真与些许可爱的羞涩。
  “是、是奖励...!”


天空之城 / 发表于: 2024/11/26 06:36:06

(其四)
  一只不知名的鸟儿落在了破落神社的屋檐上,扇了扇浅黑色的翅膀,在那由树枝堆成的小窝里蜷缩了起来。
  对它来说,这又是一个平平无奇的一天。唯一称得上变化的,或许就是那总呆在屋檐下面的人类变了。数量还多了一个。
  用那无机质的漂亮玻璃般的眼珠观察了一会下面的人类,鸟儿敏锐地从空气中嗅到了发情的气息。想必是下面这个更加大块头的人类为了和伴侣繁衍后代,跑过来抢了原来那个人类的窝吧?它最终得出了这样的结论。
  鸟儿那空空的脑袋没法生成怜悯的情绪。确认了新邻居没有跑到屋檐上来抢它的窝的意图之后,它很快就对下面的场景失去了兴趣,闭上眼陷入了沉眠。
  属于不知名鸟儿的一天结束了。而对于某些人来说...夜生活似乎才刚刚开始。
  “——所以说,你不准瞎动!”
  跨坐在男人着西裤的大腿上,绿发少女瞪着眼睛用娇蛮的语气如此说道。因为姿势的缘故,她难得有机会微微俯视着面前的男人。近距离嗅着对方身上雄性的气味,感受着那下面隔着两层裤子传来的硬物感,心跳也随之变得越来越快,像是要跳出胸膛。脸上红的发烫,日花咬了咬嘴唇,装作恶狠狠的模样挥了挥小拳头,来掩饰那根本藏不住的害羞。
  “不、不然就给你一拳...!”
  “是是是...”
  悠二龇牙咧嘴举着双手做投降状。就在刚刚他趁着对方闭眼深呼吸做心理准备的时候,故意将手探进了女孩的宽大T恤袭击了那对柔软的玉兔——其后果是换来了恼羞成怒的日花一个直击额头的头槌。
  “呜哇好敷衍——!某人真的有在认真反省吗——!”
  “都说了是不小心的啦...”
  “这世上哪有‘不小心’花了一秒钟时间把别人文胸扒拉下来的!什么啊这熟练到恶心的速度...!”
  “抱歉抱歉...应该说是本能反应还是什么...”
  用相当没诚意的口气讪笑着道着歉,男人的视线下意识地瞄向了被少女攥在手上的内衣。之前在店里的时候他并未注意,日花穿的并非是昨天那件方便训练的、朴素的运动内衣,而是白天她独自去内衣店购物时买的一件带着可爱蕾丝边的白色三角杯文胸。稍微想象了一下,悠二便得出了这套内衣确实适合眼前的女孩:胸型完美,没有外扩或者下垂的烦恼,足够大但还未到巨的程度——三角杯的设计能够最大限度体现那V型乳沟的魅力,轻飘飘的蕾丝则冲淡了些许故作成熟的性感,增添了一份少女的可爱。
  沉默了几秒,悠二正了正脸色。
  “我很喜欢喔,这种类型的内——”
  “——谁问你感想了你这个大白痴!!!”
  可爱的文胸被气急败坏的女孩按在了他的脸上。下一刻,仿佛是为了封住他这张恼人的嘴似的,女孩略显生硬地把自己的唇堵了上去。
  或许那是很难称之为‘吻’的动作。没有五指相扣,没有舌与舌的甜蜜交缠,更没有淫靡情迷的唾液交换。第一次主动进攻的日花红着脸用东西盖住了男人的视线,生疏地轻啄着他的唇,一下又一下,宛如一只稚嫩的雏鸟。
  悠二没有试图出手掌握主动权,只是静静地闭上眼睛,感受这份难得的温存。
  伴随着每次唇与唇的相触,女孩身上那好闻的香味钻入了他的鼻腔。并非那种浓烈到让人发晕的香水味,而是独属于这个年龄的少女身上的那使人心醉的体香,还有口香糖那淡淡的薄荷香。
  她从未疏忽过自我管理。脸上的淡妆,崭新的内衣,饭后的口腔清洁...即使是在最绝望无助的时候,这个倔强的孩子仍旧努力着维持着在他面前最后的体面,而不是自暴自弃地任由自己沉沦颓废下去。
  这是少女的尊严,是偶像的自我修养,是让这个名为七草日花的少女从平凡变得不平凡的、某种特殊的东西。
  ——也是高桥悠二这十几年里从未放弃过追寻的东西。
  明明只是笨拙到有些滑稽的亲吻,男人却清晰地感觉到了自己心跳的加速。
  这场吻持续了很久。持续到那被用来当遮羞工具的文胸被丢到了一边,持续到了两人的手终于相连在了一起。悠二平躺在屋檐下的走廊地板上,日花跨坐在他的身上,气喘吁吁。些许汗水打湿了少女的发丝,她抿着嘴伸手捋了捋,脸红着瞪了笑眯眯的男人一眼。
  “什么啊这个欠揍的笑容。呜哇,真有这种会嘲笑接吻对象技巧不好的家伙存在啊——”
  “这是幸福的笑容喔。”
  “你这样解释某种意义上反而更恶心了。”
  “真严格啊,日花老师。”
  对视了一会,女孩率先轻哼了一声撇开了视线。看上去像是犹豫了一会,她往后稍微挪了一些,跪坐在了男人分开的双腿中间,磨磨蹭蹭地开始扒拉他的裤子。
  “...不用勉强自己也没事的。”
  “也、也算不上勉强什么的,嘛、嘛...?姑且还是有从书上了解过一——”
  话音戛然而止。看着从裤子的紧缚中跳出来的雄性性器,日花僵在了原地,脸上显露出了些许不知所措。
  昨晚那次车上的性爱全程由对方主导,老实讲大半的时间她都慌乱地闭着眼睛任由摆布。换句话说,这是她第一次得以近距离观察这根东西。如果要说感想的话...大约就是她开始怀疑自己的下面是否真的曾经容纳下了它。无论怎么对比,那稚嫩的细缝都显得过于狭小了。
  支起身子恢复了坐姿,男人伸出手,温和地摸了摸她的头。少女没有反抗,只是没好气地瞪了他一下,龇了龇牙。
  “能不能别老是摆出一副年长者的姿态——?真的很烦——”
  “毕竟确实各方面来说都是年长者嘛。老实说还挺有罪恶感的,这样。”
  “...明明一点都没有软下去的迹象,人渣。”
  “这是正常的生理反应...真的没必要逼自己做不习惯做的事喔?不愿意用手和嘴做的人还挺多的。”
  日花倔强地摇了摇头。
  “...什么都不做全部都交给你的话,脑子会变得一片空白。刚刚被你说了那些后,总觉得...”她含含糊糊地嘟囔了几句,深吸了一口气,颇有些自暴自弃味道地提高了音量,“——总之!我会做的!以上!”
  没有等悠二继续说些什么,少女鼓起勇气伸出了洁白的双手,用力握住了眼前挺立的雄性性器。男人脸色一白,猛地嘶了一口气。
  “——拜、拜托轻一点...”
  “喔、喔...!?”
  手忙脚乱地放开了手,日花瞬间闹了个大红脸。局促地在自己的白色t恤上擦了擦手汗,她深吸了一口气,再一次小心翼翼地抚摸上了那根在空气中微微摇摆着的肉棒。
  最开始,那是如同爱怜婴儿般温柔的轻抚。修长白嫩的手指点了点湿润的马眼,带着沾上的些许前走汁轻轻地划过冠状沟,在膨胀的凶恶龟头上慢慢地画着圈,另一只手在稍微下面点的位置笨拙地撸动着。过了大概一分钟左右的时间,许是适应了这种陌生的体验,少女的动作渐渐变得大胆了起来:她张开了左手手掌,用掌心来回按揉着肉棒的前端,右手则沿着阴茎背动脉一点一点抚摸了下去,玩弄起了下面的睾丸。
  那确实是双灵巧的手——做过许许多多的家务,也在偶像的舞台上比过数不清的华丽姿势。尽管光是有这种想法就是一种作为制作人的失职,但只要想到这双无数粉丝梦寐以求想要握上一握的洁白小手正服侍着自己的肉棒,某种带着亵渎的阴暗满足感便在内心深处涌现。
  “...舒、舒服吗。”
  “...嗯。”
  健谈的两个人不约而同地陷入了沉默。他没能说出什么温柔的甜言蜜语,她也没有如往常那般故意做出得意的模样。破落的神社没有灯光,在昏暗闷热的环境下,两个人的脸都隐藏在了暧昧的阴影之中——曾经在他们中间鲜明划定的那道分割线,此时此刻似乎变得模糊了起来。习惯的边界感,熟悉的相处方式,都在这一刻化为了难以掌握的迷雾。
  那青涩的动作其实并没有带来太多的快感。但对于男人来说,少女那时不时偷偷瞄来一眼观察他表情的可爱小动作,和那在被汗水浸湿后勾勒出浑圆的轮廓和粉色凸点的t恤,却是有着相当程度的杀伤力。
  又一次停下了手上的动作,日花有些吃力地挪动了一下发麻的双腿,将挡在眼前的发丝轻轻撩到了耳朵后面。犹豫了几秒后,她闭上了眼睛,缓缓将唇凑近了面前的肉棒顶端。
  落下的,是一个蜻蜓点水般的轻吻。
  “...咸咸的。”垂着头,少女低声嘟囔着,“下午某个人真的有好好洗澡吗~”
  悠二卡壳了一会,最后颇有些没气势地吐出了两个字:“...抱歉?”
  那大约是因为他前不久刚刚上过厕所的缘故。他自然没有不解风情——或者说蠢——到将这话说出口。
  “也、也没有想让你道歉的意思啦...呜哇,好烦...”
  好看的绯红飞上了双颊。别扭地念叨着,少女再一次低下脑袋,张开嘴轻轻含住了那膨胀着的丑陋龟头。
  那感觉就像是被包裹进了一个狭小的洞穴,温暖又潮湿。男人下意识地将手重新按在了她的头顶上,换来一个没好气的瞪视。
  口交。这其实是一个上下限相当悬殊的活:笨拙的人可能会因为紧张而不小心咬紧牙关导致一系列的混乱发生,而熟练的人则懂得如何巧妙地刺激眼前的雄性性器,并通过故意发出清晰的口水声引起男人的欲望。精于此道的佼佼者,甚至有自称能够让世上任何性功能正常的男性在二十秒之内泄精的本事
  眼前的女孩并不属于这两种极端的其中一个。她的动作轻柔又安静,只是偶尔吐出肉棒的时候会发出些许吞咽口水的声音,生疏保守中带着一股令人怦然心动的认真劲儿。柔软的舌头时不时地轻触一下漏出前走汁的马眼,随后便绕着肉棒前端的轮廓逆时针打着转。不知不觉中,日花那原本跪坐的姿势变成了俏媚的鸭子坐,撑在男人大腿上的双手也在迷乱情欲的影响下探进了自己的亵裤...
  夏夜的山上神社沉默不语,余下的只有男人逐渐变粗的呼吸声,还有间歇性传来的、让人浮想联翩的唾液吞咽声和少女喘息声。
  “...差不多、要射了。”
  率先开口的是渐渐濒临极限的悠二,中间微微卡顿了一下。那声音沙哑极了,听起来陌生到连本人都感到惊讶的程度。
  日花吮吸肉棒的动作停了下来。下一刻,她却并没有像男人预想中那样将其吐出来,反而突然前倾了身子,几乎把整根雄性性器都放进了嘴里
  前突的龟头撞击在了柔软的喉咙口,本能的生理反应让少女发出了一声间乎于干呕和呻吟的古怪声音。这成为了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男人低吼了一声,按在女孩柔顺绿发上的双手微微用力,挺直的背随之弯下。紧绷着的精关被不堪重负地放开,在颤抖着的、近乎可以称之为抽搐的爽快射精下,浓厚的白浊径直灌入了撑开的喉咙。
  “——————咳、咳咳咳呕——”
  坚持了大约两秒的时间,最终还是没能忍下去的日花将还在往外喷精的肉棒从嘴里吐了出来,剧烈地咳嗽了起来。残余的精液在惯性之下被挂在了那张梨花带雨的少女脸庞上,给这副荒谬的画卷更添了一分淫靡。
  “咳,咳咳咳...呜、呜哇,好脏...!”红红的眼角带着泪珠,稍微恢复过来的日花气急败坏地开始试图清理脸上的污渍,“而且黏黏的...!喉咙里也是脸上也是...!好恶...!”
  “...要擦手的话能拜托别在我的西裤上擦吗。至少弄在内裤上。”
  “谁管你。呸~!”
  看着男人带着些许笑意的脸,少女吐着舌头做了一个可爱的鬼脸。然后似乎是意识到了在刚刚做了那种事的处境下,这个举动多少带点旖旎,她又红着脸低下了头,一声不吭地折磨起男人脱了一半的裤子起来。
  悠二眨了眨眼睛,伸手握住了日花的一只手。那软绵绵的小手不怎么用劲地挣扎了一下,便半推半就地任由他握住了。
  稍稍使力,男人将少女再度抱进了怀里。
  没有人说话,在漂亮的月色之下,两个人安静地互相依偎着,感受着对方的体温,享受着这份令人回味的余韵。
  很奇妙的,两人之间的那条模糊的线似乎又恢复了原样。或许,对于双方来说,那已经成为某种惯性的相处方式才是最能够带来安心感的距离。
  “...不继续吗。”
  将下巴靠在男人宽厚的肩膀上,日花低声嘟囔着。
  “那个东西忘在下面了,没带上来。”
  “不用也行。是安全的日子...大概。”
  “饶了我吧。我们说不定正在被通缉中喔?真要中招了可就麻烦了,各种意义上。”
  “情商好低——什么嘛,说警察绝对没那么快反应速度的也是你...”
  不知道是在抱怨还是在单纯为自己找台阶下,少女的语气听上去莫名轻松了一些。从悠二的怀里跳了出去,感受着双脚再度踩在大地上的感觉,日花惬意地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一边发出可爱的轻哼。
  “结束结束~呼啊,比想象中的还累一点呢这个——”
  “嗯...多谢款待。”
  “能不能别在这种时候用这种词~?以后吃饭的时候脑子里会冒出些莫名其妙的想法的。”回过头狠狠剜了他一眼,突然仿佛想到了什么,日花点着下巴嘀咕了起来,“话说,之前就这样觉得了...你刚刚出来的量会不会太少了点?”
  “哈?”
  ——在那段无法适应新关系的时期过去之后,如果要说什么彻底改变了的话,那大约就是女孩本就直来直去的发言更加肆无忌惮了一点。
  “我自以为是属于正常的那一层。”悠二虚着眼回应道。
  “真的~?”少女一副不信中带着怜悯的表情,脸上带着让人牙痒痒的欠揍笑容,“诶~?真的不是某人平时私生活太不检点的缘故~?总觉得和书上差距很大嘛~”
  “你之前自称的‘参考过的书’...该不会是那种全是图片的书吧?”扶了扶并不存在的眼镜,男人用淡定的语气进行着反击,“看太多工口漫画了喔,未成年小姐。”
  女孩的笑意凝固在了脸上。她嘟着个嘴一言不发地在男人身上扫视了一番,然后露出了悠二非常熟悉的、不怀好意的表情。
  在男人表情变幻的下一刻,日花笑嘻嘻地再度扑进了他的怀里
  “喂、喂!你想干什么——!”
  “不要躲——你不是很喜欢用舌头的亲亲嘛——!”
  “我暂时没有品尝自己那玩意的兴趣——”
  “啾——”
  .......
  
