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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青河边草 / 2025/01/01 03:20 / 530 / 77
【小说】关于我哥和我男朋友互换身体这件事

十步杀一人 / 发表于: 2025/01/01 04:56:49

(十四)抽积木的最终赢家是
  我当然知道陶决口中的“他”是谁。
  我只是没想过,陶决从什么时候开始,不再愿意叫他“爸爸”。尽管我无法否认,他从来都不是个好父亲,有时候甚至连好人都算不上。
  更不可能突然良心发现,给赶赴考场的儿子准备早饭。
  “……他是故意的?为什么?”
  “报复吧,”陶决扯出一个稍纵即逝的冷笑,半是得意,半是讥诮,“我说动妈妈带你走,坏了他的好事。”
  父母办离婚时,陶决刚刚成年,抚养权争议便只落在我身上。
  彼时妈妈忙着准备移民,丝毫没有争取的意愿。而我作为协调的关键人物,态度格外随便——反正也只有陶决会管我,跟谁还不都一样。
  陶决就是在那时的一个下午,带我绕了点路,来到他曾经找到我的那座废弃滑梯旁。
  我小学最后一年身高疯长,已经不能再轻松钻进滑梯洞。长椅倒还没坏,我们一人拿着一罐可乐,在那个似乎永远不会结束的暑假、永远不会结束的黄昏里,为父母婚姻的破裂碰了好几次杯。
  然后他说,他不高考了。他说,只要我不选爸爸,妈妈会带我们两个一起走。
  仿佛要刻意达成某种平衡,他同一句话里的两个谎,终究有一个成了真。
  “所以,到底是什么事?”
  什么事至于他非要在我和妈妈之间牵线,非要把我送走?
  我忍不住坐直身体,后背离开浴缸璧,胸口几乎浮出水面。陶决的视线便“唰”地往上偏,务求不看到我脖子以下的部分。
  “那是我下一轮的积木——如果还有下一轮的话。”
  他盯着我,眼里写满“上钩了吧”。
  事到如今,哪怕我是傻子,也反应过来他在套话。
  我重新沉进水中,找了个舒服的姿势,“有是有,就怕你接不住。”
  “说说看。”
  “我刚来美国的时候,因为MDD……啊,就是重性抑郁,休学过一年。跟钟意就是那时候认识的,他姑姑在我住的康复中心上班。”
  我抬起眼皮,将陶决听到这话时的表情收入眼底,意外地并不觉得痛快,只从胃里泛起黑洞般的空虚。
  在那空虚吞噬掉我的五脏六腑前,我再次出声:“就算现在我告诉你,这事和你真没关系,你也很难不多想吧?陶决,套我的话,是要付出代价的。”
  “……”
  “怎么样,还要不要继续?”
  如果这里真有一座积木塔,它已经状若危楼,摇摇欲坠。
  “我听到他打电话。”
  陶决沉沉开口。
  “拿你换了十万块彩礼,满十四就让人带走。要是一年内怀孕,他还能再收两万。如果生下来是男孩,多加一万。”
  我没接话,也没动。
  我甚至不知道自己摆出了什么表情,以致于对面的陶决吐字越发艰涩起来:“骗你……确实是我不对。但我一个人护不住你,劝妈妈带你走已经是当时能想出最好的办法……”
  “你有没有告诉妈妈?”
  陶决摇头,“要是被她知道,不可能不把事情闹大。虽然确实会对她更有利,但……”
  “但这样一来,你就很难再瞒过我,”我闭了闭眼,一声叹息滑到嘴边,变成似是而非的疑问语气,“可你既然要瞒我,为什么不瞒一辈子呢?”
  “我本来也没那个打算,只是你当时还太小——”
  “因为我太小,所以你觉得和我讲不通道理,只能靠哄骗。”
  我给他鼓了几下掌,水花溅入眼角,粘膜微微刺痛。
  “陶决,大侦探、大军师、大英雄——你可太了不起了,一切都会按你的计划走,你是不是还觉得牺牲自己换我浑然不觉中逃过一劫,特别伟大?觉得等过几年再说出来,我搞不好还会感谢你?觉得你把选择都替我做完了,我之后的人生就能高枕无忧?”
  仿佛被我尖锐的措辞刺中,陶决搭在浴缸边的手指受惊似的缩了缩。
  “我现在明白了。你不在乎我的想法,你只想解决问题,而我……”我停顿,轻笑一声,“是问题的一部分。我错在不该是个女孩,我错在不该只有十二岁,我错在明明只可能被你挡在身后保护,却还以为我们是并肩作战的同伴。”
  “陶然……”
  “陶决,没人喜欢当累赘。如果我在你周围只能做累赘,我们还是保持一点距离吧。兄妹成年之后关系疏远挺常见的,回不到过去也没什么。”
  光是压制住身体里不停扩散的黑洞已经竭尽全力,我站起来,跨出浴缸,不想再听他解释,也不想在乎他会看到什么。
  “……!”
  黑暗毫无预兆地降临。
  大脑得出“电闸跳了”的答案时,疲倦的身体正因惯性一脚踏空,只来得及在磕上冰凉的地板前护住头部。
  寒冷和疼痛却一个都没出现。
  腰上环着的手臂,肌肤相接的触感,甚至胸膛紧贴处传来的心跳……一切都再熟悉不过,令我险些在恍惚中相信,这片黑暗离奇地将钟意带回了我身边。
  然而下一秒,我意识到这具身体里究竟是谁,拼命挣扎起来。他便也重心不稳,拖着我重新跌回那缸温水里。
  水花声中,陶决用力收紧怀抱,像要把我压进他肋骨缝,“我改。我不会再当你是小孩子,一厢情愿地为你好、替你选择。”
  “……”
  “我已经没有事情瞒着你了,以后也不会再瞒你。你总得给我个机会……也给我一点时间习惯。”
  “……”
  “我们做兄妹也好,做同伴也好,做什么都好……你可以向我求助,我也会向你求助,行不行?”
  我停下挣扎,脸靠在他肩窝。有水滴打中后背,留下一道微微发痒的痕迹。
  “……好烫。”我缩了缩身子。
  “是水太热。”陶决带着鼻音。
  身体裸裎相对,人似乎也不自觉地坦诚起来。
  我不合时宜地想起摇摇欲坠的积木塔。这一轮的积木还在那里,等待我将它抽出。
  只要我说出那件事,就能彻底赢下这一轮,以及之后的所有轮。
  然而我只是抬起手,回抱面前属于钟意的身体,和此刻停留在它里面的,我的哥哥。
  “你说是就是吧,”我闷声说,“积木倒了。你赢了。”


