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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温暖
余娡,坐在高铁上,向窗外望去,远远地看到在斜前方,有一颗树,枝叶招展的静立在一片光秃秃的土地上,像是遗世独立的老者,在冷漠的看着人世间的悲观离合,生老病死。
余娡忍不住将身体前倾,想认真地端详一下那棵树,却只见那树飞速后退,转眼间,已消失在她的视野范围内,而新的景象也紧随其后地闯入视野中。
余娡把整个身体依在高铁的车壁上,手里无意识的转着手机,眼睛空洞洞地盯着窗外的景色,拼命的让着自己的思维发散出去,可是脑子却总是响起爸爸那句:“余娡,你回来一趟吧,你奶奶生病,住院了!”
“生病”,“生病”,简单的两个字,却包含生死,两种截然不同的状态,结果只有一种,却不知道是那种,脑子里闪过无数种猜测,各种猜测相互厮打着。明明只要张嘴就可以问,就可以得到明确的结果,话到嘴边却怎么也张不开口。
余娡也不知道为什么,从得到噩耗到挂断电话,并没有歇斯底里,只是平静地说不同交通工具到医院的时间。
或许是因为第一次接到这种亲人病重的通知电话,又或许是本能的逃避,又或是本性的淡漠,余娡始终没有问过一句奶奶的病情,而父亲也未曾提及。这一路上,心里一直来回地猜测着真实的情况,却不敢问一句真实的情况,我们总是更愿意相信美满的童话,现实却总是血淋淋的。这大概就是人们容易被骗的原因吧!
“嗡嗡”手机的振动声,让余娡从各种猜测中脱离出来,是岳顾昂发来问她几点过去的消息。
余娡突然想起来,昨天晚上跟他的约定,大概真的是冥冥中自有天意,他们总是差那么一点,然后点点滴滴连成线,最终咫尺天涯。
“我今天临时有点事,去不了,等回头我给你寄过去。”消息刚发过去,手机界面上就弹出对方请求语音的界面,伴随着熟悉的提示音,余娡第一次意识到原来那提示音中带着些莫名的紧迫感,步步紧逼。
余娡接通电话后,将自己的右腿压在左腿上,腰也自然地挺直了,手机里传来熟悉的声音带着几分气急败坏,“余娡,你什么情况,我们昨天不是说好了吗?你这是又要放我鸽子,你自己说,你这第几次了,我们都这么多年的老同学了。。。。。”
余娡将手机放在耳边听着,嘴上了又张,却只是沉默着。
她不知道该怎么说,说曾经那些次是逃避,是懦弱,这次不一样,这次是意外,这次是奶奶病重回家,然后呢?然后自己故作歇斯里地的悲伤,逼着对方不得不说一些无关痛痒的安慰的话,然后自己再言不由衷地表示一番感谢,客气到程式化,程式化到虚伪,虚伪到尴尬。既然如此,倒不如一开始就不知。
人类的悲伤并不互通,或许也是因为人类的悲伤本来就不需要互通。
终于对方自己挂断了这虽然不到两分钟,却全程只有他一人开口的语音通话。
余娡将手机放在腿上,看到对方发来疑惑的表情,余娡只简单地回复道:“可能是我这边信号不好。”又补充了句,“我在高铁上。”
”出差?“
余娡回道:“不是,家里临时有点事,回去一趟。”
对余娡来说她虽不愿意提及回家的原因,却也不想骗他,他们之间本来就不应该再有欺骗。靠欺骗建立的关系,就如同用流沙堆积出来的城堡,空有其表,实则脆弱不堪。
“什么事,方便不?”
余娡有一瞬间,想将自己从接到电话到如今,一路上自己的种种猜测,以及被自己掩藏在平静之下的恐惧与无措,宣泄而出,但是最后她还是选择云淡风轻地回道:“没什么方便不方便,不过是说了也没有什么意义的事情,随着年龄的增长,终究是要直面这些事的。“
余娡等了一会儿,只看到界面反复显示对方在输入,却迟迟未再收到回复的消息,顺手将手机放进兜里,她将头爬在小桌上,侧着头,继续看着窗外匆匆而过的景色。
“你闪耀一下子,我晕眩一辈子.....” 手机铃声突然响起来,余娡扫了一眼,手机上显示的是一串陌生的号码,接通后有几秒的嘈杂,余娡机械地问了几遍:”喂,您好!“
那边传来了熟悉的声音,声音中带着几分沙哑,似乎是刚刚睡醒,“余娡,是我。”
余娡嘴角不自觉的翘了起来,双眼也带上笑意,语气却依然平静的说:“嗯嗯,有什么事吗?”
