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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浪汉 / 2024/12/16 07:42 / 976 / 39
【小说】剑起余波(烽火烟波楼第二部)

流浪汉 / 发表于: 2024/12/16 13:48:21

第37章:四面楚歌
  「一人一剑?」
  宁州王府,宁王萧度稍稍有些错愕,望向丁三的眼神里更是多了几分戏谑之意,然而那丁三满脸仓皇狼狈却又不似作伪,一时间却也让宁王升出几分狐疑。
  「走,去看看。」
  宁王并着几位家仆侍卫一路朝着宫门方向行去,才至前厅,便有一股刺耳的血腥味扑面而来,众人举目望去,却见前厅方向早已围满了人,数千王府近卫尽数出动,似乎已将来犯之敌围在校场。
  「哼,就一个人,也需要如此大动干戈?」宁王朝着四周扫了一眼,这里里外外围着的约莫两三千之众,就为了那所谓的「一人一剑」,实在有些荒唐。
  可就在他话音刚落之时,只听得那千人围聚的中心位置赫然爆出「轰隆」一声巨响,伴着四五名近卫尸身飞至高空,一时间整个前厅地面不断晃荡,竟有种天地震颤的感觉。
  「什……什么情况?」宁王心中一惊,对于刚才那声巨响稍稍有些余悸。
  便在此时,一道既陌生又熟悉地语声响起,虽是女声,但那透着无上内功的传音却显得格外的雄浑壮阔。
  「萧度,你终于来了!」
  伴着这一道骇人的女声传递,挡在宁王身前的一行侍卫纷纷向着两侧散开,似乎是有意为这一声呼唤而让开道路,到得此时,宁王才算瞧清了来人样貌,犹记得京北城门处的截杀,连那所谓的「摩尼教主」也被她当场格杀,如此人物,难怪能一人一剑杀上门来。
  「你……你疯了不成?」宁王嘴上叫嚣,可双脚却不自觉地向后缩了几步,待退至一众近卫身后时才觉安稳,当下继续喝道:「纵使你天下无敌又如何,本王府中精兵无数,你……」
  宁王话音未落,场中的剑无暇便已执剑杀来,宁王身前虽有近卫上千,可在那凌厉的剑锋之前根本没有一合之敌,一时间血肉横飞,惨叫四起,直吓得宁王浑身颤抖,连那迈步的双脚也变得绵软起来。
  「快,列阵!」倒是身边的一位年轻校尉挡在宁王跟前,扯着嗓子朝场中大呼了起来,在场近卫倒也算得训练有素,在那校尉的呼喊下稍稍镇定许多,趁着剑无暇还未突破兵群,众人开始整军列阵,待得剑无暇身前又一批禁军倒下,迎面而来的便是已然列好阵型的王府禁军。
  「杀!」
  列阵军阵之中不断响起喊杀之声,可第一排近卫却似有些犹豫,毕竟先前这女子所展露出的神威实在太过骇人,然而那挡在宁王身前的校尉却是再次发声:
  「擒得此女者,赏千金!」
  「杀!」喊声再起,这回再无人动摇,十五人坚盾在前,十五人长矛在后,三十人合围冲杀那圈中女子,势必要将她剿杀当场。
  然而剑无暇此时剑意早非凡俗高手可比,凤目赫然一睁,长剑沿那一圈坚盾横扫,只听得「滋滋」几声电火之声,那质地坚实的厚盾便被硬生生斩成粉末……
  众人还来不及惊呼出声,后军的十五支长矛便已突刺而来,剑无暇凌空跃起,将这第一轮突刺轻松化解,然则那十五支长矛同时向上扬起,似乎是在等她坠落之时合力刺杀。
  可他们终究还是低估了眼前女子的神通,凌空而起的剑无暇并未如想象中那般匆忙下落,反倒是她倩影翻转,长剑直冲那高高扬起的长矛反攻而来。
  「轰隆」一声,即便是站在远处的宁王等人亦是被那中心处溅起的尘土所摄,待得尘土散去,那外厅正中之处便只剩下满地尸骸,剑无暇负剑而立,血染襟袍,周遭杀气弥漫,俨然一尊嗜血魔神。
  「第二列,出阵!」
  护在宁王跟前的校尉再度出声:「擒得此女,赏千金,封千户侯!」
  「杀!」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很快,第二列、第三列、第四列相继而出,可不过几个回合便化作尸山肉泥,,杀红了眼的女剑神依旧屹立不倒,仿佛这世间便再无能阻她之人。
  「第五列出阵,弓弩手准备!」
  「舍身成仁,厚恤!擒得此女,赏万金,封万户侯!」
  抚恤封赏再次提高,不少前沿卫军回头侧目,似乎是想从宁王这位正主口中确认真假。
  「赏!赏!」宁王反应不慢,当即下令:「只要能捉到她,重赏!」
  「杀!」
  第五列近卫再次冲出,有着「厚恤」、「重赏」的承诺,他们也已将生死置之度外。
  「叮……呲……」
  剑刃与强盾再次碰撞,鬼魅身形在那密集长矛之中不断穿梭,待得剑无暇再度停手之时,坚盾粉碎,长枪散落,三十余人再无生还。
  「这……这……」
  宁王此时也被这骇人的一幕吓得不轻,在他看来,这些所谓的武林高手也不过是草莽之流,千军阵前,武功难以施展,气力损耗严重,任他再强的高手也难以招架,是故他才敢与摩尼教结盟,举兵起事,可他哪里能想到,眼前的女人竟是能恐怖如斯。
  没有刺杀,没有诡计,她只一人一剑前来,全然不将他的兵马放在眼里。
  「快上,她的剑快不行了!」
  年轻校尉再度出声,倒是给宁王提了几分精神,众人这才发现,即便这女子浑身浴血宛若魔神般屹立不倒,可她手中的长剑却在多次斩破坚盾之后,剑锋钝化,剑刃之上已然出现不少残缺。
  「第六列出阵,杀!」
  倒是不需这校尉提醒,第六列人马已然主动杀出,又是一阵血雨横飞,三十余人的小队再度倒下,而剑无暇依然傲然独存。
  但这一回,剑无暇没有给对方喘息的空间,第七列攻势还未出手,她便已然挥舞着残剑向着宁王方向飞奔而来。
  「小心!」
  杀气骤然飞升,位于宁王跟前的校尉不知哪来的力气,竟是从右侧提出一位护卫向前一挡,只听「噗嗤」一声,长剑自那护卫腹部刺入,又从他背脊之处飞出,好在这校尉拳脚灵敏,竟是能握住那卸了劲力的长剑向后连退数步,这才将这一剑之威堪堪挡住,而待他再次观望局势时,剑无暇却已借着军阵长枪纵身跃起,一路向着府门飞了出去。
  「今日已乏,明日换把好剑再来寻你。」
  空中颤音回荡,显然是这女子临走之前的传声内功,直至天边再无那女子踪迹,王府众人这才缓过神来,一众护卫清点伤亡,收捡尸体,宁王也稍稍恢复镇静,这才有暇朝着那年轻校尉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回禀王爷,末将李存山,祖籍宁州,三年前入了府兵,现居校尉。」
  「李存山,」宁王念叨着这一陌生的名字细细咀嚼了几声,而后又道:「今日之事,你怎么看?」
  李存山不卑不亢,似是对这一问题早有预料:「有些棘手。」
  「哦?」宁王顿时来了兴致:「只是棘手?」
  「此女武功绝顶,确有力破千军之能,即便是军阵有序铺展也未必能阻她,况且,此女也不是鲁莽之辈,时局不利便舍剑而走,如此一来,便更不好防范。」
  「可有应对之法?」
  「有!」李存山掷地有声言道:「以今日看,她若潜伏于王府暗中偷袭,王爷绝无活命之机,她闹得满城风雨,想来不止刺杀这般简单。」
  「……」
  「我猜她无非两个目的,要么纯粹将事闹大,当着天下人面前袭杀王爷,以正威名,要么,她想让王爷调兵回防……」
  「此为阳谋,但王爷不得不防,依末将看,王爷近些时日便不要出府,更不可现身于闹市人群;同时抽调武安城至少一万兵力回援,以备不时之需;最后,全城搜捕,特别是铁匠铸剑之所,不求能将她擒住,但也可拖住她不少行程,」
  宁王微微颔首,随即又朝着这年轻小将扫了一眼,郑声道:「李存山,自今日起,你便是我宁州府的督军统领,宁州府府兵任你差遣,由你全权负责王府安危。」
  「末将领命!」
  ***  ***  ***  
  剑无暇大闹宁州府时,远在江南的吕松才刚刚入得金陵城,一路南下急行,也算赶上了白崇山的叛乱,乌魂将士稍稍得以喘息,也可在这金陵城中修整一二。
  「钟某前些日子才听人说起过吕将军的威名,说您只率这两千轻骑便横扫大漠,杀得那北境蛮夷闻风丧胆,又说您班师勤王,平了宁、齐两位逆王之乱,如此年轻有为,当真是不可限量!」
  大战结束,时下金陵城官职最高的钟仁率着一众官员于府尹衙门设下庆功喜宴,吕松身为燕京援军统帅,毫无疑问位居主座,可那位对战事功劳甚伟的苏家小姐这会儿却是屈居次席。
  「钟将军怕是记漏了,吕将军还是此次讨伐宁州的主帅,麾下五万精兵,若是再添讨逆之功,吕将军怕是要胜过当年的镇北侯了!」见钟仁提及吕松过往,同席官员自然纷纷迎合、
  「是啊,此次戍卫金陵,也多亏了吕将军驰援之功,」钟仁继续笑道:「吕将军放心,此事钟某定会上表天子,以正我大明军威。」
  「来,我等敬吕将军一杯!」
  群臣举杯换盏,倒是一副欢愉之景,可吕松早在钟仁的那句「上表天子」后便已收起了应酬心思,他此战虽是来得及时,可在突击之时被那钟声所摄,全军只得下马冲杀,待得杀到阵前时,整个桂州军早被那「苏家骑兵」冲散,名扬天下的虎豹骑也被杀得七零八落,真要算起来,他这一战也不过是捡捡便宜,收拾残局罢了。
  可钟仁却只字不提苏家之事,甚至将苏家小姐安置在了次席,反倒是要为自己请功。
  他是要淡化苏家功劳?是为抢功?还是为了遮掩?
  「说起来,陛下这一招真是高明,明面上封了吕将军为讨逆统帅,太子萧琅随军,可实际上却兵分两路,吕将军这一路却直奔金陵而来,想那白崇山做梦也没想到,吕将军如此兵贵神速。」
  「是啊,还害得我等担惊受怕了几天,要是早知吕将军来,我等大可回府好睡几日,哈哈。」
  「只是可惜了郑大人。」
  几位官员先是说笑,而后又提及在宪王之乱中惨死的郑钧,一时间席上气氛寥寥,倒是吕松执杯而起,言道:「诸位,我也听闻了郑大人的事迹,高风亮节令人敬佩,此事我也会亲表天子,共天下之人传颂。」
  「吕将军大义,大义!」
  又是一轮把酒寒暄,吕松如今的酒量倒也不差,几杯入肚非但不似当日麓王府中那般昏沉,反倒是心中思路愈发清晰,整个晚宴,在场官员绝口不提苏家之事,他这一介外人自也不好提及,而他们对自己百般称颂,除了寒暄抬举,似乎还有别的意思。
  他们想赶我走?