十步杀一人 / 发表于: 2025/01/01 05:01:39

(十五)没关系,完全不行也很厉害了
  那天之后,我和陶决陷入了奇怪的僵持。
  当然不是因为我们一起泡了个澡,还在没穿衣服的情况下意外拥抱——首先身体是钟意的身体,从本质上就没有任何问题;其次,那可是陶决。
  当初分开时我才十二岁,没有经历过在异性手足身边萌发性别意识的尴尬成长期。一旦到他面前,我的性别意识便会自动退行,回到那个留着狗啃短发、穿着他的旧短裤四处蹦跶的时代。
  关于那个时代,如果我可以告诉你一件事,那就是—— 当一个人洗过你半夜尿湿的床单,洗过你吃坏肚子窜稀的秋裤,还洗过大雨天疯跑回来满身泥巴的你时,你们就是同穿一条裤子的过命交情了。任何可能导致他向“异性”这个概念靠拢的想法,都将招致一阵令人头皮发麻的恶寒。
  天可怜见,我连骨科文和骨科本子都消化不下去,性癖系统缺失好大一块,实乃人间憾事。
  所以,虽然我会跟他开黄腔,调侃他老处男,日常生活中也会多少有点避嫌的意识,但怎么说呢……我见陶决无性别,料陶决见我应如是。
  我与陶决僵持的根源,在于被我当作积木抽出来的抑郁病史。
  这其实并非什么不能说的秘密。毕竟,他一天没跟钟意换回来,就一天会留在离我很近的地方,被他看出蛛丝马迹只是迟早的事。
  问题在于,陶决开始对我有一种……欲盖弥彰的保护欲。
  其中最让我忍无可忍的就是,我被禁止单独进入厨房,理由是“收拾起来很麻烦”——他直说怕我一个冲动拿菜刀割腕不就完事了?
  我因而不得不跟他解释,七年前的抑郁早已痊愈,最近只是阶段性情绪低落,还没到复发的程度……
  然后,顶着他“没复发为什么买刀片”的无声质问,抬起两只既无遮挡也无伤痕的手腕:
  “所以说,我从来没有真的割过啦。我的情况比起自残,更偏向什么都不想做,不想眨眼不想呼吸之类的……至于刀片,就,你知道,很多东西买来未必是为了用。我只是需要有这么一个东西,像安慰剂一样,提醒我实在不行还有退路……”
  在他表情变得更加难受、似乎又要哭出来前,我明智地匆匆结束这个话题:“至少,我买它的时候真是这么想的,没打算用。”
  陶决张开嘴又闭上,似乎咽回了好多句已经成为肌肉记忆的“又在糊弄我”和“信你才有鬼”,让它们在胃里翻转一遭,这才打磨成连发音都透着不熟练的“你心里有数就行,别硬撑”。
  努力到近乎可怜,足见我那天吓他不轻。
  我本来准备好旁征博引妙趣横生地杠他两句,没曾想预判落空,便只挤出一句干巴巴的安慰:“没事,我有办法调节情绪,稳得很。”
  调节情绪的办法,说简单也简单。
  它理论上没有防止抑郁复发的效果,却也不妨碍我将它当作一种类似祈祷的仪式,大概和很多人飞机颠簸时“阿门”和“阿弥陀佛”循环复读、大考前疯转数十条赛博锦鲤、为了几天后的面试看遍星座运势、等等等等……异曲同工。
  它从我十七岁起,以某件事为契机开始发生,每周至少一次,上不封顶,帮助我暂时清空大脑,释放一些多巴胺、催产素和内啡肽,无数次拉回我走向深渊的脚步。
  ——简而言之,就是让自己高潮。
  自从上次一大早被陶决目击现场,我已经一周多没进行过取悦自己的活动了。这或许能够解释,为什么我最近状态糟糕。
  糟糕到钟意在视频那头肉眼可见地担心起来,问我需不需要一点帮助,他不太会但可以试试。
  电话play语言play视奸play等一系列黄色废料冲昏了我的头脑—— 试试就逝世。
  如果是平时,我完全可以在钟意生涩但迷之上头的低语声中把自己玩昏过去。但要我对着我亲哥的声音和那张跟我过分相似的脸产生不纯欲望……这是什么酷刑???
  不仅冲不动,还浑身鸡皮疙瘩。
  “我有点明白你的感觉了,没有性欲的爱原来是这样的吗……”
  ——简直就是猫毛过敏却吸猫上瘾,活活吸出飞蛾扑火的壮烈。
  我趴在床上,满心挫败,已经开始思考宇宙的真谛、生命的意义、以及要如何从哲学定义上成为一只小猫咪。
  钟意特有的软乎乎语调从手机里传出:“没关系的,你很努力了,不用强求……”
  然而嗓子毕竟还是陶决的嗓子,自带嘲讽味,怎么听怎么像“没关系,完全不行也很厉害了”。


十步杀一人 / 发表于: 2025/01/01 05:14:55

(十六)未尝不是一种中之人
  次日,厨房。
  “对对,手再往左一点……啊、就是这里,用点力用点力,保持住……都叫你保持住了!”
  我坐在流理台边缘,懊恼地推了推陶决,“你行不行啊,再来一次。”
  陶决反复深呼吸,几乎要捏碎手里的玻璃杯。
  “就一个杯子,从柜子最顶层拿下来放回去拿下来放回去,十五次了,有完没完?还有,用力是用什么力,哪里用力,你不说清楚我怎么知道?你是魔鬼甲方吗?!”
  我抱着胳膊摇了摇头,甲方发言一句接一句:“这还得是你自己领会,实在不行就交给身体的肌肉记忆嘛,我看你第一次放上去的发力方式就很好。”
  “不是,你到底想让我领会什么啊?”陶决一脸崩溃,“又是‘弹钢琴但要弹得像不会弹钢琴’,又是‘伸懒腰但要伸得像没在伸懒腰’,现在还来这个……陶然你说实话,你是不是就想折腾我?”
  我不置可否,并诚恳道:“拜托了,这真的对我很重要。”
  一切的根源当然是两个本该八竿子打不着的人——我男朋友和我哥——在某种不知名力量的作用下交换了身体,导致我男朋友必须在陌生的地方独自生活,我哥必须假扮十八岁大一新生,兢兢业业替人上课。
  而我……
  其实本没有我什么事,直到我开始必须以自助的方式搞点黄色,来拯救我看似一片祥和实则一塌糊涂的心理状态。
  糟糕的是,由于错过最佳时机,就连搞黄色的难度系数也翻了一番—— 一周多前,我还能抓着床单从梦中醒来,全心投入世俗而浅薄的肉体快乐;现在,我彻底不会湿,看片都能从演员的姿势体态中读出禅意。
  这不是我第一次濒临复发。
  实际上,最近一次就在去年。当时为了那点救命的多巴胺,钟意频频献身帮我,如同舍身饲虎割肉喂鹰,消耗掉床头柜抽屉里的大半盒安全套,留下许多供我日后取用的回忆素材。
  我自知不该总是靠他,毕竟这对他也不公平。更何况他如今人在千里之外,确实帮不上什么忙。
  这一次我只能靠自己。
  再加上一点点想象力。
  比如说,停电的浴室,交错的呼吸,水花声,皮肤上滚烫而湿润的触感,箍紧后背的力道……
  还要再说明白一点吗?
  因为正在我哥身体里的我男朋友从外表上怎么看都是我哥,所以我只好用正在我男朋友身体里的我哥代餐我男朋友。
  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
  充当工具人的陶决不需要知情,因此我毫无心理负担。
  当然,出于对他的保护,我会做得巧妙一些,让他猜不出我的意图,哪怕这会显得像是我在发神经。
  ——被翻来覆去折腾大半天,陶决身上已经没了那股小心翼翼的别扭劲,现在比起担忧我抑郁复发,他或许更担忧我脑回路有什么大病。
  “快快快,一个动作而已,”我不给他时间深想,火上浇油催促道,“真是最后一次,给你个证明自己的机会,你行不行就在此一举——”
  头顶被压了一下。我反射性地闭嘴缩脖子,罪魁祸首便按着我的脑袋借力,投下一片足以将我罩入其中的阴影。
  卫衣宽松的领口向一侧滑去,肩线因动作紧绷起来,削瘦的锁骨离我鼻尖不到五毫米。
  他没有收手,我不能后退。
  上方传来玻璃杯底落在木板上的声音。
  “……我让你放旁边的柜子,没让你放我身后这个。”
  “所有杯子都在这边,就留一个在那边?你不难受我都难受。”
  “噫,强迫症。”
  “所以呢,”陶决退开一些,放我早已不堪重负的脖子自由,“够了没?”
  “……够了。”
  “那就赶紧让开,我要做饭了。”
  他撸起袖子去翻冰箱,背影都透着不耐烦。
  我哆哆嗦嗦滑下流理台,双脚触地一阵腿软,又做贼似的擦了擦台面。