  当两个人再一次坐到车里的时候,时钟已经走到了凌晨十二点。
  回来的一路上,日花都在抱怨身上的蚊子块——当情欲消退之后,那从各个部位传来的瘙痒感才如约而至。这并不奇怪,选择了在夏天的夜晚野战游戏的那一刻,成为蚊子们丰盛的晚餐就已经是注定会发生的事情。
  “止痒喷雾止痒喷雾...啊!有了!”
  趴在后排座位上翻找着后备箱采购的东西,少女不一会就发出了惊喜的叫声。完全找不到一俩个钟头前离开这里时的忧郁与故作平静,她哼着轻快的歌一屁股坐了下来,开始对着胳膊和大腿上的红肿块喷洒喷雾。在后视镜里注视着这一切的悠二微微勾了勾嘴角,在内心感叹起这个年龄段的女孩心思的多变起来。
  那烦恼并不是消失了,只不过是被日花压了下去而已。‘当作又一次的重新出发’,这是他给她的理由。‘我会一直呆在你的身边’,这是他给她的承诺。他能做的就是成为这个女孩最坚实的后盾,在她最脆弱的时候给予她以支撑。但若是想要冲破面前的障碍向前走,那非得日花自己想通并坚定信念才行。
  需要一个契机,吗...
  “——呜哇,某人从刚刚开始是不是就一直盯着别人换衣服~?”
  “...你的错觉。”
  “哼~?”换上了一件猫咪短袖的少女脸上浮现出了促狭的笑容,卷起了衣角露出了雪白的小腹,绿宝石般漂亮的眼瞳里闪烁着莫名的神采,“也不是不可以喔?想要继续刚刚的‘那个’的话...”
  “咳咳...!”
  干咳了两声,悠二正准备说些什么来转移话题。但是下一刻,街对面的一个身影将他的注意吸引了过去,让他下意识‘嗯?’了一声,微微皱起了眉头。
  他们的车停在山脚下一个只有三个格子的小停车场,是一个相对偏僻的角落,附近并没有什么住宅商店,只有不远处的一个看上去有点年代了的公交车牌。这个时间点早就没有公交了,停车场也只有他们一辆车——在这种时候穿过马路特别往这边走的人,目标再也明显不过。
  好奇于他的反应凑上来的日花也注意到了这点,发出了一声轻轻的‘诶’,脸上显出了略显不安的神情。
  明白对方脑子里可能在想什么,悠二转过脑袋,安抚性地拍了拍少女的手背,给了她一个温和的微笑。
  “交给我来吧。”
  “...嗯。”
  似乎被那一如既往的平静感染了,日花的表情松弛了些许,弱弱点了点头,缩回了后座的位置。
  那个人影以一种相当悠闲的速度慢慢靠了过来。直到对方被街上那盏光线昏暗的路灯笼罩的时候,悠二才得以在这漆黑一片的深夜里看清对方的面容。
  那是一个...少女。
  第一印象的话,是那种刻板印象里的坏女孩。内衫似乎是某个学校的校服,外面套着一件半脱的亮绿色外套,下半身也是校裙加上涂鸦风格的单边吊带丝袜的古怪组合。耳垂上,脖子上,大腿上,处处能看到朋克风皮革装饰的存在。加上那显眼的紫色染发和如同两朵棉花糖般的蓬松双马尾,一个特立独行的叛逆朋克女孩的形象顷刻间便能清晰地刻在所有看见她的人的脑海中。
  男人刚才的推断没有出错,朋克少女径直走向了他们这辆停着的车。她停在了驾驶座的窗户外面,伸出半个手掌藏在宽松外套袖管里的右手,用那纤细的食指轻轻敲了敲窗门。
  “有人吗~?”
  她开口了,语调懒散随意,带着一股莫名的脱力感。
  “......”
  脑子里闪过了要不要装作没有人的念头,男人还是摇下了车窗。
  “请问有什么需要我帮助吗?”
  一边用最礼节性的措辞作为交谈的开头,悠二一边微笑着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对方。
  如果说日花是那种小家碧玉、越来越耐看的邻家少女类型,那么眼前的女孩就是属于那种会让人觉得惊艳的气质型美少女。慵懒中带着迷离的独特氛围,紫色的唇彩,紫色的眼影,紫色的美甲,身上的香水味带着一份奇妙的咖啡香。快速地在脑海里过了一遍记忆,男人很快找到了对应香水的名称。
  圣罗兰,黑鸦片。
  这是一个家境富裕的女孩——他得出了第一个结论。
  “大叔在和女朋友一起旅行~?”
  这是一个和日花一样很麻烦的女孩——他得出了第二个结论。
  “...坐在后面的是我的女儿。”悠二拉下了脸,故意用生硬的语调回复道,“请问你有什么事吗?我们正好准备出发了。”
  朋克少女眨了眨眼睛,像是完全感受不到他那明显的逐客味道似的用手指绕了绕那漂亮的马尾毛,站在原地思考了一会。在男人决定表演出进一步的不耐烦之前,她忽然抿着嘴露出了一个神秘的微笑。
  一股熟悉的不安袭上了心头。同样的笑容,半小时前他才刚刚从日花脸上看到过。
  ——如果要用一个词简短地形容它的话...那是恶作剧的坏笑。
  “哼哼...大叔真不擅长撒谎呢。”她从口袋里掏出了手机,在悠二的面前点亮了屏幕,紫色的眼睛眯起了漂亮的弧度,“看,新闻上已经全部贴出来了喔?【私奔的七草日花小姐和她的制作人先生】~”
  “————”
  后座传来了喷雾剂罐头落在地上的声响。
  一片死寂。


天空之城 / 发表于: 2024/11/26 06:36:20

(其五)
  ——如果这世上真有偷偷躲在哪里操控着人类命运的神存在的话,那他或者她一定是一个性格糟糕的混蛋。兴许此时正飘在不远处的天上,一边吃着云朵化成的棉花糖一边笑嘻嘻地托着下巴观赏着这一切吧。
  将不知不觉飞远了的思绪拉回现实,悠二幽幽地看了一眼后视镜里后座上的两名少女。自称摩美美的朋克风少女立刻察觉到了他的注视,眨了眨那漂亮的紫色眼睛,嘴角上扬着对后视镜里投来的目光比了一个V的手势。从刚刚开始就缩在另一边的角落用警惕的眼神盯着对方的日花慢了一拍地反应了过来,扭过头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威胁性地挥了挥小拳头。
  一只弓着身子炸了毛张牙舞爪的小猫咪,一头用毛茸茸的爪子捂着嘴巴偷笑的小狐狸。男人心里冒出了这样一个有些不合时宜的联想。
  日花是个对陌生人相当有礼貌的好孩子,这是不带任何讽刺的正经评价。不过当这个陌生人用一个吓人一跳的恶作剧作为见面礼、还偷笑着抓拍了她恐慌表情的时候,再有素养的好孩子也很难摆出和善的态度。
  所谓的关于他们的新闻自然是谎言,少女向他展示的手机屏幕上只有一张看上去是她本人自拍的锁屏壁纸——打从一开始,她的恶作剧对象就定为了缩在后面看不到她屏幕的日花。
  心底叹了一口气,男人率先开了口。
  “那么我就单刀直入地问了...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听的?”
  “嗯...”摩美美用白皙的手指点着下巴,故作思考地沉吟了一会,“...大概是从你们在神社前门那边表演言情剧开始~?”
  “哈!?”一边的日花几乎从位置上跳了起来,“那那那不就是从头开始就全部在旁边看吗——!呜哇,偷偷跟在别人后面也太糟糕了吧!”
  “诶~?才没有做那种跟踪狂一样的事呢。”紫发少女缩了缩身子做出了一副害怕的模样,月牙般弯起的眼睛透露着丝丝笑意,“摩美美本来就呆在秘密基地里喔?一开始是想着出去装作什么都没看见的啦,但是入口被堵住,又变成了那种根本没法开口出去的情况...”
  日花呆住了,几秒后脸色变得像是熟透了的苹果一般通红。
  直到刚刚为止,她内心多多少少还抱着说不定对方只是远远地听到他们吵架的侥幸心理,但此刻却被无情地打破了。别说远远地了,搞不好对方就藏在旁边的屋子里,顺着门缝把他们做的事情看了个一清二楚。
  “那么第二个问题...”在日花因为过度羞耻而原地爆炸之前,悠二把话题转了回来,“...有什么我们可以帮到你的?我想你专程跑过来应该不只是单纯想恶作剧的吧。”
  “哼哼~说不定真是那样喔?”将半张脸藏在宽大的袖管后面,摩美美吃吃地笑着,用慢悠悠的声线说着。虽然她隐藏的很好,但男人还是敏锐地从对方脸颊那丝丝绯红看出了些许害羞。看起来,眼前的朋克女孩似乎并不像看上去那样随意与厚脸皮——至少没有厚脸皮到他这种被疑似女高中生的陌生少女看到了野外性爱现场,还能摆出一副严肃成熟大人模样的地步。
  “是吗,那能拜托你从车上下去吗。”
  “真冷漠~”明明被以相当严苛的态度对待了,少女却丝毫没有介意的样子。轻飘飘地应了一句,她低头思索了一下,“帮忙的话...嘛,稍微有些想要去的地方吧~?如果能载摩美美一程就帮大忙了~”
  “具体是?”
  “远离这块地方就行~”
  “......”
  悠二忍不住又在后视镜看了对方一眼。
  离家出走,而且是没有任何事前计划的、冲动性质的离家出走。既没有准备行李,也没有想好到底去哪,只是某天在常呆着的秘密基地碰到了一对跑过来偷情的私奔男女,就突发奇想地决定请求他们帮忙带她离开这座城市——这已经脱离了‘胆子大’的范畴,到了‘让人怀疑她是不是活腻了想试试看被拐卖的感觉’的地步。
  “...你是认真的吗?这世上可没那么多后悔药吃。”男人顿了顿,“虽然我并没有什么立场和资格来说教你什么,但我觉得做一些事情前还是仔细想想比较好。”
  似乎是没想到等来的不是拒绝而是措辞温和的劝诫,摩美美愣了愣,有些不自在地用手指卷了卷自己的马尾发,眼神晃向了一旁:“如果不是认真的话,一般不会做到这种地步吧~?”
  “先不谈你打算跟着我们多久的问题...之后你想要一个人过活的话,至少需要带点随身行李吧。”倚靠在驾驶座上,男人用手揉了揉脖颈,声音里带着些许无奈,“你看上去什么都没有带的样子,还是说你想全部借我们的东西用?”
  “诶~?大叔这是决定答应摩美美的意思~?”
  “请把刚刚那句话当成单纯的提问。”
  下一刻,一样东西被从后座递了过来。那是摩美美的手机,此时已经解除了锁屏状态,界面停留在了系统自带的记事本页面——上面写着一串地址,不远,就在十分钟的车程之内。
  “行李什么的现在再去整理也不迟嘛~?”
  男人回过头,迎上了朋克少女炯炯有神的目光。那双微微颤动着的紫色眼瞳里闪烁着显而易见的兴奋,还有一丝丝紧张。
  在他说出什么回答之前,一旁沉默了许久的日花终于忍不住爆发了。
  “我、说、啊!拜托能不能不要这么快地把话题擅自进行下去——?”脸上的红晕还未消退,这让她气鼓鼓的声音听上去稍微有点缺少气势,“突然出现突然说些有的没的,然后又莫名其妙地提出要载你去远离这里的地方什么的,任性也得有个限度——!”
  她深深吸了口气,做出一副认真的模样:“听好了,我们本身就已经是自身难保的状态了,可没有那个余裕去搭理小孩子的离家出走游戏——!”
  摩美美眨了眨眼睛。“但是摩美美已经十八岁了喔~?好像比小日花你大上一岁来着~?”
  “不要叫的那么亲密!这种事情和年龄无关啦!还有你这不一样没到能喝酒的年龄嘛!”日花瞪大眼睛反驳道,“总之,这件事情没什么好商量的,我们的回答是——”
  “嘛,只要你乖乖地不添麻烦就行。”
  “——诶?”
  日花铿锵有力的话语戛然而止,转过脑袋用不敢置信的目光看向了一脸淡然地接过朋克少女手机的男人,那副表情看上去就像是某天发现忠诚的铲屎官抱着其他猫进家门的小猫咪一样。
  并没有继续看着后视镜,悠二发动了汽车引擎,让车灯照亮了前方的空地。
  “已经很晚了,我姑且还想睡觉来着...希望你整理行李不要花太久。”
  
  “你这家伙到底在想什么啊啊啊啊——”
  “痛痛痛...”
  被炸毛了的猫咪从背后用胳膊卡住了脖子使劲摇晃,男人仿佛收了钱打假赛的拳击手般有气无力地拍着脖颈上的手臂,偶尔发出几声听不出什么感情的悲鸣。日花很快就累了,喘着粗气一屁股坐回了后座,气鼓鼓地交叉起了双臂。
  摩美美离开了,暂时的。在让悠二载着她回到了家门口——准确说是一栋高级公寓大楼门口——之后,朋克少女悠悠哉哉地跳下了车,笑眯眯地拒绝了男人提出的帮忙整理行李的建议,独自一人上了楼,看上去完全没有担心他们就此反悔跑路的意思。
  “还真是不负责任的父母啊。”
  “哈?”
  “在这个时间点,她仍然能够确定自己可以大摇大摆地回到家,收拾一堆行李跟着刚认识的中年男人夜不归宿。”将一根香烟叼在嘴边,并没有急着点上,悠二在驾驶座上放松了身体,瞥了一眼车子辅助显示屏上的时间,“要么就是她的父母半夜一点都没回家,要么就是家里面根本不在意她的存在。无论哪一种情况,都能说明那是一对缺少对女儿关爱的糟糕父母。”
  日花沉默了一会。尽管遭遇了很多不幸的事故,但七草家从来都是一个温馨和谐的家庭。那种长辈子女关系冷漠的故事,对她来说格外的遥远。
  “...所以,这就是你决定带上她的原因?”
  “噗嗤,怎么可能。”男人失笑,伸了一个悠闲的懒腰,“她早就准备好了让我们不得不就范的理由,我只是帮大家都节省一下时间罢了,把气氛弄得很僵也不太好嘛。”
  “呜哇出现了,某人特有的装模做样地不把话说明白。”日花翻了一个可爱的白眼,“我现在没心情猜谜语,麻烦用简洁明了的几句话解释清楚——”
  “【如果拒绝的话就把你们做那种事情的视频发到网上去】。”
  “——”
  日花的脸色一瞬间变白了。
  “诶、诶?也、也就是说,那家伙——”
  “只是打一个最极端的比方而已。”犹豫了一会,最后还是选择把叼了一会的香烟插回了烟盒,悠二用随意的口吻继续说道,“可以用来威胁我们的说法多了去了,比如说在社交平台上设置了一段时间不取消就会自动发帖的曝光贴,又或者报警说目击到了失窃的车辆。在刚刚的交谈中你也发现了吧?从姓名到身份,甚至包括你的年龄她都特意跑到事务所官网上查清楚了,这就证明在来之前那孩子就做足了功课,想好了在听到我们那段对话后该怎么说服我们冒险带上她离家出走。”
  “她对我们了解的很清楚,但我们对她则是一无所知。是否有别人知道她过来找我们的事?她到底有没有拍摄,有没有在除了手机之外的地方留了照片或者视频的备份?这种信息差导致我们各种方面都处于被动。”
  “但、但是...”日花看上去有些不甘心地咬了咬嘴唇,“这种做法也太过激了吧?不就是在单纯地赌博吗!”
  “没错喔,简单点来说,那孩子就是在赌我们是不会做出格事情的‘好人’。”
  回想起自称摩美美的少女刚刚那个兴奋中带着紧张的眼神,男人轻笑了摇了摇头。那并非是认定自己计划成功的、得意的眼神,而是一个在不确定的、充满危险的抉择面前享受走钢丝感觉的赌徒的眼神。在那一瞬间,甚至早在她走过来接触他们之前,那孩子就做好了被成年男人翻脸暴力抢夺手机的心理准备。她的计划本身就荒谬透顶,一百个人里面,九十九个人都会理智地意识到潜在的风险而选择放弃——但是她却毫无恐惧地上了,脸上带着极具进攻性的微笑。
  悠二对那种微笑并不陌生。曾几何时,他无数次在镜子里看见过那样的笑容。他在上一个事务所作为制作人暗地里做的那些事情——构陷造谣、贿赂投资人和评委、在竞争对手事务所的交通工具上动手脚——每一个都是暴露了后会万劫不复的存在。那个时候的他之所以能不择手段地做出那些事,并不是因为他这只狡狐有多聪明能够算到一切,只不过是因为他在第一次的失败后变得眼里只剩下了成果。不在乎因为他而丢掉工作机会的竞争对手,不在乎下属的偶像,甚至不在乎自己。当一个人不再被世俗的三观和自身的安危约束,那么所谓的险招只不过是简单纯粹的数学概率问题。
  能够功成名就地走到现在、激流勇退地从那个大事务所的高级职位上下来,或许更重要的是归功于他那总是不错的运气。
  “作为前辈可不得不负起教育晚辈的责任呐。”
  “哈?突然说什么奇奇怪怪的话呢。”
  “没什么。”悠二将烟盒塞回了口袋,转头看向了公寓门口的地方。一抹靓影正从拐角处走出,拖着一个贴满了花样贴纸的行李箱。“回来了啊,动作还挺快的。”
  “说不定早就做好离家出走的准备了,只不过今天正好遇到两个倒霉蛋而已。”日花瞥了一眼,没好气地瘫倒在了后座上,拉长了声音抱怨道,“啊啊,又要多一个人分享后座什么的。这两天睡眠质量糟糕透了——好想睡在软绵绵的大床上——”
  “接好。”
  “呜哇!”
  一个黑影从前排的位置飞了过来,被日花手忙脚乱地接住了。
  那是一张...宾馆的房卡。
  “好消息是,我下午逛街的时候顺道办了下入住的手续,所以不用担心现在已经过了办理时间。”
  男人转过头,脸上带着一抹古怪,还有一丝丝很少见的尴尬。
  “...坏消息是,我办的是单人间。”
  “——你这老色鬼!”
  看着车内满脸通红地挥舞着靠枕的日花以及悲鸣着闪躲的悠二,走近的摩美美眨了眨眼,有些困惑地歪了下头。
  