  吕松心中一登,脑海中浮现起适才某位官员的言语:
  「兵分两路!」
  「兵贵神速!」
  看似在说驰援金陵一事,实际却是以宁州战局催他早日动身。
  一念至此,吕松再度望向那正言笑甚欢的钟仁钟大人,他原本为金陵守备将军,如今郑钧一死,他便暂代了金陵府尹一职,此战之中他也有戍卫之功,想来天子也不会再派府尹,他这么急着催促自己,莫非……
  吕松淡然一笑,又与前来敬酒的官员碰了一杯,一饮而尽后,目光却是朝着次席默默独饮的苏语凝瞥了一眼,而这一眼,吕松的脸上已然泛起了玩味笑容。
  是她!
  当日齐王府打探,他正撞见齐王府中的一位女客,那日只在撤走之时约莫瞧见了女子背影,却不成想,竟然是她!
  「吕将军?」一旁有人瞧见吕松望着苏语凝方向久久不语,当即玩笑起来:
  「吕将军莫不是看上了咱们苏家大侄女儿,哈哈,那可是天大的好事呀!」
  「大侄女儿?」吕松略微有些不解。
  那官员笑道:「也算不上太亲,苏老太公当年德高望重,苏家家主这些年也是热情好客,由他资助,咱们金陵城里诗会酒会不断,时间长了,咱们这些附庸风雅的也都兄弟相称了,这苏家小姐,自然也就成了咱们的大侄女儿了。」
  「原来如此,」吕松缓缓点头,心中已然对这金陵官场有了新的认识。
  「要算起来,你们年岁相仿,男未婚女未嫁,当真是天作之合呀!」一旁的钟仁也凑起了热闹:「吕将军若是有意,老夫愿意亲自上门说媒,只不过……」
  吕松虽也知道这群人的言语当不得真,嘴上却也不点破,只顺着钟仁话道:
  「只不过什么?」
  「只不过嘛,苏家小姐才貌无双,这些年来又主理苏家生意,这女人嘛,管得事多了,心也就大了,咱们这些个当长辈的,怕也做不了她的主喽。」
  「那你还说个屁的媒!」吕松心中冷笑,嘴上却是极为乖巧:「钟大人言重了,在下如今也是圣令在身,也不好在金陵多做耽搁,我计于明日率军启程,今夜,还是与各位大人开怀畅饮。」
  「明……明日?这么急?」
  吕松望着钟仁脸上的震惊微笑道:「是啊,圣命在身,不得已啊!」
  「既如此,那便祝吕将军旗开得胜,再立不世之功!」
  ***  ***  ***  
  是夜,酒宴散去,各家陆续回府,只因苏家的金陵老宅与府尹衙门相距甚远,苏语凝也只得在月影星辰二女的扶持下驾车而返,也因在酒宴上应酬了几杯,此时的苏语凝面带微醺之色,红彤彤的小脸上更添了几分迷离色彩,才一上马车便靠着座位躺倒,生生一副娇憨可人的模样,哪还有平日里仪态端庄的大家之风。
  「小姐也真是的,喝不得酒却还要和那些个大老爷们喝,喏,现在好了,喝成这样,要是被外人看见……」
  「嘘,你少说几句,小姐这段日子着实辛苦,或许,她是想放松放松,缓解压力吧。」
  两大侍女在车马外叽喳个不停,而车里的苏语凝却已闭目昏睡过去,确如星辰所言,这些时日太过操劳,今日总算能借着酒劲睡上一觉,更何况,还能避开一些难缠的麻烦。
  忽然,马车行至一处转角时,一道疾风掠过,待月影星辰提起戒备之时,一道黑衣身影不知何时已然拦在了车马之前。
  「什么人?」
  两大侍女几乎同时出声,可那黑衣身影却是并不答话,手中长剑出鞘,剑锋直逼车马而来。
  「找死!」
  月影星辰见来者不善,当即一跃而起,二女各执一剑,一左一右一攻一守,瞬间便将这黑衣剑客拦在车前,而那黑衣剑客亦是武功不俗,虽是被二女的合击之势所扰,但退守之余便也很快摸清二女剑阵的路数,当下便舍了一侧防备,蓄力强攻月影一方。
  「嘶啦」一声脆响,却是星辰的长剑划破黑衣,直在那黑衣剑客臂弯处划出一道血痕,可即便伤了他,此时的星辰也不敢妄动,只因那黑衣剑客的剑锋已然横在了姐姐月影的脖颈之前。
  「阁下到底是谁?」月影横眉一挑,倒是对这近在咫尺的剑锋毫不畏惧。
  直到此时,黑衣剑客才肯摘下面纱,露出的却是一副英朗俊秀的少年容貌:
  「二位不记得吕某,吕某倒是记得二位的精妙剑阵。」
  「是你!」二女神色明显有些慌乱,今日夜宴,吕松无疑是赚足了眼球,她们二人自然也识得这幅面孔,可她们哪里难想到,当日在齐王府所遇到的刺客,便是这位如今风头正热的少年将军。
  吕松不理二女反应,转身朝着车马轿帘柔声道:「苏小姐,在下有些事想向您讨教。」
  「吕将军,」月影星辰赶紧上前将他拦住:「您虽是贵人,可我家小姐也是守礼之人,今日天色已晚,您若真有什么事情,不妨明日下了拜帖来我苏府再谈吧!」
  吕松冷笑一声,目光却是不曾从那车轿挪动半分,见里头的正主一声不吭,吕松也懒得争辩,径直道:「既然苏小姐不反对,那吕某便只好放肆了!」
  话音刚落,吕松便一跃而起,月影星辰二女同时飞身想要阻拦,却不成想吕松于空中大臂一挥,赫然便有两把飞刀朝着二女扑来,二女不敢怠慢,当即撤开闪躲,待得落稳之时,吕松也已到了马车门口,只轻轻一推,车门便向里敞开。
  「……」
  动手之前,吕松便已算到这苏家小姐非等闲之辈,故而也做了一番准备,此时推开车门,即便里头是高手暗伏或是暗器扑面他也有应对之策,然则以他这些年的江湖阅历也实在难以想象眼前之景,只见那平日里高雅闲淡的苏家小姐此似顽劣稚童一般躺倒在软垫之上,头钗散乱,面腮艳红,再加上这轿中萦绕着的酒气,吕松哪还不知是何缘故,当即退下马车,闭口不语。
  「小姐今日多饮了几杯,还望将军海涵。」
  「将军,有什么话,还是等明日再说吧。」
  吕松再度朝那车内的苏家小姐望了一眼,见她呼吸匀称,不似作假,当下也只得收起盘问心思,向着月影星辰二女拱了拱手,转身离去。
  车马缓缓驶离,角落里的黑影却已不单单是吕松一人,不知何时,张先李顺也已前来汇合。
  「松哥儿,军营那边倒是没甚异状,那支骑兵已被编入金陵的守备军了,由钟仁直接统帅,而那两位苏家少爷竟也在军中挂了职,倒也算得上合规了。」张先李顺二人受吕松之命查探苏家骑兵之事,倒也如吕松所想,大战一过,钟仁便将这路骑兵揽至自己麾下,一切也都变得顺畅合理。
  「当真是好算计啊!」吕松冷声笑道:「名震天下的『虎豹骑』便被这一支『守备军』给打败,金陵城上下百官闭口不提,她苏家小姐还早料到了我会来寻她,以醉酒为托推搪,如此一来,我即便心有疑惑,手中也难有实证,待明日我等启程,这金陵,怕是要成她苏家的天下了。」
  「松哥儿是不是多虑了?」李顺却似有不同看法:「大户人家,蓄养私兵并不为奇,毕竟此次守城,苏家也是立了大功的,金陵百官为其遮掩,想来也是少些麻烦,她苏家财大气粗,难不成还要找朝廷讨些奖赏不成?」
  「若真是一般私兵倒也无妨,可她初战便能剿灭闻名天下的『虎豹骑』,此等战力,谓之『神兵』亦不为过,此等做派,岂会别无所图。」
  「那松哥儿的意思?」
  吕松沉吟半晌才道:「宁州战局不容耽搁,这样,李顺,你去军中挑选几名精明的,待我等明日出城后再伺机返回金陵,暗中查访,若有蹊跷,即刻书信于我。」
  「领命!」
  ***  ***  ***  
  「小姑娘,咱们这便要上路喽!」
  江州渡口,一艘往返大江东西两地的大船扬起风帆,高坐在船头的老人身形有些削瘦,可胳膊上的腱子肉却比不少壮汉还要精神,近四十余年的漕运生涯,老人的眼神里已然少却了几分激情,可今天却不同,他的身后突然多了一位穿着男人衣服的小姑娘。
  老人一辈子船上讨生活,早年家里的婆娘通了外人跑了,他便一直没再续弦,可突然间带着个小姑娘上船,难免让人有些意外。
  「嘿,老丁,这女娃儿是你什么人呀?」
  老丁头爽朗一笑:「嘿,说出来你们可能不信,这小姑娘,可是俺老丁的救命恩人!」
  「你就吹吧,你老丁头鬼精鬼精的,谁能害你,还用得着这么个小姑娘救?」
  老丁头摇了摇头,嘴上却不再和他人争辩什么,要说这事儿他自己也有些恍惚,可他说得却都是大实话。
  那日天降业火,不少人家遭了劫难,老丁头那日返家,正瞧着隔壁张婶一家起了火,老丁也是热血上涌,想也没想便冲入火海,几经折腾将张婶一家救出,可自己最后逃离之时,却正被一根烧断的房梁击中后脑,整个人便就这么倒了下去,可就在这时,不知从哪里钻出一位衣着光鲜的小姑娘,见得老丁遇险,当即一头冲入火海,没成想竟真将老丁头扛了出来。
  老丁头醒转之后得知详情,当即便要找那小姑娘答谢,却没想到这小姑娘却只说了一句:「老爷爷,能给我换身衣服吗?」
  在麓王府由世子妃精心挑选的华服被烧成了一团黑炭,苦儿对此倒是毫不介意,甚至于老丁头为她拿来一件打了好几块补丁的男装时,她反而有些欢欣雀跃。
  十年前,她与少爷闯荡江湖时,也经常穿少爷的衣服。
  老丁头问她从哪里来,到哪里去,苦儿说不上来,只说想随便走走,瞧瞧外面的世界。
  于是乎,老丁头乐得将她带上了船。
  「你要是喜欢,以后就跟着我跑船,咱们这趟船从江州一路到蜀州,沿路风景自是不差,甚至还能瞧见许多你从未见过的风俗人情,保准让你喜欢,等哪一天你玩累了,想回家了,跟老丁说一声,老丁亲自送你回家。」
  「真好,多谢老爷爷了,」
  「叫老丁吧,我这年纪,还当不了你爷爷。」
  「好的,老爷爷,」苦儿脆生生的唤着,双眼却早已随着大船的行驶四处张望起来,江水辽阔浩荡,每一轮水浪都能让她觉着脚下颤抖,她从未坐过船,可她天生不怕这等晃荡,待熟悉了一阵后,竟是能迎着船头冷风撒欢了似的转圈。
  老丁头不会说她,老丁头手下的活计当然也不敢说她,当初世子妃告诉她嫁给少爷便要学一些大户人家的规矩,可现在,她却可以无忧无虑的转圈,甚至在这一望无际的江河大浪里叫喊。
  嘿嘿,苦儿没有什么大志向,就想这样无拘无束无忧无虑的活着,只不过,有少爷陪着最好。
  念到少爷,洋溢着幸福的精致小脸上顿时多了几分伤感,她是因为不知该如何面对少爷而出走的,而她知道,自己总归是要回去的。
  「少爷,你还好吗?」
  苦儿轻轻唤了一声,身边并没有人能听见。
  「快看,有官船!」
