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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棒槌 / 2024/12/08 01:26 / 567 / 59
【小说】玉碎惊凰

大棒槌 / 发表于: 2024/12/08 03:29:35

第十四章 朱颜辞镜花辞树
  “来人,将贤妃请出去。”
  天子发话,谁敢不从?
  香兰和芳兰再怎么心疼贤妃,也不得不连拖带拽,将她带离这处营帐。
  任由她的泪水无声地洒在这片凄冷的山野中,而他只有满腹的怒气。
  萧锋宸独自在帐中郁闷许久,扬声唤人过来为他解去外衫。
  “皇上,就要睡下了吗?”
  “你个奴才问这干什么?”他极为不爽地呵斥一声,转身拉开距离,这才发现为他脱衣的是自己的发妻,“你怎会在此……身体好些了吗?”
  皇后淡淡笑了,抬手捋过耳边的碎发,“许是我这几日伤神哭泣,哭哑了嗓子,皇上连我的声音也认不出来了。”
  萧锋宸心中窘迫片刻,又升起温情的面孔,牵着她的手,将她带到床边坐下。
  “朕心知你怨怼朕办事不利,害得锦玉受苦,所以朕迟迟不敢出现在你面前,生怕惹得你更加伤神。”
  “皇上,锦玉当真还活着?”
  “你怎能盼着我们的孩子出事呢?”萧锋宸不答反问,安抚地拍拍她的手背,“朕早就安排了黄忠喜将锦玉接到遥城,只是半路被劫、马匹丢失,如今躲在了官道驿馆里,估摸着明日就会送来报平安的书信。”
  “那真是不幸中的万幸。”皇后温婉如月,面染霞云,似是感到十分高兴,“皇上,这里山气潮湿,臣妾担心您的风湿又犯了,特意命人熬煮一碗祛湿汤,请先饮下再安歇吧。”
  “梓潼有心了。”萧锋宸示意婢女将汤药放在桌上,并未马上饮用,“皇后忧烦多日,身心俱疲,你们怎么还让她在深夜操劳?”
  婢女哪里预料到他突然开口问罪,连忙跪下求饶,“皇上恕罪,皇上恕罪。”
  皇后还想开口说些什么,他已冷声下令,“既然知罪,还不快带皇后回去休息,若是明日皇后的身体不见好转,我拿你是问。”
  这番话明面上是命令婢女,实则是催促皇后赶紧离开。
  她默然起身,看向两人交握的双手,掌心温暖依旧,可她再也不会留恋了。
  “皇上,臣妾告退。”
  —————— 晃晃烛光中,贤妃垂头看向盆盂中的清水,映出自己苍白憔悴的面容。
  “娘娘,已是子时了,快歇息吧。”
  “你说,女人到了我这岁数,姿色衰颓、身段僵直,可还有什么傍身依靠?”
  芳兰胸中一哽,不知怎么应答。
  她想说贤妃还有四皇子承欢膝下,又怕激起她的伤心事。
  旁边的香兰心直口快,抢先回答道,“主子不过是一时伤怀,难免淡了姿色,但是您不管何时在香兰心中都是最美的。”
  可是他不爱她的姿色,也不爱她这个人,他只爱他自己,还有他的皇位。
  “最是人间留不住,朱颜辞镜花辞树。”贤妃面色凄然,泪珠如华,滴落在盆盂的清水中,溅起点点涟漪,“本宫这半生的不由自主,到了如今,我的青春、美貌也要弃我而去……”
  香兰觉着她实在可怜,不忍再让她流泪了。
  “主子,您还有四皇子,上天保佑,他必定平安长大。”
  “你们不懂。”贤妃长叹一声,抹去脸上的泪痕,“他放出消息声称自己驾崩,就是刺激苏家拥立翎玉为幼帝,诱使萧锋晟与苏家鹬蚌相争,可是这样一来,翎玉成了他的棋子,也成了苏家的人质。”
  香兰与芳兰惊愕地对视一眼,竟是不知道还有这层缘由。
  “这怎么办,四皇子该如何救回……”
  “殿下年幼无知,被人拥立为帝,即使皇上再度出现在人前,殿下也要遭人口舌争议,不免在史书上留下一笔。”
  芳兰扼腕叹息,亦是对萧锋宸的做法感到不解,“或许皇上另有考量罢了,娘娘,我们还是吹灯入睡吧。”
  贤妃没有应答,任由她们搀扶着坐在床上,双眼失神,空无一物。
  “主子,奴婢吹灯了。”香兰见她没有反应,只得无奈地吹灭烛火。
  然而,烛火熄灭后,贤妃仍未躺下,而是站起身来,心中生出几分决然。
  她等不及了,她不能再对萧锋宸抱有任何希冀。
  “苏亭山若是有心摄政,极有可能拥立翎玉为帝。等到苏家临危之时,翎玉必然要为苏家陪葬,我该如何自处?
  倘若翎玉侥幸未死,史书也不会写下萧锋宸算计亲子的无情,只会记得翎玉被人操纵成傀儡皇帝的丑闻。
  届时,文武大臣谁还瞧得起翎玉?天下百姓又该如何指摘他?东宫可还容得下他的一席之地?”
  贤妃思来想去,或许只有一个办法可以改变她和萧翎玉的命运。
  于是她重新戴上发簪,径自走向萧锋宸的营帐。
  此时已是深夜,除了来回走动的侍卫,营地里格外寂静。
  奇了怪了,他的营帐外应当有数名士兵把守,怎么现在空无一人?
  贤妃并未细想,猫着身子钻入帘帐后。
  帐中伸手不见五指,她全凭记忆找到萧锋宸的床榻,正当她侧耳细听他的呼吸声,熟悉的大掌忽然按住了她的手腕。
  “皇后深夜不睡,果真有了别的心思。”
  萧锋宸说得咬牙切齿,贤妃亦是惊骇万分,同时反应过来,他怎么将她认成了皇后?
  她不敢出声应对,奋力挣开他的钳制,却被他甩到了床上,单手扼住脖子。
  “怎么不说话了?朕的好皇后,你深夜送来蒙汗药,不就是为……”萧锋宸的话语尚未说完,忽然吃痛松开了她,转身踹向黑暗中的另一人,“……你,你又是谁?”
  贤妃得了空闲,意识到自己还有帮手,连忙追上萧锋宸的脚步,攥紧手中的金钗,将其狠狠刺入他的后脑。
  只听他痛呼一声,两眼翻白,快速失去神志,如同僵硬的木偶直挺挺倒下去,淡淡的血腥味随即飘散开来。
  贤妃如释重负,跌坐在地上。
  “你离去吧。”
  黑暗中,火折子亮起一簇微小的火光,照亮皇后的面容。
  贤妃瞧着她的神态,亦是苍老憔悴了很多,原本在后宫争艳多年的两人,居然落得个这般下场,真是可叹可悲。
  “侍卫是你支走的。”
  “嗯。”
  “为什么要帮我?”
  “恰巧罢了。”皇后望着桌上的那碗祛湿汤,脸上再次扬起病态的红霞,“本宫的父亲身居左相,他当年为了争夺皇位,能够对我百般温柔、虚情假意,也能在本宫生下锦玉之后,悄悄灌我绝子汤。”
  贤妃面露愕然,再次看向萧锋宸的尸体,除了她亲手刺入的金钗,还有一把精致的绣刀扎入后心。
  金钗和绣刀都是女人用的东西,本该平钝无奇,却被她们打磨得锋利无比。
  “他为了稳固皇位不择手段也就罢了,为何连本宫唯一的孩子都保不住?还当我是脑袋空空的蠢货,骗我说锦玉躲入驿馆,可笑可笑……”
  贤妃听她自言自语,不免有些感同身受。
  皇后姓李,名为歆,本是左相李宏膝下嫡长女,亦是当年颇有才名的大家闺秀。
  当年萧锋宸追求左相之女,确实被京城百姓传为佳话。
  可是太子萧锦玉身死已是众人所见之事,他何必用这种假话刺激皇后?
  贤妃顿觉手脚发凉,他早已识破皇后送来的是蒙汗药,又故意熄灯睡下,难道是为了将计就计、反杀皇后?
  倘若不是她今晚也萌生杀意,皇后谋杀不成,必然要被囚禁折磨,死无全尸。
  “你离开吧,这里有本宫留下就够了。”
  皇后李歆拿起冰冷的烛台,面色平静如常,将灯油倾倒在萧锋宸的尸体上。
  “锦玉已死,本宫唯一的执念就是让他陪葬。可我又不能让我的父亲、我的家族蒙上历史的羞耻、被世人唾骂,所以,只要本宫死了,用火焰焚烬今晚的一切,既能圆满我的执念,又能保住李家的名声。”
  说罢,她转头紧盯着贤妃,仿佛要将她的容貌记入灵魂深处。
  “你离去之后,无论用什么借口掩饰这场大火,决不能将我说成杀人凶手,不准把李家扯进来,否则,本宫必定化作厉鬼,缠住你和萧翎玉生生世世。”
  贤妃第一次见到她露出如此狰狞的神情,一时愣在原地。
  “还不快走?我的婢女拖不了侍卫太久,如若你有些良心,还请尽力救下她们。”
  “好。”贤妃答应下来,急步离开。
  李歆从床榻扯下被褥,挡在帘帐后,再用烛台点燃被褥,立即有大团火光燃起,惊动远处的侍从。
  “皇上的营帐烧起来了!”
  “走水了,走水了!”
  “快叫人抬水救皇上!”
  营地吵闹起来,有人试图冲入帘帐,立即被旺盛的火势烫得大叫。
  李歆如若未觉,在帐中走了一圈,逐一点燃诸多物件,让周围彻底沦为火海,如同橙红色的莲花,将她包裹在花蕊之中。
  最后,她随手松开烛台,点燃萧锋宸的尸体。
  “可怜我这一生,为了家族的长盛嫁入深宫,为了男人的宠爱挖空心思,为了锦玉的前途筹谋布局,我却从未为了自己而活。”
  “萧锋宸,你的魂魄若是仍未散去,我须得告诉你一件事。”
  她捎来椅子,坐在燃烧的尸体旁,面目宁静、容光焕发。
  “我李歆嫁给你、助你登基,是你三辈子做牛做马修来的福分;而我如今身陷火莲、与你同葬一处,是我的晦气!”