  人类,是一种只有失去了才会懂得珍惜的生物。
  柔软雪白的大枕头,能够让人在上面自由打滚的宽敞床铺,还有附带浴缸的私人浴室。在这漫长的一天之前,这些东西对于日花来说算不上什么值得去关注留恋的存在。但在炎热夏天的车里有限的后座空间中呆了一晚过后,它们就变得像是有钱人银行账户里的存款余额一样和蔼可亲。
  直到洗漱完毕散着发的摩美美坐到梳妆台前开始吹头发的时候,日花才不情不愿地从已经被滚的皱巴巴的床上爬了起来,慢吞吞地走进了浴室。
  淋浴的哗啦啦的响声再度响起。在房间角落的靠椅上读了好一阵子书的悠二长吁了一口气,合上了手中的书本,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
  “大叔还真是不解风情啊~”
  “喂喂,不要突然攻击人啊。”
  “诶~?难道不是吗~?”拿着吹风机吹头发的摩美美侧过身子,穿着睡裤的修长双腿叠在了一起,对男人露出了一个促狭的坏笑,“一起私奔的小女朋友就在一门之隔的浴室里洗澡,大叔却在这边无精打采地打哈欠。不会想着跑过去袭击对方之类的吗~?”
  “我还没有急色到那种地步。毕竟来日方长。”
  “来日方长啊...”
  随性地感叹了一句,摩美美关掉了电吹风将其放到了一边,把身体转了回去,开始对着镜子涂抹起保湿乳液。
  卸了妆的朋克少女看上去完全变了个人。少了那惊艳的紫色眼影与唇彩,那一大堆花里胡哨的装饰品也被丢到了一边,这个时候的对方才真正给他一种这个年龄段尚未步入社会的女孩的那种清纯秀气的感觉。褪下了神秘的面纱,这个奇妙又大胆的孩子也只是和日花一样性格别扭的问题儿童罢了。
  “一直盯着别人看很失礼的喔~?”
  “欣赏美可是人之天性。”
  “感谢夸奖~顺便一提会原封不动地转达给小日花的~”
  “真是严厉啊。”悠二拿着书从靠椅上站了起来,慢悠悠地走了过去,“倒是你真的不会感到紧张吗?现在可是在和陌生的中年大叔独处一室哦。”
  “摩美美不觉得大叔是会在女朋友边上对别的女孩子出手的坏人哦~?”
  “给这样的你推荐这本书。”
  路过梳妆台的男人随意地将手上的书拍在上台子上。摩美美停下手上的动作,下意识往书名的位置看去
  ——《肖申克的救赎》。
  “...还真是,相当有年代感的故事啊~”
  “有读过?”
  “姑且算是~”
  “嗯...毕竟是相当经典的作品。”在玄关处停下了脚步,悠二看上去颇有兴致地翻弄起了旅馆供应的免费茶叶,一边继续不急不缓地说道,“那你还记得里面那个坏蛋监狱长是怎么失败的吗?”
  坐在椅子上的紫发少女歪了歪脑袋。“嗯~因为太笨了没有感觉到圣经里面藏着一个小锤子的缘故~?”
  “是因为他太自信了,过于相信自己的掌控力。给你上的第一节课——”悠二放下手中的茶壶,像是变魔术似的拿出了一部挂着奇特钥匙圈的手机,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在不熟悉的环境下,时刻保持警惕。”
  “——!”
  摩美美的脸上闪过了一丝惊愕。她猛地回头望去,才发觉自己一直放在手边的手机不知不觉中消失了。
  她很快就意识到了问题所在。就在男人刚刚路过梳妆台的时候,他用把书拍在桌上的方式一瞬间拉走了她的注意力,然后迅速地顺走了另一个方向摆着的手机。
  “...诶~突然做什么啊~?”只是那么一瞬间的慌乱,少女很快就镇定了下来,用一如既往慢吞吞的语速抱怨着,“大叔还真是恶趣味啊...这样的玩笑可不会讨女孩子喜欢喔~?”
  “在找这个?”
  下一秒,悠二微笑着掏出了第二件东西,让摩美美脸上的表情僵住了,手上不动声色伸进化妆包的动作也戛然而止。
  “将做了涂层DIY的小型电击棒混进一大堆化妆用品里是一个很不错的主意,很多男人没法把化妆笔和这东西区分开来。”颠了颠手里的机器,悠二按下了侧边做过伪装的按钮,明亮的电光在空气中短暂地跳跃了一下,发出了滋滋的响声,“所以我拜托日花帮忙翻找了一下,也让她好好地把位置还原了——不介意吧?”
  “......”
  摩美美沉默地看向了他的后面。哗哗的水声仍在房间里回荡着,衣着完好的日花不知何时已经站到了那里,倚靠在挂上了锁的门边,抱着胸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还以为我们相处的还行呢。”
  “第二节课,不要轻易相信第一次见面的陌生人。”
  急转而下的形式让强作出来的笑容彻底在摩美美的脸上消失了。她警惕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往窗边的位置倒退而去,一边用微微颤抖的语气继续说道:“我说啊...你们就不担心警察吗?姑且这边是有通知过朋友一定时间不回复就报警的喔?”
  “四分钟。这是我们坐回车里和你过来找到我们的时间差。说的直白一点,我并不觉得在这短短的时间里你能为你这个莽撞的计划做好一切的准备,乃至将这一切解释给一个不在身边的朋友听。”把玩着手里的电击棒,悠二不紧不慢地向她的方向靠了过去,冷漠的语气里带着可怕的压迫感,“更大的可能是你只思考了该如何用合适的理由威胁我们,然后便天真地确信这些理由足以吓阻我们进一步的尝试。”
  “——但是,你在一个根本的问题上搞错了,摩美美小姐。”
  “我们是在逃中的犯罪者,开着的这辆车本身就是偷来的赃物。”悠二咧了咧嘴,露出了一个在他对面的女孩眼里宛如恶魔般的笑容,“...第三节课,缺少实质威胁性的恐吓只适用于遵纪守法的好公民,不适用于背着案子的罪犯。”
  “————”
  一脚踩空,摩美美失去了平衡摔倒在了地上。呆呆地抬起头,望着一步一步接近的男人,那张始终显得从容不迫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名为恐惧的表情。
  “你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的...对吧?”


天空之城 / 发表于: 2024/11/26 06:36:31

(其六)
  ——自由。
  对自由的渴求是生物的本性。正如鸟儿比起被关在笼子里更希望在碧蓝的天空中翱翔,野马比起被套上缰绳锁在马厩中更愿意在广阔的草原里奔跑,人类亦是如此。
  不想要被强迫着念书写字,不想要为了那单薄的工资早起晚归,不想要和一个互相谈不上喜欢的人结婚...人的一生似乎总是被很多东西束缚着,在不知不觉中就活成了自己曾经讨厌的样子,变得失去了自由,直到老去躺在病床上自怨自艾。因为不那样的话,就会被周围的人打上‘社会不适者’的标签。
  摩美美是自由的。原因简单又残酷:她作为被溺爱的独生女生在了一个非常富裕的家庭里。
  奉行快乐教育的父母不会强迫她读书考学,每个月比普通公司社畜薪水都要高的零花钱让打工变得毫无必要,在肉眼可见的未来也不会有人逼迫她快点找个男性结婚——当你足够有钱,就不需要被社会上的大部分条条框框所束缚,也不必在乎其他人的眼光,可以肆无忌惮地去追寻想要的生活。所谓‘自由’的最低限度的要求,便是能够贯彻自己的任性又不会因为跳出社会的规矩而陷入困境的‘力量’。
  但有时候...自由不会和幸福画上等号。
  父亲是本地知名的企业家,母亲是爬上了跨国公司高层的女强人。这是两个对事业无比热衷的成年人——换句话说,呆在家里的时间屈指可数。公务、商谈、出差...从很小的时候开始,摩美美就习惯了一个人住在大屋子里的生活。只有在偶尔的闲暇之中,这两人才有空从思绪的深处取出对女儿的爱与愧疚。于是,堆积成山的昂贵礼物便成为了填充空荡荡的大屋子的装饰。
  掌控欲过高的家长会压垮孩子的精神。如果说那些人是望子成龙望女成凤的妄想症患者,那么这对父母便属于另一个极端。从小到大,摩美美尝试过无数种方法吸引父母的注意力,从最初的故意把考试考砸、把校服的裙子修短,到后面的夜不归宿、旷课逃学。当还是初中生年纪的少女第一次染了发、穿上了奇特造型的潮流服装站在母亲的面前时,得来却不是她内心暗自渴望的训斥与教育,而是一句轻飘飘的称赞。
  【很漂亮嘛,摩美美】。
  眼中完全看不出一丝对女儿变化的惊讶与在意,就像是在那之前发生过无数次的那样,女人露出了标准慈祥母亲的微笑,给予了近乎无视的宽容。
  不,那算不上什么宽容。对于这对典型的精英夫妇来说,女儿或许更多的是一种家庭关系稳定的象征,乃至一种平时用来在下属面前塑造形象的工具。那是披着‘自以为是的爱’的外皮的,单纯的淡漠与不负责任。缺少引导与陪伴的孩子,往往只需要一个简单的契机就会走上无法挽回的弯路。
  ——说到底,就是因为缺少参照物而始终无法正确认知到自己的能力水平吧?
  以一个略显狼狈的姿态坐在地上,穿着睡衣的摩美美低垂着头,扯出了一个自嘲的笑容。
  正如男人所说的那样,她并没有做什么通知朋友报警的准备,实际上就连照片和录像都没有留下。一开始她只是好奇心作祟才呆在那里把二人的谈话听了个遍,而当这对年龄悬殊的奇妙情侣在门口坐下来开始做‘那种事情’的时候,她几乎是脑子一片空白地、一动不动地窝在角落,脸色通红地看完了全程。
  一切的行动不过是又一次的心血来潮。那最初只是想要引起父母关注的心思,不知不觉中变成了习以为常的追求刺激,用紧张感暂时地掩去心头的迷茫。这样的行为就如同走钢丝,即使是再优秀的杂技演员,也做不到走上几年都不从上面掉下来。
  那么今天...就是自己滚落深渊的日子吗?少女心想。
  内心意外的没有什么痛苦与懊悔,反倒是解脱的感觉更多一点。说不定当自己出事的消息登上电视节目的时候,父亲和母亲会为自己流上几滴泪水——苦中作乐地如此想着,摩美美的思绪飘远了一些,开始想象自己接下来会被如何地对待。
  男人那句意味深长的‘你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多多少少让她内心有了答案。
  
  当摩美美一言不发地开始解开胸前的睡衣扣子的时候,一直在后面装作深沉模样的日花终于是忍不住了。
  “——日花花飞踢——!”
  少女的一记动作幅度夸张的飞踢,被叹了口气的悠二头也不回地一个侧身轻松地躲了过去,随手一抓便拎住了对方的后领,像是提起一只小猫一般捉了起来。
  日花默不作声地挣扎了一会,很快就放弃了,维持着这个有点丢人的姿势幽幽地盯着他。
  “...快去洗澡吧你。”
  “我正背负着从色中饿鬼口中拯救无辜女孩的重任。”
  “明明自己已经被吃干抹净了?”
  “呜哇,突然性骚扰什么的有点恶心...!”
  扯了扯嘴角,悠二放开了手,让对方落在了地上。日花冲他做了一个嚣张的鬼脸,用光着的小脚丫踹了一下他的小腿,最后瞥了边上的摩美美一眼,便‘噔噔噔’地往浴室的方向跑去了。
  注视着对方消失在了浴室门扉后面,男人无奈地摇了摇头,转过身看向了还坐在那里一声不吭的摩美美。
  事到如今,刚刚做出来的那副坏人模样自然是维持不下去了。
  “需要我搭把手吗?”
  “......”
  紫发少女没有说话,只是沉默地递出了手掌。悠二拉住了那只纤细的手,将她从地上拉了起来。
  “给。”
  刚刚被顺走的手机和电击棒重新回到了她的手里。垂着眼眸站在那里,摩美美用指尖磨蹭了一下手机的屏幕,轻轻吐了一口气。
  她抬起头,看着悠哉地背对着她再次走向玄关茶水处的男人,用比之前低了些许的声音开口了:“...大叔就不怕被电一次~?”
  “攻击我的理由是?”
  “少女被戏耍后的恼羞成怒~之类的。”
  “哈哈...听起来确实挺让人头疼的。”
  尽管这样说着,男人看上去却没有任何烦恼的模样,悠悠闲闲地用旅馆提供的热水壶煮起了热水。
  盯着他的背影看了一会,摩美美最终放弃似的垂下了胳膊,踱步走到了梳妆台前,将那根电击棒重新塞回了袋子里面。
  “...为什么?”
  这提问来的似乎有些突兀,但双方都清楚在说什么。
  “就像我刚才说的那样,只是在给某个叛逆的小女孩上课。”
  撑在台子上的双手悄然握紧,镜子里,那张总是维持着轻松笑容的漂亮脸蛋罕见地显露出了复杂的神情。
  并非其本人所声称的恼羞成怒。更多的是...困惑。
  ‘教育’,一个孩子被生下来之后理所应当经历的事物:亲生父母没有给予她,因为他们将精力全部放在了属于自己的事业与未来;贵族学校的老师没有给予她,知晓她父母情况的班主任抱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态度,早早地就忽略了她的经常性缺席;她那群在四处厮混中交到的狐朋狗友自然也不会给予她,又有哪个追求叛逆与时尚的小年轻会试图劝一个同龄人上学呢?
  而就是这个从来没有出现在她的生活中的东西...却被一个刚认识没几个小时的陌生男人给予了。
  荒谬,奇怪到了可笑的地步。根据她偷听到的对话与在网上查到的事务所信息,眼前的男人就是一个满口花言巧语的渣男——用听上去好听的言语塑造出一个温柔又体贴的成熟男人模样,将青涩的未成年偶像耍得团团转,骗走了感情和身体——也正是因为如此,她在刚刚轻易地相信了对方的威胁。
  早就被洗脑了的绿发笨蛋会支持他做任何过分的事,而犯下致命错误落入险境的自己,后果自然是被好色的男人扒光衣服侵犯,拍下各种各样的照片用来威胁自己不许逃跑。与其在反抗中被暴力对待造成不可逆的伤痛,还不如就这样顺着对方交出自己的第一次
  而现实,却让她意识到自己又一次判断失误了。
  “为什么?”
  摩美美低着脑袋,又一次开口了。声音低沉,就连往常那总是在句尾拖的慵懒长音都消失不见了。
  “就算你问我为什么...”点下停止按钮,悠二拎起热水壶将煮开的沸水倒入了旁边的玻璃杯,一边随意地回答道,“看到误入歧途的孩子会想着随手拉一把,这难道不是人之常情吗。”
  “不太像是会对未成年女孩出手的花花公子说的话呢。还是说大叔打算泡摩美美?”
  “说的真是直接啊。放心,虽然我确实如你所想的算不上什么好人,但还不至于当着那孩子的面对另一名女性大献殷勤。”
  “哼哼-?”少女挤出一个不置可否的鼻音,再一次在梳妆台前的座椅上坐了下来,对着镜子认真地摆弄起了那头漂亮的紫色散发。
  场景沉默了一会。男人端着兑了矿泉水的杯子走了回来,无言地在床边坐了下来。抿了一口温度适中的温水,悠二抬起头,看着开始整理化妆包的少女,主动打开了话题。
  “愿意再留下来一天吗?”
  摩美美收拾东西的动作停下了。她转过头,脸上挂上了意味深长的笑容,用毫不掩饰的审视目光上下打量起坐在那儿的悠二。男人没有一丝局促尴尬的意思,坦然地接受着注视,甚至有心情举了举杯子作为示意。
  “真让人好奇啊~”
  “好奇什么?”
  “好奇摩美美会在什么样的攻势下一天里沦陷,心甘情愿地把身体交给一个年龄差了十几岁的大叔。”
  “喂喂,在你的眼里我到底是什么样的形象?”
  “嗯...”摩美美故作严肃地歪头思考了一会,“能够轻松洞悉孤独少女的内心,会把未成年女孩吃干抹净的色中饿鬼~?”
  男人脸色古怪地耸了耸肩,再一次抿了一口温水。“...真是可怕的误解。就算你不信任我的道德节操,也大可对你自己的智商和贞操底线有信心一点。”
  “若是十分钟前可能会稍微有点,现在变得不那么确定了~的感觉?”
  双手叠在一起趴在了椅背上,摩美美将脸埋在了臂弯里,只留了一双紫色的眼睛在外面定定地看着他,带着一丝优雅的慵懒。就像是抱住自己毛茸茸尾巴的小狐狸。
  “然后呢~?摩美美已经没有留下来的理由了吧。”
  认赌服输,就这样灰溜溜地独自离去在她看来才是属于自己的应有结局。在被用实际行动教育了‘做这样的事很危险!’之后,却又被问愿不愿意再留下来一天——这多少有些自相矛盾,很难让人不怀疑是对少女的身体产生了额外的兴趣。
  将水杯放到了一边,悠二默默地望了一眼浴室的方向。白色的内部卷帘挡住了玻璃窗后的景色,暖黄色的灯光从间隙中透了出来,在淅淅沥沥的水声中给这疲倦的夜色添了一份微妙的暧昧。
  露出了一个无言的微笑,男人转过头,再一次看向了盯着他的摩美美。
  “‘我拜托你留下来’...这个能算是理由吗?”
  “是威胁~?”
  “是请求。”
  少女拨弄自己发梢的小动作停了下来,好奇地眨了眨眼睛。
  “为什么?”
  她第三次问出了这个问题。
  “嗯,怎么说呢...为了某个在人生的道路上迷失的笨蛋吧。”
  “小日花~?拯救迷失女孩什么的有大叔就足够了吧~?虽然摩美美确实把你们的情况偷听了个大概...但不觉得自己能巧言善辩到做别人的人生导师喔~?”
  “啊哈哈...不需要你做那么复杂的事情。”
  悠二摇了摇头,温和地继续说道。
  “你只要站在那里就可以了。那孩子现在缺少的...只差一块通向迷雾彼岸方向的路牌而已。”
  
