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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流落青楼
钱氏下落不明,而李云嫣被卖入江州最大的青楼——寻芳楼。若不是那伙贼人贪图重金,她恐怕早已惨遭蹂躏至死。
初至寻芳楼,李云嫣犹存娇小姐之脾气,她昂首挺胸,怒声斥责:“你们知道我是谁吗?还想不想要你们的脑袋了,还不快点放了我!”
周妈妈闻声而至,语带讥诮:“哦?愿闻其详,姑娘究竟是何方神圣?”
李云嫣欲言又止,家破人亡的痛涌上心头,她的气势瞬间萎靡,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悲伤,她默默垂泪,无言以对。
“既入了寻芳楼,就得乖乖听话,如若不然,苦头便在后头。”周妈妈轻蔑一笑,眼中闪过威胁。
李云嫣当然不会听话。
从她的言谈举止中,周妈妈看出了她原先身份不俗,但在这寻芳楼里,过去的一切都已不再重要,身上的傲气也该磨一磨了。
于是李云嫣被关进一个暗无天日的小屋,三日三夜,没有食物,没有水,饥渴交加,唯有角落的恭桶相伴。
自幼娇生惯养,堪比公主待遇长大的的她何曾遭受过如此屈辱,李云嫣愤恨无比。
她仍然不屈服,表面上装作乖顺,暗中却在策划脱逃,终于,她觅得一次良机,成功逃了出去。
奈何人生地不熟,加之体力虚弱,她尚未逃离寻芳楼的地盘,便被训练有素的打手捉回。
周妈妈略显惊讶:“这么些年,你是第一个逃出去的,确有几分能耐。”
惩罚是少不了的,为了不损伤容貌,不留下疤痕,便用细细的银针,扎在身体各处。
素来娇气的李云嫣咬着牙不喊痛,眼里的泪一滴一滴往下掉。
周妈妈意识到,这个硬骨头不是那么容易啃下的,她决定带她去看寻芳楼是如何真正对待不听话的姑娘的。
领着人来到一间简陋的屋子,这里关押着一个女子,那女子头发散乱,衣衫褴褛,面容憔悴,显然已遭受了极大的折磨。
数个身强体壮的男人涌入房间,开始撕扯那女子的衣物,轮番对她进行奸污,他们神色猥琐地说着下流淫秽的话,动作粗暴得像是没把她当人。
施虐的行为持续了很久,女子的求救声从高亢逐渐转为微弱,瘦弱的身体青一块紫一块,没一处好皮,她双腿无力地向两旁耷拉,腿心更是被糟蹋得不成样子,暗红色的血迹逐渐在她身下铺开。
李云嫣感到一阵胆寒与恶心,几乎要呕吐出来,但周妈妈却掐住她的脸,逼迫她目睹这一切,冷声警告:“再不乖乖听话,此女便是你的前车之鉴。”
在那段漫长而黑暗的日子里,李云嫣的梦境被无尽的梦魇所侵蚀。
每个夜晚,她都会梦见自己变成了那个被折辱的女子,无助地挣扎,绝望地呼救,最终在泪水中惊醒。
李云嫣终于明悟,单凭一己之力,想要逃离寻芳楼无异于痴人说梦,若想在这样的环境中明哲保身,她必须学会审时度势,适应这里的生活。
从此以后,这世间再无李云嫣,唯有阿胭。
(十五)揍人
过往的恐惧痛苦在梦境中缠绕,阿胭额头上细汗密布,口中呢喃着模糊不清的呓语:“火……阿娘……姐姐……”
她的手臂在空中漫无目的地挥舞,似乎在寻找什么依靠。
一只温暖有力的手掌紧紧握住了她的手,将她从梦魇的深渊拉出来。
阿胭猛地惊醒,双眼带着初醒的迷茫和惊慌,看清眼前的人,惊异地脱口而出:“云骁?”
云骁语气柔和:“嗯,我在。”
环顾四周,屋内的陈设陌生,阿胭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不在三年前的那片炼狱。
“这里不是寻芳楼?”她后知后觉。
云骁点头:“嗯,我已经将你从寻芳楼赎了出来,你以后自由了。”
阿胭一怔,回想起梦中的一幕幕,那些痛苦和无助在心头翻涌,不由眼眶生热,扑进云骁怀里,泪水满面:“云骁,谢谢你。”
云骁轻轻抚她颤抖的肩头:“你我之间,不必言谢。”
发泄完一时的情绪,阿胭擦干眼泪,恢复了娇柔的作态:“我在寻芳楼日思夜盼了两日,都不见云郎,我还道云郎已经把我忘了呢。”
“两日不来是因为我想了许多,我此生只求一人相伴,现在既然与你有了肌肤之亲,我便会负责到底,不日我便向母亲禀明,娶你为妻。”
他说得十分真诚,阿胭眼帘微垂,犹豫说道:“可我们并未行夫妻之实,况且昨日杜少爷他……”
云骁温柔地打断她:“那件事错不在你,你无需自责,好好养身体,其余的事情,我都会处理好,给你一个交代。”
离开前,云骁坐在马背上回望了一眼,此处是云家在城郊的庄子,远离尘嚣,幽静宜人,适合她休养生息。
而他,有些旧账,是时候去清算了,他策马扬鞭,直奔杜府而去。
昨日,杜仲泪痕斑斑,狼狈逃回家中,脸面算是丢尽了,整日窝在被子里,不愿见任何人,任谁来敲门都不理。
院子里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夹杂着婢女焦急的阻拦声:“云少爷,我家公子今日不见客,您还是请回吧。”
杜仲心头一紧,暗想不妙,云骁来了!
他慌忙四处张望,想找个地方躲起来,还没等他下床,就听见门闩“咔嚓”一声断了。
云骁站在门口,身影逆光,目光冷冽如刀,让人不寒而栗。
杜仲吓得往后缩了缩:“表哥,你别冲动,有话好好说。”
话音刚落,他只觉一阵天旋地转,被一股大力从床上拽下,硕大的拳头如雨点般落了下来。
在痛苦的哭嚎中,他恍惚听到云骁冷冷地说:“你也配碰她?”
泥人也有三分火性,杜仲不甘地反驳:“啊——我凭什么不能碰!我就碰!我不仅碰了我还舔了!啊啊啊——救命啊!”
嘴硬换来的是更加猛烈的拳头。
周围的婢女们焦急地踌躇,无人敢上前去劝阻。
杜仲的呼救声在室内回荡:“快去找我爹娘过来,我要被打死了呜呜呜……”
经过一顿暴打,杜仲意识模糊,嘴角溢出鲜血,牙齿脱落,头肿得像个猪头。
云骁这才停手,用杜仲的衣袍下摆擦了擦手上的血迹,随意将他丢在一旁。
离去途中,偶遇匆忙赶来的杜夫人,云骁仍不忘礼数,微微作揖:“见过姨母。”
看到他手上的血迹,杜夫人大惊失色,终于赶到儿子的院子,目睹杜仲的惨状,她尖叫一声,两眼一黑,晕了过去。
教训完杜仲,接下来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寻芳楼。
寻芳楼存续十年有余,以周妈妈贪得无厌的性子,逼良为娼、拐卖人口之事应不少见。
云骁决意追查到底,一旦找到证据,定要她付出沉重代价。
※ 云府。
王氏怒气冲冲一拍桌子,厉声斥道:“跪下!”
云骁闻声,没有辩解,没有犹豫,从善如流地跪了下来,身姿沉稳。
王氏语气中带着不解:“你向来行事稳重,如今为何这般冲动?竟为了一个青楼女子,对表亲下如此重手!”
云骁抬头,声音平静:“阿胭现在已是良民。”
王氏不为所动:“那也改变不了她曾经卖弄风姿,以色侍人的事实。”
云骁:“母亲,阿胭是我心悦之人,请您对她多些尊重。”
王氏一时语塞,沉默片刻,叹气道:“今日表妹来云府,一见我就哭开了,说仲儿伤势严重,没个两三月都好不了。”
“此事确实是儿子之错,我愿去杜府门前负荆请罪,姨母和姨父想如何责罚,我都愿意承受。”
杜家是出了三服的远亲,真要因此让云骁受罚王氏心里也不愿意,见他诚心认错,她语气也和缓下来:“罢了,我命人备一份厚礼,你亲自登门说几句好话,我再为仲儿择一位名医好生医治,这事便就这么过去了。”
“谢过母亲,若无他事,儿子就先行告退了。”
王氏定定看着他问:“你这般急着走,是要去城郊庄子那儿?”
