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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雨无阻 / 2024/12/25 01:10 / 528 / 49
【小说】多少一晚

风雨无阻 / 发表于: 2024/12/25 06:26:28

(三十八)
  过了头七的某一天我们开车回南城。这个季节的江南连日烟雨,沿路山水朦胧,像深深浅浅的水墨画。我们好多年前回南城时坐的是绿皮火车,现在一路看见高铁穿山跃岭,时间真是过去好久了啊。
  淮州离南城更近些,江南这几座城市都隔得不远。我说,“要不要顺便去淮洲转转?长这么大,我似乎都没去过。”淮州自古久负盛名,明明就离得很不太远。
  从绪沉默了一小会儿,说:“很想去吗?也好。”
  “我也好多年没回去了。那是我出生的地方。”
  她牵着我的手走在淮州河边的青石路上,经过一座座拱桥,逛了几家行江路的旧书店,又走进她从小就喜欢的甜食小铺。小铺临水,绵绵的雨从店外支着的方形雨蓬边缘滴下来,汇入河里。从绪失神地靠在椅背上抽烟,微微蹙眉看着天空,是令我心疼的模样。
  我将手覆在她的手上说:“我在呢。”
  她抵着我,低低细语,“没事,我只是..想妈妈了。”淮州是从绪的外婆家,也是埋葬她妈妈的地方。我安慰道:“想妈妈了就去看看她吧,没关系的。”
  “...”
  “不去了吧。”她语气平淡,眼中却有些落寞。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雨天,她好像无望又悲哀。
  “没脸去。”
  回到南城后,我的精神状态日渐糟糕。
  先是听小黛说她爸爸终于从国外回来了,之后一天回到家又听说小黛已经被她爸爸接走了。从绪开始比以往更频繁地出差,常不着家。有时我一个人在空荡的家里待着,总觉得心理正在出现一些问题。生活的颜色正在消失,身边的人一个个离开。幸好有豆包陪我,所以有些问题,但不大。我是这么想的。
  从绪仍然对我很好,只是她陪我的时间变少了。几次夜里我情绪低落时给她打电话她都没接,熬到第二天才等到她回过来,说最近的项目好忙,忙到十点十一点困得沾到枕头就睡。我理解,可我的精神状态无法因此变好。
  余温馨听我说完后,建议我去找心理咨询师做几个therapist session看看。她自己是做这行的,在北市的圈子里口碑不错,但由于这种心理咨询从专业性上讲不适宜给朋友做,便给我推荐了几位南城的咨询师。
  我说好,到底是要自救的,那我就去试试。
  第一次咨询只是了解一些基本情况,浅浅地聊了聊人生经历,家庭背景,还有这段时间的情绪低落来源。其实这些东西明面上也不复杂,于是我也就没有感受到什么即时的疗效。我有困惑,但不可说。即便说了,咨询师也只是将同样的问题抛回给你自己。
  一小时结束,我道了谢,道了别,走出咨询室的门。没走出几步就看到这处心理健康中心的宣传栏里展示了几位咨询师的履历,我在心里将信将疑地默读起来。
  “于洁 国家二级心理咨询师 南城大学副教授 中国心理卫生协会会员 2017年起至今接受连续个人成长经验,体验咨询师为系统注册咨询师,动力学及叙事取向 咨询专长:情绪问题、焦虑抑郁情绪、关系问题、恋爱、同伴、家庭关系、个人成长、学业、就业困扰”
  哦。还顺便扫了一眼边上几位的履历。
  “张...
  国家二级心理咨询师 中科院心理所心理资本专业博士...专职咨询师...心理咨询技能专业培训师资格...
  咨询专长:恋爱婚姻问题...等...论文...斯德哥尔摩综合征...家庭关系...自我成长”
  他们好像都很厉害的样子,那就希望会有帮助吧。我转身准备走出去。
  抬眼却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从前方另一间心理咨询室里走出来。
  那一刻我给这次心理咨询定了性。我的精神状态在经历了一小时的无感,五分钟的希望后,在那一秒以最陡的曲线骤降至零点。那是我的爱人从绪,五个小时前她告诉我,因为工作,周末之前回不来。
  我克制着混乱的心跳,退了一步侧身躲到转角后。听她走远,双腿像失控般快步跟了上去。又是这样。我的疑虑,我的自卑,在经过几个月爱情激素与催产素的蒙蔽后,像恶鬼般重新找到了我。
  她总是出差,原来是借口。其实是时不时失联。
  我看到她下楼后进入一辆黑色轿车。正想打车追上去,忽然有人突然抱住我的胳膊,我吓了一跳,但好温暖。
  “伏羲!”
  “..嗯?”
  我勉强将目光从那辆车远去的背影上抽离,聚焦在面前轻快的笑容上。夏知禾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
  “啊...小朋友!”我不敢相信眼前的她,“你,你怎么会在南城?”
  “我来南城找朋友玩顺便旅行呢~好久不见呀,姐姐。”她坦荡地笑。
  “是啊...好巧啊,竟然在这里都能碰见你。”我一面惊喜,一面心里还是放不下那远去的车里人。
  眼前的夏知禾笑道:“看来我和姐姐真有缘分!你最近怎么样啊?”
  “我..”
  啊,我在做什么。不是下决心要在阳光下生活的吗?怎么差点又做出跟踪那种阴暗的行径。
  “我挺好的,你呢?”
  我想,还是相信她吧。等回家了,有机会好好问她。她一定会坦诚地告诉我的,她知道我爱她。
  “我也是。我很想你。”夏知禾说。
  一两年前与从绪重新开始后,我找了个机会和夏知禾好好聊了聊。她很难过,掩饰不住地难过。我也有一些可惜,知道自己是有些喜欢她的,只是没有喜欢到愿意承诺。我说她是这样好的一个女孩子,而我这个年纪的人千疮百孔,我们不合适。
  她伤心,可她也仍说,“...姐姐以后,要是有什么时候需要我了,或只是想起我了,我都在。你一个人,家人不在身边,我不放心的。”
  后来,几年以后的后来,我对夏知禾说,要是当时我能在你那个年纪的时候遇见你就好。可那是我遇到了从绪。再后来,又想想我那个时候的困顿窘迫,大概率是谁都抓不住。
  “既然这么有缘,那我请你吃个饭吧?”我提出邀请。毕竟回到家也又是一个人。
  “好~”她挽起我的手,叽叽喳喳地和我说这几天都玩了哪些好地方。
  所以当我走出心理咨询中心十分钟后,精神状态曲线奇妙地涨停。