“没事,这不是怕你一个人在高铁上,无聊吗?陪你聊聊天。”
余娡只觉得一股温泉流到自己心中,明明身处严寒之中,却只觉得全身由内而外暖暖的。
余娡戴上耳机,将后背倚在座椅,头靠在高铁上,轻声地笑起来。
不一会儿,余娡又听到岳顾昂说”你不会是回去相亲吧?“
余娡被他这句没头没脑的话问得一愣,还问回答,那边又传来一句:“我去,不会真的吧!”
余娡无语地轻声回道:”不至于,我还没有这么着急。“
“对对,慢慢来,一定要找个自己喜欢的。”
余娡想找个喜欢的有什么用,对方又不一定喜欢你,而他们两个如今实在不适合再谈这些,只敷衍着道,“嗯嗯,大概会吧,谁知道呢?”
余娡说完这句话,那边却并没有心照不宣的换话题,却传了对方的长篇大论,认认真真,反反复复地在说着,只有一个意思,无论是谈恋爱还是将来结婚都要找个喜欢的人的必要性及重要性。
随着高铁晃晃荡荡的前进,耳边的轻声的絮絮叨叨,余娡有一搭没一搭地应和着。
多年以后想到这天,余娡仍感觉那天阳光很好,阳光从窗户里照进来,小尘埃在阳光中翩翩起舞。
而余娡下车的时候,才挂断电……
第二十七章 狼心狗肺
余娡走进医院,只觉得一片阴凉,阴冷的气息伴随着消毒水的味道扑面而来,她的手在兜里用力地攥着手机,似乎是想从那里汲取一些力量来对抗这医院的阴凉。
余娡妈妈在电梯口等着她,余娡只见妈妈身上穿着一身暗红色的连衣裙,双眼微红,声音带着几分难过,一见到余娡便道:“余娡,你奶奶她突然脑溢血,昨天晚上刚做完手术,现在还在里面。”
余娡只觉得眼前大片大片的血,妈妈那衣服的颜色似乎也是被血浸染出来似的,余娡甩了甩头,沉默地跟在妈妈后面低着头向前走,又抬手将头上的帽檐压低了几分,将发酸的鼻子,深红的眼眶藏在藏蓝色的帽檐之下。
走到病房门口时,余娡看到爸爸,坐在病房外的走廊上,头微垂,等余娡走到旁边,余娡只见爸爸抬起头,脸上挂着几分笑意,沙哑的声音里带着哽咽的说:“余娡,你回来了,你奶奶生病了。”
余娡听到爸爸这样说,瞬间泪流满面,余娡还是第一次见到爸爸用这么悲伤的语气讲话,在她心里父亲绝对是一座大山,无论遇到多大的事,他都是笑眯眯的,似乎这世间并无什么可以打倒他。于是在这一刻余娡压抑许久的情感,彻底爆发了,如波涛汹涌的洪水,击垮了一切理智,瞬间宣泄而出,浩浩汤汤。
因为还未到探视时间,余娡在门口的窗户里,看了几眼,只看到奶奶安静地躺在那里,嘴上带着氧气管,似乎只是睡着了。
余娡坐在爸爸旁边的地上,双手搭在膝盖上,低着头,用帽子把自己藏起来,先是默默的流泪,再到后来小声的抽泣,脑子里只有一句子欲养而亲不待。
余娡小时候,其实算是奶奶带大的,跟母亲却并不亲近,即使后来长大了,她也可以理解母亲为了养家,不得不将她扔给奶奶带,但是却始终跟母亲处得可以称得上“君子之交,淡泊如水。”
她依然习惯跟着奶奶住,奶奶也总是将好东西给她留着,然后留着,留着就坏掉了。
余娡刚刚工作的时候,一次无意间跟奶奶吐槽,自己挣得还供不上花,从来不知道这么多用钱的地方,等她走的时候,奶奶却说,那我给你个钱花吧,然后她就去衣柜里翻自己这几年攒得几千块,一边找一边用了不起的语气说:“我跟你爷爷现在每个月可以领钱一百多的养老金,一年下来能攒两千多呢?”
余娡哪里好意思用奶奶一分一分攒下来的钱呢?
