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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意式黑帮老大爹
“你不喜欢我送你的小马吗?”
*意大利21周岁成年
-----正文-----
要和佐娜说她以后会得到一匹利皮扎马,七岁的她会立刻跳起来,当场抱住告诉她这个消息的人,其兴奋程度可能会认其做未来十几年的教父教母。可二十岁的佐娜被邀请到马场后,待那从英国飞来的驯马师一身马术骑士装恭恭敬敬来到她面前,瞧那阵势就差没在她面前直接行几个英式大礼时,佐娜唯一的反应就是烦躁地撇撇眉。
她问:“这是要干什么?”
那边金发碧眼的英格兰人用还算流利的意大利语说了几句,不乏“亲爱的小姐”和“何时上马”这样的字眼。佐娜依旧抱着双臂,毫不动容,哪怕是那匹浑身都在散发光芒宛如不该存在于世间的纯白马被牵出来时她也只说了,“我不知道别人是怎么告诉你的,但我对骑马不感兴趣。”说完就将那被牵出来在马场上不安摆动蹄子的利皮扎和那摸不着头脑的驯马师留在了身后。
身穿熨烫管家服的执事一路追着她,语气里不断重复道:“小姐,这可是老爷特意找来的利皮扎马啊,更别说他甚至请了北海的训练师过来。您可不能看也不看就走啊。”
“是吗?”佐娜毫不为意,马尾甩在脑后大踏步离开,“你看我在不在意。”
佐娜是她母亲一起带过来的孩子,也就是说她的继父和她母亲结婚时,他们的婚姻里还带了一个她。第一次见到那个胡子染上点点花白的男人,佐娜就觉得简直太普遍了。意大利的男人都这个样,过了三十七的快四十的男人一身花衬衫,下面是扣着金属皮带的西装长裤,讲究一点的身上的马甲都要和其他配饰相辅,比如腕上的机械手表和衬衫口袋里的三角巾以及耳上的环饰。
佐娜和母亲一起嫁过来后,她最常看见的就是那梳着背头的老男人——好吧,也没有那么老——但她觉得他老,虽说也就只有三十九。或者是四十?佐娜记不得了。
她只知道,这个一和母亲出去就会带着不知道从哪掏出来的玫瑰花的男人,真的有些惹人厌。
花言巧语当饭吃,每天不从嘴里吐出意大利情话仿佛就会当场暴毙。
佐娜真是恨透了这个把她妈妈骗过来的男人。
单身就单身吧,祸害她妈算什么?
就他那样佐娜不信他在地中海这里找不到合格的情人。
没好气地瞄了眼自己正处的独栋气派书房,佐娜砰一声合上那本《野生图鉴》。
他这种拥有不知道多少座房产的人还怕找不到情妇?
要她相信这个钻石王老五在遇到她母亲前没有花天酒地,那是吞了全世界的废纸团都不会发生的事。她这就要去寻找证据,让那老男人越早和母亲离婚越好。
穿过红绒白理石的长廊,墙上的油画随着日落在地毯上落下一片拖长的痕迹。
每隔五十米就有一个握着双手的墨镜保镖,佐娜眼不斜地穿过他们之中。噔噔上楼来到最多黑衣人站着的门口,气势做足地一打开那扇双开门,吱呀的声一下引来了里面所有人的目视。
她才不怕呢。佐娜一把抱住胸,气势十足地说:“你为什么要给我下那种套?”
她那打着花领带,脚脖子那穿着鲜艳长袜的继父将手里厚厚的一项合同翻盖上,三下两下灭掉不法交易的证据。佐娜能看到他把一些装在透明袋里的白色粉末给藏在了茶几下面。手边尽是架了雪茄烟灰缸的男人一笑而过,“佐娜,什么风把你吹来了?你不是最不喜欢来我这间会议间的吗?”
她还是不依不饶,站在红地毯中间不肯让步。
“在你说出你的目的之前,我是不会离开的。”
屋子里的其他成年男人咳了几咳,仿佛被这一出整得不知如何是好。
她的继父饶有兴致地将手撑在下巴处,二郎腿的膝盖颠了一颠,摩挲下巴说出了一句,“是吗?”
一阵无言的窘默之后,坐在房间最中间的男人小幅度挥了挥右手,镶了红宝石的尾戒朝向东墙。“都出去吧。”
其他围坐着的男人们嘟囔着收拾自己的文件,边不满地走出去边用眼神剜着佐娜。
可她不在乎。
等房间内只剩下她和继父后,那男人将身子靠向了椅背,端着红酒杯向她笑道。
“佐娜找我是有什么事?”
她还是抱住胸前,一副他心知肚明的样子,“你为什么要给我送马?”
男人抿了一口酒,纯红色的液体顺着喉咙滑下去,似乎没想到她会就这问出疑问来。
“你妈妈说过你喜欢马,我也记得你说过。”
“我可不记得我什么时候对你说过。”
留着络腮胡的男人用手掌捂着心口,有些被她“伤到”的模样。
“佐娜,你这样说好伤我心啊。”
佐娜哼了一声,当然知道他是在说笑。
“你不喜欢我送你的小马吗?”
“小马?你说小马?外面那头可是实打实的165公分的利皮扎马,你跟我说那是小马?!”
男人的表情变了,他将眉头微敛,“你说,我的人送来了一匹成年马?”