  突然,身后传来了些许声嘈杂,苦儿顺声望去,果然见着不远处现出十几条大船轮廓,官船巍峨雄伟,比起他们的货船要大上几倍,而这会儿出现的官船如此之多,船员们自然好奇得紧。
  「老爷爷,你们经常遇见官船吗?」
  老丁头笑道:「南北大江就这么一条,自然遇到过不少,不过平日里官船也就两三艘而已,这么大的手笔,怕是一路兵马吧。」老丁一边瞧一边为苦儿讲解:
  「看,船上还有战马,还真是一路骑兵。」
  苦儿顺着老丁的目光扫过,映入眼帘的除了老丁口中的官船和战马,更有一道熟悉的身影屹立在最前一艘官船的船头。
  「少……少爷?」苦儿惊得张大了嘴,虽是相距甚远瞧不太清,可苦儿依旧能一眼瞧出他的少爷。
  「怎么了,小姑娘?」老丁头见她脸色有变,连忙上前探问。
  「没,」苦儿哪里能想到,自己才出走不到几天,竟是能在这南北大江上遇见,可此时老丁的船是朝着西边的蜀州而去,而吕松的那一路人马,却是借着官船北上,一路朝宁州进发。
  如此一来,两支船队的接壤时间不过一瞬,等到苦儿再去看时,官船队伍早已与他们拉开距离。
  「少爷,你过得还好吗?」
  ***  ***  ***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金銮正殿,曾经的麓王萧柏安稳地坐在龙椅之上,登基虽只半月,但多年领兵的他早已有了上位者的威严,此时群臣跪伏,天下在握,眉宇之间再多几分凌人气势。
  然而再威严的气势也经不住天下琐事的搅扰,早朝还不过一个时辰,天子萧柏的脸上便已现出几道深痕。
  天降业火,各州各府皆有灾祸,先有宁州、齐州逆王残余借口叛乱,后有金陵、桂州兵变起事,再到今日,蜀州、甘州两地再生事端,原蜀州督军徐虎借天灾之机兵谏蜀州府,自作聪明的蜀王求援甘州,却不成想甘州中郎将郭凯与徐虎早有勾结,二人一明一暗,只十余天时间便将蜀州九郡十三县尽数拿下,如今二人合兵一处,兵锋直指甘州,甘州府尹杜孝文后知后觉奏报朝廷,也不知如今的甘州是何局面。
  但比起甘州未知的局面,更让人犯难的还得是如今的朝廷,吕松携「乌魂」
  南下解了金陵之乱,萧琅率着他麓王府的老底在宁州与叛军对峙,除此之外,燕京周遭业火亦是肆虐无度,禁军与京虎三营也已自顾不暇,他又如何能顾得上远在西南的蜀州与甘州。
  「姚相,下朝之后,你与兵部、吏部几位大人移步尚书房,甘、蜀之祸虽需从长计议,但也该有个章程。」
  姚泗之闻言只得拱手领命,他当然知道此事为难,但他身位宰相自也责无旁贷。
  「诸君若是无事,便散了吧。」
  听够了诸多繁琐,早朝也已熬到了午时,待得群臣告退,萧柏缓步起身,正想着用过午饭便与姚相等人商议要事,却不成想前脚刚出正殿,身后便有宫人急促赶来。
  「陛……陛下!」
  「何事?」萧柏脸色阴沉,瞧那宫人模样便猜出不是好事。
  「回陛下,是二皇子那边……」
  「这个孽障!」还不等宫人说完,萧柏便已怒火中烧,当即快步朝着萧玠所在的齐心宫走去,才至宫门外,便已能听见院子里的叫骂与哭喊之声,叫骂自然出自他那不孝子,而哭喊,只能是这齐心宫中的太监宫女,以及那位安静跪倒在厅中的……吕氏。
  「住手!」
  天子震怒,即便是纨绔如萧玠也被吓得变了脸色,然而惶恐之余,望向吕倾墨的眼神中却更多了几分怨毒。
  萧柏寻了个高位坐下,眼神只在屋中扫了一眼便已猜出大概,而后自有心腹宫人上前悄声诉说着今日之事:原是萧玠逃学在先,想趁着宫中事多出宫玩乐,可吕倾墨得知后叫人堵住宫门,这才闹出如此动静。
  「逆子,逆子!」萧柏闻言更是怒不可遏,左右寻了个茶盏便朝萧玠狠砸了过去,可自小为质的萧玠倒也没有「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的自觉,连滚带爬的躲过一击,更是气得萧柏暴跳如雷,愤恨之下竟是猛地夺过身侧侍卫的刀剑,俨然便要手刃亲子。
  眼见天子盛怒,吕倾墨一把冲出抱在萧柏脚下,哭声道:「陛下,陛下息怒,相……二皇子他还年少,他,他会改的,会改的……」
  佳人抱在脚下软语相求,萧柏心中怒火顿时消退少许,他本不是暴戾之人,只因近日朝中琐事繁多而失了分寸,见这逆子如此行径自然更为恼火,然待他静下心来,却已然察觉出了另一层意味。
  当然在东平王府,自己亲口认了她这媳妇,可如今他得登天子位,却迟迟未册封她这二皇妃,是故无论萧玠还是宫中之人对她也多有微词,萧玠自然也不肯听她劝说。
  然则他当然不是故意漏掉册封一事,只是吕倾墨毕竟曾遇歹人劫持,虽是说「遇高人搭救平安归返」,可这其中过往却不得而知,他身位一国之君,皇妃之事自然要慎重一些。
  可事到如今,他也不得不重新估量了,这萧玠顽劣成性,若是有太子在后宫还可管教一二,眼下萧琅出征在外,他也只得将管教之权托付于人了。
  「传旨,即日起封吕氏为齐心宫正妃,宫中大小事务皆听吕妃调度,若二皇子有忤逆之举,吕妃可随时派人传话,朕,定不饶他!」
  「父皇,您这……」
  「住口!」
  见萧玠似有反驳之意,萧柏当即厉声打断,随即又朝着吕倾墨温声道:「吕妃,你有才学,今日已将管教之权托付于你,今日朕便想看看你待如何处置。」
  吕倾墨躬身而起,稍稍收敛起平日里的娇弱模样,只见她蠕了蠕嘴,又深吸了口气,这才郑声道:「谢陛下,依妾身愚见,此事有大中小三过,且需按大中小三罚而处置。」
  「哦?」萧柏见她言之凿凿,倒是觉着有趣起来:「何为大中小三过?」
  「皇子疏学好玩,顶撞天子,是为中过;宫中之人规劝不利,是为小过,」
  吕倾墨前两句倒是轻描淡写,而待说完「小过」一句后忽地提高音色:「而最大之过者,乃皇子身边怂恿之人,近侍张让!」
  「嗯?」萧柏闻言又朝萧玠身侧望去,果见他身后正站着一位面色惊恐的近侍,见萧柏目光所至,那近侍当即跪倒:「陛下,陛下饶命啊!」
  萧柏冷哼一声,随即又朝吕倾墨言道:「那何为大中小三罚?」
  「皇子之罚,当禁足半月,抄书百篇,宫人之罚,可扣饷半月,扣假三天,」
  说到此时,吕倾墨扭头望向那浑身颤抖的近侍张让,厉声道:「至于这近侍之罚,当杖毙于宫中,以儆效尤!」
  萧柏缓缓点头:「不错,理应如此!」
  「来人!」见圣裁已定,萧柏身侧的宫人当即便要唤来侍卫,可那被吓得腿软的张让却是突然语出惊人:「陛下,陛下,奴才冤枉,奴才……奴才有话要说,奴才……奴才有一桩机密要说……」
  「嗯?」
  虽是知道张让这话是为活命之言,但萧柏依然眉心皱起,他整日忙于朝政,对后宫管束自是欠缺,这后宫中真出了什么「机密」倒也并非奇事。
  「是何机密?」
  「是……是……」
  张让轻吁了两口气,借着天子问询之际向前轻挪了两步,待得再近之时,却见他双目赫然一瞪,双手不知从哪生出的力气一把甩开天子跟前的宫人,右手一甩,竟是从腰中掏出一柄短刀,气势汹汹地朝着萧柏扑了过去。
  「有……有刺客!」
  「啊!」
  「父……父皇!」
  「吕……吕妃!」


流浪汉 / 发表于: 2025/01/16 02:05:22

第38章:惊涛骇浪
  「陛下,太医也说了吕妃应当无碍了,您看……」
  齐心宫内,守在天子萧柏身侧的近侍小声提醒,夜已深沉,这齐心宫也算得上不测之地,倘若再有什么差池,他这条小命还不知能否安生,
  萧柏面色阴沉,只一言不发地盯着软塌上的女人,好半晌才算压制住心中怒火,缓缓起身准备回宫,可一瞥见跪在外间的萧玠,他又觉一阵气急,若非瞧在骨肉血亲的份上,他还真想一剑斩了这位不孝逆子。
  堂堂皇子,身边的近侍竟然是武艺高超的杀手,若非吕倾墨离得近,替他挨了这一刀,此刻恐怕他萧柏便真成了史上最短命的皇帝。
  「父皇、父皇,儿臣着实不知那张让……」见萧柏起身,跪在地上的萧玠当即挪了挪脚,脑袋朝着萧柏方向不住叩首讨饶,可这般模样在萧柏看来更是不堪,想他麓王一脉世袭掌兵,何曾有过如此不学无术之辈,要不是念在他自小长在京中无人照看……
  「自今日起,不得踏出齐心宫半步,每日传教习前来讲学,每七日一次小考,若不成,罚抄经文,若再不成,杖刑伺候。」
  天子震怒,四下无论宫娥近侍俱都噤若寒蝉,自开朝以来,何曾有过皇子受杖刑之先例,可见今日之事萧柏是动了真怒,任谁也不敢在此时劝阻。
  「陛下……」
  可偏偏此时,一道柔弱之音自珠帘之内响起,萧柏闻言登时一愣,随即脸上一喜,当即便转身朝着床榻扑去。
  软塌之上,吕倾墨面色寡白,气若游丝,一头长发散落开来,额头上还敷着一条白巾。这本该是病榻之人的虚弱模样,可不知为何,在此时的萧柏看来,这一打扮下的吕倾墨却较之往日的锦袍宫装更为动人。
  「跟着玠儿这许多年,她确是受委屈了。」萧柏心中一叹,脸上却已变得肃穆起来:「今日多亏了你,有什么话,待病好之后再说,现下还是好好养病吧。」
  「陛下……」然而吕倾墨却是并未就此罢休,虚弱的手臂自锦被中伸出,仿佛是在呼唤着什么。
  「你……」萧柏眉心一皱,他当然知道吕倾墨要说些什么,可就算自己再恼怒,对这孱弱的儿媳他也实在说不出半句重话。
  「陛下,二皇子他年少无知,刺杀之事,绝不会是他的主意……」
  「此事朕已知晓,你还是安心养病吧。」
  听得天子许诺,吕倾墨的脸上这才有了几分安定,她缓缓侧目,望着珠帘之外仍旧跪趴着的萧玠,眼神之中忽的多了几分迷惘之色。
  「既如此,朕就先回宫了,待明日再来看你。」
  一应事闭,萧柏这才走出齐心宫的大门,可还未来得及回宫歇息,御书房当值的近侍便赶来通告:「陛下,姚相和几位大人自午时便在御书房了,还等着陛下的。」
  「哎,叫他们都回去吧!」萧柏此时已然身心俱疲,只想着回宫好生歇息一番,可还未等那近侍转身,萧柏又觉国事体大,若不早些拟定个章程,越拖便越是不利。
  「诶诶,你等等,」犹豫再三,萧柏终是唤住了准备回去传令的近侍,些微叹了口气,这才道:「罢了,还是摆驾御书房把。」