大棒槌 / 发表于: 2024/12/08 03:40:31

第十五章新立太子
  遥城山野的寂静凉爽被冲天的火光打破,如同普度众生的佛怒火莲盛开在阴森幽暗的阿鼻地狱,让人慌张又惊叹。
  士兵匆忙救火时,瘦削的身影穿行在营帐间,来到营地外围的马棚。
  一不做、二不休,萧锋宸已死,必定刺激苏亭山拥立翎玉接任称帝,那她就推波助澜,让这个消息更快传出遥城。
  贤妃神色坚决,吹起火折子,掷向马棚顶上的干草堆,立即燃起熊熊大火,惊动马匹嘶鸣奔跑,惹得禁军统领彭广奉直骂娘。
  “又是哪个小畜生点了火?还不快给我把人捉过来!”说罢,他瞧了瞧烧得半塌的营帐,眼神闪烁难辨,“还有你们几个,放下水桶,先去将隐卫统领请过来与我商议要事。”
  每一任帝王手中皆有一支行机密之事的军队,是为隐卫,取自“大隐于市、小隐于朝”之意。
  即使是守卫森严的营地也不例外,说不准随手抓来的宫仆,就是萧锋宸培养的隐卫。
  果不其然,彭广奉刚说出这句话,便有一名其貌不扬的太监挺直了身板,悄无声息地靠近他的身后。
  “彭将军……”
  “谁!”彭广奉心中一惊,下意识拔出佩刀,又瞬间被按住手臂,动弹不得。
  “将军莫急,我们统领吩咐杂家传话。”这名太监正是跟随李歆来到遥城的宫仆之一,此时他面无表情,对于今晚的变故不为所动,“杀人凶手是皇后娘娘,陛下本欲借此削去李家。”
  “这么说,皇上如今是安全……”
  “不,皇上就在火海中。”
  彭广奉脸色变幻,暗暗琢磨隐卫统领的打算。
  “皇上将计就计,让我等顺从皇后侍女,离开此处营帐,没想到火光亮起时,一切已经晚了。”这名太监如此说着,从袖中拿出一枚印章,“隐卫不可无主,统领下令,愿跟随禁卫军另谋新主。”
  彭广奉接过沉甸甸的龙玺,胸口涌涨起炽热的情绪。
  旧皇已死,另谋新主……
  “将军,将军!”士兵喊了几遍,终于唤回他的神志。
  刚才那名太监不知何时离开了,又隐入了人来人往中,眼前则是被押过来的贤妃。
  “怎么回事?”
  “马棚点燃时,有人借着火光看到贤妃娘娘就在附近。”
  “哦?”彭广奉意味不明地应了一声,心想这萧锋宸的女人当真是个个不老实,“贤妃想必是心寒体凉,特意烧烧马棚取取暖。”
  没有质问和怀疑,反倒是这般取笑冒犯的话。
  贤妃敛了神色,咽下准备好的说辞,“……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听彭广奉这语调,已然知晓凶手是谁,那么,她再怎么卑微求饶,抑或是混淆判断,在他的耳朵里都是废话。
  如果他是个忠君之人,她必然逃不过死劫,但如果他是个自私自利之人……
  贤妃目光轻颤,看到彭广奉手中的印章,心下了然。
  —————— 翌日天明,皇宫铜鼓齐震,号角长鸣。
  萧锋晟正坐于龙椅上,目视文武百官朝服觐见。
  就在这时,他的近卫走上来,在他耳边说了几句,他当即开怀大笑,仪态狂放。
  太和殿中,吴桓攥紧手中的玉笏,总有种难以言喻的不安。
  随后,萧锋晟颁布了他称帝后的第一道诏令。
  “传朕旨意,命骠骑大将军赵充即刻率兵收复西营,转入遥城,为朕的好皇兄裹尸下葬!”
  “什么!难道皇上真的驾崩了?”
  “有什么消息传出来了?”
  “世事难料啊!”
  众位大臣大惊失色,难免有几句惹得萧锋晟不痛快。
  但是他尚未发难,人群中的吴桓两眼翻白,直接晕了过去,又惊起一阵鸡飞狗跳。
  “先皇驾崩,妃嫔须归来守孝三年。朕看门下侍郎吴大人思女心切、喜不自胜,特准其告病休退,不必再入早朝。”
  —————— 城西卫所失守后,苏亭山这边的消息确实延滞了许多。
  萧鸾玉的脑子歇了会,反倒是身体有点扛不住了。
  “殿下,可还坚持得住?”
  “无妨。”萧鸾玉紧了紧手中的缰绳,忍住四肢的疲惫感,“我看你也是第一次骑马,倒是灵活有力,要不你也学点手脚功夫?”
  “殿下让我学什么,我就学什么。”
  万梦年只当她随口一说,可她直接开始思量这件事的必要性了。
  国家将乱,先不说战场上的兵戈相杀,就拿近处说,匪盗必然横行乡野。
  即使西营军英勇善战,她也不能全然信任他们,将他们随时随地绑在身旁,所以,不如着手培养值得托付的近身侍卫,关键时刻也能为她所用。
  如此一想,万梦年就是最好的人选。
  虽然世人都瞧不起净身的阉人,宫里的公公们也多是扭扭捏捏、尖声细嗓的怪样,但是萧鸾玉却觉得,他们不过是故意抹黑自己的形象,以此消减皇帝的猜疑、方便行走于后宫罢了。
  她瞧了瞧昂首驾马的万梦年,怎么看怎么满意。
  她看中的是他聪明灵慧的脑袋,又不用尊卑之礼强压他的尊严,再将他的性子稍加打磨、扬长避短,想必日后也是个硬朗靠谱的儿郎。
  萧鸾玉正想得入神,身侧忽然有几匹快马疾驰而过,惊得她险些摔下去。
  “殿下当心!”万梦年想伸手抓住她,却慢了一步。
  “殿下不必行礼。”
  行礼?行你个大头鬼的礼!
  萧鸾玉甩开苏鸣渊的手,重新坐稳马鞍,那忿忿不爽的模样惹得他笑个不停。
  “殿下莫恼,方才后方传来急报,几位卫兵疾驰而过,无心惊扰了殿下的坐骑。”
  “难道是萧锋宸在登基大典上有动作?”
  “不是。”苏鸣渊扯了扯缰绳,让两匹马靠近一些,在她身边低声说,“遥城有一处山寨起火了。”
  “遥城?”萧鸾玉很快想起这座城池所在的位置,正是京城的西北方向,“苏将军在哪?”
  “就在队伍的前方,我正想带你过去。只是你这马术生疏,速度太慢了。”
  这话刚说了一半,萧鸾玉便升起不好的预感。
  “你这臭小子,你别乱来!”
  “怎会是乱来呢?”苏鸣渊邪气地笑了下,突然挥打马鞭,只听马儿的一声嘶鸣,当即抬高马蹄,带着萧鸾玉飞奔而去。
  “苏鸣渊!”
  “草民在!殿下等等我!”他亦是扬鞭快马,只留下畅快肆意的笑声,以及神色复杂的万梦年。
  夜晚,西营军的大部队入驻焦城。
  因为前日就已经派人过来交接,还有四皇子萧翎玉的名头,焦城县令没有任何异议。
  “我们的消息滞后很多,说不定萧锋晟一大早便得知了这个消息,否则他也不会下旨要为萧锋宸收尸了。”苏亭山如此分析着,转头看到进来的苏鸣渊,“你怎么瘸了腿?”
  苏鸣渊咧嘴笑了笑,夸张地拖着腿走过来,“今日赶路时,在山野间看到一头灵气皎洁的白鹿,我不想伤了它,只得亲自上手捕捉。谁曾想,小鹿纤细矮小,这鹿蹄的劲儿挺大,差点把我踹废了。”
  苏亭山看了眼冷脸的萧鸾玉,神色变得怪异起来。
  他忽然觉得,自家儿子不是被鹿踢了腿,应该是被踢了脑袋。
  “遥城的大火可能是萧锋宸故意而为之,但是萧锋晟已称帝,他若是执意演完这场戏,多半会弄巧成拙。”萧鸾玉并未理会苏鸣渊意有所指的话语,径自说道,“至少,他也应该站出来,破除自己驾崩的流言。”
  虽然这种引鳖入瓮的戏码确实可以将反臣贼子一网打尽,但是也会带来很大的风险,特别是文武百官的忠诚和京城百姓的民心。
  一旦失去了两者的支持,要想恢复如初,必定是极为困难的。
  苏亭山认同地点点头,有些事,他比萧鸾玉更清楚。
  萧家七十年前造下的杀孽,确实为今天的混乱埋下了诸多隐患。
  “殿下所想为何?”
  萧鸾玉听他这么问,并不急着回答,反倒是靠着木椅舒展了身体,“那就得看苏将军有几分图谋了。”
  这般放松的姿态,像是无欲无求、任人作主的猎物,又像是高高挂起、尽在掌握的猎人。
  偏生苏亭山还真吃这一套,他虽是武将出身,奈何自己的性子圆滑谨慎,总想着找出一个万全之策。
  每次萧鸾玉都能点出最合他心意的办法,于是从她入了西营之后,他从未小看她了。
  “还请殿下细讲。”
  “苏将军若是图谋五分,那就坚持声称萧锋宸未死,为了肃清国序、维护正统,立萧翎玉为太子,号召各州兵马反对萧锋晟;
  若是图谋九分,那就把萧锋宸的死一笔带过,拥萧翎玉为幼帝,延续正统、摄政为王。”
  两种方案,苏家所扮演的角色大为不同。
  前者,苏家不过是牵头人的身份,维护的依旧是萧锋宸的“正统”;后者,苏家摄政为王,另立新的正统,即是意味着“萧翎玉”完全成为苏家的傀儡,其心昭然若揭。
  当然,如果苏亭山想要这无上的地位,萧鸾玉也无可奈何。
  她直接把话说开了,就是想要告诉他,她什么都知道,同样,她依旧会配合。
  或许是她所说的太过明了,几乎将苏亭山的所思所想都揭了个底朝天,所以营帐中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苏鸣渊的腿也不瘸了,垂眸思量这两种选择。
  万梦年对此毫无在意,倾身斟满茶水,推到她的面前。
  “我须得再提醒一句,苏将军大可当成耳边风。”
  萧鸾玉轻抿了一口茶水,继续说,“前些日子,东营失守,明威将军宋昭仁侥幸逃生。他是两朝元老,在朝野上下立威已久,声望显着。
  他手中没有皇嗣为筹码,只能坚定不移地维护萧锋宸的地位,摆出忠义良臣的模样。若是有他作对比,苏家摄政为王,多少有些两头不讨好了。”
  苏鸣渊思虑片刻,再次起了鸡皮疙瘩。
  又是这招算计人心!
  萧家统治了三朝之久,百姓已经更替了一代人,所以,对于胤朝民众来说,这只是个选择萧锋宸或者萧锋晟的难题,没有其他姓氏的戏份。
  既然有萧锋晟兵变上位,又有宋昭仁忠于萧锋宸,苏家胆敢摄政为王、多此一举,谋朝篡位之心便是路人皆知。
  那么,苏家首先在仁义道德上就占不到民心了,又如何以萧翎玉的名义招兵买马?
  萧鸾玉这话看似轻飘飘一句,苏亭山还真不能当作耳边风看待。
  如果她不曾点明这层利弊关系也就罢了,但是她已经说得一清二楚。
  即使他不想刻意地遵从她的谋划,也架不住事实真就像她所说的,只有立萧翎玉为太子,才是利益最大化的选择。
  苏亭山有些后悔了,也许,他应该从一开始就堵上萧鸾玉的嘴巴,将她死死摁在傀儡的位置上。
  不过,现在她的羽翼未丰,也不算晚。
  苏亭山看了眼自家儿子,正想着如何利用苏鸣渊压制她的气焰,萧鸾玉就先一步站起身了。
  “苏小将军。”
  “嗯?”苏鸣渊还在琢磨她所说的那番话,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显出几分呆样。
  “我有几件事想请你帮忙,劳烦你跟我走一趟。”萧鸾玉浅笑着走过来,高高束起的男子发髻丝毫不减她五官的灵动,更不见今天下马时,一脚狠踹他的凶悍。
  “什么事?”
  “你跟我来就知道了。”
  “可是……”
  “这件事苏将军自有定夺,我必然全力配合,无需在此逗留了。”
  苏鸣渊稀里糊涂被她拉走,就给了苏亭山半个眼神,连挣扎都不挣扎一下,差点把自家老爹气得心塞。
  “都说养儿防老,我这还没老呢,儿子的心先跑了!”
  番外二 谁是主人
  她记得第一次见他的时候,天空下起了瓢泼大雨,统领难得来到这里,恭敬地站在男人的身后。
  “皇上,这批苗子差不多能用了。”统领指了指雨中持刀对练的黑衣人,“那边是刀卫,这处是墨卫,面前这几个是玲珑卫。”
  胤朝的隐卫按照各自隐藏的身份分为三类,刀卫习武掌刀,从街边屠夫、耍刀艺人,再到宫廷侍卫皆有刀卫的影子;
  墨卫读书习字,常见于茶楼说书人和朝廷文官;
  玲珑卫不仅要有一颗玲珑心,更要学会“八面”易容术,填补前两者的空白。
  所以,玲珑卫的长相大多不入眼。
  萧锋宸挑起她的下颚,面无表情地看了半晌。
  “这个几岁?”
  “回皇上,这位今年十五岁。”
  “年纪合适,就是太瘦了。”他淡淡说了句,松开她,“这两年养好了,别怠慢。”
  统领会意,朝她使了个眼色,“还不快谢过主人?”
  他是她的主人。
  她立马单膝跪下,“谢主人抬爱。”
  那时候,她还不知道她要被安排去往何处。
  她还剩两年时间,加紧学了很多书画礼仪,对自己的假面一改再改。
  统领只告诉她,他是她的主人,她要遵循他的一切命令。
  于是,她稀里糊涂地上了花轿,入了宫门,成为了他的女人。
  宫殿红烛绰绰,他慢条斯理地掀起她的红盖头,看到她脸上的浓妆。
  “不错。”他依旧平淡地点评了一句,“自己脱。”
  她面露惶恐,缓缓褪下自己的婚服,她的身躯如同完美的玉雕,在他眼中展露无疑。
  “皇上……”
  他忽然上前攥住她的下颚,将她的脸撇到一旁,低头自顾自地抚摸她的身体,露出几分欣赏的神色。
  炽热的手掌从圆润的肩头,缓缓移至平滑的蝴蝶骨,一路向下,经过丰腴的臀肉,划过敏感的耻骨,再次上移,笼罩起伏的乳丘。
  “很美。”他感觉到她身体的颤抖,笑了笑,俯身咬住她的乳珠,满意地听到她的惊叫,顺势将她推倒在床榻上。
  她瞪大了眼睛,如同受惊的雏鸟,情不自禁地缩在红帐中。
  他欣赏着她的胆怯、青涩,将自己身上的衣服尽数脱去,胯下的阳物半硬着,微微抬头,向她表示礼仪。
  “取悦朕。”
  他指了指自己傲人的雄性利器,像是对一条狗示意这是它最爱的肉骨头。
  对他来说,狗喜欢吃骨头,和女人喜欢吃阳物,是没有差别的——他是她的主人,也没有差别。
  他似乎对她的迟滞不太满意,“没学过?”
  胤朝女子尚雅,豪门贵族都是教些诗书文墨,他费了几年的功夫,后宫那几个妃嫔没一个能让他满意的。
  而玲珑卫女子居多,学的东西五花八门,自然包括讨好男人的房中术。
  虽然他给她找了个身份、抬入宫中确实存了正经的心思,但是也不妨碍他做些不正经的事。
  她对上他那吃人般的目光,不敢否认事实。
  “……学,学过……”
  “那就别让朕说第二遍。”
  他的阳物因为情绪的转变而稍稍萎靡,似乎她再犹豫一会,他的欲望就要散个干净了。
  她抿了抿唇,向前倾身,嫩白的手掌撑在床榻上,如同宠物般跪爬着,一步步爬到床边。
  他的阳物也随着她的动作快速勃起成玉杵般粗细,骇人的青筋根根缠绕,鸽蛋大的马眼张开,流出微白的黏液。
  “乖,含住它。”
  他轻抚她的后脑勺,如同蛊惑般引导她的动作。
  她张开嘴,涂了红脂的唇瓣轻轻颤动着,将阳物的龙头含进口中。
  没有想象中那么硬,反而有些软,齿舌收拢时,还能感受到血管有力的跳动。
  浓郁的麝香味呛得她皱了皱鼻子,她忍着不适,按照书中教授的那样,用舌尖抵在马眼上,试探着往里钻。
  他立即爽得倒吸一口气,再次失控将她按在床榻。
  他俯身靠近她的脸庞,似是准备亲吻她的红唇,又想到什么,将目标转移到雪白的乳肉,像是三日未进食的饿死鬼,疯狂舔舐、啃咬她的身体。
  他只管宣泄自己的快感,并不打算挑起她的欲望。
  当他扶着阳物,一股脑捅进穴口时,她痛得叫出了声。
  下半身传来撕裂的疼痛,她没忍住流出了眼泪。
  可他并不在意这些,伸手卷起肚兜塞进她的嘴里,再抬起她的臀部,就着血液的润滑,硕大的龙头撞上花心,更加彻底地占领这处从未有人深入的隐秘之处。
  他极为畅快地发出闷哼,感受着层层褶皱对他的包裹、吸吮。
  “放松些,朕的龙精可不能轻易给你。”
  他的嗓音因为情欲沙哑到了极致,听在她的耳朵里却是干瘪到刺耳。
  她不知道如何放松自己,而他已经忍不住了,将她的双腿压到两边,腰腹收紧,用力拔出自己的凶器,再狠狠撞回。
  虽然过程曲折了些,但是他显然对她的身体非常满意。
  他拿出她嘴里的肚兜,“叫出声。”
  说罢,他的龟头擦过花心,刺入到花壶最深处,几乎将她捅了个对穿。
  她难耐地发出一声呻吟,弓起下半身,似是抗拒这般凶悍的深入,又像是挽留他的欲望。
  她的敏感点比较深,但是对于他来说并不难。
  他反反复复地撞向最深处的软肉,酥麻的快感接踵而至,快速充斥着她的大脑。
  “不,不……不要,啊……”她第一次承受这般激烈的性事,十指紧紧攥住身下的床褥,疯狂摇头祈求他的怜悯。
  可他依旧固执地在她的身体深处标记满自己的气息,在她迎来人生的第一次高潮时,霸道地堵住花心,任由喷涌的花液洗刷马眼,给自己带来无尽的快感。
  射了一次之后,他很快重整旗鼓,再次征伐。
  精液和血水混合,洒满了冰凉的床榻。
  这场洞房花烛夜注定是他对她的压榨,也注定了她对他的无情。
  以至于许多年后的深夜,当她知道他面临危险时,她激动地颤着腿根,用力夹住另一个男人的头颅,红肿的花蒂蹭着他的鼻尖,喷出了腥甜的蜜水。
  她现在不仅知道她的身体有多美,还知道如何释放自己的欲望,如同彼岸的曼珠沙华,盛开到淫糜腐烂。
  极致的欢愉果然令人上瘾,她半眯着眼睛,靠在一位太监服饰的男人怀中,慵懒地享受他们的服侍。
  “娘娘,贤妃也来了。”
  “来了嗯……”她发出诱人的吟哦,睁眼瞧了瞧仍在自己胯下卖力舔弄的男人,“来了便来了,反正……是他自找的……又去了,又去了……”
  “娘娘……”身后的男人还想说些什么,忽然被她扼住了欲根。
  “叫我主人。”


大棒槌 / 发表于: 2024/12/08 03:47:21

第十六章 局势混乱
  荣成历十八年二月十五日,正是惊蛰时节。
  本该是天地回暖、万物复苏的好时候,胤朝百姓却被接连传出的消息震得头昏脑乱。
  先是原英亲王萧锋晟兵变上位,强行开早朝、登大典,改国号为昌武,一纸诏令宣告萧锋宸驾鹤西去、惨死京外。
  又是原禁军统领彭广奉宣称天火降世、万马嘶鸣,焚烬萧氏罪孽,普度众生福祉,当自立为天王。
  还有护国大将军苏亭山尊萧翎玉为太子,以续正统、维护国序。
  传言,四皇子萧翎玉更是在焦城百姓的瞩目下,五步一拜、十步一跪,亲自登山摆坛、设宴问天,立誓“正天命、顺民心、复太平,此生碌碌,一日不怠”。
  又过几天,仓皇逃出的明威将军现身于熙州,受熙州太守接见,扬言皇上受难未死,必以万军匡社稷。
  一时间,朝野哗然,四方鼎立,不知国运何所归。
  —————— 焦城军营,万梦年滤去汤药渣滓,将药汤捧入帐中,正好遇上诊脉结束、即将离去的老郎中。
  “请问,殿下身体如何了?”
  “太子气血不足,脾虚亏中,还需静养几日。”老郎中指了指他手里的汤药,再三叮嘱,“这药虽然苦了些,但是一日两次,切莫缺漏。”
  “多谢。”
  万梦年将热乎的汤药放在桌上,拿起蒲扇开始吹凉,而萧鸾玉早就坐不住了,起身揭开密信的封条,逐一查阅。
  “殿下,您的腿伤尚未痊愈,还是别下榻了。”
  “我已经躺了一天,总得知道些外界的变动。”
  万梦年无奈地摇头,“殿下,先喝药。”
  他把汤药放在她面前,又蹲在她脚边,将她的衣摆掀起来,露出膝盖和小腿,“请殿下忍耐片刻。”
  萧鸾玉看书信看得入迷,既未搭理那碗中药,也没有在意他的动作,直到薄薄的木牒刮去膝盖上的敷料,碰到开裂的伤口时,她才像个小兔子般,惊得蹬直了腿,差点踢到他的下巴。
  “殿下别动。”他的语气多了几分强硬,温热的手掌按住她的小腿,更加轻柔地刮去染血的敷料。
  萧鸾玉咬牙忍了忍,却耐不住这火辣辣的疼痛,仍是流了几滴眼泪。
  等到万梦年重新上了敷料,抬头看到她湿润的凤眼,顿时哭笑不得。
  “殿下可是后悔了?”
  “后悔什么,跪拜几下便成了太子,天下之人求之不得。”
  “可是您不过十岁,不必如此苛责自己。”
  “正因为是十岁,才更容易让人瞧不起。天下熙熙,皆为利来,想要博得别人的尊重,就不能单靠身份血统,须得让他们看到我的毅力和决心,他们才会稍微相信我能够给他们带来利益。”
  萧鸾玉抬手拭去眼角的泪,看他又要为另一条腿换药,连忙咬住自己的手背,留下深深浅浅的牙印。
  万梦年不再多言,换好了膝盖的伤药后,拿起她的左手,擦去手背的口水,轻轻揉捏经脉,帮她缓解疼痛。
  事到如今,两人的命运紧紧绑定在一起。
  她的权势之途启程,他亦是更加体贴谨慎。
  萧鸾玉对外言明万梦年是她逃出皇宫半路上遇到的童仆,反正找不到东家,干脆就留在身边服侍了。
  因此,除了知情的苏家父子和掌权者之外,其他人见了万梦年都会客套地叫一声“万近侍”,没人会想起他曾经是个唯唯诺诺、卑躬屈膝的小太监。
  “梦年。”
  “我在。”
  “苏家父子今个有什么安排?”
  “苏将军在主营帐中与将领议事,苏少爷带人前往焦城校场,张榜招兵。”
  萧鸾玉给自己灌了半碗中药,又赶紧喝了一口糖水,缓了片刻说,“我这伤在膝盖,拉不下裤腿,要不然我也去校场看看招兵的架势。”
  万梦年立即会意,“您有什么吩咐,我可以转达。”
  “我对苏鸣渊倒是没什么好吩咐的,只不过好奇他怎么招兵,是敲锣打鼓、大声吆喝,还是闹市摆桌、见一个抓一个。”
  虽然嘴里尽是药汤的苦涩味,可她说出来的话却是调皮的。
  兴许是离开皇宫一阵子,她少了几分暴躁狠厉,愈发活泼灵慧。
  万梦年如此想着,也开口跟她说了。
  可他没料到,萧鸾玉非但没有因为他这般夸奖而高兴,反而怔然片刻,失落地掩下神色,“说起来,母妃去世四年,我在安乐宫待了四年,我都记不起我原本是什么模样。”
  他心知自己惹出她的伤心事,正琢磨如何安慰她,她已然转变失落的心态,不甚在意摆摆手,将空碗推到一边。
  “你去找份纸笔来,外边闹翻了天,我总得跟苏亭山说上几句,免得他瞻前顾后、弄巧成拙。”
  —————— 京城郊外某处山庄,青年男子入院下马,直奔后山石牢。
  随着他逐渐走近,鼻尖嗅到的血腥味愈加浓郁。
  “他最近有没有交代新东西?”
  “没有,他今日所说的仍然是这些,请您过目。”
  侍卫将一沓口供放在桌上,恭敬地退去。
  青年看了眼绞刑架上昏迷流血的男人,不由得冷笑一声,拿起毛笔戳了戳他的伤口,直至将他硬生生痛醒。
  “黄大人,别来无恙。”
  黄忠喜费力地掀开眼皮,看清来人之后立马变了脸色,缓了半口气才挤出一句话,“……你……畜生……”
  “刚醒来就骂人,这可不是文官的好教养。”
  青年拿起写满口供的纸张,随意翻阅几下,便叹气说,“萧锋宸已经归西,我本想留你一命,可惜黄大人依旧说不出什么有价值的消息,这让晚辈很难办呀。”
  “……你胡说,你胡说……”黄忠喜本想大声质问几句,却只能颤抖着嘴唇,有气无力地反驳,“皇上早已……布局好一切,怎会轻易……驾崩……”
  “萧锋宸的死,确实不容易。换作是我,怎么也想不到他竟然会死在自己的发妻手里。”
  青年恶劣地笑着,欣赏他错愕的神色,“都说温柔乡是英雄冢,萧锋宸算个野心家,却不是个英雄,这么个死法倒有些便宜他了。”
  黄忠喜瞪大了双眼,急火攻心,差点又晕了过去。
  青年赶紧上前掐着他的人中,逼迫他保持清醒。
  “皇后娘娘肯狠下杀手,多半也是因为太子的死,这么说来,黄大人办事不利,竟然成了间接杀人的幕后真凶了。”
  “你,你……你这个唔——”
  青年可不想再被他骂一次,顺手将纸张塞进他的嘴里。
  “与其费力骂我,不如想想先皇已逝,谁还想得起你这小小的工部侍郎、谁还有心思探查你失踪的去向?”
  他见他终于冷静下来,便拿出纸团,扔到一边,“若是黄大人不再用这些表面说辞糊弄我,晚辈倒是能够保下你的命。”
  黄忠喜喘了喘气,缓了半晌。
  “胤朝……可还安宁?”
  青年愣了愣,转而嘲笑道,“黄大人倒是爱国忧民,只可惜天不遂人愿,胤朝如今四足鼎立,国不成国、君不成君,皆是因萧锋宸而起。”
  黄忠喜悲痛交加,心中的不甘甚至抵过身体的苦楚,“皇上他……他确实手段过激,可是他不仅为了自己的皇位,也是想拔掉胤朝最后的毒刺……”
  “毒刺?”
  青年蓦地大笑,上前抓起他的头发,迫使他与自己对视。
  昏暗森冷的石牢里,只听他字字清晰地说,“只可惜,他直到死时仍不明白,这根毒刺已经扎入萧家的心脉了。”