“可不嘛,你要是不信怎么不自己出去看看呢?”
她的继父站了起来,几下来到她面前。
佐娜往后退了一步,她都忘了这男人有多高了。
整个人被盖在他的影子阴影里,佐娜告诉自己不要被他的气势给压倒。
于是她清清嗓子,装作不惧怕的样子,“你可真是老掉牙的‘好继父‘啊,居然想到要送继女一匹烂大街的竞技马。”
他还是操着似笑非笑的神情,微微靠近她,“佐娜,任何意大利的小女孩都会喜欢这匹高雅的世界只有三千匹的骑术马的。”
她嘟着嘴回应,“噢是吗?那我告诉你,我可不是普通的意大利小女孩。”
不管这个男人怎么靠花言巧语骗过她的母亲,佐娜就是不喜欢他一身花花绿绿的衣裳,再配上灿烂的白牙。仿佛恨不得和全世界宣扬他是可待摘取的亚得里亚海一枝花。
妈妈挑男人的眼光一向很糟糕,佐娜时常告诉自己她可不要和母亲一样被一个鱼贩骗去前三十年的生命,后而在三十七岁遇上了这个在意大利东南部的小教父。
他们的结婚誓词很素常,那个穿了一身白西服的家伙,佩戴着粉白色的胸花将她依旧温文美丽的母亲领上了圣坛。
他们交换着圣灵圣父圣子的誓约,将那两枚白银色的戒指戴在对方手上。
佐娜在宾客台上看他们触碰手指,神父宣誓接着两人便在众人面前上演了很平常的吻礼。
诚然,她无法否认那男人搭在母亲身上的手臂孔武有力,从马甲长衬衫撩起的袖管里露出的半截前臂经历了三分之一人生的沧桑。
礼成之后便是无休止的餐会,从下午吃到半夜还没有要停止的意味。
佐娜在一众观众里显得索然无事,她的母亲在和自家及亲家的女方闲聊。女人们施了粉黛的眉眼拥挤在一起,手里拿着青??????黄??????色??????的香槟笑谈声起此彼伏。她则和一群与她适当年龄的小孩坐在一起,无聊地翻着桌酒上的红花,那人工叠出来的餐布被她拆了又折。
和她隔了两个座位的打着领结的小男孩趴在椅背上,翘着小短腿要妈妈。
他的阿姨——佐娜觉得是,来回给他拿蛋糕和零食。可小孩子不领情,一个劲朝着女方眷属的方向伸着手手,“妈妈,妈妈——”
佐娜觉得他有点吵,就推开座位离开了坐席。
每当意大利人参与某个聚会,吃不完宴席上的东西不把每个人的八卦挖完这场集会是不会结束的。佐娜的母亲虽然是欧洲人,但她是来到意大利嫁给了她的生父才决定在意大利定居的。
如今那个男人离开了他们,剩下她的妈妈两个人。
佐娜抱住了自己的左臂,告诉自己,也许她也和刚才那个小孩一样,需要某位家长的关怀——只不过她没有说出来而已。
独自信步的时候她才发现自己走出了厅廊,沿着长满绣球花的小路往里道走,属于男人们的嘀咕和大笑就渐渐传了出来。出来抽烟的男人偎在酒店的白色廊檐下,一个挨一个占领了五步石阶。
佐娜远远地站在一棵橡树下,看着穿着人模人样的家伙们在屋檐下走来踱去。
缥缈的烟香从他们手里的指头不断升起。佐娜一手放在橡树干上。
“很寡趣的一段景不是吗?”
她花了一会才发现说话的人站在离她二十步远的草地上,手里干干净净连一点香烟的痕迹也不存在。
和她平时的反应一样,佐娜不喜欢和陌生人说话,即使这个人已经成为了她的继父也一样。
她出自防卫性地双臂交叉,没好气地说:“你不该陪着我妈妈吗?”
粉色婚礼衬衫的男人笑笑,眸子盯着天幕逐渐转出来的星点。
“你该回去看看会客厅里的场景,有时候女人不需要男人也可以玩得很愉快。”
这点她无法反驳,也不会反驳。
仍然佐娜还是想刺他,“你为什么要和我母亲结婚?”
他看了过来,那双佐娜从没仔细瞧过的棕色眼眸就那么盯着她。
“佐娜,”她抖了抖,很显然不喜欢他这么称呼自己。有一段时间佐娜以为他会说出,“为了爱,为了给你和她一个归属”这样的鬼话。良久后双臂垂在身侧的男人只单单说了一句,“因为我想我也需要这一段……联系。”
他没再说下去,佐娜也转身离开了花园。
继父给她送马之后的第三天,佐娜在摆满石膏雕像的长廊里听到了仆从这样的对话。
“老爷在怪罪人呢,说是送给小姐的马匹种类搞错了。好多人都被勒令休工两礼拜。”
呵呵,这和她又有什么关系呢。
有人在傍晚时叫她去中庭一趟,佐娜放下了《学术大全》不耐烦地往楼下走。
这回又是什么事啊?
条纹袜缠到小腿肚,佐娜在三分钟里下了白橙相间的大理石阶梯。
“小姐,这边请。”管家早就在楼梯架子底下等她了。
佐娜抬着头趾高气昂地走在他前面,虽说他就在她几步外亦步亦趋的,可她就是喜欢走在任何人前面。从小就是,佐娜无论是在小学还是中学,她最常做的就是走在众人前面,做一个无人可及的佼佼者。
所以当老迈但熟练的管家弯腰给她展示另一匹她懒得去猜价格的马时,佐娜连白眼都懒得翻。她只是站在原地,在给马儿吃的干草堆外看着自己的手指背,“管家,这是什么意思?”