风雨无阻 / 发表于: 2024/12/25 06:35:53

(三十九)
  她说她只是最近遇到了一些事,知道我最近因为奶奶去世的缘故已经很脆弱了,故此不想让我担心。而当我问起是什么事时,她又不愿说。那扇在过去一年多里逐渐对我打开,漏出暖光的小窗,此刻又重新紧闭。
  我说:“小绪,没关系的,你什么都可以和我说。虽然不一定帮得上什么忙,但至少让我陪着你。”
  她说:“别担心了,我会处理好的。给我一点时间...”
  我的情绪比想象中的脆弱好多,忽然没来由地猛烈漫上来几乎要将我淹没。我好委屈,问:“是我..没能满足你吗?”
  她好像有点逃避,说:“不..不是你的问题。”
  可女人的直觉往往出奇精准。过去的经验告诉我,当你察觉到有什么捉摸不定的异样时,其实无须反复确认,因为它一定不正常。我再三追问,而她只是回避。与其是争吵,更像是冷战。我不明白。
  那天她离开时说,“最近暂时分开住吧,我们..冷静一段时间,好吗?”
  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尝过那种尊严受辱的滋味,被你爱的人忽视,这是很深重的伤害。再次遇到她之前,我不停不停地努力,以为自己只有更优秀了才会被爱。但其实我不知道终点在哪,因为优秀了也未必会被爱。这种感觉在沉寂了一年后死灰复燃,因为我缺乏安全感,不确定自己是不是还被爱着。
  我能感受到她的心不在我身上。
  我爱她,我想要她爱我。为什么我总是不够格。
  老人已经不在了,再留在南城意义也不大,徒增伤感,于是我决定回北市。我没有通知她,只是简单收拾了行李即刻动身。
  影响心情的因素有很多,可能是亲人离世,天气阴郁,或者是饮食,睡眠,身体...我安慰自己,大概是各种因素作用下自己最近太敏感了,易怒易悲,休息一阵就会好的。我应该专心调整好自己的状态,其他的先放一放。赵一锦也这么说,让我别多想了。
  我闷下一杯酒,醉醺醺地扯着她问,“小辫子,你和我说实话。从绪!她是不是又在外面有别人了?”
  赵一锦翻了个白眼,“哦。搞这么半天原来你emo就是因为这个?”她拍了拍我,“放心吧!从绪这两年是出奇地乖,完全没心思乱搞了好吗。她以前那些花花草草都以为她销声匿迹是不是死了。”
  “真的?你不许帮她骗我。”
  “骗你干嘛。来,走一个!”
  “那她究竟在干嘛。”
  我几杯酒下肚,仍觉得有哪里依稀不对。我的身体,精神,我们的关系,生活,一定有哪里不对。
  赵一锦敛了敛神色,难得恳切地劝我:“伏羲,记不记得我之前和你说的?”
  “嗯?”
  “据我对她十几年的了解,她不愿说的事,很可能与董家有关。而董家的事,我们这样的外人,还是点到为止,别深究的好。你懂我的意思吗?”
  由于睡眠与情绪问题,余温馨推荐我可以听从心理咨询师的建议去精神科看看。
  笑死,心理咨询师换了几个,反而把自己折腾地越来越易碎,如今已经升级到要去医院精神科的地步了吗?她说,“害,你别想多了,只是让你去看个医生又不代表你就有精神病了,只是说有些生理情况可以通过药物缓解,至少你去看看能安心点,听点医生建议也能提前预防不是。”
  “好好好,那我有空就去。”
  继续自救。等她回来。
  她有时会回我这里,有时又不见人影。每次回来就在我的弦上拨一下,弹出些声响。走了之后又只有微颤的弦起伏不定。我的弦时紧时松,来回拉扯,渐渐发出地声音已经喑哑不成调了。
  可她还是没有如约回到我身边。她说要时间,到底要多少时间?我想问她,她说不出来。
  她又消失了几天。
  于是在感到自己的弦就要快到断裂边缘的时候,我还是决定去找她。我没有通知她,去公司,去她的各处住所,去她可能在的地方,去老房子附近,去小黛学校,去各种想得到的想不到的地方,发疯似的找她,蹲守,跟踪。我一定是生病了,任凭自己在深渊里下坠。明明,明明,就快要,甚至已经见到阳光了不是吗?
  有一天我输入她之前给我的密码,重蹈覆辙推开一处寓所的门。
  她与一个男性的声音正在争吵。
  男人的声音低沉冷静,闷在门里并不清楚,而她的声音痛苦地质问:“我只是想有自己的家庭,自己的爱人,为什么不行!为什么!”
  “...”
  “你别提我妈!”
  “...”
  “你不配提她...”
  “...”
  我怔怔地站在原地,幡然醒悟过来似的懊悔。我不该这么做的,不该怀疑她的,她只是想争取我们的未来...是我太阴暗...
  “那时我才十四岁啊!”她哭了,嘶哑着哭喊。
  我好心疼。但想起赵一锦的话,决定还是不声不响地离去比较好。
  房间内的脚步声胡乱了片刻忽然悄无声息。
  争吵过后的安静里,我忽然感到一阵令人骨寒的不安,好像又开始颤抖了。颤抖着,我不计后果地推开那扇门。
  董奇川紧紧地抱着她。
  从绪闻声回过头来,见到是我,似乎有些慌乱,匆匆别过头去推开董奇川。
  董奇川松开她诧异了几秒,脸色逐渐阴沉下来。他这样地位的人表现了出不悦,空气里的压强便骤然飙升至骇人的程度。他一言不发,镜片后的眼里尽是压迫与震慑,没有一丝友好,与他第一次见我时温文尔雅的大度长辈模样截然不同。
  我无所适从,甚至出了些冷汗。从绪背对着我低头吸了吸鼻子,替我应变道:“是我让她来的。”
  说完便迅速转过身来,拉着我走出门去,边走边说:“怎么才来..抱歉,我还在和家人谈事情...”
  她一直牵着我走下楼到车里。我怔怔地看着她的身影,没来由地担忧。
  我们坐到车里,空气才终于松弛下来。她松了口气,用手支着额头靠在方向盘上。我说:“对不起..”
  她说:“不怪你。”
  她刚哭完,鼻尖还有些红。我还想开口,她却说:“走吧,我们回家。”
  “真的没问题吗?你爸爸似乎很生气..”
  “没事的,小黑。”她温情地看着我,云开雨霁地笑了,“我会保护好你的。”
  “饿不饿?晚上想吃什么?”
  我想我们冰释前嫌,一切终于又可以朝好的方向发展,期待自己的精神状况也能慢慢恢复。她像一直以来那样让我睡在她怀里,在第二天起床出门时说:“等我回来,我们好好聊聊吧?”
  我说好。并为之感到欣慰。
  “我爱你,小黑。”她浅笑着吻我道别。
  “嗯,我也爱你。”
  她终于愿意与我坦诚相见了,我们可以一起面对那些事,我可以帮她分担。我这么想着,告诉自己,所以我应该不是在自欺欺人吧。
  是的。是的。
  然而她又失联了。
  我给她打了无数电话没有人接。一周内我联系了她的朋友,助理...第二周我找遍了她平常会在的地方。我的精神矛盾又糟糕。她说让我等她回来的,她出事了吗,她究竟去做了什么,为什么失联,为什么...我坐立难安,所有我能想得的认识她的人都爱莫能助。我一个人困在与她同住的房子里看着一天天日出日落简直要发疯。我无法工作,无法社交,无法好好进食。我又开始做噩梦,梦见伏明义,伏明义...
  余温馨发现我不人不鬼的样子逼着将我送到医院,询问,诊断,开药,吃药。似乎终于能稍微睡得长一点了。
  二十一天后,就在我开始试图自残时,终于等到了她回的电话。
  我接起视频。原本满腹的责备与委屈在见到她的那一刻却笑了起来。再见到她真好啊。
  “对不起,小羲。”
  她也稍稍笑了,可表情不太对。眼神茫然无助,脸颊上有不自然的红晕。我听得出她在努力保持语气平静。
  “擅自消失..没告诉你。”
  “谢谢你…陪我到现在。?”
  她的呼吸很乱。
  “谢谢你爱我。”
  “和你在一起的时间..我真的很幸福。”
  一个人从身后走上来,站到她身后。
  “你在说什么,,,谁在威胁你?”我感觉很不好。“没事的我现在就报警,你在哪里?周围都有什么?我现在就过去。”又开始..发抖了。
  “不是的。”她低着头,低声否认。“对不起,我回不去了。”
  “我们分开吧。真正的我,你不会愿意去爱的。”
  “你在说什么?小绪,小绪,你看着不太好,我去找你好不好。你别...”
  男人穿着衬衣的手臂似乎搂住了她的身体,镜头晃了晃。我看不见他的脸,看不见她的衣服。
  “伏羲。”她打断我,“就这样吧。对不起…你挂了吧。”她抬起头来眼睛血红。
  男人的手拦到她脖颈前,手贴近摄像头的时候我看见了一道疤痕。那道虎口处的疤纹。
  我眼睛干得要流出血来。
  弦断了。