大棒槌 / 发表于: 2024/12/08 04:00:09

第十七章 木偶与提线人
  设坛祭天后,西营军离开焦城南下。
  浩浩荡荡行军两月,在途中遇到全州支援京城的兵马,经过一番交涉,两军汇合、同行进入全州境内。
  全州偏南,气候潮湿,民间木偶戏颇具盛名,而这木偶戏正是发源于首府黎城。
  一曲唱罢,萧鸾玉顺势鼓掌,再示意那唱戏的戏伶下台来她身旁。
  “太子殿下有何吩咐?”
  “你是女子,却能唱出少年郎的腔调,分外好听。”萧鸾玉笑了笑,一脸纯然,“能否在我身边,多唱几句?”
  “殿下想听哪一段?”
  “月桃编的《渔船影》。”
  戏伶欣然应允,提起木偶的细线,就在她身边唱了起来,“草网落呀落碧海,横帆迎那个迎长天……”
  萧鸾玉噙着笑,沉浸在清朗活泼的少年声中。
  气沉胸口,喉颊后缩……或许还得压低舌根,才会发出比较宽厚的声音。
  正当她专注琢磨戏曲的变声技巧,另一位活生生的少年郎已经坐到她身旁,好奇地打量戏伶。
  待到这段戏唱完、戏伶退下,苏鸣渊方才挑起话题,“我才刚来,殿下就让她走了,我听什么?”
  萧鸾玉斜睨他一眼,“她走了,不还有你在这,拿上你的弓箭、长枪,给我表演几招如何?”
  “不是我吹,殿下给千金万两都请不动我。”
  “既然花钱请不动,若是我亲自提线呢?”
  他愣了下,“你当我是木偶?”
  她转头一笑,伸手揪起他袖子上的线头,“你看你,有线、人样、呆呆的,这不就是木偶吗?”
  “这是因为行军匆忙,不得已穿上的便宜货。”苏鸣渊气闷地扯断线头,塞在她手上,“殿下竟然嘲笑我呆愣,若不是看在你是太子的份上,我定要以下犯上一回。”
  “你犯的还少吗?”萧鸾玉哼了哼,甩袖起身。
  “你去哪?”
  “主营帐。”
  “等下……”苏鸣渊急忙拉住她,小麦色的脸颊染上两分薄红,“殿下怎知主营帐有人?”
  萧鸾玉歪着头,缓缓抽出自己的衣袖,“苏小将军,你欲盖弥彰的样子实在是呆得可爱。”
  —————— 主营帐中,苏亭山难得亲自斟茶,端到客桌上。
  “久闻文大人德才兼备、卓尔不群,今日入营相谈,实乃苏某的荣幸。”
  “苏将军过誉了。”
  客座上的中年男子穿着高冠士服,面如冷玉、身若青松,姿态端正地接过这杯茶。
  “请问,太子殿下何在?”
  “太子他……正在观看木偶戏。”苏亭山假装没看到文耀脸上的几丝错愕,继续说,“殿下毕竟年少喜玩,又听闻黎城有木偶戏之乡的美称,自然是万分好奇的。”
  “可是……”文耀捧着茶杯,斟酌了片刻,“当下国势堪忧,殿下既是储君,又立下誓言,身处军营这等威严肃穆之地,怎能耽于玩乐?”
  “文大人言之有理。”苏亭山赞同地附和了一句,抬手招来苏鸣渊,朝他使了个眼色,“快快把殿下请来帐中议事。”
  苏鸣渊看懂了他的暗示,但是心里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自家老爹为何要阻止萧鸾玉和文大人见面?不是说好了尊萧翎玉为太子、苏家行辅佐之事吗?
  苏亭山可不管他在纠结什么,转头继续和文耀商讨。
  “如今局势混乱,前有英亲王兵变篡位,后有彭广奉之流叛变为王,我胤朝当真是国运坎坷。”
  “彭广奉之辈不足为惧,只是英亲王占据京城,既有京畿百姓朝贡服役,又有国库粮仓作为后备,想要扶持正统、清理叛贼,必须长远计议。”
  “文大人所说的亦是苏某的肺腑之言。”苏亭山举杯示意,“请用茶。”
  两人相对而饮,就最近发生的种种变故畅谈许久,仍未等到萧鸾玉的出现。
  眼看三杯茶见了底,文耀的脸色逐渐难看,苏亭山也暗暗恼怒起来。
  他确实想让苏鸣渊拖着萧鸾玉一会,让她在文耀心中留下不好的印象,可不是让她直接把文耀晾在这。
  西营军辗转至此,好歹也是全州的檐下客,该有的礼数还是要做足的。
  “兴许是我那不成器的儿子也迷了木偶戏,待我再派人前去提个醒……”
  “不必了。”文耀神情冷淡,将茶杯置于桌上,“常言道,‘三茶不见客、必有驱人意’,看来太子殿下不愿见我,本官何必把热脸贴上来。”
  若换作是平时,别说是三盏茶都不见客,哪怕是晾他一整天,也没几个人敢公开指责太子的错。
  文耀这番摆脸色,一是仗着自己收留西营军的地主之态,二是恼恨萧鸾玉耽于戏曲、不思国事。
  可他哪里知道,萧鸾玉根本没有收到太守来访的消息。
  若不是苏鸣渊欲盖弥彰、露了马脚,她也不会及时赶到营帐外,静静听着帐中两人的对话。
  身侧的苏鸣渊欲言又止,被她一个眼神瞪了过去。
  “文大人莫恼,殿下养在深宫,对外界的事物有些好奇罢了……”
  “殿下乐不思蜀,难道你这个护国将军、辅政之臣不清楚吗?”
  这已经是文耀第二次打断自己的话了,即使苏亭山心中郁闷,也无可奈何。
  谁让他确实贪图全州这块肥肉,初来乍到只能暂时低头。
  “两月前,太子登山祭天、立誓兴国,全州多少百姓翘首以盼、多少才子名士请书递呈太守府,恳请文某护送太子入全州避难。”
  文耀越说越激动,字字激昂、掷地有声,“如若立誓兴国不过是拉拢人心的表面功夫、如若太子殿下只是你苏家的嘤嘤傀儡,岂不是负了我全州百姓的满怀忠诚?”
  苏亭山语塞,竟不知如何对答。
  他本以为文耀同意西营军入驻全州,也不过是借着太子的名号,为将来的文家谋取一个从龙之功,无论太子是个什么货色也不影响这番利己谋私的布局。
  他没想到,文耀对太子本人的看重,更甚过苏家和西营军。
  营帐中静默片刻,帐外却传来笑声。
  文耀此时还在气头上,当即大喝一声,“何人在帐外鬼祟?”
  “古有长吉‘提携玉龙为君死’,今有文太守‘承民抱书待明君’,何尝不是我胤朝之幸?”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两句古今对比,既显露了来者的诗书修养,又变相夸了文耀,总算让他的脸色缓和了一点。
  当帘帐被人掀开,萧鸾玉迈步走来时,他再细细打量这位清秀柔美、仪态稳重的少年,心中的怒意已经少了许多。
  “全州太守文耀见过太子殿下。”
  “不必行礼,是我失约在前,辜负了文大人的一番好意。”
  话虽这么说,但是文耀还是规矩地行了君臣礼。
  苏亭山让出主座,替她斟茶时,还不忘问了一句,“殿下何由耽误了时间?”
  他心想苏鸣渊也算个靠谱的,顶多就是拦着萧鸾玉一会,怎会拖到这个时候。
  现在文耀怒火中烧、大有排斥苏家的意思,他也顾不上出卖自家儿子了,还得帮萧鸾玉洗白形象。
  萧鸾玉看都没看他,对着文耀歉意地说,“先前我从焦城跪拜登山,伤了双膝,又要骑马赶路,因此伤病难愈,仍要敷药调养。方才正是近侍为我换药,不曾想让文大人久等了,实在抱歉。”
  “原是如此。”文耀点点头,重新坐回客座,“西营军行军匆忙,也不该亏待了殿下。既是双膝受伤,就该备买车轿。苏将军照顾不周也就罢了,日后须得提醒殿下切莫耽于玩乐。”
  苏亭山没想到萧鸾玉三言两语就消解了文耀的怒火,反倒还责怪起他的不是了。
  “文大人错怪苏将军了。”萧鸾玉拿起茶杯,意味不明地看了苏亭山一眼,“苏将军感念士兵辛劳,也是为了熟悉全州风俗,便请了戏班子随军演奏。我练字写诗累乏时,偶尔过去看看。”
  “殿下还会练字写诗?”
  “楷书拙笔、诗词劣作罢了。”
  文耀饱读诗书、颇具才名,早年进士及第、调任全州,仍是一副文人墨客的作风。
  萧鸾玉正是在一路上打听到全州太守的喜好,方才以诗鬼李贺夸赞他赤诚忠君。
  果不其然,听到她这么说,再加上这张弛有度的谈吐,文耀信了七八分,胸中火气也消得一干二净,再次提起正事。
  “不知殿下如何看待全州?”
  先前他和苏亭山侃侃而谈,说的都是些泛泛之语,或许随意请来一位农夫都能说个来回。
  可是,对上萧鸾玉的第一句便是直入正题。
  “全州临近洺江、傍山望京,人文鼎盛、米油丰足,论长远为谋,不输于京畿之地。”
  “殿下认为,长远之谋计,以何为重?”
  “重在民。”
  “为何不是军队、钱粮?”
  “就近而言,若不是文大人承民请书,我也不会顺利进入全州安顿。”
  萧鸾玉温和笑着,气沉胸口、压低舌根,声音愈发清朗,“长远来说,两军交战,兵士征于民、粮草取于民、枪剑造于民;治国安邦,良臣举于民、布政施于民、君威信于民。
  我行经全州数个城池,途中所见皆是粮钱丰余、民生安康,必是胤朝之福祉、我军谋胜之根本。”
  “好,殿下好见识!”文耀对她的话很是受用。
  同样是求个收留处,有人卑微无措,有人鲁莽急躁,也有人巧舌如簧、反客为主。
  原本萧鸾玉也是以自私自利之心揣测文耀,现在看来,他比苏亭山这个老狐狸实诚多了。
  接下来,萧鸾玉继续与文耀详谈要事,商定一日后开榜招兵,将黎城郊外林场划作西营军的校场等。
  苏亭山只能听着他们说来说去,插不上几句话,心中郁闷不已。
  “时辰不早,微臣先行告退,明日便派人过来接请殿下入住幽篁园。”文耀要走,萧鸾玉作势要送,也被他拒绝,“殿下双膝未愈,不必多费脚力。”
  苏亭山发现机会,当即自荐,“那就让末将送一送文大人。”
  两人离开后,这营帐就变得空荡荡的。
  萧鸾玉用手支着脑袋,垂眸沉思。
  “原来殿下连日听木偶戏,竟是为了学声。”
  她看到他进来,直接起身要走。
  苏鸣渊目光闪烁,手掌比大脑更快地拉住她,“你要去哪?”
  萧鸾玉反抓住他的手腕,抬眸笑道,“放心,我不会跟踪你爹和文大人,难不成你还要替其他人拦着我?”
  她笑得温和又虚假,说出来的话也是带着扎人的刺。
  她从来不是良善耐性之人,他每次逗弄她,她总要找机会还回来,更何况这次他差点耽误她的大事。
  苏鸣渊直觉自己应该道歉,却怎么也开不了口。
  他何曾这般扭扭捏捏了?
  “那随你去吧。”他松开了她,扭头躲避她的视线,“大不了下次踹我……别让其他人看到就是了。”


大棒槌 / 发表于: 2024/12/08 04:05:11

第十八章 段云奕
  萧鸾玉搬入幽篁园,总算睡上了结结实实的床榻。
  她的东西不多,也只有万梦年一人服侍,所以文耀大手一挥,派来了婢女和守卫。
  第二天一早,她难得睡了个好觉,赖床许久才起身。
  听到房中的声响,锦屏捧着盆盂进来。
  “太子殿下金安。”
  萧鸾玉迷糊了一会,想起来这是刚来的侍女。
  “万近侍在哪?”
  “殿下晚醒了两刻钟,万近侍就去热一热早膳。”锦屏放下盆盂,正想上前扶她下床,却被她下意识地甩开,“殿下……”
  “你先退下。”
  萧鸾玉缓了缓呼吸,身边的侍从变多也不是好事,她须得万分注意,不能让人察觉到她的真实身份。
  片刻后,万梦年端着早膳进来,察觉到她的情绪不太好。
  “殿下不舒服吗?”
  “以后这些事让别人去做,除了你,谁都不能靠近我。”
  万梦年会意,暗道自己马虎了。
  “在下明白。”
  “站前厅去。”
  萧鸾玉等他出了卧房,这才自己动手穿衣。
  用膳结束,又看了些呈报,她忽然想起今天正是西营军张榜招兵的日子。
  —————— 黎城郊外校场外人来人往,百姓们看到街市的榜文纷纷过来凑个热闹。
  “各位兄弟姐妹、父老乡亲们,注意了、注意了,咱西营军原属京城御林军,由护国大将军率领,如今呐,跟随太子殿下入驻全州,为的是以后扫平乱党、恢复正统作准备。
  但是呢,咱们也是讲规矩的,十八以下、五十以上的,不招;体弱病残、家中独子、家妻有孕的,不招……有参军意向者,来此处登记报名。”
  话音刚落,人群里窜出来个白净的少年,“我,我来报名。”
  负责登记的知事一看,赶紧摆摆手,“你这白嫩得像豆腐似的,有十八了吗?”
  “我真十八了!”少年像是个急性子,握着拳头展示自己的手臂肌肉,“看看,我能挑能扛,力气可大了!”
  “哦……倒像是一回事。”知事提笔点墨,又问道,“你叫什么名字,生辰八字、家住哪里。”
  “我叫段云奕,‘白云’的‘云’,‘博弈’的‘弈’。我是荣成元年……”少年的话说到一半,人群中忽然响起一声叫骂。
  “段崽子!你敢背着老娘参军!”
  段云奕吓得一激灵,连忙从竹筒里抽了个签条,“我有事先进去了,我,我不是家中独子,不信你问问我娘……”
  “哎,哎,你娘是谁啊?”知事满头雾水,刚想起身追过去,桌前又来了个妇人,气势汹汹把他摁回椅子上。
  “段云奕那臭崽子去哪了?”
  “他他他进去了。”知事被吓得结巴,却也没忘记问个明白,“那个,那个您家里只有这一个儿子吗?”
  段母柳眉一横,气哼哼地说,“我有叁个儿子,一个比一个闹心。最小的好不容易养得白白胖胖的,正给他找个好人家嫁过去,没想到他竟敢私自参军去。”
  养得白胖的嫁过去?
  知事吓得差点拿不动笔,他是随军南下的京城人士,还是第一次听说急着嫁儿子的。
  “你那什么眼神?家里留一个儿子就够了,剩下的能娶就娶,不娶就嫁,有问题?”
  “没,没问题。”
  “哼,既然他进去了,那就让他吃吃苦,别惯着他。还有,他是荣成二年十月廿一生,还差半年才虚岁十八哩。”
  —————— 校场内热火朝天,士兵新老混杂、互相比划。
  段云奕刚溜进来就被刘永提拎到一边,“小家伙,你拿的什么签?”
  “签子在这。”
  “先锋兵……”刘永围着他转了一圈,“你这毛都没长齐,练过几年拳脚刀剑?”
  段云奕心口一哽,“我……还得提前练几年才能上前线吗?”
  “打仗可不是过家家,先锋兵更是重中之重,没练过身手,至少也得有点底子。”
  “我有底子,你看看……”
  他又想炫耀手臂那点肌肉,刘永却摇了摇头,指向校场中央。
  “我们少爷说了,凡是不满意调遣的,就去那里找他。”
  于是,段云奕又稀里糊涂地挤入闹哄哄的人群中,只见这里被围出了一片空地,铺上一层干草,当作是简易的擂台,供士兵们一对一较量。
  “上!左勾拳!蝎子腿!哎呦——”
  “差一点就赢了。”
  “苏少爷厉害着呢,能接他五招的新兵也不错了,估计能混个步兵。”
  段云奕费力地挤出脑袋,正好看到一名与他年纪相仿的少年伸手扶起跌倒的士兵。
  他就是苏少爷?
  段云奕正想上前,便被身后的人推到一边。
  “苏少爷,有人来了。”
  “什么人?”
  通报的士兵压低了声音,“殿下来了,说是要低调,不想影响招兵。”
  刚才还是洋洋得意的苏鸣渊立马换了个表情,叁两下脱下身上的藤甲,理了理鬓边的碎发。
  “你们继续,我去忙点事。”
  拥挤的人群外,萧鸾玉和万梦年并肩信步,观察着校场的景象。
  她今天换了一身简朴的圆领袍,面秀如玉、气雅如兰,惹得不少人侧目。
  “殿下。”
  有人在身后唤了她,不用想都知道是谁。
  萧鸾玉自顾自地走着,“你来了,我还怎么低调?”
  苏鸣渊清了清嗓子,“校场刚招了不少新兵,万一混进来几个来历不明的,对殿下的安危有威胁。”
  他以为自己的理由牵强,少不了被她怼一句,却没想到她点了点头,反倒是同意了。
  “说得没错,我正是缺几个近卫。”
  “那不如在我的近卫队里挑……”
  “我要新兵。”
  “可是新兵没几个能打的,说不定出了事还得您保护他们。”
  他知道她手里沾了人命,也见过她应对叛军包围时的胆量。
  萧鸾玉停下脚步,面带不虞,“你的废话有点多了。”
  苏鸣渊见她实在不高兴,只能照做。
  “稍微高一些的叫做许庆,另一位是姚伍。我问过了,都愿意跟随殿下。”
  太子近卫可是天上掉馅饼的美差,功名利禄俱有,没几个人会拒绝。
  萧鸾玉颔首,“麻烦苏小将军解去他们的兵役,等会跟我回……”
  “殿下!”
  身后忽然响起一声大喊,萧鸾玉转过身去,便见到一位少年“噗通”跪在她脚边。
  “你是……”
  “太子殿下!”段云奕浑然不觉他人的异样眼神,直接对着萧鸾玉拜了又拜,“殿下气度非凡、智若卧龙,实乃我辈之明主。乱世当头,无法追随殿下,等同于枉过此生!我愿为殿下扑汤蹈火、万死不辞……”
  眼见他越说越离谱,苏鸣渊直接将他提起来,扔在一边。
  “哪里来的毛头小子敢冲撞殿下?”
  “我不是毛头小子!”段云奕拧不过他的力气,摔到地上又连忙爬起来回怼,“我十八了,我能参军,为何不能跟随殿下?”
  “你这嫩得像个……”苏鸣渊不太相信,眼前这少年看起来不过十五六岁。
  不过话说回来,他自己才是真正十六岁的毛头小子。
  “长得嫩有何碍事?我生辰八字已经报了,绝无撒谎。”段云奕晃了晃手中的竹签,“草民冲撞了殿下,请您恕罪,但是草民确实年满十八,正准备为国效力。”
  苏鸣渊一把夺过他的签条,“居然还报了先锋兵,你当个步兵都费劲……”
  段云奕瞪了他一眼,又把签条抢回来,“先锋兵又如何?草民不怕死,只要死得其所!”
  “像你这般大言不惭的新兵,我见多了,到时候上战场连枪都提不动。”
  “古人云‘木受绳则直,金就砺则利’,草民胸怀报国之心,绝不做怯懦之人,必有一日让阁下刮目相看。如若此生不建功立业……”
  萧鸾玉第一次见到有人的嘴能说得那么快,她才定神思量片刻,他就已经口若悬河讲了一长串。
  她皱了皱眉,抬手示意,“别说了。”
  苏鸣渊附和,“听见没,让你少叭叭。”
  “你先解去兵役,再跟我回去。”
  “听见没,你先……”苏鸣渊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了,“殿下,你收他有何用?”
  萧鸾玉觉得他这话甚是奇怪,她要做什么与他何干。
  于是她斜睨他一眼便转身走了。
  等太子殿下招亲卫的消息传开的时候,她已经带着许庆等人回到了幽篁园。
  如今她的能力和权势还不够,亲卫宜少不宜多。
  最重要的是,有万梦年这个先例在,她更倾向于培养底子单纯干净的人。
  萧鸾玉瞧了瞧不知不觉透露着一股傻劲的段云奕,心中愈发满意。
  “殿下。”锦珊递来一封请帖,“太守府来帖,请您今晚赴宴。”