  「另外,叫御膳房给几位大人准备点夜食。」
  ***  ***  ***  
  武安城外,讨逆大军营帐。
  吕松抵达之时,营中士卒却并未如想象中那般欢欣雀跃,吕松一眼扫过,不少人的身上都已挂了伤,虽无破败之景,但多少显得有些士气低迷。
  「吕将军,将军昨夜受了些伤,这会儿不便下床,还请您过去……」亲卫话音未落,吕松便快步向着主帐奔去,只因那亲卫口中的「将军」不是别人,正是如今贵为太子的萧琅,若他有个闪失,麓王这一脉的帝位怕是又要再生波澜。
  掀开帐帘,映入眼帘的却是几位讨逆军的参将,吕松目光掠过,总算在众人的身影之后瞧见了病榻之上的萧琅。
  「世……殿下?」吕松上前几步,也顾不得君臣之礼,只一手夺过萧琅右臂,两根手指轻轻一搭,待感应到萧琅脉象平缓,这才眉心舒展,放下心来。
  「还是唤我萧琅吧,」萧琅淡然一笑,随即便说起病情:「不过是被滚石砸了下胳膊,皮外伤罢了,修养两日便可,军医却非让我躺着歇息。」
  吕松回道:「虽是外伤,但也不可马虎,你还是听军医之言,好生静养吧。」
  「也好,」萧琅倒是没有拒绝:「既然你已回来,我也用不着担心军中之事了。」
  说到军中之事,吕松不由皱起眉头,他扫了一眼帐中的几位参将,脸上现出几分欲言又止的神色。
  「你是想问昨日战事吧?」萧琅自然清楚他的心思:「我把你当兄弟,有什么话但问无妨,更何况这讨逆大军本就是你为主我为副,如今你已归营,自该行主帅之责。」
  见萧琅如此豁达,吕松自也不再拘泥:「出京之时,咱们不是说过围而不攻吗?」
  萧琅还未答话,一旁的参将却是抢过了话头:「吕将军,此事真不能怪殿下。」
  「我军自驻扎伊始,敌军便不断派出小股人马夜袭滋扰,殿下虽命人严加布防,可来犯之人多是摩尼教的高手,稍有动静便轻功撤走,扰得大军苦不堪言……」
  「于是,你就出兵了?」吕松瞥了眼萧琅,似乎觉着如此简单的诱饵不该能瞒过萧琅。
  萧琅面露苦笑:「终究还是我小看了对手。」
  「武安城的那位守将名唤怒惊涛,据传是摩尼教中首席长老,我本只当他仗着麾下有这一队武功高强的教众才敢如此滋扰,当即便寻着他们的动向规律布下截杀之局,兵分四路将其逼至武安城南侧的一处死地,谁知我等追到之时,那死地周遭冒出的竟是宁州府的伏兵。」
  「还多亏了殿下机警,才踏入那关隘一步便察觉不对,当即下令撤退,就这还被滚石砸了下,若是再进几步,咱们恐怕都回不来喽。」
  听得萧琅与那参将言语,吕松脑中已然有了整场战局的轮廓,那怒惊涛早有设计,先是派这小股人马不断袭扰,待得萧琅不耐之时,早先一步算到截杀之地,一招李代桃僵差点取了萧琅性命。
  「犹记得平山县外与此人见过一面,却想不到竟还有如此算计。」吕松微微点头,随即又在萧琅肩上轻轻一拍:「殿下也莫要自责,若换作是我,恐怕也得中计。」
  「败了便是败了,倒也不必粉饰太平,你既已归营,战局便交给你了。」
  「你倒是看得开,」见萧琅豁达至此,吕松心中不由得也更加佩服,当即抱拳道:「殿下放心,来时路上,我已想好了破城之策。」
  ……
  第二日,讨逆大军在围城半旬后总算吹响了进攻号角,讨逆大军全军集结,尽数朝着武安城东门围去。
  自两军对垒以来,讨逆大军还是首次发起攻城之势,守城一方自然也已做好充足准备,怒惊涛手持长刀立于城楼,遥望着一路压近的大军,面色从容,他虽是摩尼教隐于暗处的护法长老,可谁能想到,他还是一位熟读兵书,精研战法的将帅之才。
  「吕松,怒某恭候你多时了!」
  怒惊涛长刀一震,声如洪钟一般响彻四方,威严气度可见一斑,然则讨逆军阵中走出一骑,白马银枪立于阵前,面对怒惊涛这蕴藏内力的一记狮吼竟无半分惧色:
  「怒惊涛,可敢出城一战?」
  怒惊涛闻言一声狂笑,随即便吹出一道哨音,而伴着这哨声响起,武安城门缓缓打开,一匹黄骠战马自城中飞驰而出,于此同时,怒惊涛亦是纵身跃起,自那数十丈高的城楼一跃而下,正落在那黄骠战马之上。
  「哈哈哈哈,你我皆出绿林,正该用刀剑说话,今日一战,怒某可是期待已久。」
  吕松长枪一指,眼中立时现出几分杀意:「倒要领教摩尼教的高招!」
  二人寒暄作罢,竟是当真纵马冲杀开来,一个关刀横扫,一个长枪突刺,战马呼啸而至,刀枪电光火石,二人武功之高、内力之深,江湖之上俱已难逢对手,却不曾想在这沙场战阵之间也能战得如此激烈。
  这二人拼杀焦灼,两军阵中的一应兵将却是心思各异,主将阵前单挑向来是话本小说之中的场景,如今却被这两人搬至眼前,虽说这二人皆是出身江湖,武艺卓绝,可毕竟是身系数万大军的统帅,若是阵前有个闪失……
  更何况,吕松漠北袭杀慕容先威名远扬,怒惊涛前日伏击萧琅初现峥嵘,二人俱有名将之风,如今却改用这江湖人的方式……
  「咚咚咚咚……」
  区别于将官的多方顾虑,双方军士俱是被这二人的高超武艺所震撼,城头之上渐渐传来擂鼓之声,正应和着怒惊涛的刚猛刀法,长刀挥砍之间,擂鼓震烁,气势更增,吕松持枪横挡,竟不曾想这一刀刚猛如斯,只听得「嘶」的一声惨叫,吕松战马双腿下陷,整个人竟是被这大刀压制得喘不过气来……
  「将军!」
  讨逆军中几名副将顿时面色一紧,当即便要冲出营救,可就在几人呐喊之际,被长刀压制的吕松竟是身形一闪,整个人弃了长枪与战马就地翻滚,怒惊涛大刀斩落,长枪断裂,战马坍塌,可正当所有人以为他得胜之时,忽的身下一斜,竟是吕松侧翻之时抽出长剑,一剑横扫,竟是将那黄骠战马的前腿斩翻当场。
  「吁!」
  怒惊涛不愧大将之风,即便战马失衡亦能靠着高超马术控住身形,但战马前蹄已没,怒惊涛自也不便再骑,当下双手持刀凌空跃起,再度朝着吕松生扑而来。
  「好!」
  「好!」
  「好!」
  见得吕松化险为夷,甚至一剑斩落怒惊涛的坐骑,讨逆军中立时响起一阵欢呼,从军之人本就有豪勇,见主帅如此神威,一时间自也士气高昂起来。
  二人俱已落得马下,可拼杀之意丝毫未减,怒惊涛关刀威猛,步战更显刀法路数,一招一式内劲无穷,刀影闪烁,吕松每每躲避之时便有数道刀痕印于尘土之上,而吕松剑法自然胜过枪法许多,他本就随那邋遢老翁修习剑法,后又经苦儿之口融入不少念隐门的剑意,漠北之行剑气又有精进,若是再遇上恶鬼无常和色骷髅这两位摩尼护法,吕松也有了一战之力。
  但怒惊涛贵为摩尼教护法之首,除了武艺卓绝外,更有着远胜旁人的对阵经验,他先以关刀身长之优势抢得先机,几番砍杀下来将吕松逼退数步,可吕松剑意通明已甄化境,待他剑气凝聚之时,怒惊涛已然觉察出几丝危险,复又转攻为守,化去吕松数道杀招,而后更是蓄力一击,趁着将吕松逼退之时从容后撤,抚须轻笑道:「一年不见,竟想不到你已精进至此」
  吕松见他停手,心中隐约猜到几分怒惊涛的避战之意,当即笑道:「怎么,怒将军这是要逃回城中吗?」
  怒惊涛丝毫不见羞恼之色,从容应道:「今日一战,倒也算酣畅,不过两军对垒,终究不能以比武定论,怒某很是期待,威震漠北的乌魂该是何等风貌?」
  「哼,恐怕你是见不到了!」吕松知他心虚避战,自不打算放任他就此离去,当即持剑抢攻而来,而怒惊涛闻言却也不再顾及许多,拖起长刀便朝城门奔逃,二人一追一跑,转瞬便已到了武安城门之下。
  「松哥儿小心!」
  讨逆军阵中李顺心思最慎,见吕松追逐之下以近敌城,当即心生警觉出言提醒,然而他话音未落,一路奔逃的怒惊涛却是突然回头,发出一声近似猛虎的嘶吼,而顺着他这嘶吼之音,城头赫然现出一排弓弩手,吼声一起,乱箭齐发。
  吕松身形迅捷,普通箭矢自不能伤他分毫,可此时怒惊涛反身杀来,乱箭威慑配上他这长刀刚猛,腹背受敌的吕松已然避无可避,竟是被这一刀击飞数尺,重摔落地。
  「受死!」见吕松受伤倒地,怒惊涛毫不犹豫拖刀反扑,可他脚步刚至近前,那倒地不起的吕松突然飞身跃起,战袍一甩,数十道飞刀匕首挥舞而出,竟是直逼怒惊涛面门而来。
  「呀!」
  怒惊涛虽是长刀挥舞及时,可面对吕松这一招「满天飞羽」的暗器功夫亦是招架不及,一记飞刀刺入左臂,直疼得他当即惨叫出声。好在怒惊涛也非泛泛之辈,见吕松并未受伤,当即便知自己再无胜算,乘着城头乱箭威慑,怒惊涛闷哼一声,靠着右臂单提长刃,快步向着城中逃窜。
  这一回,吕松不再追杀,只望着怒惊涛远遁的身形微微凝视,待得张先李顺等人拍马近前时,吕松这才浑身一松,一口热血自口中喷涌而出。
  ……
  「你也是,昨日还笑话我冒进,今日便跟人玩起了单挑,还勇追穷寇,险些出事。」
  主帐之中,手上还绑着白斤的萧琅闻讯而来,见吕松伤无大碍,这才有暇与他开起了玩笑。
  吕松背靠床榻,脸色虽有些苍白,可眼神之中却依旧散发着精锐光芒:「你放心吧,怒惊涛刀法虽厉,可也很难伤我,我不过是借着机会强受他一刀锋芒,好换取我这暗器出手的机会,今日他受我一刀,至少得修养半月。」
  「原来如此,」萧琅虽也猜到几分,但如今听他亲口说出当即更为钦佩:
  「要说这暗器飞刀之术,据传当年烟波楼中有一女子便善于此道,北明末年,那女子还用此术袭杀过当时的匈奴王庭,倒与你袭杀慕容先有几分相似,如今想来,到不知你与此女……」
  「此事我亦不解,可家师云游在外,我也不便打听,或许家师与烟波楼有所渊源吧。」
  萧琅闻言微微一笑,又道:「我这几年一直有个猜疑。」
  「什么猜疑?」
  「烟波楼中人或许就隐匿于世,与那念隐门一样,一直在洞察着时局百态。」
  吕松缓缓摇头:「烟波楼之事过去已有百年,即便不死,如今也都成了白发翁妪,又如何能……」
  「哈哈,说来也是,」萧琅哈哈一笑:「不过我倒是觉得你与烟波楼有些缘分,要不然怎么这乱世一起,便有你这一位少年英侠横空出世,甚至还会烟波楼当年的暗器功夫。」
  「……」
  吕松一阵无言,萧琅虽是调侃,可语中意味却也不无道理,他身边之人,无论是师傅还是念隐门,亦或是分隔南北的岳家与苏家,身上均有着当年烟波楼的印记,难道说,烟波楼人真还活着?