风雨无阻 / 发表于: 2024/12/25 06:38:14

(四十)
  手机镜头骤然被拉远了。
  “住..住手…”
  我哑着嗓子艰难地发声。不,不是真的。我不想形容画面中的男人对她做的事。
  从绪大口喘息起来,颤抖着向男人说,“你疯了!“
  又转向我,“小羲,快挂电话好不好?快挂掉,听话。快!”
  “不要!”我崩溃了。
  男人对她做那事。
  “不..不...” 我哀求道,“停...停下来...”
  那种事。我曾写了满篇如今却无法吐出一字。
  男人轻蔑地冷哼,“她说爱你?”
  “...” 我已经颤抖的说不出话来了。
  “伏羲!你听不听得懂!我让你不要看。”她流出泪来。
  扬声器里传来挣扎磕碰的声音。她似乎想要挣脱扑过来。
  不可能。
  ...求你..不要...
  不可能。
  一直以来的疑虑我从没说服自己相信过。
  不可能。
  不应该。
  是我多想了,现在最要紧的是救她出来。我颤抖着,慌乱摸出工作上用的备用机报警。  1 1 0..
  我跪在地上颤抖着输入。
  “爸爸…”她在哭,在哀求。“不要这样。求求你,我会乖的…”
  手机从我手里滑落。
  “爸爸..”
  不想回想那些声音。
  我的手垂落在一边,仰卧着目光呆滞地仰望着天花板,手机沿着无力垂下的手滑落。这里的天花板没有渗着水渍。我听见手机掉落到地板上,扬声器里传出的肉体碰撞的声音,男人故意要把我最珍视的人毁在我面前。
  我的眼很干很干,干到转动不了眼珠。
  “我再也不敢了。停下来好不好...爸爸..你最疼我了..”她泣不成声。
  我的四肢冰凉,连颤抖都感觉不到了。
  “求你了...”
  伏明义当时也求我,口齿不清地求我。我没有心软。
  “嗯?小绪今天怎么回事?”男人说。
  我听得见从绪极力克制的喉间呻吟与喘息,看得见那个男人恬不知耻的裸着下体,穿着上衣。从绪被他压着身下,双手紧扣在床上,掩面无力地啜泣。
  我突然好想吐,却动不了。
  动起来。
  动起来啊。
  伏明义说,“小黑,都是爸不好。”
  “爸的错,你可不可以..原谅爸爸?”
  我强行用力呼吸,支撑起身体。一边捂着嘴强忍着,干呕,一边用最后一丝理智按下录屏按钮,拨通电话报警。
  为什么这篇小说一路写下来,我总执着地,不断提到伏明义?虽然他已经死很久了。
  因为我浑身披着淋漓血污,因为我身体里流着他的血。他是我摆脱不了的亲情,我的梦魇。他死之后,就更是了。
  十几年前的新闻有几条大赞现代医学进步,将瘫痪病人的死亡率降至15%,病人得以于正常人的寿命相当。像个喜讯。你知道我看到这条新闻时心里是有多么的绝望吗?正常人的寿命,可那是我的一辈子。
  遇到非晴天,伏明义整夜整夜地浑身神经抽疼,呻吟叹气声直到黎明才可以消停,才能逐渐入睡。他肺部感染,屎尿怎么都擦不干净。有时吵起来,我无数次按捺冲动问他,你为什么还不死呢?你活着到底为了什么呢?你怎么不死掉?
  每日都是毫无起色的煎熬。从绪给我留的钱有许多,却不够一直熬。
  瘫痪病人长期卧床缺乏运动导致器官衰竭,长期的卧床和营养不良出现并发症。他肺部感染严重时发热,咳喘带着重重的痰鸣音,有时浅昏迷。
  于是某年十月八日,我站在他的病榻前,伸手调整输液器的速度。我向下转动,点滴变小,直至关闭。
  他难受的厉害,整张脸都皱到一起,感觉到我走近,他从一堆眼褶子里睁开一条缝看我,那里面全无生机。他明明这样痛苦,这样该死,但为什么却非要有该死的求生欲呢?抬起扭曲变形的手,搭到我垂落的手上,眼缝里流出泪来,口齿不清地哀求我给他一条活路。
  豆包收着爪爪趴在我脸上,绒毛软软的很透气,温度也正好。我清醒过来一点,早已经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咚,咚,咚。”我是被砸门声叫醒的,接着是密码与钥匙开门锁的声音。
  赵一锦带着外界新鲜凉爽的空气跑进来蹲到我身边,扶着我着急地问,“伏羲?伏羲?”
  “你怎么了?你还好吗?”
  “总算找到你了。你们怎么了?最近一个也联系不上?我去董家找人也吃了闭门羹。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我不知多久滴水未进,想动动唇,就感到它裂开流出腥甜的血来。
  赵一锦找到我时,我应该是将自己关在狭小黑暗的储藏间里。自虐似的,一遍又一遍看她视频里的样子。回忆我们认识后的每一秒细节。
  后来我打给警察,警察说会调查。据说一天之内就联系到了她的家人,家人说她一切无恙。还让她来接听了电话,本人确认安全和家人在一起。
  一起无恙。
  “喂,伏女士,您还好吗?”“伏女士?”
  我很久都没再说话。原来在这场“意外”里,多余的我,不被期待的也是我。
  这么多年来,她一直是我心头盘桓的念想与骄傲。而她是不是并非我以为的那个样子?录下来的视频里她被那个男人死死地锁在身下,起伏着被进入,每一声呻吟都像利刃刻在我的血肉上。她为什么不和警察说实话?她仍在被胁迫吗?
  我可不可以杀了他?
  赵一锦把我扶起来,裹上外套,跌跌撞撞地带我下楼让我躺到车后座。据她说我神志恍惚,看起来像个死人,还好嘴角还能流出鲜血,不然她直接报警收尸。
  我被她几乎是用拖的送进了医院急诊,医生迅速安排住院。在车里时她就拨通电话着急忙慌地问人,“喂,我的好姐姐,你知道你妹妹现在人在哪儿吗?”
  “不省心的那个!”
  “什么叫不知道。那你爸呢?”
  ...
  我在晃动的车座上阖上眼。哈哈。她早知道了是不是。
  我想杀了他。但怎么会没有感情呢?
  伏明义接我幼儿园放学的时候,把我举过头顶,骑马朗朗,从袖口里变出糖来。他生意成功时给我买最好的东西,把我放在心尖上宠着给我花钱从不心疼,在所有同学家长老师面前保护我不受欺负。教我游泳,教我自行车,背着我爬山。哪怕在我妈丢下我的时候...
  我在失去意识前望了望着身旁的滴注瓶。
  其实我当时还是心软了对吗...
  又把输液器...调回了...正常的速度...
  大概我以为还有希望...
  还能苟延残..


风雨无阻 / 发表于: 2024/12/25 06:44:15

(四十一)
  我醒来的时候窗外北市的天空高远湛蓝,金黄色的叶片挂在树上透出光来。秋天了啊。手觉得凉,动了动想缩回被子里却发现上面插着针。我默默地躺了几天,每天早晨醒过来记起昏睡前发生的事就感到痛苦像潮水般袭来,幸好有药物定时把那些纷乱的念头隔绝开。
  “醒啦?”赵一锦来了。
  我动了动唇说:“谢谢。”
  发现嗓子依然哑着,摸索着控制器把病床的角度调整到坐卧,想要喝点水。
  “感觉好一点了吗?”她拿出给我带的水果,问道。
  “嗯,谢谢你啊,我的救命恩人。”我笑了笑,见到朋友后心神似乎放松了许多。
  “害~”她挑了挑眉,“客气什么。”
  “所以..和我说说,都发生了什么呀?”
  “...” 我低头不语。
  赵一锦没有像往常那样的松弛,反而担忧地看着我。
  沉默良久我才开口,“她和董奇川的事..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感谢药物,让我得以精神正常地问出来。
  赵一锦走到床边,背对着我不说话。
  “为什么..不告诉我呢?”我的声音弱,还有些颤抖,但眼眶依然干涸得像要皲裂开来。
  她浅浅呼出一口气,说:“对不起..”
  “但这种事,我想除了她自己,谁都没有资格来告诉你。”
  我绝望地闭上眼。
  “放下吧,相信你不久就能适应的。”她安慰我。
  可我不理解,为什么她径直说放下,说适应,好像这一切理所应当。我说,“我录屏了,录到董奇川对她..做那种事。就在我面前。”她不可思议地慢慢睁大双眼。“我报了警,但没有用。”
  “视频露脸了吗?”
  我摇头。
  她沉默了半分钟,犹豫地说:“我知道你可能不甘心,想试就去试试吧..但别钻牛角尖了,恐怕会失望。”
  我抬起头来,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从绪自己之前不是没试过。具体我也不方便多说,但法律程序复杂,人心更复杂。董奇川心思缜密,视频抓不到决定性证据。即使真有证据,董家也不会允许这种事发生...不仅如此..” 她欲言又止,轻叹了口气,最终决定不再说下去。
  “所以她已经放弃了吗?”我无力地问。
  “...就算她有心去做,董家也会阻止,利益牵扯太多了。老爷子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可她为什么不走呢?”
  我的声音越来越低。
  “...” 她没看我。
  “董奇川有自己的妻子儿女,他们在做什么...” 我喃喃着用手扶住头,它又开始隐隐作痛。
  “伏羲,先专心养好身体吧。别想这些了。”她帮我把病床调整至水平让我躺好。“与其纠缠,真的不如让它过去。”
  “我不理解...董家人都知道吗?为什么会默许...我不理解...” 我的手有些颤抖,感觉头晕目眩,情绪又开始滑向不受控。“为什么..”
  “也不全知道。就算知道一些,也不见得全面。”她说:“其实很多狗血剧情在这种家族里并不稀奇。”
  “我总是能听到一些八卦,比如某个朋友的舅舅在外面有两个私生子被藏到十岁才被正妻发现,某舅妈私下派人查做亲子鉴定花钱打发了。或者另一个朋友的父亲,大老婆,小老婆甚至私生子住在一个屋檐下养在加拿大。这些都只是基操。”
  “这些人在意的更多是利益。”
  “因为她妈妈的缘故,从绪在董家的位置其实很边缘。”
  “这么多年了,这件事都无解..”
  我将手搭在额头上,精神又开始涣散,有一句没一句地听着,没有心力开口。半晌才苦笑着问她,“上流阶层都没有道德感吗?”
  “你知道..上层制造出道德这件东西,并不是为了约束他们自己。”
  “我不理解..”我的眼睑摇摇欲坠,“为什么人会甘愿陷在这种关系里...我不理解...为什么听你说起来是这么寻常的事..你能理解吗?教教我..”
  赵一锦苦笑着,有点悲哀,说:“我理解。”
  这个平日嬉皮笑脸的人,现在眼里蓄满了泪。
  我想知道从绪在哪里。赵一锦也不知道。她没出现,直到我出院了她还是没出现。失联的时间延长到一个多月,她仍然“一切无恙”,但不知所踪。
  出院后我没有回家,而是选择了去别的城市任意漂着。精神崩溃后的出逃,活像个流浪汉。幸运的是我似乎在慢慢好起来,按时吃着药,情绪至少能维系表面的稳定。药有副作用,我的身体在变差,体重在掉,但至少可以获得片刻安宁。一切还没有糟糕到活不下去。
  都说坚持二十一天能养成习惯,医生说千万不能私自断药。将每日的情绪寄托在几粒药片上,我什么时候能重新习惯没有她的生活呢。两个月二十一天了。
  北市北边的庆市的冬日冷冽,药物使我感觉思维正在中断消失。有一天我觉得自己不能一直在房间里待下去,便出了门。出门后又像个无家可归的人,漫无目的地游荡了会儿,不觉身体就来到了一条车水马龙的主路边站定。木然地望着眼前的车流,突然移步踩进去。
  “伏羲!”
  一双手随着女人的惊呼用力扯住我的手臂,一把将我从车流里拉回路边。
  “靠!看不看路啊!”眼前经过的车里司机破口大骂。
  手被抓疼了。我看向那惊魂未定的浅发色女人,似乎之前见过的。“你是…”
  我被带进路边温暖的cafe里坐下,女人给我倒了杯热茶。“你刚才不要命了?”
  “…对不起,给你..添麻烦了。”我茫然地低头看着热水散发的蒸汽,像魂魄一样升腾消散。 “谢谢你啊。”
  她才想起来介绍自己,“我们见过,不知道你记不记得之前在从绪那儿..”
  …
  是当时正与从绪做着爱的那个女人吗。
  我抬头有些微诧异地看她,恍如隔世。她说,“我叫秋煜。”
  “..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我问。是从绪向她提起过我吗?
  秋煜举起茶杯吹了吹,“她有时梦里会叫你的名字。”
  “后来在她那儿见过一份写着你名字的简历。”
  简历想必是当时找工作时投的。我双手抱着茶杯,眼睛有些发涩。虽然近来眼干得发痒,我也说不出话,怕哽咽。怎么所有都与她有关。
  我们客套了几句,不咸不淡地分别提了提为什么会在庆市。空气沉默了一会儿,她开口拉近距离,“希望你不要介意我这样问,但是是出什么事儿了吗?你刚才在路边的状态,看起来有些让人担心。”
  “听说她最近状态也不太好。”她补充了一句。
  我愣了愣,即便是听说,她也有从绪的消息吗?
  “她最近有和你联系吗?”我问她。
  “那倒也没有。”她单手扶着脸,看起来慵懒舒适。
  我的目光垂落到她的手上。
  她顿了顿,指尖敲了敲茶杯,似乎想起了什么,接着说下去:“不过她好像真的很喜欢你诶。”
  “一开始我也不知道她叫的是谁。直到前两年有一天去找她,发现她大晚上一个人开了香槟。好像心情很好的样子。
  我就问她,今天是什么值得庆祝的好日子吗?
  她也不说,就拉我一起喝醉。我从没见过她那个样子呢,要我抱着,还用你的名字叫我,说你回来了,她好想你。”
  “我可是有些嫉妒呢。那个人总是冷淡淡的。”
  “…”
  与秋煜道别回到家后,我收到几条来自工作下属的微信。
  问我最近怎么样,好久没在公司见到我了。说今天神龙见首不见尾的director难得出现了,在翻看材料的时候问起我来。说从总还是HR提到我仍在休病假和bereavement假。因此来问候一下我的健康。
  有一种安眠药叫思诺思,精二类药物。吃了之后,半小时左右我会进入一种幻觉状态,很奇妙的感觉。半睁着眼看到周围的世界有点扭曲,闭上眼心情很愉快。然后睡去,第二天起来神清气爽。这几个月来精神焦虑失眠时用上一颗,效果很不错。
  今天我想这个药效是不是其实也没那么好。
  我的心透着门,感受到被隔离在外的情绪重新开始翻涌,渗漏。我忽然热切地想念她,想回去找她。


