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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空之城 / 2025/02/05 08:09 / 263 / 19
【小说】一定要和他分手

天空之城 / 发表于: 2025/02/05 10:12:14

(十四)揉肚子
  娜娜和莱伊一起度过了离开孤儿院后的第一个圣诞日。房间里的白布罩全被取下,温暖潮湿的温度充斥了每一个角落,生活气息弥漫在这间两居室的套房里,并且直到开学前大概都会保持这样温馨的状态。一棵盛装的小圣诞树摆在窗户旁,一场大雪像是为了迎接圣诞节的来临,纷纷扬扬地下了一整夜。
  又是一年圣诞了,这一切似乎和往年完全不一样,又似乎没什么不一样。
  贝蒂莎的爷爷来了奥莱帝尔城,她的室友高高兴兴和家人团聚,娜娜索性也搬来莱伊的住所。堆满了丝带和彩球的客厅里,娜娜装饰完圣诞树,扶着梯子让莱伊摆上最顶端的星星。
  莱伊还没换下睡衣,顶着一头乱蓬蓬的头发,恹恹地放好星星,从梯子上跳下来。娜娜盘腿在树下拆礼物,莱伊的礼物是一个巴掌大的小盒子,揭开盒盖,里面躺着一颗小巧的金苹果——纯金的。
  “很意外?”他笑了笑,一只手拂开覆在眼睛上的碎发,“你的表情好像在问我是不是做了坏事——放心,没有。是一些……嗯,‘恶龙’的馈赠。”
  娜娜想起来他这两年都去做了什么,顿时说不出话,她站起来,给了他一个结结实实的拥抱。
  “……”安慰的话在嘴边又被咽回去,她深知说再多也无法改变这些事实,只好重重拍了拍他的后背,“不好的事都过去了。”
  莱伊漫不经心似的说:“是啊,都过去了。”
  他换好衣服,娜娜也给白雪带上了一顶圣诞帽——来自于她编织失败的作品,白雪的耳朵都被压塌了,仰起头看了她一眼,圣诞帽歪在了一边。见到没什么事情,它又重新安安静静地趴下去,困顿地打了个哈欠。
  娜娜扭头看莱伊:“你们昨晚做了什么?”他们站的很近,此刻刚好目光相接。
  “没什么。”莱伊扬起下巴,然而从侧面可以轻易看出他嘴角勾起,“只是稍微谈了谈而已。”
  和一只兔子?谈谈?凭着直觉和对莱伊的了解,娜娜才不相信他的鬼话。不过同样凭着直觉和了解,她知道就算问下去也不一定得到结果,还不如不要浪费这个时间。
  为了转移她的注意,莱伊摆出一副棋盘,邀请她来一局,娜娜欣然接受。
  圣诞日这一天似乎一直处在一种幻觉似的时光里。天气越来越冷了,然而当大片阳光透过窗户洒在地板上的时候,享用着热腾腾的热可可坐在壁炉边,圣诞树的阴影就投射在他们身边——这就像一场让人想用尽所有力气挽留的美梦。
  “该你了,莱伊。”娜娜小口地啜饮着所剩无几的热可可,好整以暇看着莱伊。白雪也醒了,在桌子上懒洋洋地咀嚼它的干草。
  只有在这个时候莱伊看上去才有了两年前的影子,他有点儿踌躇地挠了挠自己的头发,似乎不知道该怎么办似的咬着嘴唇,持着黑棋在棋盘上方举棋不定。
  娜娜笑话他:“认输吧,第一次总是要输的,再说——下棋我可没输给谁。”
  下棋总有棋外招,嘲讽对手也算一种,但没想到,出乎意料地,莱伊有点儿不甘心地顿了一会儿,终于咬了咬牙,松开棋子。
  “我认输。”
  “好极了。”娜娜赢了棋局,很开心地收拾棋盘,白雪凑过来毛绒绒的脑袋来,兴奋地一屁股把黑棋全部推倒,“假期过后你有什么安排吗?学院对外招生的时间已经过了,下一次是明年八月份……”
  “已经安排好了。”莱伊又恢复了他惯常懒散的神气,他走进小厨房,翻出今晚的食材,“总要给我们屠龙的勇士一点儿特权,对不对?晚餐吃什么,烤苹果派和糖浆馅饼?”
  餐桌上娜娜对他的厨艺赞不绝口,白雪也被额外塞了一块苹果派作为圣诞餐,它第一次吃苹果派,腮帮子鼓鼓囊囊地耸动,吃完了自己的那份又去偷吃娜娜的,果不其然吃多了,肚子胀鼓鼓的,晚上的时候突然张着嘴剧烈呼吸起来,娜娜从浴室出来看到这幅场面吓坏了,立刻翻过来揉它的肚子。
  白雪四脚朝天敞开肚皮,难受得直蹬腿,当她把手覆上毛绒绒的小肚子,掌心里先是一片温热又蓬松的触感,隔壁房间突然有什么重物落地的声音,娜娜一愣,想起它和莱伊会有相同的感受,顿时有点犹豫,然而白雪四只脚抱住她的手腕,看起来好像要吐了。她管不了那么多,动手揉搓起来。
  指腹按在肚子上缓慢地打着圈,她不敢用力,轻轻地在肚子上揉动,每一下都像给它挠痒痒,白雪看上去应该舒服多了,耳朵微微颤动,后腿时不时蹬她一下,力道软绵绵的,像是在催促她用点力。
  温热柔软的肚皮里面鼓鼓的,用点力能清晰摸到里面还没消化完的苹果派,娜娜小心翼翼地,从慢到快,从轻到重,渐渐地,白雪紧绷的肚子在她手里放松了下来。
  又是一击沉闷的敲墙声。娜娜的手一哆嗦,隔壁房间里的男孩儿似乎生气极了。
  待会儿去给他道个歉吧。娜娜这么想着,下手更肆无忌惮了。
  感受到肚子被人揉搓的时候,莱伊正在洗澡。他惊恐地打翻了洗漱用品,以为娜娜在戏弄他,气冲冲地推开门去制止。
  没想到更可怕的事情发生了。没等他出门,下腹部的痒意更甚,带着水珠的皮肤本该凉飕飕的,可现在却烫得惊人。轻重有度的揉捏让欲望蓬勃跳动起来,他第一次在晨勃以外的时间里感到无助。
  莱伊闭起眼睛,不知如何纾解肿胀的痛苦,重重地砸向墙壁。他深呼吸了好几次,然后像是下定了决心,颤抖着握住了那根颤巍巍的性器。
  由于抚摸的刺激,顶端不停地冒出微白的浊液,握在手里粘乎乎的,上下套弄几次,滞涩感变得顺滑,少年青涩的喉结滚动,胸膛起伏着,握紧了它。
  一滴水珠从下巴落到腹部,隐入耻毛消失不见,莱伊的眉心皱了起来,不知道过了多久,腹部那股挠痒痒似的揉捏也重了起来,他抚慰自己的力气也逐渐加重,可无论如何都到不了,总是差那么一点儿。
  直到肚子上的痒意消失,他也没能释放。憋屈的感觉让他难受极了,性器硬得快要爆炸,他的脑袋昏昏沉沉,跌跌撞撞地跑到门口,被欲望驱使着想去做点什么,仅存的最后一丝理智被一把火烧得一干二净。
  已经握上门把手了,房门却被敲响,应该是娜娜。意识到这一点,冷风一吹,他忽然清醒了,顶着肿胀的欲望不敢开门,头一次沉默地不知所措,连呼吸都放轻了。他在心底咒骂自己,瞧不起自己的行为,手中的速度却越来越快,一边想让她说点什么,一边在心里祈求门口的人快点离开。
  没有人应声,娜娜只好低声说:“对不起,莱伊,是白雪吃多了,我看它很不舒服才那么做……如果你生气了,请一定要告诉我。”
  隔着木门的声音闷闷的,莱伊额头抵着门,无法忍耐地低低喘息着,手里动作撸出残影,随后在某一瞬间动作一顿——迸发的浊液全部落在门上。
  娜娜在门口站了一会儿,没等到他开门,悻悻地回屋去。
  主神保佑,希望他不要来找麻烦。
  出人意外的是,莱伊一晚上都没来找她。她一整晚都没睡好,莱伊也是——而那被窗帘掩住的玻璃现在一定已经是白蒙蒙的一片了。