“老爷看上次那匹不合小姐的心意,这回特意选了小姐喜爱的矮种马。”
佐娜盯了那匹灰色斑点爬满整个脊背和四腿的费尔小型马半晌,最后冷哼了一声,“他就打算用这种方式讨好我?”
可爱的灰皮壮实小马低头吃着干草,拂了拂臀部的长尾巴,并不清楚它的新主人对它是一个什么样的态度。
“你告诉他——”佐娜抬着右手臂,想了会又说,“不,我自己去找他好了。”
“小姐,那这匹小马呢?”
“随你们怎么处置好了?”
“小姐——”
在她一路向楼上冲的劲道里,佐娜想到上一回她有这精力去做某样事时还是学生会的八百人大堂演讲。当然她是学生代表,还是高一时上去做的演说,不过谁会记得呢。
至少不是她。
“你怎么敢——”
一打开继父的办公室双开门,佐娜就高喊着他的名字。
双目深埋于一本厚词典里的男人抬起头,一见她露出了笑容,“佐娜——”
她尽力忽略他喊她名字带来的奇怪之感,佐娜将手背在身后抚平上面的鸡皮疙瘩。
“你凭什么一而再再而三地送我小马?”
男人扶着转椅起身,眉毛在眼镜下轻皱,“你还是不喜欢这匹费尔马吗?”
“这不是马不马的问题。”
佐娜看着他绕过办公桌,来到绣着大勾花的红金地毯,双手背着撑向他的棕红色的精工桌。
“那能告诉我是什么问题吗?”
又来了,他又拿那种万事都难不倒他的自信笑容出来。到底是摆给谁看?
佐娜能想到几条,“一,你凭什么认为我就喜欢马?二,是谁告诉你给我送东西,还是这种烂俗的物件,我就会高兴?”
他似是被她这咄咄逼人的气势给笑到了,鬓角染上白的男人用四指摩挲下巴。
“我不是第一天知道你是这么一个难搞的小女孩了,佐娜。”他看着她笑的样子说实话很让她恼火,男人继而接着说,“我知道你喜欢马儿是你母亲告诉我的,不是我乱猜测的。”
即使他搬出母亲来没用,佐娜扭了头哼哼道,“那也不意味着我会喜欢你给我的东西。”
他依旧靠在他的桌子前,用一副她十分有意思的表情看她。
“那你能告诉我,我要怎么做才能……”
她就站在采光窗照到光线的中央,佐娜打掉他摸上她下巴的手时正好瞧见男人的戒指被她打到了绒地毯上靠近绿盆栽的一角。
“别用你的脏手碰我。”
继父举起手来,不想冒犯到她,“我只是想让你高兴一些,你知道的,毕竟你也是我的继女。”
“谁规定我妈和你结婚了我就一定得做你的女儿?”
他先是惊讶,接而回答,“意大利法。”
“男人。”佐娜低语,“那好极了,我现在告诉你我不喜欢那匹马,你可以把它送回去了。”
“真可惜啊佐娜,你妈妈会怎么说?”
她一回身,继父又回到了那张长桌前端详自己的右手背。
“别把我妈妈扯进来。”
“哦,我冒犯到你了吗?”他抬起双手,装作无辜模样。
佐娜气不打一处来,她恨他,恨他夺走了她母亲,恨他成了她继父,也恨她自己无能无力。可她最恨的……
她把手拿下门的旋钮,一个箭步冲到继父面前。
左手握拳右手伸出食指指着他,直冲他的脸。
“你,你这个——我妈妈为什么会和你结婚啊?!我不明白!你不过就是意大利无数巧嘴簧舌的男人之一,除了有一些地位和臭钱外,我不明白她看上你哪一点!!”
突如其来的职责令他好声劝她,“哇哇,佐娜冷静。”
“男人有什么好的,从古至今他们拐去女人,令她们生下寄生虫一般的儿女,最后再抛下他们,连着那他们本来求之不得的后代一起!消失在世界的每个角落,这就是你们男人做的事情!!”
“佐娜……”
“你和他没什么两样!你也和他一样,在骗得了妈妈的爱之后,你有一天也会离她而去!!”
她说着低下了身子,跪倒在地上用手捂住了脸。
“佐娜……”男人也蹲了下来,他的手在她肩膀周围犹豫着。
“我恨你,我恨你!”
她的话语从手掌缝隙里透出来,闷闷的如同小兽一般的。
他叫着她的名字,用大手抚摸她的脑袋。
“放开我!”她还有力气甩开他的手。
“噢,佐娜。”兴许是她那受伤的模样令他想到了什么,男人一上手就将她抱了起来。以一个抱洋娃娃的姿势,将她从地毯上抱起来。
“放手!放开我!!”她不断踢着腿。
“嘘,嘘,佐娜——”他把她当可以哄的小孩让她很不满。
继父将她抱到了办公桌上,她的双腿垂在桌肚那。
佐娜的泪珠子还在不争气地掉着,她装作无事的样子转头过去。
继父的大手给她抹去眼泪,再用纸巾擦去她鼻下的涕水。
“……别以为这样我就会感谢你了。”
“我不会那么说的。”他歪头给她擦去多余的液体。
“佐娜。”
“做什么?”她还是凶巴巴的。
“你觉得,”他的手在抚慰着她的下巴,“我们以后可能好好相处吗?如果我和你的关系不是——继父和继女?”