“是,这几日事忙,抽不开身,今日得了空想去看看阿胭。”
“不急,先坐着陪我说会话。”王氏端坐椅上,手中轻捻茶盏,慢条斯理地抿了一口茶水,缓缓说道,“这段时日以来,我为你留意了不少世家贵女的名贴,挑了几个合适的人选,皆是才貌双全、家世相当的好姑娘,你来瞧瞧,看是否有合你眼缘的。”
云骁毫不迟疑地回绝道:“母亲,若要娶妻,我只娶阿胭。”
王氏脸色一沉:“胡说八道!她的身份低微,能进府当一个姨娘已然是抬举,岂能妄想登上正妻之位!”
云骁的声音平静而坚定:“既然母亲不答应,那儿子无话可说,我先告退了。”
见儿子如此固执,王氏生气地摆了摆手:“好啊,我也不想看见你,免得生气,你快些离开我眼前!”
云骁并未多言,端正行了一礼,转身大步离去。
目送云骁远去的背影,王氏愁眉不展。
往日儿子不近女色,专爱舞刀弄枪,她忧心。如今儿子为了心悦的女子,展尽锋芒,她还是忧心。
那个叫阿胭的女子,她得见一见,看看究竟是个怎样的女子,能让她的儿子如此执着。
(十六)玉佩
一连数日,云骁的身影都未曾出现在庄子里,伺候的下人们对他的行踪也一无所知。
阿胭倚在美人靠上,手中随意地抛洒着鱼食,眼神空洞地注视着水里的鱼儿争食,心神却飘向了远方。
自从说完要娶她为妻后,便连续几日不见人影,莫不是后悔了吧。
人心似水,易变难测。
曾几何时,正直守诺着称的小古板,如今也成了会说甜言蜜语的风流浪子了。
心烦意乱之下,整盒鱼食被阿胭一股脑地倒入池塘,五彩斑斓的锦鲤纷涌而来,争先恐后的抢食。
不久,便有几尾贪食的鱼儿因为吃得太多而翻起了白肚,静静地漂浮在水面上。
忽然,肩头一暖,一件披风轻轻覆在背上,阿胭回过头,入目是一道颀长挺拔的身影。
“今日风凉,怎么不多穿几件衣裳。”云骁眼神关切。
阿胭眉眼恹恹,无波无澜地说道:“左右我无亲无故,孤苦伶仃,病了死了又如何。”
云骁眉头轻蹙:“你不许这么说,总有人会在意的。”
他又解释道:“我这几日不来,是一直在追查寻芳楼的事情。如今周氏已经因为逼良为娼和拐卖人口的罪行被关进了大狱,等待秋后问斩,寻芳楼查封,姑娘们也都给了银子各自遣散了。”
“当真!”阿胭站起来,眼中闪过惊讶。
云骁一笑:“我从不说虚言。”
阿胭面露动容,撞进他怀里娇声唤道:“云郎……”
看不见的角落,她嘴角上扬,折磨她三年的罪魁祸首将要伏诛,如何能让她不感到快慰。
云骁拍了拍她的背:“道谢的话不必再说,跟我来,我带你看样东西。”
随着他的步伐,一路行至书房。
案上摆着一个外表朴素的狭长木匣,似乎是剑匣。
阿胭疑惑:“这是?”
云骁轻启匣盖,露出其中的断剑。
阿胭不解,给她看一柄断剑做什么?
见她毫无印象的样子,云骁敛眸,缓缓开口:“这把剑是儿时大伯父赠予我的,他是个很有威望的将军,我自小便对他敬仰有加,故而十分珍惜他送我的剑,日日细心擦拭。”
“那怎么会断呢?”
“我在家中偷偷练剑的时候,正巧被来云府参宴的一位客人看到,她要看我的剑,我不肯给,她一怒之下便命人砸断了它。”
听到这里,阿胭的记忆开始慢慢复苏,悄然生出一丝心虚,干巴巴地说道:“那个人未免也太过分了。”
云骁抿唇,眼底暗藏笑意:“嗯,我也觉得她很过分。”
阿胭语塞,一时摸不透云骁的意图。
七年未见,二人的容貌与儿时相比皆有变化,更何况她现在明面上是个已死之人,他应当认不出来才是。
“带你来,只是想给你看看我儿时珍爱之物。”云骁轻声解释,“对了,还有一样东西。”
他又取出一个精致的木匣,里面躺着一枚玉佩,质地细腻通透,散发着柔和的光泽,是一枚极为珍贵的美玉。
阿胭的目光一触到玉佩,便出现了难以掩饰的波动,她掐紧了手掌,声音微颤:“真是块好玉。”
“这是当年那个客人赔给我的,她说这是她从小戴着的贴身之物,就当作抵偿断剑之仇,我便好好保存至今。”
“原是如此。”阿胭用力压下喉间的哽咽,“此玉如此精美,不知能不能让我赏玩两日。”
云骁故作犹豫,一副为难的样子:“可这是她人相赠之物,怎能随意转让?”
阿胭脸上露出明显的失望之色。
随即云骁便拉起阿胭的手,把匣子置于她掌心:“你若着实喜欢,借你两日也无妨。”
双手紧抱着木匣,阿胭失魂落魄地回到自己的房间 她小心翼翼地打开匣子,取出那枚玉佩,随之揭开的是尘封已久的记忆。
玉佩的背面,一个小小的“嫣”字映入眼帘,那是她的名字,她过往身份的象征。
看到这个字,阿胭的情绪如压抑已久的洪水终于找到了决堤之口,泪水沿着面颊滑落,滴落在玉佩上。
过往的回忆和情感交织成一张无形的网,将她紧紧裹缠,化作泪水,倾诉着她的痛苦与怀念。
云骁静静站在屋外,透过闭合的门,聆听着里面传来的压抑哭声,心中五味杂陈,既有对阿胭的疼惜,也有因为证实了心中猜测而感到的一丝喜悦。
任由自己消沉了两日,阿胭重新整理了情绪,将装着玉佩的匣子交还给云骁。
云骁有些诧异:“你不要了吗?”
“本就不是我的东西,怎好意思一直占为己有。”阿胭摇头,不能一直沉湎于过去,她要向前看。
云骁默然,开口说道:“那我先收着,你若是哪天想要了,再来同我说便是。”
书房内。
“根据这上面的内容,将信息和线索一一落实,务必要滴水不漏。”云骁将一封信件交予手下,慎重叮嘱道。
“是。”手下领命而去。
云骁曾试探地向阿胭问询过她流落寻芳楼之前的身份,得到的自然是精心编造的故事。
既然如此,那他便以此为铺陈,将她口中所言落实,为她构筑一个新的身份。
当年李家遭遇不幸,满门被害,至今仍未查出幕后黑手,因此,阿胭的身份绝不能暴露。
云骁会用自己的力量,尽力护住她。
(十七)日常
微风带着些许凉意,阳光透过树梢,斑驳地洒在院子里。
云骁手持长剑,身姿挺拔,屹立在院中,随着手腕的轻转,剑尖划破空气,发出“嗖嗖”的声响,剑光如银蛇般在阳光下闪烁。
阿胭站在院门口看他练剑。
这几日,云骁都待在庄子上,除去看书练剑,便是和她在一起,陪着她共用三餐,游园赏景,抑或是泛舟湖上。
他的言行举止无一不透露着对阿胭的关切,可是他始终保持着合适的距离,没有任何过分亲密的举动。
他将她从寻芳楼赎出来,又替她出了恶气,应当是对她存有几分情意的。
可他却从未在她的房间留宿。
阿胭不禁疑惑,男人不都是见了女人就想上床的吗,云骁怎么不是这样?
回想起他们之间仅有的两次亲密接触,似乎都是在药物的影响下,迫不得已。
难道她对他真的没有吸引力吗?
