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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混乱(上)
衣服散落一地,办公桌上原本排列整齐的文件如今摆乱各处,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靡乱气味,贺峥在一片狼藉的环境中醒来,覆盖在他身上的毛毯顺着他起身的动作滑落,露出小麦色的胸膛,以及几道不太明显的抓痕。
记忆停留在身体燥热难堪时嗅到最后的一缕清香,有人接纳了野兽般的那个他。
赤裸的身体,脖颈上的红印,以及,胯间残留着的濡湿感,即使被人有心处理,留下的痕迹依然无法完全抹去。
是谁?
贺峥茫然坐在地上,天光大亮,从落地窗刺入房内,刺痛他眼,而此刻痛疼剧烈的,还有他宿醉后的脑。
紧紧皱眉,单手揉太阳穴,脑海里都是昨晚的画面。
喘息和低吟混杂在一起,雪白胸乳和小麦色胸膛碰撞,舌肉在坚硬红粒上绕圈打转,留下一片水渍,咬噬一口,缠绕在他肩膀上的手在颤抖中抱他更紧。
不知疲惫的野兽出笼,将野性挥洒在无意闯入的女人之上,一夜颠倒。
记忆慢慢恢复,贺峥起身,把地上的衣服收拾好,找到被扔在一旁的手机给助理发消息,无意瞥见垃圾桶内的几个套,脸与耳在一瞬之间变红,羞涩无处可逃。
被他抱起,抵在门口亲吻,反抗的双手被他一只手压在墙上,激烈动作中,无意摁住灯光的开关。
全黑下来,朦胧之间,他瞧见了她鼻尖的痣,鬼使神差,他在那处反复亲吻,似是被它勾走了魂。
回忆起细节,手在她发丝上反复摩擦,不长,似是短发,刚及下巴的长度。
短发吗?
好像,只有那么一个人。
等电梯,孟拂低头看地,在走神,被人从后面拍肩,吓到浑身一抖,看清来人后长舒一口气,向她打招呼:“早啊。”
鹿织瑶主动挽住她的手,关切地问:“昨天你把东西给他了吗?”
“我,”孟拂咬唇,语气里夹杂着几分慌张,“我放到他桌上了,不知道他看见没有。”
电梯到了,好些人一起上去,鹿织瑶紧紧粘住她,在她耳边低声道:“我们能做的都做了,听天由命吧。”
“嗯。”
只是途中发生了意外,孟拂心中叹气,原本的计划怕是不能实行,只能另觅出路。
工作时间,电脑屏幕上是工作资料,孟拂的心思全然不在上面,遮掩着手指在手机上划拉,嘈杂声在一瞬间消失殆尽,她迅速将手机息屏,埋在电脑之后,不欲被人看见。
贺峥从过道走过,神情冷酷,眼神有意无意落在极力掩藏自己的那人身上,熟悉感涌上心头,向身旁助理小声吩咐,随即加快步伐走回自己的办公室内。
以为躲过一劫的孟拂心微微落下来,刚想继续摸鱼看手机,却见陈助走到她身边,和她说:“贺总有事找你。”
他认出来了。
贺峥靠倒在桌椅上,努力回忆来这的第一天,陌生的领域,陌生的城市,以及陌生的人。
陈助比他早一步来,替他熟悉了事务和人员,一一向他介绍,直到走到一个短发女生的面前,贺峥才感到几分新鲜感。
干净利落的短发,配合夸张耳饰,比起前面千篇一律的温顺长直发,倒真有灵动活泼之感,他与她握手,和她微笑对视。她落落大方,眼波流动,笑意盈盈,为他递来几丝春风,抚慰人心。
后来接触不多,工作上交际少,他渐渐淡忘初识感受,却时不时想起那双清澈眼睛,记忆犹新。
可惜。
在从家里折返公司的路上,陈助把他想要的信息整理成纸质文件,放在他身侧,等他查看。
贺峥翻开第一页,粗略看了几排,在家庭成员那一行停住,瞳孔微张,迅速把文件合好,扔到一边,动作间都是藏不住的慌乱。
丈夫:刘方宁。
贺峥对自己一系列的心理建设感到可笑,他明明犯下了弥天大错,却在前半小时说服自己这是缘分,要对被无辜卷入的她负责到底。
负责什么啊?
当小叁吗?
可笑至极。
等到公司时,他又看见她那一副“鸵鸟”样,心中莫名更气,冷言吩咐陈助叫她单独进他办公室,憋了一肚子冲回办公室,静静坐着等她来。
真当她眨着无辜的眼睛看他时,贺峥怒气瞬间烟消云散,仰头看她,温声软语:“昨晚的事,你怎么想?”
孟拂自认不算无辜。
昨日她怀抱别种心思,等到他从饭局上回来,那份他特意回来寻找的机要文件是她托人延时交上的,所以才会有他的折返。
鼓起勇气,拿上准备好的资料,孟拂敲开了他的门,迎接她的不是想象中的询问,而是炙热的怀抱,以及,一个又一个青涩却胆大至极的吻。
他是被药控制,而她,是在清醒时依然没有拒绝他的靠近,反而放纵了他一夜。
见她不语,贺峥心乱如麻,引导着问:“你不怪我吗?”
孟拂诚恳地摇头。
“那,我能补偿你什么呢?”
说到这,孟拂才有所动作,弯腰从那堆明显刚收拾好的文件中抽出熟悉的那份,递给他。
“也称不上补偿,”孟拂与他对视,“我希望你,能认真看完这个。”
(二)混乱(下)
夜深 昨夜燥热似乎残留在他身体里,贺峥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闭上眼,全是昨日那场情事的画面。
药物作用下,她的身体,对他来说是无法拒绝的毒药,拥抱亲吻,都只是饮鸩止渴而已,手摸进她上衣内,在她背后游走,糊里糊涂解开了她内衣后扣,一手把握住凸起的一团,揉捏几下,柔软的触感将他逼疯,他红着眼将她的上衣一把脱下,埋入云团内亲吻啃噬。
孟拂也在发疯的边缘挣扎,她明明能推开他的,为什么被他亲着亲着就不想了呢?
是他的脸,还是他锻炼有型的身材蛊惑了她?
她想不清楚,当他青涩却痴狂地吻住她时,她主动张开了嘴,用舌头引领他和她勾缠,教会他什么才是真正的热吻。
又亲又揉,孟拂感到自己身子一步一步软在他怀里,穴内也泛起熟悉的湿意。他那处涨得肿大,贴在她胯间,对她最私密的地方虎视眈眈。
“求你,”贺峥在她耳边不住喘息,已然憋到极致,“求你了。”
“你这里有套吗?”
“啊?”
看来是没有的。
孟拂从他身上脱身,跑到门口,从包中翻出了鹿织瑶送给她的那盒套。
“我炮友鸽了我,便宜你了。”
莫名其妙收到的礼物,竟然也能派上用场,人生真是,处处有奇遇。
正如此刻,孟拂和贺峥赤裸相对,他找不到入口,几次与穴口插肩而过,又只能无助地看着她,期待她的主动。
孟拂将他推倒在地毯上,扶着阴茎一点一点往下坐,直至完全吞入体内,才深深喘息一声。
尺寸不太相符,她吞得有些困难,而他已然顾不上一切,开始猛烈撞击起来。
“轻、轻点。”
“嗯。”
嘴上回应得爽快,动作却毫不收敛,孟拂许久未有这般激烈的性爱,下身湿成一片,却还牵着他手,让他为她揉捏阴蒂。
贺峥有健身习惯,身材好,体力也不错,平日里看他是赏心悦目,现下他全裸在她眼前,倒是性感十足,反差感完全勾住孟拂的心,手忍不住在他腹肌上来回抚摸,嘴中不断溢出娇喘,挺着胸往他嘴中送,以此缓解痒意。
第一次结束很快,他射出的那刻,她远没有满足,在茫然中失望地接受了这个事实。
还没等她从失落中缓过来,贺峥已然开始了新一轮。
这次换成后入。
依然是孟拂主导,带领他找准位置一击而入,撑在办公桌上的手险些撑不住,身子摇摇晃晃,右腿挂在他手臂之上,私密处为他完全打开,承受他一次又一次的进入,花蜜和白沫混成一团,点点滴滴洒落在桌面,留下痕迹。
身下快感刺激着贺峥,眼睛微红,哄着身下的人张开嘴,舌头伸入,和她的纠缠在一起,极度色情地挑逗,又含住片刻。手大幅度揉捏一团雪白,手指在挺立的红粒上来回抚摸。
“舒服吗?”
迷乱间,贺峥仍未忘记咨询身下人的感受。
可孟拂没心情听他多言,说了句“啰嗦”,反过手把他拉得更紧一些,肩膀在他胸前轻轻蹭过,翘起臀部和他胯部紧紧贴合,阴茎彻底塞满了花穴。
深深喘息一声,她混乱亲吻着他,惹得他动作更重,几乎是次次深入。
“贺峥,贺峥。”
手无力倒下,孟拂上半身倒在黑色桌面上,嘴微张,迷迷糊糊地喊着他名字。
“我在。”
贺峥跟着她的动作俯身,胸膛贴在她背脊上,轻轻咬她耳垂。
“啊。”
两人一前一后到了高潮。
孟拂彻底脱力,无助地被贺峥翻身抱入怀中,在他怀里喘息不止。
而他低头,额头贴在她额头上,深呼吸平复情绪,双手紧紧禁锢住她腰。
男女情事,贺峥今日才体验到其中的乐趣。
“还来吗?”