天空之城 / 发表于: 2025/02/05 10:16:50

(十五)孤立
  第二天,莱伊对昨晚发生的事只字不提,一切都和平常一样。可他不说,娜娜反而更做贼心虚,即使没有输棋,她还是连续进了三天厨房。
  偶尔他会一整天不在家,直到半夜才会回来,有时娜娜好奇,透过窗户向下看,会看到一辆有着贵族纹样的马车停在门口,莱伊从车上下来,满脸冷意。
  除此以外,娜娜的生活并没有什么不同。
  哦,不,还是有一点变化的,比如——白雪发情了。圣诞日过去没几天,娜娜清理兔子窝的时候,白雪绕着她不停转圈,不由分说抱住她的手臂咬了她一口。它下口不重,还喜欢用毛绒绒的下巴蹭她,娜娜以为它在和自己玩,也就由它又咬又蹭。然而几分钟后,在娜娜的惊叫声里,它喷了娜娜一身。
  她手足无措到甚至想去找提希——原谅她,关于如何照顾发情期的兔子,娜娜对此一无所知,哪怕两辈子学过的知识加一块儿她都不知道该怎么办,她能想到的求助对象好像只有同样经历过发情期的提希。
  但提希如今行踪不明。
  好极了,现在唯一可以求助的对象也没有了。
  娜娜不得不去寻求莱伊的帮助,这位冷漠的高个儿男孩盯着她看了一会儿,脸色苍白得吓人,英俊的脸几乎微微扭曲,幽深碧绿的眼睛里毫无笑意,一眨不眨打量着她,盯得娜娜不敢和他对视,背后渗出一身冷汗。
  幸运地,莱伊没有为难她,他一句话也没说,接手了白雪在发情期的照顾。娜娜无地自容,养了白雪这么久,她居然一次也没想起这件重要的事,如果不是放假,她一定会去图书馆找一本专业版本的兔子饲养手册。
  这之后的第二天,莱伊带着白雪出门了,一整天没回来。
  娜娜从天亮等到天黑,又从天黑等到天亮,他们依然没回来。
  直到第三日,临近凌晨,夜晚最冷的三点钟,大门传来金属磕碰锁孔的动静,听上去有点磕绊,金属物件在锁孔处划拉了好一会儿,不是很熟练的样子。娜娜从梦中惊醒,下床的时候差点栽了跟头,她的心脏跳得很快,恼怒地要去教训这个不知道哪来的小偷,没想到一开门正对上一个高瘦的身影,他的肩膀上搭着紧闭双眼的莱伊。
  “呃……晚、早上好,小姐。”兜帽人没想到屋子里还有人,明显愣了一下,低头看了眼莱伊和他口袋里的兔子,停在门外没有进来。
  等着娜娜走上前接过莱伊,他缓慢松开手,语气轻松地说:“好吧,莱伊可没和我说过这回事儿,早知道我该敲门的——接好了,他的身体有点重。”
  “发生什么了?”娜娜问,“他怎么了?”
  “一点儿小意外。”兜帽人耸了耸肩,娜娜看不清他的脸,这动作让他生动了一些,“一次实验事故,他昏迷了两天,摸上去可能有点凉,不过请放心,我们检查过了,莱伊的身体没有任何问题。”
  显然他不想说,娜娜也没时间等待,只好先把莱伊搬回家,兜帽男人走出一段距离,冷不丁突然折返回来,门外冷意直直侵入室内,惊得娜娜一哆嗦,莱伊一下从她肩上滑下去几英寸:“哦对了,还是有点问题的——那只兔子,不知道什么原因,它和莱伊一起昏睡了,幸运的是他们两个都还有呼吸,这意味着你今晚需要照顾两个睡美人……”他顿了顿,还是问了句,“需要帮忙吗?”
  “如果他们明天还不醒的话,我想可能需要。”娜娜眨眨眼,“还有,走的时候请把门关上,谢谢。”
  她还穿着睡裙,而室外正下着大雪,寒风卷着雪花飘进屋,娜娜已经开始瑟瑟发抖了。
  兜帽男人说了声抱歉,很有礼貌地关上门离开,娜娜使用漂浮咒把莱伊当货物抬起来,他和白雪一动不动,紧紧皱着眉,看起来很不舒服。娜娜守在床边,屋子里刚升起炉火,温度逐渐回暖,跳跃的火光照在他的脸上,莱伊惨白的脸终于有了点暖色。
  娜娜在他身边守了一会儿,一边捂暖白雪,一边摸他的体温,可他的情况有点奇怪,娜娜等了好久,他的毛毯还是一点温度都没升高,摸起来冷冰冰的,像一大块浮冰。
  兜帽男人说莱伊出了点小意外,到底是什么意外才让他通体冰冷,要不是他还有呼吸,娜娜都要忍不住把炭火放进他的被窝里了。
  临近凌晨的时候,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在雪地上,冰冷的日光投射进屋里,让哪里看起来都是冰的,娜娜冻了一夜,实在受不了,又不能丢下他不管,叹了口气,掀开被子挤进去。
  冬日里抱着一块冰确实不好受,娜娜忍不住打哆嗦,嘴里嘀咕着:“光明神在上,你怎么把自己弄成这样……”
  不管是两年前还是现在,莱伊总是这样,一点都不在意别人的想法,想做什么就做了,但还是第一次把自己弄得这么狼狈。
  等娜娜用自己的体温把冰块似的毛毯捂暖了,就把白雪也裹进来,昏迷的兔子软绵绵的,像只没骨头的毛绒玩偶,娜娜揉了揉它的嘴巴,肉鼓鼓的腮帮子七倒八歪,她笑了一声,没想到它突然和莱伊同时睁开眼。
  娜娜:!
  莱伊疲惫地半阖着眼睛,慢吞吞说:“……你在做什么?你现在的表情就好像——”沙哑刻薄的声音说了一半,娜娜翻了个白眼立刻截住他的话:“就好像吞了一只尖叫蛙……或者土豆,随便是什么东西,”娜娜怒气冲冲把白雪往他那边塞,“行行好,闭嘴吧,你今天能安静一会儿吗?”
  莱伊的状态不是很好,勉强看了她一眼,像是在确认什么,然后吐出一口轻缓的呼吸,重新闭上眼睛。他的眉头皱得很紧,摸索着动了动身体,多分了点毛毯给她。
  这么近的距离,娜娜都能感受到他呼出的冰凉气息,吹在她额头上凉飕飕的。白雪蹬了蹬腿,引起她的注意,莱伊的眉头皱得更紧了,抓住兔子丢到床铺另一边。
  “我……我有点冷。”他轻声说着,下巴不经意蹭过娜娜头顶,对此刻的他来说,娜娜就像一个暖炉,快要把他融化了。
  回答他的,是娜娜收紧的手臂。
  室内很安静,厚重床幔里,两道呼吸声交错。
  太阳升到头顶的时候,莱伊的体温才渐渐恢复正常,只是唇色依然惨白一片,娜娜摸了摸被子里的热度,已经是正常的温度了,于是悄悄起床,蹑手蹑脚走出房间。
  她敢用一个南瓜馅饼打赌,等莱伊的脑子清醒了,他绝不会主动提这件事——事实上,他向来不会让自己处于被动的境地。
  话说回来,娜娜觉得莱伊的秘密越来越多了,这让她时常感到不安,可她又能对莱伊说什么呢?让他把不愿说的事情和盘托出?得了吧,他们只是表面上关系好,实际上他不愿意说的事情,谁也撬不开他的嘴巴。
  莱伊是在下午三点出现的,体温恢复正常的时候,昏暗的房间里飘进肉香,厨房里有一盏温暖的黄色灯火。他靠在门上,缓缓扫视了一圈,像是不太满意似的抿了抿嘴唇,然后视线落在娜娜身上。
  “哦……行吧。”娜娜摸了摸鼻子,“我为自己的行为道歉,我应该提前征求你的同意的——在你昏睡过去之前。”
  莱伊看着她,戏谑地嘲笑道:“你在生气,以一种很奇怪的语调和我说话。”莱伊眯起眼睛,拖长了沙哑的嗓音,“我是否可以据此断定,你正在对我的行为进行评判,并且形容词大多不含褒义。”
  “嗯?”娜娜一怔,圆滑地反问,“我有么?”
  “你有,娜娜。别以为我看不出来。”莱伊冷冷地说,过了一会儿,他似乎又变得平心静气了,“不过这没什么,我知道,我确实有事瞒着你,而你——我的娜娜,你在为你的不知情而恼火。”
  “所以你还是不愿意说,是么?”娜娜忍不住反唇相讥,“莱伊,也许多一个人关心你对你来说根本无所谓。”
  “那我下次一定做得更干脆一点儿,”莱伊漫不经心地说,“尽量不让你发现。”
  “……”
  说话间,厨房的奶油炖肉咕嘟咕嘟冒起泡来,娜娜重重地走进厨房,如他所说,满脸恼火地用汤匙舀出一碗,恶狠狠地递给他,看也不看他一眼,回到自己房间,重重地拍上门。
  那一天的不欢而散是假期中的一个小插曲,莱伊还是那副模样,谁也改变不了他,娜娜早知道他性格恶劣,自己生了会儿闷气,把自己裹成一个球气鼓鼓睡了。
  不过从那天起,莱伊就再也没出门,也没有贵族的马车停在楼下。
  * 假期过得实在太快,转眼之间,到了开学的日子。
  莱伊办理入学当天引起了相当大的轰动,毕竟不是谁都能在非招生的日子里入学的,他的到来如同往平静的水里投了一颗石子,是一个特殊又显眼的存在。
  莱伊的到来也给娜娜带来了非常大的变化,起码她节省了住宿的费用,还有日常打工的兼职——是的,莱伊给她住宿又给她钱,直到她毕业。如果是个年长一点儿的男人,她也许会不得不重新考虑这段关系,比方说——情人?但这个人是莱伊,娜娜一点儿都不怀疑他是否别有用心,这个从小一起长大的男孩儿,要是提出用单纯的肉体关系来补偿他的付出,说不定会嘲讽她自作多情然后让她滚出去。
  他们关系应该称得上不错,这一点毋庸置疑。不过要是哪天莱伊有了心仪的女孩,她……呃、她确实也应该保持一点距离。
  “嗨,娜娜。”开学第一天的中午,在他们坐在长桌上吃午饭的时候,贝蒂莎端着餐盘向她打了招呼。
  “中午好,贝蒂。”
  贝蒂莎拉开椅子,坐在她身边,叹着气说:“我真不习惯宿舍里少一个人,也许我也该申请退宿。”
  “你爷爷打算常住在这儿了?”娜娜咬了一口红糖华夫饼,“既然那样,还是和家人在一起比较好。”
  “我也这么觉得。”贝蒂莎低声说着,余光不由自主瞥向莱伊,“对了,这就是你的那位……新室友?”贝蒂莎有点不自在,就像她们两个人的关系中突然插入第三者,别扭得很,“你好。”
  “中午好。”莱伊剥着烤土豆,头也不抬。
  “……”
  娜娜缓缓扭头,用胳膊戳了一下他。
  大概是娜娜的神色带着几分谴责,莱伊嗤笑了一声,眼神显得很不耐烦:“还要我做自我介绍么?”
  娜娜用无可奈何的目光回答他:够了——礼貌点!
  贝蒂莎替他们解围:“不,没事,现在全校都认识他。”
  像是为了印证这句话似的,一个坐在隔壁餐桌的褐发男生忽然站起来,走向莱伊,亲切地说:“中午好,莱伊,待会儿有安排吗?要不要一起去斗兽场?”
  娜娜认识这个人。
  埃里希·伊拉兹马斯,父亲是位不大不小的伯爵,本人成绩很差,但表姐是公爵的情人,来这儿读书纯粹是为了结识同龄人,方便为未来继承伯爵之位打通人脉。
  娜娜来到这里以后就没好好和贵族打过交道,每天除了学习就是打工,空闲的时间都去找托尔亚斯去了,没有经营好人际关系,导致她在这儿的朋友寥寥无几。
  所以这位自视甚高的褐发男孩儿当她和贝蒂莎不存在似的,单独邀请莱伊,十分没有礼貌。
  莱伊没有理他,他又重复了一遍:“不止是我,还有费利姆、帕可、萨曼莎。所以……去,还是不去?”
  他提到的名字都是埃里希小团体中的人,他们中有指定继承爵位的长子,也有依附着埃里希期望得到一块好封地的次子,总而言之,都是以埃里希马首是瞻的人。
  莱伊虽然身份不明,但破格录取让他成为一个特例,他邀请莱伊的目的已经不言而喻了。
  但莱伊依然没有做声,低头专心剥烤土豆,分了一半给白雪。埃里希突然猛地砸向桌面,惊得娜娜手一抖,勺子不大礼貌地掉到餐盘里,刺耳的声音终于让他施舍给埃里希一个目光。
  “你是听不到吗?敢无视我,你知道伊拉兹马斯这个姓氏能让你在这儿待不下去!”
  来了,经典的仗势欺人。娜娜捡回勺子,不动声色翻了个白眼。她挪开椅子,慢吞吞站起身,抓住莱伊的肩膀,随时准备跑。然而莱伊就和一块嵌在泥土里的石头一样,一动也不动。
  娜娜的心里涌起绝望。莱伊张了张嘴,正要说出让娜娜更绝望的话来——主神保佑,关键的时候来了另一个救场的人。
  “嘿,我听到有人说‘斗兽场’,要不然带我一个?”
  打破僵局的是个跳脱的少年,如果娜娜没认错的话。她微微皱了皱眉。学院里没人不知道这是谁,毕竟血统特征的力量总是那么强大,淡金色的发色和如今的公爵——以及——教会的大祭司——一模一样。
  格伦尼斯。
  格伦尼斯·扬西·奥莱帝尔。
  四年级的,娜娜没见过他几次,但对他的了解绝对不少。说句夸张的,哪怕在整座奥莱帝尔城,也没有哪个贵族不知道他,而对他的普遍称呼是——“那位公子哥儿”。他整日在学院里游荡,寻找着乱七八糟的时代久远的遗留物或者禁术什么的,唯一能常见他的地方就是斗兽竞技场,这无疑标志着老奥莱帝尔在教育子女上的失败。
  大约是为了弥补教育上的缺失,老奥莱帝尔禁止任何人和他一起去斗兽场,所以当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被家里人耳提面命的埃里希果然怕了,立刻打了退堂鼓,嘟囔着就跑了,留下娜娜目瞪口呆。
  像是怕她还不够震惊似的,格伦尼斯对莱伊扬起手:“嗨,好久不见!”
  娜娜:……
  贵族向来瞧不起他们,娜娜早就习惯了,但以莱伊的性子,也不太可能和他们合得来。莱伊远没有他在一般人面前表现得那么平易谦和,实际上他高傲得简直过分。他常端出一脸最能骗人的假笑,说不定那只是因为他觉得连他那能杀人的刻薄都是对你莫大的恩赐。
  所以谁能告诉她,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你该控制一下自己的表情了,娜娜。”格伦尼斯打趣她,“别这么惊讶,我们见过的。”
  娜娜迟疑地张了张嘴,看起来想辩解什么。
  莱伊看向那名不着调的贵族学生:“认识?”
  格伦尼斯耸了耸肩,对这件事毫不避讳:“当然,而且印象深刻。”
  完了——娜娜突然想起一件非常不着调的事——她为了找托尔亚斯把全校学生都认了一遍,尤其是这位从来找不到人影的格伦尼斯,她甚至托人找去了斗兽场。毫无疑问,她的行为在不知情的学生眼里,分明就是一个狂热的追求者!
  主神在上,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有了一种凶多吉少的感觉。她看向莱伊,小心翼翼地说:“也许……呃、也许他人缘比较好?”
  格伦尼斯笑着说:“哦不,我是说,我送莱伊回家的那天,是你迎接了我们。”
  莱伊的目光从格伦尼斯身上移开了。
  ……很好,格伦尼斯的追求者已经多到多一个少一个都没任何差别的程度,对他本人而言没有丝毫影响。不着声色地松了口气的同时,娜娜意识到——那天晚上穿着兜帽长袍的人是格伦尼斯。噢……所以他是为了遮掩自己独特的发色才这么做的?并且……他们在开学前就认识?
  娜娜的思绪乱成一团,愣在原地。
  莱伊哼了一声,“别犯傻,娜娜。”他站起来,掏出一块旧怀表看了看,然后对格伦尼斯点头,转头和娜娜说:“我下午有事,你一个人回去吧。晚饭见。”
  他大步流星地走了,带着格伦尼斯,头也不回,长袍的一角在身后扬起。
  娜娜站在原地,不明所以地眨着眼——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觉得好像自己才是被孤立的那一个。