她必须再想法子,让他打破界线。
目光瞥见阿胭的身影时,云骁立时便收了剑,眼含笑意:“阿胭,你来了。”
阿胭拿帕子为他轻拭额上的汗水,“我闲来无事,去厨房做了糕点,端来给云郎尝尝。”
随侍的婢女香云端着一盘点心走上前来。
云骁抹去阿胭脸上蹭到的面粉,拈起一块外形并不美观的点心放进嘴里,笑着对她说:“嗯,很好吃。”
十七年来头一次下厨,能做得好吃才怪了,阿胭自己也尝过,甜得腻死人,但她没有耐心重新做,仍旧端了来。
味道如何无所谓,左右就是做做样子。
见他面不改色地咽下点心,阿胭露出娇俏的笑:“云郎喜欢的话,下回还给你做。”
云骁嘴角微不可察地抽搐:“你的心意我领了,不过这些交给厨娘做就好。”
阿胭没再继续这个话题,转而提出一个请求:“云郎武艺出众,能不能教我一些防身的手段。”
云骁沉吟,似是在深思熟虑:“你是女子,力气小,可以学匕首,用巧劲刺入心肺,毙命对方。”
言罢,云骁便命人取来一把匕首,递给她。
匕首闪着寒光,小巧的尺寸正适合女子使用,既便于隐藏,又足够锋利,握在手中有些沉,也让阿胭心中多了一份安全感。
云骁从背后靠近她,双手覆上她的,开始指导如何正确握持匕首,他的气息温暖而均匀,喷洒在阿胭的颈侧。 “握匕首时,手指要这样弯曲,用指腹紧贴刀柄,这样更易于控制方向和力道。”看更多好书就到:pa owen wu2.c o m
云骁的声音清润平和,大手握着阿胭的小手,一点一点调整她的姿势。
阿胭集中精神,按照云骁的指导去感受匕首在手中的平衡和力量。
“出手时,要用腰部的力量带动手臂,力量要集中在匕首的尖端。”他轻轻抓着阿胭的手,引导她模拟刺击的动作。
在他的细心指导下,阿胭的动作从最初的生涩变得流畅,每一次出手都更加准确和有力。
云骁则始终在她身后,耐心地指导,他们之间的距离如此之近,近到可以听到彼此的呼吸声,感受到对方的心跳。
余光下是女子瓷白细腻的肌肤,云骁分神片刻,收手退后:“你自己试试。”
阿胭心无旁骛,专注地握着匕首,目视虚空,眼前逐渐浮现出一张笑里藏刀的可憎面孔,她眼底生恨,发狠地一次又一次戳下去,仿佛要将所有恨意倾泻在这一击之中。
早晚有一日,她要亲手刺进他的心脏了结他!
注意到阿胭的异样,云骁抓住她的手:“阿胭!”
阿胭如梦初醒,手一松匕首滑落在地。
没有心思找借口搪塞自己的不对劲之处,好在云骁并未追问,而是揽着她安慰道:“练这个不急于一时,今日先到此为止吧。”
酉时将至,晚霞洒满天际,该是晚膳的时辰了。
二人一同步入饭厅,桌上摆满了精致的菜肴,阿胭一眼便注意到今日的菜色和往常有所不同。
云骁给她夹了一片糟熘鱼片:“这是刚来的厨子做的,听闻他以前在京城的酒楼做过工,你尝尝看合不合胃口。”
鱼片柔软滑嫩,口感清淡微甜,糟香浓郁,品尝着熟悉的味道,阿胭低声说道:“嗯,还不错。”
这里是江州,本地擅长烹饪的厨子比比皆是,新来的厨子怎么刚巧就擅做京城菜式呢?
前有断剑、玉佩,后有擅做京菜的厨子。
如此巧合令阿胭不得不多想,即使面对满桌的熟悉佳肴,也失了食欲,草草吃几口垫了肚子,她便提出想回去休息了。
云骁没有多言,只是将她送回房,临别前不忘关心道:“好好休息。”
阿胭合上门,心乱如麻。
从前李云嫣娇纵跋扈,没少欺负过他,若是云骁真的认出了她的真实身份,还会对她如此宽容和厚待吗?
换作是她,是定要抓住机会把人踩在脚底尽情羞辱一番才解气的。
难不成他真是个以德报怨的傻子?又或许,当真只是巧合?
思来想去,辗转反侧,阿胭不禁开始对云骁心生怨怼,都怪他尽做这些惹人误会的事,从小到大都讨人厌!
(十八)暧昧缠绵
翌日清晨。
阿胭自榻上起身,比往日稍迟,昨夜心绪纷扰,辗转难眠,直至深夜才倦及睡去。
不过经过一夜深思熟虑,她亦是想通,无论云骁是否真正认出她,都不妨碍阿胭勾引他的计划。
一直待在庄子里并非长久之计,她需要谋得一个名分,能在云府站稳脚跟的名分。
是以,当晚云骁再次将她送至门口,她站在那儿,拉着他的衣角,柔声道:“晚风清寒,云郎不如进来坐坐,喝杯热茶。”
晚风轻拂,檐下灯笼摇曳,洒落一片柔和光华,为幽静夜色增添几分暖意。
云骁眸若深潭,凝视着她,低声应允:“好。”
房门轻掩,云骁揽她入怀,吻随之落下,他的手掌按在阿胭的后颈,不让她有丝毫退缩的余地。
阿胭被突如其来的吻弄得措手不及,几乎快要呼吸不过来。
云骁稍微放松了些,阿胭趁机大口呼吸,试图平复紊乱的气息,脸颊泛着缺氧的红晕。
“缓过来了吗?”云骁贴着她唇问。
阿胭刚点下头,猛烈深入的吻即刻再次落下,仿佛要将她吞噬。
直到嘴唇感到麻木,云骁才放开她,细心整理她因亲吻而变得凌乱的发丝,声音沙哑,透着一丝歉意:“对不住,一时没有忍住。”
阿胭的唇瓣因为亲吻变得红艳艳的,娇艳欲滴的模样让他眼神渐暗,又情不自禁凑了过来,轻轻柔柔地碰着她的唇,温柔缠绵。
前几日,阿胭因那枚玉佩勾起了往昔的回忆,陷入悲伤,云骁想用陪伴来安抚她的情绪,平缓伤痛,也一直克制着自己,没有碰她。
眼下阿胭既然主动邀请,那他便不再犹豫,顺水推舟。
云骁抱起阿胭,步履沉稳地朝床榻走去,周遭的空气似乎也变得潮热而稠密。
在摇曳的烛光下,他们四目交织,眼中满是浓情蜜意,红润的唇瓣再次相遇,比之前更加热烈。
云骁的手指灵巧地解开阿胭素色衣裙的系带,露出凝脂般细腻的雪肤,他的手掌轻抚她的肩膀,滑过腰际,直至大腿。
阿胭的身体在他的触摸下轻轻颤抖,她能感受到云骁落在她身上的每一个吻,每一次触碰。
云骁的唇舌带着火热的温度,沿着脖颈向下,轻柔地吻过每一寸肌肤。
途经那对双乳时,云骁的目光被深深吸引,它们雪白饱满,柔软而富有弹性,轻碰上去,便开始微微颤晃起来,如同雪波荡漾。
乳肉间芳香四溢,他张嘴含住了诱人的红果,满口馥郁浓香,舌尖绕着乳晕轻转,然后是深深的吸吮,如同婴儿吃奶一般。
在他的吸吮和爱抚之下,阿胭的双腿情不自禁地夹紧,轻轻地摩擦着,想要更多的满足。
随着情欲高涨,腿心间的穴口微微收缩,溢出了晶莹的清液,润湿花径。
云骁注意到她的动情之态,手掌移至私处,轻柔地抚摸着,探索着她的敏感点,当触到那片柔软时,沾满了湿腻的液体,足以证明阿胭的愉悦。
手指拨开闭合的细缝,在湿滑的嫩肉轻轻蹭过,缓缓地从穴口探入,感受着她内部的温暖和紧致。
阿胭的腰肢难耐地扭动,夹紧了腿间的手臂,随着云骁手指的律动,她的呻吟愈发急促,宛若夜莺啼鸣。
难以言喻的感受在体内蔓延,一股强烈的快感席卷而来,阿胭的身体紧绷到极致,然后猛地放松下来,花心痉挛地收缩,温热的液体纷涌而出。
阿胭抵达一次顶峰后,云骁与她相对而卧,她的腿间突兀地挤入一根巨大的肉棒,粗如手腕,硬如烙铁,炙如炭火。
那根坚挺的硬物搁在腿间不仅硌得难受,亦烫得难受,然而当它挤开花缝,紧贴在最软嫩的穴肉上,阿胭不禁颤抖着双腿,水流得更欢快了。
云骁按着她的纤腰,开始缓慢而有节奏的抽送,每一次摩擦都给二人带来了强烈的欢愉,他们呼吸交融,动情地唤着对方的名字。
在翻涌的情潮中,云骁在她耳边低语,真挚深情:“阿胭,我心悦你。”
床上哄人的话谁不会说,阿胭轻声回应,嗓音娇媚撩人:“云郎……我也心悦你……”
她的话仿佛是点燃干柴的火星,使得云骁的动作更加迅猛而有力,在不知疲累般的持续动作下,快感不断地攀升,完全沉浸在彼此给予的愉悦之中。
一直闹到下半夜,阿胭止不住地颤栗,身体敏感至极,哪怕轻轻触碰也能引起一声嘤咛,如风中细柳,娇软无力。
床榻上,情事的痕迹显而易见,更像是泼了一桶清水,湿润了半张褥子。
仆人们轻手轻脚地拎着热水进来,为浴桶灌满了温热的水。
云骁抱着筋疲力尽的阿胭,她的身体软软依偎在他怀里,像一片轻盈的羽毛。
浸在浴桶里,阿胭轻叹一声,享受热水带来的舒缓。
云骁坐在她身后,让她靠在自己胸膛上,手臂环着她,温柔地为她清洗身上的粘腻,他的身体紧贴着阿胭,依旧保持着坚挺,尺寸如同凶器的肉棒顶在股间。
阿胭昏昏欲睡间突然想到,一整晚的亲密,他一直都是在外面碾磨,始终没有真正进入她的身体。
意识到这一点,她忍不住回头问,语带不解:“云郎,你……为什么不进来?”