史上最强炼气期
李道然
修炼了将近五千年的方羽,还是没有突破炼气期……“我真的只有炼气期,但你们别惹我!”

大棒槌 / 发表于: 2024/12/08 04:08:56

第十九章 太守的小心思
  日落西山暮,萧鸾玉坐上轿子,赶赴太守府的接风宴。
  太子殿下为国立誓、入驻全州都是黎城传开了的事,再加上先前她在军营中论辩治民、不卑不亢,更是让文耀坚信她少年老成、干练豁达的心性。
  这次宴会,他不仅为她邀来了黎城各大豪门士族,还撤掉了同为上座的宾主之席,与众多来客同坐于台下,只为了昭显她一人独尊的地位。
  萧鸾玉还发现,文耀虽是一人独坐,可他的桌上却摆了第二副碗筷。
  她思索片刻,再看前方抱琴走来的少女,顿时明白了。
  “殿下。”文耀适时出声,“这是小女文鸢,喜诗好乐,略有小成,还请殿下恩赏。”
  台下的少女自从进了门之后便睁着明亮的眼眸打量她,丝毫不见怯场。
  听到萧鸾玉应允,她依言摘下面纱,露出明艳动人的脸庞,明眸珠光、朱唇含笑,如同盛春的杏花含露绽放。
  众人对于文鸢献乐的看法各有不同,但是多多少少都能够猜到文太守的那点小心思。
  反而是萧鸾玉自己毫无所觉,如同欣赏寻常的弦乐那般,垂眸静静听着。
  一曲奏毕,她抬眸展颜,露出赞叹的笑,“天宫道音、蓬莱仙曲,莫过于是。”
  文鸢对她的赞美十分受用,而文耀也自豪地挺起胸膛,等着萧鸾玉的下一句。
  “请文小姐入座。”
  宴会安静了片刻,文鸢倒是乖巧地回到她父亲的身边,可文耀却没料到这场献乐就这么简单结束了。
  或许殿下年幼暂未联想到婚约亲事,他该如何向殿下提起?
  文耀揣着心思,按部就班地主持宴会。
  待到结束,已是亥时,文耀瞧着萧鸾玉微红的面颊,算盘敲得噼啪响。
  “殿下不胜酒力,便由微臣代送宾客吧。”
  “那就麻烦文大人了。”
  今晚的宴会均是清淡的果酒,谁曾想她的酒量太浅,竟是叁杯就有了醉意。
  “等等。”文鸢轻步若曳莲,拦在她面前,“殿下应当是第一次饮酒,即使醉意不浓,难免深夜不适、辗转无眠,不如先饮些解酒汤,再启程归去。”
  “也好。”萧鸾玉欣然应允,不疑有他。
  直到文鸢将她带入寂静空幽的花苑中,她才察觉到一丝不对劲。
  “文小姐……”
  “殿下可以叫我‘诗霄’。”文鸢从侍女手中接过灯笼,在她的注视下依旧自然如常,“醒酒汤已经放置在亭中吹凉,请殿下随我同去。”
  听起来比较合理,萧鸾玉默认文鸢的举动都是文耀的安排,自然不会拂了她的面子。
  一路上与她谈史说诗,倒也相谈融洽。
  很显然,文耀对自己的闺女十分上心,并未把她限制在乐艺女红之类的门道。
  “以文鸢为名,以诗霄为字,令尊对你的期待很高。”
  两人在侍女侍卫的跟随下,来到苑中角亭,石桌上果然摆好了温热的解酒汤。
  “殿下是否知道我的名字的出处?”
  “不知。”萧鸾玉老实说。
  “北宋王荆公曾推崇一人,名为王令。此人命途多舛、颠沛流离,诗风奇健峭厉、愤嫉冷僻。家父年少亦是仕途坎坷,极为喜好他的诗作。我的名字正是取自《纸鸢》一诗。”
  她话锋一转,忽然问道,“不知殿下可曾取字?”
  萧鸾玉摇了摇头。
  皇嗣取字要经过太傅、国师等人的商议,再由父皇敲定,而萧翎玉年纪尚小,又碰到政变之事,暂时是没有字的。
  文鸢也知道皇家的规矩多,但她仍是跃跃欲试地说,“今时不同往日,不如我给殿下想一个字,以示日常亲疏,待到殿下归朝,再与太傅大人改定。”
  萧鸾玉垂下眼眸,琢磨她的用意。
  为何她感觉这位文小姐对她好像……太主动了些?
  花苑里静默了片刻,段云奕忍不住用手肘碰了碰万梦年。
  万梦年不解地侧眼看他。
  他立即撇过头,低声说,“殿下的桃花……”
  虽然他尽力压低声音,可他语调的笑意太过明显,想让人无视都难。
  萧鸾玉停住脚步,回身看了他一眼,“你想说什么?”
  万梦年扯了扯段云奕的袖子,谁知他是个嘴巴快的。
  “殿下,民间男女情投意合时,便会相互取字,以示两情相悦……你怕黑吗?为何要扯我衣袖?”
  真是一根筋!
  万梦年对上他疑惑的眼神,心头一哽,转过头去没理会他。
  这下萧鸾玉总算明白了,再看文鸢时,难免有些奇怪的感觉。
  谁知文鸢非但没有被揭穿的羞恼,反而坦诚地认下了这份心意。
  “殿下,请恕诗霄直言。”她斟满醒酒汤递给萧鸾玉,角亭下灯光昏暗,也遮不住她明亮的眸光,“我虽然识得叁文两字,终究也是爹娘抚养的孩儿,容不得我洒脱逍遥自如去。”
  萧鸾玉轻抿一口涩苦的汤水,暂时没有接话。
  “既是上等的筹码,好歹要选个上等的归宿。我听闻殿下早慧灵动,有兴国之志,亦有爱民之心。即使殿下日后仍未心悦于我,我也愿意与你相敬如友。”
  萧鸾玉没想到她看得如此透彻,宁愿放弃余生的其他选择,也要绑在她这艘船上。  如今宴会上的各方士族均是见证了文鸢献乐的举动,免不了一传十、十传百,也不知要将这位年幼弱小的姑娘传成什么模样。
  “令尊思虑不全,这是把你推到了火坑里。”
  文鸢没想到她会在意自己的委屈,一双漂亮的杏眼泛起了水光,硬是不肯眨眼,生怕被别人看到泪水。
  文耀忠君爱国固然不假,可他脑子里也少不了其他打算。
  虽说明面上大家都坚持宣称萧锋宸还活着,但是实际上早就把萧鸾玉当成是未来的君王,此时不抓住机会与她绑紧关系,那真是过了这个村就没了这个点了,谁还管她只是个半大的少年。
  萧鸾玉揉了揉眉心,顿觉棘手。
  儿女之情于她而言,着实太遥远了,忽然被人提到明面上,她还真不知道怎么处理。
  “殿下不必为难,有苏将军在,家父心急也不会乱来。”文鸢细细瞧着她的神色变化,适时说道,“殿下可是好受些了?”
  “嗯。”
  萧鸾玉起身向外走去,柔美的面容褪去醉意的薄红,在苍白的月光下更添几分清冷。
  全州潮湿,妇女多种桑养蚕、缫丝织布,是以女子待嫁闺中时就自存富余,无需攀附夫家为生。
  日久天长,全州女子也像寻常男子般行走于外、招夫纳婿,逐渐兴起了喜好“瘦竹劲松”的风气。
  文鸢眨了眨眼眸,盯着萧鸾玉的背影看了半晌,愈发觉得她合自己的心意。
  尽管她不满意爹爹让她当众献乐的安排,可他也不全然说错。
  殿下确实文雅得体、待人温和,她不试一试怎么知道自己不会喜欢上太子,抑或是太子不会喜欢自己呢?
  思及此,文鸢眉眼轻扬,远远叫住萧鸾玉。
  “殿下,等等。”
  萧鸾玉应声停步,侧着半边身子,回头望了她一眼。
  狭长的凤眼微微压下眼角,显露出几丝勾人的温柔。
  她的母亲成歌苎本就是名动京城的才女佳人,父亲萧锋宸的长相也不算差。
  如今她不过十岁,女装时灵动清丽,男装时淡雅秀气,气质比之皮相更胜一筹,刹那间,文鸢竟是有些悸动的感觉。
  被愈发激烈的心跳所鼓舞,文鸢深吸一口气,提起裙摆,一股脑地往前跑。
  然而,她没想到自己乐极生悲,忽然被小径石子绊倒,惊叫着扑倒萧鸾玉。
  “殿下!”
  “小姐!”
  花苑里的仆从们乱作一团,请罪的请罪,问候的问候,如同离了巢的蜜蜂嗡嗡乱叫。
  文鸢将自己的脑袋从萧鸾玉的颈窝里抬起来,那睁大的眼睛里还是迷茫的神色。
  “我做了什么?我干了什么!”她在内心狂吼,颤颤巍巍地站起身,“请,请殿下恕罪……”
  番外三 残缺的欲望
  深夜,幽篁园仍然灯火通明。
  屋内,段云奕老老实实捧着烛台,万梦年则是扶着萧鸾玉的后脑勺,找到红肿的伤口。
  “殿下,请忍着些。”
  萧鸾玉刚想应声,冰凉的药酒沾上头皮,便让她浑身一激灵。
  “还有哪一处疼?”
  “没,没了。”其实还有其他地方,她不太好意思说。
  万梦年会意,从段云奕手里接过烛台,放在桌上,“夜色已深,你先回去洗漱罢。”
  “那你?”
  “我再帮殿下按摩片刻,疏通淤血。”
  段云奕看萧鸾玉默许地点头,便抱拳行礼,大大咧咧地离开。
  “他这性子,是我见过最好糊弄的。”她如此说着,已经脱下外衫,走到床边。苯魰後续将茬niH𝑜𝔫ggê.𝔠o𝖒更薪 綪捯niH𝑜𝔫ggê.𝔠o𝖒继续阅dμ “殿下认为自己识人不慧?”万梦年眼神微闪,从她嫩白的后背移开目光,垂眸用棉布沾了沾药酒。
  “恰恰相反,我认为段云奕的到来恰到好处。我身边没必要留下太多聪明人,有你一个知根知底的就够了。”
  她说话向来让人觉得心情愉悦,无论她是有意,还是无意。
  万梦年抬眼时,她已经趴在床上,只剩下一条亵裤。
  或许对她来说,他拥有少年该有的力量和胆识,却没有侵犯她的能力,所以,她对他毫无防备。
  “肩膀,后腰,还有下边也有点疼。”她把脑袋埋进被子里,说话都是闷闷的,“你动作快些,我不想着凉了。”
  花苑小径铺满了各型各状的砂砾,更何况当时文鸢整个人都压在她身上,她痛得叁魂丢了俩,半天说不出话。
  文鸢本想叫大夫上门给她看看,但是萧鸾玉回过神就拒绝了,文耀的心思已经够明显,再加上宴会尚未散场,宾客们若是知道她与文鸢独处时受了伤,不知要传出什么流言蜚语。
  万梦年不说话,在烛光下用药酒给她细细擦拭。
  粗糙的棉布触碰到红肿的地方,难免引起她的颤栗。
  等到他的手扯开亵裤的一端,她更是下意识地攥紧被子,将脑袋埋得更深。
  他细心地注意到她的变化,莫名生出几分隐秘的心思。
  当他的手指捻着棉布拂过柔软的臀肉时,几滴深棕色的药酒被挤出来,顺着股沟流入更加幽深的地方。
  他情不自禁地动了动喉结,脑袋里涌出一股热气。
  “殿下……”他刚开口,便被自己沙哑的声音吓了一跳,连忙放下棉布,远离床榻,“殿下,擦好了。”
  萧鸾玉转动脑袋,从被子里露出半边红彤彤的脸颊,也不知是被闷红的,还是自己害羞了。
  她看到万梦年低头收拾桌上的药酒,动作极快地抽起自己的亵裤。
  “好了,你回去歇息吧。”
  万梦年看过去时,她已经扯了棉被盖在身上,连根头发丝都没有露在外边。
  “殿下好梦。”
  —————— 此时,幽篁园的另一处院子里,段云奕慢悠悠地哼着歌,搓洗自己的身体。
  他听到前厅有动静,坐在浴桶里大声嚷嚷,“我帮你拎了桶热水,估计现在刚好是温的。”
  “多谢。”万梦年应了句,继续给自己灌凉茶。
  他喝了叁四杯又觉得腹胀,起身去了恭房。
  “哎,那个,你还在吗?”段云奕从屏风后探出脑袋,由于偏房还有帘幕的阻挡,他什么也没看到,“万梦年?”
  没听到回应,他便扯了条麻布挡在胯下,踮着脚尖走去另一边的偏房。
  “那家伙可别进来……”
  段云奕弯腰在木箱子里翻找自己的衣服,白花花的屁股就对着屋门的方向。
  万梦年小解之后回来,打开门的刹那,瞳孔紧缩,开口呵斥道,“你疯了吗!”
  然而,他突然出声,也把段云奕吓了一跳,左手一松,挡在胯下的麻布就落到了地上,露出软趴趴的小兄弟。
  他忙不迭捡回麻布,手足无措,“……我,你,你怎么走路不带声……”
  万梦年闭了闭眼睛,后牙咬得嘎嘣响,像是忍受着极大的痛苦,深吸一口气,“你先穿衣服再说。”
  这件乌龙对两人的冲击都挺大,但段云奕是个粗神经的家伙,等到万梦年再回到偏房时,他已经睡香了。
  片刻后,万梦年脱下衣衫,沉入浴桶中,恰到好处的水温让他舒服地喟叹一声。
  当他擦洗到自己空荡荡的胯下时,那种隐秘的感觉再次浮上心头。
  他没忍住碰了碰两个粉嫩的囊袋,赤裸的快感让他脊柱发麻。
  从小就被卖入宫中当太监的男孩还没来得及体会情欲的快感,一刀切去大半欲根后,留下的只有剧痛的回忆,所以,他们对于性事大多是恐惧的、扭曲的认知。
  萧鸾玉以为万梦年没了那根长东西便不会对她产生逾矩的想法,其实不然,当情感的渴望跨过了身份的隔阂,即使他一无所有,他的大脑也在叫嚣着无法触及的奢求。
  当然,这仅仅是空想。
  万梦年回想起段云奕不小心露出的男茎,当时一阵慌乱,他也没看清什么,好像……还挺长?
  他连忙甩掉这些乱糟糟的想法。
  殿下年纪还小,对于男女之间的差异不甚清楚。
  她如此信任他,他决不能因为这些低俗的欲望毁掉来之不易的当下。
  半晌,万梦年穿好里衣,躺到床榻上。
  不知是不是因为他的动静太大,另一侧的段云奕忽然翻了个身,伸展双手抱住中间的矮脚桌。
  “……殿下小心呐……”
  “……殿下……手摔红了,我帮您揉揉……”
  “……殿下……手好软……像糯米团……”
  万梦年闭上了眼睛,双手指节握得死紧。
  罢了罢了,不必和二傻子计较。

乡村如此多娇
伙夫
周平本是一个平凡小村医,可是村里的俊寡妇,总喜欢上门找他治病…… 水兰溪:“周平,今晚上来嫂子家给嫂子治一治吧?” 周平:“兰溪嫂子,快让我歇一歇吧,这个星期都八回了!” ...