久未开荤,但这一晚多次还是让孟拂有些接受不了,太累人了。
而他亲着她,抱着她换到沙发上,又撕开新的套,准备新一次。
药效已过,接下来的一切都是按他心意所为。
直至天光渐亮,屋内的暧昧声才缓缓而停。
(三)靠近
陈助在孟拂离开一小时后才又被贺峥喊进办公室。
“去查,程彰和他那个侄子,到底都背着我做了些什么。”
叁日后,孟拂一如既往地打卡进入公司,还没到工位上,就被急急跑来的鹿织瑶拦住。
“告诉你个好消息,我爸跟我透露的,”鹿织瑶神秘兮兮地趴在她耳边说,“程彰的事,被查出来了,程旭也跟着被查了,上面说要开除他们,不出意外的话,你的升职应该会如约而至了。”
鹿织瑶爸爸和公司高层相熟,很多内部消息都能提前得知。
“是你收集的证据起作用了,”孟拂握住她的手,向她表露感谢,“谢谢你。”
“我们谁跟谁啊,用不着这么客气,”鹿织瑶兴奋地挽着她向前走,“等你升职后别忘了请我吃饭就行,我要吃大餐。”
“少了谁,也少不了你的。”
贺峥在与公司高层人员开会,商讨对程彰副总的处罚。
“程旭,是抢了孟拂的成绩,对吧?”一名参与在会的董事看着资料提起。
“嗯,”有人附和,“我仔细查看了这个女孩参与的一系列项目,她负责的部分都完成的很不错。”
董事满意点头,转头问贺峥:“贺总,你怎么想?”
“按功评奖,按例处罚,这是我的意见。”
“贺总向来大公无私,”董事大笑几声,算是对此事拍板定案,“都按规章来吧。”
散会后,贺峥特意找到负责人事的同事,先是大意提起对程彰的处置,绕着弯聊到孟拂身上,夸奖几句,对方果然品出他的小心思。
“贺总想要的人,都会到贺总身边。”
公司办事效率高,上午商讨出来的结果,下午就做出相关公示,孟拂看着那一页纸,几分开心几分愁。
这时,陈助带着新的好消息到她们面前宣布。
“贺总今晚请大家吃饭,是上个项目的庆功宴,地点时间晚点我会发在大群里,大家都不准缺席。”
在全场欢呼声的映衬下,孟拂内心悲凉更甚。
满满当当坐了两大桌,孟拂和鹿织瑶挨着坐下,身边是平日里走得比较近的几位同事,趁贺峥未到,她们从日常聊到孟拂升职的事。
“程副总终于走了,孟孟你也升职了,好事真是一个接一个来。”
“孟孟加油,以后做到副总,我们还等着你带带我们呢。”
都是一届进来的公司,受过程彰不少压迫,这次大仇得报总算是扬眉吐气,她们向来与孟拂亲近,对她的能力十分认可,说话毫不避讳,都是出自真心。
贺峥姗姗来迟,有男生开玩笑似地要他喝酒“谢罪”,他一笑了之:“考虑到在场女士的感受,今晚不喝酒,都喝果汁吧。”
在场女士和不少年轻男士都鼓起掌,平时应酬都不爱被人灌酒,更何况是公司内的聚餐了。
“做得好,”鹿织瑶频频点头,边鼓掌边靠在孟拂耳边激动地说,“上次聚餐也是刚刚那人说要喝酒,我把酒泼他脸上他才作罢,没想到还不死心,看来下次还得泼。”
上次孟拂因为家中有事缺席,后面上班时才知道了鹿织瑶的英雄壮举,在公司广为流传。
鹿织瑶这人,外表清纯可爱,平日里穿过各式各样的长裙,怎么看都是“贤妻良母”的不二人选。可实际呢,脾气直爽,骂人打架都是一把好手,怼天怼地,还敢怼上司,要不是家里有点关系加上直属领导脾气好,恐怕现在已经被开除了。
孟拂好奇,问过她为什么要在公司里装乖乖女形象。
“我爸以为她女儿是叁好学生,我装给他看呢。”
那时还在家里住,早起都是蹭爸爸的车到公司,可不得暂时低头。后来家里帮她付首付的那套房子随时可以入住,车也买好了,鹿织瑶连夜搬走,把衣柜里的长裙一股脑扔掉,换回卫衣和工装裤,自由重新回到她手中。
孟拂愿称之为鹿织瑶的爽文人生。
聚餐结束,大家在门口告别分开,鹿织瑶开车来的,问孟拂要不要和她一起走。
“我回家,和你不顺路啊。”
两人的方向完全相反,鹿织瑶如果送她需要绕上一大段路,孟拂不愿麻烦她。
“我自己叫车走吧,你早点回去休息。”
分开后,孟拂打开手机的打车软件,上面显示前面有几十人在排队,正是高峰期。
“和我走吧。”
抬眼一看,手机快要握不住,正是贺峥。
“贺总,”孟拂绞尽脑汁想借口回避他的邀请,却一时短路,只憋出一句,“这不太方便吧。”
贺峥直接拉着她的手臂,领着她去他的车上:“我们顺路,很方便。”
他怎么知道她家在哪里?
孟拂迷迷糊糊地被塞进车后座,和贺峥同坐一排,司机等待已久。
车程不长,半小时后便到达了孟拂家楼下。
“那个,”孟拂手放在车门把手上,做出一副随时开门下车的模样,向贺峥告别,“贺总,我到了,我先下车了。”
“嗯,”贺峥看她,声音性感低沉,“明天见。”
“明天见。”
他们即将成为最亲密的伙伴,从明天开始。
在家门口徘徊不前,孟拂举起钥匙又放下,开门的手不想动作,抗拒回到这个家里。
然而无论如何,她都逃避不了,毕竟这是她自己选择的路。
“我回来了。”
听声而至,刘方宁走到玄关,看老婆弯腰脱鞋,换上家中的拖鞋,提着包,无视他继续往客厅里走。
“你还在生气?”
质问的语气,激起孟拂心中隐藏已久的怒意。
“我不能生气吗?”
得到妻子愤怒的反问,刘方宁不解,失笑问:“不就是生孩子的事吗,至于一直闹脾气吗?”
他向她提出要孩子的要求,自信满满地把他的规划全部展现给她看,却只得到她的拒绝和越来越复杂的脸色。
“你要是不想现在生,也可以,”刘方宁自认为退让,“你总得给我个期限吧。”
为她的事业考虑,刘方宁能理解她不生的想法,但是这场婚姻于他而言,本就是为了拥有一个完整的家庭。
完整的家庭,意味着有孩子的存在。
孟拂气到失声,被他的无耻惊讶到不可置信,带着嘲讽的笑容走近他,做出要亲吻他的模样,却被他躲开。
“你看,你连亲近我都做不到,还怎么要孩子?”
“刘方宁,”孟拂疯狂地笑着,“你不觉得自己很可笑吗?”
当家不再是避风港的存在,孟拂选择离开。背着小包,把必需品拿上,她下楼打车,到附近熟悉的酒店住一晚。
沉浸在情绪里,她并未发现,有人自她下楼始,便一直跟在她身后。
贺峥在她上楼后没有着急让司机开车离开,在后排静静坐着,时而抬头看看楼上,时而低头思考问题,正当他打算离开之时,却看见孟拂背包下楼的身影,让司机开车跟着她,只见她一路打车到一家连锁酒店,进去后便不再出来了。
为什么明明回家了却还要出来住酒店?
家里有她不想见到的人吗?
还是说,她有什么不为人知的隐情?
她的生活,应该远没有他想象的那么简单,贺峥在心中暗下结论。
(四)照顾
一个月后 孟拂扶着醉酒的贺峥回到他的房间,晚上应酬,都是老男人,爱喝酒,贺峥替她挡完全部,所以又喝成了这副鬼样。
“小心头,别磕着了。”
小心翼翼地把他放倒在床上,他意识尚存,主动把鞋子脱下,把西装外套一扔,滚入柔软的被窝中。
孟拂用热水沾湿毛巾,坐到床边为他擦脸,被他迷迷糊糊抓住手,嘴中不停地念:“这是第二次了。”
第二次?
孟拂忆起上次,也是应酬后,她不放心他,留在他房间陪了他一夜,第二日醒来,贺峥看她的眼神里,都夹带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贺峥完全醉了,得寸进尺趴到她大腿上躺着,嘟囔道:“以前都只有我一个人。”
每次都是一个人从宿醉的痛苦中醒来,忍着头疼洗漱,然后煮粥吃药,重复了一遍又一遍,他以为他已经麻木地接受了这个事实,并且学习把它当成生活中最常见的那部分事去对待。
直到那次醒来,有提前煮好的醒酒汤,有温在锅里的米粥,还有温声细语询问他感受的她,他不再是一个人茫然地处理这一切。
那一天,一股前所未有的渴望挤占了他孤独的心。
“你知道吗?”他抓着她的手放到他脸上,痴痴地笑,“我总是梦见你。”
白日共事,晚上梦里相会,贺峥的生活已经全方位被她渗透,而她丝毫不知。
她是偷心的贼,在无声无息之间偷走了他的心,令他臣服。
“好不公平,”见她一直没有回话,贺峥追问她,“你没有梦见过我吗?”