风雨无阻 / 发表于: 2024/12/25 06:52:05

(四十二)
  一个很平常的周五,我风尘仆仆回到北市,拿了些简单的东西敲开办公室的门。公司里人不多,但办公室里还有其他人在,他们与我打招呼,“小伏经理,好久不见了。”
  “嗯,好久不见。”我感觉今天的精神是不是还不错,虽然昨晚加大了用药量。
  她正忙着看手里的文件,长发被束在脑后,几缕带着浅浪的细丝垂在鬓边和额前。浅浅扫了我一眼,头也不抬地淡淡问:“回来了?”
  我说:“嗯。”
  时隔近叁个月再次见到她,心率忽然失控,我来不及呼吸。她一如既往的波澜不惊,睫毛却颤了颤。
  等那些人出去以后,我简单地汇报了剩下的工作,递上辞呈。她接过辞呈看了一眼没有说话。我开口道,“相关的handover都已经交接给小陈了。”
  空气安静下来,办公室里淡淡的香水让我觉得有些头晕。
  她转过椅子去看窗外,沉默良久。只说:“好。”
  那么我觉得该告辞了。可她又轻轻开口:“小羲我们回家再说,好不好?”
  我抬头久违地对上她柔软下来的目光,心里溃不成军,脑中却仿佛有根弦开始隐隐抽痛。
  “回家” 在我还没有察觉到时候,竟已经不知不觉地喃喃出声。我发现自己忽然无法记起自己是怎么来到这里的,她怎么会在我面前,今天上午发生了什么我都记不得了。这种感觉异常陌生恐怖,令我觉得过去与眼前的一切都无法承受。在好不容易搭建平稳的情绪快要再次崩溃前,我仓皇失措地夺门而出。
  在北市街头冬季的风里,我浑浑噩噩,像个孤魂野鬼,不知来处,不识归途。这一切是怎么回事,不久前我还自我感觉尚好。
  从绪追上来,牵住我的手。我回过头去,茫然地甩开。她在风里驻足,眼里有些不解。“小羲你怎么了?”我望着她,心下只觉得奇怪,她为什么那样看着我,我怎么了吗?
  手机忽然震动起来,我拿出来发现是余温馨的电话,即刻接起来。“喂,伏羲?你还好吗?”刚接通她立刻焦急地问。我觉得莫名其妙,“嗯?还行啊怎么了?”
  “呃你看看手机上的通话和聊天记录,你昨晚和我说的那些”她似乎同样不解,有些迟疑。
  我翻了翻,发现一些不知从何而来的聊天记录和通话记录,甚至还有和保险公司打了两个小时的通话记录。聊天记录都是由我发起的,内容随机到令人啼笑皆非。这些都是什么时候发生的?
  “对对不起,我不记得了?”我的大脑空白到令人发憷,口齿不清地道了歉,抬头发现从绪拨开被风吹得纷乱的发丝困惑地看着我,微微蹙起了眉。
  “你确定吗,小伏?”余温馨担忧地继续询问,“慢慢想想,真的记不起来了吗?”
  “我我只记得,昨晚睡前吃了药就睡着了然后,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在这里都发生了什么”
  “你现在在哪里?昨晚吃了什么药?”
  我一时答不上来,神志像被隔离在了本体之外,远远看着个无关而彷徨的人。
  从绪将外套披在我身上,替我接过电话对那头冷静地说:“你好,我是从绪。伏羲现在和我在公司附近,她的状态好像有些不对。现在外面很冷,等我带她回到家了再打给你好好说嗯没事,我看着她呢好”
  她把我带到车里,帮我系上安全带。温柔地理了理我的头发说:“别怕,我们回家了。”
  我迷惘地看着车窗外的事物晃动着向后退去。
  然后车开进地下车库。
  车库里我们的车位附近,我看见了我的车。车头扭曲破碎,被撞在柱子上。
  与她一起回到我们的家后我立刻感到身心憔悴。
  豆包不在,我们不在的日子里豆包被赵一锦带到老房子陪小黛去了。我躺到床上,隐约听见她在外面一个接一个地打电话,打给物业和保险公司处理这场车祸,之后又打给余温馨,再打给其他人。
  天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黑了呢,我该睡了。这么想着便找出药来。
  一开始失眠医院给我配了思诺思,吃完不一会儿就有宿醉感,很舒服,之后在过去的两个月里我偶尔吃。起初是半颗,前几周我发现半颗仍然无法入睡,就把剩下的半颗也吃了。渐渐地一颗也不行了,我有时会一口气再吃两颗。时间到了上周,我要吃叁颗才能睡着。昨天咽下叁颗,我睡得很香甜。现在我像往常一样拿药,却发现药盒空了。可能是我记错了,就又开了一盒新的数了叁颗服下。
  吃完这种药后的欣快感其实我到现在还是非常怀念。
  我躺在床上,感到一种飘飘然的快感,眼睛捕捉到空气的流动,世界都变得鲜明与生动。温暖,放松,舒服。床头放着从绪看了一半的书,我拿起来,看到纸面凹凹凸凸,翻动起来字母像是3D立体的,封面上马基雅维利的画相浮起来与我说话,“Politics has no relation to moralsTime bears all things outgood as readily as evil ”我吃了一惊,然后笑着骂,说你不是意大利人吗说什么英文哈哈哈 愰然间,我听到了死去的和远在他乡亲人在我耳边说话,非常清楚。我姑妈说:“你这种人就应该被送进监狱!!!”渗着水的房顶连着吊灯在融化,手里的书变得像女人的乳房一样柔软门被推开了,从绪走进来,慌张地抱着我,说:“小羲?你还好吗?”
  我看着她朦胧的眼,笑着慢悠悠地说,“我怎么可能还好你告诉我为什么啊你为什么要做那种事啊”她的眼里充满了慌乱,手机里的余温馨说,“你看看她有没有吃什么药?昨晚和今天都吃了几颗?”某年十月八日我放下输液器,说:“爸,你说什么呢。我刚才只是以为水滴得有点太快了,来看看。”从绪一边安抚着我一边在床头找到了药盒举到我眼前问,“小羲,这个药你昨晚吃了几颗?刚才是不是又吃过了?”我茫然地看着她。
  等到第几天早上醒来的时候我发现自己根本不在床上,而是在一间书房的地毯上。
  我身边的人们发觉,我记不得的这段以为自己熟睡的时间里,其实我还在活动,有时会跟他们聊天,但是和平时有点不同。有时吃完药后做了些什么,药效发作,我就原地失去意识。药有很大的副作用。撞车那次我以为睡得很舒服,结果第二天醒来发现记忆缺失。我的情绪飘忽不定,易怒易激,有几次伤害了她。
  我走出门去,来到含州的江边看见今日水涨,白浪滔滔。思考了一个下午,决定在寿衣店关门之前订下去。从绪翻了散落在一旁的空盒子,焦灼地问我:“你乖一点,昨天吃了一盒吗?”我说,“啊?叁颗啊”衣柜像果冻一样弹弹地向我砸来,“啊!”我连忙推开从绪把她护在我身下。“小姑娘,你家里人需要啊?”寿衣店老板娘同情地看着我。我啜泣着,“我爸爸就快要不行了”我觉得我对这个药产生了耐药性和依赖性。
  我解开她的衣服,进入她的身体,那样湿热,我含着她的乳尖在身下抽送起来。窗外有白马跑进来穿堂而过,我坐到她的身上自己晃。渐渐失去意识熟睡 “伏羲!伏羲!”我听见她惊惶地唤我,“你怎么又吃了那些药?别再吃了好不好?已经七颗了!过量了!”我被她摇醒,无辜地睁开眼,“什么呀我睡觉呢没吃啊” 某年十月九日,我去殡仪馆了解了情况,他们告诉我可以尽快安排葬礼,火化尸体,下葬。那盒新的药不知道什么时候又空了。这是怎么回事啊我站起来想去卫生间,人歪歪扭扭晃晃悠悠地迈着步子,地板像是棉花糖一样,我眷恋地埋在从绪的身体里。
  我在车里颠簸着再次入睡,她抱着我呵护地说:“没事的没事的我带你回家”
  接着有一种起飞的感觉,让人上瘾。她牵着我的手一起步入云朵里,我很迷恋那种飘飘欲仙的感觉,实在太美好了。我们上到云层以上,遨游环视,又一寸寸降下来。她将我放到柔软的鹅绒被里,用身体包裹着我,与我一直做爱。水好多,打湿了我全身的皮肤。我在打印伏明义黑白照片的时候失声痛哭,打印店家的女儿安慰我,说,“哎,你要坚强啊希望你爸爸能好起来。”窗外的风变得潮湿温润,柳叶飘落进来,我一遍一遍地拉着她的手送到下面的小口里咬住,真想一直这么做下去啊。回家的路上我淡漠地看着前方,是啊,我要坚强。有条不紊,人证做好了,之后要尽快销毁物证与尸体。
  医生说,“这样不行了,得换一种药。”我大喊大叫,说,“你放开我!别碰我!”他说,“”没事,我一定会让你睡着的。”然后给我做了肌肉注射。新的药为什么这么这么苦啊!味觉丧失了吃什么都苦然后就感觉自己迷迷糊糊睡了,之后的事不再记得。
  在那种快感里,现实里再怎样狗血淋头我也无所谓了。
  记不清第几次醒来时,我在从绪的怀里。
  我们光着身体躺在沙发里相拥,她搂着我,腾出一只手来熄灭了烟,又帮我掖了掖被角。
  “嗯” 我有一种大梦初觉的通体舒畅感,感觉终于睡饱了。周围的环境素雅却陌生,我问:“这是哪里呀?”
  “醒了?”她低头看着我,说:“我们在淮州。这是我阿婆家,小时候我和妈妈住在这里。”