天空之城 / 发表于: 2025/02/05 10:19:04

(十六)监护人
  学期过了一半,提希仍然没有出现。达米亚院长没有接到他的消息,已经将他从学生名单里划去。总体上,学生的数量没有任何改变。
  娜娜醒来的时候,毫不意外地发现家里又只剩下她一个人。莱伊床上的绿色帷幔早已在床柱上栓好,深色天鹅绒的床罩铺得整整齐齐,上面一点温度也没有。白雪在地毯上无聊地嚼着零食,看见娜娜醒了,委屈地往她的拖鞋上重重一趴,伸出前爪扒她的腿。
  “好了白雪,”娜娜打了个哈欠,睡眼惺忪地说,“他不在,我想他一定又是去了格伦尼斯那儿,或是图书馆——来吧,我一会儿带你去找贝蒂玩。”
  白雪像是很不满意她敷衍的态度,它支起脑袋,狠狠撞了娜娜的下巴一下。它的毛蓬松,体格也强壮,这样的报复绝对不是什么好玩儿的事。娜娜闷哼了一声,然后一把抓住白雪,和它一起翻滚在地毯上,伸手去挠它的痒痒肉。
  就在白雪气急败坏而绝望地踹她的时候,轻飘飘的纸片落在娜娜脑袋上,一行字在上面快速显现出来。
  娜娜伸出一只手摘下来,莱伊娟秀凌乱的字迹浮现,看起来有点恶狠狠的:从白雪身上起来!然后起床,十分钟后门口见。
  娜娜写到:你在——?
  纸片上的字迹消除,重新出现:我当然在图书馆。
  娜娜抬头和竖起耳朵的白雪交换了一个眼色:果然!
  兔子目光一动,抓住机会往娜娜手心里伸脑袋,急切地拱她。
  莱伊的笔迹一顿,不紧不慢地写:行了,现在放开白雪,别欺负它了。别浪费时间,我很忙,快点出来。
  随着他的字迹消失,纸张也变成一张普普通通的信纸。
  “狡猾的坏家伙!”娜娜不甘心地眯眼看着已经从她手下溜走的白雪,“你们作弊——今天你的零食没有了!”她从地毯上爬起来,开始匆匆洗漱,然后脱下睡衣换上厚实袍子。
  白雪十分欢快地在客厅里满地乱窜。
  “够了白雪,”临出门前,娜娜警告地把它塞进口袋里,“不许再做多余的事,否则我就把你变成一个兔子雕塑。”
  她急匆匆的冲到楼下,这是个周末的早晨,路上行人都不多,偏偏路中间那辆马车过于显眼。现在娜娜知道了,那是奥莱帝尔家的马车。
  莱伊从马车上下来,里面还坐着一个人,男孩儿那头浅金色的头发即使在密闭的车内也真够耀眼的。
  格伦尼斯朝娜娜挥了挥手,随后马车离开了。
  莱伊说:“愣着干什么,时间刚好,走吧。”
  娜娜被莱伊拉着,向大街上走去:“去哪儿?”
  “你总该不会打算继续穿着那几件衣服直到毕业吧,”莱伊不耐烦地说,“当然是给你做几件新衣服,格伦尼斯推荐了一家不错的裁缝店。”
  “讲真的,莱伊,”娜娜干巴巴开口,“我没钱还你。”
  莱伊哼了一声,鉴于他脸上的表情实在不怎么友好,以至于他薄薄的嘴唇都似乎有点扭曲,看得出来他不喜欢提这件事,娜娜老老实实地闭嘴了。
  那家有名的裁缝店就在附近,娜娜就像个玩偶似的被裁缝师翻来覆去量体裁衣,另一位裁缝师在莱伊面前摊开一本书,低声和他说着什么,娜娜听不清,就又被抬起手翻了个面。
  好不容易量好尺寸,娜娜也快要睡着了,莱伊敲了敲她的桌子:“醒醒,午饭时间到了。”
  娜娜小声说了句什么,莱伊没有听清。裁缝师笑了,她的声音也很模糊:“……你简直就像她的监护人……”
  ——莱伊是她的监护人?别开玩笑了。
  娜娜想反驳,但莱伊已经把她抓了起来,离开裁缝店。他们一起去吃了午饭,莱伊马上又要去图书馆了。
  “你真忙,”娜娜忍不住皱眉说,“这让人压力太大了,每次一看见你我就以为期末考试马上要来了呢。”她顿了顿,突然好心情地想起一件事,“既然你这么忙,那我可以自由安排我的时间了?”
  莱伊的表情就像一点儿也没有她的话当真:“不是我不相信你,娜娜,但还是等你能按时起床再说吧。”他看了眼时间,推开餐盘站起身,“去玩吧,我听格伦尼斯说你在找什么人,需要帮忙吗?”
  “不了,我其实没抱希望……”
  “随便你,别一个人出去,记得叫上你的朋友。”
  娜娜摸了摸鼻子,觉得莱伊真的好像她的监护人。
  莱伊侧目看她,像是在等她的回答。
  娜娜点头:“知道了,我会找贝蒂的。”
  “很好。”莱伊飞快眨了眨眼,朝娜娜露出一个促狭的假笑,“那就祝你玩得愉快,这是来自监护人的许可。”
  不等娜娜脱口而出一句咒骂的话,这个高个子的金发男孩儿就快步走远了,他没有回头,只是敷衍地伸手,随便朝背后的娜娜挥了挥。
  最近不知道第多少次被独自扔下的娜娜感到习以为常,她无所谓的一个人走出餐厅,打算去找贝蒂莎玩。
  ——莱伊不想被人跟着就一定有他的意图,违背这个一意孤行的男孩绝对算不上明智。而说真的,娜娜觉得她从莱伊那里得到的感情和友谊,已经远远超过她所能想象的了。
  她走在大街上,天气阴沉,似乎要下雨了。
  果然,娜娜走到贝蒂莎家附近的时候就开始滴滴答答地下起了小雨,她把白雪的脑袋盖好,敲响贝蒂莎的门。然而并没有人在家。
  真是奇怪,他们好像每一个人都很忙。忙着娜娜不知道的事。
  娜娜摸了摸冻得发红的鼻子,悻悻回家。但是雨越下越大,娜娜不得不临时在一家糖果店里躲雨,为了不那么尴尬,她走到黑色货架前,准备挑一盒给莱伊。
  “南瓜糖,雪莉酒薄荷糖,这是我们店卖得最好的两款。”店老板忽然出现在娜娜身后,递给她一条干毛巾,“哦,小可怜,拿去擦擦吧——外面雨可真大,对不对?”
  “那就一盒薄荷糖。”娜娜接过毛巾,老板帮她拿下那盒在高处的薄荷糖,里面五彩斑斓的小球发出哗啦啦的声响。
  “等你上到施了催眠术的课时,你就会知道它有多管用了。”老板眨眨眼,“要多来一盒吗?”
  “……不,我得先看看它对熬夜起不起作用。”娜娜擦干自己,再去擦不小心淋到雨的白雪,“再来盒南瓜糖吧,白雪可能会喜欢。”
  她在结账的时候稍微耽误了两分钟,因为老板说叁盒可以送一只钢笔,娜娜知道这是个陷阱,但还是咬牙又挑了一盒巧克力。该死的。她在心里骂自己,没钱的时候恨不得一分钱掰成两半花,有了钱就连买叁盒糖果都觉得划算,下次一定不能乱花钱了。
  雨来得快去得也快,娜娜结完账,雨也就停了。她站在糖果店门口,正要回家,却在巷子口突然被一双手拽了进去。
  娜娜:!
  她正要反击,熟悉的声音制止了她的动作:“嘘——是我。”
  娜娜僵了一下,小心地侧了侧头,首先看到的是一双漂亮的蓝色眼睛。
  “提希!”娜娜果然卸下防备,舒了口气,又忍不住问,“你去哪儿了,这么久不出现,你的名字都从所有教授的名单里划去了!”
  “过去多久了?”提希轻声问,“我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
  “这学期已经过了一半。”娜娜有点冷,也许是天气太冷,微微打了个寒颤,“所以你有什么打算,还回来继续上课么?”
  “……”他漂亮的蓝眼睛眨了眨,有点迷茫,“已经过了这么久?”
  他缺课多久他难道不清楚?娜娜刚想开口,提希就摇了摇头,“不说这个,我的能力不稳定,不知道能维持多久,……但娜娜,这件事很重要,你听我说。”
  娜娜不明所以,但提希看起来很憔悴,他好像是一夜之间长大了很多,身上有一股她不太熟悉的……成年人的气息?可他分明还是那副模样,没有改变。于是娜娜认真回答:“你说。”
  “离莱伊远一点。”提希眼底的疲惫无法遮掩,说的话不像是在开玩笑,“他会害死你。”
  “什么?”娜娜愣了愣,以为自己听错了,很惊讶地问,“为什么这么说?”
  提希只是摇头,什么也不解释:“时间不多了,你只要记住,绝对不要答应他……”
  话没说完,却忽然止住话题,他瞳孔一颤,猛地一把将她推出巷子。娜娜趔趄了一下,口袋里的糖果差点撒了出来,手忙脚乱地接住糖果盒,一不小心撞到人身上。
  “抱歉,”娜娜收好盒子,和撞到的人道歉,“东西差点……呃,莱伊?”
  莱伊没看她,他的目光落在昏暗的巷子里,那里空无一人。
  “你在和谁说话?”莱伊看了看她,她口袋里鼓鼓囊囊的都是糖果,不用想也知道大概又是给他买的,忽然放弃了追问,“算了,回家吧,又要下雨了。”
  娜娜回头同样没看到提希,有点疑惑,但她更在乎另一件事:“你怎么回来了,不去图书馆?”
  莱伊的眼神闪了闪,“白雪淋湿了很难受。”
  “哦……”娜娜把口袋里的白雪和那包薄荷糖交给他,“给你,雪莉酒薄荷糖,提神醒脑的。”
  莱伊扯出一个假笑:“谢谢,确实可能有点用。”
  “买叁盒送一只钢笔,”娜娜向他展示钢笔上刻着的兔子,“老板特意选了一只兔子,和白雪很像,很可爱,对吧?也给你了。”
  “……”看得出来莱伊不怎么情愿,盯着那只兔子看了好一会儿,面无表情地说,“先不说你送我一支赠品,这只兔子看起来也不怎么聪明。”
  “那你还我。”
  “你已经送我了。”莱伊收起钢笔,大跨步往前走,“跟上,再淋一会儿你的脑子就要变得更蠢了。”