大棒槌 / 发表于: 2024/12/08 04:24:52

第二十章 近卫习武
  自那一夜扑倒萧鸾玉之后,太守府那边已经五日没有传来消息了。
  这对萧鸾玉来说反倒是松了一口气。
  虽然文家婚约对她来说是一股坚实的助力,但是,这也意味着她被揭穿身份的风险大大增加。
  当然,如果她能够掌握震慑朝野的权力,她可以堵住悠悠众口,可是,再看眼下的困境又谈何容易。
  五年、十年、十五年?她能不能坐上皇位都是个未知数。
  萧鸾玉揉了揉眉心,继续翻阅手中的信报。
  “殿下,这是军营刚送来的。”锦屏将一沓密信放在桌上,再帮她斟茶。
  “‘文太守敬安……’”萧鸾玉读了一遍,皱眉问,“这是写给文大人的密信,怎会从西营军那里传到我手上?”
  “奴婢不知。”
  “万近侍在何处?”
  “正与许侍从习武。”
  萧鸾玉沉吟片刻,又舒展了眉头,“你下去吧。”
  锦屏服侍她不久,不敢揣测她的心思,连忙应声退下。
  萧鸾玉低头又翻了翻信件的细节,竟觉得有些玩笑。
  “彭广奉声称萧锋宸死于天火,皇后李歆救火心切、同葬火海,也不知这位左相之女又扮演了什么角色。”
  “先前萧锋晟以召妃嫔回宫守孝之名,逼迫大臣书写劝降书,现在又以保护妃嫔为名,集军围剿彭广奉,当真是变脸如……”
  她本想说些不入耳的俗话,又忍住了。
  “宋昭仁这厮有些本事,不知从哪里弄来我的七皇弟。”
  萧鸾玉冷笑着,将信纸尽数撕碎。
  萧锋宸的子嗣颇多,除了意外死于兵变的太子和五皇子,以及死在她手上的萧翎玉,如今仍有四位皇嗣幸存下来。
  其中一位便是惠贵妃膝下的七皇子,时年六岁。
  惠贵妃之父身居中书令,比之皇后的家世更胜一筹。
  西营军尚且驻扎京城大营的那段时间,并未传出惠贵妃和七皇子身陷囹囫的噩耗,想必也是在兵变之际做了安排,及时避难去了。
  如今苏亭山举萧翎玉为太子,占了先机,但宋昭仁一派并不买账,反倒是暗戳戳寻来六皇子,开始大肆宣扬。
  不过,萧鸾玉不担心宋昭仁效仿苏亭山,因为他只要有些脑子,就不会再给这个国家立第二个太子。
  他只会积蓄力量,将矛头对准苏亭山。
  只要苏亭山垮了,她这个当太子的就没了依仗,自然任他拿捏。
  “来人。”萧鸾玉唤来锦珊,“把这些烧了。”
  她看了一上午的密信,多少有些乏困,便出门去了庭院,瞧瞧他们的动静。
  这几日西营军招兵的架势越发热烈,萧鸾玉又挑了四名新鲜的小伙子,跟着许庆、姚伍学功夫。
  如今,她的近卫也算小有规模。
  “脚尖向前,大腿绷紧,身子板正。”
  “挥拳以身体发力,不是单靠手臂的速度……再来一次……”
  萧鸾玉刚踏进庭院,恰好看到段云奕攥紧他的拳头,如同一个圆鼓鼓的白包子,袭向万梦年的下颚。
  “停。”姚伍忽然握住他的手臂,“你看看你的站姿,拳头冲出去了,身体没跟上。而你的对手已经做出躲避的反应,这一击必然落空。”
  “现在,轮到万梦年。”
  话音刚落,他松开段云奕,万梦年立即蹲下扫腿,脚背撞向他的小腿,却没能将他绊倒。
  “你的问题也很大,攻其下盘固然可以出其不意,但是,也要判断对手的姿势是否稳健,刚才段云奕没有迈开步子,双腿仍然靠近,除非你的脚是锯子,否则你怎么撂倒他?”
  姚伍恨铁不成钢地摇摇头,在场的几人倒是习惯了,而萧鸾玉却感到一丝尴尬。
  毕竟这些小伙子是她自己随缘挑的,还有一个是她硬塞的,算是为难姚伍两人费心思了。
  “太子殿下。”
  “免礼。”萧鸾玉在石桌旁坐下,招呼许庆过来,“怎样,这几位可有好苗子?”
  “这……”
  “实话实说。”
  “就万梦年灵活些,其他人可能……”许庆瞧了瞧她的表情,没有不高兴的意思,“可能学不到什么真功夫。”
  “什么是真功夫?”
  “就是苏少爷那般的拳脚。”
  萧鸾玉眼神微闪,“你觉着,苏鸣渊身边侍卫的水平如何?”
  “以一敌十。”
  倒是个很好的评价,看来苏鸣渊所说确实没错,与其挑新兵蛋子从零培养,还不如从他的护卫里选几个。
  奈何萧鸾玉信不过苏家的任何一个人,彻底拒绝了他的提议。
  “先教他们几招撑撑场面罢了,若是他们有心追随我建功立业,想必自己也会狠下功夫。”
  许庆应是。
  又是两日过去,文府那边终于有了动静,再次递书请萧鸾玉到文府赴宴,并且点明了只有文家人和苏家父子。
  萧鸾玉想到了文鸢所说的婚约,只觉得一阵棘手。
  文耀与苏亭山不同,作为一方太守,文耀并不是被动卷入这场政变斗争,他有足够的筹码坐在自己的地盘上等待别人的出价。
  那一日前往军营试探萧鸾玉,真正目的是为了验证这位新太子在苏亭山的控制下,是成了任人摆布的傀儡,还是保持着自己的主见。
  当然,作为科举出身的文耀,他的心中对萧氏王朝仍然保留着相当的忠诚。
  只是,所谓的民心所向、承民请君可以是锦上添花,而不能成为决定他全盘下注的缘由。
  至少在他看来,忠君爱国与谋求私利并不冲突——他想要文家跻身皇亲国戚,留下世代的权势,与扶持萧鸾玉登上皇位有着相辅相成的因果。
  虽然文鸢与萧鸾玉的第一次见面就闹出了乌龙,但是他沉心思考了数日,仍要把这笔婚约的交易抬到明面上。
  于是,文府再度敞开正门,迎接贵客。

我有九千万亿舔狗金
番茄第一帅哥
舔一个女神,你就是舔苟。舔一百个女神,一百个女神就是你的舔苟。陈远,觉醒终极舔苟系统,获得舔苟金九千万亿。一条终极舔王的故事,由此展开·····

大棒槌 / 发表于: 2024/12/08 04:41:03

第二十一章 文府之约
  此次宴会依然是生面孔居多,萧鸾玉一眼望去,大半是文家的嫡亲,少数是文家的门客。
  她坐在右位,与众人举杯示意。
  “上次小女招待不周,冲撞了殿下,特此再宴佳酿,向殿下赔礼谢罪。”
  “文大人过于客气了。”
  萧鸾玉又是这样,说出最简单明了的意思,没有给别人留下任何的空隙。
  文耀只知道她聪慧,对于她真实的性格了解不多,只能在心里把一句话反反复复地打磨。
  “宾主皆齐,不知殿下可要赏乐?”
  又要听曲,萧鸾玉看向对桌,显然少了一人。
  “不必了,”她掩饰了不耐的神情,露出两分笑意,“文大人通晓礼数、形制周全,既然今晚我是宾客,哪有主人给宾客献乐的道理?”
  这话说得客气,但是明摆着不愿意再接受文鸢的示好。
  文耀不能拂了她的面子,只得示意仆从把文鸢带回宴会上,开始琢磨其他话题。本妏鮜χμ将在𝖕ô18𝔟t.cô𝓂更薪 请箌𝖕ô18𝔟t.cô𝓂继χú阅读 从西营军的招兵事宜,到幽篁园的起居打点,再到全州的一些风俗习惯。
  期间,文家人循着话头与萧鸾玉交谈,比起上一次宴会还热闹。
  有苏亭山在,苏鸣渊说了几句客套话,就闲得像个摆设,自顾自地喝酒,思绪飘到了别处。
  “说到风俗,我朝尚雅,全州尤为推崇诗词歌赋之学。登山作诗、饮茶填词,亦是黎城常见的雅风。”
  文耀说起这个,语气颇为自豪,“殿下喜好诗书,想必对黎山诗会有所兴趣。”
  萧鸾玉抿了抿果酒,“诗会倒是听说过,未曾参加。”
  皇嗣养在深宫,鲜少外出,即使她正在极快了解皇宫外的民间百态,依然有很多陌生的事物。
  “太子殿下,诗会就是谈论诗词的茶会。各位才子佳人相聚一堂,以诗论古今、辩易理,赏佳作、传名句。”
  回话的是座下的另一位姑娘,萧鸾玉只记得她应当是文家的旁系,正想朝她点头示意,文鸢先一步开了口。
  “堂姐心思伶俐,没去过诗会,倒也说得出一二。”
  “妹妹说哪里的话,腹有诗书,倚窗闻雀,亦是诗会。”
  “姐姐倚窗读书,还能听懂鸟雀叽喳之语,那确实是小妹自叹不如了。”
  宴会的气氛忽然因为两姐妹的拌嘴而怪异起来。
  萧鸾玉举杯挡住自己的半张脸,心道这文家业大,果然也免不了嫡庶之争。
  文鸢认为那位堂姐抢了自己父亲要说的话,自是看不惯的。
  虽然这番明讥暗讽看上去很丢面子,但是萧鸾玉很清楚,文鸢必须跳出来怼她。
  晚辈敢贸然插入长辈与宾客的交流,本就是失了礼数的事。
  正是因为有太子在场,文耀这一脉更加不能失了气势,而文鸢开口来当恶人,多少也能给一个台阶。
  “殿下在此,你们吵吵嚷嚷,成何体统?”文耀适时打断这诡异的气氛,轻描淡写地抹去背后的纠纷,“你俩的年纪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平时姐妹俩拌嘴几句还算你们活泼,现在就不要闹腾了。”
  “父亲教训的是。”文鸢立马应声,神情不见一分一毫的歉意。
  虽然诗会的大概内容已经被人说得清楚,但是萧鸾玉隐约察觉到另一层不同的含义——旁系不能参加诗会,或者说,不能参加文耀所说的某个诗会。
  既然只有嫡系才能参加,还是众多地方士族的嫡系,那么诗会的重要性不言而喻——文耀想帮她拉拢年轻一代的人脉。
  然而,这并不是白送的好事。
  兜兜转转,文耀所贪图的依旧是萧鸾玉的一纸婚约。
  “殿下,小女不才,倒也经常组织诗会。若是您对此感兴趣,那就腾些时日,与她共商此事、共办诗会如何?”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萧鸾玉再怎么掩饰表情也得回答几句。
  她看了看对桌的文鸢,文鸢亦是眨巴眼睛看着她。
  常言说“无利不起早”,明眼人都知道,你的诗会办得再好,那些贵公子们肯来,多少也是看重文耀的面子。
  就算萧鸾玉也可以绕开文耀,自己折腾一个,那等于是挑战文家在黎城的权势,无异于割席分论。
  她当然不会鲁莽行事,可是这样一来,她绕不过文耀,就得借着他的名头操办这劳什子的诗会。
  说白了,就是在诗会上公开与文鸢同行。
  没有感情,那就培养感情;没有圣旨指婚,那就以世俗挟裹。
  除非她跑到全州之外,否则再过两年,这婚约就是顺理成章的事。
  萧鸾玉暗暗气恼,这文耀也是个精明又胆大的,他怎就笃定自己能登基?
  若是他谨慎投机,她反而不用过早面对这般难堪的抉择。
  无权无势又寄人篱下,她真是受够了。
  萧鸾玉倏地站起身,面沉如水。
  文耀心里一咯噔,以为自己把人逼急了。
  “殿下……”
  “文大人,此番建议确实不错,只是我初到黎城,水土不服,还想再歇息……”
  话说到一半,文耀的脸色也难看起来,毕竟这理由太过随意,傻子都能听出来她再次拒绝他。
  可是他没想到,萧鸾玉压根没打算把话说完,忽然扶着脑袋踉跄了一下,幸好有万梦年近身服侍,接住她的身子。
  这可把文耀也吓到了,“殿下,您这是……”
  “无妨……想必是我又贪杯了,不太爽利。”萧鸾玉歉意一笑,“众位还请继续畅饮,我先去醒醒酒,稍后便回。”
  说罢,她朝文鸢递了个眼神,后者当即会意。
  “我去吩咐后厨准备醒酒汤,请父亲准许。”
  文耀看懂了两人之间的交流,但是总觉得有点奇怪。
  “那你去吧。”
  于是萧鸾玉靠着逼真的演技,从宴会上退场了。
  她路过苏家父子的酒桌时,并未有所表示。
  父子俩不约而同地灌着酒,各自怀着心思。
  —————— “父亲在宴会上说得有些急了,还请殿下见谅。”
  “无碍。”
  文耀可没有急,偌大的坑早就挖好了,早跳晚跳都得跳,只是萧鸾玉自己心里觉得别扭罢了。
  她坐下来喝着醒酒汤,文鸢便在旁边直勾勾地盯着她,根本没法无视。
  母亲生前教会她很多东西,唯独没有告诉她男女之情,并且当时也没有必要告诉她。
  虽然她在皇宫里见过萧锋宸和母亲耳鬓厮磨,但是她至今无法理解这种亲密的情感。
  她只知道,订了婚约就是要绑在一起的夫妻,甭管是互相依偎还是互相算计,对她来说就是暴露身份的隐患之一。
  可是换个角度来说,文耀想要家族权势更上一层楼,又怕萧鸾玉上位后卸磨杀驴,只能用这种笨办法先一步制衡她。
  他还抛出拉拢人脉的诱饵,她何乐而不为呢?
  萧鸾玉一时间没想明白自己如何权衡,对上文鸢明亮的目光又不知从何说起。
  “诗霄。”
  “嗯?”
  “容我再考虑两日,如果你真的愿意……”
  “我当然愿意。”文鸢笑着说,瞧着她白嫩的脸颊,只觉得分外可爱。
  如果她不是太子殿下,她真想伸手捏一下!
  萧鸾玉没想到她回答得那么干脆,愣了片刻又说,“如果你愿意……我会尽快答复令尊。”
  只是尽快回复?
  文鸢略有不满,以退为进,“殿下心智过人,定然有我等不能理解的苦衷。若是您实在不想被此事约束,我便离家出走,反正我爹就我一个女儿,他总不能把我弟弟嫁给你!”
  萧鸾玉差点被嘴里的汤水呛到,又想起全州嫁儿子的习俗,连忙摇头说,“……不必如此。”
  文鸢没有错过她脸上的慌乱之色,低声笑了笑。
  两人又聊了几句,万梦年等人就在旁边候着,直到不远处的树枝摇晃,惊动了姚伍的警惕心。
  “何人在树后?”
  角亭的声音暂停,萧鸾玉皱眉等了片刻,隐约辨认出一个熟悉的身影。
  “你来这作甚?”
  “……醒酒。”苏鸣渊垂着眼眸走过来,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方才惊扰二位,实属抱歉。”
  “原来苏公子也不胜酒力,此处还有些醒酒汤。茉莉,给苏公子盛满。”
  文鸢吩咐了侍女,又转头继续与萧鸾玉交谈,“不管如何,诗会总是要办的,届时我亲自写一封请帖,绕过我父亲送去幽篁园。如此一来,既能免去为难之处,又能帮助殿下在黎城打开局面。”
  这听上去是个不错的办法,虽然萧鸾玉仍然要和文家走近、与文鸢结伴,但是至少没有板上钉钉的婚约来束缚她。
  萧鸾玉如此想着,嘴上就应了。
  在场的所有人都觉得这个决定没有问题,除了苏鸣渊。
  或许是酒壮怂人胆,当萧鸾玉起身准备离开花苑时,他忽然出声说,“不劳文小姐相送,我与殿下另有要事相商。”
  萧鸾玉对上文鸢的目光,扯出一抹笑,“诗霄,今晚劳烦了。”
  “小事,不足挂齿。”文鸢优雅地行礼,带着侍女离开。
  角亭的主角只剩下萧鸾玉和苏鸣渊。
  她没有主动说话,等着他组织语言。
  可谁知,苏鸣渊憋了半天,也就憋了一句。
  “……殿下,您年方十岁……”
  萧鸾玉一听这话就感觉自己的耐心受到了挑衅。
  “过阵子就十一岁。”
  “那又如何,殿下本该是无忧无虑、随心欢乐的年纪……”
  “你到底想说什么?”
  萧鸾玉暴躁的语调让苏鸣渊感受到几分无措,他的脑子一下乱糟糟的,有些话像是乱麻堵在心口,怎么也无法梳理清楚。
  他想说她不必在外人面前约束自己的情绪,他想说她本可以年纪太小拒绝这门婚事的交易,他想说她背后还有西营军,无论如何文耀也不敢随意拿捏她。
  可是这些到嘴边就成了两句苍白乏味的废话,因为萧鸾玉正在努力打破别人因为年纪小而轻视她的印象,她不会理解他那些没能说清楚的好意。
  “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
  萧鸾玉的耐心见底,正要甩袖走人,又被他拉回原地。
  这个醉酒的兵痞子没个分寸,差点将她拽倒。
  所幸段云奕离得近,伸手扶了她一把。
  “你还要闹什么?”萧鸾玉暗恼自己弱柳扶风的身体,声线愈发冰冷,“要我亲自把你踹个清醒吗?”
  “殿下……”苏鸣渊张了张嘴,努力从脑海中抽出一条思绪,“您可以拒绝文家的要求。”
  亏他说得出来,她要是能拒绝早就拒绝了,还用得着别扭地演戏?
  萧鸾玉深吸一口气,心想没必要跟醉鬼讲道理。
  她再次转身离开,他仍是不依不饶,“您真的要接受婚约?”
  她的脚步没有因他而停留,他茫然地看着她越走越远,忽然脑子一抽,发了疯似地追到小径上。
  “殿下,我,我其实不是那个意思……”
  他尽力地表达自己的想法,萧鸾玉依旧不愿看他。
  “你还有西营军护着……鸾玉,我——”
  话还没说完,萧鸾玉忽然转身抓住他的前襟,将他上半身拽到自己面前,右手随即扬起。
  “啪——”
  极为响亮的耳光惊得段云奕一激灵,而万梦年则是极快地环视周围,示意许庆、姚伍前去排除眼线。
  “说够了吗?”萧鸾玉的眼神像是看待一个死人。
  她骨子里就是如此强势,即使别人比她高了一截,她也要把他的脑袋拽下来给她打一巴掌。
  苏鸣渊感觉脸上疼得发麻,心里也拧得酸疼。
  花苑寂静了片刻,只见萧鸾玉在月光下皮笑肉不笑地说,“我在京城时便听闻苏公子心悦我的皇姐,放心,来日重逢我定会转达给她。”