十步杀一人 / 发表于: 2025/01/01 05:27:17

(十七)倒数十秒与几毫米
  我想过一万种代餐失败的后果,比如留下“看见钟意会控制不住浑身恶寒”的后遗症,比如代餐不成反被陶决识破并教育一顿……
  唯独没想过它真的有用。
  而且未免好用过头了。
  以至于那天心虚地溜回房间大冲特冲后,我没能立刻察觉:这件事从伦理道德的角度来看,十分危险。
  等到我发现事情似乎有些不妙,时间已经走到交换身体第二周的后半段。一切都仿佛被什么推着飞快前进,不给人反悔的余地。
  冒牌大学生的演技日渐纯熟,随遇而安的慢性子也在赶作业间隙加班加点准备好了面签材料,而我……
  与巴甫洛夫那只看到红灯、听到铃声就会分泌唾液的狗异曲同工。只要待在陶决附近,我就有概率陷入难以预测、难以理解,且极其不可控的随机发情状态。
  面对陶决时应有的生理抵触、那条无形的线——好像在不知不觉间,被我大摇大摆地踩了过去。
  我开始躲他,一回家就关在房间,除了吃饭绝不露面。
  但你知道,人一旦出现失误,就很容易接二连叁,一路失误下去。我千算万算也没算到,以自我冷却为目标的自闭行为,看在陶决眼里竟成了抑郁发作的前兆。
  直接导致他在这个本该睡到中午的星期六,早早蹲守在我房门外,扯着嗓子进行了一个二次元金曲串烧的热唱。
  还自带伴奏,明显有备而来。
  我拉开门,一枕头糊他脸:“别以为在钟意身体里就不会被我暴打。你们迟早要换回来,到时候你以为你逃得过?”
  陶决不紧不慢接过枕头夹在胳膊下,关掉手机上正在播放的极乐净土,字正腔圆清唱“你想不想堆个雪人”。
  我掏出背后另一个枕头堵他索命的嘴:“我看你像个雪人。”
  他退开半步化解攻势并将之收为己用,双持枕头等待后招。
  我的后招就是没有后招。
  “有事说事,”我按住门把手,“不然我要睡了。”
  “你这个年龄段,你睡得着觉?不去呼吸一下新鲜空气,走动走动,晒晒太阳?”
  “真棒,五十年后你肯定会成为广场舞团里独领风骚的老爷爷,特别特别受欢迎,大家为了给你当舞伴打得头破血流。”我一脸真诚,缓缓关门。
  陶决用膝盖顶住门,不死心地尝试道:“就出去玩一会儿,就当陪我。”
  “行行行好好好,下次一定。”我不为所动,手上继续使劲。
  门板发出咯吱声。
  就这半秒钟的工夫,陶决抓紧时间利用他的回合:“我通票都买了,浪费可耻!”
  我:“……啊?”
  然后我们就在淡季的主题公园,把设施内所有过山车刷了两个来回。
  起初狠话放得生龙活虎,第一轮刷完,“谁怕谁”和“来啊互相伤害啊”的气势已经打了对折。最后我和陶决是彼此搀扶着回到地面,八次过山车连着坐下来,四条腿哆哆嗦嗦,叁步打摆,两脸肾虚,一眼看去活像刚学步的小朋友玩两人叁足,马上就要摔得四仰八叉。
  极限的天旋地转和体力消耗下,积攒几天的压力释放一空。再看陶决那副“赌上性命和无形的敌人(指抑郁)战斗终于把我妹救下来了,不愧是我”的欣慰表情,更是什么绮念都无法产生,只想把老中二病的灵魂从钟意身体里揪出来,囫囵塞进绞肉机。
  勉勉强强算皆大欢喜吧。
  我捧着大杯可乐猛吸一口,视线落在陶决手里没动多少的冰淇淋上。他瞥我一眼,我掀开杯盖,他便把冰淇淋倒扣进去,撑着膝盖摇晃站起,准备再去要个勺子。
  看得人心惊肉跳的。我扯住他,“冰淇淋车都推走老远了。算了吧,凑合用。”
  “你能凑合?”
  “你清醒一点,这是钟意的身体。谁要吃你的口水,恶不恶呜诶——”
  陶决直接舀起一大勺捅进我嘴里,“废话真多,拿去吧你。”
  我被凉得一激灵,边吞咽边把湿漉漉冷冰冰的手往他衣领里塞。
  吨完一大杯雪顶可乐,晃成浆糊的脑袋和软成面条的腿都有所好转,是时候启程回家。
  陶决喊了我两声,往我正在看的方向望去,“想要气球?”
  做魔术气球的老先生长得像肯德基爷爷一比一复刻,边看他面前的小孩子双举过耳朵跳来跳去,边熟练地拧出一只棉花糖色调的兔子。
  我下意识摇头:“没事,算了吧。”
  “别总说‘算了吧’,”陶决满脸不赞同,“哪有那么多事非得你忍一忍、凑合一下才行?想要就去拿啊,跟我抬杠的时候一套接一套,什么时候倒学会委屈自己了?”
  “你上价值上得这么快,不去辩论简直屈才……”
  陶决没理会我的明褒暗贬,拉起我就走。
  来到近前,才发现爷爷是听障人士。他指指高脚凳旁两个颜色不同的小纸箱,接着便打量起陶决拉我的手,笑眯眯地比了几个手势。
  大约在问我们是不是情侣。
  毕竟陶决在外都扮演钟意,我自然点头。
  爷爷笑得更开心了,拿起其中一个粉色纸箱,示意我伸手进去抽一张。
  我不疑有他,只当是抽奖活动,卡片拿起来才头皮发麻—— ——亲吻十秒。
  我刚想放下卡片,假装无事发生,陶决却分外眼尖,已经读出箱身上被我漏过的说明:“非卖品,完成任务免费赠送……你抽到什么任务?”
  “也没什么,要不还是算了吧。”
  我花掉叁分注意力在糊弄上,动作便慢陶决一拍,被他一边嘀咕“什么任务能把你吓怕”,一边捏着我手腕看清了卡片上的字。
  然后像是不知道如何反应似的,轻轻“啊”了一声。
  ……让你别看你非看,现在倒好,要从一个人尴尬变成两个人尴尬了。
  我赶紧挣脱出来,打手势告诉爷爷我们完不成任务,不必麻烦,却听陶决道:“十秒是吧?”
  他把卡片递还给爷爷,双手捧住我脸颊,压低声音后屁话依然很多:“你行不行啊,在家窝里横,出门秒变怂包?快点演起来。”
  凑近的五官是钟意,气息是钟意。
  那副势在必得、一切皆在掌握、张扬而锐利的神色,却完完全全属于我记忆里意气风发的陶决。  十、九、八。
  他拇指按在我嘴角,遮挡并未真正归零的最后几毫米距离。  七、六、五。
  我忍不住微微向后挪,被加了点力气固定在原地。  四、叁、二。
  “别退了,闭眼,”陶决用气声指挥,“不然要穿帮。”
  ……一。
  我闭上眼,嗅到一丝没掺过碳酸饮料的,香草冰淇淋的甜味。