天空之城 / 发表于: 2025/02/05 10:36:08

(十七)争吵
  莱伊经常光顾的餐厅无论何时都是一个干净明亮的地方,他们的晚餐通常在这里解决。莱伊在靠近角落的一张桌子坐下,先要了两杯气泡水。白雪抖了抖湿漉漉的毛,兔子脸紧紧贴着杯壁,似乎里面冒着的气泡令它着迷,非要尝试着去舔两口那些泡泡。
  莱伊拎着它的后颈把兔子从杯沿揪了回来,他不耐烦地眯起眼睛,轻声说:“有时候你真像你的主人一样好奇心旺盛。”
  娜娜挨了骂,瞪大眼睛,不甘心地嚷嚷:“我那是关心你!既然你不要,我还懒得多问呢!”
  白雪在他手里使劲地蹬腿。
  “看,这样就更像了。”莱伊恶作剧般地说,他突然笑了一下,“虽然很难说清你和它到底谁更容易犯傻。”
  他随手将白雪变成了一个毛绒兔子挂件,然后还给娜娜,开始享用他的晚餐,娜娜已经能预见它待会儿有多生气了,无奈地把它收好。
  就在这时,角落里突然传来“哼”的一声低沉冷笑。
  莱伊放下叉子,余光瞥见在离他不远的地方坐着一个人,那个人穿着一身浅褐色的麻布旧袍,连着宽大的兜帽,遮住他的全部面容。莱伊皱起眉,左手食指轻轻地在桌上敲了敲,看似漫不经心,重新把白雪变了回来。
  “哈!”这一次那笑声更加明显了。
  莱伊确定了。他微微侧头,眯起眼睛,那个整张脸都隐藏在兜帽中的男人毫不避讳地对上了他的目光。
  娜娜循着他的视线看去,又看到一个兜帽男人,很疑惑:又来一个奥莱帝尔?看书请到首发站:hu anxiyuan.c om 莱伊对她轻轻摇头。这人绝对不是奥莱帝尔。
  男人沙哑着声音低声说:“学得不错,孩子,你一定很聪明,不过你也只能学到这么点玩意儿了。”
  莱伊一句话也没说,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怎么,”那个人朝他扬起半空的酒杯,灯光下能看到他的指甲里满是泥渍,“你想不想请我喝一杯?”
  莱伊冷淡而简短地回答:“不想。”
  那个人笑起来,他的笑声很低,粗糙得像刮人耳膜的砂纸,难听极了。他笑了好一会儿才停下,缓缓点了点头:“有天赋,看得出来,也有……”他自言自语似的声音更低了,几乎微不可闻。过了一会儿,他突然抬头朝男孩儿咧嘴笑道,“好吧。不过真可惜,我倒是说不定能教给你点儿别的玩意儿呢——在正经学校里学不到的,你们的好教授也绝不会教。”
  莱伊的眼睛微微缩了一下。他下意识快速朝娜娜看了一眼,果然她露出了不赞同的神色。男人也注意到了她,但并没有把她放在眼里。
  “你可以拥有更好的。”他说。
  更好的什么?朋友吗?娜娜怒不可遏,她从没见过当众撬墙角的!
  “冷静点,娜娜。”莱伊的声音虽然轻,却不容置喙。
  那个男人还在饶有兴味地继续说:“怎么样,孩子?或者,让我来请你喝一杯?”
  娜娜显得焦躁不安,她直觉这不对,非常不对,可莱伊对那个男人毫不客气地说:“我想学什么,得由我说了算。”
  他答应了——他居然答应了!
  娜娜愤愤不平地捏紧了杯子,用力到指关节都发白。她几乎要控制不住自己了,她不能眼睁睁看着这个莫名其妙的人把莱伊带坏!
  可莱伊走到她身边,拍了拍她的脑袋,“你快要和炸了毛的白雪一样了,冷静,我有自己的打算。”
  “什么打算?”娜娜心头冒火,“和他学‘正经学校里学不到的玩意儿’吗?”杯子里的水都被她的动作晃出一些,黏在她手心里,娜娜十分警惕地劝他,“听上去就是一个奸诈的骗子,只会耍点小伎俩的无赖,和那些说期末测验有教授帮他的人没什么区别!”
  男人听了非但没恼火,反而像是听到什么有趣的事,笑得很大声:“哈哈,我有没有本事,你可以亲自来试试。”
  ——当然,还是对莱伊说的。
  娜娜气坏了,莱伊显然根本没听她的,朝着那人的桌子走去,娜娜狠狠把杯子往桌上一置,咚的一声引起老板的注意,“你们吵架了?”
  “没有。”娜娜气哼哼地吐出一口气,抱臂坐在那里,抿起嘴唇不说话了。
  他们两个在角落的桌子上低声商量了一会儿,餐厅里的噪音很杂,她什么都听不清,因此更生气了。
  他们没说多久,那个戴着兜帽的男人就站了起来,整了整帽子,越过她大步走了。
  莱伊回来了,刚坐下就被娜娜逼视:“他到底是谁?又跟你说了什么?”
  “没什么,建议你什么都别问。”莱伊尖锐地回答,“这其实和你一点关系都没有,不是么?”
  娜娜一言不发。
  果然,那个家伙最先投降,继续说了下去。莱伊垂下眼睫,左手食指在桌上不安分地敲打,快速地说:“他想找我给一个人找点什么麻烦,我也有点事情想问他,而他正好知道一点——我们算是各取所需。毫无疑问他乔装了,只是看起来比较像个骗子。当然,”他觉得这算解释完了,于是不耐烦地自己打断了自己,“这些和你没关系,你也休想再知道更多。”
  娜娜微微向后仰了一下,学他的模样哼了一声,显然对他的回答很不满意。
  “……”僵持好一会儿,那金发男孩儿不得不在旁边轻轻开口,“我想,”他慢吞吞地说,“我们该回去了。”
  白雪从她口袋里钻出来,扒了扒她的手指。
  “好吧,确实该走了。”娜娜已经察觉到周围人隐隐看乐子的氛围了,她可不想明天来迎接她的是被调侃和莱伊吵架的事,镇定自若地抱起白雪,快步走出餐厅。雨停了,天色也暗了下去,昏暗的灯火里,娜娜忍不住扭头看了看莱伊线条完美的侧脸,又默默地别过了脸。
  第二天,娜娜终于学会了按时起床,但她没想到莱伊起得更早,房间里干净整洁得就像昨晚他根本没回来一样。
  娜娜站在他空荡荡的房间里发了会儿呆,转头就去找贝蒂莎。贝蒂莎正巧准备出门,见她来了,眼睛一亮,如释重负又坐回沙发上。
  “太好了,娜娜,快坐一会儿,要来杯热可可么?”麦色皮肤的女孩儿环顾了一圈娜娜四周,“——就你一个?”
  “要,”娜娜往她身边挤了挤,“除了我还会有谁?”
  “还能有谁,你俩天天在一块儿。”
  贝蒂莎转身进了厨房,马克杯、可可粉、热牛奶,她的家里随时会备着这些。贝蒂莎一边泡起热可可一边回答她。
  娜娜抿了抿唇,突然问:“你对格伦尼斯了解多少?”
  “什么?你问他做什么?”贝蒂莎将热可可递给她,重新坐回去,“我了解得说不定还没你多。”
  娜娜摸了摸鼻子。贝蒂莎也是知道她做过的荒唐事的。
  “不过娜娜,我还是要提醒你一句,连我都知道他几乎每天都在亲吻不同的女孩儿——”
  娜娜以为自己听错了:“……我们说的是同一件事吗?”
  “你最好不是,”贝蒂莎毫无负担地说,“我可不想看到自己的朋友被一个只有脸能看的花花公子骗得团团转。”
  娜娜捧着热可可小口喝着。
  等到娜娜见到莱伊的时候,时间已经是晚上了。
  屋里的壁炉燃着温暖的橙绿色火苗,一个瘦高的男孩儿轻轻扭动钥匙,反手关上门,迈着大步朝壁炉旁的那张小书桌走去,他走得很快,然而几乎一点声音也没发出。在路过娜娜的房间时,像是不太确定里面的人是否入睡,他停顿了一下,微微侧头倾听房间里的动静。
  毫无征兆地,房间被“哐当”一声猛地打开了。突然跳出来的女孩儿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皮肤苍白得几乎透明,她带着一脸计谋得逞的微笑,就好像在说“哈,终于抓到你了”!
  “晚上好,娜娜。”莱伊瞬间别过头,又恢复了他一贯的冷漠,不过他还是用余光瞥了瞥娜娜的脸色,“你还没睡,毫不意外。”
  “我还以为你要外宿了呢,莱伊,”娜娜尖锐地反驳,不幸的是,她的讽刺因为她那一头乱翘的头发而大打折扣,“怎么,格伦尼斯没给你铺一张床?”
  莱伊眯起眼睛看了看娜娜,然后缓慢地抿起嘴唇,好克制他虽然细微却已经忍俊不禁的笑意。他在娜娜门前顿了一会儿,然后迈开步子向书桌走去,“别这么跟我说话,”他拖长尾音说,“就好像我和你结婚了,而我又外遇了一样。”
  娜娜噎了一下,心跳差点空了一拍,“……你、你一定要这么比喻么?”
  莱伊点起桌上的小灯,蜡烛的光映在墙壁上,亮起一团小小的火光。莱伊从口袋里拿出了一本笔记本一样的东西,还有一支不知道是什么的笔,娜娜什么也看不到,这个坐姿挺拔的家伙完全挡住了所有东西。
  “你还不睡?”莱伊像是感受到了她的目光,突然回过头来挑眉看着她。他的金发在额头柔软地卷曲着,火光为他投下的黑色影子就像一副精美的剪影画。
  娜娜摸了摸鼻子,还是不太死心:“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想再过一会儿……”
  “你想听睡前故事?”莱伊嗤笑,像是明白了什么,忽然点点头,扬起下颌,拖长了尾音,“也不是不行,你想听什么,睡美人还是元素组合的应用?”
  娜娜被他说的两个毫不相干的东西弄懵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谢谢,还是不用了。”
  娜娜觉得没必要再打扰他了,吐出一口气,准备重新关上门。白雪被他俩的动静吵醒,从她的枕头上迷迷糊糊抬起脑袋,而莱伊——那个不知道在忙些什么的家伙,他的右手伏在桌上,侧着头,微微蹙着眉,这让他那张好看的脸上显出了一点形容不出来的疲惫。
  原来他还会累啊。但这和她有什么关系,他自己把自己折腾到这么晚,一天到晚不见人影,他的疲惫一定和假笑一样,都是装出来的—— 娜娜咬着指甲扶住门,还是忍不住说,“别熬太晚。——别那副表情,我就说最后一句,睡前别忘了喝一杯热牛奶,它能让你舒服点。……没有别的了,晚安。”
  话一说完她就把门关上,快步走到床上,一头栽倒。
  管他的呢,随便那刻薄的家伙怎么办。
  房间里安安静静的,静谧的夜色里似乎只有白雪轻微的呼噜声,听着简直令人眼皮打架,忽然门外传来低低的声音,像是贴在门口:“晚安,娜娜。”
  星期一的课堂上,莱伊看上去还是那么神采奕奕,只是他的眼眶下出现了不可忽视的淡青色,而娜娜的脸色也不怎么好,她昨晚忘记盖被子,凌晨被冻醒了。
  “你今天还去图书馆——或者格伦尼斯那儿?”娜娜一边低声问着莱伊,一边嫉妒地摇晃一杯水。今天的课堂练习就是把这杯水变成冰。这玩意儿不好控制,火元素升温容易降温难,把一杯水里的温度全部抽取出来更是该死的艰辛,既要控制好温度,又要让活跃的水元素变得安静,同时控制两种元素,课堂上目前还没人能做到。
  “不一定,”莱伊回答,“要看看有没有其他事情,但愿这节课没有作业。”
  “你还会怕作业?”娜娜小声嘀咕着,“承认吧莱伊,你快爱死它们了。哪次你不是完美无缺地完成作业,然后在每个老师的夸奖声中往我们所有努力却做不到的人身上狠狠踩一脚。可恶的莱伊……”
  “安静,你很吵。”莱伊不耐烦地低声说,看来缺少睡眠不可避免的让他脾气变得更坏了,他皱着眉,“要是你的努力也有你的话那么多,你也能在所有人身上踩两脚。”
  “……”
  娜娜的那杯水突然发出了“咔”的一声清脆声响,它的杯壁裂了一道缝,滴滴答答的水珠正源源不断往桌面上流。
  “不错,看得出来你已经很努力地用力了。”他扯出一个假笑,“不过真是遗憾,努力的方向错了。”
  娜娜沉默了好久,久到几乎让莱伊忍不住频繁看她。终于,她试探着开口了:“我在想,莱伊……你是不是找了个女朋友?”不然怎么解释他总找借口出门?去学习?娜娜不太信。她眨了眨眼,在看到莱伊逐渐铁青的脸色后连忙加了一句,“我没有别的意思,我是说……其实你完全不用瞒着我的。”
  这一句话实在效果惊人,连他们旁边还在思索的贝蒂莎都吓了一跳,在莱伊亮得可怖的目光下退却了,揉了揉耳朵,嘟哝着离他们远了点。
  死死板着脸的莱伊冷哼一声。然后猛地一置杯子,杯子里的水溅起几滴在杯沿,又立刻冻成冰珠,重新落回杯子里。这对他来说简单到如同呼吸——那是当然的,在同龄人还在学怎么把水变成冰块,他早就已经会把兔子变成挂件了。
  “好极了!”一个愉悦的夸赞声在他们身后响起,达米亚院长不知从什么时候起站在了他们身后,“我看到莱伊先生已经完成了,很完美,就连溅出的水滴也能不差分毫冻住,真不错,是不是?我简直要把你引荐给教会了,你的能力完全有资格竞争一下……”
  院长怎么来这堂课了?娜娜眨眨眼,觉得问出来有点逾矩了,莱伊在她身边紧紧抿着嘴唇。
  “我看到你还没什么进展,别担心,娜娜,事情总不是一蹴而就的。”达米亚院长擅自替这堂课的教授鼓励学生,然而他的态度还是很温和的,“不过有一个小小的建议,鉴于你们两个孩子的脸色都不是很好,”他的目光不经意从两人身上掠过,微微加重了几个字,“不要总是熬夜——哪怕你们还年轻。”
  娜娜的思绪乱极了,在下课前的最后一分钟才把她的水变成冰,漏了一桌的水已经没救了,因此这堂课的成绩不是很好。
  从教室出来,他们并肩走在长廊上,两个人都少见地一言不发。很难说是因为什么,莱伊的脸色十分阴沉,娜娜甚至能看到他的两腮微鼓,那一定是因为紧咬着牙。
  娜娜受不了这氛围,转头去找贝蒂莎,可她今天突然消失了一样,娜娜四下看了一圈都没见到她的身影。
  没办法,娜娜硬着头皮继续和他走。转过拐角,几乎没有人的时候,莱伊终于低声开口:“他一直盯着我。”他听上去正在竭力克制怒气,“我能感觉得到——而且他在警告我、我真讨厌他叫我的名字!”
  娜娜不自在地说:“可是……我也经常警告地叫你的名字。”比如把她泡热可可用的牛奶全部喝完了却没补上的时候。
  莱伊的眼角因为暴躁而抽搐了一下,极度的不耐让他漂亮的五官几乎变得有些狰狞,“别说蠢话,那不一样!”他紧皱眉头,语速极快地低声说下去,“必须得想个办法,有那么一双如影随形的眼睛盯着我根本——”
  他突然顿住了,尽管看上去依然愤怒,甚至连那双碧绿的眼睛都格外发亮。然而莱伊紧紧抿住嘴唇,不再吐露半个字了。
  娜娜抬头看着他:“根本什么?”
  莱伊冷哼了一声,别过头去。
  “你到底在做什么?”娜娜一字一顿地问,“为什么要躲避院长,”她一眨不眨地盯着莱伊,这么多年来第一次这么严肃,“说真话,不许骗我。”
  “这可不像你说的话,你有什么值得我骗?”莱伊嘲讽道,和娜娜沉默地僵持了一会儿,忽然斩钉截铁地说,“何况我也什么都没做。”
  “是吗?”娜娜一个字都不信。她扭过头去再也不看他了。
  他们继续并肩走着,然而就好像身边那个人不存在一样。偶尔有一个人装作漫不经心地偷偷斜过目光,却只能看见对方紧绷的侧脸。就连平时爱捣乱的白雪似乎都能瞧出他们的不对劲,安安静静地待在口袋里。一切都是静悄悄的。
  “我先走了。”走到公共休息室的时候,莱伊生硬地说。他转身正要朝与娜娜相反的方向走去,却突然被她拉住了袖子。
  莱伊顿住了,他回过头居高临下地看着娜娜:“还有事?”
  娜娜没有放开他的袖子,反而又朝他走近了两步,这是她头一次这么主动地看着他:“我不知道你瞒了我什么,莱伊,说真的,就算你真的有了恋人,我也不打算管你,但……”
  莱伊精致的五官微微扭曲,然而他没有说话,只是死死地盯着娜娜,等着她把话说完。
  他们都沉默了好一会儿。一阵红潮从她的脸颊一直蔓延到耳尖,她深呼吸了两次,终于干巴巴地开口,她的嗓音沙哑得几乎连她自己都听不出来了,“我作为你的朋友——”
  莱伊用一声轻蔑而短促的嗤笑打断了她:“朋友?”
  公共休息室壁炉里的火猛地熄灭了一瞬,又猛地亮了起来,令人惧怕地熊熊燃烧着,映衬着莱伊仿佛也着了火似的绿眼睛。
  娜娜的脸色也苍白了下去,她突然退缩了,面对着看起来面色阴冷、实际上已经怒不可遏的莱伊,她莫名升起一股难以遏制的恐惧。
  娜娜抿起了嘴唇。不知为什么,尽管她几乎已经能判断出莱伊接下来要说的话,却还是由衷地希望那些话不要太刻薄。她不得不承认,她对莱伊的感情让她对他的冷酷无情的承受能力越来越低了。然而莱伊接下来的每一个字都在让她忍不住微微颤抖。
  “朋友?”那个高个子男孩儿慢吞吞地重复了一遍,他的眼睛泛着红色,但却十足地冷漠,“事到如今,你那愚蠢的、自以为是的空白脑袋里,还认为我们是朋友?”
  这些话的攻击性实在太强了,娜娜脸色惨白地站在那里,觉得耳边轰轰地响着,心里有点拿不准被拒绝了是应该羞愧地大哭一场,还是该直接摔门而去。她无地自容地躲开目光,地上散落的书本里的插画上,各种各样的图案扭曲地痛苦挣扎着。
  “这种毫无意义的争吵实在令人失望。”莱伊突然猛地背过身,不再看娜娜的表情,他挺拔瘦削的肩膀绷得笔直,声音又冷又硬,“到此为止吧。希望你能认清现状——我还有事,先走了。”
  娜娜的脑子一片空白,她又站了一会儿,才转身向外面走去。她想她得搬走了。一路穿过长廊,几块色彩斑斓的挂毯简直让人眼前发晕。
  “嗨,娜娜。”
  似乎有人叫她。
  娜娜靠在石柱上,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反应过来,使劲眨了眨眼,转过身去面对他。
  对面站着那个一头耀眼淡金发的格伦尼斯。他带着似笑非笑的表情打量了她一遍。
  娜娜勉强打起精神看着他:“下午好。有事么?”
  “嗯……大概有点事。”这位不着调的公子哥歪了歪头,他就像有软骨病似的永远站不直,屈着右腿,一手插在兜里,“当然,我本来只是偶然路过而已。假如我听见了什么的话,那实在是因为你们的声音太大了。”
  娜娜呼吸一滞,眼神躲闪,不敢直视他。
  “别害怕,我什么也不会说的。”格伦尼斯满不在乎地一笑,“说真的,你还没见过他发脾气吧?”
  娜娜嘀嘀咕咕:“这不就见到了吗……”
  “不,他脾气可不好,暴怒的时候从来都是疾言厉色,从来没有这么心平气和地讲道理过——”格伦尼斯直起身,慢悠悠走到娜娜身前,很近的距离,娜娜不用抬头也知道,“你大概应该想想,他这次除了生气,是不是还有点别的情绪。”
  “谢谢你的建议,”娜娜干巴巴地说,“但我可没工夫去探索全学院最受欢迎的男生的精神世界,还是把这工作留给能够和他互诉衷肠的女生吧。”
  格伦尼斯发出一声意义不明的笑。
  这场争吵来的像夏天的骤雨一样猛烈,然而娜娜一回家就后悔了。后悔得要命。
  宿舍可没法放得下这么多东西。而且全是莱伊送给她的,她到底该不该拿走?
  要不然等他回来再和他好好谈谈,为她的擅自侵犯隐私的行为道歉吧。
  可她等了一整晚都没等到他回来。不用想,肯定是在格伦尼斯家。或者别的什么她不知道的人那里。她突然有种很无力的感觉,莱伊想找她的时候随时都能找到,可她却连他的动向都不知道。
  白雪今天难得钻到她的怀里,没有嫌弃地推开她,舒舒服服地睡着了。隔壁房间没有一点动静,大门也不会传来拧动钥匙的声音。壁炉里的火渐渐熄灭,最后连火焰燃烧的声音也没了,一切都安静得实在有点过分。