“你在开什么玩笑?!我怎么可能和你……”
在她还未反应过来之前,男人就俯下身封住了她的嘴,就好像他早已蓄谋已久。
他的手指掐在她细嫩的下巴处,在她惊叹他怎么敢时男人的舌头滑入了佐娜的口中。
“唔?!!”她用拳头不断拍打他的胸膛,奈何她的力气和蜂鸟差不多。
等他好不容易放开她时,佐娜气地沁出了更多的泪水。
“你、你……”她很气恼,可一句话也说不出。
继父用手指抹着她的眼眶弧线,从细密的眉到她高挺的鼻梁,“佐娜,让继父来好好疼你吧?”
“什?!”
在她能回答之前,男人就低下头来亲吻她的每一处。
从外套里伸进手抚摸她吊带的上衣内部,毫不费力地找到她尚小的还在发育的????????乳??????房????——这点是佐娜在自欺欺人,她还差一岁成年。“你混蛋!”她在他身下扭着身子,试图用腿踢他的胫骨。
他说着别闹,轻而易举地握住了她的手腕,佐娜纤细的手在他掌心里就像是缆绳和发针的差别。佐娜被他按在桌案上时只能盯着天花板,看那上面的木质风扇转了一圈又一圈。
有件事佐娜忘记说了,这个俯身在她身上的家伙,也就是她现在的继父,是地中海沿海的几大黑帮首领。换句话说,也可以称他为小教父。
他从她香氛的脖颈支起来,棕褐的眼直对着她的眼。
深蓝色褶裙下面的他的一只手探着,在接触她的腿心时发出震叹。
“……佐娜,我要告诉你。我是爱你母亲的。”
“骗子。”骗子,无论是谁,都是骗她的骗子。
男人的桌子是对着花园窗口的,也就是说在他打开她的双腿并摘取她蜜壶里的汁液时,如果有人正巧路过,也站在适合的角度——是可以看到三楼教父的小阳台里面发生着什么的。
“嗯啊……”佐娜依然扭着头,妄想用手堵住她颤着发出甜蜜呻吟的小嘴。
一小段时间后,那被证明是徒劳。
在男人弯身问她想要什么时,佐娜伴着哭声吟着说出心中所想。
“我想要费尔马,我想要利皮扎马……我想要妈妈幸福……我也想要他回来……”
她攀在继父身上颠簸着,而这个安抚着她的男人轻声说着,“会有的,一切都会有的……佐娜,相信我……”
最终,佐娜得到她想要的了吗?
是的在最后,一切她想要的都到了她手里——以它们曾经不曾拥有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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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醉酒揍人第一爹
“死小孩给我滚出去!”
^本章内容可能会引起不适
-----正文-----
玛西亚的父亲是个酒鬼,不开心时就拿她和母亲出气,这点到了她上大学还毫无改变。
当她拖着自己打工买来的廉价拖箱,坐公车前往自己签下学生贷款得到学费的大学时,她站在她一个月前考上的市区学校门口深深吸气。
“精神点,玛西亚,接下来的路你要一个人走了。”
由于路途遥远,也由于她根本不想回家的缘故,玛西亚直到半个学期结束了才不得不在学校清学生时回到了她原来的家乡。
只在箱子里塞了几件过夏天的衣服,玛西亚的行李箱就和她去往市区的时候一样轻——她不打算久留。
等广告都掉漆了的公交车从她面前开走,玛西亚迈开腿,朝着吵吵闹闹的就在公交车站的小酒馆走去。
“来个猪肉三明治,可以的话给我煎两个鸡蛋。”
除了节省的晚饭,玛西亚还要了一杯青柠汁,她把着杯子无所事事时后厨的厨子端着盘子出来了。一看到她,那秃头的胖男人就向她打了招呼,“哟,这不是玛西亚吗?”
她懒懒地抬了头,“嗯”一声作为回答。
那围裙上满是油污的胖子也不急着回去,送了餐后趴在吧台上和她聊天。
“怎么?在外面五个月现在终于知道回来看看我们这些乡下的人了?”
玛西亚偻着背,有气无力地回答:“我也不想啊,可是你知道我们家的样子……”
厨师扶了扶头上的帽子,一只手肘撑在台子上,八卦地问,“玛西亚啊,你知道你妈妈要和你爸离婚了不?”
她还是没抬眼皮,“可不嘛。”
这也是她回来的原因之一。
一盘简单的三明治她吃了有半宿,玛西亚终于拉着她那轻颠颠的拖箱回去时已经快过午夜了。拉开纱门,用五个半月没用过的钥匙打开了自家门廊的大门,玛西亚一把箱子放进室内就听到了客厅里老旧电视机的声响。
有那么一会儿她感到自己的内脏纠结在了一起,她改而拎起了箱子。
想象中刻薄的男声没有响起,倒是她母亲孱弱的声线在她快要登上二楼平台时响了起来。
“玛西亚,是你吗?”