十步杀一人 / 发表于: 2025/01/01 05:43:47

(十八)在你身后
  ……
  好家伙。
  我满脑子只剩一句“好家伙”,整个人仿佛被分割成两半,一半事不关己地惊叹陶决这个老处男居然这么会,另一半却膝盖发软指尖发热,浑身都不对劲起来。
  陶决倒是问心无愧,大秀一波操作,可我原本就有那么点心虚在,这种时候无论说什么,都只会变成一场尴尬又别扭、不如不要发生的对话。
  所以一上巴士,我就机智地靠着车窗装睡,把尴尬扼杀在摇篮中。
  ……然后,由于演技太过逼真,睡到了终点站。
  用节操换来的鸡腿气球(我特意找了图片,请爷爷做个看起来肥美多汁的)倒是被我护在怀里,完好无损。我抓着它下车,和同样刚睡醒的陶决面面相觑,在渐暗的天色里骂了句脏话。
  陶决悻悻道:“你又不是不知道瞌睡会传染……在外面呢,文明发言,文明——”
  我冷笑一声,掏出手机疯狂输出,他那边微信提示音瞬间响成一团。
  战场从线下转到线上,我不占他半点便宜,临时哑巴因而得以吵个公平架,亮出他码农的手速和海纳百川的表情包。
  原本贫瘠的聊天记录,因我们相互甩锅而变得多姿多彩,充斥着文明的闪光与素质的芬芳。
  我沉浸在输出中不可自拔,边走边埋头打字,甚至没有分心注意脚下方向。
  毕竟死猪不怕开水烫,反正都已经拐到终点站……而且说实话,我并不想太快回到只有我和陶决两个人的家里,眼看着好容易回归正常的气氛重新变得奇怪。
  但手机信号越来越差,发不出去的表情包成了最后一根稻草。我深吸一口气,刚想给他来个线下版“我小樱今天就让你知道什么是魔法少女.jpg”,屏幕上方突然弹出短信—— 【我在你身后。】
  时隔两周,再次看到那个名字的瞬间,我难抑反胃,冷汗浸透。
  在我身后,多久?
  来不及思考更多,我丢给陶决一个“装死配合我”的眼神,转身面向西装革履、梳着背头的白人男性:“你吓了我一跳。”
  “我以为你们年轻人喜欢这样玩,”对方视线在陶决身上扫了一圈,“朋友?”
  “同学,”我回想下车后每个行动,飞快编织最合适的答案,“我下错站了,还好抓到熟人带路。”
  他上前一步,高大的身影投下一片阴翳,压得人难以呼吸。
  “原来不是特意来找我的?”
  大手落在我头顶,重重地揉了揉,温和语气中满是亲昵,“小冒失鬼。”
  不能甩开。不能在这里后退。
  我挺直脊背,与本能抵死对抗,不露一丝痕迹,“你工作忙,我当然会先约时间,怎么可能直接跑过来。”
  “出差没有那么忙,亲爱的小家伙,而且我永远对你有时间。”
  男人低沉地笑了笑,手掌滑向我头侧,指腹不经意荡过耳垂。
  在已经用最糟糕的方式意识到其中狎昵的如今,即便用上全身力气,我也无法主观控制衣袖下一片又一片的鸡皮疙瘩。
  好在那只手并未停留太久——又或者是看出我的寡言不同寻常,他问得有些迟疑:“你还在生我的气?”
  是试探,还是真不记得?
  我不敢赌,便只抬眼看他,回以模棱两可的沉默,等他主动暴露更多信息。
  “那天我确实说得过分了一点,但我不能放着你不管。就算现在已经不是你的监护人,我希望我们至少还是家人……”
  棕黄色的眼中满是关切,然而去掉那层信任的滤镜,它阴冷、黏腻,如同爬行动物的窥伺。
  “……”我垂下目光,顺着对话的走势附和,“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
  “那要不要一起吃晚餐?”他像刚刚注意到有第叁人在场似的,看似礼貌实则赶人,“带你朋友一起来吧,我可以送你们回家。”
  我摆出几分合情合理的为难,“下次吧……玩了一整天,星期一要交的报告还没写呢。”
  走出两个街区,确认那个人已经不在附近,我才缩短了刻意拉开的距离,回到能与陶决低声交谈的位置。
  陶决完美接收到我无声的信号,脱离装死状态,开始往外倒他那一肚子问题。
  “所以他就是Joseph?跟妈妈结婚的那个?”
  “嗯,”我实话实说,“妈妈出事之后,他对我有点过度保护,老说交了男朋友一定要带来给他见见……我都不敢想象他对着钟意没完没了交待注意事项的画面,真的尴尬。”
  “那你准备一直捂着钟意不给人看?我看人家挺关心你,万一哪天发现了不是更尴尬?”
  “……先能拖就拖,总不至于等我二十好几了,他还要来这一套……”
  陶决促狭地抬起胳膊肘怼我肩膀,“人家好歹算是你继父,要挽着你进教堂的,你不会到时候才让他俩正式见面吧。”
  我停下脚步,扭头看向陶决,第一次庆幸此刻站在这里的是他。
  如果是钟意,恐怕早已从刚才那场不足叁分钟的偶遇中察觉端倪。
  “你看什么呢?”陶决却误判了我视线的落点,望向街对面的便利店,“这个?名字是挺奇怪的……”
  我举起鸡腿气球戳他后背,“没你奇怪。快点走,我饿了。”

史上最强炼气期
李道然
修炼了将近五千年的方羽,还是没有突破炼气期……“我真的只有炼气期,但你们别惹我!”

十步杀一人 / 发表于: 2025/01/01 05:54:45

(十九)事情逐渐玄学起来
  玩了一天又绕了远路,到家时已经不早。陶然守着餐桌敲碗喊饿,晚饭便只能用冰箱里的速冻水饺将就。
  讨债鬼大抵是真饿着了,丝毫不见平时嫌这嫌那的挑剔劲,五分钟连饺子带汤扫个干净。一问才知,周一要交的报告竟然不是她随口胡编,而是确有其事。
  陶决还没开始说什么,那边先发制人:“我本来打算今天写的,谁知道被你拉出去玩……”
  ……行,还真是他理亏。
  陶决闭嘴洗碗,余光看到讨债鬼咧着烫红的嘴角,边上楼边开视频。
  “啊你都不知道,有人一大早起来拉着我去坐了八次过山车……但我拿到了这个!”镜头给到她手里握着的东西,“鸡腿气球——!”
  “哇,鸡腿气球——!”
  欢呼的音调如出一辙,怕不是两个傻子。
  楼上谈笑声告一段落时,陶决正从沙发下拎出一件形状凄惨的外套。
  皱成咸菜干,一股淋过雨的土腥味,一看就是某人进门随手一扔,也不知道在这种次元夹缝般的地方藏了多久。要不是他这次地板拖得仔细,可能会阴暗潮湿地发霉到明年。
  他捏着外套一角走进洗衣间,微信弹了条消息:
  【哥哥有空视频吗?有东西想确认。】
  钟意那边现在是周日,明天一早就要出发去大使馆,现在大概是想找他最后把流程、路线和材料顺一遍。
  ……这小子,平时懒懒散散什么都不放在心上,该靠谱的地方却意外靠谱。目前看来也挺会照顾陶然,除了早早发生关系这一点,几乎无可挑剔。
  但十七八岁的男孩子脑袋里一天到晚无非就那回事,钟意已经好过其中大多数,单纯得像还没开窍,更别说被生理欲望支配。虽然作为兄长这么猜测不太厚道……他们俩第一次八成是陶然先伸出魔爪。
  两周时间足够他看出陶然是真的有被珍惜,用不着他充当阻挠年轻人谈恋爱的大家长。
  陶决扔下脏外套,动动手指,回复:【有空。】
  接着便转向另一堆待洗的衣服,一件件掏口袋。
  硬币,餐巾纸,字迹辨认不清的小卡片,打开一半的零食……视频铃声响起时,融化的巧克力挤出包装,沾他一手。
  他边清理残局边按下接听,对面顿了顿:“鸡腿气球做得好像啊。”
  “……啊?”
  陶决一愣,脸上那点自己没察觉的烦躁消退了十之八九。
  钟意慢吞吞道:“陶然说,要完成一个很难的挑战……”
  “还行吧?也没有特别难,就……”陶决忽然意识到对话的走向。
  “她说是你用鬼斧神工的借位技术帮她赢到的,哥哥,鬼斧神工是什么意思?”
  “…………孩子乱用成语,别在意。”
  借位而已,又有手挡着,亲兄妹能有什么问题?
  ……他当时是这么想的,事后却越琢磨越觉得不太好。现在被钟意一提,原本问心无愧也被问出几分心虚来。
  不知道陶然说到什么地步,但这事肯定不能经他的嘴——他坦坦荡荡,不代表钟意也能心无芥蒂,还不如别给人家添堵。
  “没事,哥哥,陶然都跟我说了,我没觉得不好……”声音从视频那头断断续续传来,裹挟了太多电流音,分辨不出其中情绪,“……其实,是松了一口气。她认识我太久了,现在突然要……拉开距离,我很担心她不适应。”
  ——黏黏糊糊的男朋友突然变成只能远观不能上手的亲哥,她会适应才怪。
  陶决脑子转得快,思路跳跃几次,脸色一沉,“你该不会有什么危险的想法?”
  钟意连连摇头,支在桌上的手肘都抬了起来,整个人作投降状笔直后仰,“不是,我、我就是想说……哥哥来之后,陶然开心多了……”
  “拍马屁节制点,”陶决撇他一眼,没好气道,“怎么,我来之前她不开心,那留着你是等过年呢?”
  大约做哥哥的就是这种拧巴心态,刚才还怕钟意介怀,现在又看不惯人家完全不为陶然吃醋。
  但钟意显然没听懂“留着过年”是什么梗,一脸疑惑地歪了歪头。
  就搞得陶决凶不下去,甚至反而良心作痛,开解他:“……行了,这几年多亏有你,不然我也见不到她这么生龙活虎的样子。别自己一个人在那边瞎想,这也就是还剩两周回来,再久一点我看她要去订做你的等身抱枕,一单十个起步。”
  钟意边听边点头,也不知道这次听懂没有。
  陶决自然没打算继续给妹妹男朋友当知心大哥,便换了话题,“你是想确认明天行程?”
  “行程我都记得,材料也整理好了……我想问的是这个。”钟意把镜头对准一个鞋盒大小的纸箱。
  牛皮纸箱污迹斑斑,是几年前回老家奔丧,老头邻居转交的。
  老头早年丧妻,大半生游手好闲,只凑合养活一个儿子,算给老陶家留了根。
  而那位老陶家的根,受他言传身教,五毒俱全六亲不认,腆一张好脸招摇撞骗,哄得富裕人家独生女大着肚子私奔,还靠对方父母给女儿的断绝关系费发过一笔,六年生下一大一小,小的长到十二岁差点被卖了换钱。
  陶家人个顶个的烂,好在时至今日幸存无几。陶决当时接到消息,还是因为有老头邻居辗转联系,说除他以外没人能收。不然别说丧事,老头入土都成问题。
  至于箱中内容,就是本破破烂烂的家谱。他没兴趣翻,老头护得跟宝贝似的。
  陶决凑近确认,渐渐皱起眉头,“我记得我早把这个扔了……它怎么了?”
  “它从储藏间上面掉下来,里面的书打开,是这一页。”
  入目是一片密密麻麻的文言文,隔着手机镜头,一时之间辨认不清。
  旁边配了张图,画的是两个人,和两根相互交叉的线。
  ——交叉点上,赫然一个“易”字。