  天气,晴朗。
  路况,良好。
  没什么车辆的宽敞公路总是受司机们的喜爱的。不用担心堵车,不用担心加塞,能够以一种相对闲适的心态握着方向盘,看着属于自己的小箭头在导航地图上平稳地前行。
  私奔的第三天,车子稍稍远离了繁忙热闹的城市中心。公路两边的优美景色,这移动着的小铁盒子里凉爽惬意的空调,收音机里传来的欢快音乐,加在一起足以带来片刻的好心情。
  事实上,车里大部分人心情都挺好的。
  除了臭着个脸的日花。
  “所、以、说!”像只炸了毛的猫一样前倾着身子,日花龇牙咧嘴地瞪着边上笑眯眯的摩美美,不满地说道,“为什么你还是跟过来了啊!”
  “诶~?不欢迎~?”
  “一般来说没人在这种情况下会欢迎吧!”
  “哪种情况~?”摩美美轻轻摇晃着扎起来的那两团棉花糖发团,促狭地眨了眨眼睛,“和热恋中的男友一起享受蜜月旅行的情况~?”
  日花的脸上的表情变得相当精彩。
  在昨晚神社之行后,两个人的关系确实更进了一步。但要她在其他人面前光明正大地宣称自己和悠二是那样的关系...对这个性格别扭的少女来说还是过于困难了一些。
  说起来这种被呛住的处境已经是这两人相遇之后短短时间里的第二次——在相性上日花似乎微妙地被完全克制了。她不畏惧面对那种态度恶劣、直接对她报以明显敌意的对手,但遇到摩美美这种慵懒散漫又喜欢笑眯眯地搞些恶作剧的家伙,她总会有种一拳打到棉花上的无力感。
  在后视镜里发现俏脸通红、支支吾吾了半天的日花看上去似乎有自暴自弃跟旁边的小狐狸来个同归于尽的打算,为了在之后不被发觉自己说了羞耻的话的对方迁怒,悠二语气温和接过了话茬。
  “只呆一天的时间,我们昨天坐下来好好商谈过了。因为摩美美小姐父母出差的缘故,她暂时不回家不会有问题。”他选择性地忽略了现在并不是周末对方应该上学去的事实,“以我们两个带她出去玩一天的代价,换来她对遇见我们的事情闭口不提...这是一个相对折衷合理的方案。所以今天可能稍微要委屈一下你...抱歉。”
  “哈、哈?为、为什么是你道歉啊...!也、也不至于说委屈什么的...!”结结巴巴地应了两句,闹了个大红脸的少女将身体缩了回去,有些弱气地瞪了一眼又开始偷笑起来的摩美美,‘哼’了一声撇开了脑袋不再言语。
  放在以前,她少说还得呛几句诸如‘太肉麻了有点恶心’的话语。若是熟知这两位相处模式的七草家姐姐在这里,非得吃惊到怀疑妹妹被什么不干净的东西附了身不可。
  好在相处了并不久的摩美美并不清楚。悠二默默地心想,那样的话这话题会没完没了地被这只头上长了角的小恶魔进行下去了。
  “哼哼~?”发觉边上的绿发女孩大有到目的地之前都不搭理她的架势,摩美美有些百无聊赖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趴在了副驾驶座上,将骚扰对象转向了另一位,“所以说~今天到底去哪里~?”
  “啊...说起来还没定呢,目的地。”
  “诶~?是不是有点太没计划了~?”
  打着方向盘超越了一辆慢腾腾前行的甲壳虫车,看着前面逐渐变多的车流,男人扬了扬眉毛,一边随意地回答着:“附近有一家风评不错的游乐园,周围东西也蛮多的,我觉得那里或许不错?你们觉得呢。”
  “那家招牌是巨大摩天轮的~?”
  “去过?嘛,毕竟离摩美美小姐你家算不上太远。”
  “也不算...”摩美美有些含糊其辞地说着,沉默了一会,无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发梢,“...不,摩美美是没什么意见啦...”
  “日花呢?”
  “...没。”日花托着下巴望着窗外,闷闷地回答道。
  “那就这么定了。”悠二顿了下,看向了不远处停下来的一长列车子,以及正站在车外面进行询问的警察,默默地收了收油门,“不过在那之前...我们好像有点麻烦要处理。”
  
  “早上好,警官。”当穿着淡蓝色警察制服的中年警察走过来的时候,悠二主动摇下了车窗,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疑惑。“发生什么事了吗?事故?”
  “只是例行检查而已。”警察大叔露出一个和善的笑容,语气轻松地挥手致意了一下,“能拜托您出示一下驾照吗?”
  “当然可以。”
  悠二点了点头,弯腰翻了翻副驾驶座的抽屉,将找出来的驾照递了过去:“真辛苦啊,这么热的天一大早的。”
  “哈哈,工作嘛,这种事情总是没办法的。要我说还是比暴雨天稍微舒服一点的,至少不用忍受那种又潮湿又闷热的感觉。”相当健谈的警察大叔笑呵呵地接过了驾照,拿出了一个随身的机器对着驾照按了起来,一边随意地问道,“您呢?和家人一起出行?”
  “是的。难得的假期。”
  维持着客气中带着礼貌的疏离的态度,握着方向盘的悠二平静地应和着。后座上,摩美美正满脸无聊地拨弄着手机,日花则垂着头,左手抓着右手手臂,沉默不语。
  那紧张称得上肉眼可见。递还驾照的空隙看了一眼后座的警察大叔顿了顿,职业养成的敏锐直感让他刚到嘴边的道别换成了又一句的寒暄:“感谢您的协助。话说您的女儿看上去好像不太舒服,是不是中暑了?”
  “诶、诶?!”日花猛地抬起了头,慌张地连连摆手,“那、那个!我、我没什么事...!啊哈哈...”
  “不舒服的话要好好说出来啊。”悠二担忧地回过头,将放在一旁的矿泉水瓶递了过去,“喝点水吧。需要我把空调再调低一点吗?”
  “不、不用了...!”
  看着眼神躲闪的女孩,警察大叔微微皱了皱眉头,在内心念起了‘诱拐案’三个字,语气温和地继续说道:“有很多原因会造成中暑,也有可能是小妹妹你太紧张了。放轻松,警察叔叔不是什么坏人喔?你的名字是?”
  “啊、那,那个...”实际上是因为完全不同的理由紧张的日花声音越来越小,“七、七草,七草...日花。”
  “诶?七草...”警察大叔将视线投向了主驾驶座的悠二,看上去有些困惑的模样,一只手却不动声色地摸向了对讲机,“但先生您驾照上写的是...高桥先生对吧...?”
  “你好烦啊,这位大叔。”下一秒主动开口的并不是仍脸色如常的悠二,而是后座看上去非常不耐烦的摩美美,“姓高桥的是我,旁边这个是我朋友,你是来查户口的还是怎样?”
  “摩美美!怎么能用这种语气和别人说话!”
  坐在前座的悠二怒斥出声,换来了紫发少女一声响亮的‘啧’,还有一记轻蔑的白眼。
  “家教不严真的是非常抱歉...!”转过头,悠二满脸歉意地看向了车窗外愣住了的警察,“是我刚刚没有好好地进行解释,这次出行是我带着我的女儿和她的朋友,计划着带她们过去就把她们放下来,让这两个孩子自己去玩...请问有什么问题吗?”
  “啊、啊!不不,打扰了你们行程该道歉的是我才对!”意识到是自己乌龙了的警察大叔重新换上了标准的笑容,往后退了几步,“祝你们玩的开心。一路顺风!”
  车子再次缓缓前行了起来。最后看了一眼后视镜里向下一辆车走去的警察,悠二轻出了一口气,将身体靠回了舒适的座椅垫上。
  “‘摩美美!怎么能用这种语气和别人说话!’”
  身后传来了有些失真的录音播放声,还有咯咯的轻笑声。
  “...那种情况居然还能有心思开录音,看起来我得重新评估您了,摩美美小姐。”
  “呼呼~要不干脆把这个设置成起床闹钟吧~?”
  “还真是独特的兴趣。不小心被朋友听到会很糟糕吧。”
  “摩美美才不会那么不谨慎~”
  就像是刚刚那差点就要被警察围住的状况没有发生过似的,两个人你一句我一句地交谈了起来,语气轻松。仿佛刚刚才回过神的日花在座位上瘫了下去,闭上仍残留着恐惧的眼睛,用力地喘息了起来。
  ——会被逮捕。在那一刻,这样的念头切切实实地在脑海中浮现。
  盗窃的车辆,失踪的人员。被发现的制作人和自己会被一拥而上的警察捉住,用响着刺耳警铃的警车押送回局子里。在冰冷的看守所过上一天之后,满脸失望的姐姐就会背着提包出现在自己的面前,用冷漠的话语宣告姐妹关系的断绝...
  慌乱稍稍平息之后,在内心出现的是愧疚。日花很清楚,若是这次没有摩美美出来解围,刚刚那个状况哪怕悠二再善辩也逃不了一个进一步的身份确认。只要自己再冷静一点...事情不至于发展到那样的地步。
  “...对不起。”
  她小声地说道。另外两人的对话停止了——男人微笑着摆了摆手,朋克少女眨了眨眼睛。
  “没必要自责,第一次遇到那种情况难免会大脑一片空白。你旁边那个家伙明显是惯犯了,用不着和她比。”
  “诶~?不觉得这样对救命恩人说话很过分吗~?”
  “...但是...”日花喃喃地开口了,“为什么?为什么...没有被拦下来?”
  场景沉默了片刻。
  “不用我解释你也应该意识到了吧。”悠二扭了扭有些酸痛的脖子,轻轻地回答道,“很简单,这辆车在警务系统中没有被列入失窃车辆。”
  “换句话说...”
  “——叶月和社长他们没有报警。”

史上最强炼气期
李道然
修炼了将近五千年的方羽,还是没有突破炼气期……“我真的只有炼气期,但你们别惹我!”