一听是妈妈的声音,玛西亚把箱子放在了楼梯上,快步下了去。
她的母亲披着毯子在客厅的扶手椅上站起,看样子是在等她回来。
玛西亚去扶她,“妈,不是说了我会晚回来吗?你怎么还在这等着?”
她年仅四十多的母亲脸上却有了许多不符合年龄的皱纹,慈祥脸庞的女人一如既往拍拍她的手。
“我这不是在盼着你吗?听你说今晚要回来,我还在厨房留了剩菜呢,有豆汁茄子和酱汁肋排,你喜欢的甜派我也烤了一小个呢。”
玛西亚想着要快点扶她上楼睡觉,忙说,“哎呀,我明天再吃。你都放进冰箱了吧?”
她母亲点点头,上楼时又忽然说,“你的小甜派还在烤箱里留着呢。”
说完就要下去拿派。玛西亚赶紧拦住她,“我去放,妈你快睡吧。”
她母亲进卧室前再看了玛西亚一眼,她轻声问她,“玛西亚,你会留一阵的吧?”
玛西亚楞了一会,随后违心地说:“是的,妈妈。”
隔天玛西亚在吃早饭时接到了社区中心的电话,本来是打给她母亲的可她妈妈出去了,于是玛西亚就说她去取。从冷冰冰的柜台工作人员那拿到了属于母亲的一沓和离婚有关的材料,一出社区中心玛西亚就看到她缺了一个握把橡胶的自行车被移到了马路对面。
嘴里骂骂咧咧着她不得不跨过马路去取自己的自行车,那是一辆用了快十几年的换了无数次链条和轮胎的两轮车。
“玛西亚。”
就在她要踏着脚踏车离去时,有人在背后叫住了她。
一回头看到了快两年没见的面孔,玛西亚在那人走过来时小幅度缩起了脖子等他过来。
和她隔了两条街同在一所初中上学的小镇邻居走在她身边,提出要给她拿东西,玛西亚先是拒绝,接着那个人就,“啊,要不我直接帮你推车吧?”
于是玛西亚就不得不走在他边上,而那个留着刺头的青年人推着她那辆装着她不愿意给他的文件的自行车一路走回家。
“玛西亚我记得你是去出镇子去上大学了对吧?”
是啊,背了毕业不知道能不能还清的学生贷款。
啊,前提是她能顺利毕业。
邻家的比她小了一岁的刺头男生笑了笑,他继而问她,“我听妈妈说你是最近才回来的?”
玛西亚点点头,不明白为什么这个好一阵没面对面和她说过话的人今天要和她说这么多。
“说起来有些好笑,我家里人也在和我商量,等我考完了SAT我要不要也去外面上学?”
玛西亚有些惊讶,她转头看了他一会。
她还以为他这样家庭的人会毫不犹豫地出去上大学呢?
因为走在她边上的男生有一个看似“幸福”的家庭,他有一个在做州理事的叔叔也有还算富裕的生活,不算这,他的父母亲都是在镇上做着执政官之类的职业。
“那你呢,你觉得你是要留在镇上还是出去上大学?”
被问到的小伙子不好意思地笑了,玛西亚都忘了他是个有些羞涩的人了。
“我本来是觉得嘛,我想待在镇里,在这个我从小长大的小镇。”他给她推着车,玛西亚的家还有一个小马路就到了,“但是现在我改变主意了。”
玛西亚看着红绿灯,并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我决定了,我要出去上学。”
走到对面路上的时候,玛西亚听到他这番话耸了耸肩,意料之中的回答。
“那我就送你到这里了,再见玛西亚。”
她站在自家门口敷衍地朝他挥了挥手。
还没等他的背影消失在街口,玛西亚就将她那辆从母亲手上传下来的自行车拴在了家门口,吱呀一声打开了门。
她母亲在厨房的窗口洗碗,玛西亚经过走廊时听她问道,“你和执政官的孩子一起走回来的?”
玛西亚不是很想回答,犹豫了会还是说了,“是啊,我给你取来了离婚文件。”
她把文件袋放在餐厅桌上。
母亲直直地盯着那浅棕色的纸袋,好像在看一场天方夜谭的荒谬执行书。
半晌玛西亚才听到她愣神地说了,“哦,哦,谢谢你玛西亚。”
她回着没什么,三下两下上了楼。
她不信任男人,从来都不。
家里有那么一个男人的榜样,要她信任任何人都很难。
玛西亚躺在自己的床上这么想到。
一直到在家里待了七天后,玛西亚才想起问母亲,她问:“那个人呢?”
坐在她对面给面包吐着柑橘果酱的母亲需要反应一会才能说,“噢,你说你父亲啊。他正住在沼泽地的拖车那。警长给他下的令。”
玛西亚咬下一口炸培根,鼻里哼哼了两声。
活该。
这天玛西亚踏上了她从十岁起就没在去玩耍过的沼泽泥地,就为了给那人送一些文件。
她把手插在兜里的时候还在问,“就不能换个人去干这活吗?”