乡村如此多娇
伙夫
周平本是一个平凡小村医,可是村里的俊寡妇,总喜欢上门找他治病…… 水兰溪:“周平,今晚上来嫂子家给嫂子治一治吧?” 周平:“兰溪嫂子,快让我歇一歇吧,这个星期都八回了!” ...

青青河边草 / 发表于: 2025/01/01 05:57:09

(二十)人还是应该相信科学
  易……
  一字多义并不少见。写在这幅图里,却怎么看都只有一个意思。
  ——交换。
  陶决是相信科学的,但科学显然没法解释为什么他换到了别人的身体里。
  于是眼前的封建糟粕反而成了最可靠的线索。
  “上面都写了什么?”
  “我看不懂,”钟意摇头,“就是感觉这张图有点奇怪。”
  ……也对。
  陶决再次凑近手机屏幕,两页纸又是手写又是文言,没有一个字看得清。
  他叹气,“视频太糊,你拍个照吧,我看完再跟你说。”
  然后他就听到对面他自己的嗓音向上抬了抬,隐隐能听出点期待:“啊,这个是可以拍的吗?会不会犯什么忌讳,然后闹鬼之类的?”
  陶决:“……”
  之前担心这小子在家闷出毛病,把视频网站账号借给他用,现在总算知道观看记录里那些乱七八糟的古早鬼片都被吸收进了哪里。
  “……年纪轻轻的,多看点阳间东西,相信科学!”
  视频挂掉后,钟意很快发来照片。
  陶决心中存疑,不上不下吊得难受,便直接在洗衣间一闪一闪的阴间顶光下看了起来。
  两页纸里,文字只占一页半。他来回读了叁遍,原本不以为然的神色逐渐一言难尽。
  ——简而言之,身体交换这事,属于一种陶家人的传统艺能。
  源头是祖上曾有一对兄弟,一个高居庙堂,一个做了江湖游侠。做官的哥哥因冤罪入狱,弟弟四处奔走却不得其法,无奈求到神佛头上,甘愿以身相代,替兄长坐牢斩首。
  第二天,弟弟醒在牢里,哥哥醒在佛前。
  大概是手足兄弟的默契,两人没通过消息却也理解情况。兄长用弟弟的身体在外查清真相,弟弟用兄长的身体在牢里躲过数次暗杀,最终成功翻案,各归各位。
  谁知道,这个buff,它不是绑定的。
  它能遗传。
  直到几代之后,有人翻出当年记载,才明白祖先挖了个大坑。
  毕竟,神佛有情,却不负责送温暖到户。就算换了身体,能打出好结局的不过一二。
  大多数人甚至还没意识到生死危机,就稀里糊涂交换了身体,更别说相互配合躲过一劫。即便侥幸逃生,也会彼此猜忌怨恨,闹得手足反目,至死换不回自己的皮囊。
  陶家能落到现在这个血脉稀薄的地步,少不了它一份功劳。
  但先别说他和钟意了,他和陶然也应该不能换才对啊?
  多少代祖先已经替他们统计分析过了,写得明明白白:要达成交换的先决条件,除了得是同父同母的血缘至亲外,还得性别相同。
  ……等等。
  陶决想起些年代久远的回忆,飞快敲下一行字:【这本书往后翻,翻到最后有字的那一页,拍给我。】
  不到叁十秒,钟意发来新的照片。
  果不其然,最末端并列两个名字,一个是“陶决”,一个是“陶然”。
  ——破案了。
  老头满脑子封建糟粕,自然不可能把女孩写进家谱。可小时候的陶然剃短发,不穿裙子,什么事都爱模仿哥哥,有段时间甚至也包括……上厕所的站姿。
  仔细想想,好像确实跟他们唯一那次被带回老家的时间重合。
  所以这个故事的本来面目,其实是老头和神仙瞎到了一起,一个十几年前把他妹记成他弟,一个十几年后漂洋过海信号欠佳,把距离他妹坐标最近的男性认成了他弟。
  ……陶决突然觉得很心累。
  这么扯的故事,他怎么就闲成这样,还帮忙把逻辑理顺了啊?!
  而且照这两页纸所说,只有一方面临近在眼前的死局才会交换……这都两周了,他和陶然哪来的死局?!
  人还是应该相信科学。
  他暂时想不出该怎么告诉钟意,就先扔下手机,继续做洗衣服前的准备。
  还没掏过口袋的,只剩从沙发下扒拉出来的那一件。陶决把手伸进去时万分忐忑,唯恐从里面摸出一只多足生物。
  还好只是一张纸。
  确切地说,是购物小票。
  店名有些眼熟,看起来奇怪,念起来烫嘴,正是今天路过的那家便利店。他好奇读法,回来后还特意查过,不是什么连锁,整座城仅此一家。
  他没打算仔细看的,毕竟他妹也成年了,买什么都是她的隐私……
  陶然买了刀片。
  在离家将近两小时的终点站附近,走进便利店,只买了一个剃须刀片。
  陶决继续往下看—— 时间是,两周前,他在钟意身体里醒来的前一天,深夜。

我有九千万亿舔狗金
番茄第一帅哥
舔一个女神,你就是舔苟。舔一百个女神,一百个女神就是你的舔苟。陈远,觉醒终极舔苟系统,获得舔苟金九千万亿。一条终极舔王的故事,由此展开·····