天空之城 / 发表于: 2024/11/26 06:36:46

(其七)
  “给,你们的冰沙。”
  “耶~”
  “...啊,谢谢。”
  摩美美笑嘻嘻地双手接过了男人递过去的冰沙杯,边上似乎一直在发呆的日花慢了半拍,小声道了一声谢,拿走了属于自己的那一份。
  晨间的阳光穿过树荫,照耀在颜色各异的冰沙上,显现出晶莹诱人的光泽。今天的日花换上了那一日在服装店里买下的纯白色短袖上衣与大胆的牛仔短裤,给人一种青春靓丽的活泼感。此时的她却显得有些心不在焉的,有一下没一下地用塑料的勺子戳弄着手里红色的冰沙,一言不发。另一旁的摩美美并没有继续穿着那一身看上去很热的朋克风套装,反倒是选择了卡通图案休闲衫加上宽松休闲中裤的组合——理所当然的,主色调依然是她相当钟意的紫色——正坐在日花的右手边,惬意地享受着手里的蓝色甜点。
  感觉到了悠二望过去的视线,摩美美转过头对他眨了眨眼,然后仿佛突然想到什么似的对他吐出了舌头。
  “怎么样~?”
  “并没有变成蓝色,如果你想问的是那个的话。”
  “诶...真遗憾。”
  朋克少女的语调听不出什么遗憾的味道。
  一行人所在的位置是游乐园的入口处进来后的宽阔广场。这家在本地颇受欢迎的游乐园并非门票畅玩制,而是需要进去后在售票亭根据想要玩的项目一个一个购买对应的当日券的类型。也许是因为工作日的缘故,中央售票亭前的队伍并不长,只有一些三三两两的游客,还有些带着小孩子出行的年轻家庭。
  观察了一会,悠二再一次站了起来:“那我先去买票咯?两位有什么想要游玩的项目吗?”
  “...嘛,随便就行?”这是因为各种事情兴致缺缺的日花。
  “全部~”这是毫不怜惜男人钱包笑眯眯地晃悠着勺子的摩美美。
  无奈地耸了耸肩,中年大叔一边敲着后背一边磨磨蹭蹭地往售票亭的方向走去。
  树荫下再次只余下了少女二人。
  即使是在树荫底下,这天气也很难让人觉得凉快。若是坐久了,难免使人产生‘为什么不在有空调的车里面等?’之类的抱怨。好在坐在这边的一个是经历过许多严酷拍摄现场的前偶像和打工人,一个是整天到处乱跑的现不良与逃学专家,并无娇惯到会产生怨气程度的人。
  倒不如说,正是符合自己现在心情的环境——日花漫无目的地散发着自己的思绪。闷热、安静,只有远处的云霄飞车上偶尔传来的尖叫声响起又远去。没有太多人愿意在夏天的广场上长时间逗留,多走点路躲进百米开外处的周边购物中心享用空调是多数人的选择。这种类似自我折磨的酷热奇妙地、让她内心从刚刚开始就弥漫着的烦闷与忧郁得到了些许缓解。
  要做比喻的话,就像是主动盘坐在瀑布底下、任由汹涌而下的水流冲击在头顶上的修行僧。闭上眼睛,用痛苦和压力来驱散心中的杂念
  “呜哇好冰!!!”
  后脖传来的冰凉刺激感让日花怪叫着从座位上跳了起来,跌跌撞撞地往前走了好几步才堪堪稳住了身形。努力无视了旁边一对路过的小情侣投来的好奇目光,她恶狠狠地回过头,瞪向了笑嘻嘻地举着冰沙杯,露出一副恶作剧成功的表情的摩美美。
  “耶~”
  “你这家伙——!”
  脑子里的某根筋在这一刻终于‘绷’的一声断掉了。抱着从昨天晚上开始接连数次被捉弄的屈辱,羞愤的少女撸了撸手臂上的袖子——因为是短袖所以并没有撸到什么——咬牙切齿地冲了上去。对此早就有预料的摩美美在长椅上优雅地抬起双脚转了个180度,跳起来撒开腿往反方向跑去。
  正所谓奔跑打闹是年轻人的特权:如果说两个男生大叫着互相追逐还会让路人翻个白眼,那么两个养眼的美少女拿着冷饮露着大白腿跑来跑去就完全是受欢迎的那种情况了。那副热闹的光景受到了相当多的视线关注,不少还在售票亭排队的路人也忍不住把目光投了过去。站在队伍当中的悠二无言地转过了头,打了一个哈欠。
  ——两分钟后。
  终于停下来了的日花弯着腰喘着粗气,在她的对面,被揪住了领子的摩美美无辜地眨着眼睛,颇为悠哉地往嘴里填了一口冰沙。
  “心情好点了~?”
  “哈——?”
  用一个拉长了的单字表达了自己内心的感情,日花没好气地放开了对方,重新在旁边的长椅上坐了下来。
  丝毫没有不好意思的摩美美坐在了她的旁边。“还在想刚刚的事情~?”
  “...和你没关系吧。”
  日花用硬邦邦的语气回复道,将头撇向了一旁。
  摩美美歪了歪脑袋,从鼻腔里挤出一声模棱两可的鼻音,侧着头打量着身边的女孩。
  友人...不,才认识没多久的两个人尚未成为足以称之为朋友的关系。她确实没有关切对方未来前途的立场,也从来都不是喜欢爱管闲事的家伙。之所以会一反常态地表露关心,自然是因为昨天晚上和那个前制作人大叔的对话。
  【成为对方的路牌】。那像是故弄玄虚般的表述成功勾起了摩美美的好奇心。从小到大,讨厌麻烦事又受宠的她很少被人用请求或要求的态度促使着去做什么事,被请求‘站在那里什么都不用做’更是破天荒的第一次。但这只专门喜欢和人唱反调的天邪鬼女孩,又怎么可能愿意真的什么都不做呢
  “其实摩美美特意去看过了~283事务所的公式推特。”
  将吃完了的冰沙杯放到一边,朋克少女用那一如既往的懒散语调开口说道。
  日花的身体轻轻一颤,维持着沉默。
  “看吗~?”
  开着屏幕的手机被递到了她的面前。
  “......”
  犹豫了几秒钟,日花最终脸色僵硬地接过了手机。
  熟悉的界面,陌生的用户头像。摩美美看上去并不介意自己的账号隐私被她看个精光,虽然也确实没什么好看的。这个账号并不像这个叛逆女孩给人的刻板印象那般、充斥着花里胡哨的自拍照与青春伤痛的发言。头像是一只看上去呆呆的变色龙,自发推文数是干干脆脆的零,关注列表躺着的是清一色的时尚博主与动物博主。在那之中,非常突兀地有着三个完全搭不上界的最新关注。
  【283事务所公式】。
  【七草日花】。
  以及...【绯田美琴】。
  在看到那个名字的时候,少女的手颤抖了一下,险些让手机坠落地面。
  逃避的过去似乎已经追上了她——以比她想象中快了许多的速度。
  恐惧。但并没有想象中那样害怕。昨天和悠二之间的对话给予了她勇气,让她此时能够冷静下来面对那终究无法抛开的过往。
  闭上眼睛深呼吸了一下,再次睁开眼的日花挪动手指点了上去,默默地一点一点翻看了起来。
  事务所的公式账号一如既往地转发着SHHis组合的活动消息,两天前的庆功宴合照也已经被发了上去,搭配着简单的祝福话语;七草日花的推文更新停留在了两天前,那是有关粉丝花篮的一条,照片的自己在花篮前比着标志性的剪刀手笑得很开心,点赞已经来到了四位数;美琴小姐的账号也还是那副老样子,最新一条非转发的推文是两天前她对粉丝们的感谢:没有配图,句式工整,措辞简洁,句号结尾。有着浓浓的属于她的个人风范。
  异常...无。唯一可能让人在意的,或许就是相当喜欢水帖聊日常的她这两天一声不吭的事情。但若是归结于庆功宴后想要歇息一会,便再也无人会怀疑。
  明明少了负责工作最多的制作人和旗下唯二偶像的其中之一,小小的事务所一下子减员百分之四十,唯一的公司用车都被偷走...但283事务所仍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似的,一切都如平常那样、稳定地运行着。
  “为什么...?”
  日花喃喃自语着。
  “这有什么值得奇怪的吗~?”一边的摩美美双手托着下巴悠悠地说道,“你以为会看到什么~?‘弊社的制作人带着小偶像私奔了~!’之类的吗。摩美美不是很懂偶像事务所啦...但正常来说不会那样发文吧~?”
  “...就、就算那样...”日花咬了咬嘴唇,“...我也想不通为什么没有报警。预想之中最为柔和的处理方式,也是拜托警察找到我们后进行传话交流什么的...!”
  “小日花和姐姐的关系很差~?”
  “哈?那种事情怎么可能——”
  “那和其他事务所的成员呢~?”
  “——”
  在那一刻,日花明白了对方在说什么。
  那一夜发生的事情实在是过于的脱离常态,带给她生活的剧变使她内心的恐慌一度达到让她手足无措的程度。消极、愧疚,这些于内心涌动的负面感情促使着她将一切都往最糟糕的方面思考。
  ...但她唯独忘了一件事。
  283事务所,本来就是一个如同家庭般的地方。
  相依为命的叶月姐姐也好,表面严厉实际上特别容易心软的社长也好,她一直憧憬着的、纯粹又强大的美琴小姐也好。一起相处时的温馨日常,绝非虚假。这个小小的事务所,本就没有什么勾心斗角,利益纠纷。
  如果是那些人的话
  “——就这样抱着祝福你们的想法,保持默不作声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吧~?”
  歪着身子,随意地摇晃着那两朵棉花糖般的蓬松马尾,摩美美继续分析着。
  “到了活动的时候就发表你突然患病的消息,在那之后就进行一段时间的冷处理,然后发布措辞模棱两可的暂停活动公告...如果那个大叔的人缘没有糟糕到所有人都希望把他送进监狱、为此不惜败坏掉小日花你的声誉的话,这样的展开才是概率最大的可能性吧~?”
  ‘这种事情,那个大叔肯定早就意识到了才对。’摩美美并没有把接下来这句话说出口。
  “......”
  五味杂陈。一时间失去了言语,日花垂下了头,紧紧握住手机的手指指尖在用力下微微发白。
  她以为会出现在内心的放松与庆幸并未如期而至。是的,她似乎自由了,真正意义上的。不必再经历苦痛与挫折,也不必再进行那些让人疲倦不已的艰苦训练。她有一个愿意一直陪着她的有钱男友,有一辆能够去往全国各地的宽敞车子,还有一具正处于青春年华的年轻身体。未来充满了浪漫与悠闲,诗歌以及远方
  但为什么...她会感觉不到喜悦呢?
  “手机。”
  “...诶?”
  身边女孩的声音忽然响起,让日花下意识地把目光投向了手中的手机。不知不觉中,屏幕已经随着她操作的停止熄灭了。黑色的屏幕上,倒映出了她自己那呆呆的面容。
  “总觉得是很不甘心的表情呢~小日花。”
  语气不带着往常那股慵懒与散漫,摩美美的声音奇妙的温和。
  “————”
  那种感觉来的也快去的也快。下一秒,笑嘻嘻地用手肘顶了顶她、顺路拿回自己手机的摩美美又变成了那副小恶魔的模样,仿佛刚刚只是夏日烈阳带来的某种错觉。朋克少女从长椅上站了起来,悠哉地伸了一个懒腰。
  “嘛、嘛,那种事情慢慢想也没有关系~就像那边那个回来的时机很巧妙的大叔昨晚对你说的那样,没必要急着得出什么答案。”手指在空中画了两个圈,摩美美摊开手伸向了还坐在原地发愣的日花,嘴角翘起了好看的弧度,“难得来到游乐园了,先把心事放下来好好享受如何~?”
  日花微微张了张嘴,脸上显露出了触动的神情。
  “...摩美美小姐...”
  
  “摩——美——美——”
  “哼哼哼~坏孩子恶作剧大成功~”
  “我说你啊————”
  内心对对方升起不久的些许尊敬,伴随着摩美美火力全开的恶作剧,以一个比盛夏太阳下的冰淇淋融化还要快的速度消失了。在几次针对悠二的捉弄都以失败后被揪住后领子、提到半空中摇晃的惩罚手段结束之后,紫发的小恶魔很果断地转移了进攻目标,将罪恶之手伸向了尚还有点走神的日花。
  时间是十分钟前,地点是鬼屋。作为游乐园里的经典项目之一,鬼屋里的恐怖值却并算不上高——毕竟这是一家定位偏向于家庭游玩的游乐园,不得不考虑到八九岁小孩子的体验——总而言之,就是那种稍微比高中校庆会里学生用教室搭建的鬼屋专业一点点的存在。但就是这样一个普通的项目,却在摩美美灵光乍现的行动下变成了惊悚度拉满的恐怖体验。
  被吓到的有两个人。日花,还有一个无辜的鬼怪扮演工作人员。拿着假电锯的怪人皮套里传出了年轻男人的惨叫,仿佛恐怖电影里那种自己作死落单被干掉的杂鱼龙套一般。先不说恶作剧对此时正恼羞成怒追着她跑的日花效果如何,至少对这个可怜的工作人员来说着实效果拔群:在狼狈地接受了摩美美诚挚的道歉后,脱下皮套的小哥正满脸灰败地缩在角落里,抱着膝盖默默不语。
  “真是非常抱歉。”
  “哈哈,没关系的。她也只是拿了旁边装饰用的床单摆弄了一下,并没有造成什么损...”负责人的话语顿了顿,脸色古怪地撇了一眼不远处的工作人员小哥,“...财物上的损失。毕竟,这个年纪的孩子嘛...”
  自觉地扮演着家长角色的悠二满脸无奈地摸了摸后脑勺。“我会好好教育她们的。”
  “诶,也别对孩子太凶了。”头发已经花白的负责人反倒劝解他了起来,拍了拍他的肩膀,满是皱纹的脸上浮现出一抹类似感同身受的怜悯,“你呀,一个人带两个女儿也确实很不容易。这个年纪的女娃子内心可敏感的很,作为父亲在教育手段的选择上必须慎之又慎才行。”
  悠二配合地露出了赞同的表情。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似乎本就不是很忙的负责人老爷爷念叨起了他和他叛逆的孙女的故事。理所当然的,他们一行人闹出来的小事故并没有受到什么警告或罚款,最后在负责人莫名慈祥的注视下挥手道了别,就此离开了鬼屋。
  “‘真是可爱的两个女儿啊,嚯嚯嚯’。”学着老人的口吻复读了一句,摩美美背着手走到了悠二的前面,一边倒着前进一边笑嘻嘻地望着他,“呐,现在的心情~?”
  “没什么特别的。”
  “诶~?明明昨天晚上刚刚和‘女儿’做过那种事情~?”
  “不要说的像是我也对你下手了一样。”
  “为什么要说那么过分的话~?”紫发少女那散漫随意的语气听不出一丝‘过分’的感觉,甚至连做出泫然欲泣模样的打算都没有,满脸的唯恐天下不乱,“明明把人家推倒在了地上...”
  “那是你自己不小心跌倒了吧。”悠二用不带什么感情的口吻回复道。
  “哼哼...果然还是小日花的年轻肉体比较吸引大叔~?”
  “我拒绝回答答案明显的问题。”
  男人对身边这两位少女完全是不同的两种态度与对待方式,若是从旁人的角度看来,摩美美更像是那种不受宠的、整天挨训的叛逆女儿。但摩美美本人似乎相当中意这样的相处方式,看上去在这颇为独特的吵嘴中寻到了某种乐趣。
  “咳咳...!”打断话题的反而是旁边脸红了的日花。很奇妙的,她本来才是那个搞事情的坏孩子担当,但是和摩美美相比,基本只对悠二显露出臭小鬼本性的她反而显得像是可爱的乖宝宝。
  “呜哇,能、能不能拜托不要老是聊那些糟糕的话题——?”嫌弃的语气里带着明显的害羞,在悠二无辜的视线中没好气地用手肘顶了顶他的侧腹,日花撇过头强行转移了话题,“总、总之...!接下来去哪里——?”
  “差不多该吃饭了?”悠二摸了摸满是胡渣的下巴,“你们的意见呢。”
  日花回以一个听不出是赞同还是反对的轻哼。摩美美则是一声意义不明的‘耶——’。
  “我就当你们是同意了。”取出从售票亭那里拿来的游乐园导游手册,男人碎碎念着用手指在地图上来回划了几条线,“...嗯,那就走这里。”
  
  逛游乐园的人...或者说的宽泛一点,参观景点的人,大致可以分为两类。
  第一类的游客,会事先把各种游玩攻略、打卡推荐研究个遍,认真点的甚至会计划好具体的时间表——几点从哪里到哪里,中途可以顺道去逛一下某家纪念品商店。‘难得的假期,必须在有限的时间内把能去的地方都去个遍才行...!’抱着诸如这样的类似想法,这些人会早早地为一切都做好准备,在旅行的前一晚满意地看着手中的计划表才能安然入睡。
  而第二类的游客,便是那种什么都不准备的家伙。他们有的单纯是懒,有的是在朋友亲人的邀请下才抽时间前来。既然是放松,计划这个计划那个搞得那么累做什么?出发的时间是自己自然醒后洗漱完毕的时间,逛街的路线是没有路线——走到哪里算哪里,看到个排队的地方就凑上去,总归能玩到点什么。若是有友人帮忙安排好一切,那更是再好不过。
  七草日花的话,可能正好夹在这两类人中间,是否做事先计划完全在乎于同行的人是谁。如果是和她那万能的姐姐去,她会毫不犹豫地把任务全都丢给对方。要换作是和走下舞台就变成笨笨废人的美琴小姐一起,火力全开的她能一边跑腿买门票一边花十分钟飞速地制定出一天的旅游计划来。
  ——至于和悠二一起的话...看现在坐在飞车座位上扶着安全杆的她脸上那迷茫的表情就能知道了。
  “音乐列车还有一分钟即将启动!请乘客们再次检查安全杆的固定状态——”
  旁边的站台喇叭里响起了工作人员的通知声。坐在前面一排的摩美美悠闲地拿着手机自拍着,身边的悠二则依言淡定地再次拉了拉身前的杆子。
  “把你的饮料放到小包里比较好,小心等会甩飞出去了。”
  “喔、喔...”日花下意识地回复道,然后立刻换上了气急败坏的面孔,“——等一下!问题不在这里吧!为什么说着‘啊-去吃午饭吧-’然后跑来坐过山车啊!”
  “其一,这个不算传统意义上的过山车,而是有过去回来两班的、具备娱乐性质的、带点坡度变化的室内交通工具。”露出了一副‘你刚刚果然没在听’的表情,男人摇晃着手指解释道,“其二,根据攻略的统计这个‘穿越时空的音乐列车’是游乐园两端移动最为快捷的方式,让我们能够在用餐高峰期之前到达那家主题特色餐厅。耗时短、有空调、顺便又玩了一个项目,各种角度来看都是最佳选择,对吧?”
  看着侃侃而谈的悠二,日花一时间陷入了沉默。几秒后,她才幽幽地开口了。
  “...某人该不会早就盼着来这家游乐园,实现前面那家伙愿望什么的只是顺带找的借口吧?”
  男人的手机早就和她的手机一样沉没在了水底,路途中也没什么机会给他去网吧查攻略什么的。换句话说,能这么熟悉地搞明白这一切,唯一的可能便是早早地做了旅游攻略。
  “......”微笑着的悠二没有说话,将头转向了一旁。
  前排传来了摩美美清晰的咯咯笑声。
  车辆启动的铃声打断了他们的对话。感受着身下列车的缓缓移动,日花放弃似地叹了口气,翻着可爱的白眼将身体交给了座椅靠垫。
  “穿越时空的音乐之旅开始了——祝各位乘客旅途愉快——”
  在工作人员欢快的招呼下,浅绿色与棕色相间的华丽列车慢慢地加速、前进,钻进了面前的洞口。之前一直播放着的舒缓BGM一点一点变轻、淡去。在短暂的空白期后,响起的是符合这个项目主题的、能让人心跳加速起来的激烈音乐
  “————诶?”
  下一秒,日花脸上的无聊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肉眼可见的呆滞。
  原因无他。因为在那一瞬间响彻这个加速着的空间的,是她再熟悉不过的声音。
  属于【七草日花】本人的声音。
  『I'm here! Look higher! Not there anymore! I'm higher!』
  (我正在此处!看向更高处!从前的我已然不复存在!因为我去往了更高处!)
  『Hey,you! Get higher! It's time to go! It's time to go!』
  (嘿,那边的你!攀向高处吧!是时候出发了!是时候动身了!)
  轻快、激昂,带着无与伦比的向上的勇气。那毫无疑问是她自己的声音,那毫无疑问是她练习过无数次的那歌曲。
  ——《Fly and Fly》。
  她猛地转过头,对上了悠二早已看过来的温和目光。颤抖着的提问刚到嘴边,一闪而过的记忆便让她理解了眼前的一切。
  这个月月初开始的,游乐园与SHHis的歌曲联动活动。说是联动,实际上只是曲子的使用授权而已,真正在周围全周天屏幕里滚动播放的仍然是游乐园自身准备的项目介绍影像。因为那个时候正处于繁忙期,她和美琴也只是拍了一个短短的宣传视频,导致她连游乐园的名字都没记清楚
  而现在,她想起来了。那正是这家游乐园的名字。
  一个疑问得以解决,很快升起的便是另一个疑问。为什么?
  为什么悠二要带着自己来这里?带着她听她自己曾经唱过的歌曲?
  明明...明明已经是过去式了...!
  『Taking off the ground 眠りから醒める』
  (脱离地面 自梦中醒来)
  『That shines so green I'll tell you my story』
  (那绿色光芒闪耀着 我将向你讲述我的故事)
  周围在那一瞬间变亮。列车上的乘客发出低呼声和欢笑声,游乐园舞台剧的演员们开始在屏幕上表演起华丽的戏剧。
  她发觉很难形容现在的心情。厌恶?困惑?不安?还是...
  日花咬着嘴唇,垂下了头。一只温暖的大手轻轻按在了她发颤的手背上,传递来让人安心的温度。
  『Look around Look around Look around瞬きさせない』
  (环顾四周 看向周围 好好看着吧 一刻也不许眨眼)
  『Show you now Show you now Show you now覚悟はOK?』
  (向你献上 立即呈现 展露给你看 做好觉悟了吗?)
  『Remember?
  全身に冲撃 まだまだ涂り替えて证明』
  (还记得吗?那通体受到冲击的感觉 还在不断刷新改写证明)
  那是她早就背的滚瓜烂熟的歌曲。每个字,每个发音,她都能清晰准确地、一字不差地复刻出来。
  明明是应该厌倦的、腻歪的歌词,此时此刻全让她止不住地心跳加快。
  并不是因为惊吓或者恐惧。
  她的身体...正在欢呼着。
  (为什么...?)
  ‘总觉得是很不甘心的表情呢~小日花。’摩美美的那句话再次于耳旁响起。
  (...不甘心...吗...?)
  手指用力地抠在了座椅上,扯出了明显的褶皱。嘴唇颤抖着,仿佛身处严寒之中。
  大脑一阵晕眩,随之而来的是耳鸣。就算如此,那传入耳朵的歌声仍旧清晰而动听。
  『Fly and Fly! 谁もまだ见ぬ青空へ』
  (一刻不停地飞吧!向着那谁人都尚未见过的澄澈天空)
  『I gotta go! I gotta go! In the Sky』
  (该走了!该前行了!于那碧蓝的天空之中!)
  “就像我说的那样...”悠二轻轻地开口了,温和、轻柔,带着些许莫名的调侃,“各种角度来看都是最佳选择,对吧?”
  这家伙...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计划这一切的呢...
  日花心想。然后,露出了释然的笑容。
  她并不是愚笨到无法理解任何事的女孩。这一刻,她想通了很多东西。
  也许并不是所有。但至少她理解了...自己那隐藏在内心最深处的心意。
  她轻轻地开口了。
  “我果然,还是——————”
  『翼 风に任せれば Alright』
  (将翅膀全都交给风吧 没问题的)
  『Cuz I know! Hey! Everything! What to do…?』
  (因为我明白的!有关这一切!有关应该去做什么)
  『最初から そう 决まっていたの』
  (没错 从最开始的时候就已经决定了)
  『羽ばたいて Higher I can get Higher』
  (振翅高飞 向着更高处 我定能前往的那更高的地方)
  少女的下半句话淹没在了歌声与乘客的欢闹声之中。
  悠二听到了。
  于是,他笑了。