天空之城 / 发表于: 2025/02/05 10:50:45

(十八)和好
  第二天一早,下眼圈乌青的娜娜来到课堂上,她那副阴云密布的表情让贝蒂莎都不免侧目。
  “这么说,你们果然吵架了。”
  “哦……”娜娜沉重地往桌子上一趴,“贝蒂,求你行行好,别说了。”
  “反正该知道的人都知道了。”贝蒂莎翻开课本,不紧不慢地给予她致命一击,“也不缺我一个。”
  娜娜呻吟了一声,几乎要把头埋进装满药剂的罐子里了,“该死……真希望我能把昨天说的那些话都吞回去……”
  贝蒂莎撑着下巴,轻声安慰她:“其实你不用太难过的,我相信你们昨天的争吵中一定双方都搞错了什么,不如再好好谈谈吧。”
  “……我觉得是我的错,我不该一遍又一遍逼问他隐私的。”娜娜颓丧地说,“可没想到我们最后的重心变成了——”她一想起莱伊的那些话就下意识攥紧了药剂罐,“总之,最令我生气的不是别的,而是他说我根本不是他的朋友。我从没奢望成为最合他心意的那种……那种人,但普通的总还算得上吧?”
  贝蒂莎看了她好一会儿,娜娜被看得浑身发毛,飞快地眨了眨眼,就听见她突兀地笑了一下,然后慢吞吞开口:“我大概知道症结在哪里了。”
  “对不起,你说什么?”
  贝蒂莎却不再提起这个话题,反问她:“过两天是丰收节,斯里瓦利家的莎夏发了舞会邀请,你会去么?”
  “你是说寄到莱伊家里的那封邀请函?”娜娜回忆了一下,确实有这么一件事,“不过那是给莱伊的,和我没关系。”
  “不,莎夏只给女孩儿发了邀请,我想那封邀请函是给你的。”贝蒂莎视线转了转,点了点某个位置,娜娜看过去,是格伦尼斯。他实在是太好找了,不论是他独特的奥莱帝尔式浅金发色,还是无论何时他都处在人群中心的焦点。就像现在,他的身边围了一圈女生,叽叽喳喳,嘈杂得很,但娜娜提取到了几个关键词:丰收节,舞伴。
  “看到那边了吗?很明显莎夏只给了女孩们邀请函,至于舞伴——是需要自己邀请的。”
  “……”
  好吧,这真是令人心烦意乱又隐隐带着期待的折磨。
  然而出人意料的是,向来按时上课的莱伊今天缺课了,格伦尼斯特意为他请了假,娜娜非常怀疑如果不是为了这件事,这位公子哥根本不会来上课——然后被邀请他做舞伴的女生们团团围住。
  “我很抱歉,姑娘们,”格伦尼斯直截了当地拒绝,“被你们邀请是我的荣幸,但我确实不能接受你们的好意……我已经答应别人了。”
  人群发出一声齐齐的哀叹。
  “我就知道不该来上课,”格伦尼斯好不容易脱身,心有余悸的,“反正他的平时成绩低一点对他的期末成绩完全没有一丁点影响。”
  一堂没有莱伊的药剂课,就连老院长时不时瞥来的目光也消失了,娜娜离格伦尼斯远远地,难得度过一个清闲的早课。
  去食堂的路上,贝蒂莎像是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拍了拍娜娜的肩膀,“你看——”她朝楼下指了指,娜娜被她推到楼梯边,顺着她的目光俯身看下去,“莱伊很受欢迎呢,又带着一大群女生过去了,他走起来像飞一样。真奇怪,他居然忍到现在还没发火——”她瞥了娜娜一眼,“你那是什么表情?”
  “……你听上去好像挺惋惜似的。”
  “当然,你还没见过他发脾气的样子吧——我是说,暴怒的样子。”贝蒂莎的调侃让娜娜很不自在,别扭地移开目光,然而贝蒂莎并不会就此放过她,继续说着,“哦,他看见你了。哎呀,哎呀,他狠狠瞪了你一眼。看起来他还在生气,而你却不看他一眼——你们真有趣。”
  娜娜哑口无言。她等着莱伊走过去,背影消失在走廊深处,才重新转向贝蒂莎:“……说真的,贝蒂,你现在好像一个在女子会喝下午茶的小姐。”
  她们走下楼梯,在大厅门口分开。
  这是个没有课的下午,娜娜回到家,长桌上摆着精致的下午茶点。莱伊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过。温暖的阳光从透明的窗户外洒进来,小饼干和甜点热乎乎的香甜气息弥漫在客厅里,甜点是现下最受欢迎的莉莉丝家的,娜娜听贝蒂提起过,因为那独特的心形造型,这款小点心成为了年轻人里求爱的流行玩意儿。
  ……但和她有什么关系,大约又是莱伊的哪位狂热追求者送的。
  娜娜举着牛奶壶,尴尬地停在自己的可可上方。她一扭头,当做看不见。
  她在书桌上找到那封邀请函,信件旁边放着一把雕金装饰的裁纸刀,娜娜拆开看了一眼,受邀人的名字写的确实是她,可它却被送到莱伊的住址里。娜娜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好了。放眼望去,哪里都有莱伊的痕迹——那是自然,因为这里是属于莱伊的家。娜娜坐如针毯起来,和白雪大眼瞪小眼好一会儿,最后放弃了胡思乱想,准备给自己找点事做。比如趁这个时候去学院里找找托尔亚斯的阁楼。
  虽然没找到他本人,但可以肯定的是,阁楼的位置不会变,无论它现在有没有被征用,娜娜守着那儿,总会有所发现的。
  然而事情的发展总是出人意料。刚到学院没多久,一个相当高的健壮男生站在娜娜面前,他就像座小山,在娜娜面前压下一片阴影。
  “呃……请问有什么事吗?”娜娜被吓了一跳,不自觉往后退了一步,试图从他的阴影下挣脱。
  “我知道你还没有邀请到舞伴,所以我来试试。”男生直截了当地提出想和娜娜一起去参加丰收节舞会,他居高临下地打量着她,等待她的回答。
  “对不起,”娜娜摸了摸鼻子,事实上她怀疑她一定听错了,因为这位男生的表情看上去根本不是想和她跳舞,而是想用他健壮的肌肉直接把她打晕,“感谢你的好意,可我们甚至根本不认识……还有,”她有点不舒服地问,“你是怎么知道我没邀请到舞伴的?”
  那个男生盛气凌人地把宽厚手掌按在娜娜肩膀上,俯身说:“因为他还没有明确拒绝任何女孩儿的请求——哦,当然也没答应任何人。”
  他的力气很大,就像海怪或者巨人一样,娜娜被一巴掌按得隐隐作痛,窘迫地往旁边挪了挪,“对不起,我——”
  “听着,”他打断了她,脸色突然变得严肃,“我看到你总和莱伊在一起,除了他以外,我是全学院最厉害的人。既然你不能和他一起去,那么我就是你最好的选择了。”
  ——这是什么逻辑?
  大厅里的其他学生开始向这边投来目光了,娜娜尝试着让自己不要显得那么目瞪口呆,然而下一刻,莱伊突然出现了。全年级最优秀的学生从大厅门口走进来时那么显眼,黑色衣袍随着他的步子飞扬起来,他温和地朝遇见的所有学生微笑着,英俊迷人的脸上仿佛熠熠生辉。
  他走到娜娜身边停下了。这位除了莱伊外最厉害的学生的块头实在太大,完完全全挡住了别人的路,莱伊只是停在那,半阖起眼,沉默地等着他让路。
  这让那个男生浑身猛地一颤,匆匆让开了路,留下一句:“我等你回复。”然后溜之大吉。
  莱伊嗤笑一声,看也没看娜娜一眼。就像真的路过一样,他又风风火火地迈着大步走远了。只留下娜娜一个人站在那儿,默默地对着忽然通畅开阔的走廊发呆,只觉得一切莫名其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很不幸的,发生了这样的插曲,那个壮硕的男生就像给其他人开了个好头,接下来的时间里娜娜不仅连阁楼都没时间找,她自己都要疲于奔命了。说真的,她从来没有想象过自己居然那么受欢迎,直到有一个小男生不小心透露了真相:“如果你能把我妹妹介绍给莱伊认识一下的话……”
  “抱歉,”娜娜再也不能维持她的礼貌了,扭头就走,“我不能。”
  磕磕绊绊的一天终于走到午夜,娜娜赶完了第二天要交的作业,把熟睡的白雪放到床上去了。
  一个瘦高的身影穿过夜色朝家走去,他走得相当快,冰冷的夜风还没来得及侵入他的衣袍,就被远远甩在身后。在这静谧得几乎要让人产生幻听的夜里,他的脚步声清晰可闻。
  昨天一夜未归的莱伊回来了。然而他却在门口突然停下了,就像一根被钉在地上的钉子,笔直地站在那儿,脸色很难看。
  “我以为你不会再犯蠢了。”
  娜娜抱膝坐在门口,后背靠在夜露侵染得潮乎乎的门板上,仰头看着莱伊。她那浅色的睡衣和惨白的脸色让她看起来就像一团幽灵。
  在莱伊冰冷冷的注视下,她扶着墙慢慢站起来:“我知道这很蠢,”她的声音被冻得发哑,“但我想只有这样才来得及和你见一面。”
  莱伊阴沉地盯着娜娜看了一会儿,然后径直绕开她,走向门口。娜娜赶在他的钥匙拧开锁孔之前一把抓住他的袖子:“别这样,莱伊,我们必须谈谈。”
  “如果你是指‘朋友’那样的高谈阔论的话——”又是那种可恶的拖长尾音和嘲讽的假笑,“我看不出这有什么必要。”
  “我坚持。”娜娜定定地看着莱伊,轻声说,“我为我昨天说的每一个字道歉,我不该对你的隐私有那么强的好奇心——真心实意的。但你看,这件事也不一定全是我的错,你说的也挺过分的,是不是?”
  莱伊冷冷地挑眉:“是啊,你根本一点儿错都没有,都是我的错。”
  娜娜深呼吸了两次,努力克制自己正准备上升的火气:“你明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她突然打了个寒颤。
  这个季节的晚上依然很冷,而娜娜甚至连自己都忘了她已经在这里等了莱伊多久,她现在冻得脸色苍白,连抓着莱伊袖口的手都在微微发抖。她等着这一阵寒颤过去,正要开口,却又被莱伊不耐烦地打断了:“你是不是打算在门口把自己冻成一个冰雕?进去说!”
  这个高个子男孩儿猛地一扯袖子,推开门走进屋,娜娜正死死拽着他,被他扯得踉跄了两步,一头撞在他背后。
  莱伊皱着眉,反手一把攥住娜娜冰凉的手腕,将她带到壁炉前的软椅上。
  “说吧。”壁炉里噼啪燃烧的火焰让整个室内都变得暖融融的。莱伊就这么站在她面前,抱臂看着娜娜,“你想谈些什么?”
  白雪被他们的动静吵醒,迷迷瞪瞪从床上滚下来,看见是他们两个,忽然兴奋得像一颗四处乱窜的毛绒弹球,来回在娜娜和莱伊脚边蹦来蹦去。
  “不坐么?”娜娜把自己缩成一团,靠在壁炉旁,然而这依然不能阻止她微微哆嗦,“还是你只想等我一说完,就立刻出门,再去找别的地方住一晚上?”
  “这就是你想说的?”莱伊抿起嘴角,冷笑了一声,他的手臂在胸前抱得更紧了,“随你怎么想吧。还有事么?”
  娜娜摸了摸鼻子:“我说了,莱伊,我道歉,为昨天的事情感到很抱歉。”她抬起眼睛,一眨不眨看着莱伊,“因为我没有考虑到你的感受,不管你接不接受,我都要为此说声抱歉。——这是我真正想说的话,”她一字一顿地说,“但是莱伊,我还是不太明白,你隐瞒的事姑且放在一边,如果只是有女朋友,为什么不能告诉我——单纯的作为一个、一个从小一块儿长大的同伴?”
  “我要去睡觉了。”莱伊生硬地说,他转身开门,“晚安。”