余娡只觉得奶奶她似乎从来没有考虑过是不是自己的孩子大手大脚,不知节省,又或者是爱慕虚荣才导致钱不够花。
余娡有时候感觉,或许从奶奶那里得到的爱才是最无私的,甚至连陪伴都作为回报都是不太可能实现的。
果然后来,余娡越来越忙,回家的时间越来越少,有时候回家也只是抱着手机与朋友聊天,或者看视频,但是每当这个时候,奶奶就坐在余娡旁边,看着她玩手机,时不时问几句,余娡不忙时,就回她几句,忙的时候,就支支吾吾地应付着。
可是即使如此,奶奶还是很喜欢坐在余娡旁边,陪着她。
世人好像都是这样,总以为一些事情是理所应当,未曾失去过,就以为永远不会失去,可是,一旦失去就是永远。
余娡坐在父亲旁边,仔细地问了奶奶突然生病的原因,等问清楚原因以后,余娡恨不得把自己头轮到墙上,来回捶打。
余娡奶奶前段时间,不小心摔倒,将腿摔断了,上了钢板,本来恢复得不错,也已经出院了,但是腿上的伤口迟迟愈合不住,就又到医院电烤辅助治疗。
余娡爸爸在医院又陪了奶奶两天后,奶奶她说什么也不愿让爸爸在医院自己照顾她,爸爸看奶奶只是行动不便,而且伤口也在逐渐好转,于是便未曾坚持,只是留爷爷在医院照顾奶奶,而他则是过个一两天就过去一趟。
前天下午,余娡爸爸跟妈妈一起过去,听余娡奶奶说,因为隔壁床的腿疼,喊了一晚上,导致她昨天晚上一晚上都没有休息好,余娡爸爸再次提说,让奶奶直接回家休养,认为这里不适合休息,奶奶却不愿回去找给家里人找麻烦,只推说等在医院里彻底养好再回家。
余娡奶奶还不让爸爸把这事,告诉余娡,因为余娡的工作一直都很忙,不太好请假,奶奶不愿意让余娡为难,余娡爸爸,想着反正过段时间就会给奶奶打电话就没有跟余娡说这件事。
余娡那段时间正好工作上难焦头烂额,只能疯狂加班,等过了那段时间,余娡想着快放假了,等放假自己就回家了。可是却没有从没有想到会有什么意外发生。
爷爷看到余娡很是生气,不禁质问她,平时工作那么忙吗?连打个电话的时间也没有吗?
不等余娡回答就又接着对余娡说,余娡奶奶在摔倒腿那段时间,总是提到她,害怕错过她的来电,就是充电的时候,也要再手机旁边守着。
那一句又一句的话,狠狠地捅在余娡心里,余娡只觉得万箭穿心,虽神色并无明显变化,心中却早已千疮万孔,那歇斯里地的痛夹杂着悔恨一起捶打着她。
那一瞬间,她甚至有几分疯狂地想用刀把自己身上划出一道道伤痕,似乎只有身体上的疼痛与不断流出的鲜血才能让自己稍微缓解几分。
余娡坐在医院走廊的地上,背佝偻着靠在医院的走廊的墙壁上,头深深的埋进膝盖中,突然好想好想岳顾昂,希望从他身上汲取一些力量,来面对这样不堪的自己——狼心狗肺的自己。
第二十八章 演员
余娡背靠医院走廊的墙上时,自己也想,如果当时她知道了这个事情,她肯定会劝奶奶回家养病,而奶奶又一向最听她的话, 或许这一切就不会发生,那自己现在应该是像饿了许久的小狗,蹲在厨房,眼巴巴地看着奶奶给自己做吃的,可是没有如果。
余妈妈李凤来女士跟护士沟通了一会儿后,余娡被允许进病房探视。
余娡推门进去以后,看到奶奶躺在中间那种床上,安详的躺在那里。
如果忽略了插在身体上的管子,远远看去像是睡着了,似乎只要余娡轻轻地叫声奶奶,她就会醒来,笑着跟她说:“余娡,你回来啦?有什么想吃的,我给你做去”
这次余娡叫了几声后,回应地却是奶奶有几分抽搐的发抖,余娡无措地看向四周,没有看到护士,不过旁边的护工走过来给她解释说可能是不舒服,所以才抽搐的。
余娡蹲在病床旁边,一只手紧紧地握着奶奶的手,又用另一只手轻轻的抚摸着,妄想能够减缓几分她的痛苦,不过一切都是徒劳的。
几天过去了,余娡奶奶的病情并没有什么起色,其实她自己心里也清楚,大概是不会好了,但是心里又忍不住盼着有奇迹发生。
只是有时看到奶奶毫无生机的在病床上,身上插满了各种管道,有时又抽搐的不止,如果以后她每天都是这样度过,奶奶真的愿意这样活着吗?