孟拂没有推开他,或许说,她并不抗拒他的靠近。
近距离相处一月,她发现这人并不像想象中的那般难以靠近。平日里痴心工作,要求过高,但跟着他,她学习到更多的东西,进步也快。私下相处,贺峥待她不似与其他人那般冷淡,倒是温柔体贴,进退有度。
也许是因为那个阴差阳错的晚上,孟拂总感觉,他待她,有几分特别。
“没有吗?”贺峥在恍惚间坐起身,眸中一湾春水,只看着她,满心遗憾,“那我还真是,有点可怜。”
他心心念念的那一晚,看来只不过是她生活中微不足道的小插曲,耿耿于怀的,向来只有他罢了。
“有过。”
平日最意气风发的他,如今在她面前,竟是一副失意落魄姿态。
孟拂承认,此刻她的心为他动容。
“但是,我们。”
“嘘,”手指轻轻抵在她嘴唇上,他打断她可能会令他伤心的话,歪着头看她,恳求她,“不用多说,起码现在,让我开心,好不好?”
孟拂说不出话来,她的心是一片杂草地,只见黄未见绿,长出来几根绿芽不久后便被意外一手折断,后来大火过境,荒草全死,空留余灰片片。
废墟之上已无生机,无人能逆天改命,再种出新的可能来。
花费再多的心思,都是徒劳。
走神片刻,酒后的贺峥自是大胆,把她搂入怀中,和她一起卷入柔软的被窝之内。
孟拂红着脸想挣开他的怀抱,距离太近,她都能感受到他身体在逐渐变热。
“别怕,我不动你,”贺峥努力安抚她,环在她腰间的手却暗自用力,青筋微微凸起,“和我一起睡,我不动你,我只是想和你说说话而已。”
夜太漫长,他无法一个人孤独熬过,在渴求她的陪伴。
“贺峥,我们这样,”孟拂无奈地看他,拗不过他,“又算什么呢?”
“情人,”贺峥睁大眼睛,身子往前,和她无限靠近,他能听见她的呼吸声变得急促,“我贺峥,愿意当你的小叁,不行吗?”
感情是莫名其妙的东西,贺峥将近叁十岁,除却工作,几乎未与异性有过私下交流接触,对两性情感向来也是不感兴趣,可从那一晚后,随着他处男身的丢失,他的心也跟着完全丢在了孟拂身上。
他从未幻想过,会出现这么一个人,她的一切,无一例外地都落在他的喜爱点上,就像是他梦中走出的情人,令他无法抗拒。
爱情的产生,也许只需一瞬,自他看向她第一眼时的惊艳,一切都已注定。
孟拂无法回应他,心静如水,甚至感到几分好笑,女男思维果然无法共通,那一晚于她而言只是激情犯罪,后来再多的接触都是基于共事的情谊之上,绝无多余心思,怎知她举手之劳的事竟能阴差阳错地打开他的心。
想开口拒绝他,下一秒,鹿织瑶的话在她脑中闪过,犹豫片刻,脱口而出的话竟变成了:“太晚了,睡觉吧。”
贺峥惊喜不已,心潮澎湃起来,她不愿和他面对面抱在一起,挣脱他的怀抱,慢悠悠翻身,背对他,还是在同一个被窝内。
不能逼她太紧,贺峥也缓缓躺下来,试探着从背后抱住她,脸贴在她背上,语音低沉而磁性:“晚安。”
未能安睡一夜。
后半夜,雨淅淅沥沥地下,冷风从半开的窗吹入室内,送进一阵寒意,而床上的人全然不知,热意笼罩着她和他。
“唔。”
低吟声打破寂静,尚在睡梦中的孟拂感觉被人压着,嘴唇半张,被强行塞入进热腾腾的活物,在口腔内一阵搅动,呼吸都急促起来,被压制得厉害,她终于醒来,睁眼便看见了压在她身上疯狂亲吻的贺峥。
原是被风吹醒,手往身边摸人却落空,睁眼起身把人重新捞回怀中,睡意暂无。盯着她睡颜看上许久,似在做梦,眉头紧锁,复又展开,嘴中偶尔吐出梦话,他俯下身认真听,只听清了她在喊他名字。
“贺峥。”
爱意来得汹涌,于冷风阵阵的夜中,他也能抱爱人在怀,低头厮磨一番,后便大胆起来,压着她深吻。
说是深吻,其实毫无技术,他无经验,仅有的那一夜记忆变淡,只能凭着心意行事,一来一往之间,倒是惹得孟拂呼吸不畅、被迫醒来。
贺峥脸上涌现出愧疚神色,而孟拂一笑,蜻蜓点水般在他唇上一亲,见他愣住,从被窝里伸出双手,缠在他脖子上,让他往下,主动与他唇舌纠缠。
末了,两人深深喘息,额间相贴,呼吸都扑在彼此的脸上,暧昧十足。
“学会了吗?”
这是她给他的亲身教学。
“嗯。”
复又吻上,这次他掌握技巧,不再只会疯狂扫荡,而是挑逗与调情并存,让她与他一样,沉浸其中。
新的故事在暗夜中开启。
(五)婚姻(上)
“你好,请问几位?”
“刘先生预定了位置。”
“好的,是在这边。”
在服务员的指引下,孟拂找到了相亲对象的那一桌,和他礼貌问好后,在他对面坐下。
这是父母为她安排的相亲宴,自她迈入25岁大关之后,便一直被家里催着找对象结婚,她斗争了几年,却毫无效果,对父母无数次的唠叨忍耐不了,只好妥协着和一个又一个对象见面。
这是第十叁个了。
“孟小姐,似乎和杨阿姨说的,不太一样。”
出现这句话,这场相亲已然失败了一半。
孟拂礼貌一笑,以此缓解尴尬的气氛。
那杨阿姨把她吹成天上地下少有的贤妻良母,什么温婉贤惠、天仙下凡也不管对不对就都往在她身上安,全然忘记她是个爱剪短发爱戴夸张耳钉的酷女孩,只要她一露面,那些虚假宣传便可不攻自破。
为着这些而来的人自会失望,而孟拂却乐在其中,能打发走一个是一个,应付父母就足够了。
正当她以为今晚又是走完吃饭流程后便可以再无联系时,睡前她收到了来自相亲对象的短信— “明天还能见面吗?”
奇怪开端,孟拂并未立即答应和他再次见面约会,而他也没气馁,在微信上时不时给她发消息,分享日常生活。
后来周日回家和父母吃饭时,他们在她面前频频提起刘方宁,说什么他对她很满意、想和她继续发展。
“前几天,你杨阿姨把人带上门给我们看了,人是真不错,长得标致,又讲礼貌,重要的是,还对你印象很好,这不是天上掉下来的姻缘吗?”
平日沉默寡言的父亲也微微点头:“小伙人不错,是有担当的人,你和他结婚,应该不会吃亏。”
在隐瞒她的情况下和她的父母正式会面,孟拂感到被冒犯,但是父母如此开心她也不好意思打破这气氛,事后给他发消息,却得到回应— “是我着急了,可我不想错过你。”
“我能请你出来吃饭吗?想当面和你道歉。”
“不要忽视我,你对我而言,真的很重要。”
后面甚至直接打电话过来,想和她用语音道歉。
他一步接一步,打了她措手不及,懵懂中竟然应下和他见面的事。
和刘方宁几次接触下来,他都表现出对她颇有好感的样子来,渐渐熟悉起来,孟拂不想再绕弯,直言问他:“为什么会选择我?”
她知道他也见过不少相亲对象,可最后只选择和她接触。
“一想到结婚对象是你,我才有对婚姻的信心。”
诚意十足的一句话,打动孟拂的心。
以至于后来回忆起这画面,她都不知道,这是他真心所想,还是为了达到目的脱口而出的谎话。
事情确定下来,刘方宁带她回家见父母。
他的父母对她很满意,赞美之言绵绵不绝,私下里还给她塞了一个大红包,说她是好孩子。过程大体很愉快,除却他小姑提了一嘴:“穿婚纱和这短发不搭吧,姑娘家家的,还是留长发好看些。”
眼看孟拂脸冷下来,欲言又止,而她身边的刘方宁直接把筷子一放,维护她:“她什么样都好看,只要她开心就行。”
小姑无话可说,自己对着自己小声念叨:“还没结婚就这么护着,这要是结了,还不得......”