  「报!」
  吕松沉吟之际,门外传来一声奏报,萧琅才一抬头,便见着如今统领乌魂的副将薛亮大步走进。
  「松哥儿,确如你所料,人抓到了!」
  「哦?」吕松闻言眼中精光一闪,当即从床上一跃而起:「可有活口?」
  「有一个,而且,还大有来头!」
  「走,去看看!」
  二人一唱一和,直把萧琅说得有些发懵,当即斥道:「你到底卖的什么关子?」
  吕松哈哈一笑,这才解释起来:「怒惊涛不是庸才,今日一战,他自然不会拘泥于单挑取胜,他麾下不是有一支武艺高强的武林人吗,他自然要趁此机会杀入我营中袭扰,于是我早让薛亮带着乌魂守在外营,这一遭,也算是为你报了诱敌之仇。」
  「哈,竟想不到你如今也变得老谋深算了!」
  ***  ***  ***  
  「咚咚咚咚……」
  几声急促的鼓声惊醒了船舱里小睡的苦儿,苦儿轻快地翻身下床,行至甲板时见得船上众人穿梭不止,一时间竟有些摸不着头脑。
  「小姑娘,要靠岸咯!」
  过往的船夫见她神色迷惘,好心提醒起来,行船近岸,首先要做的便是敲鼓传讯,一来提醒船夫抛锚落定,二来也提醒船上人小心晃荡。很快,苦儿的视野里便有了一扇立于水中的高大拱门,定睛一瞧,大门的正中写着「巴郡」二字。
  「这里就是巴郡了,蜀州九郡十三县,只有这巴郡通水,等咱们卸了货,老丁带你去镇上玩两天!」老丁头寻了过来,每每见到这一脸天真的女娃,他总能露出和蔼笑容,明明才刚过五十,可心里头早把这女娃当作自己的孙女看待。
  「停船!停船!」恰在此时,岸边却是突然传来几声呼喊,自那「巴郡」水门的停泊岸上,一队穿着官衣的差人围了过来,还不等船靠近便不断大声嚷叫起来。
  大船平稳靠岸,老丁头带着几位精壮船夫下了船,直朝着差人们的领头笑道:
  「官爷们辛苦了,在下是跑江州到蜀州这一路段的老丁,不知诸位官爷是……」
  「我等是徐将军麾下的,如今奉命把守此地,」那领队神色倨傲,说起自家「徐将军」时更是得意:「你们船上装的是什么?」
  「回官爷,就是些南北杂货,咱们也是给那些个大人物跑跑腿的,」走南闯北多年的老丁这会儿变得尤为圆滑,他一边搭上那领队的胳膊,袖口里立时多了一锭约莫十两的银子,只一个推搡的功夫,银子便已到了军官手里。
  若是换作以往,甭管是哪个衙门的差人,这十两银子下去都得露出笑脸,什么检查、文书通通能免则免,可意外的是,今天这股差人却并未如老丁头想象的那般做派,那领队先是将银子收入袋中,而后竟是板着脸道:「徐将军说了,蜀州境内一切船货先得到府衙报备,你们速速把货物清点,随我等一起去府衙吧。」
  「诶,别别……别啊军爷!」老丁头闻言脸色一慌,这些官话他自然听得出真假来,说是去「报备」,可货要真落在衙门手里,还不知道能否出得来,而且他们所载的货大多有时限,若是误了货主们的差事,他们恐怕也交不了差。
  然而这群收了钱的军爷却是极为跋扈,见老丁头情有不愿,竟是直接抽出腰刀来:「尔等形迹可疑,莫不是船上装了什么违禁之物?」
  「诶,冤枉啊官爷,咱们这船……」
  「给我搜!」那领队根本不予老丁头辩解的机会,腰刀一举,麾下的二三十余人一齐朝着船头涌入,船员们虽也是精壮之辈,可面对这一群穿着官服拿着佩刀的差人自然也不敢招惹,只得让开道路任人搜查。
  「老爷爷,他们这是?」苦儿自船头跑下,一面避让着前往搜查的差人,一面去寻老丁头打听情况,可她才一下船,老丁头身侧的官军领队却是眼前一亮,登时一手推开老丁,毫无避讳地打量起眼前的少女来。
  苦儿虽是身着男装,可无论脸相还是身段都能一眼瞧出其少女身份,唇红齿白,面若桃李,即便是这一身朴素男装也难掩其美艳,这官差也是见过世面之人,可只瞧了这苦儿一眼,心中便已认定这是个娇嫩美人儿。
  官差走得近前,对这苦儿看得越发仔细,细瞧之下,这少女非但生得娇俏动人,眼神之中更是带着几分不谙世事的清澈纯净,如此气质,别说青楼里的庸脂俗粉,即便是如今破落的官宅小姐也难有这般动人。
  「哟,这是哪里来的小妞?」这官差领队见色起意,立时大手便要朝苦儿捉捏过去,然则苦儿如今武功身手俱是突飞猛进,面对这寻常差人自是能轻松避开,一个侧身便躲至老丁头身后,怯生生地问道:「老爷爷,他们,他们是什么人啊?」
  「莫怕莫怕,有我在,」老丁头一面安抚着小苦儿,一面又上前打起哈哈:
  「官爷,官爷,这是老朽养大的孙女,您有什么事,只管找老朽便是。」
  那领队一捉不中,身形未稳之下险些栽了跟头,身侧的一众兵卒纷纷露出讥笑之色,如此窘境,他岂能善罢甘休,竟是当众拔出刀来:「尔等抗拒官差,究竟是何居心?来人啊,通通给我拿下!」
  「诶诶,官爷官爷!」老丁头还待辩解,却不成想这一队兵卒说拿就拿,转眼之间,十余名船员尽数被押至岸边,离老丁头与苦儿最近的官差刚要上前,却被苦儿一脚踢开,三拳两脚便将四五名官差打倒在地。
  「大胆,竟敢抗命,来人,来人!」
  那官差领队倒也有些眼力,见这少女身形鬼魅,拳脚之间内劲十足,想来便是那武林中的「女侠」了,蜀州绿林向来人才济济,他对此也不见怪,当即便撤开数步仰头高呼,不多时,几路与他们同样打扮的官差小队循着声响靠拢过来,小小的船舶之地很快便围聚了上百官军。
  「你们,你们到底是什么人?怎么?」老丁头此时也发现不对,巴郡只是蜀州一处小郡,平日里官差兵卒也不过百人,可今日只这领队一呼,立时便有上百人围聚至此,而且,听那远处声响,似乎还有大队人马朝此地涌来。
  「嘿嘿,袁老四,怎地,想吃独食碰到硬茬了?」
  被唤作「袁老四」的领队却是嘴角一撇,冷笑道:「小爷我寻到一位绝色俏佳人,正想献给徐将军作贺礼,却不料这女子武功了得,诸位与我合力擒拿,日后在徐将军面前,袁某一定如实相告。」
  「袁老四啊袁老四,你可真敢吹啊,还绝色俏佳人,还武功了得,我倒要看看,究竟是……」与那「袁老四」唱对台戏的领队骂骂嚷嚷地走到近前,刚见着那小苦儿的面相,整个人立时连话都说不完整,他初时还只以道「袁老四」诓他,却没成想此女竟真如此动人,那天真灵动的小眼珠子里莫名带着几分勾人邪魅,而她这还只是穿着朴素男装,若是换上一套官家小姐的行头,怕是整个蜀州的男人都要被迷得走不动道了。
  「如此美人儿若是献给将军,我等岂不一路青云?」那领队反映迅速,当即便朝着身后士卒呼喝起来:「来啊,将他们拿下!」
  几路官差此刻俱是一般心思,徐将军喜好女色,据说入主蜀王府当日便将蜀王妻妾儿女临幸了个遍,此等绝色,定能投其所好。
  上百名官差一拥而上,苦儿倒是不见慌乱,一手夺过一把剑刃,一手拖着老丁头不断船头冲杀,可才杀出一条道来,老丁头却是急得大喊:「丫头,他们,他们不在,船开不动的。」
  「那怎么办?」苦儿终究是涉世未深,此时也没个主意。
  老丁头朝着那满是人头的官兵盯了几眼,心中也知道今日之事必不能善了,当即喝道:「丫头,咱们杀进城里去,找个地方躲起来!」
  「好!」
  苦儿的回答简洁明了,她当然知道眼前这数百人的官兵不好应付,可儿时自己与少爷每每遇险时,少爷也总能带她化险为夷,今天,她也要像少爷一般,从这绝境里杀出一条路来。
  苦儿带着老丁头反身一跃,长剑自高空斩下,立时便在围堵的人墙里破开一条道来,本是抢来的一柄普通铁剑,此时在苦儿的手上,最外一层竟是莫名裹着一道寒霜,这等情景,却是跟当日飞云堡剑无暇一剑破摩尼时如出一辙,谁又能想到,这年纪轻轻的小姑娘,此时竟已修出剑气。
  「这……这是剑气?」见多识广的袁老四赫然一惊,竟想不到这看似柔弱的小姑娘竟是一位剑法卓绝的高人。要知道江湖绿林中能练出剑气的屈指可数,他也是曾经在徐虎麾下时听人说起过剑气的造诣,却不成想,今日倒是开了眼界。
  他本是蜀州督军徐虎麾下的一名参将,徐虎造反时他因疏忽职守,让蜀王寻到机会逃脱,要不是甘州中郎将郭凯与徐虎同属一党,他连小命都难以自保。如今得遇苦儿,他自然要想尽一切办法将她掳走献给徐虎,届时他自然能重回徐虎麾下,甚至还能再进一步……
  袁老四遐想未消,苦儿的剑下已然又多了十余缕亡魂,寻常官差哪里是她对手,才一眨眼的功夫,近乎百余人的官差们便已吓得胆寒,围拢着的阵型里再无一人敢上前挑衅。
  「废物!」袁老四回过神来,瞧着这群节节后退的官差心中大怒,可他嘴上骂得凶狠,自己却也不敢上前半步,只得任由着苦儿带着老丁头一步步向城里逼近。
  便在此时,又一支百来人的甲胄军士驰援而来,袁老四定睛一瞧,顿时两眼冒光:「方将军,方将军,快,快、拦住他们!」
  「方将军」闻言目光一紧,立时便发现被围在人群中的老少二人,见苦儿一柄长剑护在身前,数百官差不敢近身,当下也瞧出了端倪,直接下令道:「来人,放箭!」
  「方、方将军,不可、不可啊!」袁老四一听「放箭」二字脸色大变,他还指望着这女人加官进爵的,若是被射杀在此,岂不是鸡飞蛋打,前功尽弃?