好色小姨
孤寂之狼
“小姨,我要……”“乖乖,我来了……”当你有一个漂亮的不像话,而且寂寞难耐的小姨时,你会怎么做?当这个爱你到骨子里的小姨不断的为你勾搭各种美女的时候,你会怎么做?从萝莉,到御姐,到少妇,小姨的命令统统拿下……

大棒槌 / 发表于: 2024/12/08 04:44:53

第二十二章 婚约敲定
  宴会结束后的归程极为沉闷,至少对于段云奕来说,今晚的萧鸾玉浑身散发着不能惹的气息。
  明明是个十岁的姑娘,发火的时候气势堪比自家那位母老虎。
  可是他没想到,一觉醒来,萧鸾玉的怒火非但没有熄灭,反而被传来的消息再度点燃。
  “抱歉抱歉,昨晚睡太晚,今早迷糊了。”段云奕一路小跑赶到灵翠院,便见到许庆等人站在门外默不作声,“怎么了?你们也没睡好……”
  “嘘——”姚伍做了噤声的手势,又指了指紧闭的屋门。
  段云奕没有领会他的意思,刚把眼睛贴到门缝上,万梦年便从里边开了门。
  “你今天起晚了。”
  段云奕连忙直起身,尬笑着准备解释,万梦年直接把食盒塞在他手里。
  “重新备一份早膳。”
  “好嘞。”
  他接过盒子,还不忘往屋里看了一眼,只见地上铺满了瓷器碎片,新鲜的花枝到处散落,被萧鸾玉毫不留情地踩在脚底。
  似是察觉到他的目光,她转头望过来,眼底还有未消退的杀意。
  “别愣着,快去。”万梦年打断他的思绪,顺手关闭屋门。
  “殿下,切莫气坏了身子。”
  他回身到桌边给她倒茶,一不小心踩到了破碎的瓷片,脚心传来疼痛,他仍然站得笔直,恍若未觉。
  “苏亭山敢先斩后奏,同意了文耀的婚约,我如何能够不生气?”
  萧鸾玉抿了一口苦涩的茶水,方才平息了些许怒火。
  “如今只能暂且忍着,苏将军仍是西营军的一把手,殿下若是强硬否决婚约,不仅会与苏将军闹僵,还会打破文大人的美梦,两头受气。”
  萧鸾玉默然沉思,她正是知道其中利弊,才会如此恼怒。
  离开皇宫、假扮萧翎玉之后,她为苏亭山出谋划策、屡屡得志,已经有一阵子不曾感受到这般憋屈的情绪。
  真是退一步越想越气。
  她怒极反笑,将茶杯狠狠掷于桌上,“他们非要找我的不痛快,最好祈祷我不会发现他们的把柄。他们越是害怕我卸磨杀驴,我更要备好一台铡刀。”
  半个时辰后,萧鸾玉用完早膳,正与万梦年商量着如何派人回应这份口头婚约,院子里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殿下。”段云奕敲门进来请示,“苏公子求见。”
  “不见。”萧鸾玉回答干脆。
  屋外,段云奕老实转告了她的话,苏鸣渊仍不甘心。
  “请再通报一声,我有要事禀告殿下。”
  “行吧。”
  段云奕耸耸肩,又进去问了一遍,依然是相同的结果,“殿下还是不见你。”
  “殿下是否说了原因?”
  “没说,就是不见你。”
  “能不能再麻烦你……”
  “你确定?”段云奕看他欲言又止的模样,念及他的身份,也没有为难,“那我再帮你问一次,最后一次咯。”
  苏鸣渊感激地点点头,岂料段云奕刚打开屋门,万梦年正好走了出来。
  “苏公子,请。”
  此时屋内已经打扫干净,苏鸣渊转个身便看到萧鸾玉在偏房提笔挥毫。
  他见她脸色不好,只当她还在气恼于昨晚的事。
  “殿下,我今天来给您道歉。”
  她头也不抬,没有理会他。
  “昨晚怪我昨晚不胜酒力,一时脑抽说了胡话。”他瞧着她垂眸书写的模样,忍不住往前走了两步,只看清几个字,“殿下……”
  “你如此道歉,恐怕我担不起。”
  苏鸣渊表情一僵,“殿下何出此言?”
  萧鸾玉闻言,冷冷地瞥了他一眼,“我还当你此次过来是为了再让我领教领教你们苏家的威风,只是当前看来,你什么都不知道。”
  苏鸣渊暗道不妙,他昨晚喝得上头,一觉醒来已是日上三竿,早膳也顾不上了,直接驾马进城找她道歉,没想到又出了其他事。
  “请殿下明示。”
  “明示?”萧鸾玉冷笑,看向万梦年,“送客。”
  “等等……”苏鸣渊推开万梦年的阻拦,快步走到书桌前,“殿下,如果我还做了其他的错事,也请您讲个明白。”
  “要我说,你现在确实做错了事。”萧鸾玉低头折迭信纸,慢悠悠的一句话便让他愣在原地,“你最好收起你那讨好的模样,马上从我面前滚出去。”
  苏鸣渊怔然片刻,神情由错愕转为阴沉,“我敬你是太子,不愿与你交恶,这不代表你可以随意给我扣上羞辱的帽子。”
  他是实打实的将门之后,精通骑射,一身武力远超同辈。他当初明知她是皇嗣,也敢将她从京城抓到京西大营,本就是个难驯的性子。
  若不是后来萧鸾玉表现出过人的计谋让他刮目相看,他连眼神都懒得给她。
  虽然他知道父亲对萧鸾玉另有扼制的想法,但是他心里明白,眼下苏家和萧鸾玉荣辱与共,不可能做出撕破脸的事。
  所以,他一时半会想不出萧鸾玉为何如此呛人。
  “你不愿与我交恶,还是不敢?”
  苏鸣渊倏地握紧拳头,眉眼浮现几分厉色,“殿下,请慎言。”
  萧鸾玉没有接话,拿起折好的信封,在他眼前晃了晃,“劳烦苏小将军捎信回复令尊,这份婚约,我没意见。”
  苏鸣渊一愣,信封上边写着“苏将军亲启”五个大字,再联想到她所说的婚约,他当即明白了大致的原委。
  “我去找他问清楚。”
  他风风火火地离开,萧鸾玉心里堵着的那口气仍然没有散去。
  “茶凉了,再备一壶。”
  “好。”万梦年应声很快,但他刚迈出一步,就被脚底的疼痛刺得踉跄。
  “你的脚受伤?”
  “小伤,已经处理过了。”
  萧鸾玉皱起眉,她竟是不知道他何时受伤,也不知道他何时去处理了伤口。
  “刚才苏鸣渊推你,你也不会躲开。”
  万梦年不作声,任由她走近,将他按在椅子上。
  “坐着,我让人叫大夫。”
  他坐下之后,身子就比她矮了一截。
  她眼尖看到他下巴上青涩的胡茬,眉头皱得更紧,“受伤直说便是,还有锦屏、锦珊她们。”
  万梦年垂眸,顺从地应声。
  —————— 婚约的事,萧鸾玉最后提了一个要求,文鸢未及笄前不得宣扬。至于诗会,她全权交给文府操办。
  五日后,苏鸣渊再次拜访,萧鸾玉感到意外。
  “让他回去。”
  “可是苏公子说他是来送诗会的请帖。”段云奕挠挠头,不明白她为什么仍是不待见苏鸣渊。
  “那又如何,难道请帖还贴在他的脑门上撕不下来吗?”
  萧鸾玉说完,又继续翻阅手上的书,万梦年就坐在她身旁,替她吹凉热茶。
  虽然萧鸾玉从来不以尊卑压制他们,但是该有的礼数还是要遵守的,哪有侍从随意和主公平坐的道理?
  段云奕如此想着,也如此做了。
  他自以为偷偷摸摸地挪到万梦年身旁,伸手戳了戳他的手臂,勾勾手指示意他赶紧站起来。
  万梦年哭笑不得,他和段云奕同住一屋,这一阵子的相处之后,他算是明白了,这家伙当真是心直口快、缺根筋。
  他没有说自己的脚受伤,段云奕还真就没看出来。
  “殿下,我去拿请帖。”
  萧鸾玉瞥了他一眼,“你的伤好了吗?”
  “不成妨碍。”
  “你几时受伤了?”
  万梦年对上段云奕疑惑的眼神,二话不说就把蒲扇塞给他,起身往外走去。
  “殿下您瞅瞅,这小子最近越来越不喜欢搭理人。”他一边扇风吹茶,一边抱怨说,“有时候我问他三句,他才舍得回答一句,有时候回答都省了,直接给我一个奇怪的眼神。”
  萧鸾玉哑然失笑,“或许……他有些厌蠢罢了。”
  段云奕歪头想了想,“我也不蠢啊。”
  “……”
  —————— 灵翠院外,万梦年再次见到苏鸣渊。
  “你来得正好,快通报太子殿下。”
  “苏公子久等了,正是殿下吩咐我带您到另一个地方。”
  苏鸣渊看了看神情平淡的万梦年,又瞧了瞧紧闭的院门,“去哪?”
  “请跟我来。”
  清晨的幽篁园格外清冷,竹林小道横竖交错,也不知道万梦年要带他去往哪里。
  苏鸣渊回想起万梦年的来历,如今也算是萧鸾玉身边最信任的人。
  “请问,殿下这几日心情如何?”
  “一切如常。”
  这般模棱两可的话,说了等于没说。
  苏鸣渊略感不虞,还是把情绪压下去。
  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萧鸾玉带在身边的这名小太监好像有一些变化。
  退去了谦卑的姿态,一举一动都有她的影子。
  但是苏鸣渊心里刚开始对万梦年有所改观,眼前的画面又让他炸了毛。
  “你绕了半天,就是为了把我带到幽篁园的大门?”
  “苏公子,这就是殿下吩咐您要去的地方。”万梦年指向大门外的街道,意思再明显不过。
  苏鸣渊暗暗咬牙,没想到她这次见都不见了,“她连请帖也不要了吗?”
  万梦年挑了挑眉,向他伸手,“请帖,拿来。”
  这可是相当轻视的态度了。
  苏鸣渊心有怒火,却碍于他的近侍身份,选择暂时忍让,绕开万梦年径自往回走。
  “苏公子看来不是很了解殿下的心思。”
  苏鸣渊蓦地止住脚步,“你想说什么?”
  “若是苏公子把我当个常人看待,那我便给您提个醒,道歉不是这么胡来的。”
  万梦年走到他跟前,再次拦住他的去路,“殿下向苏将军退让,那是不得已而为之;殿下不肯向你退让,何尝不是给你机会?如若您就这么轻易浪费,殿下可没有第三次听你道歉的耐心。”
  苏鸣渊眼神微闪,第一次认真地审视他。
  “你也不是个省油的灯,先前倒是我无视你了。”
  万梦年迎着他的目光,又恢复了平静的模样,“过奖。”
  “想要别人的尊重不是嘴上说说而已。”苏鸣渊递出请帖,转头望向竹林深处的那处宅院,仍然没有为他敞开大门,“我自知理亏,我可以等。”
  番外四 无心难言
  万梦年将请帖拿回来之后,简单转达了苏鸣渊的歉意,惹得萧鸾玉怪异地看了他一眼。
  “殿下有什么吩咐?”
  “你不待见他。”她用肯定的语气说。
  苏鸣渊碍于身份或许会对她妥协,但是他绝不会因为小小近侍的三两句话而退步,除非万梦年利用了苏鸣渊在意的某件事。
  万梦年暗暗惊讶于她的敏锐,坦然承认,“苏公子在殿下面前有失礼数。”
  好神奇的理由,萧鸾玉挑了挑眉尾,难道是她调教属下比较成功,以至于万梦年对她如此忠诚?
  “既然他那天的鲁莽行径让你的伤口撕裂,你可以站在自己的角度表达喜恶,不必刻意对我说些讨好的话。”
  万梦年敛了敛神色,清瘦的身子微微下压,显得有些难过。
  “谨遵殿下教诲。”
  他领悟了另一种讨人喜爱的技巧,只可惜,对萧鸾玉来说并不受用。
  当他人的行为尚未影响她的利益时,她对身边这些少年的变化总是迟钝的。
  譬如第二天,她在竹林下津津有味地欣赏文鸢送来的《全州志》,即使他们在一旁如何对练、过招,反复摔伤,她连眼神都没动一下。
  万梦年倒也庆幸她不怎么在意这些,因为他总是摔得最多的那个。
  许庆说他手脚灵活是一回事,但是论力气,他还真比不过白白胖胖的段云奕。
  只是天不遂人愿,右脚的伤影响了他的反应力,不到三回合便被段云奕撂倒,狠狠摔在萧鸾玉的脚边。
  段云奕没心没肺地笑了,萧鸾玉则是疑惑地挪开书册,与地上的万梦年两眼相对。
  “需要我扶你起来吗?”她问。
  “……不用。”他脸色异样地撑起身子,正准备站起来时,右脚又传来扎心的痛楚,险些又栽倒一次。
  所幸段云奕及时抓紧他的手腕,将他扶起来,“你要不休息会?”
  “不用。”
  “连句感谢都没有。”段云奕不耐地啧了一声,转头问她,“殿下,您不劝劝他?”
  萧鸾玉的目光像是被诗词黏住了,眼神都懒得给一个,“劝他什么?”
  “得,算我多嘴。”
  万梦年是个喜欢把事情憋心里的性子,右脚受伤这件事除了他和萧鸾玉,谁都不知道。
  许庆和姚伍倒是看出来点异常,但是他们没有理由去开口。
  于是,当万梦年再一次摔倒时,他们迟来地发现事情的严重性。
  “怎么回事?”姚伍看到万梦年的脸色苍白得吓人,连忙过来处理,“先别扶起来,坐着,把鞋脱了。”
  段云奕也不嫌弃,三两下脱了他的鞋,只见两寸长的伤口缓缓渗着血,整个脚掌因为失血而泛白。
  “这么大的伤口你也来练武,怕不是想当瘸子?”许庆嗓门大,随意嚷嚷的几句便让这处竹林显得格外安静,“别嫌丢人噻,单脚跳起来,我扶你回去包扎。”
  这边许庆带着万梦年回院子,段云奕回过头来却发现萧鸾玉已经放下诗集准备离开。
  “殿下,你去哪?”
  “书房。”
  “这也不过去看一眼,难道殿下最近看他不顺眼?”段云奕嘀咕了一句,继续和别人对练。
  先前倒是没有,现在是有点看不顺眼了。
  熟悉萧鸾玉的都知道,她心情不好的时候,大多会闷在书房练字排解情绪。
  只是她还没走进书房,实在压不住心里的念头,便调头去往万梦年的院子,正好与许庆遇上。
  “他现在如何?”
  “重新擦药包扎了。”许庆瞧她脸色不太好,稍微压低了声音,“殿下,这几日还让他去练武吗?”
  “随他。”萧鸾玉不咸不淡地丢下两个字,迈步进了屋子。
  万梦年见到她,还想下床给她行礼,她三两步走过去,直接把他按回床上。
  她的力气很小,但是他的身体对她总是格外顺从。
  “殿下……”
  “你有心事。”她的语气一如既往地笃定,“你需要我帮你解决什么?”
  万梦年怔然地动了动嘴唇,“不敢劳烦您。”
  萧鸾玉垂眸打量他的面容,前些日子长出来的胡茬被刮掉了,少年青涩的面容似乎又有了新的变化。
  “现在不劳烦我,等你废了,仍是要劳烦我再找一个贴身近侍。”
  “殿下,习武之事难免受伤。”
  “确实,近侍之职难免有轮替。”她没有错过他脸上的慌乱,乘胜追击突破他的防线,“我记得,你当初行事谨慎,生怕说错一句话、走错一步路,就被别人砍了脑袋。为何现在开始折磨自己了?”
  万梦年不自觉地握紧十指,仿佛所有的心思都在她的面前无所遁形。
  他真的变了样?
  这个世界上,除了生死未知的父母,只有苏家父子和萧鸾玉知晓他的残疾,他到底想要谁的尊重?为何会潜意识地讨好萧鸾玉?
  他忽然开始厌恶这些弯弯绕绕的心思,也开始厌恶自己。
  他的内心有另一道声音在不停劝诫他,只要做好近侍的职责,完全听从她的命令行事,他不必跟苏鸣渊多说什么,也不必逞强练武。
  万梦年的身份就是一条框,他只要把自己塞进去,不能留下一条缝隙,也不该溢出任何心思。
  “你在耽误我的时间。”萧鸾玉平静地说出警告。
  即使她心性早慧,在某些方面,她仍然保留着单纯的认知。
  她不能感受男女之情,不愿意了解别人敏感的心思,更不会做无利可图的事。
  现在的她专注而纯粹,换个角度来说,亦是直白而冷漠。
  她得不到他的回答,她便甩手离去,一如那天夜晚她毫无留恋地丢下醉酒的苏鸣渊。
  只是万梦年和苏鸣渊不同,此时的他对自己感到迷茫,却清醒地意识到萧鸾玉的态度。
  他在她转身前抓住她的手,将自己的力度控制得刚刚好。
  “殿下,请给我几天时间。”
  “什么意思?”萧鸾玉仍然无法理解他的请求。
  当她意识到追问没有任何的价值,她很快会停止这种对峙。
  但她不明白,既然不是生死攸关的事,为什么一个两个都如临大敌,非要跟她讲个明白?
  “……请给我几天时间想清楚一些事。”他的回答苍白无力,同时缓缓松开她,粗糙的手掌滑落到身侧。
  萧鸾玉瞥见他手心的水泡,短暂地陷入沉默。
  她知道他在努力习武,她还知道他为了诱杀萧翎玉而学习针线活,将自己的手指反复扎伤。
  他帮助她偷听到萧锋宸与黄忠喜的谈话,他跟随她离开皇宫被叛军的弓箭射伤。
  苏亭山因为她与萧翎玉相似的外貌而重视她,文耀因为她假扮的太子身份而扶持她,而万梦年呢?
  他只是恰好在一无所有的时候,救下了一无所有的她。
  短短数月的记忆在萧鸾玉的脑海里过了一遍,她忽然想到萧锋宸在入月亭说的那句“为君者无心也无情”。
  或许,不是萧锋宸真的无心无情,而是他揣摩不了所有人的心思,只能选择漠视。
  人心确实不是那么容易利用的东西,至少这几日苏鸣渊和万梦年所表现出来的,足以让萧鸾玉发现人心还有她不能掌控的变化。
  “我不需要你的回答。”她的话一下子揪紧了他的心神,他没忍住又急着去抓她的手,她的话停顿了一下,垂眸看了眼两人接触的手掌,吓得他急忙松开。
  “殿下,我……”
  “我可以给你更多的耐心,等你想清楚了再回到我身边。”