那天他送她回去,分别之时,她解开安全带,主动靠近他,想和他接吻,却落空,唇在他脸边擦过,她的心随之掉落。
他侧着脸,脸色不太正常,强装微笑,反过来在她脸颊亲了一口,又摸摸她头发,对她温柔道:“回家吧,晚安。”
虽感到奇怪,但她深陷于找到合适且喜欢的结婚对象的喜悦中,用他平日便不太喜欢亲密行为为他的诡异找补。
后来他坦言是因为太意外才如此反应,向她道歉,又在她心中刷上一波好感。
直到婚礼过后,两人同住一屋,他对她依然没有反应,即使睡在同一张床上,也是分被而睡。
她问他为什么。
而他苦笑着说自己不行,不想勉强她接受这样的他。
她不死心,想扑倒他试一试。
却被他拦住,被他教育这事要顺其自然,不能硬来。
婚后浑浑噩噩度过半年,平淡如水的日子过久了,孟拂越来越麻木,没有激情没有浪漫,只是两个熟悉的人彼此相扶着一起生活,共同话题少之又少,叁室两厅的家中常是安静至极,偶尔响起微弱打字声,都是她和他忙碌工作的迹象。
电视机柜上落了灰,她精心准备的蓝牙音响、大富翁游戏、switch等依然沉寂在收纳柜中。冰箱里变动的食物,有褶皱的床被,洗漱间时不时传来的水声......这些却又证明着,这个家,有人在生活。
有时候她会坐在窗台边看月亮,想着,如果换一个人,这段婚姻还会是这幅模样吗?
也许会。
也许更差。
婚姻滋生她的悲观情绪,她开始质疑自己的魅力,质疑是否是因为自己做得不够好、才让他和她的婚姻变成这样。
(六)婚姻(下)
明明他,婚前对她,是那样热情。
为什么婚后就变了呢?
而他也并未觉得有任何不妥,在她提出质疑时,以开玩笑的语气回应她。
“证明我们很合拍,提前步入老夫老妻生活了,别人花费几十年才能做到的事,我们几天就做到了,难道不是我们厉害吗?”
所以婚姻的本质是让爱人变成彼此最熟悉的陌生人吗?
“你爸妈,我爸妈,大家都是这样的,结婚不就是为了身边多一个人陪着吗?我在你身边,你也在我身边,这就够了。”
他的想法让她感到可怕,似乎在推着她一步一步踏上曾经最厌恶的那条路,她清醒地看着自己走入,却无力阻止。
在最后的理智散失之前,孟拂决心做出改变。
她向已婚朋友讨教经验,十个里有九个反过来向她吐露婚姻中的不幸,剩下的那一个已经在走离婚程序。
那人是从校园爱情迈入婚姻殿堂,十月怀胎产后抑郁,期间丈夫许多表现让她失望,积累到一定程度,在重返职场回归正常生活后,便提出了离婚。
“即使是我,一份建立在爱情基础上的婚姻,我也会忍不了婚姻里的各种繁琐,曾经因为爱而忽视了他的缺点会逐步放大,到最后,我已经对他完全没有爱意而只有埋怨。”
“与其成为怨偶,不如早日分开,我不想把余生都耗在这段婚姻上,不值得。”
她真诚地向孟拂袒露在婚姻中的所有感受,以自己的经历给她提供参考,最后坦言:“我也只有一生,这一生,总不能糊里糊涂就过了。”
产后抑郁那段时间,几次她都想从楼上跳下去,没有人能切实体会到她的绝望,即使是最亲近的枕边人,都会对她的行为感到厌烦。
“你能不能,控制一下自己的情绪,孩子还要喝奶。”
小孩一夜哭醒几次,她听着烦,也跟着闹起来。有人抱起孩子哄,而等待她的,却是责备。
从那刻起,她感觉,即使穷尽此生,她也无法真心爱上她的孩子。
所幸她熬过去了,大难不死之后,她曾经所看重的父母、孩子和他,在她心里都不再重要。于是她选择离婚,放弃孩子的抚养权,也和父母闹翻,搬回婚前购买的房子里住,重新回归单身生活。
她的余生,只为自己活。
走至绝境,方有破釜沉舟的勇气。
孟拂自觉未到绝境,她依然愿意为挽回这段关系努力最后一次。
那日,她提前下班,去理发店剪新发型,特意穿上新衣服,又到花店里插花,捧着精心呵护的花束,站在刘方宁公司楼下,等他下班。
既然他不想改变,那就由她来吧。
婚前是他主动,婚后她主动也未尝不可。
可等待她的,不是惊喜过后的深情相拥,而是刘方宁的背影和另一个她不认识的男人。
两人距离不远不近,孟拂站在远处,凭着第六感察觉出他们的亲密。
他是谁?
刘方宁从未跟她说过有任何相熟的男同事。
开着车跟在他们的车后面,辗转来到一家酒店楼下,只见他们停车进去,再未出来。
此时,真相呼之欲出。
“我回来了。”
赶在十点之前,刘方宁回到家中,身体疲惫但精神满足,毫无防备走入客厅,只见暗黑一片,微弱灯光照亮孟拂侧脸。
“怎么不开灯?”
啪嗒一声,灯光大亮,刘方宁这才看清妻子的脸色,冷到发青。
“发生什么了,怎么这副模样?”
刘方宁坐到她身边,握住她手,似是握住一块冰,冰冷刺骨。
话到嘴边,孟拂犹豫是否开口询问他下午的事,还抱有侥幸心理,希望那只是个误会。
可,脖间红痕落入她眼中,向她证明,所有的猜忌都不是空穴来风。
她的丈夫,和一个男人。
可笑至极。
最大的笑话是她自己,怀揣希望踏入由谎言堆砌的婚姻,竟还奢望凭自己的努力改变他。
“工作上的事。”
随便找借口敷衍过去,刘方宁也无心探究到底,安抚她几句后便进浴室洗澡。
这场婚姻,从一开始,便是一场阴谋。
刘家父母对她的好,是发自真心,还是因为愧对于她?
他们想要儿子变成世俗眼光的正常人,所以理所当然地牺牲她,是吗?
最恶心的是刘方宁他自己。
他明知道自己的取向,却还屈服于世俗,伪装成善解人意的直男形象,在一场又一场相亲宴中游走,高高在上挑选符合心意的女性。
握紧拳头,手指在手心扣出印痕,孟拂呼吸急促,心脏隐隐作痛。
她是那个被牺牲的人。
她要怎么办?
孟拂脑子飞速运转,计划慢慢成型。
“晚安。”
屋内沉寂下来,孟拂无法入睡,背对他,睁眼看窗外。
刘方宁,你要为所做的一切,付出代价。
(七)暧昧
公司 孟拂走到工位上,和一旁早到的鹿织瑶打完招呼后便从袋子中把两份早餐拿出来,打开手机翻看信息,不自觉地嘴角上扬。
没过几分钟,贺峥出现在视野之内,缓步走到她面前,温声问:“早餐呢?”
孟拂把豆浆和鸡蛋面包一齐给他,嘱咐他:“还热呢,记得早点吃。”
“好。”
不到叁分钟的交谈,办公室内人少,只有鹿织瑶一直在观察他们的互动,等到贺峥走后,鹿织瑶才走到孟拂身边,低声问她:“你和贺总,怎么回事啊?”
“什么怎么回事?”孟拂装傻充愣,“他让我帮他带早餐而已。”
“不要小瞧女人的第六感,”鹿织瑶用手指她,生气她的隐瞒,“你和贺总的气氛,绝对不是一般的关系。”
虽然话语都正常,但那种暧昧的气息却无论如何也遮掩不住。
孟拂心知无法反驳,便用沉默的行动代替了回答。
“什么时候的事啊?”鹿织瑶好奇心要被涨破了,摇着她的手,还不忘压低声音,“我怎么一点都没看出来啊?”
“嘘,”孟拂小声回应她,“没多久,你是第一个看出来的。”
“你真牛啊,”鹿织瑶简直要为她鼓掌,“他都能被你拿下,你可真是有点东西。”
贺峥这样的高岭之花,只可远观而不可亵玩,鹿织瑶仅限于欣赏他的外貌,至于其他,则是想都不敢想。
“我家里,”孟拂欲言又止,“你知道的。”
鹿织瑶拍拍胸膛,向她承诺:“不会和别人说的,你放心吧,如果需要打掩护我可以帮忙。”
鹿织瑶和孟拂相熟,自然知道她有家庭的事实。
“你不问我为什么吗?”