  娜娜一步迈过去,“砰”地重重关上了门,然后一把将莱伊往后拽去,她自己转身堵住莱伊的房门。
  莱伊猝不及防地退了两步,他飞快地眨着眼,不可思议地看着娜娜,像是不相信娜娜敢这么对他似的。
  “了不起。”他们面对面对峙了一会儿,莱伊冷淡而傲慢地缓缓说,“你可真是越来越勇敢了。”
  两人之间诡异的气氛让白雪幸灾乐祸地跳了起来,好像这让它多么开心似的,在壁炉前打起了滚。
  娜娜毫不退让地看着莱伊:“我还是想知道原因。”
  “好吧。”莱伊顿了顿,然后扯出一个尖锐的讽刺的假笑,能这样面对她,他也真是容忍到了极限,“原因就是——”他慢慢走向娜娜,直到两人靠得不能再近。壁炉里的火光在莱伊身后,娜娜甚至不得不努力抬头才能看见他在阴影里的表情,“原因就是我不想告诉你。提出这个问题之前,希望你能用你空白的脑子好好想一想,我为什么不愿意告诉你——难道你没发现,你的无知让我觉得很为难么?好了,该说的我都说了,现在——能不能请你打开门,好让我回去睡觉?”
  ——轰的一声。
  娜娜觉得莱伊在她脑子里扔了一枚火星,一把火猛地腾了起来,把她这一晚上的克制都烧了个一干二净。
  就是一个小孩儿也听得出来他压根不准备和她好好谈,这种宁愿耍小孩子脾气也不肯告诉她为什么的态度尤其令人恼火,而莱伊这一次相当从容地应对着她的怒意,看上去愈发倨傲了:“不管你怎么想,我就只愿意说这么多。”
  “哈!”娜娜怒极反笑,“那让我猜猜看好了。你其实根本就没有什么恋人——对不对?你这副傲慢的、自大的、极度自私的刻薄嘴脸,没有人会在认识你的真实面目后还能心安理得和你交往,如果我是被你外表欺骗了的女孩儿,一定会尖叫着甩开你这个恶毒的家伙!而你,可恶的莱伊,你那可笑的自尊心不允许你承认这一点,所以你什么都不愿意告诉我——”
  娜娜突然顿住了。
  她觉得莱伊的表情隐隐约约地不对劲起来,在那些脱口而出的气话里似乎有哪句戳中了他的心思,原本隐于阴影中的脸色更难看了,她似乎发现了一些模模糊糊的东西,那些东西在她大脑里噼噼啪啪地炸响,而在那无数的火花里她也似乎抓住了一个让她眼前金星乱冒的句子,猛地咳嗽一声,“我说……不,你……不是吧?”
  “什么?”
  娜娜试探着,结结巴巴地继续问:“你觉得……尴尬?”娜娜有意修饰了一下,她原本想说“没面子”的。
  莱伊抿着嘴唇,倨傲地站在那里,他既没有承认,也没有反驳,只是微微垂着眼帘,他那眯起的绿眼睛里有一种很奇特的光亮。
  这种目光就等于回答了一切。可是这可能么?仔细想想好像是这样。莱伊那么骄傲自负,同时也有配得上他的天赋异禀,因为觉得丢脸所以不肯承认……
  好似再次揭穿了他的一角,情形突然急转直下,娜娜开始发自内心觉得对不起他了。
  ……主神在上,原谅她一直没想过这样的可能性……在此之前,她甚至从没想过这种卑微的词语能和莱伊沾上一点关系!
  娜娜讷讷地说:“抱歉……”
  “你想让我感激你么?”莱伊短促地嗤笑了一声,唇角微微扭曲,“没有当众揭穿我。”
  “抱歉——”娜娜呆呆地看着莱伊,她好像只会重复这一句了,舌头在口腔里绕了一圈,才终于找回感觉,“我还是觉得……这其实没什么大不了。”娜娜忍了忍,还是没忍住问他,“所以你说我们不是朋友,也是气话?并不是真的?”
  莱伊哼了一声,“你非要提这个话题么?”他看上去多少还有些不乐意似的,于是他停顿了一会儿,“既然你这么会猜,不如再用你突然开窍的脑子想想为什么。”
  他不想说的事,谁也没办法让他开口。娜娜默默咽了口气——算了,她早就习惯了,不是么?
  莱伊等了一会儿,不耐烦地说:“你要在这儿想到天亮么?”他垂下眼,神色恹恹,像是突然没了精神,“如果知道这点事就让你觉得满意,那很好——麻烦让开,我要睡了。”
  昏暗的客厅里一片静默。娜娜沉默着走向壁炉,背对莱伊,抱着膝盖蹲在炉火前一动不动了。高个儿的金发男孩微微皱起眉:“你在干什么?”
  “我只是……突然有点儿冷。别管我,我知道你心情不好……现在你可以去睡觉了。”
  和娜娜预料的完全不一样,莱伊这次没有急着开门回房间了。他甚至没有再出声,只是默默地看着娜娜穿着浅色睡衣的背影,然后慢慢放下了他刚才一直抱在胸前的手臂。
  又过了好一会儿,娜娜轻轻吸了吸鼻子,她的嗓子听上去更哑了:“真的很抱歉……但,反正你不认为我们是朋友,原不原谅对我们的关系都没什么改变。”
  “……”
  莱伊走到娜娜身边,后者还在那儿执着地盯着炉火——仿佛那里有什么特别能吸引她注意的东西似的。
  他们一起观察了一会儿那熊熊燃烧的火苗,娜娜终于开口了:“莱伊。”
  “嗯。”
  “你就这么不乐意承认是我的朋友?”
  “……”
  “……”
  莱伊皱眉打量她的表情,顿了两秒,忽然伸出一只手拂开覆在她额头上的碎发。下一秒,冰冷的手掌贴在她微烫的肌肤上,娜娜惊得差点跌到炉火里。
  好在他及时收回了手,才让她幸免于难。
  “你发烧了。”
  娜娜忽然被他攥住手腕,强硬带回房间,“你最好睡一觉。”
  娜娜的脑袋确实晕乎乎的,但她认为这一定是莱伊的话让她气得头脑发昏,她喘了两口气:“我没事,只是有点站不稳……”
  真奇怪,娜娜明明感觉到自己在说话,却觉得那声音闷闷的,离自己很远。她看见面前莱伊的眼睛猛地瞪大了。她还从未见过这个一贯冷静而自负的男孩儿露出这么忧心忡忡的表情——甚至前一刻他们吵架的时候,他仍旧是那副神气的模样—— 娜娜的后背一接触到柔软的床铺,整个儿思绪就飘到遥远的北方去了,这时候她才迷迷糊糊意识到自己确实发烧了——她蹙着眉心裹紧自己,然后好像忍受不了似的打了个哆嗦。
  过了一会儿,大门传来开门的动静,娜娜已经没心思去想他又出门做什么,头剧烈痛起来,就好像有一百头暴怒的公牛从那里踩了过去,下一秒,娜娜觉得眼前一黑。
  再次醒过来的时候,她只觉得自己鼻腔里都燃起了干燥的柴火。莱伊坐在她床边的一把椅子上,光线蒙昧不清,看起来应该是清晨,莱伊的身子大半都隐匿在阴影里,就连他那张漂亮的脸看上去也是模模糊糊的。
  “醒了?”
  娜娜盯着莱伊,好不容易才找到目光的焦点:“……抱歉。”
  莱伊慢吞吞地说:“如果你只会说这句,那就先闭嘴。”他把床头放着的棕色药水拿过来递给娜娜,它还在咕嘟咕嘟冒着小泡泡,“把这个喝了。”
  娜娜接了过来,问也不问是什么就喝了一大口,结果被呛得猛烈咳嗽起来。莱伊拍了拍她的背,娜娜强撑着把那一杯苦涩到令人干呕的药水艰难吞下,憋得眉毛都拧到一块儿去了。然后她才问莱伊:“到底是谁把感冒药水熬得这么苦?我好像在吃带了泥土的树根……”
  莱伊挑了一下眉,然后面不改色地说:“我。”
  娜娜的脸都青了,下次谁再说药剂课成绩最好的人是莱伊,她就把这杯药水灌到那人的嘴巴里去。
  她要指控莱伊,这简直就是对病患的虐待。
  但不可否认那杯棕色药水开始起作用了,她的脑袋上开始冒出一团一团的水蒸气,多余的热气散尽,没一会儿就恢复了正常的体温。
  “只是暂时的,让你稍微感觉好点儿。”莱伊拿了一杯甜口的南瓜汁,她咕咚咕咚一口气喝完,消除了满嘴的苦味,长出了一口气。
  一时间两个人都没再说话,娜娜抱着空杯子靠在床头,和坐在椅子上的莱伊沉默地对视。
  这样的安静持续了很久,直到莱伊打破沉默:“休息吧,我会给你请假的。”他迟疑了一下,看着娜娜的眼睛,飞快地眨眼,好像下不定决心似的,最后还是咬牙开口了:“别担心,娜娜。”
  “你在安慰我么?”娜娜轻声说,“真叫人不习惯……”
  莱伊一声不吭地和她对视,一阵病态的潮红飞快蔓延上他的两颊,然而它们又很快褪去,留下的是同样病态的苍白。他的眼睛也泛起一层红色,像熬了一整夜,终于撑不住了。但他死死盯着她,这让他看上去就像一尊只会微微呼吸的石雕。
  娜娜觉得自己嘴里发干,她看到桌子上放着一壶南瓜汁,尴尬的是她够不到。而当务之急是尽快让莱伊看上去别那么吓人。她扯了扯嘴角:“呃,说真的,你这样还挺不错的。”
  “闭嘴。”莱伊终于开口了,他声音很轻,像是按捺着极度的不耐烦,“你现在就像只聒噪的松鼠。”
  他伸手拿来那壶南瓜汁,给娜娜倒了满满一杯,顺便还从桌上拿来了那块心形的甜点,“吃了它。”
  娜娜愣了一下,瞥了眼他的脸色,确认他没露出多奇怪的表情后,照做不误。
  “你没什么可操心的。”莱伊看着娜娜吃下那块点心,慢吞吞地拖长尾音说,“好好睡一觉,让脑子清醒一下——别总是想乱七八糟的东西。”
  他站起身,准备直接去上早课。
  娜娜盯着他的背影,看着他打开房门,但在门口停留了一会儿,接着转过身,大步走了过来,娜娜有点发懵地看着他,不知道他到底想干什么。那道高瘦的身影已经完全遮住了她眼前的光。
  下一刻,莱伊俯下身来,在娜娜的脸颊边吻了一下。
  那是个比精灵翅膀和小鸟羽毛还要轻的吻,在嘴唇微微离开娜娜的面颊之后,莱伊轻声说:“……晚安。”
  ——轰隆!
  莱伊的声音很轻,然而在娜娜的耳朵里却像雷声一样轰响着,她手里的南瓜汁差点儿洒了,哆嗦着手,结结巴巴地开口:“等等……这,这是怎么——”
  莱伊退开两步,抱着手臂看她,神态从容得就好像一切都理所当然:“怎么?”
  “不……”娜娜干巴巴地喝了口南瓜汁冷静,她觉得大脑又不属于自己了,而该死的心脏莫名其妙跳得飞快,“我是说……哦,好吧,晚安吻,很正常——还是说,或者是别的……”
  莱伊冷冷地抬起下颏:“你讨厌我这样做?”
  “……不是,只是——”
  “那就行了。晚安。”
  “……”娜娜忽然变得垂头丧气。
  莱伊等了一会儿,又重复了一遍,只是不耐烦地加强了重音:“晚、安。”
  娜娜昏头昏脑的,摸不清他的用意,脑子里的思绪乱成一团被猫咪挠过的毛线球,完全找不到一根线索,她过热的大脑经不住刺激,一下子关闭了全部功能,最后只是含含糊糊地说:“……晚安,莱伊。”
  娜娜躺在床上,眼睁睁看着太阳升起,连厚重的窗帘也遮挡不住强烈的日光,她一眨不眨的,直到眼眶开始发热。耳边传来莱伊锁门的声音,接着屋子里变得十分安静。房间里就剩下她一个人。就连白雪都困得不行,直接在沙发上睡去了。
  娜娜猛地把自己裹进被子里,闷闷地发出一声后悔的呻吟。
  感谢神明——心照不宣地,他们和好了。
  虽然事态有点朝着娜娜无法预料的方向发展——那个出人意料的晚安吻。可恶的娜娜,她在心里咒骂自己,为什么刚才不再勇敢一点……再勇敢一点就能知道答案了。
  她把自己闷在被子里,抱着悔恨入睡,一觉醒来病得更重了。莱伊不得不请来老院长帮忙,在得知只是普通重感冒,没什么需要处理的,只是需要点时间的答复后,忍着被审视的目光将他送上马车,砰一声重重关上门。
  娜娜一病就是好几天。等到她的体温恢复正常的时候,丰收节的舞会就在第二天了。