云骁轻轻将她翻转,注视着她的眼睛道:“我向你承诺过,等你成为了我的妻子,洞房花烛夜之时,我再名正言顺的同你圆房。”
阿胭愣住了,这不是床上哄人的甜言蜜语吗?难道他是真心的?她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回应,只好依偎在他怀里,故作感动地轻唤:“云郎……”
实则,她却在暗自嘀咕:“小古板长大,变成了大古板。”
本来是心中自语,没想到一不留神脱口而出。
云骁闻言,声音戏谑地问:“大古板?”
糟了,怎么给他听见了!
阿胭慌慌张张抬头想解释:“不是的,你听我……唔……”
话音未落,云骁已满眼含笑,俯身吻住她,深情而热烈,将她的疑惑和不安一一融化。
他的热情来得莫名其妙,云骁又抱着阿胭在浴桶中缠绵了许久,当他们回到床上时,阿胭已经筋疲力尽,眼睛一闭,便沉沉坠入梦乡。
(十九)求娶
自从界线打破后,每次独处时,两人便不自觉靠近,缠绵在一起。
云骁深切体会到食髓知味的含义,每一次亲密接触,都让他更加渴望深入。
每当沿着湿软的花缝摩擦,就越发想尝一尝内里的风景,想要真正进入,感受一番那只有手指曾经触及的紧致与湿热。
水榭之中,美人靠上铺了极软的垫子,即便是长时间的跪坐,也不会让人感到丝毫不适。
阿胭此时正跪坐在其上,软绵绵的身子倚靠着栏杆,云骁则站在她身后,双掌箍着她纤细腰肢。
从远方望去,两人的身影衣衫整齐,毫无破绽,实则他们的下身紧密相贴,云骁那炽硬的粗长肉棒强势地梗在阿胭的腿间。
随着云骁的轻微动作,阿胭体内涌出一股股热潮,温热的汁液在摩擦间悄然滑落,滴落在地,留下点点痕迹。
在这欢愉的时刻,阿胭轻启朱唇,声音带着一丝引诱:“云郎,你插进来好不好。”
几乎每次亲密,阿胭都会充满渴望的邀请他进入,云骁用尽所有克制力,才没有打破原则。
情潮平息,他搂着阿胭说:“我今日便回云府,求母亲让我娶你为妻。”
阿胭拿出早就准备好的措辞,配着失落的表情道:“我出身青楼,云夫人定不会同意的。可即便我身份低微,也是绝不愿做妾,给别的女人行礼,与旁人一同分享夫君的。”
她凝视着云骁,眸中含泪,楚楚可怜的以退为进:“云郎,不如你我现在真正做一回夫妻,之后便分开,各自安好吧。”
云骁的手臂将她圈得更紧了些:“阿胭,我云骁此生只认你一人为妻,你不许再说分开的话。”
阿胭哭得梨花带雨,软软靠进他怀里。
庄子门口。
云骁身姿矫健地跃上马背,目光投向阿胭,眼神深邃:“等我。”
马蹄声渐行渐远,卷起一路尘土。
阿胭收起期盼的表情,对他此行并不乐观。
一刻钟后。
香云急匆匆赶来通报:“阿胭姑娘,夫人来了,现下正在前厅等你过去呢。”
什么?阿胭一惊,对着镜子看了看自己的妆容和衣裙,确认没有不妥之处。
前往前厅的路上,她在心中思量着云夫人此行的来意。
王氏坐在主位,端起茶盏轻嗅,茶水清幽,是上品茶叶,连这样的小事都照顾得如此周到,看来儿子对阿胭的宠爱并非虚言, 忽听脚步声渐近,王氏抬眼望去,只见一女子款步而来,步步履轻盈,颇具闺秀风范。
“阿胭拜见夫人。”阿胭福身行礼,细颈微垂,声音平和有礼。
眼前的女子肤色胜雪,眉目如画,身着一袭水碧色轻纱长裙,清丽动人,宛如一朵含苞待放的芙蓉,赏心悦目。
王氏眸中闪过惊讶,阿胭周身没有一丝轻浮之气,与她所听所闻的风尘女子截然不同,不由笑着称赞道:“阿胭姑娘果真花容月貌,怪不得骁儿如此倾心,快不必多礼了。”
阿胭直起身子:“多谢夫人,夫人谬赞了。”
端详之下,王氏暗自思忖,总觉得阿胭似曾相识:“阿胭姑娘,我见你好似有些面善。”
阿胭眼眸轻转,微微一笑:“我一见夫人也觉亲切呢,让我想起了娘亲。”
听出她话里的讨好之意,王氏嘴角的笑容淡了些,顺势问起阿胭的过往。
阿胭平静地把之前编给云骁的故事又说了一遍,没有露出任何破绽。
“可怜的孩子。”王氏故作哀伤,拿帕子抹去虚无的泪水,“不过好在现在有骁儿宠着你,往日那些难过事就别再想了。”
“夫人说的是。”阿胭态度恭敬地回道。
“骁儿对你可好?他那孩子,不大会疼人,难免有疏漏之处,缺了什么只管跟我说。”
“云郎待我极好,也很细致。”
“那就好,往日他年少不知事,不近女色,不愿说亲,现在快及冠,终于懂事了。我先前给他挑了几个正妻人选,阿胭姑娘不如一起来看看哪个合适,毕竟以后都是共同服侍骁儿的姐妹。”
铺垫良久,王氏终于露出她的真实意图,原是专为敲打她而来,明里暗里告诫她休要妄想正妻之位。
阿胭垂眸轻道:“娶妻这样重要的事,还是交由云郎自己定夺才是。”
“阿胭姑娘说的也对。”王氏微微颔首,语气中却似有未尽之意。
厅中一时间寂静无声。
王氏悠闲地品茶,举止从容,而阿胭一直站在下方,目光平静,并未显得焦躁或是不耐。
王氏不时抬眼观察阿胭,见她始终保持端庄的姿态,没有露出任何不悦的神情,忍不住出声道:“站这么久该累了,坐下歇歇吧。”
“谢过夫人。”阿胭浅浅福身,从容不迫地落座于下首。
“母亲!”
随着一声呼唤,云骁大步踏入前厅。
刚至云府大门,便听门口的下人说王氏来了这儿,他连马鞍都未及下就赶了过来,见阿胭好端端坐着,暗中舒了口气,朝王氏行礼:“母亲今日怎么来了庄子?”
王氏自然明白儿子的担忧,气他的鬼迷心窍:“怎么,自家的庄子,我来不得?”
云骁解释道:“儿子并无此意,只是觉得总该提前知会一声,以免怠慢了母亲。”
“行了,你就是怕我会为难你的心上人!”王氏面露失望,语气不满,“既然你不想我来这儿,那我便走了,不打扰你们。”
“母亲,儿子绝无此意,今日我本就打算回云府见母亲,既然您来了这儿,我便直说了。”
“何事?”王氏问。
云骁一撩下袍,端正跪下:“我想娶阿胭为妻,求母亲成全。”
王氏一拍桌子,声色俱厉:“荒唐!你上次提起,我都没敢跟你父亲说,你现在竟然又提,我绝不同意!”
云骁伏地跪拜:“母亲,我知道您的顾虑,担心我丢了云家的脸面,既然如此,那便将我从族谱上除名,我离开江州,如此一来,云家声誉便可保全。”
“你!”王氏被他的话惊得说不出话来。
一直在旁静观的阿胭坐不住了,她看中的就是云骁的身份和云家的权势,如果他真的和云家断绝关系,那她的所有谋算岂不是全都落了空。
“不可!”阿胭在云骁身侧跪下,“云郎,你万万不可因为我而这样做,否则我就成了罪人了。”
“阿胭,我带你去宛陵,那里风景如画,适宜隐居,我们可以做一对普通夫妻。”云骁拉起她的手,试图宽慰她。
她才不要去什么宛陵!阿胭猛然抽回手:“若云郎执意如此,我只能与你恩断义绝。”
因她一同劝阻,王氏对阿胭高看几分,顺着她的话对云骁说:“这混话我今日就当没听过。”
“好。”云骁高声接道,“今日我和阿胭便缘尽于此。”
此言一出,王氏和阿胭皆是一愣。
(二十)受罚
云骁:“儿子从小便想从军,上阵杀敌,听闻前线烽烟正起,我明日便给大伯去信,请求奔赴北境。”
王氏气得发抖:“你……你这是在逼我!”