史上最强炼气期
李道然
修炼了将近五千年的方羽,还是没有突破炼气期……“我真的只有炼气期,但你们别惹我!”

风雨无阻 / 发表于: 2024/12/25 06:55:16

(四十三)
  我用手指抚过书架上各种文字的书籍,书被打理地齐整干净,没有积灰。从绪在我身后边穿衣服边说:“这些书一些是阿婆的,一些是妈妈的。”
  “你妈妈会好多种语言啊..”我感叹道。
  “是啊..她之前在北市的外语大学。”她笑了笑,说:“我小时候没少被他们逼着学语言。”
  “外婆也会外语吗?”
  “阿婆会两种,她退休前是英语老师和淮州某中学的校长。”
  “好厉害..”我感叹着,手指走到书架上的一个相框,照片里的小女孩被一个女人从后抱着,穿着白色毛衣坐在阳光里沙发上甜美地笑。“咦..小黛?”
  她走近帮我也穿上衣服,温柔地说:“小傻子,那是我啦。”
  “阿婆去世后,我没再踏进这个家里。东西也没收拾,因为想到回来就伤心。家就一直保持着她离开那天的样子。”
  “啊?这么多年一直这样吗?”我环视四周,室内陈设是十几二十年前的家装样式,但很清爽。
  “是啊..后来在国外,每当下雨时我总会想家里的房间会潮湿吗,窗户关了吗。也不知道家里怎么样了,是不是到处积满灰。以前妈妈和阿婆在的时候我们总是打扫的特别干净..”
  “现在这里也很干净。”我摸摸她。
  “是啊...前两天带你回来的时候我才发现,好意外哦。” 她顿了顿,“然后我才知道董奇川这么多年一直定期请人来打扫。”
  “...”我黯然无语。
  她走到一张藤椅里坐下,给我们倒了些茶,接着说:
  “我妈妈应该是爱他的吧..或者她是需要钱没办法。
  她十几岁去北市上大学,在那里认识了爸爸。后来毕业了想结婚,爷爷不准。两个人分开之后过了几年,又在一次同学会见到了。”
  我也在沙发上找了个位置坐下听她说。
  “后来妈妈就怀了我,爸爸想离婚娶她,但又不想被叶家知道这件事。所以他们给了她一笔钱,要她离开北市。哎呀...傻女人,她原本在北市的大学任教,回到淮州生下我后就只做了个外语老师。”她揉了揉头发,惋惜地说。“像不像很经典的狗血剧情?”
  她第一次和我说这么多家里的事,我有些隐隐不安。
  “爸爸说爱我们,可好久才回家一次。小时候我总盼着他来,他们告诉我他只是因为在外地工作。我喜欢,仰慕帅气优秀的爸爸,每次他回来我就会很开心。后来...妈妈病了,再后来去世了。”我说不出话来。
  “我妈最后的那段时间他没能赶回来。说起来好笑,我哭着打电话求他回来的时候,董蕴正好在他边上问是谁,呵呵。”她苦笑着放下茶杯。“那段时间我才知道妈妈只是他养在外面的情人,他已经有家庭了。”
  “有一天我放学,刚进门就看到妈妈僵硬地坐在沙发上...呼...背挺着靠在后面。像在等我回家一样。”她垂头用手捂住脸,敷了敷眼睛,“但是已经没呼吸了。”
  “我趴在妈妈身上哭了一夜。”
  “没用。只是越来越冷。开始慢慢有尸臭。”
  我心里想被生锈刀钝钝地割着,张口却不知道该说什么。我好心疼。物伤其类。
  “爸爸第二天下午才到,他抱起我跪在妈妈面前嚎啕大哭。他悲痛欲绝,觉得很愧疚,因此想要加倍爱我。”她抬起头来,眼睛晃着水光。
  “他把送我去寄宿学校。后来离婚,才终于把我接进董家和他一起生活。即使这样我还是很开心,依旧依赖他,因为我终于不是一个人了。有爸爸在的日子是我从小到大难得的,我可以向他撒娇,展示自己喜欢的东西,他也很宠我,几乎是对我有求必应。”
  “他总是怀念妈妈,说我长得越来越像我妈了。”她的声音依然是平静的。
  “然后慢慢的,他对我做..亲密的事。我上中学多少知道一些,不过很模糊。以为爸爸爱我,就可以这么做。
  再后来他再婚了。我到十六七岁才渐渐意识到我与他的关系...不正常。学校也有男生表白,我越来越明白那方面的事。婚后他依然..时不时要我,我在叛逆期吃继母的醋,也气他是不是把我当成妈妈了...开始抗拒和他接触。
  我很矛盾,因为发现身体会产生快感,所以我不懂自己对他的感情。
  我试着和追求我的男生恋爱,他发现了很生气,还通过学校让那人吃了点处分。为了和他对抗,我就攒了些钱离家出走。
  然后遇到了你。
  我想试试他上我,上其他女人时是什么感觉,于是我们做了。我从没经历过性与爱该有的样子,没想到可以和你相爱。很幸运。”她笑了笑。
  “后来的事情走不下去..你都知道了。”
  我弯下腰捂住眼,久久不能回应。干涸了几个月的眼窝终于湿润起来,我还有些不习惯。
  我说:“我知道很多事都很困难...小绪,你跟我走好不好,我们慢慢想办法。”清醒后的精神从麻木渐渐感到无比痛苦,我拉住她的手。
  她默默地看着我们的手,不说话。
  “你也说过,我们现在有些钱了,对吗?虽然不如董家富裕,但够我们两个过好小日子了,跟我走吧..我们一起离开这里。” 她闭上眼,我说:“以前..以前的事都过去了,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她仰起头,又看看我,笑了。她的唇动了动,我期待她就快要说出那个“好”字,哪怕点点头也行。
  一起到阳光下..
  “对不起,小羲..别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你救不了我的。”
  我像是五脏六腑都被剜了出来。“他..是不是拿什么威胁你了?你告诉我,是不是有什么不得已的地方,没关系的..我们一起面对。”
  她垂着眸子,死灰一般。
  我说:“我去杀了他。”
  她说:“伏羲你别做傻事。那么做会毁了我,毁了这个家的。”
  我问她:“家?那是你想要的家吗?”
  她抬起腿抱膝坐在椅子里,像一只瑟缩的小动物。“孤身一人在这个世界上有多恐怖..你能理解我的对吗?”
  我想起那些死散的家人,想起伏明义,想说你还有我,却放弃了。我不自信。
  她又说,“小羲..我现在所拥有的一切,都是他给的。董家给的。”
  “我只是和妈妈做了同样的选择。那时跟他回家也是因为只有在董家才能获得最好的资源,你应该也明白那样做对我们两个都最好。”
  是的,我一直明白。这种无力感笼罩了我十几年,一直拼了命地想要摆脱,现在我又回到了相同的境地。爱不一定能改变命运,但钱可以。
  “不是写了要在阳光下生活吗?“她苦笑了,目光像潭水般幽深,注进我的眼睛,“我从出生就见不得光,给不了你那样的生活..”
  “离开我吧..”
  她低头擦了擦眼角。
  我不相信。我不相信。我还是要问她,感到情绪又一步一步跌落。
  “是那个变态他强迫你的对不对?他是怎么逼你的?”
  她还是那样沉默,我说:“我去杀了他好不好?我去帮你杀了他。”
  “就像我亲手杀了我爸那样。”
  她震恐地抬起头来,我双手捂着头跪倒在地上。
  她过来搂住我,说:“是不是又难受了,怎么说胡话?好了,好了,不说了...”
  “胡话?”我歇斯底里地笑了,心里所有的堤坝决口。我叫出声来:“他们这种人就该死!你到底在维护什么!”
  “和我一起生活你很开心不是吗?你..你说我是你的爱人。”我哭的上气不接下气,“你究竟为什么离不开他?
  她松开我,失神地望着书架上的照片,湿漉漉的眼像迷路的小兽。
  “我爱他。”
  我的世界彻底崩塌了。
  我不明白,十几年前的我认识的那个从绪哪里去了,眼里有光的那个女孩。我起身朝外面的方向走去,回头看着眼前这个绝望顺从,无可救药的女人,觉得我这十几年来都很可悲。门边有个垃圾桶。
  “不要走..”她埋下头无声地说,声音很轻很轻,我却听得肝肠寸断。
  我捡起垃圾桶里散落着的,前些天被扔掉的十几颗药片,也没有在意上面沾着的各种脏东西。她冲上来想要夺去,我仰头全部咽下去。
  我的身体,我的精神,连同我的爱人彻底崩塌了。