有一次,中午余娡小声问了爸爸这个事情,余爸爸只是无奈地跟余娡说:“这用日子对你奶奶或许的确是受罪,但是你奶奶的病实在是太突然了,我们一时间实在没有办法接受,总是忍不住希望她能再陪我们几年。”
余奶奶活着的时候也从未提到这件事,余娡不知道,余爸爸也不知道,当然这件事也轮不到余娡插话,甚至余娡爸爸在这件事上也不是完全插得上话。
余娡到医院的第二天上午的时候,余娡奶奶的兄弟姐妹也陆陆续续的来医院,ICU病房并不允许探视,所以他们也只是安慰安慰爸爸跟妈妈, 而在这之前,余妈妈大概是听到了余娡跟余爸爸的谈话,还特地嘱咐余娡,余你奶奶后面的治疗,让她不要多说话,这一切事情由长辈儿来决定,并让余娡不要多说话。, 余娡感觉自己被这一件又一件的事憋得喘不过气来,当晚上岳顾昂给余娡发了一张很美的夕阳,紧接着是一条消息:“怎么样,不错吧! 余娡敷衍地回道:“嗯嗯,不错。”
那边很快发来一条消息,”那是,也不看看是谁拍的,等你回来,我教你,不收学费哦!“
余娡在手机上来来回回地敲着,犹豫着,怎么说自己的处境,最后她还是觉得,无论怎么开口都不过是矫情地求安慰,于是将敲好的内容又一个一个删掉,只会了一个“嗯嗯”。
岳顾昂大概也是感觉到了不太对劲, “余娡,你家里的事儿是很严重吗?”
“有事就跟我说,我们这么多年的同学了。”
那一瞬间,有一种被击碎的感觉,她从未感觉原来自己这么脆弱,曾经她以为自己一个人可能扛过一切。
她总是认为,分享悲伤并不能让悲伤减半,反而不过是徒增一个人跟着痛苦罢了,所以,她永远只跟朋友分享快乐,所有的伤口,都是躲在角落里自己一个人悄悄地地舔舐。以至于大部分朋友都以为余娡是天生乐观的性格,似乎从未有什么放在心里。
余娡一句话一句话地敲出了一句话,不给自己任何思考的时间,敲完就点击发送。
“岳顾昂,你见过亲人去世的过程吗?”
“岳顾昂,我有点害怕,我突然不想长大了。”
“岳顾昂,为什么我们要经历这些?”
“岳顾昂,你说活着就一定是好的吗?”
岳顾昂,看着一条又一条地消息,他对余娡回家的事,隐隐约约有了猜测。”见过”
“余娡别怕。”
“余娡,我个人的看法是,这个过程最好是不要亲眼看,不然会痛苦很久的。””余娡,不要用痛苦惩罚自己,不要让自己沉迷痛苦。”
“如果可以,给自己找点事做,不要总想这个事情。”
原来共情是可以让感觉到力量的,余娡回道,“还没有到最坏的时候,也或许其实已经是最坏的时候了。”
岳顾昂发了个疑问的表情,余娡也只是尽量轻描淡写的说到:”没事,我奶奶是脑溢血,已经做了手术了,但是不知道最后是什么样。“
岳顾昂:“别多想,余娡,既然做了手术,那就说明还是有机会的好转的,别太着急,多多陪陪你奶奶。“
余娡盯着屏幕,有一肚子的话想说,却又不知道要说什么,只是盯着屏幕在发呆,突然屏幕又亮了,一张照片,照片上是一副简笔画,是一只可爱的小狗摸着另一只的小猪的头,旁边写着,一切都会好的。
余娡认得,那是字是出自岳顾昂之手,那只小狗寥寥数笔,却带着几分别别扭扭,有点无措,歪着头有点呆呆地看着小猪,那种小猪画的十分可爱,垂头丧气,却很是乖巧的站在那里。
余娡一下就被这个表情包戳了,似乎看到他爬在桌子上,用心地画着这幅简笔,只是为了告诉自己,他在,他会一直都在,眼泪肆意流出来。
余娡忍不住在心里喊着:
“岳顾昂,你知道吗?我是其实就是个狼心狗肺的人,奶奶之前摔断腿了,我却一直连个电话都没有打过!”
“岳顾昂,你知道吗?当人意识全无的时候躺在病床上,不像个人像个东西!”
“岳顾昂,你说我奶奶她真的愿意这样意识全无的活着吗?我们真的是为了她好吗?还是为了让自己的良心安心呢?”
这个答案余娡到最后也不知道,但是很快也不用知道了,没几天奶奶就去世,一切都结束了。
余娡麻木地参加完整个葬礼,丧礼上,有人欢声笑语,有人故作哀切的叹息逝者。
农村的葬礼总是奇奇怪怪的,每个人都在这个葬礼中有着奇怪的身份,逝者的亲人就是演员,不相干的人就是观众,逝者的长辈大概是评委吧!