  然而他话声未落,「方将军」麾下军士已然弯弓搭箭,与袁老四这等监察船舶的官差不同,他麾下将士这支可都是正规府军,将令才出,霎时间便扬起一道箭雨朝苦儿这对儿爷孙射来。
  「砰砰」几声脆响,苦儿面色沉着地挥舞着手中铁剑,强大的剑气犹如屏障一般护在二人身前,寻常箭矢根本无法近身,甚至不少箭矢被她剑气所扰,转而偏向那群围困着的官差,一时间哀嚎四起,官差们愈发胆寒后撤,不多时便已让出一条道来。
  见得围堵之势有隙,苦儿眼前一亮,立时长剑一甩,以那霸道剑气将箭雨引至高空,而自己则拉着老丁头纵身跃起,自那空隙之中冲了出去。
  「哼!」那方姓将军见状脸色立时变得难看起来,此时也顾不上袁老四的劝阻,当即抽出马背上的长弓,屏气拉弓,只听「叮」的一声脆响,利箭破空飞出,直取那少女身后破绽。
  「小心!」
  苦儿这边刚刚弃剑震退箭雨,又拉着老丁头一路狂奔,一心多用之下自然无暇顾及身后冷箭,眼看暗箭袭来,倒是她身后的老丁头率先警觉,情急之下竟是连拉拽都来不及,只得一整个人扑在苦儿后背,一瞬之间,羽箭正中背心,可即便中箭,老丁头依旧只发出「嗯」的一声闷哼,依旧由着苦儿带他向城里奔走。
  「快,再快些……」
  「去巴郡北城边上,那里有……有我买的一间宅子,我身上……有钥匙。」
  ***  ***  ***  
  「那徐虎好生歹毒,非但劫了周遭往来的车马船舶,更是派遣军马扮作商户向江南一带劫掠,如今除甘州外,渝州、桂州等地皆是乱象四起,若是再不派遣兵马镇压,怕是会养虎为患呐!」
  御书房中,天子萧柏、宰相姚泗之等要臣围坐而谈,讨论的依旧是蜀州徐虎的叛军,那日商量对敌章程时,姚泗之便提出派遣使臣前往招安,「以势相逼、以利相诱」,只为拖住蜀州叛军,为宁州的吕松、齐州的易云霜争取时间。可令众人没想到的是,那徐虎竟是当街杀了使臣,更是扬言要率军杀入燕京取而代之,此等猖獗之辈,自然便是不死不休之局了。
  「不过一介匹夫耳,」萧柏倒不似姚相那般愁眉,虽是与这徐虎未曾谋面,但此等狂悖之人于他而言倒也算不得大敌。
  「陛下所言极是,只不过如今……」
  几人聊得正热,忽听得天子近侍上前传讯:「陛下,吕皇妃来向您请安了。」
  「嗯?」萧柏脸色一愕,神色之中略微有些犯难,此刻朝臣们正在商议大事,后宫之人自然不宜干预,可吕倾墨毕竟前些日子因他而伤,如今病体初愈却反倒来给他请安,他自然不好将人拒之门外。
  「也罢,宣她进来吧。」一想起那日吕妃奋不顾身为他挡刀的场景,萧柏心中一软,破天荒地应了下来。
  很快,吕倾墨穿着一身淡雅的绿色宫袍走进,手中端着一盏食盒,朝着萧柏躬身行礼道:「儿媳拜见陛下,听闻陛下连日处理国事甚是劳累,儿媳特去煮了些肉羹,想着为陛下和诸位大人送来一些,也不知是否打扰了。」
  「不妨事!」萧柏淡然一笑,随口又道:「朕不饿,你给诸位大人盛上一碗吧。」
  「是!」吕倾墨颔首答应,随即便侧过一旁,小心翼翼地将食盒打开,一碗一碗地盛倒,尽可能地减少些动静,生怕扰了几位朝臣。
  见她如此模样,姚泗之不由得轻笑起来:「吕皇妃莫要太过拘谨,我等这会儿也着实饿了,正赶上你来,估摸着喝了你这晚肉羹,才有力气去想事情。」
  「就是就是!」几位朝臣随口应和,倒是让房中气氛融洽起来,吕倾墨为其逐一分发后又为天子盛了一碗,见众臣喝得舒坦,萧柏倒也收回适才的「不饿」
  言语,倒也接过肉羹吃食了起来。
  「吕皇妃的厨艺当真不错啊!」
  「竟想不到这简单的肉羹也能如此美味!」
  几位大人逢迎之时,吕倾墨却是不经意地凑到了姚泗之的身侧,脸色略微有些紧张,娇润的小嘴抿了又抿,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吕妃是有话要说?」萧柏倒是瞧得清楚,当即疑惑问道。
  「是,儿媳……」吕倾墨犹豫再三,终是咬了咬牙,决心道出心中所想:
  「儿媳是有话要说。」
  「哦?」
  「儿媳听闻,陛下和诸位大人是因蜀州之乱犯了难。」
  「……」听得此言,萧柏顿时面色一沉,后宫不得干政自古便是皇家不成文之规,今日让吕倾墨进得御书房便已是破例,想不到她如此不守规矩,竟主动问询起国事来。
  「陛下息怒,儿媳,儿媳也知不该过问国事,可……可儿媳心里却是有了些想法,想着若是万一有用,就算是被陛下责骂,儿媳也是愿意的。」
  「什么想法?」听得此言,萧柏面色稍霁,赶忙朝着吕倾墨走近了几步。
  吕倾墨再度抿唇,待将脑中思绪整理好后尽数道出:
  「蜀州之乱,首乱在徐虎、郭凯等奸佞之辈,而非民怨,儿媳认为,首先要做的便是稳定民心,如今燕京周遭受难百姓皆已得到朝廷抚恤,陛下可命人将其赈灾之事向蜀、甘一带传播,让蜀州、甘州百姓知道天子仁怀,如此,徐、郭之乱,必不能长!」
  「其次,平乱之难,莫过于兵将粮草,既然朝中兵将不足,便可借助外力,陛下莫非忘了,云都尚有一支世受皇恩的蛊兵?」
  「最后,是为长久计,命燕京周遭府郡加急募兵,既可消除业火天灾之后的余患,又可巩固社稷,若是国库上有难处,儿媳还有一法。」
  「还,还有何法?」听着吕倾墨娓娓道来的三条国策,无论萧柏还是诸位朝臣此刻尽皆目瞪口呆,一时间竟还有些跟不上思路。
  「可借业火为由,推发新币,新币铸以『除灾避祸』为象,百姓自然响应,届时也能填补国库之空。」
  「若是……」姚泗之正欲提出异议,可吕倾墨却似猜到他的疑惑,抢先一步言道:「其实诸位大人不必忧心,无论募兵还是新币皆为应变之举,想那宁、齐二王这些年积攒如山,待宁州、齐州战事一定,诸多问题自可迎刃而解。」


流浪汉 / 发表于: 2025/02/17 02:16:02

第39章:蜀州徐虎
  巴郡。
  自那日渡口纷争后,小小的巴郡城里巡卫多出了一茬,尤其是对城中客栈、茶馆的盘查极为严厉,城中大小十余家客栈近乎每日三巡,可即便如此,也未能寻得那闹事的女子下落。
  可就在一处药铺外围,乔装打扮的袁老四却是领着两三名随从蹲在门口,直到瞥见一名村姑模样的女孩步入店中,袁老四顿时双眼一亮,小声嘀咕起来:
  「还是他姓方的主意好使,明面上查客栈茶馆,暗地里蹲药铺,那死老头中了毒箭,要是不抓点药还不得等死。」
  「哥,现在怎么办?」
  「怎么办?」袁老四冷笑一声:「得动脑子!既然找到了人,那就都不是事儿,咱们先跟着她,等摸清楚了位置,再把那老头给逮住,还怕她不从?」
  「哟,还是哥你脑子好使。」一众手下应声捧场,说着便紧随着那村姑打扮的女人前行,几人虽是武功低微,可蹲点跟哨的功夫倒也熟练,过不多时便寻至城东一处老宅,见那女人进入宅院后便没了动静,几人互相使了个眼色,随即袁老四便领着一人向衙门奔去。
  老宅民房之中,苦儿卸下一身伪装,将那采买来的药材清点一番后,刚想去厨房熬药,房间里却是传来了老丁头的起床动静。
  「诶,你别起来,你身上……」苦儿赶忙跑了过去,看着脸色暗沉的老丁头心中更是酸楚,那日争斗,她本无意逞强,却不料最后逃脱时被人射出毒箭……
  「小……小丫头……咳咳……你……你……刚才……咳咳……是去……是去抓药了?」老丁头的音色沉重,每说几个字便要咳上两声。
  「嗯,是按你昨天说的药方……」
  「可……咳……可有官兵把守?」
  「没有,」苦儿笑道:「我出门时先去其他街转了几圈,他们只搜客栈和茶馆,药店倒是极为安全。」
  「……」老丁头微微沉吟,心中仍有疑虑:「他们……既然是毒箭……咳咳……
  就该守着药铺……莫非……遭了……咳咳!」老丁头说得激动,竟是一个踉跄从床上跌了下来。
  苦儿感觉上前搀扶,却不料老丁头一把抓住她的手臂,激动道:「小丫头,你快走,快些离开这里。」
  「……」苦儿微微皱眉,她虽然算不上愚钝,到底也不如老丁头这般跑江湖的阅历广,当下还待犹豫,可老丁头却是直言道:「你此时若不走……咳咳……
  一会儿他们便能顺藤摸瓜找到这里,他们……他们定会拿我作威胁……」
  苦儿听得真切,可自不会撇下这受伤的老人不管,她快速将衣物、干粮以及采买来的菜草药包在一块,又从床上将老丁头扶了起来:「老爷爷,你放心,我绝不会扔下你不管的,你撑着些,我现在就带你出城。」
  「你……你带上我,怎么出城?」老丁头苦笑着摇头:「丫头,你走吧,老丁头这辈子活够了,实在……诶……」
  老丁头话还未说完,苦儿却是一把将他扛了起来,当年出逃时她也曾说过类似的话,但那时的吕松,便是如此将她扛到了念隐山门下,现下她武功精进,内息充沛,当然也要像当年的少爷一样保护她想保护的人。
  两人不走正门,改从后院门墙跃上屋顶,直接一路小跑向着城门跑去,然则这一老一少实在显眼,才过两个巷口便被巡街的官兵瞧见,顿时四周喊声四起,源源不断的官兵不断向着城头奔涌而来。
  苦儿仗剑行走,所过之处一片哀嚎,亡命之时也不再有所顾忌,曾经的天真少女此刻竟也化身炼狱死神,硬是从官兵的围追堵截中杀出一条血路来。
  「快关城门!」
  苦儿才至城门脚下,远处便已传来袁老四的呼声,苦儿猛一回头,果见那日
  拦截她的袁、方二人皆在阵中,眼见得城门即将关上,苦儿当下心中一凛,紧咬牙关向着那快要合上的大门奋力一跃,竟是奇迹般地钻了进去。