青青河边草 / 发表于: 2025/01/01 06:02:50

(二十一)魔法少女会梦见珍珠耳钉吗
  ……终、终于!
  我上传报告,一口气关掉十几个参考文献页面,身体虚脱,精神振奋。
  时间已经是星期天下午——没错,只用一晚上加半个白天就完成了期限两个月的报告,不愧是我。
  靠这点振奋吊住了命,我颤颤巍巍往楼下挪。
  陶决坐在餐桌边,看鬼畜视频。开到最小的音量是他最后的温柔。
  见我下来,他起身去热饭,嘴也没闲着,在云南山歌的背景音里嘲讽我:“小心脚下,不知道的还以为魔法少女半夜出去拯救世界了。”
  我呵了一声,拉开椅子坐下。
  “我觉得我赶due的气势和效率确实当得起一句力挽狂澜扶大厦于将倾——少年,你眼光不差。”
  “我嗅觉也没坏,魔法少女拯救完世界回来没洗澡吧?”
  蛋包饭放在面前,上面甚至用番茄酱写了个“臭”字。
  “啊对对对,臭死谁了,反正没臭到我,”我心情大好,不跟他计较,一勺子从中间挖下去,“午餐肉!我生命之光,欲望之火——”
  饭后我舒舒服服洗了个澡,躺在床上翻来覆去。
  理智上知道应该为了今晚提前补个觉,毕竟我拼上老命提前赶完报告,就是打算晚上心无旁骛等钟意——男朋友要顶着陌生的身体,在陌生的地方独自出行,除非确认他平安到家,不然我什么都没心思做。
  但一想到一个月时间已经过半,离真正见到钟意只剩两周,我又兴奋得睡不着。分明刚熬了通宵,还是精神奕奕得好像回光返照。
  到了晚上,副作用就出来了。
  我瘫在沙发这头,哈欠一个接一个,感觉已经不是睡不睡着的问题,而是下一秒就要失去意识。
  陶决坐在沙发另一头,颇有一些幸灾乐祸,“你们魔法少女这么肝的吗,熬夜拯救世界回来还得写述职报告,不能补觉?”
  我困得没力气理他。
  仿佛梦回当年除夕夜守岁,我一个生物钟正常的人类幼崽每年都要被基因变异的夜猫子嘲笑。
  说到守岁,我小时候总是撑不住。
  陶决为了帮我保持清醒,就会骗我说,除夕夜零点前如果睡着,会看见有生以来最可怕的噩梦。
  当然,等我长大一点,这个说法就行不通了。
  没想到,时隔多年,我忘记防备,又被骗到一次。
  医院走廊比印象中长太多。
  他们不让我去看,但我知道妈妈被推到了哪里。
  我偷溜进那个凉飕飕的房间,钻进白色被单下,躺在她身边。
  上次一起睡,还是在她和那个人结婚之前。我们就像这样躲在被子下面,妈妈会讲她小时候的事,讲外公外婆的事,一直讲到睡着。
  被单下的气味,混进一点消毒液,和一点仿佛掺了泥土的铁腥,主调却还是那股好闻的果香。
  她是去和那个人约会的。结婚几年,还像刚恋爱的少女一样。
  洒上她最喜欢的香水,戴上她最喜欢的珍珠耳钉。出门前掉了一只,我帮忙找到,还久违地夸了我一句眼神真好。
  指尖已经发硬,掌心也冷冰冰的。只有肩膀还柔软,我轻轻靠上去,很节省地呼吸仅剩不多的香水味。
  又想哭了,忍住。
  不能弄脏妈妈的床。
  几个护士一起来拉我。
  挣扎之中,被单掀起,我看到妈妈的另半边。
  ……
  手不见了。
  脸不见了。
  眼球不见了。
  耳朵不见了。
  我替她找到的珍珠耳钉不见了。
  我看到自己发疯一样扑向那个打着石膏的男人,嘴里喊着为什么,为什么死的不是你。
  为什么死的不是你,为什么死的不是你—— 反复几十遍,我终于发现自己在喊:
  为什么死的不是我。

好色小姨
孤寂之狼
“小姨,我要……”“乖乖,我来了……”当你有一个漂亮的不像话,而且寂寞难耐的小姨时,你会怎么做?当这个爱你到骨子里的小姨不断的为你勾搭各种美女的时候,你会怎么做?从萝莉,到御姐,到少妇,小姨的命令统统拿下……

青青河边草 / 发表于: 2025/01/01 06:07:36

(二十二)直钩钓鱼,钓你妹啊
  “陶然!陶然——”
  医院消毒水的气味消散一空。我睁开眼,和钟意锁骨上的痣打了个照面。
  太暖和了,我脑袋有些糊涂,忍不住往这怀抱里又钻了钻,深深呼吸一大口。
  抱着我的人浑身一哆嗦,仿佛在全力压抑当场给我一个过肩摔的冲动。
  ——淦,想起来了,是陶决。
  现在轮到我浑身难受,拼命想从他怀里挣脱出来。陶决死死压制住我,连人带毯子把我裹成一团……话说回来他什么时候给我盖的毯子?
  我正走神,便听他问:“你梦见什么了?‘为什么死的不是……’?不是谁?”
  我哽住许久,憋出一句:“……吾好梦中拯救世界,魔法少女的事你别管。都多大人了,赶紧撒手,抱你妹啊。”
  平心而论,我这次演技属实烂到飞起。满头冷汗不说,裹着毯子还在牙齿打颤,一个词一个词往外蹦,胸口闷得好像要背过气去。
  但陶决居然没追问。
  甚至连“抱你妹啊”这么明显、明显到我刚说完就后悔的杠杆支点都没抓,听话地撒开手,退回沙发另一头。
  我总觉得他另有阴谋,但乱糟糟的脑袋没有余力深想,“钟意有消息了吗?”
  “几分钟前刚进大使馆。”
  “我睡了那么久?!”
  抓起手机一看,果然叁人群里有十来条钟意时隔两周重见天日的感叹——“高铁好快”、“好多人”、“大家都好着急的样子”……还有最后的“要寄存手机了,等会儿shuo”。
  ……字都打不完还要加上儿化音,看来他是真的出师了。
  我愤愤地隔着抱枕蹬了陶决一脚:“不是让你叫醒我吗!”
  “……我真服了,你那是睡觉吗,你那是撒酒疯!睡得跟死猪一样,靠近还打人,没点万军之中取上将首级的本事谁敢叫你?别不是偷偷喝酒了吧?”
  “你才偷偷喝酒,你又不是不知道我闻见酒味就吐得生活不能自理——”
  我说到一半想起来,我小时候没这毛病,陶决还真不知道。
  他抬眼:“什么时候开始的?”
  “呃,反正有段时间了……”我一紧张,嘴上没个把门的,光想着模糊重点转移话题,“说起来当时Caleb过生日,本来我有收到邀请,但想着去也是扫兴就拒绝了……说不定要是那天跟钟意一起去,我最多吐一场,至少能知道你们俩具体是什么时候、为什么换……”
  “哦,行吧。”
  结果这人根本没认真听我解释,又在看他那些鬼畜视频。
  睡过一觉,困倦多少缓解了一些。
  然而等不到钟意消息的清醒时间更加难熬,我打了几局消消乐就退出来,感觉做什么都兴味索然。
  我开始放电音版大悲咒。
  陶决的鬼畜视频屡屡被大悲咒卡点,终于忍无可忍:“你想说什么?”
  我与他几乎同时按下暂停,客厅陷入寂静。
  “……你知不知道,妈妈为什么不喜欢我?”
  “这是一个问题?”
  “对。”
  “我可以回答你,但你也得回答我一个问题,”他放下手机,指尖搭在毯子边缘,“你刚才梦见了什么?”
  “我也可以回答这个问题,”我把脚往毯子下缩了缩,又想拉毯子,没拉动,“……只要你先回答,为什么你明知道葬礼时间不对,还不拆穿我。”
  陶决整个手掌按住毯子一角:“除非你先告诉我,七年前你抑郁的原因是什么。”
  我用了点力气跟他拔河:“那除非你先告诉我,两年前开始每个月给我打钱的‘外公外婆的代理人’是谁。”
  “你上一次穿那件有毛绒帽子的浅灰色外套,是多久以前?”
  “你又是什么时候跟妈妈恢复了联系?”
  “你跟你继父的关系怎么样?”
  “……”
  我已经意识到,他所有问题都指向同一个答案。
  那些发生在我身上的事情,不管处于漫长时间轴上的哪个坐标,归根结底,只有一个答案。
  我想套他的话,正如他也想套出我的答案。
  平时头脑清醒的我不会这样冒进——然而被一个噩梦引起的,不合时宜的求知欲,将我引进了这条死胡同。
  毯子巍然不动。
  我索性抛弃它,撒手向后挪,仿若断尾求生:“……你每周撸几次?”
  “……我答了你就答是吧?”陶决紧抿嘴角,“一到叁次,交换身体后还没有过。轮到你了。”
  脚腕被隔着毯子抓住。
  “陶然,回答。”
  “两周前,我和钟意交换的前一天晚上——你没有跟钟意一起去给他室友庆生,而是跑去离家两个小时的酒店找了那个男人,还在那附近买了刀片的晚上,发生了什么?”
  “你闻见酒味就吐得生活不能自理,”他停顿,却并未就此放过我,“为什么你那件浅灰色的外套上,有一大片酒渍?”
  整张毯子都在发抖。
  我挣不开他,双手捂嘴,控制不住干呕。

凡人修仙传
忘语
修仙觅长生,热血任逍遥,踏莲曳波涤剑骨,凭虚御风塑圣魂! ...