演员,要做地就是在合适的时机,痛哭流涕,悲伤不能自已,来满足观众的对你期待,评委对你的期望。
第二十九章 深渊
这天,早上岳顾昂问余娡情况怎么样了,余娡语气跟前几天很是不一样,敷衍中透着几分绝望。
他正想该怎么安慰她,她却直接掐断了话题。
中午的时候,又给她发了消息,却久久未曾回复,于是饭间,岳顾昂一直在留心注意着手机有没有收到消息。
岳顾昂也不知道怎么了,只觉得今天的食堂似乎分外吵,人们的吵闹声,交谈声,餐具碰撞的声音,交杂在一起,乱糟糟的,让人更加心烦意乱。
他胡乱吃了几口,就端起餐盘,脚步匆匆地往门口走。
在这样嘈杂的环境中,他不得不集中自己全部的注意力,来感受放在口袋的手机振动的声音。
突然,听到旁边似乎有人在喊自己,转过头,才看到是陈彬郁正在跟自己招手。
陈彬郁、于星澜还有几个同事他们都正在不远的桌子吃午饭。
“ 顾昂,想什么呢?这么出神,刚才叫了你好几声都没有听见!”一边说着,一边把自己旁边的椅子拉开,“来,来,坐坐。”
“不坐了,我手里还有点活儿没弄完,什么事你说?”岳顾昂见星澜跟彬郁都盯着自己,似乎是有什么事,等着他在回答。
他心里有几分疑惑,不过面上未显,说来自从上次在陈彬郁家那次聚会之后,他们几个这还是第一碰面。
“没事儿,就是想问你,周日有安排吗?要不要跟我和星澜他们去打羽毛球。”陈彬郁说完,见岳顾昂似乎在犹豫,又赶紧补充:“三缺一呀,你要是不去,我们这可都没法打。”
岳顾昂见陈彬郁给自己来道德绑架这招儿,笑着调侃道”你这刚出差回来,都不用陪陪邵琳?”
陈彬郁无奈道:“我倒是想啊,她周日约了朋友吃饭。”
岳顾昂恍然大悟道:“原来是这样啊!那行,你回头把时间地址发我吧!那我先走了,你们先吃。”
岳顾昂转身,还没走远,隐隐约约听到,星澜问道:“余娡已经回来了?””嗯?没有吧,我没听邵琳说她回来了呀!”陈彬郁一愣,反应过来,“哦,邵琳周六约的朋友不是余娡。”
陈彬郁有几分八卦地问:“不过,你是怎么知道余娡回家了呢?”
于星澜轻描淡写地回道:“余娡,跟我说的呀!”
陈彬郁意味深长的说了句:“哦,原来是这样啊!”
岳顾昂脚步顿了一下,快步离开了食堂—— 余娡,在自己屋里望着窗外在发呆,一连几天的酷热之后,终于即将迎来暴雨。
窗外在怒吼、咆哮的风,像一只的野兽,一只早已完全丧失理智野兽,一只想要摧毁全世界的野兽。
不过在屋内的余娡,却根本没有被它愤怒的咆哮所惊扰,耳边只有余妈妈絮絮叨叨的声音,话题呢?也无非是些老生常谈的话,对象,恋爱,结婚……
余娡看着远处激烈翻涌着红旗,在心里推测着这头野兽的疯狂程度,又不禁猜测着它嘶吼的目标是谁呢?愤怒的原因又是什么呢?其实它曾经也曾温柔似水过,思绪越飞越远,耳边目前的声音也越来越大,终于在一声砰的关门声,拉回了现实,妈妈摔门而出。
余娡其实挺理解她的,她要强了一辈子,偏偏女儿一直嫁不出去,这件事就像是把她被钉在耻辱柱上,身边每一件亲事,似乎都在将她拉出来,鞭打。
可是余娡想不明白,为什么一定要结婚,在余娡看来,婚姻像是人生的一个深渊,一个深不见底的深渊,当然这也深渊里也不一定都是刀山火海,也有可能是春暖花开。
只是在你没有跳进去之前,永远不知道自己跳得这深渊底下是什么,是深不见底,黑不见五指,还是烈日炙烤,还是春风拂面,花香四溢。
有人进去,万箭穿心,命葬于此,也有人爬出来,遍体鳞伤,也有人游刃有余,也有人在此拾得秘宝。
一万个人就有一万种深渊,此种滋味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所以对余娡来说,除非遇到一个让她心甘情愿跳进这深渊的人,否则谁也不可能骗跳下去。
想到这里,脑子里突然出现了那人——少年的岳顾昂,意气风发的岳顾昂,笑起来眼睛了有无数小星星的岳顾昂,甚至气急败坏的岳顾昂。余娡忍不住在心里说,如果是他,其实深渊也还好吧!
手机铃声响了,一个陌生的号码,那边第一句话是:“还在家吗?”声音有几分熟稔,余娡一时懵了,脑子里下意识的回答道:“在家呢!”
那人又接着问道:“你打算是什么时候走呢?”