“拜托,”鹿织瑶感到好笑,坦言道,“那可是贺峥啊。”
有钱有权不说,长相身材都好,而且洁身自好,没有什么花边新闻,这样的男人,不睡着玩都可惜了。
再说了,孟拂和她丈夫的婚姻本就是相亲结婚,在鹿织瑶眼中那就是最不可靠的关系,没有激情没有爱情,都是责任,这样的生活,还不让孟拂在外面找点乐趣,那也太欺负人了。
“你玩他我是一点意见都没有,”鹿织瑶向她交心,诚恳地说,“但是如果他玩你,你告诉我,我帮你弄死他。”
鹿织瑶最擅长,为姐妹两肋插刀。
“谢谢你。”
但是孟拂,也有她的计划。
敲门声响起,贺峥抬眼看,小小的门缝中探入孟拂的脑袋,她见他看过来,向他微笑,双手举起文件摇晃几下,随后走进来,把门关上。
“有几个文件需要你签字。”
孟拂边走边把文件夹打开,到他身边时随手放到他面前,腰上突然摸上一只手,随后便跌坐在他大腿之上。
“干嘛呀,还在公司里面,你收敛一点。”
孟拂慌乱拍打他手臂,却只让他抱得更紧,气息扑在她脖间,肩上一沉,是他低头埋入其间。
“让我抱一下,就一下。”
贺峥喜欢与她亲密,喜欢抱她,喜欢亲她,喜欢和她贴在一起,即使什么都不做,心中也会被满足填满。
在静谧中拥抱几十秒,孟拂安静地靠在他胸前,感受他狂乱的心跳声。
贺峥亲亲她额头,温声细语:“早餐很好吃。”
“喜欢就好。”她平淡回应,担心有人突然进来。
“以后,”他低头,笑着与她对视,“能经常给我带吗?”
得寸进尺,孟拂心中暗骂一声,脚尖踢在他小腿上,表示不满。
贺峥宠溺地笑着,让她把文件展开,略微看几眼便拿起笔签下名字,止住她起身的动作,认真问她:“晚上一起吃饭吗?”
刘方宁和孟拂最近仍在冷战,两人都默契地选择不回家。
贺峥对她和她那个老公的吵闹倒是喜闻乐见,这几天连着都窝在她那个酒店房间和她一起住,早上故意岔开时间回公司,这才有向她要早餐的事。
“贺总请客,”孟拂难得有情致和他玩笑,手摸在他肩上,“当然要去。”
热吻来得突然,孟拂一不小心就完全跌入他设好的陷阱之中,双手紧紧抱住他肩膀,身子都软在他怀里。
而他摸在她头发上的手微微用力,让她向他靠近,手上青筋凸起,似在极力忍耐爆发的情意。
分别之时,他在她耳边低语。
“晚上见。”
等办公室里的人都走完了,贺峥才牵着孟拂的手下楼。
直达停车场,为孟拂打开副驾驶车门,让她上车。
“我们去哪啊?”
贺峥系好安全带,单身撑在方向盘上,侧身笑脸看她,故作神秘:“这是秘密。”
路线和以往几次完全不同,绕到了市内知名的高级小区,孟拂几次路过这里,一眼便认出了。
隐隐约约猜到他的用意,孟拂侧身问他:“你家在这里?”
“嗯,”将车开进车库,贺峥将车停下,“今晚,我做饭。”
他还会做饭吗?
看起来不像。
孟拂满脸笑意,解开安全带下车,才站稳便被走来的贺峥单手揽住腰,半抱着往前面走。
两人十分亲密,坐电梯上楼,直达家门口。贺峥开门后,让孟拂先进去,自己跟在她身后。
“家里没有女士拖鞋,”他弯腰从鞋柜里翻出最小的那双鞋,递给她,“我明天去超市给你买一双。”
给她专用。
“你还逛超市呢?”孟拂笑出声来,被他又一把抓住,捏了捏脸颊肉。
“怎么不说我还是个人呢?”贺峥用手点在她鼻尖,对她对他的刻板印象表示不满。
“我又不了解你的生活,不知者不怪嘛。”
孟拂刚要走,又被他拉入怀里,被迫仰头和他接吻。
“会越来越熟悉的。”
吻罢,他勾起嘴角,认真对她说。
贺峥在把她,纳入未来的规划中。
(八)甜
“唔。”
主卧昏暗,孟拂被他从客厅沙发上抱进来,落在他灰色床单上,手牢牢攀在他脖间,仰着头和他深吻。
“我也是一个人这样长大的,虽然有保姆陪着,但也还是什么都学了点,总要照顾好自己吧。”
饭后听他说起家庭,方才知道他的人生并不是十全十美,他也有缺憾。
“我是一直忙于工作,生活都被工作充满,”贺峥顺势倒入她怀里,握着她的手,向她倾诉,“但我知道,我内心依然十分渴望,有一段稳定而温暖的亲密关系。”
孟拂当下未有回应,她也不知该如何回应。
这段关系是她意料之外的事,既然发生了,她便坦然接受。
她未曾幻想过和他有任何未来,也未曾对他动过天长地久的心思。
对他的示好,她总是装傻敷衍。
贺峥看出她不想回答,心中充满失落,迅猛起身,把她从沙发上抱起,直直冲向卧室。
热吻之后,紧相依靠的他和她分开一点距离,喘息声充斥着整个房间,她的手抓在他衣领上,痴痴地看着他。
“孟拂,”他的声音都在颤抖,“我要拿你怎么办啊?”
孟拂的心随之颤抖起来,她一个翻身,把他压在身下,闭着眼吻上他,一只手往他身下摸,在慌乱中解开了皮带。
不要问她,也不该问她。
脱下他的上衣,她开始解自己的衬衫衣扣。
“贺峥。”
发丝凌乱,嘴上口红晕染开,衬衫被她扔在地上,胸前春色无边,勾住他的双眼。
“我们来,”她媚眼如丝,全然不复白日清冷气质,手在他喉结处来回抚摸,笑容绽开,“做爱吧。”
被他反压在身下,内衣解开随即掉落在地上,胸乳握在他掌心内,变换多种形状。
这是他们的第二次。
最近几日,贺峥恶补了很多知识,就是为眼下之事做准备,可真到实战时,他却全然忘记那些,只随心意而行,一举一动之间依然透露出生涩和慌张。
手指在穴内搅动,蜜水流入他手中,她的小腿搭在他腰间,微微绷直。
突然,他停止和她的亲吻,俯身趴到她双腿间,认真看着那处。
“你别,”感到几分羞涩,孟拂下意识想夹紧双腿,却被他止住动作,下一秒,温暖唇瓣贴上花穴外处,惹得她小小叫了一声,“啊。”
很混乱,孟拂仰头呻吟,手不自觉地抓住他的短发,想要他更近一些。
许久未曾有过这般体验,孟拂身子敏感到极点,竟在他毫无技巧的口舌服侍下缓缓到了次小高潮。
在床头柜里翻出上次买的套,自第一次后,他便有意在家中备上这些。那次的套有些紧,不适合他的尺寸,但场面过于混乱,他也没办法。
依然是女上姿势,孟拂握住粉嫩阴茎,先吃进龟头,慢慢往下坐,将他一点一点吞下。
“孟拂,孟拂。”
他无助喊她,声音里都是意乱情迷。
终于完全进入,两人紧紧抱在一起,同频率喘息一声,而后分开一点,让他可以大幅动起来。
清醒时的快感,比之上次,更加猛烈。
抱着她抛起又落下,贺峥边大力揉捏那团雪白边和她激吻,穴内又湿又紧,仿佛置若天堂。
好胀。
孟拂晕晕乎乎,跟随他的动作起伏,不停把身子往他身上撞,一时之内,肉体碰撞声充斥着整个房间。
她双手从他腹肌上往上移,等至肩处,轻轻一推,他便顺着她的力气往后倒,后背与柔软床垫相贴。
贺峥仰着脖低喘,双手紧紧扣在她腰间,力气稍大了些,在雪白肌肤上留下点点红色指痕。
战场转至浴室。
从床边到洗手台沿,水渍零零碎碎铺成一道轨迹。
孟拂单手撑在台面上,舌头被他勾住交缠,右腿挂在他手臂之上,随着他撞击动作晃荡不止。穴肉紧紧咬住他,被入久后,那里软烂至极,酥麻阵阵。
“贺峥。”
嘴终于被他放开,孟拂难耐地喊他,声音娇艳动人,连她自己都感到几分惊讶。
“嗯,”他应下,左手依然在她胸前作乱,顶胯,又一次进到她深处,“我在。”
她是想要他快点啦。
他好似懂了她的心思,动作越来越猛,顶得她惊叫几声,不久后便彻底释放在她体内。
高潮的那一刻,他放纵自己,压在她背上,和她同频率喘息。
“我爱你。”
最迷乱的时刻,轻轻一声告白,飘入孟拂心间。
(九)争吵
“今晚回家吗?”
临近下班,孟拂手机里收到刘方宁发来的消息。
多日奔波在外,她有时住在酒店,有时被贺峥拐到他家里,找了多种借口不回家。刘方宁知道她依然在生孩子那件事的气,也就放任她在外,只是今天说好带她一起回父母家吃饭,这才不得已和她联系,劝她回来。
“你怎么生我气都可以,但是爸妈那,我们总要应付过去。”
孟拂直接把手机关机,拒绝接收他的一切消息,坐在办公桌前,打开电脑,正准备继续工作,却看到了邮箱的通知。
看完内容,她沉默良久,冷着脸把手机开机,向他回复—“我会去,你不用来接我”。
贺峥从办公室出来,见她要走,拦住她前行的步伐,问:“怎么不等我?”
不是说好一起吃饭?
孟拂显然忘记了这随口应下的约定,那边着急催,她心情不好,向他直言:“我要去爸妈家,临时约的,忘记和你说了。”
说完便要走,却被他拉住。
“心情不好?”贺峥低头,与她对视,看透她眼里隐藏的不满,“谁欺负你了?”