史上最强炼气期
李道然
修炼了将近五千年的方羽,还是没有突破炼气期……“我真的只有炼气期,但你们别惹我!”

天空之城 / 发表于: 2025/02/05 11:03:45

(十九)舞会
  娜娜这几天什么事都做不了,只能躺在床上胡思乱想,然而想了好几天都没想明白,莱伊一边否认他们是朋友,一边又给她一个晚安吻,到底是她想多了、还是……
  但不管怎样,丰收节的舞会邀请还是要去的,因为贝蒂莎已经帮她答应了邀约。娜娜还没想好理由拒绝,就被上门探望的贝蒂莎告诉了这一消息——顺便一提,她当时笑得可开心了。
  “快和我说说发生了什么,”贝蒂莎关上门和她说起悄悄话,“你们怎么谈的,怎么会突然发热了呢,现在感觉有没有好点儿?”
  “……”娜娜揉了揉阵痛的太阳穴,总觉得她话里有话,“你确定是来探望我,而不是幸灾乐祸?”
  贝蒂莎耸耸肩:“看你好像差不多康复的样子,我的担忧一下子就没了嘛,反倒是更好奇别的事情。哦——还有件事,”她顿了顿,瞥了眼娜娜的表情,“莎夏那边的邀约,我替你答应了。”
  娜娜明显愣了一下,随即马上意识到她不是缓解气氛,“可是我没邀请到舞伴。”
  “莱伊也没有,你可以邀请他。”
  “……”
  娜娜觉得好像有一阵凉风吹过——但这不可能,为了她的病情不再加重,房间里的窗户都是紧闭的。
  她抖了抖,觉得自己一定是高烧后遗症出现了幻觉:“真的,贝蒂,”娜娜清清嗓子,干巴巴地说,“我觉得这一点也不幽默。”
  这一次,贝蒂莎没有开玩笑。
  娜娜疑惑地摸着鼻子咕哝:“……你真觉得这是个好办法?”
  “看你的样子,你们还没谈妥?”贝蒂莎突然俯身,双手撑在她床前,“和我想的完全不一样,娜娜,”她忽然很严肃地问,“你是怎么病的?”
  娜娜正憋着一肚子的抱怨,她这么说了,娜娜就一股脑儿全告诉了她——除了晚安吻的那部分。
  贝蒂莎听完沉默了很久。
  “也就是说……”她终于艰难开口,“你们还在纠结——朋友——这种小事?”
  “这不是小事。”
  “好吧,那我换个说法。”贝蒂莎长长吐出一口气,“你难道没想过别的可能性吗?比如说,他不想只是和你做朋友呢?哦,别伤心,我的意思是,不是撇清关系,而是——而是更进一步?”
  娜娜颓丧地说:“贝蒂,不是我怀疑你,我也这么想过,可这样的想法一冒出来,我就觉得自己好像个自恋狂。”
  “不,多给自己一点自信,娜娜。”贝蒂莎的余光落到残留的莉莉丝甜点的包装上,语气里有种莫名的肯定,“你比我更了解他,那你也应该知道,我们总是很难理解他的意思,甚至有些话不能从正面去想……呃,总之,把他的想法往你认为不可能的方向上想,说不定会是真相。”
  “……”娜娜眨了眨眼,忽然有种眼前一亮的感觉。
  贝蒂莎见她低头思索起了什么,语气一轻:“不过话又说回来,”她往椅子上沉沉一瘫,好似解决了棘手的问题一样,“如果他不回来,你会在门口待一晚上?”
  娜娜摸了摸鼻子:“事实上,我已经准备回屋了——如果他再晚一点的话。”
  “好极了,”贝蒂莎噗嗤一笑,“没错,就该这么做。虽然不可否认你还是感冒了——下次记得早点脱身。”
  贝蒂莎待了一会儿就离开,莱伊端了一杯浑浊的棕色药水进来,娜娜盯着他的脸,忽然觉得——好像事情还没那么遭?
  “莱伊,”她捧着杯子,犹豫了一会儿,在莱伊快要等得不耐烦的时候,下意识抿了一口药水,苦得她皱起了眉,“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舞会?”
  娜娜以为他会毫不留情拒绝——考虑到他就是这样干脆地拒绝了所有的邀请——然而就在下一刻,她的室友突然抬眼,直直地和她对视。
  莱伊苍白的两颊被壁炉的火光映出一片令人着迷的暖色,而那双眼睛就是最最明亮的绿宝石。
  “可以是可以——”他看着不自觉张开嘴唇的娜娜,缓慢而低沉地说道,“但你应付得来吗?”
  “什么?”
  “我很受欢迎,”他毫无廉耻心地说出事实,“当心你的舞伴被抢走。”
  “……”
  娜娜不说话了,莱伊飞快地看了她一眼,见她好像准备放弃的表情,慢吞吞地拖长尾音:“我有个办法。”
  第二天,娜娜站在镜子前,沉默了很久。
  “……我一定是疯了。”娜娜咬牙切齿地喃喃道,“我居然真的——真的同意了你的建议!主神在上……还是以这副见鬼的样子!”
  娜娜把自己的头发弄短了一些,大概垂到脖子,用发绳扎了根细长的小马尾。她穿着暗色长袍,额前戴了一张面具,夸张的话剧面具刚好遮到嘴唇上方,莱伊身上的颜色则显得明亮许多了,也许是因为穿了女装,黑色礼服的高领长裙将他的身材遮的严严实实,领口缀着银扣,和他的发色相配极了。他脸上的面具同样十分夸张。
  “是你邀请了我,而我正在为你解决顾虑。”莱伊理了理自己的金色长发,微微卷曲的发尾让他冷淡的表情带上了点儿俏皮的高傲,“怎么,不喜欢?那换回来。”
  “不,我觉得这样挺好的。”娜娜故意膈应他,“你呢?你变成了一个女孩儿,不会难受么?”
  丰收节的晚上,斯里瓦利家的门厅里挤满了人。到处是穿着五颜六色礼服长袍的同龄人,大家都在兴奋地交谈着,等待着主理人出场的那一刻。
  感谢主神,他们参加的是庆祝丰收的化装舞会,现在还没多少人注意到他们。娜娜摸了摸鼻子,表情扭曲地看了一眼莱伊的一身长裙,剪裁流畅的礼服贴合着肌肤,勾勒出他身体的轮廓,任谁也认不出这位身材完美的漂亮女孩儿是她那位英俊的室友。他也许天生就该是个女孩儿,性格里的攻击性和缺陷在这副身体上变得十分合理以及——惹人怜爱。
  “我不认为变装成这样会对我的形象有任何影响,我就是我。”莱伊不以为意地忽略她的眼神,“对这副样子,我相当满意。”
  “……”
  “当然,你的造型也十分成功。”莱伊恶作剧般地笑着,“除了性格有点胆小之外。”
  “……真羡慕你,对什么状况都能接受良好。”娜娜的声音变得有点别扭,“我就不行了,这玩意儿——”她烦躁而不习惯地拨了拨短到有些扎脖子的头发,“这玩意儿太短了,我的脖子有点凉。”
  “没办法,”莱伊再次恶劣地笑了,“总不能让两位女孩儿跳舞。”
  娜娜忽然觉得自己做了人生中最错误的决定。
  然而没时间留给她反悔,因为礼堂的门在一片喧哗声中打开了。
  莱伊可恶地笑了一下,然后从容地挽着娜娜的胳膊。娜娜一边在心底咒骂同意这个离谱建议的自己,一边不情不愿地伸出手臂,在其他认识的或面生的同学们鱼贯走入礼堂后,他们跟在人群后,排队走了进去。
  有那么一个瞬间,娜娜扭头看了看莱伊。在刚刚莱伊靠近的那一刻她才意识到,她的室友居然已经比她高了一个肩膀的距离。而在多少年前——她始终记得那个场景——在阴冷潮湿的孤儿院里,娜娜捧着光团朝他走去,那时他还是个会把自己尖锐的刺外露的小男孩。
  这次的丰收节庆典是娜娜参加过的最丰盛的庆典。取之不尽的食物被靠墙摆放着,等着人随意取用,几张圆桌放在边角,大厅里腾出了大片空地。大家心不在焉地用了餐,事实上没人把心思放在即将要吃的东西上,所有人都盯着舞池中间——这才是今晚的重点。
  娜娜正在暗自庆幸晚上没有多吃,正对着满桌的小甜点发愁该从哪个开始,却突然看到有人朝莱伊走了过去,他不像他们两个变了装,尽管戴了面具,那头浅金发色明晃晃昭示着来人的身份—— “格伦尼斯,”莱伊也对他能认出自己很感兴趣,抱臂看着他,一点也不在意对方奇怪的目光,扬起下巴,用熟悉的口吻说,“眼神不错。”
  “我还以为认错人了,”格伦尼斯移开视线,和正在挑选点心的娜娜说起了话,语气很佩服,“你可真行。”
  娜娜一口咽下噎死人的酥皮点心,锤了锤平坦的胸脯,艰难地摆手。
  她现在一句话也不想说——这点心也太难吃了。
  挂在礼堂周围的装饰灯忽然熄灭,一阵悠扬的音乐声响了起来。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一支完整的乐队已经在角落里布置妥当。
  黑暗降下,舞池灯火通明,四周投来了探究的目光。娜娜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看来他们想让我邀请你跳一支舞。”格伦尼斯笑了,“不可否认,莱伊,你现在确实……嗯,很符合我的审美。但我不会这么做——你的舞伴会很介意。”
  莱伊冷眼看着娜娜,然后,在格伦尼斯调侃的眼神里,他几乎是半拖半拉地把娜娜拽向了舞池里唯一的聚光灯下。
  透明的穹顶上群星璀璨,好像铺开一层银霜。月白光辉洒下来,如同那些林间精灵的纱衣。风琴和大提琴旋律交织,竖琴清冽的拨弦声简直令人迷醉。然而娜娜完全顾不上欣赏,她用尽全部心思拼命祈祷不要有人发现她——尽管把目光投到莱伊身上好了,他今天扮演的是高贵的金发美人,或者去注意别的什么也开始进入舞池来跳舞的漂亮脸蛋……
  然而事实上这不可能——莱伊那出众的气质就不能不引人注意。每当他们跳到外圈时,周围惊异的抽气声就会变得格外清晰。有人不知是出于赞叹还是畏惧,在舞池外窃窃私语:
  “太漂亮了……”
  “那是谁家的小姐?天啊……她可真是大胆,跳的是男性舞步……”
  娜娜努力忽略着周围朝他们投来的目光,尽量把自己变成最不显眼的那一个。其实跳舞对她来说并不是难事,只是对面是莱伊,还是一个女孩子模样的莱伊,这件事实在太让人难以面对了。他们又转了半圈,渐渐地更多的人和她们的舞伴加入其中。
  直到人群中有一个细微的声音突然钻进她的耳朵:“那个金色卷发的女孩儿是谁?有人认识么?我们学院里有这么一号人?”
  娜娜情不自禁地趔趄了一下。还好,在莱伊的操纵下并没有出什么乱子。她的室友捉着她的手,另一只则放在她的腰际,又转了两圈后,他们几乎贴到了一起。
  “你能不能放松点儿?”莱伊又气又好笑地贴着娜娜的耳朵低声说,“我还以为你被人变成一座雕像了呢。”
  “……你知足吧。”娜娜扶着他的肩膀,被迫以一个男孩子的身体跳起了女步,咬牙把声音压得不能再低,“我现在真想……”她低低地咕哝了一句。
  “什么?”莱伊皱眉,他没有听清。音乐变得更舒缓了,进入舞池的人越来越多,他们的身影也被人群挤压得越贴越近,柔软的躯体紧紧靠着她,“——快说!”
  娜娜觉得自己的耳根发烧,她猜自己的脸一定红了,好在她现在戴着面具,谁也别想看清她的表情:“我说,”她顿了顿,不甘地嘟囔着,“我现在真想踩你一脚。”
  “……”
  第一支舞曲刚一结束,娜娜就挣开莱伊的手冲出舞池。必须找点儿水冷静一下,她知道自己的脸一定红得快要烧起来了,而且很有从脑袋上冒出蒸汽的危险。
  饮料在拐角处的桌上。娜娜朝那边落荒而逃,想也不用想,她知道莱伊一定在她身后看着她,把幸灾乐祸的微笑藏在那张面具之后。
  用完全不一样的身份来丰收节舞会——哈!莱伊天才的脑瓜里这么多年第一次出了岔子,想出了这么个馊主意。
  娜娜做了两个深呼吸,觉得脸上的热气慢慢褪下去了。她攥紧放满冰块的饮料,突然听见有一个女生在她背后问:“请问,下一支舞我可以邀请你跳么?当然,我的舞伴也可以给你的那位女孩儿……”
  ——不行!
  娜娜觉得气不打一处来,猛地转身正要拒绝,却惊讶得差点把手里的杯子都扔了。
  那个非常礼貌站在她身后的人是——贝蒂莎。她的社交状态和平常完全不一样,连语气都轻轻的,和那个她认识的性格自来熟大大咧咧的贝蒂莎大相径庭。
  娜娜站在那,忽然朝她凑近,在她快要防备地后退的同时一把掀开自己的面具,用那种装出来的低沉声音说:“你不认识我了?亲爱的贝蒂?”
  贝蒂莎浑身僵住。她有点愤怒地看着眼前这个没有社交距离还叫她昵称的男孩子,然而那张脸却眼熟得让她无法甩手就走。她疑虑地打量了一番,好一会儿后,张着嘴不可置信地喊她:“娜娜?!”
  “没错,是我,你的娜娜。”娜娜盖上面具,肩膀一塌,语气恹恹的,“你刚才的语气可真陌生。”
  “你对陌生人也会这样的,相信我。”贝蒂忽然卸下防备,亲密地挽住她的手臂,“果然能让我一见钟情的还是你。”
  “……别这么说,我感觉有点肉麻。”
  “我是真心的,”贝蒂莎一身红袍,和她的肤色十分相配,“这么说,”她拿过另一杯饮料,语气里是掩盖不住的兴奋,“那位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金发美人——是他?”
  在贝蒂莎期待的目光里,娜娜沉重地点了点头。
  贝蒂莎噗嗤一声,笑得非常开心:“你可真行,娜娜。”她说了句和格伦尼斯一样的话,“不仅成功做到了邀请他来舞会,还能让他扮成那副模样……你简直出乎我的意料——我说过的,多给自己一点自信。”
  娜娜摸了摸鼻子,真心实意地说了声谢谢。
  “好了,我不打扰你了,玩得开心。”贝蒂莎留下这一句就钻入人群不见了,娜娜四下看了看,同样也找不到莱伊。
  她顿时焦虑起来,两大口喝完饮料,开始急切地在周围找他,舞池边、舞台下、圆桌旁,可是——哪里都没有他。
  心里的那股烦躁上升到了顶峰,莱伊那么受欢迎——如他所说,哪怕是女孩儿的模样也依旧人气鼎盛,现在会不会和别的男生——或是女生在一块儿?
  她在人群里不停地找着那抹熟悉的身影,眼角突然看见礼堂门口闪过去一个她在找的金色长卷发。华贵礼服让那个人看上去更加高挑了,加上极易辨认的冷漠神情,领口的银扣闪闪发光—— 是莱伊。他正和一个人匆匆向外走着。娜娜不认识那个人,她有点担心,挤过人群,径直走向大厅门口。莱伊和那个人已经走出厅外了。
  走向台阶,装饰精美的曲折小径两旁都是低矮的玫瑰花丛,萤火虫在其中闪闪烁烁。娜娜悄然快步越过那些玫瑰,拐过一个巨大的丰收女神雕像,麦穗垂在祂的指尖。终于,她重新看到了那两道黑色的身影。
  娜娜后退两步,藏到丰收女神雕像的阴影中去了。她听见莱伊和那个人影在雕像旁低声说话,然而他们的声音太低了,偶然有几个单词飘过来,也完全被喧闹的舞会声音遮盖了过去。娜娜弯着腰,费劲地把耳朵又往那边凑了凑。
  令人不可思议的是,那两个人说话的声音完全消失了。
  娜娜疑惑地微微抬起头,从丰收女神的裙摆后面小心地看去——映入眼帘的是一个熟悉的系了金色细链的腰。
  娜娜:!
  一个娜娜再熟悉不过的声音响起:“好啊,娜娜。你在这儿做什么?”
  娜娜僵了一下,然后慢慢抬高视线。莱伊站在她面前,黑影早已不见人影,眼前只剩下这位半垂着眼睛冰冷冷俯视她的高挑身影。
  娜娜推了推她的面具,由于鼻尖冒汗,它不停地向下滑着。她觉得莱伊紧紧抿起的嘴唇看上去就像想给她的大脑来一发记忆清空似的。
  当然,莱伊不会这么做的。他只是轻声说了一句话:“先不提你的跟踪技巧简直拙劣得一眼就能看穿——娜娜,你这次又要刨根问底什么?”
  娜娜尴尬地张了张嘴:“对不起,我——”
  “你似乎不道歉就不会说话。”
  “抱歉——最后一次,”娜娜讪讪地说,“我就是忍不住担心……”
  莱伊朝她迈进一步,慢吞吞地问:“担心什么?”
  娜娜没有察觉到他不动声色的接近,垂眼看向地面,“担心你。你现在……不,你平常也很受欢迎。所以我……”
  “是么,”莱伊漫不经心似的说,他又朝娜娜走近一步,“你担忧我受欢迎?为什么?”
  娜娜愣了一下,她室友的声音听上去怪怪的。然而莱伊的脸被面具挡住了,娜娜只能看见他微微扭曲勾起的唇角——顺带一提,为了更好的效果,娜娜为他抹上了自己的口红,刻薄的唇瓣此刻仿佛一个高深莫测的吸血鬼。她匆忙移开视线,低声说:“你那么优秀,被人喜爱是正常的,可我害怕你也会被别人吸引。”
  “只是害怕?”莱伊迈出了第叁步,他平平淡淡地说,“——还有什么。”
  “……没了。”
  娜娜现在不得不抬头看他了,他们面对面离得极近,然而娜娜发现自己很难看清那面具后面的绿色眼睛。不知为什么,她觉得有点儿局促。
  “看起来你和我有同样的顾虑,”莱伊从容地说,他的声音轻得就像耳语,“我们都不敢打破现状,所以我现在更加肯定了。”
  娜娜的心脏不听使唤地乱跳起来,她感觉盯着她的视线格外灼热,不得不避开他的眼睛。
  他好像讥诮地笑了一声,又好像在惋惜地微微叹气。他居高临下地面对着忽然紧绷的娜娜,满意地看见她眼里闪过的一丝慌乱。
  “——我想我知道该做什么了。”莱伊轻声说。
  情况很不对!
  娜娜的本能告诉她现在应该转身就走——虽然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逃跑,这不是她最期待的回应么?可身体不由自主后退两步,小腿颤抖着,刚要转身,却被人一把拦住肩膀拽了回来!
  莱伊的力气大得惊人,娜娜觉得自己被一下子推到丰收女神的石像上,后背被撞得生疼。她完全呆住了,抬起头微微张着嘴唇,一动也不能动。下一秒,那张惨白的漂亮脸蛋朝她压了下来,准确地说,是莱伊俯下身来,越靠越近—— 时间被诡异地放慢了,因为就在莱伊低头的那一瞬间里,娜娜竟然看清了他线条完美的下颌,以及和苍白脸色比起来格外红润的唇瓣。
  不等娜娜反应过来的下一个刹那,莱伊重重地吻住了她。
  娜娜不会呼吸了。
  下巴被莱伊掐住,她被强迫地仰起头,本以为会撞到那冰冷的石像,却发现他的手早已经托住了她的后脑。丰收节舞会、改变性别的变装、夸张面具、难吃的点心、贝蒂莎的鼓励……一切意识的片段都要离她远去,娜娜的脑子乱成一团,她浑浑噩噩地背靠在冷冰冰的石像上,只能感觉到他们的鼻尖磨蹭着,莱伊紧紧搂住她的腰,在她的唇瓣上磨碾啃咬,甚至想撬开齿关,柔软的舌头已经探出来了!
  ……神明啊。她从没想过自己不可告人的感情能得到回应,也因此,这让她更加害怕了——莱伊这样一个骄傲的人,万一哪天分手,他们就连朋友也做不成了。所以她从来不敢踏出第一步,悄悄在不为人知的边缘试探着,却总是碰到他的一身刺,然后在没被刺到自己身上前立刻抽身。
  一阵夜风吹过,玫瑰花丛微微晃动了一下。娜娜还在迷迷糊糊之间,突然唇上一痛!
  莱伊叼住她的下唇狠狠咬了一口,然后气喘吁吁地分开。唇上抹的那一层淡淡的口红已经被亲花了,凌乱地蹭在唇角。
  她呆呆地看着莱伊,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中断了这个吻。是后悔了?他金色的长发正在慢慢变短,维持的魔力正在消散。面具不知何时掉在地上,娜娜却看不清他的表情,只听见他声音干哑地说:“……我们回家。”

乡村如此多娇
伙夫
周平本是一个平凡小村医,可是村里的俊寡妇,总喜欢上门找他治病…… 水兰溪:“周平,今晚上来嫂子家给嫂子治一治吧?” 周平:“兰溪嫂子,快让我歇一歇吧,这个星期都八回了!” ...