乡村如此多娇
伙夫
周平本是一个平凡小村医,可是村里的俊寡妇,总喜欢上门找他治病…… 水兰溪:“周平,今晚上来嫂子家给嫂子治一治吧?” 周平:“兰溪嫂子,快让我歇一歇吧,这个星期都八回了!” ...

天空之城 / 发表于: 2024/11/26 06:36:55

(其八)
  吸气。
  夜晚的樱花长廊静悄悄的,听不见人声嘈杂,也瞧不见樱花盛开。毕竟距离那适合赏花的季节已经过去了三四个月,如今那些娇艳动人的樱花树早已变成了普通绿叶树的模样,沉默地矗立在长廊两边,那身影透出些许的落寞与寂寥。
  吐气。
  看着烟圈以漂亮的形状缓缓上升、慢慢地消失在空气中,整个人瘫在路边长椅靠背上的悠二露出了得意的笑容。如果现实能像是在游戏里查看状态栏那般的话,那他的技能列表里一定有着【吐烟圈Lv5】的存在。虽然听上去是个毫无意义的技能,但只要你在诸如吸烟室之类的地方吐出一个完美的烟圈,便一定能收获不少或艳羡或惊叹的目光——大约算是种独属于烟民的浪漫。放在行人匆匆的大马路上这么做,多半只会让路人捂着鼻子对你翻个白眼。
  “哟,来一根。”
  “......”
  男人无言地回过脑袋,视线对上了正一脸无辜地对着他摊手的摩美美。
  就这样对视了一会,悠二妥协地往长椅的左边挪了挪,顺手在扶手上按灭了烟头。
  “诶—?大叔不理睬摩美美的请求——”
  “喂喂...饶了我吧。”
  “大叔原来是那种‘未成年不许抽烟!’的正经大人~?”
  “只是单纯觉得你没必要碰这个而已。”
  “哼哼~?洗耳恭听~?”绕到了长椅前方,紫发少女一屁股坐在了他空出来的地方,学着他的模样瘫在了椅背上,双手慵懒地抱着后脑勺。休闲衫的袖口因为这个动作微微滑落,无意间露出了那似乎特意脱过毛的光滑腋下。
  非礼勿视,悠二淡定地移开了目光。
  “初次接触香烟这种东西,一般来说只有两种原因。为了社交,或者为了解压。虽然只是一个人的独断见解,但我觉得摩美美小姐并不需要依靠吸烟就能轻松地和任何你想要接触的人打好关系,也有很多比吸烟有趣得多又不会伤害健康的方式可以用来解压。”
  摩美美皱了皱鼻子,发出了一声略带不满的轻哼。“明明只相处了一天的时间,就做出一副很了解摩美美的样子...大叔这样会讨人厌的喔~?摩美美早就是吸烟老手了——之类的可能性也是有的也说不定~?”
  这或许是男人从少女口中听见的少有的符合年龄的言辞。青涩,带着少许的赌气,让人忍不住露出笑容。事实上,悠二确实‘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摩美美愣了一下,化着淡妆的俏脸染上了些许绯红。她把头转到了另一边藏住了自己的表情,双手无措地摆弄起自己的双马尾。
  场景一时安静了下来。
  ‘谢谢’。这样一句简单的话语卡在了少女的喉咙,却不知为何变得羞于启齿。
  她并不是第一次来这家游乐园。很小很小的时候,总是非常繁忙的父母曾奇迹般地抽出了空闲,带她来到这里玩过一次。普通地欢笑、普通地吵闹——这普普通通的日子结束于午饭时的一个电话。父亲重新换上了那副严肃的表情,急匆匆地告罪提出了离开。一个小时后,回到家整理好东西的父亲拎着公文包出了门,母亲则坐在了笔记本电脑前,开启了公司远程会议。年幼的摩美美坐在独立卧室的大床上,抱着昂贵的毛绒玩偶,默默地盯着墙壁发呆度过了那个无聊的下午。
  那些回忆早就化作了泛黄的照片,在记忆的回廊里逐渐模糊不清,却是永远地留下了一道莫名的遗憾。
  现在想想,昨晚悠二口中那‘在人生的道路上迷失的笨蛋’,那‘只差一块通向迷雾彼岸方向的路牌的孩子’...或许并不止一个。
  选到了这家游乐园是凑巧到极点的巧合?亦或者他果真有读懂人心的天生异能?不...眼前这个男人的话,多半只是单纯地想着拉着她散散心,留下个不那么寂寞的美好回忆之类的吧。
  会叹息着对自己说教、在她惹了麻烦后会按着她的头一齐给别人道歉的长辈,会对她的恶作剧产生非常有趣的反应的、个性独特又坚强的朋友。对摩美美来说,这短短一天的记忆充满了新奇和快乐。
  “这就要走了吗。”
  率先打破沉默的是悠二。他撇了一眼女孩手边杆子还未按下去的行李箱,用温和的语气说道。
  “不等等日花回来道个别之类的?”
  “诶~?”摩美美侧过脑袋,伸出涂着紫色美甲的纤细手指摘掉了不知何时落在肩上的树叶,声音恢复了以往的慵懒与随性,“嘛...总感觉会变得很麻烦...所以还是算了~”
  “是吗。”男人眨了眨眼睛,换了一个翘腿的姿势。“总之,谢谢。”
  “为了刚刚偷看到的腋下~?”
  “...为了你对那孩子说的那些话。”面对少女略带调侃的眼神,厚脸皮的男人脸上没有浮现哪怕一点点尴尬,微笑着继续说道,“你应该在我不在的时候做了不少吧。她是一个容易钻牛角尖的孩子,有些话必须得其他人来说才有效果。谢谢你。”
  摩美美不置可否地耸了耸肩,在长椅上抱着双腿蜷缩了起来,随意地摇晃着身子:“只是看不下去那家伙纠结来纠结去的样子而已...再说了,就算没有摩美美大叔也都计划好怎么做了吧~?”
  “啊哈哈...”
  以旁观者的角度从昨天晚上神社的对话开始观察到现在,‘男人有着完整的计划’这一点就变得再明显不过。唯一让摩美美感到困惑的,就是看似将选择的主动权交给日花的他,一直在默默地引导对方选择回归偶像的道路。
  作为一个放弃了事业、甚至偷了公司的车和事务所偶像私奔的男人来说,这样的行为显得无比矛盾。若是这一切在结束之后都没有被公之于众,先不说日花是否会受到事务所的惩罚与警告,作为成年人兼制作人的悠二最好的结局似乎也是丢掉工作退出业界。
  所以
  “为什么?”
  “嗯?”
  悠二撇过头,视线对上了将脑袋侧着枕在膝盖上望过来的摩美美。少女那画着眼线的漂亮紫瞳之中,闪烁着复杂的、难以言说的感情。就连她自己也不是很清楚,自己究竟是以什么立场问出这个问题的。
  “为什么当初会选择这条路?”
  “......”
  悠二没有第一时间回话。他仰起脑袋,看向了宁静的天空。
  夜空蔚蓝如墨,星辰闪烁如银针,夏夜的星空在微风的轻拂下显得格外绚烂和清澈。这是繁忙的东京看不到的景色。
  距离他上次有心思坐下来欣赏夜景,已经过去了多久呢。
  ...啊,大约是自己还是个新手制作人的那个时候吧。
  自己手上握着罐装咖啡,同样坐在户外的长椅上,身边坐着他第一个负责的偶像。那个时候的他年轻又天真,完全看不出后日那只被人忌惮的狐狸的影子,从行事风格到专业意识都是。面对身边那个温柔的女孩看向自己的带着信赖与憧憬的眼神,他的内心莫名地悸动了起来。
  【我一定会让你成为最棒的偶像的,‘——’。】
  【嗯!我相信制作人先生喔!】
  那些记忆里的美好,最终都化为了难以释怀的遗憾。那曾经炽热的感情,在岁月的流逝下也变得模糊不清。
  那时的他对她抱着怎样的感情?是同甘共苦一段时间后的日久生情?还是说,混杂着制作人对偶像的责任心、失败的愧疚与破碎的自尊的另一种扭曲的爱?
  悠二已经记不清了。但他确确实实仍还记得——两天前那个夜晚他内心所抱有的感情。
  “就和摩美美小姐你一样...”早上刚刚剃过胡须的中年男人摸着自己刺挠的下巴,喃喃地说道,“我也是那种会因为一时冲动而行事的笨蛋喔。”
  “完全没有考虑过后果?”
  “如果你指的是在把她推倒之前的话,好像确实没有。”
  “哼—?”小恶魔那涂抹着魅惑紫色口红的唇微微抿起,扯出一个奇怪的笑容,“明明是成熟的大人~?”
  “这世上可没有成熟的大人就不会冲动行事的道理。随着年龄变化的,往往只有你冲动后引发后果的严重程度而已。”悠二晃了晃手指,“不是每次冲动都会遭致坏结果,自然也不是每次冲动都会带来好事。所以——”
  男人侧过头,和少女对视着,回以了一个恶劣的笑容。就像昨晚把她逼入窘境时的一样。
  “——在下一次冲动做出些离谱事情之前,可得好好作好准备啊,小鬼。”
  “诶,被教训了~”这一次,摩美美没有害怕,也没有生气。她只是眨了眨眼睛,轻轻开口道,“大叔是以什么身份说的刚刚的话~?”
  “以一个差点就能把你拐卖走的坏人的身份。”
  “哼~?”
  以一个意义不明的鼻音作为话题的结尾,少女松开了抱着白皙双腿的手,从长椅上跳了下去,慵懒地伸了一个懒腰。
  “呼——那摩美美差不多该出发了——”
  “真快啊。”
  “嘛,毕竟留在这里打扰两位亲亲我我也太不知趣了~的感觉?”
  “对了,拿着这个。”
  “嗯?”
  一张卡片被递到了面前。摩美美愣了一下,将其接了过来。
  那是一张名片。上面用漂亮公正的印刷体写着男人的名字、职业、所属事务所的地址,以及...电话联系方式。
  悠二没有说话,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少女抬起脑袋盯着男人看了一会,似乎明白了什么,脸色微妙地扯了扯嘴角,最后化为了一声同样带着笑意的叹息。
  她刚刚那个没有想过会被认真回答的疑问,在这一刻从侧面得到了答案。
  “...还真是性格恶劣的大人~果然摩美美还是离远点比较好吧~?”
  “啊哈哈...如果感兴趣的话,请务必考虑一下。”
  “哼哼。”
  随手将名片揣进口袋,摩美美歪着头思考了一会,突然伸出手抽走了男人胸前口袋里的导游手册。在悠二有些目瞪口呆的注视下,她掏出了自己随身携带的口红,用嘴叼着拔出来的盖子,毫不心疼地在手册上大笔涂画了起来。
  几秒后,完成留言的少女将导游手册重新丢还给了他,潇洒地收起口红,拉着行李箱转身离去。
  “...我是在看什么摩登女郎电视剧吗。”随口吐槽着对方明显是在故意模仿什么的举止,悠二耸了耸肩展开了手中的小册子。上面被用艳丽的紫色口红涂满了,歪歪扭扭的一长串手机号码。
  “田中——”
  远处传来了已经走出一段距离的摩美美懒洋洋的声音。悠二抬起脑袋望去,发现对方正头也不回地对他随意地挥着手。行李箱的滚轮随着拖动在地面上发出逐渐远去的吱呀声,漂亮又充满个性的紫色蓬松双马尾随着微风轻轻摆动。那背影,莫名地给人一种优雅的感觉。
  “备注名填‘田中摩美美’就行~”
  在男人的注视下,少女的背影渐渐消失于夏日的夜色之中。
  