贺峥自觉这辈子所有的好脾气都用在孟拂身上了,平日里对他人都是犀利至极,唯独对着她,半点委屈都舍不得让她受,重话也舍不得说一句。
孟拂不想和他透露太多,可他温柔的语气让她心软,不清不楚地回答:“家里的事,你不懂。”
又被敷衍,贺峥却不生气,自然弯身抱住她,靠在她耳边轻声道:“你不想说,我不会逼你。如果需要我,记得给我打电话。”
亲密关系内,第一要义是尊重。
贺峥不记得在哪本书内看到这样的话术,自然而然记入脑中。他尊重她的想法,但也不会什么都不做。
“嗯。”孟拂靠在他厚实肩膀上,略微慌神几秒,随即恢复正常。
“那我走了。”她踮起脚,在他脸上落下一吻,拿起包向他挥手告别,在他的目送中走进电梯里。
重整旗鼓,还有一场战争在等她。
饭桌上,刘家父母热情地给孟拂夹菜,问她的工作生活近况,向她表达关心。
孟拂不冷不热地回答着他们的问题,偶尔和刘方宁眼神相接,停留半秒便匆匆移开视线,不愿多看他一眼。
“你们,”刘母试探提起,语气中都是谨慎,“打算什么时候要孩子啊?”
孟拂脸色苍白,在心里嘲讽一笑,突然不想维持这表面的平静,话到嘴边却被刘方宁抢着打断。
“妈,我们不着急,小拂刚升职,现在生孩子对她来说不好。再说了,我还没做好当爸爸的准备。”
“不急不急,”刘父激动起来,将筷子狠拍在桌上,“你是不急了,小拂要是再大一点,生孩子风险就越大,你是不想要,你也不问问小拂的想法。”
“我和方宁一样的想法,”孟拂冷淡开口,“刚升职,确实不太方便要孩子。”
“再说了,”语气诡异,孟拂勾起嘴角,笑意却不达眼底,看向刘方宁,“我们确实,还没做好成为父母的准备工作。”
长辈都还想说些挽回的话,一齐看向刘方宁,却只得到他低头拒绝与他们沟通,最后只好摇头做罢,心中都在叹息。
回去的路上,两人沉默不语,气氛降至冰点。
回到家,关上门,刘方宁双手叉腰,在孟拂面前走过来走过去,突然止步,问:“孟拂,你到底对我,有什么不满?”
若是生气,在他前几日的刻意示好中早该消气了,可今日与她相处,发现她看他的眼神里,充满愤怒和嘲讽不屑,这绝对不正常。
“我对你,”孟拂抬眼看他,“只是失望而已。”
“失望?”刘方宁觉得好笑,语气都不自觉变大,“我什么地方让你失望了,啊?”
作为丈夫,他给她足够的尊重,不让她做家务,不打压她的事业,不强迫她生孩子。
难道这样还不够吗?
“刘方宁,”孟拂紧紧盯着他,语气严厉起来,质问他,“你现在和结婚前比,简直天差地别。”
她是被他婚前那副温柔体贴善解人意的模样骗了,才傻乎乎踏入婚姻的陷阱。
“你和结婚前,”他双手撑在桌面上,直视她失望的眼神,向她反击,“也是两幅面孔。”
“婚姻会改变人,”刘方宁直起身子,“不是吗?”
和他争论毫无意义,他完全陷入为自我搭建的完美逻辑里,理所当然地忽视她的意愿,强迫她和他一起,走上他选择的最好道路。
“刘方宁,”孟拂长叹一声,向他提议,“要不我们分开吧?”
分开?
绝不可能。
他舍弃那么多,才终于让所有人都满意,如今只不过闹矛盾而已,远没到可以让他放弃的地步。
“孟拂,”这是他第一次认真喊她名字,“别耍小孩子脾气,婚姻不是儿戏。”
“刘方宁,”她也严厉喊他名字,“你在乎你自己,在乎你家里人的感受,却一点也不在乎我的想法!”
“你不觉得自己很自私吗?”
“那你不觉得你很自私吗?”刘方宁反问她,“我们都不是小孩子了,做事当然要考虑大家的感受,总不能只顾自己开心吧。”
“一时兴起就在一起,难过了就说要分开,这不是幼稚是什么?”
“哈哈。”
孟拂突然笑起来,在笑他,也在笑自己。
“你就是这样,”孟拂可怜他,用怜悯的语气对他说,“所以你真正想要的一切,永远都不会是你的。”
摔门而去。
气冲冲走出很远,孟拂猛然停住,想回去把车开出来,手臂却被人抓住。
“谁?”
“是我,”贺峥在后追了她许久,终于追上了,“怎么气成这样啊?”
看她冲下楼,头也不回地往前走,一路都是在发脾气。
“你怎么在这,”孟拂见他身上还是下班时的那套衣服,“没回家吗?”
贺峥指指手机,埋怨道:“给你打了好几通电话,你都没接,担心你这才过来看看。”
谁知一到便看见这幅场景。
帮她整理弄乱的头发,柔声细语:“和他吵架了?”
“嗯。”
见她低着头,俨然一副气鼓鼓的样子。
贺峥温柔抱她,手在她背上轻轻抚摸:“和我走吗?”
她缓缓点头,依然埋在他胸前找安慰。
想到什么,孟拂抬头,双手捧着他头,让他和她对视,认真对他说:“去酒店吧。”
“你想做什么?”
“去偷情!”
(十)开端
日光被遮挡在窗帘之后,屋内一片黑暗,声音细细碎碎,让人听不确切。
盖在两人身上的床被起起伏伏,弄出褶皱。
仔细一看,贺峥脖颈上缠绕着一双手,他深深低头,衔住那人不断作乱的唇,又是一阵深吻。
微微顶胯,阴茎顺着丝滑蜜液滑入,早先的所有爱抚在此刻发挥作用,他和她的结合毫无费力,一顶直入。
孟拂身子往后仰,复又被他拉回来,摁在怀里一顿乱摸,刚被他填满的空虚又翻涌上一阵痒意,哼哼唧唧着让他更重一些。
今日她像受了刺激,虽说平日里也主动,但也从未想今天如此主动,一直往他怀里扑,从刚进门时便主动缠吻。
结束深吻,他低头与她额间相贴,手滑到她臀部,揉过几下,便用力提臀,让她与他靠得更近些,也让她吞他更深了些。
被他弄到满脸春色,孟拂喜欢这种缓进缓出的速度,能有时间慢慢品味,情致上来,倒也能粘住他,一点一点亲吻。
揉磨顶撞,贺峥是学习能手,几次过后渐渐熟悉起来,知道她的敏感所在,也知道她喜欢什么样的姿势速度,用心对待她,也得到了良好反馈。
指尖从他眉毛拂过,一步一顿,之后停留在他唇上。
嘴唇微张,她只是轻轻按压几下,刚想离开,手指却被他含入嘴中,舔舐啃咬。
“你......”
孟拂只想说些什么,却被他下身的猛烈顶撞分开心神,手指在他嘴里塞进塞出,带出不少口水,好不色情。
狐狸精。
男狐狸。
贺峥还有如此一面,孟拂在混乱中努力看他,只见一双桃花眼艳情至深,不复往日清冷,用尽心力勾引着她。
好看的人,日常是赏心悦目,而到了床上,又有别种风情。
手指终于被他吐出,黏黏糊糊,沾染上不少口水。
“喜欢吗?”
孟拂浑身酥麻,低笑着骂一声:“变态。”
下一瞬,她被他抱起,才滑出一点的东西又重重进入,姿势换为侧身后入。
这次不再细雨和顺,而是狂风骤雨,阵阵都是猛烈。
孟拂手抓住枕头一角,上半身不断往前倾,小腹被顶得酸麻,口中呻吟不断。
“阿拂。”
贺峥把她抱回来些,轻咬着她耳朵,嘶哑着声音唤她。
茫然之间,孟拂不知受怎样的念头蛊惑,低语一声:“老公。”
贺峥欣喜若狂,不敢相信,停止动作,低头问她:“再叫一声,嗯?”
孟拂不应,微微摇头,躲避他的视线,闷闷道:“没听见就算了。”
他不会听错,此生他都未曾有过如此清明之时。
“老婆。”
这是他的回应。
咖啡厅,段林希端起咖啡品尝一口,随后打开手机,开始浏览购物界面。
“不好意思,”余光中有人在对面坐下,她抬头,用言语制止,“这里有人了。”
“段林希,”那人喊出她名字,“是吧?”
“你认识我?”
“有些事情,需要和你说。”
段林希不耐烦,向她摆手:“如果是要我爸投资的事的话,就别说了,有事直接找他,别找我。”
“不是,”那人从拿出文件袋,放在她身前,“这件事,只和你有关。”
段林希满脸疑惑,与她对视,问:“你是谁?”
“是和林致予有关的事。”
林致予,是段林希谈婚论嫁的男人。
段林希怀揣好奇,打开文件袋,一堆照片和资料摆在桌面,她仔仔细细翻看,脸色越来越沉重。
“这些,都是真的吗?”