她母亲捂着脸愁苦地说:“玛西亚亲爱的,你不想去那就只能我去了。不过我下午还要去森普森太太家做客,她向我讨要了好久橘子派的做法了。”
玛西亚头痛地拧了拧眉,出手阻止了她妈妈的不住摇头。
“算了……我去吧。”
第一次踩在她到现在为止没有机会享受过的露营车台阶上——好吧,这只是一辆拖车。是她自己在臆想。
玛西亚敲门的拳头刚放下来,用防盗链锁着的看起来一点也不牢靠的车门就被打开了。
映入眼帘的是脏乱的铺满了旧报纸和啤酒罐的地板,在那昏暗灯光映照的大部分都生锈了的钢板之后,接下来冲过来的就是一阵夹着发霉和恶臭的气味。
玛西亚厌恶地皱起了眉。
等她从恶劣的环境里落眼在她的“生父”脸上时,玛西亚毫无意外地看到了一个起码有两个月没认真刮过面的男人的脸。
“……是你啊。”
男人嘴里恶毒的咒骂在看到玛西亚时停了下来,他靠在门边抱起了手臂。
“看看是谁从??????现??????????代????????都市里回到我们的小乡下了。怎么,你还记得回来?”
在学校的半年她不觉得,一听到他说话甚至站在男人面前,玛西亚就有种忍不住的生理性的想吐。不过她忍住了。
用力甩出那份文件,玛西亚没好气地道,“你的离婚玩意。”
男人轻蔑地瞄了几眼上面的字,鼻孔出气,“你妈就让你拿这玩意打发我?”
不然呢?
玛西亚好想骂人,可吞下了喉咙里涌起来的火气。
“我只是送信,要不要随你。”她说完转身就走。
男人的声音跟着从她身后传来,“你听说了我要和你妈离婚的事了吧?”
是又怎么样?事实证明,玛西亚觉得,这个离婚的举止也许晚了十几年还不止。
“混小子,”是的,她的父亲不叫她名字的时候就叫她“家伙”、“小子”之类的指代词。“你有在你那漂亮的大城市里赚到什么钱吗?你的老家伙这几天可是手头缺钱,都连着三天没去酒馆买酒喝了。”
玛西亚知道他狗嘴里吐不出象牙,走开前毫不意外,“想要钱你自己去找份工作。”
当天晚上躺床上的时候玛西亚久违地做了一个梦。梦里她的父亲抓着她母亲的头发,将她从客厅拖到厨房,摆着天线电视机的客厅地板上还有他砸碎的酒瓶玻璃砸,淋淋洒洒落了一路。透明的酒水和她母亲被拖拽的痕迹一路滑到了贴着瓷砖的厨房。
她的母亲痛苦地嚎叫着,大声哀求要他放开她。
而那个她称之为父亲的人眼珠外凸,面色通红,嘴里不断啐出令人恶心的酒臭味。
他似乎嚷着“臭婊子”之类的话,手指恶狠狠指着厨房地板上一盘被打翻的炖菜。
小茶几上的烟灰缸叠满了那人抽的香烟,一根一根在燃烧它们剩下的生命。
“……你看看你做的这盘炖菜,里面有鸡蛋壳你这婊子看不清吗?!”
是因为鸡蛋壳吗,她的爸爸打骂她的母亲难道就是为了他们晚饭里简单的一些鸡蛋碎壳吗?
玛西亚记不得了。
“不,不,放过我……”
女人抽泣着,她头向后仰以一个跪着的姿势磨着膝盖。
玛西亚看到她的两个双膝都被擦红了。
“爸爸……”
他听不见,继续拍打着女人的背,“我说了多少次了,晚上的啤酒我要冰的!你这脑子是毛衣织多了连冰箱都不会用了吗?!”他开始就女人忘记给他拿冰啤酒而辱骂她。
“爸爸……”玛西亚怯怯地站在厨房门口,绞着自己的小裙子边沿。
“对不起!我会记得的!!我以后会记得的!求你放过我吧!!”
女人跪地求饶,她的发根还杯拽在男人手里。
“放过你?呵。”
她的父亲露出了可怕的笑容,“好的,你想我饶过你。可以啊,但首先……”
砰的一声,女人脆弱的脑袋被男人拽着砸向了大理石料理台。
……
剩下的玛西亚就不记得了。
除了那晚的救护车和骂骂咧咧的她的父亲外,她什么也不记得了。
“哈!”玛西亚猛然吸气,从床上惊醒。
看着平静的室内她抚平自己剧烈跳动的心口。
她已经好久没做过这样的梦了。玛西亚的视线盯着随微风漂移的窗帘。
他从来就是个混蛋。在玛西亚开始上中学后,她才明白正常人是怎么称呼她父亲这种人的。不,也许是从很久以前开始,她就明白了。
到她上了初高中家里的境况也没有好到哪里去,她已经有了能摔门离去的资本。
她可以潇洒走人,但她可怜的母亲要怎么办?
“死小孩给我滚出去!”
面对又一次的打骂,玛西亚面无表情地离开男人的视线范围。
出了自己家门她没有目的地沿着小镇漫步,从自家门口走到公园,再从公园走去学校。
看到初中门口的榕树叶下落,她无声叹气。
不知道母亲下班回去会受到怎么样非人的对待。
他生气的理由从来都没有源头,可以是有人没关掉浴室的灯,她房间里收音机的声音太响了,或者是母亲的饭菜没有加热到他预想的温度。他就是个混蛋。这是天塌下来也改变不了的事实。
玛西亚时常幻想她脾气稀烂的父亲走在路上,正发着酒疯,其粗鲁的举止惹到了镇上其他人。而那些生气的群众则揪着他打,将他打进医院。
见鬼,就算把他打死了她也不会介意的。
她想,她母亲可能会伤心那么一会儿,但也只是一小会。
她会恢复过来的,玛西亚确信。
没了他,她们的生活只会更好。
大概过了一周半的时间,玛西亚去她父亲的拖车那取母亲需要的离婚文件时,她敲了半天门都没人来应门。玛西亚推开了那虚掩的门壁,一股像死了人的恶臭扑鼻而来。
她看到了一个躺在地上的人,从他邋遢的穿着看来,那只会是她的父亲。
玛西亚再打量一圈拖车里面,她想找到放了白文件的桌子在哪。
环视了一周后什么也没找到。
她不情愿地迈去她父亲躺着的地。
他是不是死了?玛西亚踢踢谁在地上的人。
那人抓了抓他再也长不出茂密胡子的面颊。哦,看来还活着嘛。
也许他把东西放在车前那?