  “...是吗,已经走了啊。”
  停下了来回摆动着的小脚丫,穿着雪白浴袍坐在床边的日花垂下了头,低声说道。
  “呜哇,还真是自由的家伙啊——莫名其妙地来,莫名其妙地离开。自由到让人羡慕的程度了。”
  ‘等你洗完澡后再出去逛逛吧’。分别时的随口约定,而今似乎变成了最后的对话。恶作剧作为开头,恶作剧作为结尾——相当有摩美美风格的行为。再次被戏弄了的日花内心却没多少被放了鸽子的不快,更多的是淡淡的惆怅。
  “不用那么伤心。”在女孩的身边弯腰坐了下来,悠二笑眯眯地用安慰的语气说道,“说不定之后还有机会再见呢。”
  “哈?谁会为了那种性格恶劣的家伙伤心啊!”日花翻了下白眼做出了一个嫌弃脸,故作凶狠地挥舞了一下小拳头,“对了,说起再见这不是已经知道她到底住哪里了嘛——!下次路过的时候我要狂按门铃然后转头就跑作为报复!”
  “这样做骚扰到她不明真相的父母的概率更大吧?那人不像是热衷于呆在家里的类型。”
  “咕...!”
  回想起对方那喜欢夜游的习惯,日花露出了吃瘪的表情。
  场景奇妙地安静了一会。男人没有就着话题开玩笑活跃气氛,少女也没有装作气急败坏的样子打闹。日花低着脑袋绞着手指,偷偷抬起眼瞄了一下身边的悠二,一瞬间迎上了对方同样看过来的温柔的目光,便局促地收回了视线。几秒后,似是想到了什么,她‘噗’地一声莫名地笑了出来,紧绷着的肩膀放松了下去。
  “总觉得...好怪啊。”日花喃喃地说道。
  旖旎、暧昧,仅仅是在这个空间里独处,气氛就渐渐地染上了让人心跳加速的粉红色。作为一家小事务所的制作人与偶像,他们在过去的时间里单独相处的机会很多,其中不缺乏各自只穿着泳装——一方是老套的黑色四角泳裤,一方是花俏大胆的黄色比基尼——在沙滩边用餐,亦或者男方在仅隔着一块木板的临时淋浴间外面等待女方洗完澡的时候。但那时他们之间的氛围,无论怎样都不会变成现在这种感觉。
  只有在这个时候,日花才恍惚意识到,这两天带给他们关系的改变有多么的大。
  活跃气氛的玩笑话变成了暧昧不清的情话,撒娇般的打闹变成了调情似的亲热。并非他们的言行举止产生了什么很大的变化,而是隔在两人之间的一些东西在不知不觉中消失了。或者说...
  被他们暂时地抛弃了。
  年龄、身份。未明的前途,不会受到世人认可的禁忌关系。
  始于一次醉酒后车震的恋情听上去糟透了——但两人之间早在那之前,就已然构筑了相互信任、相互依靠的关系。她不是那种混杂于歌舞伎町、对性事持无所谓态度的自由女孩,也自认为不是会对拿走自己第一次的男人痴心不变的传统少女。名为七草日花的少女有着很普通的恋爱观,也正是因为如此,她的内心才会产生迷茫。
  自己究竟...是怎么看他的呢。
  “...悠二。”
  少女用低到几乎难以听清的声音开口了。
  不是‘制作人先生’,也不是‘你这家伙’或者‘某人’。这是她第一次,用他的名字称呼他。
  “...嗯。”
  悠二轻轻地回复着,温和又平稳。
  右手的拳头握紧又松开,在雪白的床单上揪出了一片褶皱。许久,像是终于鼓足了勇气,日花那轻颤着的手掌按在了身边男人宽厚的手背上。
  温暖,带着丝丝手汗。悠二默默地翻转了手掌,与她十指相扣。
  “...我有想要跟你说的话。”
  “我知道。”
  “在那之前。”少女的手指微微用力,“能再和我做一次吗。”
  悠二沉默了一会。“...如果是因为你觉得愧疚之类的话...”
  “——不。”她摇了摇头,轻咬着嘴唇,糯糯地说道,“...只是想要,确认一些东西。”
  加速的心跳,淡淡的晕眩感。如今于心中高鸣的,就是所谓爱情荷尔蒙产生的幻觉吗...?
  悠二没有说话,默默地抱了过去。感受着搂住自己腰际的手臂,日花没有反抗,任由对方将自己轻轻放倒在床上。
  并没有第一时间急着做些什么,男人微笑着摸了摸下意识紧闭双眼的她的脑袋,从床上起身走到边上,关掉了房间的大灯,点亮了床头的小灯。然后,他不急不缓地踱步来到行李前,拉开背包拉链熟练地翻找起来。
  侧过头呆呆地注视着他的背影,日花的眼里闪过一丝恍惚。
  这一切...就像是那一晚的重演。
  昏暗的光线,寂静的环境,鼻腔里残留着对方身上那混杂着烟草与清新剂的奇特香味。自己迷迷糊糊地躺在一边,双手叠放在胸前,等待着男人做着事先的准备,并将这短暂又漫长的时间里用于胡思乱想
  避孕措施。在这方面,他一直做的很贴心,也从未提出过无套或者让她吃药的请求。如果他提出来的话,自己八成会照做吧?少女这样想到,或许就连类似‘我不会射在里面’的虚假承诺都不需要。虽然给人一种很善于交际的现充的印象,但她实际上一次正经恋爱都没有谈过。在男方甜言蜜语中坚持主见什么的,少女有自己绝对做不到的自觉。
  ...呜哇,初恋的对象是比自己年龄大17岁的大叔什么的,总觉得听上去有种超级不良少女的感觉...!
  “嫌弃我了?”
  “——咿——”男人幽幽的话语让日花吓得差点跳了起来,用见鬼似的眼神看着回过头的他,“——你这家伙果然是有什么奇奇怪怪的读心术吧!”
  “只是太熟悉你腹诽时的表情而已,猜对了这点还挺让我伤心的。”明明嘴上说着伤心,悠二带着笑容的脸上却看不出什么悲伤的表情。他拿着开了封的小盒子走回了床边,悠然地在少女身边侧躺了下来,“果然还是讨厌我这样的大叔?”
  虚着眼和他对视了一会,日花没好气地双手抱着脑后躺了回去:“是是是——我就是这样会帮讨厌的大叔在野外做口活的坏女孩——”
  “生气了?”
  “哈?没有。”
  “对不起。”
  “能不能不要搞得好像我是那种超级麻烦的女人一样——!呜哇糟透了这什么既视感满满的对话内容——!”
  “我喜欢你哦,日花。”
  “————”
  男人温柔的话语让少女的表情瞬间僵住了。在那一片空白的脑子终于理解了耳朵听见的话语之后,日花的脸庞如同熟透了的苹果般涨红了起来。
  这是...他第一次如此直接的告白。
  我爱你,我喜欢你。在年轻情侣之间,这是廉价到能够在平时手机聊天时重复多次的言语。若男女朋友间的感情是树苗,那么这些句子就是滋润泥土的水。不一定要有意义,甚至不一定要真情实感,只要说出口便能提供优异的情绪价值。
  如果将他们之间的关系定义为情侣的话,那他们想必是最奇怪的那种情侣了。明明已经相处了许久,明明已经把能做的不能做的全部都干了一遍,但是——他们从未对彼此直接地用语言表达过爱意。
  原因很简单。他们中一个懵懵懂懂地无法理解爱...一个又过于地明白了。
  再次靠近的身躯,抚过自己脸颊的手。就像两天前的那个夜晚一样,他在上面,她在下面。微弱的光线,窗外远处突然变得格外清晰的汽笛声。比自己大上一轮的这个男人只有半边脸被照亮了,另一半藏在微黯的阴影中,却显现出了让人心安的柔和。
  和两天前不一样的是,今夜的她没有喝醉。
  那这于内心加速的鼓动,就不是酒精带来的错觉了。
  此时此刻的他和她,不是【制作人】与【偶像】,也不是【脾气好的34岁大叔】和【爱闹别扭的17岁少女】。
  是【男人】和【女人】。仅此而已。
  无言地伸出手抚摸着男人的脸颊,感受着那有些刺刺的胡须以及对方身上传来的温度,名为七草日花的女孩的内心产生了些许明悟。
  没有去纠结两人之间的关系到底如何的必要。他们都珍惜着彼此,需要着彼此。他想要触碰自己,而自己并不讨厌被他触碰...这就足够了。
  她抿了抿嘴,闭上了那双闪烁着动人水光的绿色眼瞳,轻轻地吸了一口气。
  “...温柔一点,笨蛋。”
  鸳鸯被里成双夜,一树梨花压海棠。

我有九千万亿舔狗金
番茄第一帅哥
舔一个女神,你就是舔苟。舔一百个女神,一百个女神就是你的舔苟。陈远,觉醒终极舔苟系统,获得舔苟金九千万亿。一条终极舔王的故事,由此展开·····

天空之城 / 发表于: 2024/11/26 06:37:13

(终)
  “哈、哈啊...♥”
  左手指尖慢慢地滑过耳垂,顺着肩膀剥去碍事的浴袍,露出了那漂亮的锁骨。激烈的亲吻让淫靡的口水顺着少女的嘴角无意识滑落,有着艳丽淡粉色的乳尖早已悄然挺立,在空气中惹人怜爱地颤抖。
  “等一下...♥不、不要再刺激那——呜...!♥”
  右手手指第五次进入了那湿润的秘密空间,这一次是两根。像是刻意为了宣示主权似的搅动了几圈,在女孩压抑着的甜美呻吟中用修过指甲的指头轻轻按压住敏感的阴蒂。
  “————♥”
  蜜穴在抽搐中收紧又放松,身下的柔软身躯也在一阵僵硬后瘫软了下去。悠二俯下了身子,将嘴凑到了日花的唇边,轻轻吹了一口气,然后便吻住了那下意识张开的嘴。
  “呜嗯♥”
  女孩微微挣扎了起来,用软绵绵的拳头锤着他的胸膛。与其说是恼羞成怒的抵抗,不如说是欲迎还拒的调情,因为那属于少女的香舌远比手来的诚实的多——似是对之前那几次完全被动的接吻感到不满,她在这次变得格外的主动。微热的鼻息,相互紧贴着的肌肤,于淫秽声响中交换的唾液。思绪在热烈中溶解,无法思考,也用不着思考。
  “啾...啾噜♥...”
  草莓糖的味道,独属于少女的奶色体香。口香糖的味道,男人身上尚未闲散的烟臭。他与她的味道在这场连接着彼此的长吻中混杂在了一起,难分彼此。
  “...哈...♥”
  唇分。悠二撑起了身子,仿佛在回味着那感受似地舔了舔嘴唇,看向身下女孩的眼里燃烧着难以掩去的情欲。
  系带散落,敞开的浴袍下面是不着片缕的雪白娇躯。羞涩地在胸前交叠着的手挡住了两团软玉上的鲜嫩樱桃,微微分开的双腿中间是沁出丝丝水光的少女秘密花园。昏暗的光线为身下轻轻喘息着的绿发女孩披上了一层暧昧的薄纱——潮红的脸颊,朦胧的双眼,轻颤的睫毛。那是一种如同初生的羔羊般洁白无暇、打动人心的美。
  一种...足以让他产生罪恶感的美。
  十七岁少女的肉体,就像是方才成熟的诱人果实。岁月还没来得及在这具刚刚摆脱稚嫩的身躯上留下痕迹,名为‘心灵’的果核也尚未遭受世间污浊的腐坏。无关乎身份地位,无关乎金钱财富,和未来前程什么的也搭不上边。当名为七草日花的女孩轻轻用他的名字称呼他的时候,男人便从那双绿宝石般漂亮的纯净眼瞳中看出了她的心思。
  仅仅在这一夜,她决心暂时抛开一切,笨拙地试图用心去触碰眼前男人的心。
  那份光芒,实在是过于耀眼了。自己应该感到羞愧才对,为用肮脏的私欲玷污这份光芒而羞愧,他心想。但那早已膨胀到极点的某物,却暴露出了他的本心。
  (我果然是个无可救药的人渣啊。)
  轻轻撕开避孕套的包装,男人微微垂下了眼眸,用轻柔的声音开口了。
  “日花。可以吗。”
  “诶?啊、啊!...嗯。”
  似乎才从刚刚那个吻中回过神来,日花有些慌乱地答应着,眼神闪躲,雪白的双腿不自在地绞在了一起。并拢未免显得太过于不近人情,但分开的话会不会过于的大胆了?她胡思乱想着,直到一只温暖的大手按在了她的头顶上,温柔地抚摸了一下。
  日花愣愣地抬起头,和好笑地望着她的悠二对上了视线。
  “在紧张?”
  “哈?才没——”绿发少女说到一半便卡了壳,随后脸红着撇开了头,有些自暴自弃地嘟囔了起来,“——啊啊啊是是是,第二次做这种事都会紧张吧一般来说——呜哇!”
  下一秒,她被悠二抱了起来。
  心跳在加速。恍惚中,少女回想起了那个晚上。就像现在一样,被她称为‘制作人先生’的男人吻了她,用公主抱把她抱回了车里。那时的日花精神状态处于一个非常奇妙的状态,酒精的作用让她眼前的一切都多了一层中间清楚四周模糊的滤镜,她的意识很清醒,也明白自己在说些什么,但大脑的命令却无法很好地传达到身体四肢。
  仔细想来,那确实是荒唐离奇到如同幻梦一般的第一次。男人并不笨拙,也并不粗鲁,他对待自己的动作就像是一个画家对待绝世美画般温柔又小心翼翼。因此,第一次的性爱并没有给她带来想象中的痛苦——若是一定要挑出什么毛病,那大约就是全程下来自己一点主动权都没有的境遇了。
  回归现实。当日花意识到自己被抱到了男人的腿上,正面对面相拥的时候,她才明白了过来:这一次,悠二将主动权交给了自己。
  “......”不知为何,刚刚内心的那些紧张已经不翼而飞。感受着贴在自己小腹处的那份隔着一层橡胶膜都格外清晰的炙热,少女幽幽地看着面带笑意的男人,鼓起了腮帮,“...不觉得有点太狡猾了吗~?”
  “不不,这是出于尊重的决定。”男人一本正经地回答道,双手不老实地从少女光滑的后背划向了柔软的侧腹,“与其在你没有准备的时候伤害到你,不如把选择权交给你比较恰当。”
  日花轻哼了一声,微微前倾用额头顶住了悠二的额头,近距离凝视着他那带着爱欲的眼睛。她并不愚笨,早就能从对方的眼神里得到某个答案。“那如果我突然说想放弃不做了呢?某人会像个绅士一样放开我吗?”
  “嗯...不会。”悠二眨了眨眼睛,说出了并不让日花感到惊讶的答案。“那样的话我就把选择权拿回来。”
  “呜哇,真亏你这家伙能毫不知耻地说出这种话啊...”
  “感谢夸奖。”
  “笨蛋。蠢货。变态。”
  脸对着脸,日花呢喃着,闭上眼睛轻轻撞了撞他的脑门。悠二轻笑着,已经摸到她臀部的双手微微用力,毫无阻碍地让少女提起了下半身,将那湿润的蜜穴对准了男人那膨胀直立的肉棒。
  缓缓地、慢慢地,从头部开始,直到半根没入。女孩的那里似乎不足以完全容纳那根巨物——第一次如此清晰的疼痛感,第一次如此清晰的...充实感。
  咬着嘴唇,在粗重的喘息中将带着汗水的丝丝咸味的唾液吞下。日花长长地吸了一口气,紧紧抓住男人的双手在悠二的肩膀上留下了显眼的指甲印。
  ——某种意义上,这才是她的第一次也说不定。
  “...你这个...大色鬼...♥”
  低声嘟囔着,少女侧过脑袋,狠狠地咬在了男人的脖子上。就像一只宣示主权的小猫。
  在暧昧的闷哼中,她再度将身体往下沉去。
  