凡人修仙传
忘语
修仙觅长生,热血任逍遥,踏莲曳波涤剑骨,凭虚御风塑圣魂! ...

大棒槌 / 发表于: 2024/12/08 04:59:51

第二十三章 黎城诗会
  又过两日,黎城诗会如约在云松楼举办。
  萧鸾玉与文鸢商量过后,与她分开前去,独自进入这栋古朴而华贵的茶楼中。
  此时茶楼花窗尽开,门户敞亮,迎来黎城诸多世家子弟,但凡是家里有点名望的,或者是写过几首好诗的,都被文府递了请帖。
  他们在楼中各处交谈着,更有甚者已经开始提笔对诗,好不热闹。
  厢房内,万梦年点香,段云奕斟茶,萧鸾玉翻着文鸢送来的诗集,与外面的喧嚣格格不入。
  半晌,许庆推开房门进来,“殿下,文小姐派人传话,人已经来齐了。”楍妏后续鱂茬м𝔦м𝔦se8.cōм哽薪 綪箌м𝔦м𝔦se8.cōм继χμ阅dú “那便开始罢。”
  萧鸾玉放下诗集,万梦年会意地推开窗叶,一眼望下去,文鸢正站在茶楼中央的高台上。
  她今天挑了件天缥罗裙,戴上禾绿色的簪子,宛如一株青梅傲立枝头。
  她收到仆从的回话,抬手示意众人安静。
  “诗霄有幸,能邀请众位贵驾前来此次诗会。今日不为别事,只是因为家父几日前遇到神算子递书府中,书信无题,只写了一首奇怪的诗,请诸位一观。”
  文鸢拍拍手,身后的侍女便抬起长卷,向众人展示这首简短的五言诗。
  “乱箫惊四座,金梁沉铜锈。枕冰待心匠,山翡隐流青。”
  “词句好生奇怪。”有人当即提出质疑,“文小姐,这首诗会不会只是哪位先生的闲趣之作?”
  说是闲趣之作都算客气了,这首诗分明前言不搭后语,既无诗题,又无内涵,像是从其他诗作里拆出四句拼凑而成,实在让人难以品鉴。
  “好马须伯乐,佳作须慧眼。杜公子言之过早了。”
  文鸢眉目妍妍,浅笑道,“古今多少年,诗风渐变,或奇诡、或刚烈、或华美,总有才子领风骚。此诗怪诞,颇为新鲜,岂不正合其意?若是诸位能得灵感,说不定就能一鸣惊人、传名后世。”
  她这一番话很有作用,不少人已经抚纸点墨,默然沉思。
  萧鸾玉心中暗暗赞赏,继续品味清茶,静待佳作。
  许久后,接连有人创作诗词,引发不少惊叹。
  “好一句‘箫声惊四座,余音绕六梁’,陈兄用词对仗、炉火纯青,在下佩服。”
  “莫公子的这句‘冰玉沁爽,青翡流光,难寻匠刀雕心客’,耐人寻味,颇为深刻。”
  “不敢当不敢当,吴兄的这首也不错。”
  众人讨论如潮,吩咐仆从逐一誊抄,方便互相交换品鉴。
  他们却不知道,还有一人站在窗边,翻阅着他们的得意之作。
  段云奕只觉得这诗会又吵闹又无聊,还不如留在幽篁园继续扎马步。
  “殿下为何不亲自主持诗会?”
  萧鸾玉斜睨他一眼,淡淡说道,“我去主持诗会,好方便你在这偷偷吃点心?”
  段云奕尴尬地摸了摸鼻子,“殿下真是什么都知道。”
  “我也有不知道的。”
  “比如说?”
  “我不知道他们竟然没有一个人看透这首诗的暗喻。”萧鸾玉放下写满诗词的纸稿,表情看不出喜怒,“词句对仗游刃有余,典故修辞信手拈来,只是不通要点,于我而言,等同白纸一张。”
  段云奕挠了挠头,不明所以,“殿下是说那首诗其实还有别的含义?”
  “‘乱箫’,即是‘乱萧’。”
  萧鸾玉点到即止,可是在段云奕耳朵里,说了仿佛什么都没说。
  他不知道怎么接话,连忙给万梦年递个眼神。
  “第一句对应当今局势,后面三句分别对应朝廷乱政时钱粮紧缺、征兵招将和山匪流窜的难题。”
  万梦年给他解释了一遍,紧接着向她提议,“殿下,这次诗会本就是为了扩充人脉,只是出题作诗,恐怕不达目的。”
  “我为太子,身份在前,无论如何都不会缺了人脉。”萧鸾玉用平静的语气说出自傲的话语,“黎城诗会更是常有的事,既然如此,我利用一首无题诗筛选几位值得我主动结交的才子佳人,很划算。”
  这话段云奕倒是听懂了,“那么殿下可有相中的人选?”
  “暂时没有。”萧鸾玉掩下眼中的失望之色。
  现在苏亭山和文耀分别掌控文武权力,对她而言固然是坚实的左膀右臂,但她始终警惕着这两人的心计。
  卧榻之侧,绝不容忍他人酣睡。
  即使两人尚未与她有利益冲突,他们终究拥有日积月累形成的威势,她迟早要打算如何将权力从他们手中分离而出。
  只是眼下没人读懂那首诗的暗喻,多少让她纳闷自己是不是多此一举了。
  “殿下是否忘了前天刚看完的《全州志》?”
  “记得,当时我还感慨说全州富庶安康,农桑、水运各业发达,估计只有临海的青州能够与之相比。”
  万梦年对上她的目光,忍不住放轻语调,“那殿下可还记得,月桃诗人的自注有言‘历代以来,诗从世风,词随……’”
  “词随民意。安良者吟吟,登云而豪歌;愤世者戚戚,溺海而悲鸣。”
  他这话当真是一语点醒梦中人,黎城安宁了很多年,再加上这些公子哥还没见识过民间疾苦,可谓是看到水涨就是船高,不知上游堤溃,哪能从字里行间联想到其他深刻的内涵。
  萧鸾玉欣然展颜,一扫失望之色,“全州民风开朗安逸,沉浸辞藻华丽之流,我以怪诗试探他们,确实是弄巧成拙了。”
  他被她的笑容感染,忍不住弯起嘴角。
  “你们暂且在此等候,我去凑个热闹。”
  万梦年目送她离开,只有段云奕摸着脑袋在原地嘟嘟囔囔。
  先前萧鸾玉了解到云松楼分为两层,与文家结交甚好的大多被安排在二楼厢房,相对而言关系平常的就坐在一楼茶厅,而这些人恰好也没有收到半月前的晚宴邀请,并未见过当今太子的模样。
  于是,当萧鸾玉来到茶桌旁,他们没有一个认出她的身份,仍然拿着毛笔,讨论个孰优孰劣。
  “陈兄,你这句还是不够工整,‘箫声’和‘余音’既对不上词意,又压不上平仄。”
  “那不如用‘乱箫惊四座’?”
  “……还是没压上平仄。”
  “或者把‘余音’改成其他的?你快帮我想想。”
  两位青年提笔改了又改,半天没想个更好的法子。
  “把‘余音’改成‘鹤唳’如何?”
  “箫声惊四座,鹤唳绕六梁……把‘箫声’比作‘鹤唳’,既有意蕴,又压平仄!”陈钧一拍脑门,看向来人,“哎?你是哪家的小少爷?”
  萧鸾玉迭手行了平辈礼,“皇家。”
  “黄家……”陈钧在脑子里过了一遍黎城有名的大户,分明没有姓黄的,只是看她这副衣着衿贵的模样,恐怕来历不浅,“黄少爷大抵是第一次参加诗会?”
  “正是。”
  “阁下年纪虽小,用词精深。我正好认识一位朋友也有几点疑惑,不知阁下可愿指教一二?”
  萧鸾玉在一楼转了半天,就等着有人主动把她拉进圈子,当然不会拒绝这样的请求。
  只是陈钧的这位朋友似乎有点难找。
  “黄少爷等等,我再瞅瞅。”他带着萧鸾玉走了好一会,终于瞧见了角落边缘的身影。
  “小陆,小陆……”陈钧过去叫了两声,仍是没得到回应,直接上手拍了拍他的后背,“陆兰舟!”
  “若鸿?”一身素衣的少年迟钝地转过身,“有要紧事吗?”
  陈钧使了使眼色,“咳,快把你的诗拿来。”
  “我,我没写诗……”
  “那你写了什么?”
  陆兰舟慢吞吞递出一沓稿纸,“我写的诗论。”
  “你平时不是经常咬文嚼字、难以下笔吗?今个我请来一位贵人过来指点你,你怎就不写了?”陈钧恨铁不成钢,接过了稿纸也不太想看,但是他一转头,又发现萧鸾玉的视线已经黏上了这篇诗论。
  “黄少爷对诗论也有研究?”
  “请让我看看。”萧鸾玉语调客气,陈钧想也不想就给稿纸交给她。
  这时,陆兰舟总算注意到多出来的一个人,向他询问道,“若鸿,他是……”
  陈钧做了噤声的手势,拉着他走远了几步。
  “这位少爷不是黎城人,能够被文府邀请来此,多半在全州也有不得了的背景。”他压低声音交代清楚,“如今局势混乱,今年的乡试都不办了。你想出人头地,就要抓住这些稍纵即逝的机会。”
  “怎么抓住?”
  “……就赶着上去说些人家爱听的。”陈钧真想敲敲他的榆木脑袋,“看在咱们同是景城老乡的份上,别怪老哥我没提醒你,此‘黄家’说不定就是彼‘皇家’。”
  这么一说,陆兰舟也明白了关键,只是他不太自信地挠了挠手心,“既然是那位,恐怕更加看不上我……”
  瞧瞧这呆头呆脑的小子,陈钧真是两眼一黑,“你得争取,争取懂不懂?”
  “两位,说完了吗?”
  萧鸾玉冷不丁的一句话让两人吓了一跳。
  这茶楼人声嘈杂,她听不清他们的窃窃私语,也能猜到个大概。
  “黄少爷可是对诗论有所指教?”陈钧说完,暗地里扯了扯陆兰舟的袖子。
  “……请,请指教。”
  “指教倒是没有,只是想问你,你怎么会把‘金梁’写成‘钱粮’?”
  “可能是写错……”陈钧刚帮他解释了一句,再看那稿纸上好几处“写错”的字,立即不说话了。
  “不是,不是写错。”陆兰舟发现她的眼中没有一丝一毫的嘲弄,鼓起勇气说出心里话。
  “文小姐说这是神算子递呈文府的诗文,定然暗藏乾坤。我想天下大事莫过于国运,再看诗中所用谐音词,确实对应了当今最为棘手的三个问题。”
  “全州固然富庶,可是这里半是稻田、半是桑植,粮价居高不下,官仓鲜有积存。若要伐桑种稻也不简单,既要安抚民心,又要招募壮年男子翻耕土地。”
  “而最近有不少壮年男子被招募入伍,恐怕田间人手紧缺,难以推行。再者,太子殿下招兵势大,缺少将领整顿新兵也是个大问题。”
  “全州绸缎上佳,常有商队往来贸易,再加上战事将至,一旦百姓流离失所,又买不起高价米粮,多半会走上山匪窃贼的不归路。三大难题环环相扣,正是第一句‘乱箫’隐喻的后果。”
  陆兰舟说了一通,这才敢抬眼看她,“我,我说对了吗?”
  萧鸾玉本以为那首怪诗算是多此一举,没想到还能有另外的收获。
  她没有直接答话,而是反问道,“你叫陆兰舟?”
  “正是。”
  “能不能再写封策论递交到我府上?”
  陆兰舟揉了揉浸汗的手心,紧张地说,“可是我,我没写过……”
  陈钧瞧他这犹豫不决的模样,心里比他还急,“敢问阁下的府邸在何处?”
  萧鸾玉笑道,“当然是幽篁园。”

你都1000级了,外面最高30级
易枫洛兰雪
易枫穿越到修炼世界,可惜只能当个凡人,无奈只能开个小武馆维持生活,偶尔打打铁,当个“一代宗师”混日子。直到有一天,小武馆变得热闹。几个仙风道骨的老头为易枫厨房里的菜刀争的面红耳赤……