天空之城 / 发表于: 2025/02/05 11:15:46

(二十)握住它
  娜娜被莱伊紧紧抓着,她用一只手攥着因为失去魔力而逐渐变得宽大的衬衫——那是莱伊的衬衫,现在风从衣摆里钻进来了——迈着大步走出斯里瓦利家大门,侍卫见到他们匆匆略过目光,目不斜视地站在那儿。
  这一切都太疯狂了。娜娜被他拖上马车,莱伊代替了车夫的位置,一路疾驰而去,路边灯火从她面前不停闪过,眼前忽明忽暗,她的心脏非但没有随时间慢慢平静下来,反而越来越快,像是预感到即将发生什么,快要从喉咙里蹦出来。
  马车行驶到熟悉的道路上,很快到家了。莱伊的步子几乎要飞起来了,娜娜被迫紧紧跟着他,额前碎发被一阵疾风吹得完全散开,露出额头。
  ——大门终于被“砰”的一声从里面关上了。
  娜娜根本来不及有任何动作,就又被人粗暴地抵在门上:“闭眼!”
  娜娜被撞得生疼,这一次无法克制地恼火起来——没道理在这种事情上莱伊也要控制一切,她气息不稳地开口:
  “你先把这该死的变装换回去。”
  莱伊打了个响指,金色长发迅速恢复原本的长度,娜娜忽然觉得下半身一凉,身上就只剩下那件堪堪遮住大腿的衬衫了——他毫不客气地也换掉了她的变装。一缕金发垂在他饱满的额前,而他那亮如祖母绿宝石的眼睛里泛着红色:“还有别的话?”
  “……有。白雪在不在屋里——唔!”
  身体里似乎有电流在四处游窜,让娜娜的四肢都一片酥麻,唇上的温热触感那么明显,舌尖被吮住,纠缠着不放,他的细长手指带着微凉的寒意滑过肌肤,皮肤上立刻燃起一簇簇细小的火苗。娜娜情不自禁攀上他的肩膀,他们的心跳撞在一起,两具年轻的身体紧紧相贴。
  莱伊的吻渐渐蔓延到娜娜的脸颊,蹭过耳尖,并且不断地向下——急促的呼吸略过脖颈,湿濡的触感停留在锁骨处。娜娜呜咽着仰起脑袋,喘息着抓住在脖颈那儿肆虐的金色头发,试图让他稍微慢一点儿,她的心脏快要爆炸了。
  奇妙的丰收节,忙碌的舞会——这是个尽情狂欢的欢愉之夜。耳边衣物摩擦的窸窣声没有停歇,反倒有了愈演愈烈的趋势。
  此刻正在沙发上的白雪瞪大了眼珠,不可置信地微微张着嘴,呆滞地看着他们,一动也不动。半根草料从嘴巴里掉了出来。它一点也顾不上继续享用晚餐了,因为今晚它可能要被过盛的情绪撑死。
  娜娜的双腿都发了软,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和莱伊分开的,只记得她在平复呼吸的时候腿有点软,下意识想倚靠身后的门,却被拦着肩膀向前跌了一下,她的脚有点凉,不自觉蜷起脚趾,后知后觉地发现她正赤脚踩在他的皮鞋上。
  莱伊也好不了多少,那张一贯傲慢冷峻的脸上现在一片绯红,娜娜还是第一次见到他气息不稳的模样。他的领口被扯开了,露出大片白皙的胸膛,还有一道贯穿心脏的旧伤疤。银扣的别针歪了,很有快要掉下来的危险。
  莱伊注意到娜娜的目光,挑起眉,低哑地说:“这是你做的。”
  “……对不起。”娜娜攥紧了他的衣襟,她的长发被莱伊揉得乱七八糟,“但你也把我的裤子……等一下!”
  莱伊托住臀部,一把抱起踩在他脚上的娜娜,惊得她下意识紧紧掐住他的后背,他的步子迈得很大,迫不及待地拉开房门,把娜娜按到自己的床上。娜娜被摔得晕乎乎,撑着软枕起身的时候,就看到那个颀长的少年曲起左腿半跪在床前,直勾勾地和她对视,用修长的手指解开领口,退出左袖、右袖,然后是上衣—— 看莱伊的表情一点也不像是在开玩笑,娜娜立刻头皮都麻了!进展实在太快,她还没做好准备——没有鲜花和表白,不行,绝对不行!娜娜转身从反方向爬下床,她想现在去找贝蒂还来得及。然而她再次失算了—— 莱伊猛地拉住她的脚踝,粗暴而直接地把她翻了过来。娜娜仰面朝天地躺在床上,衣摆因为摩擦全都堆在肋下,露出大片肚子,空气微冷,她忍不住哆嗦了一下,就像一只暴露了腹部弱点的小动物,拼命挣扎着想翻身,但她很快就失去挣扎的余地了,莱伊沉重的身体随即压了上来,这么近的距离,他的一切都毫无保留地映入娜娜的视线里。
  那道横贯胸口的伤疤看上去十分狰狞,娜娜愣了愣,还没问出口,有什么玩意儿不小心打了一下她的大腿,娜娜的余光无意扫了过去——这一眼让她不自禁瞪大了眼睛。这……这也太夸张了!娜娜彻底慌了神,心脏已经跳得不受控制,她感觉自己快要因为过度紧张而干呕出来了。
  娜娜胸膛剧烈起伏着,她感觉眼前有点晕眩,不得不闭上眼睛,给自己一点时间来缓解。娜娜张了张嘴,嗓子干涩得不像样:“……是不是……有点太快了……”
  一个吻落在她的唇角,他的声音如同呢喃:“一点也不。”
  “……先别扯我衣服……”
  “这是我的衣服。”
  “我不行……”娜娜咬牙顽强抵抗,“我接受不了……”
  “你可以的。”那平淡的语气显得这件事再自然不过了,“放轻松,不许抗拒我。”
  娜娜的抵抗在衬衫扣子哗啦一声后,和纽扣一起崩落到床下去了,然而她没时间去想这些了,因为下一刻,她的双腿就被强硬挤开,莱伊的膝盖不容分说抵住她,单手握住她的喉咙,按在软枕上追着她吻,舌头急切地撬开唇齿,不给她任何拒绝的可能。
  不知道是吻、还是那掐住脖子又微微收紧的五指,窒息的感觉让她头昏脑涨四肢发软,本能地伸出舌尖想汲取更多的空气,却被毫不留情地吮入另一个口腔,她呜咽起来,抓他的指节都泛白,滚烫的鼻息在两人间交缠。
  好不容易结束了这个令人窒息的深吻,娜娜拼命喘息着,莱伊用拇指指腹抹去她眼角泪水,轻轻吻了吻她的鼻尖。她已经失去所有反抗的力气了。
  衬衫被褪下,光裸圆润的肩膀最先印下他的齿痕,他咬得有点重,像野兽标记猎物那样,牙齿深深嵌入皮肤。娜娜痛得揪住他的头发,小声啜泣着让他轻一点儿,莱伊被迫地上半身离远了些,但这也让娜娜接触到了他的眼神,他的眼眶红了一圈,绿幽幽的眼睛里闪烁着光,一眨不眨地盯着她,娜娜冷不丁打了个寒颤。
  莱伊甩了甩脑袋,脱离了娜娜暂时的控制,他重新俯下身,埋头啃咬她的锁骨,稍稍往下,轻嘬着柔软的奶肉,接着张嘴含住那颗挺立发硬的乳尖。
  娜娜哆嗦得更厉害了。他的唇齿就像带了细微的电流,在舔舐轻咬时带起一阵引人发颤的战栗,酥麻的感觉传遍全身,刺激着她的小腹变得暖暖的,娜娜觉得有点不舒服,难以忍受地夹住了腿,没一会儿,潮热黏腻的水从腿心间漫出。
  莱伊皱起眉,吐出被他舔得像颗红樱桃似的乳尖,滚烫的掌心从腰间滑下,他原本是想分开她紧紧合拢的腿,在摸到一片湿滑的时候愣了一下,“噢,娜娜。”他的声音听起来在笑,手指在湿软处来回勾弄,“看起来你已经做好准备了。”
  娜娜的脸红得快要烧起来了,全身皮肤泛起不正常的粉,她看起来羞耻得要哭了,恨不得把自己整个儿埋进枕头里。
  莱伊当然不会就这么插进去,那样会让她疼得哭出来,他自己也会很难受,所以他先送了一根手指进去。穴口已经湿得一团糟了,刚进去一根指节,软肉就迫不及待地缠了上来,他压住娜娜乱动的腰,一手抽送着由慢到快捣出一股一股水花,娜娜舒服极了,哼哼着鼻音,无意识抬起腰去追他的手,双腿缠住他的手臂,把他的手都夹进腿心里。
  他又加了一根,两根手指在穴肉里抠挖探寻起来,骨节分明的手指不小心碰到了哪儿,身下的人立刻颤了颤腰,浓稠如蜜糖的呻吟和淫液一起倾泻而出。
  ——找到了。
  莱伊额上渗出一层薄汗,他也憋得难受,一根粗长干巴巴地跳动。抽出被泡得微皱的手指,透明的水液从指尖滑落到掌心里,他握住阴茎草草撸了两下,把它蹭到两瓣穴肉之间磨蹭。还没完全闭合的粉嫩穴口吐露着水液,很快就把肉柱打湿了,整根上面都是亮晶晶的水液。
  他闭上眼,长长地舒了口气,等待一阵莫名的悸动缓慢平息,片刻后,按住她颤抖的大腿根,缓而沉地挤了进去。稚嫩的穴口生涩地吞下龟头,娜娜无法忍受似的想要并起膝盖,又立刻被毫不留情地掰开。
  被填满的异物感很陌生,娜娜无助地仰起脖子,张着嘴发不出声音,身体无意识地想要摆脱它,莱伊的手紧紧卡住她想要逃脱的腰部,堪堪没入的顶端再一次顶入。
  但她实在太紧张了,圆硕的头部卡在那无法进出,莱伊没有强硬地捅入,而是开始很浅地抽插起来,温吞地扩张着让她适应。
  随着一次又次抵入和试探,娜娜的身体也一次又一次地颤抖。
  直到一寸一寸软肉被熨帖地撑开,感受到陌生的饱胀感填满甬道,剧烈的快感让她的大脑变得空白,自己也不知道嘴里在溢出断断续续的呻吟,他抽插的速度越来越快,搅得肉穴里的蜜液越来越多,进出变得愈发润滑顺畅,下腹拍打臀肉的声音清脆响亮,莱伊终于完全地抵了进去。
  柔软的乳肉在碰撞中颠簸出波纹,上面缀着的红樱桃摇摇晃晃,颤巍巍地快要落下来。月光透过厚重窗帘洒在娜娜身上,刺得他眼睛生疼,他重新俯下身,吮咬着,一颗颗鲜红的吻痕遍布在白到发光的皮肤上。
  “娜娜……”铺天盖地的吻落了下来,最后落到唇上,娜娜迷迷糊糊地“唔”了一声,又被他顶得叫了起来。莱伊含住她的嘴,将她呜呜咽咽的呻吟嚼碎了吞进肚子里,渐渐地,屋子里只剩下两人凌乱沉闷的喘息。
  等她熟悉了现在的频率,莱伊也快没了耐心,那根粗长把她塞了个满满当当,开始带着一股子要把她肚子都捅穿的狠劲,疯狂地进出。
  莱伊那似乎永不歇止的加速让娜娜无法克制地慌乱起来,在摇晃颠簸里攀住他的肩颈,指甲嵌进他的背部胡乱挠着,“嗯哈……不行、慢点儿……那里难受……”
  “一会儿就不难受了。”莱伊用汗湿的额头蹭了蹭她的,哑着嗓子安抚她,“睁开眼,娜娜,看这儿。”
  肚皮被掌心按住,娜娜被迫睁开眼,看向他干燥温暖的手掌,在一片朦胧里仍然能看到被顶起的弧度,当她模模糊糊意识到那里面顶起她肚皮的是什么的时候,眼泪唰的掉下来,小穴也猛地收缩抽搐起来。
  温热潮湿的软肉瞬间咬住了他,莱伊被绞得低低嘶了一声。
  他手心里按着的地方,肚脐眼的下方几厘米,正时不时被棍子似的性器顶起,这场面对娜娜来说还是太刺激了,可莱伊一点要放过她的意思也没有,反而拉住她的手向交合处伸出,让她主动感受他正在肏她。
  娜娜的指尖触到那根来回捣弄的阴茎,那东西好像很烫似的,她哆嗦了一下立刻想要抽回手,但莱伊死死捉住她的手腕,强迫她握住对她而言有点大的小家伙。
  “摸摸它,”莱伊缓下动作,“摸到了吗,我们紧密相连的地方。”
  娜娜的手上黏腻一片,肉棍在她手里打滑。她无助地摇了摇头,眼圈都红了,莱伊就着这样的动作缓慢抽插,她不得不感受着进进出出的肉柱,那上面凹凸不平的,突突直跳,就像握住了他的另一颗心脏。偶尔还会碰到自己泥泞的穴口——那儿是他们交合的地方——她的身体颤得更厉害了,还要直视被戳出龟头形状的肚皮。
  莱伊却很喜欢这样,他一次次肏到最深处,与脆弱的子宫隔着薄薄的一层,凌乱的喘息不比她优雅多少,“肚子都凸出来了,真色情……握得再用力一点……嗯,对,好听话的娜娜。”
  最后是娜娜受不了,哭着松开手,向后重重倒了下去,娜娜的身体失去一切控制,瘫软地敞开自己的所有。
  汁水充沛的肉壁被完完全全地填满,他不再有所顾虑,双手握住臀瓣,让吞吃着肉棍的花唇更加敞开,有意识地去戳弄她的敏感点,那地方最好找,只要轻轻一戳,她就浑身颤抖着尖叫起来,肉穴也剧烈吮吸住他,里面好像有张小嘴,一口一口地咬住他,要把他的精液全都榨出来吃掉吞掉似的。
  仿佛只留下野兽的本能,炙热滚烫的阴茎在体内肆意作祟,把屁股撞得啪啪响,她的水越流越多,抽插间带出大股水液,滴滴答答从他的耻毛流下,把床单都染湿了一大片,看起来像尿在上面一样。床板不停地吱呀吱呀响,敏感点被狠狠撞击,快感堆积到最高处,根本由不得控制——娜娜眼前忽然闪过一道白光,强烈的快感如同决堤般冲垮理智,她哭泣着,交合处猛烈痉挛,喷出一大片透明的水。
  莱伊被剧烈收缩的穴肉吮得低低吸气,喉咙里挤出一声喟叹:“……真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