青青河边草 / 发表于: 2025/01/01 06:23:30

(二十三)半块积木
  半杯冰水下肚,勉强压住了从胃到喉咙的灼烧感。
  被匆忙使唤去接水的陶决一脸复杂:“憋回去不难受?”
  “难受,吐出来更难受,”我喝掉剩下半杯,断断续续喘气,“以前吐得太多了,嗓子不耐久,容易坏。”
  冰水喝太快,好不容易暖和起来的身体再次被寒意侵袭。我裹紧毯子,陶决抬了抬手,好像打算揽我的肩,只碰了一下又收回去。
  “你不是想听吗?就是你想的那样。他喝了酒,压着我动手动脚,事后自称什么都不记得——就像七年前一样。”
  我把空杯子塞进他无所事事的手里,“别站着了,坐下听吧。”
  刚到美国,妈妈迅速投入新的恋情,不出一个月就带回了她的新任未婚夫。
  那个妈妈希望我在初次见面就叫他“Daddy”的人,蹲下来认真地对我说,可以叫他“Joseph”、“Joe”,或者什么都不叫,不用勉强。
  ——很会讨好人的人。很难令人生厌的人。
  ——和爸爸完全相反的人。
  这是我对那个男人的第一印象。
  妈妈是先做再想的性格,总会不假思索地按下生活的快进键。
  我们很快搬离外公外婆留下的老房子,离开这座还不算熟悉的城市,搬去一个更加陌生的地方,正式住进Joseph家里,开始了妈妈梦寐以求的婚后生活。
  那段时间我总怀疑Joseph加急报了个继父速成班。他功课做得极全面,按照我的喜好重新装修,买了一架钢琴填进我房间,还劝妈妈不要着急,多给我一点时间适应新环境。
  他甚至会掐准时间带妈妈出去约会,让她没工夫监督我练琴,也让我少挨几顿骂。
  我不清楚一个好父亲应该是什么样子,正如妈妈不清楚一个好丈夫应该是什么样子。但我们大概曾在某个时刻,不约而同地觉得,可能就是他吧。
  直到感恩节晚上,我被一只手掀开睡衣。
  巨大的黑影满口酒气,被小夜灯打中额角后,只用了两秒制住我。
  挣扎的动静叫来了妈妈,他显得比我还惊慌。
  ——喝醉,走错房间,什么都不记得。
  ——做出这种事,没脸再待在这里,如果我不能原谅,他可以搬走。
  妈妈目不转睛地盯着我,好像在期待我的答案,同时也害怕我的答案。
  ……
  说过会连妈妈的份一起喜欢我,比所有人都喜欢我的人,已经把我丢掉了。
  如果妈妈变得更讨厌我,我还能去哪里?
  “我没事,”我说,“下次别再这样了。”
  我没事。
  我肯定没事。
  呕吐是吃得太多。失眠是睡得太多。流泪是眼睛太干。不想上课是教室太吵。
  想去安静的地方。想去安静的地方……
  记忆重新连贯起来的时候,我已经住进康复中心。
  据说是因为环境突变,压力太大。感恩节晚上的事,好像只是我做了个噩梦一样。
  那个家里再也没出现过酒的影子。
  “那几年,我一直不怎么理他,如果妈妈不在场就完全没交流。后来妈妈出事……我是真心觉得,为什么死的不是他,那天要不是护士拉着,我能把他没打石膏那条腿也敲断。事后我也感觉自己做得过分,反而稍微能跟他聊两句了,就感觉妈妈好像还在似的,有点相依为命那意思吧。”
  我看了眼如坐针毡的陶决,扯扯嘴角,继续道:“这不是妈妈忌日快到了吗,他那天说想聊聊,找我过去,结果一进门满屋子酒味。后面的事你也知道了,历史总是惊人地相似。”
  “……他碰你了?”
  “我把他打晕了。酒店摆件可比我那小夜灯沉得多,差点给他脑袋开瓢。”
  陶决显而易见地松了口气。
  我紧接着道:“但我脑子太乱,以为把他打死了,当时心态就开始不稳。你也知道,我心态一不稳就需要……就是那个,金属的小玩意……结果我揣着刀片刚到家,他发来一堆短信问我什么时候走的,安不安全,还以为我跟他吵架气跑了。”
  陶决那口气就噎在半当中,“……他又忘了?真忘假忘?”
  “谁知道呢,反正我不可能再单独见他。”
  我轻描淡写地给这个细看疑点遍布的故事收尾,仿佛回到那天挤着两个人的浴缸里。
  这次,一切都摇摇欲坠。
  我只抽半块,赌他不敢让我抽出剩下半块。
  赌他不敢试——先倒塌的是积木塔,还是我。

你都1000级了,外面最高30级
易枫洛兰雪
易枫穿越到修炼世界,可惜只能当个凡人,无奈只能开个小武馆维持生活,偶尔打打铁,当个“一代宗师”混日子。直到有一天,小武馆变得热闹。几个仙风道骨的老头为易枫厨房里的菜刀争的面红耳赤……

青青河边草 / 发表于: 2025/01/01 06:30:10

(二十四)被偏爱的底气与不被偏爱的恶意
  陶决素来干脆利落。想说就说,想做就做,从小耀眼到大,这一点随了妈妈。
  所以当我看到那副欲言又止的神情出现在他脸上时,我就知道,我赌赢了。
  现在是他的回合。
  “所以你能回答了么?妈妈为什么不喜欢我。”
  我刻意重复这个问题,体会着用舌尖反复舔舐溃疡般的,从自己对自己的恶意中诞生出的微妙愉悦。
  陶决指了指自己耳后。
  “这个,其实不是胎记,是烫伤。”
  身体是钟意的身体,耳后自然什么都没有。但我是见过的——那块深色痕迹。
  他嫌弃它不好看,总会把头发留得比别人长些,以至于我隔叁差五就能听到“中学部那个搞乐队的学长又被教导主任追杀剃头”。
  “妈妈怀你的时候,那个人渣有一次想对她动手。我拼了命拦他,有什么砸什么,还拿菜刀,场面挺混乱的……后来他就再也没敢在家耍狠。”
  他边说边观察我反应,见我没有特别抗拒,才小心翼翼道:“妈妈可能一直觉得是我救了她,所以总想补偿我,其实她真的没有不喜欢你。”
  “没有不喜欢你”的潜台词是什么呢?
  ——你很好,只是运气太差,生得太晚,没机会被偏爱。
  这算什么答案?
  我早就知道了。
  “刚来美国的时候,我其实有点开心,”我耷拉着眼皮笑了,“妈妈终于有一次选了我,没选你。多好啊,以后你不在,她只会选我。”
  就挺傻的。
  “直到那天晚上我才明白,不是的。如果给她选,她选你,她选爸爸,她选Joseph,选谁都不会选我。”
  十几年的困惑不甘,一个眼神就能死心,再也不需要答案。
  “我唯独想不通,她为什么带我来。后来知道了,因为你。”
  陶决似乎想解释,只挤出一个犹犹豫豫的“我……”。
  “我没怪你。但原来你一直都清楚啊?”我抬眼看他,不带情绪,“你全都清楚,我是没有被偏爱的,是不会被选择的,你把我推给妈妈的时候在期待什么呢?你当初说会连妈妈的份一起喜欢我的时候,在想什么呢?你光明磊落运筹帷幄的脑袋里是不是在想,只要没有你,肯定就轮到我了,只要你让给我,妈妈肯定会像爱你一样爱我?”
  他眼里能找到一丝惊慌失措,仿佛害怕我说出下一句话。
  这甚至都不是剩下的那半块积木。
  “可是陶决,”我轻轻开口,毫无指责他的意思,“如果我妈妈是你妈妈就好了……如果我是你就好了。”
  我学他张扬肆意,我学他特立独行,我学他嬉笑怒骂,我学他插科打诨。
  可我学多少年,依旧空有为他人所不能为的雄心壮志,没有拿叁十分卷子回家的胆量。
  迎着我过于平静的视线,陶决的目光找不到落点,像在校区迷路的那天一样,整个人紧绷起来,又透着一股茫然。
  我倚着沙发扶手,心想他这次总该说不出话了吧,却难免在沉默中重新品出些无趣。
  我总是下意识地折磨他,哪怕症结并不在他那里。
  ……算了。
  总得有个人打破沉默。毕竟之后还要跟他抬头不见低头见,不提这些事,我们其实相处得挺好。
  “你别难受了,我早就——”
  他有些呆愣地“啊”了一声。
  我倏地坐直身体。
  昏黄的灯光在他睫毛尖上跳跃,投下绵延的阴影。往上,是彻底舒展的眉头,往下,是自然翘起的嘴角。紧绷感一扫而空,迷茫和疑惑只存在了一个瞬息,便被同化为听之任之。
  这是我的钟意。
  从里到外,从身到心。
  我扑过去,紧紧贴在他胸口,“我好想你!”
  钟意亲了亲我头顶,“我也是。”
  “怎么又把眼泪憋回去了?”他抬起我的脸看了一眼,又伸手捞我藏在毯子下的脚,“好凉……做噩梦了?嗓子还疼吗?”
  明明没那么委屈的。明明能撑下来的。
  但听见他声音的瞬间,我还是忍不住哭湿他领口。
  钟意拉紧毯子,把我和他裹在一起,一下又一下捋我的背。
  “嗯,做噩梦了,”我双腿缠在他腰上,鼻音闷闷,“我想要你……”