第三十章 狼狈
这个声音,余娡终于想起了,余娡有几分不敢相信地问道:“岳顾昂?”
手机那边传来带着几分困惑的声音:“对啊,余娡,你刚刚不知道是我?”
“那个,那个,好久没有听到你的声音了,一时有点认不出来!”余娡一时想把自己的舌头咬掉,这都说的是什么鬼话啊,那边传来了一片轻快的笑声。
“我都不知道,你原来这样想我,那你一会儿来车站吧,人总能认出来吧!”
“啊? 啊?啊?”余娡总感觉可能是今天早上太早被余女士从床上吵起来,到现在脑子还在宕机。
“嗯!嗯!嗯!”
“岳顾昂,你现在在车站?你不会是在逗我玩吧?”
“额。。。还有10多分钟到,你看,怎么说?”
“啊? 啊!嗯。。。你等我,我现在就过去,那我先挂了,一会儿见呀!”余娡说完,把电话啪刮掉,立马奔冲向浴室!
-------------------------------------------------- 20多分钟后,余娡终于准备出门了,出门前瞅了一眼镜子里的自己,见镜子里自己头发被雨打过的鸡窝一样,正在苦恼怎么补救一下,手机振动了提醒她叫的车到了,只得拽了一顶帽子,往头上一扣,喊了声我出去转转哈,就冲出去了。
一出门,余娡傻眼了,刚刚还是一副与世无关的姿态在楼上赏风听雨,、现在却已“身在其中”,咬牙迈进狂风骤雨中,雨点打到胳膊上,触感清凉,只觉得似乎忘记了什么事情,车子在路上缓慢地前行,下雨越下越大,雷鸣声,雨点也锤在汽车的玻璃上,有一种踏着风踩着雨,去奔赴一场百年之约。
等余娡从车上下来,硕大地雨点落在自己身体上,她也终于意识到,...伞...,应该带把伞,把自己的包盖在头上,就往车站里面冲,狼狈至极,余娡不禁想,为什么自己总是在一副狼狈的时候被他遇见。
余娡进去以后,一眼就看到了他,临窗而坐,侧头望着窗外出神,神情有几分冷冷的,依然是那天见的白色外套,其实这个神情余娡是很少见的,在余娡印象中,那永远都是那样鲜活,只记得他当年呼朋唤友指点江山,只记得他当年开怀大笑,只记得他当年不屑一顾,很少看到他一人冷冷清清地呆着。
余娡站在那里,踟躇的不知该如何上前,就在这时,岳顾昂的头转过了,眼神看到了余娡,他们两个视线相遇,就在那一刻,岳顾昂脸上变得全是笑意,那笑容真的是璀璨夺目,像是黑暗中,迸然绽放的烟花。
余娡也忍不住笑起来了。
在路上,想了无数的开场白,一句也没有用上,只知道站在那里,疯狂地挥动着双臂,看到对方,把手机放进兜里,将手臂举过头顶,轻微晃动了几下,余娡已经一边挥手,一边冲过去了。
岳顾昂看到她在那边,一只手提着裙子,另一只手兴奋的挥着手臂,又蹦又跳,只觉得当年那个狡黠活泼的小姑娘又冲自己跑过来了,被密密麻麻地缰绳捆绑之下的心,在随着她跳动。
余娡跑到他面前时,正打算问,你怎么来了,还没有张口,一包纸巾就递到自己面前,余娡一愣,低头看到自己,这才想起来自己还一只手还拎着裙子,白色的球鞋跟杏色的长裙上密密麻麻地爬满了泥点子,胳膊上挂着水珠,后背上的衣服湿哒哒地贴着身体,有风吹过,瞬时冷飕飕的。
余娡低头看到自己这个狼狈样子,只想找个地洞钻进去,出门前翻箱倒柜地找衣服,竟然真的让她找到了一件轻薄的杏色纱裙,上面绣着枝枝蔓蔓的杏花,也随着人的走动而摇晃,似乎在随风招摇。这个裙子那里都不错,就是有点太长,本来配上的高跟鞋,最是适合不过了,可是高跟鞋,这种东西,余娡在几年前就扔掉干干净净,可是又实在是没有其他的选择,更是没有时间给她纠结,就穿着出门了,一出门就傻了,想起来今天有雨,只是此时的她还没有意识,这只是开始。
到车站的时候,因为在修路,雨水冲洗下,满地泥泞,当时也没有想太多,只想这自己浪费了太多时间,一心往里冲,如今看到自己这一声狼狈至极的样子,下意识地后退了两步。
第三十一章 打伞
岳顾昂盯着她,看着她站在那里喘得上气不接下气,耳垂边的头发上挂着水珠,有几分担心她感冒,顺手从兜里掏出纸巾递给她,结果见她不仅没有接纸巾,还后退了几步,心中一急,直接上前,用纸巾把头上的水擦干净了。
人被拽到了近处,视线相触,亮晶晶的眼睛,湿漉漉的,眼神中闪过惊慌,有飞快的低下头,看着脚尖,岳顾昂也随着视线下移,看到被雨水打得半湿的宽大T恤随着她蹦蹦跳跳显得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岳顾昂转身从包里掏出来一件干净的衬衫,递给还在发愣的余娡,说道:“喏,穿上吧别感冒了。”
看余娡拿着衬衫,却没有往身上套的动作,又补充道:“干净的,早上上班的时候拿的,还没有穿过!”