乡村如此多娇
伙夫
周平本是一个平凡小村医,可是村里的俊寡妇,总喜欢上门找他治病…… 水兰溪:“周平,今晚上来嫂子家给嫂子治一治吧?” 周平:“兰溪嫂子,快让我歇一歇吧,这个星期都八回了!” ...

风雨无阻 / 发表于: 2024/12/25 06:58:25

(四十四)
  门外的人在说话。
  “说出从绪名字的一瞬间,她就精神错乱了。”
  ...
  “等她冷静下来,再问问她吧。”
  ...
  “两个人原本都是温柔的人,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几个月了?多久了?
  听护士说我住在北市三院,我一听乐了,什么玩意儿?那不是着名的精神医院吗。怎么可能。
  我将膝盖弯曲起来,坐在床上弓着腰双手抱住头。
  ...
  对这一部分的印象极为模糊,像初生那几年的记忆般迷幻又茫然。
  大约三四岁时,我站在充满阳光的客厅里看着家里的电视机,窗外是蓝天与透着阳光的树叶,每一丝脉络我都看得清晰。我思考我是谁,为什么叫“伏羲”,为什么在中国。又问一遍妈妈我的名字要怎么写。羲字太难写,我总是把勾反过来写。
  现在我仍然没有搞明白,承受这种命运的为什么是我?为什么是我们?我们没作恶,却要承担最惨重的后果。我也没有办法原谅她。这一切让我觉得很恶心。
  我只是想要别人都有的那种俗套幸福。别人都有的,我也要有。
  从绪好像有来看我,偶尔照顾我。
  有一次我打她,劈头盖脸,疯狂地尖叫,哭骂,我的五指狠狠地抽在她脸上。像存心要毁了这个人一般伤害她的身体。毁了这个曾经被我捧在心上的,全世界最珍视的人。
  我说我恨你!你们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你毁了我的她!我那么卑微地爱着她!
  她被我打偏了头,凌乱的发丝被我手上泪水沾湿了,贴在被打出红印的脸上。不阻止,也不还手,一言不发地任我发泄。
  小黛捂着嘴惊叫着冲了进来,抱住我的腰,用尽力气将我拉开。挣扎中我似乎也打疼了她,从绪赶紧上前将她护到怀里,又替她挨了几下。
  护士被紧急召进来给我注射镇定剂。
  又是镇定剂。
  我被固定在床上,声嘶力竭地哭喊,说滚啊!你去死!你怎么不去死!你们都去死!我要杀了他!
  我要杀了他!
  我一定要杀了他!
  从绪搂着小黛,一手环抱着捂住她的耳朵。低头捂着脸,肩膀不住地颤抖。小黛紧紧地抱着从绪,眼睛眨巴着蓄满泪,又惊又惧地回头望着我。
  之后清醒过来,小黛依然坐在我床边眨巴着眼瞧我。
  “怎么还没走?”我抱歉地挤出一个尽可能温柔的笑,面部肌肉好僵硬。“吓着你了吧...”
  她没有怨言,把软软的小手放到我依然被绑着的手心,摇摇头说:“姐姐说你只是病了。”
  精神病院的天花板是米白色的。被解绑后,我将边上的枕头拿起按到自己的脸上。
  爸,你在看吗?
  很讽刺吧。我酗酒,家暴,药物成瘾。挣扎半生,最终还是活成了你的模样。
  逃不掉的。
  你死的时候,在想什么?
  十月十一日夜里,我仰头望着我们一起看过的星空。我想我的人生需要一个出口。
  那晚奶奶去姑姑家了。我回到家,拿起枕头盖在伏明义的脸上。
  即便在昏睡,人的求生本能与抵抗意识仍是如此强烈。他在枕头下挣扎起来,喉咙发出窒息的怪声,几次抓住枕头试图推开。我死死地按住双手,没有心软。他的手脚持续扑腾,指甲嵌入我小臂的皮肤,划出一道道血淋淋的口子。我想,你该去死了。然后将整个身体的力量压在枕头上。
  几分钟之后他终于失去了力量和意识。
  我静静地伫立在床边。准备好现场后,木然地通知医院,殡仪馆,和家人。见到他们后我表面哭的撕心裂肺,其实心里白茫茫一片。
  他长期卧床,患有心肺疾病,大概率他会因心肺停止而死亡。在完全没有外伤的情况下,主治医生大概率会判断他是自然死亡。如果是其他不熟悉的医生,可能会认为这是肺栓塞。如果现场足够自然,医生会在死亡诊断书上签名,这样事情就结束了。
  但是绝对不能转由法医尸检,如果发现结膜点状出血就可能被怀疑是人为按压窒息。因此我作为直系家属坚决不同意尸检。姑姑想争取尸检,我哭着对她说:“我爸爸在的时候已经够痛苦了,好歹得让他完整地走吧..” 此外,我提前定下了后事相关的一切。简单的葬礼之后,短暂停尸,用最快的速度让伏明义火化。
  我姑姑怀疑我。她大概是看到我穿着严严实实的长袖,察觉到我偶然间漏出的无神与反常,觉得我一定是做了什么。她看我的眼神不再像从前,后来数次争吵时她都会旧事重提,有意无意地说我是杀人犯。可我不在乎。她没有证据。
  销毁尸体后,我暗自松了一口气,背井离乡去大学,去到各个城市。终于摆脱了那个泥潭,我要享受来之不易的自由。以为她在光里,终于可以离她近一点了。
  结果她在做什么啊...
  到头来我背着一身血污,求得一场幻灭。
  我又见到伏明义,他是没完没了的噩梦。我分不清现实与幻觉,只觉得他站在我的床边拿着枕头看我。我抄起床头柜上的剪刀,向自己的另一只手腕挥去。
  我也该去死了吗。
  那真是解脱啊。
  忽然手腕停在半空中动不了了。他还是她,死死抓住我的手腕,低声说,“别做傻事。” 我的手被掐的缺血发白,无力地垂下。过了好久虚弱地哽咽哀求她和他, “放过我吧..”
  抓着我的手有些颤抖起来。
  “爸…”
  床边的人怔住了,握着我的那只手僵硬地松开,身体依靠在我的枕边仰头不语。突然失声痛哭,用手捂住脸。
  过了好像很久,她擦了擦眼泪,转身捧住我的脸。离我好近,用额头抵住我的额头,鼻尖对鼻尖,鼻尖冰凉。
  她的泪滴到我的身上,灼热刺骨。
  “哎,小羲。”
  她温柔地唤我。
  “我们一起去死吧,好不好。”
  “一起下地狱。”
  我无知无觉,神智错乱。
  意识游离于躯体之外?,只感到异常温暖安然。她眼里的光像从我黑色眼睑里透进来的夕阳色烛火,奇诡危险却美得动人心魄。来将今晚的一切都烧死,她与我一起,从此我们就摆脱了寂寞枯竭的命运。
  我好像清醒过来一秒,笑了,说:“好。”