她明白,云骁是在逼迫她在娶阿胭为妻和从军打仗之间做出选择。
战场无情,刀剑无眼,稍有不慎便会失了性命,她当然不愿儿子上战场,与之相比,娶个身份低微的女子为妻似乎不再那么难以接受。
王氏松了口,语气无奈:“此事我做不了主,你自己去跟你父亲说,他若应了,我便也同意。”
王氏离去后,云骁把阿胭拉进怀里:“我刚才说的是假话,你不许当真。”
“我当然知晓。”阿胭善解人意地说,“只是云郎不该为了我惹恼夫人,她瞧着很是伤心。”
“大伯父的两个儿子都在战场上殒命,所以母亲不让我去投军,生怕我像两位堂哥一样。”云骁自责地敛眸,“是我没用,只能仗着亲人的爱来逼迫他们妥协。”
阿胭倚在他怀里,没有再说话,身为得利者,她知道自己的言语或许会显得多余,安静地陪着他,便是她最好的选择。
云府。
杯盏破碎的声音伴随着云兆兴怒气冲冲的吼声从书房传出:“荒谬!你这是要把我们云家的脸面扔在脚下踩!此事我不同意,你给我滚去祠堂跪个叁天叁夜!”
房门缓缓打开,云骁从里面走出,眉骨上有一道狭长伤口,是被飞来的杯子碎片所伤,血液顺着脸颊向下滑落,爬出一道蜿蜒血痕。
等在外面的王氏心疼不已:“哎呀,怎么还伤着了,快去处理一下伤口!”
“一点小伤不碍事的,我现在就去祠堂领罚。”云骁婉拒了母亲的好意。
“老爷,”王氏叹了口气踏进书房,看着地上的一片狼藉,忧心忡忡地开口,“你怎么发如此大的火,还误伤了骁儿,他脸上若是留疤了可怎么办!”
“他是昏了头了!竟要娶那青楼出身的女子为妻!我这张老脸还要不要了!”云兆兴满脸怒容,声音如洪钟大吕,又向外吩咐道,“这叁天不许给他送吃的喝的!”
“老爷说的是,骁儿确实不太像话,你莫气莫气,当心气坏了身子。”王氏给他顺气,顺着他的话说,“就该好好罚他一顿,让他醒醒脑子!”
从书房出来,王氏吩咐身旁的侍女:“老爷正在气头上,晚饭不要给骁儿送吃的,等到夜里再偷偷送些顶饿的点心和水,顺道把蒲团换成软垫。”
“是,夫人。”侍女应道。
王氏看着祠堂的方向,心中忧虑,她深知儿子性情固执,认准了什么便不会轻易放弃,只盼老爷早点消气才好。
翌日,晨光初照。
因心事重重,王氏早早起身,问道:“骁儿如何了?”
大丫鬟回道:“少爷不肯吃东西,不肯喝水,伤口也不让我们碰,整夜直直跪着,未曾动过分毫。”
“什么!”王氏放心不下,匆忙赶去。
祠堂,蒲团附近的托盘里摆着精致的点心和茶水,丝毫没有动过的痕迹,云骁脊背挺直,目不斜视,跪得端正,唇色略有苍白,显露出一夜未眠的疲色。
王氏拿帕子湿了水,轻轻擦拭他脸上干涸的血迹,好声劝道:“你爹的气还没消,这才第一日,你不吃不喝哪撑得了叁天,多少吃点儿东西。”
云骁:“母亲放心,我撑得住。”
“你个犟种!”见儿子如此固执,王氏又气又急,一摔手中的帕子,“你爱怎样就怎样,我懒得管你了!”
转眼两日已过,云骁仍跪于祠堂之中。
经过两天两夜的长跪,云骁的双膝早已失去知觉,腿脚僵硬得几乎无法动弹,他面容苍白,眼下带着淡淡的青黑,嘴唇干裂。
尽管如此,他依然竭力保持着端正的跪姿。
王氏只看了一眼,便已泪眼朦胧,立刻去找云兆兴求情:“老爷,你还不知道骁儿么,就是个执拗的性子,别让他再跪了。”
作为父亲,云兆兴自然也心疼儿子,唤来个下人吩咐道:“告诉少爷,不必再跪了。”
下人领命而去,不久却满脸难色的回来了,支支吾吾地回禀:“少爷说除非老爷您答应他的请求,否则他就长跪不起。”
“真是个好小子!”云兆兴闻言,怒火中烧,猛地一拍桌子,大步流星地往祠堂走去,边走边道:“拿我的鞭子来,我今天必须得揍他一顿!”
“老爷,你息怒啊!”王氏紧随其后,急急劝阻。
踏入祠堂,云兆兴目光如炬,落在跪得笔直的云骁身上。
他虚弱的模样显而易见,云兆兴想到他为了一名女子如此执着,怒火上涌:“你当真是被迷了心窍!看来光是罚跪并不足以让你清醒,看我不打醒你!”
接过下人递来的长鞭,云兆兴怀着怒其不争的心痛,高举鞭子,狠狠抽了下去:“清醒没有!”
鞭尾带着破空之声,落在云骁的背上。
虚弱的身体向前一倾,他咬着牙,慢慢挺直身体:“我要娶阿胭为妻。”
“好!好!好!”云兆兴气极,连说叁个好字,紧握着那根由坚韧牛皮制成的长鞭,鞭身上铜环随着他的动作铿锵作响。
他猛地一甩手腕,长鞭在空中划出一道凌厉的弧线,带着破空的尖锐呼啸,直扑云骁的背脊。
“啪!”鞭子与肉体接触的瞬间,发出一声清脆而刺耳的响声。
云骁的身躯猛地震颤,指甲深陷掌心,却也抵不过背上那火辣辣的剧痛。
云兆兴和兄长一样,皆会武艺,是以力气极大,每一鞭落下,都重如泰山,不可小觑。
长鞭所到之处,布料瞬间裂开,皮肤上赫然出现一道紫红色的伤痕,血珠随即从裂口中渗出,沿着他的背脊蜿蜒而下,浸透了衣衫。
云骁紧咬牙关,硬生生地承受着剧痛,不肯发出一声呻吟,任由痛楚在体内肆虐,额上冷汗如雨,双唇血色尽失,眼前阵阵发黑。
一旁目睹的王氏泪如雨下,心如刀绞,冲到云兆兴面前,紧紧抱住他的胳膊,哭喊道:“老爷,别打了!你是要打死他吗!”
云兆兴此刻也下不去手了,手臂僵硬在空中,顺势停手,沉声问道:“再问你最后一遍,可清醒了?”
云骁的身体因疼痛颤抖着,他垂着头,几乎撑不住自己的重量,每个字都像是从牙缝中挤出,却异常清晰:“我要……娶阿胭……为妻。”
“你个逆子!”云兆兴心中五味杂陈,愤怒又无奈,最终只能化作一声长叹,“罢了,随你。”
说完,扔下手中的鞭子,气冲冲地转身离去。
王氏泪流满面地走到儿子面前,想去扶他,又怕触碰到他的伤口,只能哽咽着说:“你爹同意了,快些起来吧。”
云骁无力地垂着头,脸上没有一丝血色,眼中透着极度的疲惫,声音虚弱而沙哑:“多谢母亲帮我转圜。”
“快让大夫给你看看伤口。”王氏焦急地说。
云骁却虚弱地摇了摇头,拒绝道:“我要去找阿胭。”
“现在去找她做什么!你先留在府里好好养伤。”担心他的伤势加重,王氏苦口婆心地劝说,“我会派个手脚麻利的下人去庄子告诉她的。”
但云骁坚持道:“不,我要亲自告诉阿胭。”
即使身体虚弱到了极点,他也要亲口向她传达这个好消息。
王氏无奈之下只能同意,她让云骁坐马车去,但云骁却说骑马更快,王氏只好让手下护着他前往庄子。
上马时云骁身体一滑,差点从马上摔下来,他咬紧牙关,用尽全身的力气重新爬上马背。
每动一下,云骁的伤口就像被火焰炙烤一般,疼痛难忍,他忍受着剧痛,一步步向阿胭所在的庄子前进。
(二十一)细心照料
阿胭静立于门扉之侧,眸光悠远,凝望着那策马而来的玄色身影,她嘴角轻扬,露出一抹温婉至极的笑容,迎上前去。
云骁低着头,面色苍白如纸,对她露出一个勉强的笑容,随即身形一晃,从马上摔落。
阿胭急忙上前,却无法承受成年男子的重量,两人一同跌坐于地,云骁口中溢出一声低沉的闷哼,夹杂着痛苦。
月白衣裙瞬时染上斑驳血迹,阿胭触摸到他背上的崎岖不平的伤痕,感受到一手濡湿的温热。
云骁今日穿的是玄衣,深沉的颜色掩藏了血迹,实则布料早已被血液浸透。
“云骁!”阿胭惊慌地问道,“你怎么了?”