  ......
  ......
  ......
  悠二做了一个梦。一个漫长的梦。
  最开始的时候,就像是往日之影的重现,一部第一人称快进跳跃着的、关于名为高桥悠二的中年男人和名为七草日花的花季少女的纪录片。
  从充满戏剧性的相遇,到共同踏上象征着偶像最高荣誉的舞台;从带着敬语与距离感的陌生,到能够对他嬉笑怒骂的熟络;从对于两人来说都是新环境的第一年,到载着成就与汗水登上高处的第二年。
  ——再然后,就到了两天前的那个夜晚。
  在日花用那样的表情说出那样的话后,他还是对她出手了。于是,他们又一次踏上了私奔之旅。
  但这一次...【他什么都没说】。
  没有温柔的劝导,没有耐心的安慰,也没有郑重的承诺。当日花在服装店里在他面前脱掉衣服的时候,他就在试衣间侵犯了她,在没有做任何避孕措施的情况下进行了中出;当日花在神社边哭喊着希望忘掉一切的时候,他就那样把她推倒在了地上,让她在露天的空地像是野狗一般赤裸着趴着漏尿高潮;甚至在那晚被朋克少女找过来的时候,他也无视了日花的悲鸣哀求,当着摩美美的面在驾驶座那里强行上了她,让她在第一次见面的陌生人注视下悲惨地张开着双腿被灌入了白浊精液。
  纪录片突然变成了哑剧,一幕荒诞淫秽又可怖的哑剧。
  形势在男人于那家高级服装店的试衣间对她出手之后急转直下,就像是驶在下坡路的小汽车踩了油门。日花那个时候的愿望被实现了,以一个扭曲的方式——不用再为现实与梦想的差距而痛苦,不用再为自己做出的错误选择而懊悔。自尊、自信、自爱,包括那坚强执着的人格,连带着迷茫一起,都在摩美美用鄙夷的眼神看着她一丝不挂地被侵犯中出时彻底粉碎。
  接下去的发展,都变得不难预料起来。那个时候的日花本就处于丢掉了一切、只剩下眼前陪伴她的男人的地步,在作为女人的社会性都被完全否决之后,她很快就堕落成了毫无廉耻心的性玩偶。
  这场私奔之旅持久地进行了下去,就像是一个if线的结局。他们开着车,去了很多的地方,在各处都留下了特殊的‘痕迹’,还有关于一个长得很像某退役偶像的痴女的传说。
  戏剧的结尾停留在了一个无人沙滩上。悠二惬意地躺在沙滩椅上,日花则乖巧地趴在他的身上。女孩穿着那身偶像时期曾用于拍摄的黄色比基尼,依旧青春靓丽,但那脸上的不耐和臭小鬼似的得意早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谄媚与扭曲的爱意。就算周围有其他的游客,只要男人一声令下,绿发少女就会毫不犹豫地脱掉自己的泳装,旁若无人地坐在他的肉棒上娇喘自渎起来吧
  很早就意识到自己在做梦的悠二如此想到。
  “爸爸在想什么~♥?”
  趴在他胸口的日花开口了,用着现实里绝无可能从她口中出现的妩媚声线。
  “嗯...在想我是不是憋了太久了,在做爱后睡着做春梦这种事还挺难以想象的。”并没有露出嫌恶或者好色的表情,悠二脸色平常地伸出双手揉捏起了怀中女孩挺翘的胸部——手感意外地真实,换来一阵本人同样不会发出的银铃般的笑声——“难不成我精力其实还挺充足的?指定以为三十岁后不太行了呢。”
  “哼哼~♥”梦中的‘日花’暧昧地眯起双眼,随手扯开了比基尼上装的系带将其丢到了一边的沙滩上,挺起那比现实中还要大上一圈的傲人丰乳任凭拿捏,“难道不是因为其实爸爸内心挺想对‘我’这么做的吗?”
  男人翘了翘眉毛,抬起眼和怀里的女孩对视起来。看着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他最后扯出了一个笑容,在沙滩椅上用双手枕着脑袋,往后仰了仰。
  “——啊。你说的没错。”
  梦,是心灵的窗户,是思考的镜子。在梦里对自己的潜意识装傻毫无意义...也没什么必要。名为高桥悠二的男人曾是在业界闯下偌大名声的狐狸,是不择手段的投机者。若是连自我审视、自我剖析都做不到的话,他早就消失在那有着无数敌人每时每刻盯着他、等着他犯错的战场上了。
  自己是个人渣。是个花言巧语的人渣。
  两天前的那个夜晚,作为制作人的他应该有其他方法解决问题才对。无论怎么用类似‘害怕失去对方’、‘被可能的未来迷惑’的借口去解释,即使是不得不跨过那条【制作人】与【偶像】的线——在车上占有未成年少女的身体、夺去担当偶像的第一次,都算得上最为激进与扭曲的选择。
  悠二并不是一个纯粹的‘制作人’。在那一刻,潜藏在内心的某种难以言说的肮脏欲望占据了上风。再怎么用美好的词语去修饰,都没办法掩盖他在日花最脆弱的时候侵犯了她的事实。
  这是他的梦,亦照映出他最真实的欲望。眼前的这一切,就是他那藏在心底的歪曲。
  “那么...”不知何时,怀中的女孩变成了另一个人的模样——同样一丝不挂的摩美美趴在他的胸口,用冷淡的眼神看着他,紫水晶般的眼瞳之中倒映出他的脸庞,“为什么?”
  就像离别时那样,她问出了类似的问题。“为什么当初会选择那条路?”
  “因为良心?以前的你干过的比这更不道德的事情多得多。贿赂罪,诈骗罪,故意毁坏财物罪,组织卖春罪...为了赢,你做了所有能做和不能做的事情,到现在也没有进过监狱只不过是因为你的运气格外的好罢了。”
  “怜香惜玉?得了吧。能够在灰色领域如鱼得水、博取那些肮脏的大人物信任的家伙,最不可能有的品质就是对弱者的同情心。你看过无数女人被像是玩具一样玩弄然后毁掉,自己也亲手糟蹋过,事到如今还打算做出一副纯情的样子?”
  那是字字诛心的诘问,毫不留情的讥讽。紫发少女的语气里没有现实中本人的慵懒与轻佻,有的只有尖锐与刻薄。
  他明白。提问的并不是‘田中摩美美’,而是他那‘恶心肮脏的过去’,那‘无法否认的罪孽’。
  现实生活中不存在什么‘邪恶必会得到审判’,他取得的成就、跳槽后平稳的生活和银行卡里的那串数字,就是对所谓公平正义的最佳嘲讽。但...罪恶会在记忆里留下痕迹,会在一个人的良知彻底扭曲泯灭前,成为挥之不去的梦魇。偶尔会在放空脑袋时闪过的记忆片段,在路边遇到相似身影时留下的些许惊愕,在朦朦胧胧的睡意中突然感受到的不安...
  昨天早上在和刚醒来的日花对话时悠二所说的那些有关‘为什么放弃当制作人’的言论并非谎言——准确说,大部分不是——虽然不是在说同一件事,但让他从大事务所的王牌制作人激流勇退的不是什么敏锐或者明智,而是他感到累了。仅此而已。
  “你说的没错。”
  沉默片刻后,男人开口了,带着一如既往的平静。
  “这一路上,我有很多机会把日花变成只属于我的东西,而我确实也想过那么做。让我做出那种选择的,自然不是什么良心和怜香惜玉...”
  “——而是因为自私和贪婪。”
  他歪了歪头,对怀中的‘摩美美’露出了一个温和的微笑。‘摩美美’没有说话,也没有做什么,只是无言地看着他,等待着他的下一句话。
  “作为【雄性】的我想要占有她,作为【制作人】的我想要看到在舞台上闪耀的模样。而无论是哪个我,都想要看到她发自内心的笑容。我是个自私又贪婪的人渣,什么都想要,也什么都不想放手。”
  “所以,我既要把她变成我的东西,也要让她成为梦想中最耀眼的偶像。比起把她拉进毁灭的深渊,我更愿意牵着她的手,一路迈上通往幸福结局的阶梯。”
  悠二张开了双臂,抬高了声音,眼神里闪烁着固执——不,应该说是偏执才比较恰当。只有在自己的梦里,他才会抛弃那厚厚的伪装,显露出那近乎幼稚的一面。
  “我已经不再是最开始那个软弱无力的我了。卑鄙无耻也好,不择手段也罢——我已经有足够的能力做到这一切了。我已经有足够的力量把所有东西都抱在怀里了。”
  “这就是...我做出的选择。”
  “......”
  片刻的沉默后,‘摩美美’摇了摇头。
  “你做不到的。”
  突兀地,在这幻梦之中,眼前少女的模样不停地变化了起来。
  田中摩美美、七草叶月、绯田美琴...各种不同的或熟悉或陌生的面孔出现在他的面前,无一例外地穿着各式各样的煽情的服装。从裁短了的女仆服、关键部位全都剪了孔的校园泳衣,到露出情趣内衣的OL套装、装上尾巴肛塞的兔女郎装——她们都是世人眼中的美人,在‘性’上面亦有着无可匹敌的吸引。每一个人都有着独特的魅力,闪耀着独属于她们自己的华丽色彩,也同样的...近在咫尺。
  “你不是什么没试过爱的滋味的纯洁者,而是在欲望的海洋中沉浸过许久的肮脏者。这就像吸毒一样,即使拍着胸脯保证不会再犯也不值得信任。”那不断闪烁变幻着的身影用层层重叠的声音高声宣唱着,质疑着,“她不是你的第一个担当偶像,也不是你的初体验对象,所谓的一见钟情也只不过是将对方当成了另一个人的替代品。或许几个月,或许几年十几年,这种由丑陋的占有欲发展而成的‘爱’总会在新的诱惑面前变淡消失——”
  她对你来说真的特别吗。那身影如此怀疑道。
  你没法给她幸福。那身影如此宣布道。
  宽阔的沙滩在一片光芒中如碎片般消失,男人原先躺着的姿势也不知不觉中变成了和那身影对立着的站姿。那不断变化着的影子在最后的最后终于停下了,变成了高桥悠二的样子。
  另一个他面无表情地站在那里,穿着那套他最喜欢的西装,双手垂在两侧,定定地看着他。
  辩解?保证?反唇相讥?
  宣誓自己未来绝不会做某事本就空洞无力,反驳‘自己’更是毫无意义。悠二明白,站在自己面前的是自己的潜意识,那隐藏在内心深处的...
  【自卑】。
  “只有一点。”他闭上了眼睛,任由自己的意识渐渐上浮。在从梦中清醒过来的前一刻,他喃喃自语着,“只有一点...你错了。”
  “感情不是一方通行的单行道,而是互相影响的双行道。”
  “你可以不信任‘自己’...但你不能不信任她。”
  “你要相信她的魅力。相信名为七草日花的女孩,无论在台上还是台下,都毫无疑问地能够做到,成为我们心中的【第一】闪耀的那颗星——”
  
  清晨的阳光透过旅馆的窗帘洒进了房间,在床头的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感受着全身上下仍未散去的疲倦感,悠二轻叹了一口气,伸着懒腰睁开了眼睛。
  “醒了?”
  身边传来了熟悉的声音。他侧过头,将目光投向了身边的女孩。
  日花侧躺在他的边上,一只手枕在脸颊的下面,一只手无聊地戳弄着他的手臂,脸上带着慵懒的神情。温暖的阳光在少女露出来的上半身上洒下一层柔和的金色纱幕,让那一丝不挂的雪白身躯在诱人之余,多了份让人屏息的神圣。
  或许是他的眼神过于直接,日花俏脸微红地收回了手,将盖在腰间的被子往上拉了拉,遮住了那一对残留着不少草莓印的玉兔。昨晚的两人都格外的...忘我,这种能用衣服遮住的地方倒还好说,像是悠二脖子上那道牙印就变得显眼了起来。
  想到待会带着日花出门后会招来的古怪目光,男人有些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
  “早。做梦了?”
  “这都能看出来?”
  “某人刚刚睡着的时候一直在嘀咕些我听不懂的东西。”
  “啊哈哈。”
  男人藏在被子里的手伸向了身边少女柔软的腰间。日花没有反抗,任由悠二将她抱了过去。
  看着和梦中以同样的姿势趴在自己胸口与自己对视着的女孩,悠二的眼中闪过一阵恍惚。
  “...手感的话果然还是现实中的真实一点啊。”
  “诶~?”没安静一会就开始不老实地动弹着的日花眨了眨眼,露出了促狭的坏笑,“外遇~?”
  “梦中当然也是日花喔。”
  “呜哇。太肉麻了就会有点恶心了——”
  “真过分啊。话说,昨晚妆没卸吗?”
  “嗯?啊,这种是可以过夜的那种化妆品所以safe。”
  自然的肌肤相亲,自然的日常对话。轻轻地抚摸着日花杂乱的柔顺绿发,少女小猫般的舔舐带来胸口一阵瘙痒。房间的空调老老实实地工作着,在这炎热夏日提供着令人心安的凉意。
  私奔的第三天,时钟走到了早晨的8:00。
  这一切是如此的安宁,男人如此想到。仿佛只要不再言语,时间便会永远地停留在这一刻,不再流逝
  “...我还真是卑鄙啊。”看着天花板上的灯泡,悠二喃喃自语着。
  日花停止了动作,眨了眨眼睛。
  “突然怎么了?”
  “稍微产生了一点自我厌恶感之类的。”男人笑眯眯地用力揉了揉女孩的头发,换来一声不满的抱怨,“日花呢?会觉得我这个家伙很卑鄙吗?”
  “哈?你指望从我这边听到什么样的回答?”尽管悠二没有说的很明白,日花还是立刻听懂了他的言外之意,于是翻了一个可爱的白眼,毫不留情地说道,“‘在别人喝醉后趁人之危的大叔太恶心了!’还是‘就算那样我还是很喜欢你’之类的?”
  “哪句是真心话?”
  “你猜。”
  “我猜两句都是。”
  少女轻哼了一声,双手撑着他的胸爬了起来,摇摇晃晃地坐在了他的肚子上。纯白色的被单从后背滑落,诱人的春色暴露无遗。那翠绿的眼瞳中没有羞涩,也没有情欲。有的只是对男人来说十分熟悉的认真。
  仿佛在谈起‘偶像’的时候,那一如既往的那份认真。
  这一刻,两人的内心都很清楚...只会持续一夜的魔法时间,已经结束了。
  “莫名其妙心态炸掉的是我,从事务所的冰箱里拿走啤酒偷喝的是我,提出那样任性的要求的也是我。”日花轻轻地说道,“将过错全部推给你什么的,要真的那样做了,我才是卑鄙的那个家伙才对。”
  “我是个笨蛋,一个总是找不到正确的路的笨蛋,一个总是会在哪个地方跌倒的笨蛋。”
  “我知道某人在行动的时候抱着很多私心,说老实话以前也确实从来没有想过和你这家伙发展成现在这种关系。”
  “但是...”
  少女探出手,像是以牙还牙一般狠狠地把男人的头发揉成了一团。
  “无论走到哪里都有你陪着,这种感觉我并不讨厌就是了。”
  两个人对视着。许久,他们同时露出了轻快的笑容。
  “悠二。”
  “嗯。”
  “我果然还是想要当偶像。”
  日花抿了抿嘴,弯下身子轻轻地抱住了他的头,在他的耳边呢喃道。
  “要被姐姐和美琴小姐讨厌,要一个一个对着节目的工作人员鞠躬道歉,要经历很多很多比之前我为之逃跑的挫折还要让人痛苦的事情。即使如此...我果然还是想成为偶像。”
  “我知道这样很任性,会给你添一大堆麻烦...”
  “...能允许我当一个卑鄙的家伙吗。”
  场景沉默了片刻。男人轻轻吐出了一口气,微笑着拍了拍她的后背。
  “——让一下,我给你看个东西。”
  “诶?啊、嗯...”
  或许没料到会得到这种回答,日花懵圈了一会,有些慌张地从悠二的身上挪了开来,用鸭子坐的姿势待在一边,呆呆地看着男人跳下了床。
  悠二淡定地伸手在一旁的背包里掏了一会,随后拿出了一个...
  ...手机。
  “——诶?”
  “关于‘私奔’这件事...”回头看着明显脑子短路了的日花,男人眨了眨眼,“其实在你给叶月发出那条‘我们私奔了’的短信后我就立马接着给出了解释,说明了你最近压力太大需要休息一段时间的事情,叶月她其实也早就注意到了,只不过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而已。嘛,有关我们之间的关系她估计多少已经看出点端倪了...这点我没打算蒙混过去,回去后会好好开诚布公谈一谈的。”
  “————诶?”
  “事务所那边你也不用太过担心,车子我已经跟社长报备过了,美琴她的日常训练我也有同步远程协调。这段时间唯一一个剩下的工作就是周末你们两个的活动了,现在回去完全来得及。总而言之,你大可把这几天当作一趟说走就走的放松旅行——”
  “等等等等等等一下————!”悠二滔滔不绝的解释终于被气急败坏的少女打断了。日花从后面抓住了他的肩膀,用力地摇晃了起来,“事情发展的太快我已经完全跟不上了这到底哪跟哪啊!!!你这家伙的手机不是早就和我的一起丢到水里去了吗!”
  男人毫无抵抗地被摇来摇去,用没有波澜的轻松声线解释着:“一个合格的制作人至少应该拥有一部备用机,防止意外情况发生导致丢掉了客户的联系方式。顺带一提,我有三部备用的。”
  “哈——!?那为什么你这家伙不一开始告诉我啊——!看我纠结来纠结去那么有趣吗你这个笨蛋!!”
  “才不是那种无聊的原因喔。”
  悠二停住了身体,伸出手按住了日花的手背,回过头露出了一个温和的笑容。
  那是少女非常熟悉的、属于【制作人】的那个笑容。
  “‘就算经历再糟糕的事情,我也要踏上偶像之路’。没有这种程度的决心的话,即使心怀庆幸、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地回去,也总有一天会重蹈覆辙。”
  他举起了手机,在愣住了的少女面前晃了晃。“邮箱的草稿里,有大概二十多封邮件。那些是如果日花你最后选择了另一条路的话,我会发出去的邮件,主要是用于解释和致歉,还有进行一些后续的处理。”
  “——我没法在那个时候阻止你踏上岔路。我能做的,就是按住你的肩膀,让你在原地好好思考一段时间再做决定而已。”
  “————”
  高桥悠二,他是一个矛盾的人。
  一方面,对日花的爱与渴望促使他做出了占有之事,另一方面,那作为制作人的责任心又促使着他做好了所有的后路准备。他一边毫不掩饰地表露出对日花的情欲与依赖,一边又默默地将她引导向梦想的道路。他既是一个对年龄只有自己一半的担当偶像出手的衣冠禽兽,又是一个负责任的、有能力的制作人...
  究竟哪个才是眼前这个男人的真实一面呢?
  ...少女并不清楚。但唯有一点她终于理解了,那便是【他会一直陪在自己身边】这件事情。
  属于她和他的路还有很长很长...但绝不孤独。
  坐在床上和悠二对视了一会,日花最终叹了一口气,垂下了双臂。
  “...笨蛋!”
  用清脆的声音骂了一句,日花从一边跳下了床铺,扭着自己的胳膊往浴室的方向走去。
  突然,她停下了脚步,回过了脑袋,掰着下眼皮、吐着舌头,对男人做了一个可爱的鬼脸。
  ——就像当初一样
  “总之!”一丝不挂的少女转过身,一手遮在胸前,一手故作帅气地指着他,微微鼓起了腮帮。那如绿宝石般璀璨的眼瞳里,闪烁着耀眼的光芒。
  “再一次的...请多关照。”名为七草日花的女孩最后露出了笑容。就像一年前相遇的那天一样,打动人心的笑容。
  “制作人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