我有九千万亿舔狗金
番茄第一帅哥
舔一个女神,你就是舔苟。舔一百个女神,一百个女神就是你的舔苟。陈远,觉醒终极舔苟系统,获得舔苟金九千万亿。一条终极舔王的故事,由此展开·····

风雨无阻 / 发表于: 2024/12/25 07:08:34

(四十五)
  她没能成功领着我一起去死。
  据说后来情绪失控的从绪被一众来探病朋友和护工强行带走了,被诊断为抑郁症复发,去了别的地方接受治疗。那之后所有人都一致觉得我们的状态不适宜再见面。
  很久以后,身心逐渐恢复的我也不想见她。我只会逃。
  于是那之后我再也没见过她。
  现在的我举目无亲,母亲得之我孤伶伶一个人病着,难得大发善心过来照顾我了一阵子。我给了她一些钱。谁知她泫然欲泣的模样,说对不起我。
  她说:“妈妈不是为了钱才来的,不要这么想我..小黑。”
  我出院之后,政府的管控已经明目张胆的超出了此前疫情的医学范畴。集权体制日益紧缩,这个国家像一个蒸汽翻滚的大锅,有些上层人们像濒死的鱼虾一般,抓住锅盖盖上的最后间隙向外跳。
  盖子一旦盖上,剩下的,就是一片强制的死气沉沉。
  那天我走在牌楼大街去买饭,北市的空气浑浊,买完拎着袋子过了转角就是晨昏交界。沿街小店,新开的,老牌的,关的关,锁的锁。这座城市遭受几年疫情与苛政的折磨,已经失去了生气。
  于是我觉得该走了。
  伏明义死的时候我死了一半。记忆中的从绪死在我面前的时候我彻底死亡。连同这座我曾经热爱的城市一齐溃烂。
  出国前赵一锦说要送送我,我们喝得不省人事。她哭得如丧考妣,我笑着拍她,我说:“姐,你哭什么呀。是不想我走吗?”
  她说,“你懂什么呀。”
  “哟,怎么了?你也像我一样被甩啦?”我问:“话说一直听你说你的那个她她她的,但也没见过,藏的这么好。现在我都要走了,和我说说呗。” 赵一锦之前每次提到她就只是带一下,从不向深里说。
  她低头趴在桌子上,醉眼里有些伤感,“哦,她呀...”
  “我跟她五年了。一点办法也没有。”
  ....
  后来她醉倒走不动路了,有人来接她。我开门时意外地发现来的人是董蕴。
  我醉得迷糊,但似乎恍然了。
  董蕴俯身搂着她,在她耳边说了些什么。赵一锦抬手推了推她让她走开。她沉了沉眼眸,说:“乖,回去了。”然后将醉得一塌糊涂的赵一锦扶到车里。踏进车门之前,她回头深长地望了我一眼。我心领神会的点点头,让她放心。
  目送那辆昂贵的车远去,然后我又离开了这个国家。

好色小姨
孤寂之狼
“小姨,我要……”“乖乖,我来了……”当你有一个漂亮的不像话,而且寂寞难耐的小姨时,你会怎么做?当这个爱你到骨子里的小姨不断的为你勾搭各种美女的时候,你会怎么做?从萝莉,到御姐,到少妇,小姨的命令统统拿下……

风雨无阻 / 发表于: 2024/12/25 07:24:19

(四十六)
  距离上次打开这篇文档,是不是已经快一年了。
  今晚在深夜米兰的某个荒凉街头喝着一杯贼苦的Negroni,天气是大雾和雨,空气湿冷。但我好像还挺喜欢米兰的。
  去过很多地方,但其实都没有过于惊艳到我的。记忆中最美的地方,是家门口有一棵爷爷种的桃树,长桃子的那种,虽然那桃总是又青又硬并不好吃。高叁那年的春天,树上一片叶子都没有,全是粉白色的单瓣桃花,含州的下雨天风吹过,落了一地桃花。空中还有飘舞着的桃花。桃花树后是含州常见的青砖房。
  看过梵高画的桃花吗?我的桃花比那还美。
  后来有一年从绪站在那棵桃树下,天空碧色,她披着长发穿着粉白色的羊绒衫,眼睛清澈得映出风来。奶奶炖桃胶给我们喝。这些场景我记了十几年,可惜现在房子被拆了,桃花树也没了,人也找不到了。
  我孤家寡人,在异国街头买醉,想醉死在回忆里。用苹果备忘录码字体验不算太好。
  可惜我只是独自来旅行的。长住的城市天气多阴雨,我并不喜欢。有家的人才会喜欢雨天。

凡人修仙传
忘语
修仙觅长生,热血任逍遥,踏莲曳波涤剑骨,凭虚御风塑圣魂! ...

风雨无阻 / 发表于: 2024/12/25 07:35:32

(四十七)
  听说今年某国内暴动,抗议四起,死了伤了许多人,官方媒体把这些都压了下来。听我妈和弟弟说,他们过的不算太好,有与我商量帮忙出来的意思。我迟疑着要不要继续推开家人离群索居。
  的确听说政局不稳,许多原本安土重迁,安稳恋家的朋友也润出来了。南城北市,十室九空。当然也可能只是某些小区变空了。
  赵一锦将事业转到了我所在的国家,这里的首都有着这个大洲最发达的行业中心。余温馨去了临近两小时飞机的某国。因为这个缘故我们又能不时见面了,很高兴能与长久不见的故人在海外重逢,生意上也可以有些互助的资源。
  好几个月前有一天我在凌晨四点腹部剧痛,被疼醒后去医院急诊,发现是阑尾炎。躺在病床上听着邻床几个老头老太日日夜夜地叫唤,突然感到无比萧索,就拿起手机翻来覆去看了看,最后点开了夏知禾的头像。
  夏知禾来找到我,耐心地照顾我。慢慢康复起来之后,我准备和她结婚。倒不是说觉得感情上到了想结婚的地步,只是签证上可以帮她留下来。
  上个月我和赵一锦见面了,我们很默契地没提她。后来某个时刻她欲言又止,我说:“你别提她。”
  不是没想过这几年我已经康复了,或许可以触及有关那个人的一些话题了。但我不确定伤口是否真的痊愈了。没信心,此前十一年我都失败了。
  但其实我应该多少问问的,时局动荡,总得知道那个人平不平安全。
  夏知禾依然陪着我。

你都1000级了,外面最高30级
易枫洛兰雪
易枫穿越到修炼世界,可惜只能当个凡人,无奈只能开个小武馆维持生活,偶尔打打铁,当个“一代宗师”混日子。直到有一天,小武馆变得热闹。几个仙风道骨的老头为易枫厨房里的菜刀争的面红耳赤……