“无事,你无需为我担忧。”云骁握住她的手,虚弱地笑了笑,用微弱的声音说,“阿胭,父亲母亲皆已同意,我能娶你了。”
话音刚落,他头一歪晕了过去。
旁侧的云家下人见状,急忙上前扶起二人,小心翼翼地将云骁抬进屋内,随行的大夫紧随其后,为他诊脉。
阿胭仍旧穿着那件染血的衣裙,香云轻声问道:“姑娘,要不要先去沐浴,换身衣裳?”
“不,我想先看看云郎的伤势。”阿胭摇头,面带担忧。
她紧张地注视着大夫的动作,看着他慢慢揭开云骁背上粘连的衣物,露出一道道触目惊心的鞭痕。
云骁即使在昏睡中也紧皱眉头,显然连梦境也被疼痛侵扰。
看到伤口,阿胭的眼中立刻蓄满泪水,用帕子捂嘴,哽咽道:“云郎究竟是怎么伤成这样的?”
云骁的属下南谷回道:“我家公子为了求娶姑娘,被老爷罚跪在祠堂,两天两夜未进任何食水,受了数十鞭子,终于让老爷松口同意,公子想亲口告诉姑娘这个好消息,不顾骑马颠簸,又加重了伤势。”
阿胭闻言,心中难过更甚,伏在香云肩上,抖着肩膀哭泣。
香云劝她:“姑娘还是别看了,若是公子醒来见你如此难过,定是要心疼的。”
阿胭没再拒绝,任由香云搀扶着,弱柳扶风般回了房间。
在香云的伺候下盥洗一番,换上一套干净的衣裙,之后,阿胭说想一个人静静。
“是,奴婢就在门外候着,姑娘随时唤我便是。”香云轻手轻脚地带上门出去了。
房门合上后,阿胭的表情由难过转为淡漠,摩挲着茶盏沉思。
云骁背上的伤势虽然看起来吓人,实则都是皮外伤,修养月余便能痊愈,看来云知府到底还是心疼他的儿子,并未真的下狠手。
然而云骁能为了她如此坚决,确实出乎她的意料。
思来想去,阿胭只能将这一切归咎于云骁那古板正直的性格,在他的观念里,一旦有了肌肤之亲,便认定了对方为妻。
真是个傻子,阿胭轻嗤。
在他昏睡的这段时间,她不能懈怠,至少在表面上,对他的关心与照料必须要做到无可挑剔,以显得她情真意切。
阿胭亲至厨房,守着药罐,细心煎煮草药,待药香四溢,她端着刚煎好的药,来到云骁屋内。
由于伤在背上,云骁只能趴卧,南谷将他扶起,以便阿胭喂药。
阿胭坐在床边,纤长葱白的手指举着药勺,勺边轻触云骁的唇,让深褐色的药液缓缓流入他的口中。
喂的药一勺漏半勺,每喂一次都要用帕子给他擦拭嘴角,如此反复,阿胭渐渐感到不耐。
她自小金枝玉叶,什么时候伺候过人,即便在寻芳楼的几年,也是旁人伺候她。
瞟了一眼南谷,只见他侧着头,目光规矩地落在地面上,端的是非礼勿视的模样。
阿胭不禁有些气恼,暗怪他没有眼力见,没看见喂不进药吗,就不能帮忙把云骁的嘴给扒开吗?
既然如此,就给他来点真正非礼勿视的举动。
阿胭仰头饮下一口苦涩的药汁,拨开云骁紧抿的双唇,以嘴对嘴的方式,把药缓缓渡进他口中,她有意延缓了渡药的过程,让药液在两人的唇齿间多作停留。
随后,阿胭直起身子,带着一丝羞涩解释道:“云郎喝不进药,我只好出此下策了。”
南谷作为侍卫,对主子的事自然不敢多言,他微微低头:“姑娘心系公子,属下明白你的苦心。”
阿胭再次俯身,故技重施,一口一口地继续给云骁渡药。
南谷紧闭双眼,心中默念着“非礼勿视,非礼勿听”,可唇舌相触的轻微水声,仍不可避免地冲进了他的耳中。
总算将一碗药喂完,阿胭拿起帕子拭去嘴角药渍,柳眉蹙起,轻声抱怨:“这药好苦。”
南谷立时起身:“厨房应备了蜜饯之类的甜食,属下去给姑娘取来。”
阿胭抬头,对他浅浅一笑,如同春风拂过湖面,泛起层层涟漪:“嗯,那就多谢你了。”
南谷颔首,转身去厨房取蜜饯,他步伐匆匆,心跳得比平时快了一些。
阿胭将他的局促尽收眼底,她并不是有意要撩拨他,不过是安逸日子过久了,那些深埋在心底的娇小姐脾气不经意间又冒了出来,自己不痛快的时候势必也要让别人不痛快。
夜幕如墨,云骁的房间灯火通明,他额头滚烫,发起了高烧。
阿胭拿着丝帕,在盆中浸透后,擦拭着云骁的额头、脖颈和手腕,又用勺子舀起清水,滴在唇瓣上。
困倦和疲惫齐齐涌上,阿胭努力保持着清醒,瞪了一眼昏睡中的云骁,默默抱怨:“你最好快点给我好起来。”
轻微的开门声传来,南谷提着一壶热茶走进房间:“姑娘照料公子辛苦了,喝些热茶暖暖身子吧。”
阿胭抬起头,露出一个微笑:“多谢你,南谷。”
“姑娘,如果有什么需要,随时叫我。”南谷的目光在阿胭和云骁之间游移,轻轻退至门外。
阿胭轻抿茶水,暖意从喉咙缓缓流淌至全身,带着一股甘甜味道,只喝了一口,她便搁下茶盏。
她凝视着昏睡中的云骁,这些时日以来,头一次如此仔细端详他的脸。
儿时记忆里关于他的画面不多,印象最深的便是他眉宇间总是有一种与年纪不符的认真和严肃,像个缩小版的夫子,古板又无趣。
而现在,他的面容多了几分坚毅和深邃,岁月的沉淀让他看起来更加稳重,却又不失锐气,是成熟男子特有的魅力。
阿胭的指尖轻触他身体上缠绕的纱布,手指轻轻滑过,细语喃喃:“快点醒来吧,我等不及要嫁给你了。”
(二十二)醒来
晨光熹微。
香云轻劝道:“姑娘,你已经守了一夜,先回去歇歇吧。”
阿胭掩唇,怏怏地打了个哈欠,拒绝道:“云郎未醒,我放心不下。”
没让云骁亲眼见到她的关怀备至,怎么能轻易离开,大夫预计他醒来的时辰,马上就到了。
阿胭靠坐在床头,闭着眼假寐,等他醒来。
倏然,手背覆上一只温暖的手掌,阿胭眼睫轻颤,似乎在低喃梦语:“云郎……”
醒来的云骁侧着头注视她,眼神一刻不舍移开,看到她眼底淡淡的阴影,他轻声唤她,声音带着久睡初醒的沙哑:“阿胭。”
阿胭仿佛被唤醒,眼睛惺忪地睁开,对上一双明亮的双眸,她脸上露出欣喜:“云郎,你终于醒了!”
云骁握着她的手,眼中满是疼惜:“嗯,你守了我一夜?”
阿胭温婉一笑:“我也有小憩片刻。”
“即便如此,你也该休息了,让南谷来照顾我便好,你快回去吧。”
阿胭摇头:“你刚醒,又腹中空空,定是饿了,外间的炉子上温了粥,我现在就端来喂你。”
言罢,她站起身,却忽然感到一阵晕眩,眼前一黑,不由自主地晃了晃。
云骁见状,心中一紧,急切地撑起身子,伸出手想去扶她:“阿胭!”