余娡有几分尴尬地冲他,笑了笑,赶紧说道:“哎呀,上次的衣服还没有给你,这次又拿了你一件,多不好意思呀,那我回去洗干净再一起给你。“
“不用,我这次就带了这一件衬衫,你身上衣服干了,给我就行。”一边说,一边看着外面越下越大的雨,又说道:“我去便利店买把伞,这雨看着一时半会儿,不像能停的样子。”
余娡也蹭得站起来了道:“那走,我跟你一起去。“
岳顾昂看了看余娡,半湿的头发,说道:“你身上还没有干,便利店的空调一般都开得足,你别去了,你要什么,我给你买回来。”
“那好吧!那你帮我也卖一把伞,我也忘带伞了。”
岳顾昂无语地看了几眼,问道:”你要这么多伞,干什么呀?“
余娡想也不想说:”打麻将,我家现在只有叁把伞,再来一把,它们正好可以在不下雨的时候,打麻将。“
岳顾昂听她又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扭头就走。
等他走近,就发现余娡在盯着他手里的劣质白色塑料伞,来回瞧,问道:“咋了,有什么问题吗?”
“咦!怎么只有一把呀,你的呢?”想了想又追问了句:“难道很贵?”
岳顾昂拿着手里的伞晃了晃,示意道,“15” 顿了一下,又道:“够了!”
“啊?这也太贵了吧!我们公司楼下,才卖10块!“
“是吧!所以就买了一把!”
余娡在心里疯狂地想着,这两个人打一把伞也太尴尬了吧!可是15块钱一把,的确是有点坑!
看到对方拿着伞要往外走,余娡落在家里的脑子终于回来了,“我们现在去哪里啊?对哦?你怎么突然来这边了?”
“我订了附近的宾馆,我还有点工作没有搞完,先去宾馆把工作搞定,然后找个地方去吃饭吧!我晚上还没有吃饭!”
“哦!那我们怎么过去呢?走过去吧,我查了一下,也就10分钟的路程,下雨天,应该不太好打车吧!”
第三十二章 坦荡
酒店里,岳顾昂清清爽爽地坐在桌前办公,修长的手指在键盘上飞速地敲打着,余娡却忙着在用餐巾纸,擦着半边身子,一边擦,嘴里嘟囔着,“你看,我就说让你买两把伞,现在好啦!我淋湿了半边身子!”
岳顾昂无奈地看着余娡半湿的左边衣袖,道:“你这都念叨了一路了,再说明明打着伞好好的,你总往外跑什么?”
是的,余娡从来不知道自己可以这么煞风景,两个人打一把伞,想象中的场景大概应是暧昧至极的,毕竟外面世界淅淅沥沥,时而有几阵凉风吹过,两人在说说笑笑之时,或有意或无意总是使身体悄然靠近,而走动间,又总是会无法避免一些碰触,像是我的右肩膀无意间蹭到你的左臂;而你的左肩又碰到我的右边飘散的长发;若有若无地碰触,总会让人心里不禁泛起一片涟漪。
然而事实却是,压根没有说说笑笑,余娡一路上都忍不住对因为只买了一把伞而造成如此尴尬(亲密)地步的岳顾昂指指点点,嘟嘟囔囔,骂骂咧咧,当然也没有悄然靠近,只有泾渭分明的叁八线,甚至为了掩饰自己的心虚,余娡走走着着,就跑到伞外面。
余娡知道,她如今这样尴尬,不过是因为她内心有鬼,她并不是坦坦荡荡,想到这里,她忍不住有些难过,所以对方是因为坦坦荡荡,所以并不太意吗?可是心里又忍不住地期待,或许...或许...
忍不住,在心里微微叹气道:“哪有那么多或许!”