“还有更多,我都说给你听。”
“翘了半天班,”鹿织瑶手撑着下巴,看孟拂走过来,把手中的小蛋糕盒放在她面前,取笑孟拂,“看来带薪休假真的很开心啊。”
孟拂瞪她一眼,嘴角依然保持上扬的弧度,并不恼她,开玩笑道:“当然开心,又出去玩了又把钱赚到了。”
“说吧,”鹿织瑶直起身子,态度认真,压低声音,“做什么去了?”
“秘密。”
鹿织瑶装出伤心样,娇滴滴看她,言语中都是“埋怨”:出去不过半天就有秘密了,真是人不如旧,怕是在外面又遇见了什么人,这才看不上我啦。”
孟拂心里舒畅,低头在她耳边轻声道:“你个戏精。过几天你就会知道了,不要着急。”
正值午休时间,两人继续从工作聊到生活,直到贺峥一个电话过来,才打断她们火热的气氛。
“到停车场来,我在车里,有事和你说。”
“好。”
(十一)知晓
几分钟后,孟拂顺利找到他车,隔着窗户向他挥手,车门打开,她弯腰坐进去。
贺峥俯身过来,为她系好安全带,脸色暗沉。
“我们去哪儿?”
车开出去,孟拂看着街道变换,问身边的他。
“一个方便说事的地方。”
是一处咖啡馆,贺峥牵着她,一路狂走,打开包间门,和她一起进去后,把门锁好。
“怎么了?”
看他风风火火翻出一堆东西摆在桌面上,孟拂不知所措,主动开口问。
手中的事做完,贺峥让她在他面前坐下,把一份文件递给她:“这是离婚协议书,你看一下。”
“谁离婚啊?”
好奇怪的开场。
而贺峥与她对视,眼中俱是认真:“你。”
“嗯?!”
“律师我也找好了,”贺峥翻出律师的资料给她,让她翻看,“是离婚诉讼方面很有名气的律师,你看看她的资料,如果不满意我可以帮你换一个。”
“不是。”
她和他不过分开几天,怎么就跳转到了离婚的进度条上?
“为什么突然要我离婚啊?”
孟拂和贺峥对于她的婚姻向来是闭口不谈。孟拂是不知如何开口,怀揣摆烂的心思得过且过。而贺峥是在等,等她想主动和他说的那天。
但她和她丈夫的关系,实在过于诡异。
贺峥私下里安排人去查刘方宁,果真查出来不少东西。
“孟拂,”贺峥不知如何开口,握住她的手,先是试探,“你真的了解刘方宁吗?”
“贺峥,你是不是知道了些什么?”
一路上的沉默,再到翻出这些资料时的迫切,他一举一动都在表明,这不正常。
“对不起,”贺峥先向她致歉,“未经你同意,我私自去查了刘方宁。”
孟拂倒是不意外,淡定从容,反问他:“你是不是查到了他和一个男人搞婚外情啊?”
“你知道?!”
贺峥极为震惊,瞳孔微张,声音放大几倍:“婚前还是婚后知道的?”
“刚知道不久。”
“所以,是他骗了你。”
“对。”
贺峥不知如何言语,心中怒气翻涌,狠狠踢倒一把椅子,狭小的空间内响起高级木材和坚硬地面撞击的声音。
低声骂了几句脏话,顾及她在眼前,未敢让她听见。
在屋内反反复复绕了几圈,心情仍然无法平复,他冲到她身前,双手捧着她脸,言语间都是压不住的杀意:“他怎么可以?”
他视若珍宝的人,竟会被他人,当成工具对待。
贺峥此时只想将刘方宁千刀万剐。
“别生气了,”孟拂伸手握住他手腕,看他眼尾在泛红,安抚他言,“不要为他生气,不值得。”
“离婚吧,”贺峥顾不上其他,他只想要她摆脱泥潭,“我求你了,离婚吧。”
“他的关系网我已经全部清出来了,你只管离婚,其他的事我来。他该付出的代价,我会让他加倍偿还。”
不眠不休一天,自得到确切消息后贺峥便全副身心扑在这些事上,他无法忍受孟拂在这样的婚姻中多待一日。
他心疼她,也恨极了刘方宁。
他向来不是大度的人,待人待事都是手段狠辣不留情面,说要报复谁,自然是谋定而后动,预先准备好千种方案来折磨人。
“谢谢你,”孟拂主动站起来,抱住仍在气愤的他,“这件事,我自有打算。”
这本就是她的事,让他人代为报复,哪能比得上自己亲自动手的快感。
让仇人死在自己手中,因果报复,这才是她想要的公道。
“你一个人能行吗?”贺峥低头埋在她肩膀上,语气沉闷,向她提议,“把计划跟我说一下吧,我能给你我能给的所有帮助。”
孟拂坚定摇头,手艰难向上摸到他后脑勺,揉揉他毛绒绒的短发:“这件事中,我要把你完全摘出去。”
社会对于婚姻中的外遇问题,向来有两套话语体系。
男性是天性如此,精神容易在外流连,下半身更难以管住;而女性则是不知廉耻,忠诚好似是她的出厂设置,但凡越过界限便会受万人指责,仿佛是犯了天下最大的罪。
孟拂是受害者,但她更是不完美受害者,只要被人挖出一点缺点,泼向她的脏水怕是会有成千上万吨。
到时,她又该如何自证清白。
“你卷进来,这件事只会越来越复杂,我也不希望你因为我而背负什么争议。”
话听到贺峥耳中,却是另一番意味。
她在意他,不愿把他也拉入麻烦之中,所以情愿瞒着他,自己把所有事都做好。
她对他的感情,或许比他想象中要更多一些。
“我答应你,”贺峥终于妥协,“我不插手,但是要我完全旁观,我做不到。”
“你没有完全旁观啊,”孟拂松开他,用手指桌上的那堆纸张,向他绽开笑脸,“这些对我很有用。”
贺峥复又拉她入怀,宠溺地笑,手指在她鼻尖轻轻刮过:“你就哄我吧。”
平静停留在此,而后,风雨欲来。
(十二)曝光
叁日后,星期一早上十点,刚到公司的袁璃划开手机屏幕,点开微博,一更新,便看到了关注的美妆博主发了新视频,与之配应的,还有一篇长文。
希希Shirley:从未想过,这样的事会发生在我身上。
怀揣好奇点进视频,袁璃越看越气愤,评论转发后,又分享给闺蜜。
—快看,又一个渣男,不对,是两个大渣男!
孟拂今日请假在家,哦不,是在贺峥家里。
“喂。”
“孟拂你,”鹿织瑶怪罪的声音从电话那边传来,特意跑到厕所给她打这个电话,“这么大的事你也不和我说,我跟你说,现在不止网络上炸了,公司里也炸了。”
在平静且绝望的星期一上午给众人送来爆炸性气人八卦,不得不说,段林希在这方面确实很替人考虑,一个炸弹炸下,唤醒无数沉睡的灵魂。
无聊的网络空间顿时炸开锅,几个大v连动转发,建话题引发讨论,吸引路人一起加入对骗婚gay的讨伐之中。
“没提前和你打招呼,”孟拂向她解释,“是怕你担心。”
“我是担心,”鹿织瑶声音都激动起来,“我担心你会不会难过啊!什么事都不和我说,自己一个人扛有意思吗?”
如果她知道,起码能帮孟拂分担一些。
听到这些话,孟拂心中流过阵阵暖意:“有你这话就够了。”
“够个鬼,”鹿织瑶依然处于愤怒中,激动不已,手狠拍在大腿之上,“我要开十个小号,我骂死他,姐姐我要把渣男永远钉死在耻辱柱上。”
这才是鹿织瑶嘛。
安抚完鹿织瑶,听到开门声,孟拂拿着手机走出去,是外出买早餐的贺峥回来了。
“辛苦啦。”
孟拂主动上前,从他手中接过早餐袋,几步走到饭桌边,把早餐拿出来摆好。
贺峥从身后抱住她,亲亲她耳垂,问:“还好吗?”
是在问网络上的事。
“还好,”孟拂翻看言论,大部分都对她和段林希比较友好,“那是段林希的战场,我负责旁观。”
“那你的战场呢?”