阿胭稳住身形,勉强露出一丝笑容,按住他的手:“你别动,当心扯到伤口,我无妨,只是起身急了些。”
“南谷。”云骁提高了声音,向屋外喊道,待人推门而入,他立刻吩咐,“你送阿胭回房休息。”
“阿胭姑娘,请随属下走吧。”南谷站在门边。
目的达成,阿胭不再留恋,柔声应下:“云郎,那我先走了,之后再来看你。”
回去的路上,阿胭精神不佳,靠在香云身侧,显得有些柔弱,换了寝衣陷进柔软的被褥,疲惫至极的她立刻陷入了沉睡。
南谷返回云骁的居所,轻声禀报:“阿胭姑娘已经安然歇下。”
云骁闻言,微微颔首,坐起身来,却不慎牵动伤口,不由得眉头微蹙:“她为了照顾我,真是辛苦了。”
南谷连忙上前搀扶,同时附和道:“确是如此,昨日阿胭姑娘见了公子的伤势,泪如雨下,悲痛欲绝,更是亲自给您煎药喂药。”
提到喂药,南谷微微顿了顿,又继续说道:“夜里公子起热,阿胭姑娘忧心不已,整夜守在您床前,衣不解带地照料,可见她对公子果真情深意重。”
云骁听罢,嘴角不禁微微上扬:“嗯,她心里有我。”
虽然他不能完全确定阿胭对他的情意有多深,但看到她愿意为他做这一切,他已是心满意足,心怀感激。
昨日随侍而来的仆役们见自家少爷苏醒,纷纷回府复命,将所见所闻一一禀报给王氏。
得知儿子无恙,心头的重石落地,又听闻阿胭对云骁的悉心照料,王氏眉头舒缓,不免对她生出几分满意。
倒是个心思细腻会照顾人的,瞧着对骁儿也情真意切,只要不是她那性纯的儿子一厢情愿,便一切都好。
(二十三)身份洗白
待云骁伤势好转,王氏便派人将他和阿胭请回云府,准备商讨婚事的具体事宜。
马车里铺着厚厚的褥子,座位上也摆了几个软枕,以防云骁在颠簸中磕碰到后背的伤口。
见阿胭垂着头,似乎心事重重的样子,云骁握住她的手宽慰她:“别担心,我娘她看着面冷,实际上是个极易心软的人,不会对你过多为难的。”
阿胭冲他一笑:“我自然知晓夫人心慈,不过是头一次去云府,有些紧张罢了。”
云骁捏了捏她的手,眼神柔情:“不久后你便要嫁进来,云府就是你的家,我们都是你的家人,回自己的家,见自己的家人,不必紧张。”
阿胭依偎进他的怀里,杏眸微敛,掩去眼底悲色,她的家和家人早在四年前就已经没了。
云府正厅。
王氏的目光打量着下方并肩而立的阿胭和云骁,暗自思量,若不谈身份,他俩看起来倒真是金童玉女,一对璧人。
不过婚事已定,王氏决定不再过多纠结,开口说道:“让你们来是为了商量一件事,我准备让杜家收阿胭为义女,先住在杜府,到时便从杜家出嫁,你们看如何?”
阿胭垂首恭顺道:“一切听从夫人安排。”
王氏颔首,又继续说道:“待会你随我一道去杜府拜访杜夫人,商议此事。”
云骁出声:“母亲,我也一同前去。”
王氏瞪他一眼:“你去做什么?给你姨母心里添不痛快?”
虽然不知其中具体缘由,但阿胭能觉察出王氏的顾虑,便转头对云骁说:“有夫人陪着我,你不用担心。”
“那你们路上小心,我在府中等你们回来。”云骁轻声叮嘱。
来到杜府,杜夫人早已在门前等候,一见到王氏便满脸堆笑地迎上前,态度亲热无比:“表姐,快请进,里面请。”
她的目光随即落在王氏身后的阿胭身上,眼中闪过一丝惊艳,笑问道:“哟,这么标致的人儿,不知是哪家的千金。”
王氏淡淡笑道:“她就是阿胭。”
听到这个名字,杜夫人的笑容微微一凝:“原来这位便是声名远扬的阿胭姑娘。”
扬的自然是艳名。
阿胭听出了杜夫人话中的针对,不禁有些困惑,她不记得自己与杜府有过什么渊源,不明白这突如其来的敌意从何而来。
王氏向来是个护短的人,对杜夫人说道:“阿胭如今已是我的准儿媳了。”
“什么?”杜夫人大吃一惊,她万万想象不到王氏竟会同意一个风尘女子嫁入云府,还是做正妻。
奈何云家的家事她也不好追问,牵强地笑了笑:“那便恭喜表姐了。”
待众人在正厅落座,杜夫人带着探寻,开口问道:“表姐,你今日前来,究竟所为何事?”
王氏微微一笑:“我是想让你将阿胭收为义女,到时好让她从杜府出嫁。”
“什么!”杜夫人惊得站起身。
王氏摆手示意她坐下:“你别这样激动,你若不愿也无妨,我再去和其他家商议便是。”
她的语气平和淡然,好似毫不担忧杜夫人会拒绝。
杜夫人是王氏的选房表妹,嫁给了江州富商,巧的是云兆兴携妻眷来江州任职,王氏和杜夫人同出一脉,两家便同气连枝,多有来往,杜家给予云家银钱上的便利,杜家也借着云家的势,生意越做越大。
杜夫人清楚,自己虽然出身于王氏的家族,但终究只是旁支的女儿,而杜府也并非不可替代,面对王氏的要求,她实在不敢轻易拒绝。
在心中权衡了几番,杜夫人抬头,脸上再次堆满了笑意:“表姐您这是哪里的话,这可是亲上加亲的好事,我哪有不愿意的道理。今日我便做主,阿胭以后就是我杜家的女儿了。”
王氏露出满意的笑,转头对阿胭说:“阿胭,还不快道谢。”
阿胭闻言,俯身行了端正的一礼:“谢过杜夫人。”
她没有改口,王氏并未纠正,而杜夫人更不会了,她才不想被她喊娘呢。
王氏继续说道:“婚期尚未确定,在这段日子里,阿胭就先在杜府住下,要多劳烦你了,我也不多占你便宜,日后她出嫁的嫁妆,都会由云府来出。”
杜夫人忙摆手:“哪儿的话,阿胭现在已是我们杜家的女儿了,说什么麻烦不麻烦的,她的嫁妆自然该是我们来准备。”
如此客套几番,王氏对于结果很是满意,便起身提出告辞。
临行前,王氏对阿胭说:“从今日起,你便留在杜府,之前在庄子上伺候你的香云,你若觉着得用,我回去便照旧派她过来伺候你。”
阿胭没想到王氏对她竟如此细心周到:“多谢夫人,阿胭谨记你的恩情。”
王氏拍了拍她的手:“骁儿喜欢你,我自然是不能亏待你的,只望你莫要辜负我的期盼。”
阿胭敛下眸子,点头应是。
(二十四)被撞见和侍卫拥抱
杜夫人送阿胭到梦竹轩,临走前说让她安心住着,若无要事不必来给她问安。
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不想看见她。
阿胭并未在意,这样反倒自在。
梦竹轩离主院有些距离,但于其他方面丝毫没有怠慢,院子里种了不少竹子,主打一个清幽雅致,案具陈设都是精巧之物,甚至现搭了一个小厨房,这样也省得去大厨房回来的路上饭菜失了温度,难以下口。
约莫一个时辰后,香云拎着小包袱到了杜府,随她一道来的竟还有南谷。
南谷:“公子放心不下姑娘,便派了属下过来。”
阿胭颔首:“嗯,那你便随意挑间屋子住下吧。”
用完晚膳,阿胭几人在梦竹轩附近散步,顺道消消食。
没走多远,只听附近的假山后有窸窸窣窣的动静,南谷警觉地护在阿胭身前,喝道:“谁在鬼鬼祟祟?”
山石后无人应答,一个可疑的人影举着手,用宽大的袖子遮住脑袋往远处跑。
南谷身形迅捷地追了上去,反剪那人的双手,将他掷倒在地。
“哎哟……我的手……疼疼疼……”那人呲牙咧嘴地喊着。
“杜二少爷,怎么是你?”南谷听出此人的声音,当即放手。
杜仲抬头,看到阿胭的目光落在他脸上,立刻反应过来,“嗷”一声护住头脸,连忙从地上爬起来,一边跑远一边叫道:“主子和手下都是一样的讨厌,我恨你们呜呜呜……”
“扑哧……”香云忍不住笑出声,“杜二少爷的脸怎么肿得像个猪头。”
阿胭似有所觉,举目看向南谷。
南谷轻咳:“那个,是我们家公子打的。”
如此便能理解杜夫人对她的态度了,阿胭眸底闪过讶色,与云骁相处短短月余,竟把记忆中对他的印象推翻数次。
一晃过去几日。
在杜府住得自在之余,阿胭眉梢仍是止不住蓄了忧思,只要未嫁入云府,一切都可能会产生变数。
夜色融融,阿胭睡不着,便起身出了屋子,坐在院中的石凳上,仰头瞧着月亮。
背上蓦然间多了件披风,阿胭心念一动,噙了笑回首,见来人是南谷,笑容渐收:“是你啊。”
她肉眼可见的失落令南谷有些无地自容,干巴巴地说道:“眼下虽已入夏,夜间也难免寒凉,姑娘还是早些回屋歇着。”
阿胭点点头,心不在焉地站起来,绣鞋不小心踩在衣摆上,身体往前一歪。
“当心!”南谷胳膊一伸,把人拦腰捞进了怀里。
阿胭轻声道了谢,便想退出去,可腰上的手臂分毫未有松动的迹象,她拧眉:“南谷?”