余娡气鼓鼓地道:“我哪有跑,是你伞打得不好,不对,是因为你只卖了一把伞。”
“是是,都是因为我,那你去坐那边沙发上,等我一会儿,我们就去吃饭。”
余娡懒洋洋地做在沙发上,装作玩手机,平时能玩上几个小时的消消乐,如今却也只是盯着界面发愣,不一会儿,偷偷地抬起眼,看过去,岳顾昂盯着电脑,时而紧皱眉头,时刻烦躁地敲着桌子,原来这么多年的习惯还是这样。
余娡从小就不喜欢规规矩矩地坐在,似乎骨头都是软的,懒洋洋,可是他不一样,他虽然总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但是不论坐还是站,都是笔挺的,下颌微收。
小时候,余娡每次看到他学习的时候,都在心里想偷偷往上本书,看看到底会不会掉下来 余娡歪儿那里,迷迷糊糊地进入了梦乡,过了一会儿隐隐听到有人叫自己,“余娡?余娡?醒醒啦!想睡觉去床上,别在这里坐着睡!”
余娡睡眼朦胧的望去在自己不远处的那张床,在跟自己招手,一个越步冲到床上,身体被柔软的床包裹住,让人舒服的忍不住发出声了,身子在床上左右扭动了两下,大脑也终于清醒了,各种词开始往自己脑子蹦,“酒店”、“异性”、“晚上”、“床上”、“单独”、“开...!”停!停!停!
余娡从床上,跳下去,看到岳顾昂还是笔挺的坐在那里,手指在键盘上飞快的敲打,声音里倒是没有什么波澜,说道:“不困了?正好,我这边也基本上差不多,你收拾下,我们去吃饭?”
余娡一听这话,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立马高声回道:“什么收拾?收拾什么?哪有什么可收拾的?”
“如果说你是海上的烟火 我是浪花的泡沫 某一刻你的光照亮了我 如果说你是遥远的星河 耀眼得让人想哭 我是追逐着你的眼眸”
手机铃声响起,在整个屋子回荡,看了几眼放在桌子上的手机,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没有管,于是里面的女生还在继续唱着。
这是,洗手间的传来了余娡的声音,“岳顾昂,你帮我看一下,是谁呀?”
岳顾昂看着手机一愣,手机里的女声在深情的唱着“我可以跟在你身后,像影子追着光梦游”,上面的一闪一闪地跳动着“于星澜”,还有不远处的余娡一声一声的叫着,“岳顾昂!”、“岳顾昂!”。
岳顾昂甩了甩头,从眩晕的声音中挣脱出来,拿着手机,平静地递给了在洗脸余娡。
转身出去,若无其事地回到桌子前。
余娡接起电话,手机那边传来一个有几分熟悉的声音,是一个清澈温柔地男声道:“余娡,你家里的事儿怎么样了呢?是很棘手吗?要是有用的上我的地方,你尽管说!”
余娡这时听到,也很是感动,连忙道:“谢谢,谢谢,已经处理完了,我正说打算,过几天就回去!”
岳顾昂虽然一副未收到任何影响,继续在干活地样子,但是心思却都在那两人的通话中,心里对两个人熟络的语气,有几分烦躁。
又听那边在约着跟余娡见面的时间,似乎是余娡一直想找的那两本书,他前两天收拾东西,正好翻到了,想给她拿过去。
岳顾昂在心里暗道,“前两天收拾东西?”,“大家都说最近他们加班加班很凶,都快直接住公司了,怎么他于星澜还有时间收拾东西!”
但是面上却是不显,连头也未曾回过,似乎在聚精会神的处理工作,又过了一小会儿,听两个人已经开始聊那几本书的内容,大部分都是于星澜在讲,余娡只是小声的嗯几声。
岳顾昂一边合上电脑,道:“余娡,走吧!我 ...说着话,又转头,见余娡看过来,看到余娡手里的电话,将后面的话,立马咽了下去,脸上适时地挂上了几丝歉意,有手指了指门口。
余娡微微点头示意。
岳顾昂出了门口,还顺手帮余岳顾昂出了门口,还顺手帮余娡把门轻掩,在门口静静地等她。
这一番动作,做得可谓是坦荡至极,于星澜那边声音倒是一顿道,“余娡,你还有事儿呀,那你去忙,等你回来,我们再聊。”
余娡回道:“行,那我们回头再聊。”,余娡这边挂了电话,就出门去找岳顾昂。
------------------------------------- 于星澜挂了电话,脑子里却都是那句男声,那声音听起来跟余娡似乎十分熟稔,但是不知为何,自己却只觉得很耳熟。
只是在自己跟认识的人中,认识她的只有陈彬郁一个人呀,难道是陈彬郁跟邵琳一起也去那边?
就在这时,突然手机震动了一声,是陈彬郁发来的消息,提醒他别忘了,明天下午去打球。
于星澜一边回复陈彬郁,脑子里想到了今天中午,一个想法一闪而过,又想了想,感觉是自己想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