  「出来了!」见着拦路追兵尽皆被这城门挡住,城门之外更是山峦叠嶂地丘陵,凭自己的轻功自然算得上是逃出生天了,苦儿心中一阵欣喜,正想着朝北一路绕过长河转至甘州,可她才迈不过数步,刚刚舒展的眉头便再次紧锁,巴郡城门向北不足一里之地,正有一片黑压人潮缓缓靠近。
  「何人胆敢拦路?」
  饶是苦儿有意躲藏,配备有斥候的大军此时也已发现她的踪迹,数百骑兵分成几路包抄,顷刻之间便将她团团围住,而此时巴郡城门再开,追逐而来的袁、方等人立时高声呼喊。
  「快拦住她,快拦住她!」
  苦儿奋力苦战,可她终究不是天神,面对如潮水般涌来的军阵围堵,挥舞着长剑的手臂也渐渐开始酸软,一通乱战之下,细腻修长的脖颈便被数支长矛架住,俨然便要命悬一线。
  「刀下留人,刀下留人!」
  自城中追来的袁老四大声呼喊,这边军阵倒也配合,只将这少女与老人围在中间严阵以待,待得袁老四走近些许,这才拱手道:「末将是巴郡漕运统领袁四,却不知是哪位将军?」
  「袁四,你不在城中巡查,到此作甚?」
  军阵之中忽地让出一条大道,只见一位长须莽汉骑着战马缓缓出列,此人未着甲胄,甚至粗布衣裳未能覆其全身,一身雄浑的腱子肉倒像是故意袒露一般着实骇人,再加上他那身长九尺的巨硕身形,全军上下俱是他一人之威。
  「将……将军!」
  然而袁四却是双眼一亮,他当然认得来人,此人正是前几日才夺下蜀州的督军徐虎,而他袁四,早先也是徐虎帐下的一位参将。
  「哼!」徐虎见他这一脸衰相,当下便猜到他定是擒拿此女之时让人逃出了城,若不是自己率军来此,想必就要任人脱逃了。
  「将军,见到您老人家便太好啦,太好啦!」袁四激动得语无伦次,察觉到徐虎眼中隐有不悦,他当即迎上前去,凑在徐虎耳边轻声言语起来:「将军,此女乃当世绝色,属下正想将她擒住献于将军……」
  「……」徐虎闻言倒是并未做声,目光再度朝着那被架在军阵之中的苦儿看去,虽是距离尚远瞧不真切,但却也有几分窈窕身姿,将信将疑之下倒也不再计较袁四的过失,转而道:「来人,将这二人收押,一并带入城!」
  「将军,此女武功颇高,须得用那老头相挟,方能顺遂。」袁老四见徐虎脸色变化,心中稍安,当下又出起了龌龊主意。
  「哼,也罢,将这二人分开收押,好生看管!」
  ***  ***  ***    武安城下,吕松所率讨逆大军已是第三回发起强攻,潮水一般的士卒向着坚城高墙涌了上去,城头弩箭漫天而下,攻城士卒浑然不惧,靠着手中坚盾笃定前行,可先锋军团才到墙角,城头立时又现出无数滚石金汤,先锋军攻势骤减,好在吕松这边及时派出一队弩手上前压阵,弩箭直射城头给予还击,这才将那阵滚石金汤的势头给压了回去。
  「将军,您看,城头快不行了!」
  眼见得城头守势渐缓,吕松跟前的几位副将立时双眼放光,大军围城数月,此前两次强攻都未能在那坚实的防备下占得便宜,如今敌军已露疲态,若能就此破开城门,他们也算不枉这数月来的艰辛。
  吕松望着城头上的守军态势深思半晌,敌军城头兵力确有不支,只消他再为攻城之势添一把火,武安城破便不再话下。
  「传令,左右两路交替攻城,一旦城门告破,我将亲率『乌魂』入城!」
  「乌魂!」麾下将士闻得此言大为振奋,「乌魂」在草原的事迹早已传遍全军,可此战围城数月,全军上下却连「乌魂」的影子都没见到,将士心中难免猜疑,如今听得有神兵压场,攻城势头自然更为猛烈。
  「起锤,破!」
  左右两路先后席卷,城头的礌石羽箭越发稀疏,攻城方阵中赫然抬出一顶攻城巨锤,近百人的小队抱锤狂冲,仅一个撞击,那磐石一般的城楼铁门便已陷出一个大窟窿。
  「破!」
  「破!」
  「破!」
  接连三声齐呼,攻城巨锤终是在一声「轰隆」巨响中撞破城门,抵在城门后的守军立时慌乱溃逃,攻城一方欢欣雀跃,各自抽刀杀入城中,势必要在「乌魂」
  破城之前杀出一条道来。
  而在城外的主将阵前,吕松见大势已成,亦是纵马高呼起来:「乌魂何在?」
  吕松高呼之下,武安城东数里之外的山峦上一阵轻微震颤,一路燕尘自山腰处扬起,由薛亮、张先、李顺率领的「乌魂」轻骑纵马而下,伴着阵阵马蹄轰鸣,一时间大地震颤,千军胆寒!
  「乌魂,随我入城!」
  「杀!」
  数千人的齐声呼喝,声势竟是瞬间盖过了场上拼杀的数万大军,神兵乌魂踏马而来,俨然要将这小小武安城踏为平地。
  可就在全军斗志昂扬,深以为战局明了之际,武安城中赫然冲出一道人马,既不着战甲,也不执长兵,却是各个飞檐走壁悍勇冲杀,仅是一晃神的功夫,最先入城的数十人便已倒在刀剑之下。
  「这是……」吕松驻马定睛,脸色霎时间变得极为凝重,自那日首战打伤怒惊涛后,城中所传怒惊涛伤势每况愈下,而那支所谓的摩尼教高手组成的江湖高手已然死伤殆尽,可今日一见,这所谓的消息,竟都是怒惊涛故意放出来的……
  「快撤!」
  最快入城的先锋不过百人,这才一照面便折了一半,可还剩半百之数守在城门口彷徨不定,一边是天神下凡的神兵乌魂,一边是早有埋伏的摩尼高手,身处其中的将士霎时难以自度,可立于远处的吕松却是瞧得真切:「来不及的,先撤出来!」
  然而即便他运足了气力高声呼喊,城中的将士也在汹涌的喊杀声中渐渐迷失,他们确实难以辨别双方的距离差距,但他们知道,只要坚守住城门,只要坚持一会儿、一小会儿,乌魂便能入城了……
  可就是这么一小会儿的差错,怒惊涛的大刀已然斩下,摩尼教的一众高手轻快迅猛,钩锁、琏锤、长鞭,城门口的将士甚至连刀都还没来得及举起,只能在临死之前看着城外的神兵步步逼近。
  城门终究没能夺下,千斤重的铁闸再次堵住入口,城头亦是再度洒下箭雨礌石,吕松微微闭目,终是在满心不甘中大声喝令:「鸣金收兵!」
  攻城之势再度告破,虽是比前两次更近一步,但此番折损也是更为惨重,吕松快步返回大营,首要之事便是清点伤亡与检视战局,待得一切处置得当后,营外却是传来了一道让人欣慰的谈笑:「能与你这『漠北苍松』打得有来有回,那怒惊涛倒也是个人物!」
  吕松眉眼一抬,却见病体初愈的萧琅与季星奎并步走来,吕松倒也心思豁达,当即打趣道:「他当然是个人物,不然怎将你这新晋太子打得闭门不出了?」
  「哈哈,你啊!」萧琅苦笑着摇头坐下,语气倒也不见半分忧虑:「我听闻你今日吃了败仗,还道你心神烦闷,特来宽慰两句,却没想到你是这般态度。」
  吕松撇了撇嘴:「虽是未能破城,但武安城中兵力、补给皆已匮乏,不出三日,武安必破!只可惜……」
  「只可惜那怒惊涛手中还有强军压阵,若他有意弃城退守,我军也不敢深入,无法毕其功于一城!」一旁的季星奎颔首笑谈,倒是一语道破吕松心事。
  「还是季先生看得透彻,」吕松缓缓点头:「我亦考虑派乌魂断其后路,但武安城西山路绵延,若他有意设伏,恐怕……」
  季星奎与萧琅相视一笑,眼中满是欣慰之色,还是萧琅直接言道:「吕兄不必忧虑,季先生此来,便是传达父皇旨意,宁州讨逆之战,稳扎稳打即可,切莫心急冒进。」
  吕松听得此言不由也舒展了眉头,可随即又疑惑问道:「听闻蜀州之地再起波澜,朝中……」
  「呵,」季星奎笑道:「这要说起来,还有两则好消息说与吕将军听。」
  「哦?」
  「第一嘛,是齐州之战,易云霜率五万冀州军一路横扫,三日之间连下齐州北部十三关,而后长驱直入,打得那逆王逆子下了降表,如今这位『北地霜花』
  已然押着逆王一干叛贼进京,估摸着这几日也差不多入京了。」
  吕松闻言先是一惊,脑中全是那位「北地霜花」的风姿倩影,既能算无遗策运筹千里,又能白马银枪沙场驱敌,这一战,当世再无人敢小觑她镇北候的威名。
  「老侯爷得了位好孙女,这位新镇北侯,足有我朝军神之威啊!」吕松不吝赞美之词,随即又开始审视起宁州战局来,一想到两人同样的时间同样的兵力,如今自己却还在武安城外寸步难进,着实让人唏嘘。
  「吕兄倒也不必妄自菲薄,武安城有摩尼教贼子坐镇,自非那齐州可比,我军稳扎稳打,覆灭逆王与魔教自是迟早的事。」萧琅见他皱起眉头,自也适时出声宽慰起来。
  「还是听听我的第二条消息吧!」季星奎嘴角微微翘起,仿佛是在告诉众人,这第二条消息更为震撼。
  「愿闻其详!」
  「蜀州战事一起,陛下与百官苦思数日不得良策,却没成想,吕将军的胞姐,二殿下的吕皇妃,竟是建言献策,稳民心、募新兵、铸新币等,这才不过两月,燕京城外募集的新兵便已有了两万之数,国库亏空暂缓,若是一切顺利,再过两月,这批新军便能领着全新的军饷驰援宁州。」
  「姐姐?」吕松再次愕然,比起易云霜的飒爽英姿,季星奎口中的「吕皇妃」
  显然更加让他恍惚,吕倾墨自幼饱读诗书不假,可国策大事却并非纸上谈兵,而自她委身于那不成器的萧玠之后,似乎连日子都过得不太顺当,如今怎地一鸣惊人,倒是成了麓王新朝的「救星」了。
  「姐姐能谏言治国,弟弟能马上杀敌,你们吕家果不愧是书香门第,却不知令堂当年何等风姿,能生出你们这一对儿妙人来?」萧琅笑谈之间一时兴起,他倒是知道吕松之父吕海阔一家的事,但对吕松母亲倒是知晓不多。
  「我娘亲……」吕松稍稍沉吟,仿佛「娘亲」这一称呼已然是很久远的事了:
  「我娘她只是吕家的一房小妾,家道中落,因生得貌美被我爹……家父聘入府中,后来,一次回老家探亲的归返途中,遭了山贼,丢了性命。」
  「怪我怪我,不慎提及往事,」萧琅自知失言连忙道歉:「说来季先生带来的消息都是好事,令姐如今深得圣眷,即便我那弟弟再不成器,有父皇撑腰,她在宫中的日子自也不会太差。」