南谷回过神来,赶紧松了手:“是我唐突了,请姑娘责罚。”
阿胭懒懒侧目:“无碍。”
言罢转身,待看清屋檐下立着的身影时,她眸光一亮,提着裙摆朝那道人影小跑过去,埋首在他怀里欣喜道:“云郎。”
云骁唇角微扬,将思念了几日的女子拥住。
“公子。”南谷低头走上前来。
云骁抬眼,看向跟随他数年的手下,眸深似海:“你先下去吧。”
“是。”南谷忙领命退下,遭夜风一吹,面上生凉,才发觉额角竟溢出冷汗。
(二十五)吃醋被插了
阿胭被抵在门上,柔软的腰肢困锁于门板和云骁之间,他的双臂环绕着她,将她紧紧拥在怀中。
房内未燃烛火,只有窗外淡淡的月光穿过窗柩,为室内的一切镀上一层朦胧的银边。
暗色中,云骁的目光如深邃的夜空,炽热专注,凝视着阿胭的面容,寂静的房间里,低沉的嗓音显得尤为清晰,透着深深的思念:“我好想你。”
他的唇瓣轻触在她的耳边,温热的吐息拂过脖颈,阿胭忍不住颤栗,轻声回应:“我也很想你。”
目光在静谧中交汇,云骁缓低头颅,吻上阿胭的唇瓣,起先只是贴着厮磨,渐渐变得愈发深入,舌尖纠缠不休。
阿胭眼眸轻阖,双手不自觉绕上了云骁的脖颈,以同样的热忱回应着他。
宁静的室内,只剩下耳畔最轻微的呼吸声与心跳声交错,周遭的空气都仿佛粘稠沸腾起来,烘得人呼吸急促,体内生热。
深情而浓烈的吻结束,阿胭红唇微肿,嘴角闪着晶莹,云骁将那湿润的痕迹轻轻拭去,阿胭面色红了红,手指勾着他的腰带,意有所指地问:“你待会便走吗?”
云骁低低笑了一声,复又垂下头去:“不走,我今夜留下陪你。”
待他们到了床上,皆已不着寸缕,皮肉紧贴,汲取彼此的体温。
阿胭的手在云骁的后背摩挲,感受着掌下崎岖不平的疤痕触感:“还疼不疼?”
云骁摇头:“不疼。”
“让我看看你的伤怎么样了。”阿胭一副关切模样,意欲起身去燃灯。
云骁将她按住,埋首在她颈间舔吻,声音微喑:“不妨碍的,我寅时便要走,有这个时间不如做些别的。”
阿胭本也就是装装样子,既然他都这么说了,那她也不好强求,便心安理得地躺着,享受他的唇舌抚慰。
云骁伏在她上方,轻巧地夹紧阿胭的双腿,粗大的肉棒沿着那条湿润的穴缝挤进去,缓慢地浅浅抽插着。
粗糙的茎身来来回回碾过敏感的朱果,轻缓的节奏恰到好处,既给予了美妙的快感,又不过分强烈。
阿胭娇声喘息着,穴口因快感不住翕张,清透的蜜液汩汩而出,黏腻的水声渐起,下方的褥子很快湿了一片。
云骁保持着温柔舒缓的节奏,尽可能地让她快慰,直到阿胭颤栗着抵达高潮。
往下一摸,果然沾了满手的滑腻蜜液,指尖借着润滑趁势挤入了尚在收缩的穴口,内里的媚肉还沉浸在高潮余韵中,受到异物入侵后即刻便贴了上来狠狠绞着。
阿胭当他是同往日一般用手指满足她,配合他放松身体,由他加到三指在体内快速进出。
待阿胭再次颤栗不止,云骁轻抽出手指,将沾满滑腻液体的手掌在棒身上细细涂抹,然后抵住那个窄小洞口。
粗硬的物体向体内挤去,些微的胀痛感传来,阿胭有些发懵,先前怎么引诱他都不答应,今夜怎么如此主动?
“云郎?”
云骁止住动作:“我弄疼你了?”
“没有。”阿胭摇头,“你继续便是。”
似是知晓她的想法,云骁轻啄她的唇瓣:“多日未见,我有些难以自持,放心,我不会做到底的。”
阿胭当然不会拒绝,攀上他的肩膀,满脸羞赧地嗯了一声,心思不禁发散,难不成他是吃醋了?
然而他的尺寸摆在这,即使云骁再温柔小心,阿胭还是感到了不适,被撑成可怖圆形的穴口像是到了极限,只要再施加一点力道便会崩裂。
云骁捕捉到她压抑的闷哼,眼神关切:“可是疼了?”
“不……不疼。”阿胭咬唇。
云骁看穿了她的口是心非,没再继续,指尖摸到敏感处轻轻揉弄,同时俯身在她耳边低声道:“母亲已将我们的婚期定下。”
灼热的气息在耳边喷洒,阿胭浑身酥软,却仍然捕捉到他话中的关键词:“当真?”
“真的。”云骁说着话分散她的注意力,下身稳步推进,“我与母亲商议想尽早完婚,她去找大师算了算,陆月初十便是吉日,宜嫁娶。”
陆月初十?
阿胭算了算日子,还有两旬,也就是说,两旬后,她便能嫁入云府了。
“还疼吗?”
阿胭骤然回神,才发觉体内已经吞了一小截茎身了,除了异常强烈的饱胀感,倒没有其他不适,穴口徒劳地缩了缩:“不疼了,只是胀。”
猝不及防地,云骁急喘几声:“阿胭,别咬……”
看来不上不下的卡在这儿,难受得不止她一人,阿胭故作难以忍耐,放纵地又夹了几下:“云郎,我难受,忍不住。”
她的举动引得云骁又喘了几声,强压着喘息道:“待我动一动,便不难受了。”
起先进出略微滞涩,很快便因甬道深处分泌不止的花液而变得顺滑许多,云骁只进了几寸,圆硕的菇头在穴口处浅浅戳刺,也有快意,但宛若隔靴搔痒,阿胭被他勾得又痒又热,用大腿内侧磨他的腰:“云郎,能不能再进得深点?”
云骁哑声道:“好。”
粗如手腕的肉棒又往里砌了几分,内里的嫩肉被撑得平平的,艰难地蠕动着去吮吸棒身,云骁终于领略到蜜洞的妙处,俯在阿胭颈侧喘息着唤她:“阿胭……”
他的声音本就悦耳,现下夹杂着情欲,低沉又沙哑的喘声贴在耳边,听得阿胭耳道发麻,攀上他的肩膀,尽力放松身体去适应身下强烈的充实感。
交合处响起粘腻的滋滋声,粗长的阳物保持着缓慢节奏一下又一下的挺进,每次进入的距离都丝毫无差,阿胭体内燥热,总觉得不够畅快,便又开始娇缠:“云郎,再深些。”
云骁温言拒绝:“不可再深了,忍一忍,待大婚那日便再无顾虑了。”
阿胭暗暗瞪他。
本是挂念她初初承欢,可能会不适,是以云骁才极为温柔细致,不曾料到竟让她不痛快了,云骁无奈一笑,加快了速度。
他突然加快,阿胭愣了一瞬,随后就再也说不出不畅快的话了。
一觉睡到了午时,阿胭睡眼惺忪地坐起来。
“姑娘,你醒啦。”外间候着的香云听到动静,掀了帘子进来,伺候她穿衣。
瞧见窗外正盛的阳光,阿胭才发觉自己睡了这么久,身体清爽,被褥也是新换的,看来是云骁临走前将她妥帖安置好了。
想到昨夜,阿胭泄了数次,倦累至极,咕哝着想睡,可云骁却迟迟不将肉棒抽出去,反而说:“你内里太过紧致,该一直放在里面好生适应适应,以免洞房那晚弄疼你。”
他果真一直到走前都埋在里面,那物粗大的让人无法忽略,放了这么久,腿心间的不适感现在犹存,阿胭面色一红,暗自抱怨,小古板如今也学坏了。
用完午膳,杜夫人突然到访:“表姐今晨派人来传话,说你和骁儿的婚期定了,听闻下人说你还睡着我便没来扰你。”
说着,向她介绍跟在一旁毕恭毕敬的干练妇人:“这位是锦绣坊的管事,来给你量尺寸的,好赶制嫁衣。”
顺便做几套日常的衣裙,好带她出门去参加宴会,让她在各府过个明路,不管有没有人认出她曾是寻芳楼花魁阿胭,她如今的身份都是杜家的女儿杜胭。
接下来的日子,阿胭偶尔跟随杜夫人参宴,有她在的宴会云骁必定也会来,他人的府邸不好私下见面,便遥遥相望一眼,眉目传情。
而晚间,云骁夜夜亲至,每回定要将粗长物什置于软嫩湿穴中几个时辰方才肯离去。
初十前夜,顾念阿胭明日劳累,云骁没有动她,二人和衣而卧,如胶似漆耳鬓厮磨,天光微亮时,他才起身,在熟睡的阿胭额上落下一吻,满目柔情:“等我来接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