孟拂一笑,心情极度舒畅:“现在,刘方宁应该已经接收到我给他准备的惊喜了。”
刘方宁一如既往,提前十分钟抵达公司,走进办公室,人到了大半,齐刷刷看向他。
奇怪的场景。
他向来低调,和同事关系不冷不热,从来都不是公司里的焦点人物,今天无故被这样盯着,不详预感从心中升起。
“宁哥,”跟着他做事的实习生颤颤巍巍走过来,把笔记本电脑放在他面前,打开邮箱翻出那份邮件,“有人往公司里的邮箱发了这个。”
刘方宁以最快的速度看完邮件,还未从震惊中恢复过来,刚到公司的上司冷眼走到他身边,对他说:“来我办公室。”
收拾心情,刘方宁努力思考对策,却又在下一秒接到朋友的电话。
“方宁你快上网看看吧,有人爆了你骗婚的事,微博热搜上挂着呢。”
厄运接踵而至,刘方宁站立不住,手撑在桌面上勉强直起身子,办公室内同事的讨论声此刻被无限放大,塞满他的耳朵。
“真恶心,平时看起来是多么正经的一个人,私底下做这么道德败坏的事。”
“欺负人家小姑娘算什么本事,敢喜欢男人还不敢认咯。”
“这种人,下地狱都便宜死他了。”
言语羞辱都是其次,刘方宁看向上司的独立办公室,那扇门才是他真正的地狱所在。
毕业后便在此就职,期间为工作花费无数心血气力,熬走好几个曾经的同事,才等到了升职加薪的机会。
鲜花大道铺开,本来等待他的,该是光鲜亮丽的未来,而不是通向地狱的通道。
手机震动,林致予发来消息— “恭喜,现在一起玩完了。”
“你可真是,万恶之源啊。”
“就这样吧,以后也不要再联系了,免得我会彻底恨上你。”
删除拉黑,林致予从此刻在他的生活里彻底消失。
明明是他先来招惹他,刘方宁本已收心,做好踏入婚姻的准备,也预备学着爱孟拂。可林致予突然出现在他身边,又用以前的招来勾引他,他一时心软,又和林致予恢复了原先地下恋爱的关系。
每次会面后,他都会告诉自己,这是最后一次了。可转身看见林致予温柔神情,他又舍不得说出那句结束。
林致予未曾爱过他,而他却一直为林致予沉沦。
他好恨啊。
恨林致予,更恨他自己。
眼前一阵眩晕,刘方宁彻底昏倒在地,身边都是同事的惊呼声。
“啧,”直性情的女生满脸不屑,看着倒下去的刘方宁吐槽,“男的怎么这么脆弱,这就晕倒了。”
好废物啊。
世界的另一端,孟拂把手机关机,佯装成伤心欲绝而选择逃避的绝望状态。实则正窝在贺峥怀里,躺在沙发上和他一起看一部大火的爱情电影。
孟拂看得入迷,眼睛一直在电视屏幕上停留。贺峥兴致缺缺,手在她背上轻抚逗留,时不时拿起茶几上的小饼干,喂食趴在他大腿之上的“小猫”。
“这个结局,也太烂了吧。”
孟拂无语极了,前半段温馨治愈,后半段强行误会、洒狗血,难怪票房这么高,市场最爱这种明明相爱却要分开的狗血剧情了。
“你觉得呢?”
她又趴回他胸膛之上,眨巴着眼睛问他。
“他们之间的相爱,”贺峥玩弄着她几缕发丝,回复她的问题,“挺莫名其妙的。”
“相爱还要有逻辑吗?”
在孟拂心中,爱情的产生,或许只需要一瞬间。
贺峥想反驳,他是理性思维爱好者,为人处事都讲究道理逻辑。
复又低头看她,她只是随手撩撩头发,手指闲不住在他胸前作乱,一举一动落在他眼里,都是可爱。
他的心也在为她跳动。
爱真的需要逻辑吗?
“好像不需要。”
“是吧,”她得意满满地朝他笑,继续眉飞色舞着向他讲道理,“只要那个人出现,就会不由自主地爱上里。”
贺峥终于忍不住,摁着她往下,和她亲吻起来。
我想成为你的“那个人”。可以吗?
(十三)求饶
已至深夜,孟家灯火通明,争吵、讨论、指责不断。
“还是没接吗?这都一天了,拂拂她不会做傻事吧。”
孟母哭着跌坐在沙发上,手不停捶打身边老公,嘴里都是埋怨之语。
“要不是你催着她找对象,又怎么会闹出这事!”
孟父也怪自己识人不清,给女儿挑来挑去,最后竟挑出了个喜欢男人的人,内心自责不已,可嘴上还在嘴硬:“你不也跟着我一起催吗?大家彼此彼此,都是帮凶。”
“别吵了!自己吵有什么用,明天去刘家要个说法才是正解。”
孟家小姨打断她们无谓争执,冷静道:“到明天早上还联系不到小拂的话就去派出所报警,人要找到,刘方宁那边,我们也要盯着,可不能放过这个罪魁祸首!”
“这个刘方宁,平时看着温和无害的,哪想到背后是这样的一个害人精啊。”
孟母和孟父又对刘方宁一顿辱骂,越说越激动,屋内屋外都是他们的声音。
突然手机铃声响起。
“是小拂!”
从高层眺望,白日喧嚣浮躁的摩登城市此刻一片沉寂,孟拂伸出手指,在落地窗上滑来滑去。
“我没事。”
“在朋友家,不要担心我。”
“明天回去看你们,嗯,等我回去再处理。”
“太晚了,你们快去休息吧。”
絮絮叨叨讲了半个小时多,终于在她的坚持下结束这漫长的通话。把手机从耳边移开,视线回到屏幕上,消息爆满,亲朋好友的关心源源不断收到,她回复了大半,继续往下翻,更加激动的话语落入眼中。
面无表情,她手指一顿一滑,把几人的消息屏蔽,又给段林希发去一大段话,这才又把手机关机,扔到一旁的台面上。
“累吗?”
落入温热潮湿的怀中,腰间缠绕上贺峥的手,孟拂往后仰,手覆于他手之上,以沉默回答他的问题。
万籁俱寂,她与他相拥,复杂心绪慢慢散去,心跳逐渐平复。
俯首在她眉间亲几下,手停留在她发丝之上,把玩一阵,贺峥继续开口:“离婚协议书按你的想法改好了,明天可以带着去。”
“嗯,”孟拂终于有所回应,努力仰头看他,顽皮地伸手在他下巴摸来摸去,“谢谢你。”
“有什么好谢的,”贺峥抓住她一只手,和她十指紧扣,温声软语,“去睡觉吧,早点休息,养精蓄锐。”
“好。”
明天还有一场硬战。
城市另一端,段林希从酒吧出来,浑身是汗,打车到公寓楼下,坐电梯上楼,走到家门口前,看见了一个不速之客。
“啧,”段林希满脸不耐,很是厌恶自己的粗心,“竟然忘了和保安说不能让你上来。”
林致予已在这里等了一天,走到她面前,疲倦不堪,却还在努力保持绅士风度,低声问她:“今天的事,你怎么想的?”
“什么怎么想啊,”段林希戳他胸膛,以看傻子的眼神看他,“我做的还不够明显吗?”
“林希,”林致予疑惑更深,抓住她的手质问,“为什么?”
“谁能忍受自己未来的丈夫是同性恋呢?”段林希用力把手从他手中抽出,他力度太大,几道红痕印在她腕间。
“可是,我们不是说好了,”林致予愤怒问她,语气逐渐变大,“婚后各玩各的吗?”
段林希需要一个听话的丈夫,林致予需要段家的人脉。
两个精致利己主义者选择结合,只是为了更大的利益。
“可我也说过,”段林希收回嘲讽的笑容,眼神渐冷,一字一句,“你不能在外面乱来。”
“我这算什么乱来?!”
真好笑。
段林希笑到弯腰,似是听到了世上最大的笑话,在他仇恨的眼神中一点一点平复下来,与他对视:“你是非要把人吃尽了才承认自己的错吗?”
玩男人也就罢了,偏偏在知情的情况下去招惹一个结了婚的男人。
别人或许不懂他,段林希却不会不懂。
玩弄一个人的感情早已无法满足他的贪欲,要更多的人为他痛苦,他才会满意。
“林致予,这几年你得到的越来越多,失去的却也不少。”
追名逐利,他一步一步走到金字塔尖,心中恶意却似雪球,越滚越大。
段林希依然记得,大二那年,他曾为同学受不公待遇而将一所大公司告上法庭,在校园里,一时他的名字成为正义的代表。
“我本以为,你只是变自私了,可没想到......”
段林希深深叹息,从回忆中回神,看着他不断摇头。
“回头是岸,这次你还没有失去一切,及时收手吧。”
言尽于此,她转身离开。
“不行,不行,林希,我不能失去现在的一切,我求求你了,我求你了。”
扑通一声跪下,膝盖砸在地上的声音在走廊回响,段林希双腿被他抱住,无法动弹。
“相差踏错一步,都是要付出代价的,你怎么不懂呢?”
“林希,我们是一样的人啊,你能懂我的,我就是一时糊涂,我不会再错了,你跟你家里说说好吗?我真的不能失去这一切,我用了十年才奋斗到这里,我没有下个十年了。”
“你也懂我,”段林希俯视跪在地上的他,一手抬起他下颌,和他直视,眼神温和,而语气却是冰冷,“我做事,要不不做,要不做绝。”
“段林希,”知道无法挽回,林致予大声吼她,坐在地上,抬起手,颤颤巍巍指她,“你又有多高尚,你和我一样,都是自私的人!你又有什么资格来评判我?”
“是啊,”段林希把弄乱的裤脚捋直,又把头发整理好,笑着提醒他,“我不是什么好人,所以,与其在这里求我,不如认真想想,后面我还为你准备了什么。”
“还有,”段林希走到他面前,弯腰看他,巧笑倩兮,“我和你也不一样,我向来不以欺负无辜的弱者取乐。”
“我有良知,而你,却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