总统夫人,晚上见!
吕涵芷
她被亲人出卖,沦为陌生男人的生子工具。五年后,她褪去青涩,成为名不见经传的插画师。一次漫展,她遇到傲娇萌宝。 “女人,乖乖跟我回家,我就让你抱大腿。一送你绝世好老公,二让你画画技能爆棚。”

青青河边草 / 发表于: 2025/01/01 06:37:25

(二十五)Partners In Crime
  十一岁钟意的日常:上学,放学,去姑姑工作的地方等她下班。
  姑姑工作性质特殊,并不方便让他进到康复中心里等。他也不挑剔,每次就在离建筑物稍远一些的草坪上睡觉,吹吹风,晒晒太阳,偶尔和路过遛狗的人聊天。
  等到了冬天,草坪躺起来不舒服,他就改成坐长椅,和认识的流浪汉分享一盒炸鸡块。
  圣诞节后,正对着他的那间空病房住进了人。
  是在学校见过的转学生,比他高一个年级。独来独往,很少说话,也不怎么笑。
  透过那扇正对着他的窗户,他常常看到她面无表情地望着窗外,但又好像什么都没看进眼睛里。不论他在长椅上睡多久,醒来再看她,还是那个一动不动的姿势。
  大概是相同族裔又年龄相仿的缘故,他有些替她难过。
  某天起,她手边多了一只兔子毛绒玩具。
  应该是从谁那里收到的礼物,她带它进出病房,在阳光充足的下午抱它睡觉,脸上终于开始出现一点点表情。
  很快就能在学校见到她了吧。
  这么想着的钟意,在沉入梦乡前一秒,被某种反光闪到眼睛。
  他下意识寻找来源,反光的东西在她手里—— 是一块尖锐的碎玻璃。
  顶着他拍窗的声音,她慢吞吞地把玻璃塞回小兔子里,拉上它背后的拉链,跳下床,打开一条窗缝。
  口语还有些生疏:“原来你能跑这么快啊。”
  “你别……”钟意的手从窗缝挤进去,抓住她手腕,“别这样,伤害自己解决不了——”
  “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她插话,“我没想解决问题,也没有问题给我解决。我就是问题。”
  “但你也不能——”
  “你不明白,”她轻轻挣开他,“快走。被人看到你在这里,Evelyn……你妈妈会有麻烦吧?”
  钟意楞了一下,摇头:“她不是我妈妈。我妈妈带着全家自杀了,Evelyn是我爸爸的妹妹。”
  她沉默地看了他一会儿,才说:“那你妈妈肯定很喜欢你。”
  他本来准备听到的是“抱歉”。
  “抱歉”之后,往往会紧跟一句“好吧”,那份微妙的歉疚曾经很多次帮过他的忙。
  他听见自己不知不觉说出口:“可是我被留下了……”
  她嘴角动了动,似乎想笑,“你以为去死是去度假啊?”
  “那你还……”他瞄向她手里的兔子。
  “我不想死,我想活着。但我会做噩梦……很不好,很不好的梦,”她语气毫无波动,像在说别人的事,“我控制不住。”
  她和他从来没见过的妈妈生了同一种病。
  他觉得自己要做些什么才行,“我帮你。我每天都过来,就在那里看着……”
  “不用。”她打断他。
  又从窗缝把兔子递给他,“你帮我处理掉里面的东西就好。反正你已经看到了,那我们现在就是……”她搜寻着合适的词汇,“嗯……partners in crime?”
  这个词好像不是这么用的。
  他没纠正她,“我明天再来,把你的兔子还给你。”
  “等我什么时候从这里出去,你再还给我吧。”她关上窗户。
  第二天放学,那间病房空无一人。
  他在半年后才重新见到她。转学生因为休学,不得不留了一级,跟他同年。
  她仍然独来独往,他在学校找不到机会跟她说话,在校外又找不到她人。频繁的关注引起了一些传言,他每次都认真澄清,但她还是开始回避他。
  也许她觉得,他打扰到她的生活了。
  他把床头柜上的兔子收进箱底。
  又半年,他偶然听到认识的高年级男生在洗手间吹嘘:“那个中国女孩,她叫什么名字来着?……啊,是有一点可怜,但是嘛……被孤立一个学期而已,作为收下我的信的代价,怎么看都是她赚到——”
  “什么信?”他问。
  “逗她而已,还能是什么信,你吃醋——”
  他一拳捣在那张笑脸上。
  “是吗,我都没发现。”
  “原来是他啊……脸打成这样,刚才没认出来。”
  “她们私下都来给我送过零食的哦?看来只有他沉浸在自己很酷的幻想里,好可怜。”
  “让他走吧,吵到我眼睛了。对,我的意思是你可以不用按着他了,popular kid。”
  ——押着那个男生道歉时,她目光在他们身上扫了扫,满不在乎地如是说。
  “……你别那么叫我。”他少见地感到窘迫。
  她说话的风格依然很跳跃:“你怕我复发?好善良哦。”
  他不知道回答什么,便有样学样地跳跃:“你的兔子还在我手上。”
  她笑得挤眉弄眼,比病房里的蜡像生动许多,“那你什么时候把它带来啊,partner in crime?”
  他这次说出来了:“这个词不是这么用的……它是指特别好的好朋友,不是什么犯罪搭档。”
  而且扔掉碎玻璃也算不上犯罪……他把它包得严严实实,还贴了张纸条写明内容,肯定不会伤到别人。
  “诶……是我用错了吗?”她惊讶中略带失落。
  他忽然意识到他的纠正可以被理解成什么——既不是犯罪搭档,也不是好朋友,我们不熟。
  她倒没有失落很久,“那我应该叫你什么?Evelyn有时候会跟我说中文,你有中文名字吗?”
  “……有。”
  一遇到她,好像总是很容易陷入奇怪的情况,抓不住节奏,倒不如说常常被带跑节奏。
  来不及解释的误会就这么被轻轻带过,他不太熟练地使用中文:“钟意。那你呢?”
  “陶然。”她一本正经地伸出手以示友好。
  他握上那只手,“陶……蓝?”
  她一秒甩开他:“蓝方人啊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