玛西亚挪动脚步,踮着脚不想踩到他——出于厌恶的程度。
摆在破旧冰箱上的纸箱被她撞到掉了下来。由于拖车的狭小空间玛西亚不得不抓着折叠桌的一角,不然她就会马上和那家伙躺在一块地儿。
他都在里面放了什么啊,这么沉?
玛西亚没兴趣研究他到底在纸箱里放了什么玩意,她只想早点放下这快被扯烂了的纸箱。
“啊,谁……”
男人说着梦话,抓了身边随便什么能抓的东西。
玛西亚小叫一声——他抓住了她的脚脖子。
“这个混蛋!”她被抓住往下倒时这么低吼道。
好了,她抱在怀里的箱子飞了出去,而她自己则和这个老家伙躺在了一起。
过道里被杂物和冰箱以及一些小型电器给挤满了,玛西亚侧着身子和那长满皱纹的人并排躺在了一起。
“……”她先是无语了一阵,接着发现男人的面容是那么得土黄,稀疏的胡子胡乱地扒着他的脸。那深深凹陷的眼眶闭紧着,这样她就不用看她讨厌了——让她这么说吧,几乎是讨厌了一辈子的眼睛。
这么躺着玛西亚能看到在桌下、坐垫下的每一个酒瓶子和易拉罐。
随便放的报纸和油光满面的餐具爬了一些蟑螂,玛西亚敢肯定她在进门时听到了老鼠的吱吱叫声。
满鼻子都是男人酒臭的味道时,玛西亚却发现她从没认真看过他的脸。
就算她有和他相似的面容,那也证明不了什么。
是吧?
玛西亚试着起来,但衣角被压在某个器物下面,她要是想起来就得先叫醒男人。
拉了几下衣服无果,她只好又躺回去。
面对的东西就只有她老男人的那张可恶的脸。
玛西亚不自觉伸出手描绘男人脸部的沟壑,从他花白的眉毛到那惹人厌的鼻梁,再到他紧闭的嘴。手指往下指时玛西亚感觉有什么掉出了她的眼睛。她伸手一摸,才发现那是她流下来的眼泪。
她为什么会哭呢?
抹去一边眼睛流下的液体,玛西亚觉得诧异。
她根本一点也不悲伤啊。
大概过了半小时左右,拖车外传来了敲门声。
一道男声在说话,“玛西亚你在吗,我听你妈妈说你来这拿文件了。”
是那天陪她一起走回来的那个男生。她赶紧坐起来,她的衣角依旧被压在物体一角下。
“门没锁。”
那男生进来,对着没开灯的室内嘀咕几句,看到她坐在那便问,“玛西亚,你在做什么呢?”
她倒是觉得没什么,耸耸肩,“我被卡住了。”
他立马上来帮她,给她抬开了沉重的另一个长板箱。
“你拿到你要的了吗?”
“还没。”
玛西亚和男生在拖车里搜寻了半天,终于找到了她父亲只写了寥寥几笔的离婚协议。
“哈,他没签完名字。”
玛西亚看着那上面只写了一个名字的签名,无所谓地说,“算了先拿回去给妈妈吧。”
他们将男人留在了身后,没人提起为什么玛西亚会在那拖车里待了那么久。
警察来找他们之后大约是五天之后。
玛西亚还在奇怪为什么穿着制服的人会来找他们时,那别着警徽的人说话了。
“我们发现你的父亲死在了他的那辆小拖车里,他喉咙里的呕吐物堵主了他的呼吸。”
玛西亚楞了一会才发觉,她那天去找他时确实有他醉酒这一回事。
“我们有几个问题想问你和你的母亲,小姐。她现在在屋里吗?”