风雨无阻 / 发表于: 2024/12/25 07:49:45

(四十八)
  生活中许多事情悬而未决,不过新的一年会迎接许多变化,希望是个好年。
  婚后我提出和夏知禾open relationship,不过我知道这样往往都不怎么走得下去。是我的问题,觉得对不起她,所以想尽可能给她自由。但她很执着,每每令我十分感动,第一次敞开心扉聊了些我的过去。我想我是爱她的。
  从前苦于无法摆脱的亲族家人,如今一个接一个死去老去,我自己的身体也在慢慢衰老,前两周发现眼角又多了几根细纹。奶奶走后,从未有过的孤独感涌上来一点一点蚕食湮没我,开始想要一些从前从未渴望过的东西,比如家,甚至孩子。我母亲和弟弟有来看我。弟弟不算讨厌,只是不熟。
  她比我更早经历这些,我慢慢开始理解她为什么愿意攀附着董家生活。孤独无依地生活并不容易。
  今天睡到半夜的时候我忽然被持续的敲门声吵醒,半梦半醒间不想去理会就由它敲去。说不定只是某个醉鬼敲错门了而已,我翻了个身继续睡。身边的位置是空的,夏知禾近两个月工作日都在另一个城市出差。
  可是门外的人不知道怎么了这么能坚持,把我越敲越清醒。我坐起来,拿起手机,皱起眉头怀疑自己是不是头晕眼花了,凌晨一点赵一锦给我打了好几个电话还发了一连串消息。我揉了揉眼,点开一条:
  [小辫子:伏羲!你他妈快点起床去开门!] [小辫子:醒醒!不然我也没的睡了!] [小辫子:喂!!!] 还有几个夸张爆炸的表情。
  我呼出一口起床气去门边,心想是什么人这样扰人清梦,希望别是出了什么事吧。
  “Who’s there?”
  我向门眼望出去看不见人。
  过了几秒我听见门外窸窸窣窣的声音,有人动了动但没出声。心下奇怪,但想反正赵一锦都这么说了,大概不是什么危险的人。打开门。
  门开启了一条缝,缝慢慢变大。
  从门缝里我看见一个湿漉漉的小动物,衣服上和头发上沾了水珠。她原本靠着门坐在地上,现在爬起来面对着我。那双熟悉的眉眼眨了眨,背着个包,抱着她的小琴也不说话。没等我反应过来就自己猫着身子从门缝里钻了进来,像只碰瓷的小野猫。
  我恍惚了,以为见到了十几年前的人。

总统夫人,晚上见!
吕涵芷
她被亲人出卖,沦为陌生男人的生子工具。五年后,她褪去青涩,成为名不见经传的插画师。一次漫展,她遇到傲娇萌宝。 “女人,乖乖跟我回家,我就让你抱大腿。一送你绝世好老公,二让你画画技能爆棚。”

风雨无阻 / 发表于: 2024/12/25 08:03:39

(四十九)
  “长这么高了..” 我拿浴巾帮她擦头发,顺手在身上比划了一下身高。
  迟疑了一会儿又问:”..她让你来的?”
  这小孩子在浴巾摇摇头:“没有,我自己来的。”
  “不好好睡觉,来找我做什么呢?”我打了个哈欠,觉得这小孩有点可爱。
  她不做声,我也不追问了。想到与那个人有关的事物时最多的感觉是懒。减少大脑活动为妥。
  “吃过晚饭了吗?饿不饿?”
  她点点头,接着笑嘻嘻地说:“可又饿了。”我揉揉她的头,让她去拿吹风机把头发吹干。给她下了碗之前包好冻着的馄饨,之前夏知禾说让我留些等她回来吃。看着小馋猫一脸满足的样子,想必也和我一样在这个美食荒漠的国家十分想念中餐。
  “好吃吗?”我帮她把头发别到耳后。
  她笑起来和那个人一样,溪水一样柔软清澈,“好吃!”
  “那就好,多吃点。”我靠在椅背上看她吃着,拿出些水果来切给她。虽然很意外,但再见到小黛我是惊喜的,她现在已经是快十五岁的女孩了呢。成熟了许多,青春动人,也正是长身体的时候。
  忽而我又忧虑起来,问她:“...爸爸..对你好吗?”
  小黛放下勺子休息了一会儿,睁着明亮的大眼睛回我:“爸爸一直对我很好呀。”
  我点点头,微笑道:“嗯,和姐姐说说,他是怎么对你好的?”
  “…” 小黛不解地看着我,大致也是觉得我的问题有点奇怪。可我还是得问,“他会抱抱你,或者,亲亲你吗?”
  “嗯..小时候会。”
  “现在呢?会..摸你,抱着你睡觉吗?”我追问道。
  “现在没有了。平时我都是和小绪睡。”她满足地笑了笑: “她同意我跟她睡了,嘿嘿..”
  “小黑姐姐在想什么呢?”
  我发现这孩子好似开朗了许多,话也变多了。随即反应过来敲了敲她的脑袋:“你叫你姐什么呢,小绪小绪,没大没小。”
  “哎哟,”她抱着脑袋,“不然怎么让你知道是我的哪个姐姐呀..而且你不也都这么叫...”
  我掐了掐她的小嫩脸,“我行,你不行。”
  等她吃完后我进房间给她找新的洗漱用品和睡衣,正蹲下在衣柜的抽屉里翻找,她倚在我身侧的门框里突然开口,说很久不见了她们都很想我。
  谁想我?
  我回过头去看她,依旧有些晃了神。
  实在太像了。
  小黛说是因为在考虑到这边来上中学,所以先短期过来参加冬令营试试,看一看喜不喜欢这个国家和学校。赵一锦是她在这个国家的未成年监护人。她才来了几天,偶然听赵一锦说我也在这里,就自作主张跑来见我了。
  董氏原本就是跨国企业,家族中各个又都是人精,向来嗅觉敏锐。从新闻里和一些边边角角的消息中,我略有耳闻,董家似乎几年前就开始陆续把大部分资产与人员转移到了国外。她家那一支看来主要是去了大西洋对岸的某国,定居在东部最繁华的城市。
  免不了想到那个人,我坐卧在沙发上望着窗外的街灯发呆。
  过了一会儿小黛洗完澡出来,走到我身边,像是知道我在想什么似的,抓了抓我的睡袍说:“小黑姐姐,你可不可以回去陪陪她?”
  “…”
  我目光回转说,“小宝贝,你姐姐和我已经分开..很久了。是她自己选的。”
  她低头像是做错了什么那样,“那你可不可以原谅她,她不是故意的…”
  我笑了,这小孩的脑子里不知道在想什么。
  “…”
  好想起身去拿酒。
  这孩子默默了一会儿,又开口说,“可能是因为我的缘故…”
  “傻孩子,”我揉了揉她的脑袋:“我和你姐姐的问题和你没关系的。”
  “..她原本不止一次想去找你的。”小黛抬起头稍稍蹙眉。
  “...”我有些不太好的直觉,一直以来的猜测回避,沉寂了几年后回溯上来。
  她没再说话。我感到有些闷,终于忍不住起身去拿酒。倒上一杯迫不及待地站着一饮而尽,默默喝到第三杯时那孩子担忧地看着我,走过来从身后抱住我的腰。
  小黛的大名里没有绞丝旁。她今天提起从绪,一声“姐姐”也没有。
  “是我求她别丢下我的…”她好像快哭了,声音很轻。
  “从小她就不在我身边,她回来的时候我七岁了还不认识她...我怕她又不要我了。”
  这几杯酒里,我什么也没兑?,高浓度酒精沿着我的食道一路腐蚀而下,灼烧到空空的胃里,焚得我五脏六腑烫穿般的疼痛。
  “小黑姐姐你走之后我陪着她养病,她好起来了也花了更多时间陪我。可她总喝很多酒,抽很多烟。她很孤独...”
  “我只是想让她开心。“她好像有些哽咽。
  我放下酒杯,依然背对着那孩子。一手撑在桌子上,一用手扶住额头。喝得太急,眩晕。
  “对不起..都怪我..”她的温热透过睡袍渗进来贴到我的皮肤。
  我捂住脸失声。
  小孩回房间睡下之后,我发现她把手机落在客厅了,便顺手拿起来想放到桌上。手机屏幕兀自亮起,有一些未读的消息。我看见锁屏是一个画中的女人。
  我再熟悉不过,一眼就认出来了。  女人靠在一把深色藤椅沙发里,垂头坐着,黑发的弧度中透出若隐若现的侧脸。看不清表情。冷清的背景呈墨绿偏蓝的色调,画面上半部里明亮的物件是色彩丰富的南欧拼接风格披肩,裹住了女人单薄的上半身,下半身是铺在沙发上的米白色绒毛毯子,从膝盖拖到地上。大腿上有一簇蜷成一团的小东西,狸花尾巴一节节的纹路,弯弯绕在女人的手上。
  还有它陪着她,那就好。
  女人一手搭在猫背上恋恋抚摸, 另一只苍白细长的手从藤椅扶手上垂落,一只老玉镯斜斜的挂在手腕,指尖是黑色的指甲。画的大体并不算很暗,但下半部唯一的的暖色光源是女人垂手之下的地面上,那半截已经几乎近熄灭的烟。
  可能是因为很久没回那些消息,有电话打进来。我一开始没管它,关了静音任它在桌上放着,后来又打来了一次。
  我拿手机接起来,隔了一阵才听见那旁的人说话,“做什么去了?也不接电话。”冷淡疏离的音色。有被细致藏起来的关心。
  我的心脏像是被电了一下,扑通扑通地使胸腔震荡,血液涌流。随即又停了,留下一阵空洞回声。
  我说:“她在我这里,已经睡了。别担心。”
  电话那头,呼吸声停滞清浅了几秒,然后稍微变得有些沉重无序,沉默。
  我将电话挂断。
  看见锁屏界面那幅画的署名,漉。一如既往地工整好看。
  慢慢走到阳台上的吊椅上坐下。静默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