大棒槌 / 发表于: 2024/12/08 05:05:58

第二十四章 短暂的安逸
  热热闹闹的诗会结束后,一封急报从太守府递呈至苏亭山桌上。
  “景城被山匪洗劫……街巷、粮所、马厩皆砸于匪徒之手?”营帐里,几名重要将领传阅急报之后,纷纷感到诧异。
  “五日前凌晨卯时发生的事,当然景城卫所正是轮换的时机,竟然没能拦下劫匪,就让他们逍遥离去了。”
  “文大人把信件传过来,想必是让我们西营军去处理这个事。”
  “景城地处全州边缘,难道没有自己的守卫军?我们西营军是正儿八经打了大仗的,哪有使唤我们跑腿的道理?”
  苏亭山敲了敲桌子,示意他们安静下来,“如今我们算是寄人篱下,说话做事不可武断,总不能占了人家的校场,吃了人家的军饷,征召人家的子弟兵,又不给人家面子。”
  那名将士被怼得哑口无言,连忙称是。
  “方才有人也说了,景城位于全州边界,与熙州接壤。现在局势紧张,防卫军是重中之重,腾不出手追缴山匪也不是丢人的事。”苏亭山解释了两句,直奔关键,“所以,诸位有什么建议?”
  “将军,小小山匪不足为惧,我们派一支快骑营走驰道,四到五天便能抵达景城。”
  “照王参军的见解,又该派哪位将士领兵前去?”
  “额,这个嘛……”
  “将军,可派苏少爷前往。”刘永提议道,“最近兄弟们大多忙于操练新兵,恐怕脱不开身。而苏少爷年少神勇,军中皆知,将军对他亦是寄予厚望,何不利用剿匪的机会锻炼一二?”
  苏亭山颔首,当即接受了提议,“先把他带过来。”
  过了一会,前去传话的士兵独自回来,“禀将军,苏少爷帐中无人。守卫说,苏少爷刚离开不久,并未留下交代。”
  “你下去吧。”苏亭山浓眉皱起,看向众人,“他最近和谁出去?有没有跟谁提起?”
  这个问题让帐中沉默了许久。
  刘永想了想,倒是想起来了一些画面,“苏少爷不曾提起他的去向,但是属下有一天进城购置伤药时,见到苏少爷站在幽篁园大门口,好像是和太子殿下的那位万近侍交谈。”
  此话一出,苏亭山的脸色阴沉得吓人。
  真是不让人省心的崽子,那天被打了一耳光还不够他醒悟的吗?
  萧鸾玉如此聪慧,满心想的都是怎么利用他,他怎就瞎了眼了使劲往前凑。
  苏亭山的脸色让众人感到一丝不对劲,但是没人敢主动开口。
  “刘永,你马上赶去幽篁园把他给我带回来。”
  “得令。”
  “等下,你过来。”苏亭山把刘永招呼到自己身旁,在他耳边低声说,“如果殿下询问有关事宜,你暂时不要惊动她。”
  刘永脸上闪过错愕之色,“将军,这……”
  “听懂了?”
  “遵命。”
  —————— 幽篁园点青苑,许庆和姚伍尽职尽责地督促这些小伙子练习招式,而萧鸾玉则是拿着一沓手稿读得津津有味。
  “殿下可要饮茶?”
  “不必,你坐下便是。”萧鸾玉知道他脚伤尚未完全痊愈,基本功没落下,但是很少与段云奕他们过招对练了。
  话是这么说,万梦年坐下之后依然习惯性地为她斟茶,余光瞥见稿纸上的文字,“陆公子的策论如何?”
  “比我预想的更好。”她勾起嘴角,喜形于色,“科举之本意,就是为了挑选治国理政的良才,陆兰舟年纪轻轻能洞察全州之弊,他日定有大用。”
  “殿下可要挑个时间地点与他再见一面?”
  “说来倒是可惜,今早上我让锦屏将陆兰舟、陈钧两人请进来,他们却说时间匆忙,要准备回景城去了。”
  万梦年感到奇怪,“他们不是黎城人士,为何被邀请到诗会?”
  “我也问过文鸢,她说,陈钧去年参加乡试未中,留在黎城游学,写了几首好诗,也算是小有才名。陆兰舟是他的远房表弟,亦是准备参加科举。”
  “他们可有说明缘由?”
  “只说是家中急信。”
  家中急信?刚结交太子就拒绝相谈,实在不合常理。
  万梦年琢磨了两遍,默默记在心里。
  萧鸾玉放下稿纸,又交代另一件事,“当时我与其他人讨论诗文,他们提到莫府也准备办一场诗会。”
  莫府即是黎城的第二大姓,政变前曾有三名嫡系子弟在朝中任职。对萧鸾玉来说,同样有结交的必要。
  只是,万梦年考虑的不止是这些。
  “殿下,请恕我多言。”
  “你说。”
  “黎城富庶,窃盗不绝。诗会固然是广交人脉的好办法,但是那日我看云松楼宾客甚多却守卫松懈,殿下如无必要,还是让姚伍两人紧随保护为好。”
  萧鸾玉一阵哑然,他的性子真是事无巨细都要在脑子里过一遍,让人无奈也无话。
  “我以后会注意些。”她应了一句,回到正题,“以文家的威望,莫府想请我参加诗会,必然先请示文耀。你办事向来周全,今天若是方便就和许庆去文府向文鸢询问一番,如何?”
  “好,我去换身衣裳。”
  万梦年与许庆离开,姚伍他们正好歇息一会。
  萧鸾玉抿了口清茶,转头看到段云奕还搁那比划什么。
  “覃仲,你站直来,哎对对,别动。”他弯腰挑了块石子,在覃仲身后的竹子上划了一道痕迹,然后自己也站在同一根绿竹前,“来,你看看我是不是比你高?”
  覃仲嘴角一抽,在下方划下记号,“我说了你比我矮一点,你偏不信。”
  段云奕不服输,招呼其他几人过来,一一标记身高。
  果不其然,他是最矮的。
  “你们在做什么?”萧鸾玉出声,他们默契地给她让开位置。
  “殿下,段云奕非要和我比身高。”覃仲指了指竹子上的痕迹,“其他人的年纪都是二十出头,唯独我与他只差一年,他很不服气。”
  这几名近侍里,姚伍和许庆常年习武,身材高大,而彭骁等人底子结实,面容硬朗,就连万梦年刚过十四也开始抽条,唯独段云奕还是白白胖胖,像是行走的糯米糍粑,分外喜庆。
  段云奕不想垫底,灵机一动,冲着萧鸾玉挤眉弄眼,“殿下,您要不也留个记号?”
  话音刚落,众人便爆发一阵笑声。
  “你小子竟敢逗弄太子殿下!”
  “殿下莫要理会他,他当真是急了,哈哈哈……”
  然而,萧鸾玉望着竹竿上的一道道痕迹,神情变得怪异起来。
  好像……她确实是很矮……
  她不甚高兴地抿抿嘴,低头走到竹子下,众人连忙止住了笑声。
  “看什么,还不快划个记号?”
  “殿下,我就是嘴上说说,其实您不用划记号……”也是最矮的。
  段云奕话都没说完,收到萧鸾玉的目光,老老实实地在竹子上刻下划痕。
  “咳,好了。”
  萧鸾玉转身打量自己的记号,果真和段云奕差了一大截。
  “万梦年有多高?”
  “他比我矮一些,大概在这。”段云奕又标了个记号,忿忿不平地说,“他小子过两年就要超过我了。”
  萧鸾玉也垮下脸色,先前在宫里她确实比萧翎玉高一点,但是宫女们安慰萧翎玉说,女孩长身体的时间比男孩早,再过三四年,他必然能够比她高一头。
  虽然萧翎玉已经化为腐尸,但是她还要顶着他的名头活着。
  要是三四年后,她依旧是纤细矮小的身板,岂不让人当成笑话?
  她为了掩藏身份听戏学声,只是一时之计,她必须做更长远的打算。
  “殿下?”段云奕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您怎么发呆起来了?”
  萧鸾玉回过神来,难掩懊恼,“我在想,如何长高快一些,或是力气大一些。《周礼》有言‘养国子以道,乃教之六艺’,可我身处宫外,没有国子监的教导,如何习得射箭和御马?”
  段云奕听了,叉腰一笑,“这还不简单,殿下请人装个磨盘,每天磨豆一时辰……哎呦,姚叔为何打我?”
  “太子磨豆,亏你想得出来。”
  “可是寻常男子不加锻炼,拉开弓弦也费劲。”段云奕搓了搓手,自认有理,“殿下,磨豆子是粗俗了点,但是磨出来的豆汁能打浆,豆渣能做腐乳,难道不算是一举三得?”
  萧鸾玉当作耳边风,不想跟他对呛。
  彭骁受了启发,亦是不着调地说,“殿下,我娘都说吃什么就补什么,您不如一天四餐、餐餐加肉,长膘也长肉,力气自然就变大了。”
  萧鸾玉揉了揉眉心,旁边的姚伍费劲地憋住笑意。
  覃仲对彭骁的话深以为然,不过他另有见解,“吃肉算什么?我娘隔三差五给我爹买牛鞭鹿茸,说是让他关键时候有力气。这俩玩意可是名贵的药材,乃是上乘之选。”
  萧鸾玉受不了了,指着这三人的脑袋,“现在开始加练,我不满意,不准回屋。”
  此话堪比晴天霹雳,段云奕几人连声求饶。
  姚伍终于憋不住了,爽朗的笑声在竹林间回荡。
  “殿下发话了,快给我摆好起手式。”
  “覃仲你居然公报私仇,袭我下路!”
  “你还好意思说,都怪你逗弄殿下。”
  点青苑又吵闹起来,萧鸾玉看到段云奕被打趴在地,一扫郁闷,像个孩子般捧腹大笑,“段云奕,你该吃牛鞭了!”
  这是段云奕第一次见到她这般不顾仪态地表露情绪,他只感到丢人得很,另一个人却像是打翻了五味瓶,心中不是滋味。
  “苏公子。”锦珊将他拦在回廊拐角处,“请在此等候,奴婢先去请示太子殿下。”
  苏鸣渊刚点头,身后就传来另一道声音。
  “不必打扰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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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棒槌 / 发表于: 2024/12/08 05:11:37

第二十五章
  “不必打扰殿下。”
  突兀出现的声音喊住锦珊的脚步,苏鸣渊疑惑地看向来者,“你怎会在此?”
  “在下特意进城找你,看到幽篁园门外有门卫照看马匹,我便猜测你在此处。”刘永笑呵呵走来,向锦珊抱拳示意,“请姑娘免传殿下,我与苏少爷暂时回营处理琐事,事毕再来问候殿下也不迟。”
  锦珊尚未答话,苏鸣渊就抓着他的袖子问,“什么琐事不能等我见到殿下再谈?”
  刘永眼皮一跳,连忙打哈哈,“这和见不见殿下没关系。只是您之前负责操练的骑射营新兵犯了事,那几个人不听我的管教,将军气急,让你回来亲自处理。”
  骑射营的新兵确实有几个刺头,没想到会在这时候闹事。
  苏鸣渊不疑有他,跟着刘永迈步离开。
  两人刚出大门,还看到了一辆马车扬长而去。
  苏鸣渊认出那是萧鸾玉参加晚宴所乘坐的样式,只是马车通常从侧门出发,也不知是何人驱使。
  刘永在一旁连声提醒他上马,苏鸣渊只得按下疑惑,驾马离去。
  园内,锦珊已经把这件事告诉萧鸾玉,“苏公子方才来过,奴婢本想禀报殿下,又有一名将士前来,以军中新兵闹事之由将苏公子带走了。”
  锦珊未在军营里待过,只能大概认出来刘永身穿铁甲,想必军阶不低。
  “两人还说了什么?”
  “他们说处理完琐事再来拜访。”
  萧鸾玉沉吟片刻,不知苏鸣渊又搞什么名堂。
  —————— 郊外西营校场,苏鸣渊回到这里才发现,哪有什么新兵闹事,只有自家老爹和一众将士面容肃穆地等着他。
  苏鸣渊暗道不妙,先发制人,“好你个刘永,竟敢假传军令。”
  他作势就要揪起刘永的衣领,苏亭山拍桌站起,大声呵斥道,“是我让他进城找你,你来动老子试试!”
  苏鸣渊动作一僵,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他爹平时像是狐狸成精,说话起承转合、恩威并施,很少会在众人面前如此大发雷霆。
  苏鸣渊神色讪讪,松开刘永,乖乖等他的下一句话。
  “现在正是新兵操练的关键时候,我把五百号人交给你,难道是让你隔三差五跑到幽篁园去叨扰太子殿下?”
  苏鸣渊清了清嗓子,“就这一次……”
  “一次也不行!”苏亭山显然不想听他的解释,直接将急报文书扔在他面前,“给我看个清楚,告诉我,你要怎么做。”
  苏鸣渊一行行看下去,眉头越皱越深。
  片刻后,他将文书放回桌上,正色道,“骑射营请命剿匪,义不容辞。”
  “这才像样。”苏亭山三言两语,又把苏鸣渊在军中的威信竖起来了,“刘永、王象听令。”
  被点到名字的两人站出来,“属下在。”
  “刘永传令骑射营集结出发;王象回书太守府,向文大人取来通关令牌。两刻钟后在营中复命,不得有误!”
  “得令。”
  苏亭山吩咐完,苏鸣渊亦是抱拳行礼,与刘永一同离开。
  骑射营的营帐吵闹起来,今天正好是清洗马鞍的日子,算是难得的清闲,否则苏鸣渊也不会私自离开军营。
  “换上备用马具,自带十天的干粮,穿好藤甲、头盔,检查箭矢、弓弦、佩剑、枪戈。务必动作迅速,误时者罚!”
  刘永边走边吆喝,忽而瞥见苏鸣渊的营帐帘布半掩,探头进去却看不到人。
  他以为苏鸣渊又溜出去了,连忙折返找苏亭山。
  可是当他靠近主营帐,就听到里面传出接二连三的争吵,像是要把门帘掀翻了似的,但是过了一会,营帐里的动静突然平息,仿佛有无形的墙将苏家父子的秘密隔绝。
  “我让你尊称她几声殿下,你就真把她当主公了不成?”
  “难道是爹想当主公?”
  “混账东西!”苏亭山一脚踹过来,苏鸣渊踉跄了一下,咬牙站在原地。
  不知何时起,他的身躯愈发挺拔,既不会在怒吼中低下头,也不会被父亲轻易踹倒跪下。
  苏亭山尚在朝中任武官时,同僚见苏鸣渊这般健壮勇武,总少不了几句夸赞之语,可是只有苏亭山自己知道,这些年来,他为了矫正苏鸣渊这根反骨,打断了多少根鞭子。
  眼下看他这副犟脾气,苏亭山气得青筋直跳,伸手抓起他的衣领,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臭崽子,你给我听清楚了……我养你十六年,不是为了让你给萧家的人当奴才。”
  苏鸣渊蓦地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向自己的父亲。
  “……你要做什么?”
  “凤鸣于天,龙啸于渊。”苏亭山缓缓松开他,像是什么也没发生那般伸手抚平他的衣领,“你娘可是对你寄予厚望……”
  营帐中的氛围凝重到了极点,苏鸣渊脑海中闪过几幅画面,陷入了久远的回忆。
  苏亭山见他平静下来,哼了哼声,甩袖离去。
  只是经过刘永面前时,他特意停下脚步,“我已经将通关令牌交给他,你们马上动身出发。这次剿匪之行,必须给看住他,再让我发现他靠近幽篁园,我让你去刷三个月恭桶。”
  刘永心里叫苦,嘴上立即表态,“属下遵命。”
  —————— 隔日,萧鸾玉看完递来的文书,翻到最后一页上的落款,隐约有些不安。
  “殿下为何蹙眉?”
  “官印。”萧鸾玉将文书丢进香炉中焚烬。
  万梦年了然于心,每天的信报都是先从太守府递呈西营军,再由西营军送到幽篁园。
  文耀非得绕这么个大弯,说明他愿意给苏亭山相当大的面子。
  “先前我对文鸢的态度模棱两可,文耀以为婚约就算是赶鸭子上架,我也不会反对,但是参政文书这些事,他的顾虑可就多了。”
  萧鸾玉站在原地、张开双臂,让万梦年为她整理外衫、头冠。
  “殿下担心苏将军会扣下一些重要的文书?”
  “西营军本就是天子的禁卫军之一。我既是储君,调兵之权应当归我。再者,招募新兵也不是小事,既然以我的名义张贴文榜,事无巨细就该向我禀报。”
  萧鸾玉冷笑着,眉目染上厉色,“西营军分列几个营、几个队,招募了多少新兵,每日消耗多少粮草,我一概不知。说到底,都是欺我年幼无权;若是年长十岁,我能把他们的花花肠子都拧出来。”
  万梦年知道她向来能忍,忍不了的时候也绝对够狠。
  今日莫府在云松楼举办诗会,听闻太子也要来,他们赶忙多请了几波人,场面不输于文府诗会。
  萧鸾玉这次倒是和文鸢一同出现,但是没过一会,她居然看到两个不该在这的人——陈钧和陆兰舟。
  二楼厢房里,众人还在议论着诗词佳句,萧鸾玉的心思已经飘到了别处。
  万梦年和其他近侍都站在厢房外等候,她得找个借口出去才行。
  “‘日落乌篷头,月升桃花坞’,这句不错,但是‘日落’一词是否太过通俗?”文鸢想了想,余光瞥见皱眉沉思的萧鸾玉,还以为她也在推敲词句,“殿下,您可有想法?”
  “嗯?什么想法?”
  “诗会走神可不算是爱诗之人。”文鸢娇笑道,将她拉到书桌前,这般亲昵的动作惹来不少人的目光。
  虽说太子和文鸢还是青涩的年纪,但是这些贵族子弟大多都是满腹用不完的算计。
  “太子殿下,这是莫公子新作的五言诗,文小姐说最后一句不够好。”旁边有人看似好心地解释了一番,其实是话中有话,给萧鸾玉挖了个坑。
  莫府与文府暗中较劲多年,而莫公子又是这次诗会的东家,也就文鸢敢开口挑他的毛病。
  可是文鸢机缘巧合把萧鸾玉扯进来,若是她顺着文鸢的话,莫公子肯定不高兴;若是她说不出个所以然,那就只能承认这首诗写得好,相当于打了文鸢的脸。
  萧鸾玉明白此中曲折,稍作思考便说,“这句对仗工整、平仄相应,作为一首诗的收尾,耐人寻味,难以挑剔。”
  话说到这,莫公子已经摇起折扇,挑眉看向文鸢,满脸的得意之色。
  萧鸾玉紧接着又说,“只是各人有各人的喜好,我写诗素来以意境为主,对仗、平仄倒是其次。思来想去,心中也有拙句,不知莫公子可愿一听?”
  她刚才夸得他天花乱坠,他不可能不给她面子。
  “莫某愿闻其详。”
  “日尽乌篷头,月升桃花坞。”
  莫枫眼皮一跳,刚才那股得意的气势忽然瘪了一半,“殿下,你这‘日尽’和‘月升’,不如我的‘日落’与‘月升’成对……”
  “莫公子文采出众,言之有理。”萧鸾玉正愁没有借口离开,浅笑道,“正巧我昨日寻来一首无名诗与此有些许共通之处,请众位稍等,我且去吩咐侍从将诗集带来。”
  萧鸾玉离开后,厢房难得寂静了片刻。
  她这一番话说得圆滑,既没有明面跟莫枫唱反调,也没有让文鸢丢了脸,但众人又不是大字不识的门外汉,多少能分出个优劣。
  “‘日落’和‘月升’虽然对应工整,可是日落未尽,何来月升之说?”文鸢掩面轻笑,意有所指,“既然各有喜好,就请恕诗霄直言,我更喜欢太子的诗句。”  莫枫本来还在揣摩萧鸾玉的用意,听到这句话又暗生恼火,将锋芒对准文鸢,“文小姐向来挑剔,只是一味的挑三拣四、喜诗好词并不是长远之举,还得自己写一首佳作才对得起你这满口的才华。”
  相比二楼厢房的怪异氛围,一楼的茶厅就热闹多了。
  萧鸾玉找了个隐蔽的角落,等着万梦年将陈钧和陆兰舟带过来。
  “草民参见太子殿下。”
  “不用行礼。”萧鸾玉打量两人的衣着,朴素又不失整洁,完全不像是即将背包赶路的旅人,“你们先前自称有急事赶回景城,为何又出现于此?”
  “请殿下恕罪,草民绝无欺骗之意。起因是那天早上,同乡友人从驿馆捎来了我的家书。信中提到景城遭山匪劫掠,家中绸缎铺子被砸个破烂,家父叫我回去帮忙打点。”
  陈钧如此说着,眼尖瞥见萧鸾玉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连忙补充了一句,“当时陆兰舟也担心家人,所以我们将策论纸稿送到幽篁园后,急忙收拾物件要回去,并非有意拒绝……”
  萧鸾玉冷声打断,“继续说。”
  旁边的陆兰舟被吓了一跳,陈钧吞了吞口水,硬着头皮说下去。
  “我们匆忙上路后,当晚寄宿在柊县驿馆。谁曾想一觉醒来,驿官找到我们,说是刚好有封急件要给我。
  这封家书提到山匪劫掠景城后往西边逃走了,可能会埋伏在官道附近打劫行人。家父思来想去,又写了这封信叮嘱我不必回家,先留在黎城保得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