  「如此便好!」
  几人言语之时,帐外却是传讯有人求见,吕松正要问是何人,忽觉一道凛冽剑气扑面,吕松浑身一颤,当即一把推开身侧的萧、季二人,然而那剑气却并非朝着三人而来,一剑直入帐中,却是不偏不倚地插在三人正中的地面上,长剑驻地,却是在地上划出一道深邃裂痕。
  「剑……苦儿师傅?」
  吕松当然识得此剑,除了那位念隐门的剑无暇峰主,这世间还有谁有此剑意,三人当即走出营帐,果见帐外一道高挑身影,背身而立,孤高绝傲。
  与往日的一袭白衣不同,此时的剑无暇浑身浴血,仿佛从地狱走出一般令人恐惧,而当她转身之时,那眼中的怒火直视吕松,刹那间便让吕松遍体生寒。
  「苦儿师傅?」
  ***  ***  ***  
  「今日就交代这些了,明日会谈关系重大,谁要是误了我的大事,休怪我翻脸无情!」巴郡城中,身形魁梧的徐虎高坐在府衙正堂之上,时局变幻,曾经的督军统领已然成了蜀州之主,麾下雄兵数万,大有一方诸侯之势。
  见麾下将领纷纷领命而去,徐虎脸上缓缓现出几分惫懒之色,他统兵固然有勇有谋,可他「荒淫」之名却也人尽皆知,那日攻下蜀王府,硬是将蜀王家中妻女一并奸淫个遍,甚至还让手下四处寻觅美女,如此上行下效,这才有了那袁老四的恶霸举措。
  公事已毕,徐虎大步流星的朝着府中内宅行去,巴郡府衙原有的官员官眷早早地迁了出去,如今这内宅除了他外,便只十余名亲兵把手,如此一来,徐虎便能无所顾忌地享用起属下为他献上的「宝贝」。
  「小美人儿,我来了!」
  徐虎绕过园子小径,直奔那让自己早早心动不已的内宅绣房,巴郡僻壤之乡,靠着前几任府尹的搜刮才整治出这一套宅院,绣房陈设高贵优雅不显奢华,房中还有一张白玉案几,案几边缘设有一座小巧精美的白玉炉鼎,一股幽香在房中缓缓流动,仿佛在为即将发生的闺阁之事做着铺垫。
  「哼,倒是有心!」徐虎一声冷笑,他是粗鄙武将,自是不追求这些奢靡之风,但属下们的心意自然也要体贴,当下也不多言,直奔着床头上被麻绳紧缚的少女瞧了去,此时的苦儿正昏睡不醒,自今日被擒下后,早有准备的袁老四等人便给她强行灌了一碗软骨汤,浑身酥软之下更是让人身心俱疲,才一盏茶的功夫便已沉沉睡下。
  苦儿身上穿着的依旧是那身粗布衣裳,一来是那老丁头家并无女眷,二来也因这些时日掩人耳目故作低调,可即便如此,那粗布衣裳倾漏而出的一点儿脖颈、臂腕,肌肤细腻好似凝脂,温润腻滑堪比美玉,再加上那掩饰不住的清纯美貌,只稍看上一眼,徐虎便觉着自己年轻了十岁不止,一身虎胆为谁先,他搏命至此,为的不就是有此等机会享用佳人吗?
  一阵雄心抖起,徐虎毫不客气地褪下一身常服,直露出那一身彪悍粗矿的腱子肉,他缓缓靠近床边佳人,小心翼翼解开麻绳,正要去解那绳索时,昏睡中的少女赫然惊醒,见着有人在自己身上不住摸索,当即便要挥掌迎击,可她才一出手便被徐虎轻松捏住,整个人再难提起一丝气力,刚刚汇聚起的劲头瞬间瓦解,整个人再度软倒在温床之上。
  「哟,小美人儿醒啦,也好,也好,这便让你尝尝我徐虎的手段。」徐虎淫笑着扑将上去,直吓得娇嫩美人儿不住尖叫:
  「你……你放开……放开我……我……」
  「小美人儿,别白费力气啦,以后就跟着我,包管把你养得白白嫩嫩,不比跟着那跑船的老头强?」
  「老爷爷……」苦儿一阵气苦,可听得徐虎说起老人,当即斥道:「你们把他怎么样了?」
  「嘿,你放心,那老头好吃好喝供着,也安排人给他疗伤解毒,只要你乖乖听话,老子便留他性命,如何?」
  「……」苦儿咬了咬牙,她生平坎坷虽多,但从前有位坚毅聪颖的少爷挡在身前,倒是叫她一路顺遂,如今自己一人时,却不成想这所谓的天下江湖,竟有如此多的险恶龌龊。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苦儿扯着嗓子质问,语声脆嫩,倒也听不出多少凶狠。
  「那你可听好了,」徐虎款款站起,毫不避讳自己裸露出的下身雄器:「本将便是如今的蜀州之主徐虎。」
  「徐虎?」苦儿这几日倒也打听了些蜀州变故,却没成想眼前这人便是蜀州的造反头子。
  「你……别碰我……啊……呀……」苦儿还待多言,可徐虎的大手已然自她脖颈处穿入,顺着她那娇嫩的冰肌玉骨落到胸口乳丘之地,少女浑身一颤,下意识地发出嘶鸣般的尖叫,虽是身体难以抵御,但靠着这一声尖叫倒也让徐虎兴致大减。
  「哼,你哭嚎什么?」徐虎退出手来,板起脸道:「如今蜀州城里想跟着我的女人不知多少,你若识相,我自不会亏待你,你若再哭喊,我这就命人宰了那老头。」
  「……」苦儿闻言顿时止住哭声,她入此绝境,显然还无法判断如何取舍。
  徐虎见她动摇,当即朝着门外唤道:「来人,去将那老头一刀砍了,我……」
  「不要!不要!」苦儿闻言顿时惊醒,也不知哪里来的气力从床上滚了下来,径直抱在徐虎的腿边讨饶起来,那老丁头虽和她无亲无故,但这一路上对她多加照拂,那日从渡口逃离,老丁头还为她挡了一箭……更何况,自己已非完璧,能换得老丁头一命,总是好的。
  「嘿,这才乖嘛!」徐虎大笑一声,巨硕身形缓缓弯下,一把拽住她的细嫩胳膊给提了起来,抱到床头,满脸淫笑道:「来,自己把衣服脱了。」
  苦儿微微抿唇,眼中已然泛出几丝泪花,但此时也容不得她再犹豫,她抹了抹眼中的泪痕,这便如徐虎所言,一扣接一扣地解开自己的外衫……
  看着眼前的绝美少女一步步变得顺从,徐虎便大喇喇地坐到床边,满脸的春风得意,如今他势头正猛,除了联结郭凯攻取甘州外,他甚至还与南疆有了联系,就在明日,那位传说中的「南疆神子」便会亲赴巴郡,若能一举结盟,届时他便能发兵江南,趁着南明朝堂评定二王叛乱的时机。将那孱弱已久的江南各郡尽数拿下。
  脑中权谋交错,徐虎心中不禁有些膨胀,仿佛此时的自己已然问鼎中原,直取燕京,甚至乎座下将领黄袍加身,天下唾手可得,可就在他心思飘然之间,眼前少女忽的双眼一翻,刚才还楚楚可怜的眉目顷刻间变得杀气腾腾,娇柔少女奋力一扑,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柄匕首……
  「唰」的一声,徐虎虽是有意躲避,可终究是遭了暗算之计,可他从军多年,体魄之强健又哪里是这匕首所能毙命,虽是伤口划出一条血印,可在徐虎看来就像被苍蝇小咬一口,当即大手一挥。立时便将这手无寸劲的少女扇飞了出去。
  「哼,敬酒不吃吃罚酒!」徐虎勃然大怒,当下再不讲究什么情趣之乐,虎熊一般的腰身噌地一下跃起,将这险些晕厥的少女捉了起来,一把推至那白玉案几之上,大手猛地一掀,案几上的茶盏、桌布洒落一地,只剩下光溜溜的桌面与少女那浅薄的亵衣贴在一起。
  「嘶啦」两声,少女亵衣瞬间化作柳絮飘散,徐虎双手各捉住少女一只脚腕,轻松将她双腿分开,而后又在她下身处一阵撕扯,直到那一缕芳草显露眼前,徐虎这才两眼放光的将她完全推倒,大嘴「噗」的一声在手中吐出一口唾沫,直往自己的下身坚挺处一抹,随即便寻着那芳草嫩穴一个劲儿地莽了进去。
  「呀……啊……」行刺失败的少女仰天痛呼,仿佛一切回到了那个在燕京麓王府客房里的晚上,而这一次,壮硕如牛的徐虎更为粗蛮,那足有她手臂粗长的肉枪重锤而入,虽是有着唾液润滑,可她毕竟身子娇嫩,哪经得起这等摧残,才一个深插,整个人便觉得气血不顺,涣散的眼珠儿一阵昏沉,竟是整个晕了过去。
  「哼,装死?」徐虎嘴角微翘,他自己的本事自己清楚,当即将肉茎退出少许,稍一提气,腰腹狠狠发力,这一回,那粗硕的肉枪径直深入,直在少女紧致的蜜穴里挤出一条绝路,直到绝路尽头,深触软壁花芯。
  「啊啊……啊!」昏厥少女骤然转醒,强行撑开嫩穴的痛楚较之当日的开苞也不遑多让,她又如何经受得住,可她身体虽有起复,可意识却依旧有些模糊,只觉得下身仿佛被人用刀割碎一般让人窒息,她猛地抽了口冷气,小嘴不自觉地张到最大,喉咙里发出的嘶吼渐渐变得低沉,眼泪滑落,全身不住向案几上蜷缩,软绵绵的手脚更是竭力的向外踢打,仿佛只有这般,才能将她心中的不忿与痛楚发泄出来。
  但徐虎压根就不是怜香惜玉之人,他与这少女非亲非故,只当她是属下送来的一件美色玩物而已,如此一想,才刚刚顶入花芯的肉枪又是一抽,而后双手各自把住少女大腿内侧,摆开架势之后便是一阵急促的轰鸣抽插……
  「啪啪啪……啪啪啪啪……」
  徐虎肏得大开大合,只觉身下这少女非但生得相貌、身材上乘,如此这被肏着的小屄穴也是叫人大开眼界,紧致之余带着几分温热包裹,抽插几许又觉四处紧夹,几个回合下便已让他有了射意,徐虎低吼一声,强行打断了这畅快的抽插节奏,面对如此尤物,他当然不能允许自己如此轻易的射出。
  「呼……啊……呼……」被肏得神识模糊的苦儿渐渐没了尖叫的气势,小嘴顺着鼻息一顿一顿的发出些微呼吸声响,而待徐虎抽出那骇人肉枪之时,苦儿这才有所醒觉,仿佛噩梦初醒,她左右张望,随即却是脚下一轻,整个身子竟是被男人直接抱了起来,而她那疼得泛红的娇嫩屄口,这会儿仍旧插着一根炙热滚烫的男人肉茎。
  肉茎再度插入,随着男人的腰腹贴身轰炸,娇小的身躯一次次晃荡在男人的熊腰之间,这一回,撞击声响更为激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