玛西亚握着门把,在叫她母亲出来前发现她心里毫无波澜,在听了那个人的死讯后。
她回答:“是的,她在。让我来叫她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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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玛西亚父亲叫她“punk”就和中国父母叫小孩“你这个家伙”差不多 是小混蛋的意思(可以把“小”去掉的)
第三章、没脾气老好人爹
高中放学一批人不是去社团活动就是去球场去踢球,要么就是直接回家。
海蒂则以上三种不是。
每天放学她都背着包在校门口的石阶那等人,坐在那草地长着青苔的石块边,抱着膝盖将下巴放在腿上,等一个人来。
当然不是只有她一个人在等家长来接,一些走下台阶的孩子们也快步经过石板路,直接往父母的车子那走。
海蒂就在一辆辆车的引擎声里坐在原地,希望那个她等的人可以快些来接她。
一直到她明确听到一个熟悉的脚步声她才猛然抬起头来。一看到那张她喜爱的脸海蒂就拎起背包,极速朝他扑过去。因为跑得太急男人不得不缓下身子,在这个档口那就意味着,他需要展开双臂抱住她两人才不至于摔倒。
“哇哦,慢点。我不会跑掉的。”
海蒂将双腿架在男人背后,手则揽着他的脖子,她将脑袋贴在他颈窝那。
“因为你今天来好晚。”
“对不起海蒂,我的车子抛锚了,现在正在汽修中心修理呢。我们今天只能走回去了。”
海蒂不想从他身下下来,走过他们周围的人似乎在小声笑他们的样子。
海蒂不介意,男人也不在意。
“还是你想打车回去?看你怎么想了,亲爱的。”
海蒂依旧维持着那个环着男人的姿势,最后她想了想从他身下下来。
双脚一落地,海蒂就伸出涂了粉色指甲的右手,“我想我们还是走回去吧。”
男人笑着回答说好,接着向她伸出手来,“那我们走吧?”
海蒂立刻牵住了他的手,“好的!”
当他们往学校四条街外的商场走时,海蒂不断闻到快餐店里传出来的炸鸡香味。她这才想起来,因为她在学校等了太久了,久到她都忘了她肚子饿了。
不过海蒂知道什么时候该任性,什么时候该闭口不言,所以她没有提出要在外面用餐的要求。
经过大超市的自动门时,男人想起了什么问她,“海蒂,家里的卫生纸还有吗?”
海蒂扣了几只可爱钥匙扣的书包在她身后晃悠,她举起一根手指贴着嘴唇,“嗯,我记得还是有的。”
“那就好。”
一站在路边推销的店员给他们递传单,“先生,要看看我们最新的3000型洗衣机吗?今天我们连锁超市的电子家具一律打八点五折。如果您感兴趣的话可以和您的……”他打量了会两人牵在一起的手,斟酌着他们是什么样的关系。“……女儿一起进去看看。”
“不,不用了。”男人摆手拒绝。
海蒂显得心不在焉,她出神地看着马路边一正好路过的冰淇淋车。
推销员还想争取一把机会,男人就先放掉海蒂的手让她到一旁休息去了。
有只从草丛里钻出来的橘黄色的猫蹭了过来,绕着海蒂的脚喵喵叫。
在她弯身下去抚摸她时,她能听到自己的养父在和推销员说些什么。
“你好呀小猫,你也在饿肚子吗?”
有些也刚刚放学的孩子走过来,手里拿着一些装在袋子里的猫粮,嘴里唤着“咪咪,咪咪过来”。小猫蹭了她一会就跳到有食物的孩子那去了,海蒂目送它走远。
她也好饿啊,海蒂这么想着。
她的养父终于走过来了,手里拿着几张传单。
见她站在灌木丛这,微微弯着摸着肚子。他凑近她,笑着问出,“要不要跟爸爸出去吃冰淇淋啊?”
海蒂的回答当然是同意了。
他们俩在晚饭前一人吃了一个甜筒,一个是哈密瓜味的一个是简单的香草味。
回到家海蒂回房写作业,而男人则在楼下开火做饭。
晚上海蒂去二楼冲澡,出来就看见她养父在收拾她的衣服和内衣裤。
她靠在墙上,用轻松的语气说,“爸爸,你不觉得我们家里该多一个除了我之外的女人了吗?”
她那好脾气的养父回以一个微笑,他对海蒂笑的时候眼睛从来都是上扬的。
“我觉得现状挺好,我们不需要在这个时候特地去找另一个家庭成员。”
他站起来要去浴室的洗衣篓捡换洗衣物,海蒂给他让路,他走过她身边时说,“亲爱的,你的浴袍没有系好。”
她还想就这样上床了呢,低头一看自己的长袍从衣领开到了交叉的大腿。
耸耸肩,海蒂随意地扣好腰间的衣带。
又不是第一天了。
她告诉自己,她和他早就习惯了。
海蒂是男人领养的孩子。在她九岁的某一天,她的母亲不要她了。
那个身边没有她另一半的女人把她丢在了街边,海蒂在街上待了近十三天后被接进了孩童保护机构。一系列繁琐的程序后,她被送到了福利院。
那些身穿制服的人有联系过她的母亲,但那个女人隔着电话告诉他们,她没办法再抚养她了,不要把她还给她。“给她一个幸福的家吧,不要将她送还给我了。”说完,她挂了电话。
警察和保护机构的人有找过她母亲的所在地,可每次都没有真正见到她的人。
海蒂在福利院住了有一年,直到有一回一个来附近参观的男人路过机构门前看到了在院子里玩耍的海蒂。
他蹲下身来,手里拎着公文包,隔着铁栏和她交流。
“小姑娘,你是住在这里的孩子吗?”
海蒂不明白他问这个问题的意图,不过她回答了,“是的,我和其他小朋友一起住在这里。”
男人的面容瞬间化成了无声的酸楚纠结面孔,海蒂那时候还不明白他那时候的表情是什么意思。和她聊了一会后男人说他还要去别的地方开会,他向她说,“等我工作结束了,我还能来找你玩吗?”
海蒂还小,但她隐隐觉得男人的话是个诺言。
虽然她不大相信任何人的话,海蒂还是点了头。
吃过晚饭海蒂和其他孩子在一起在室内画画,院长找人来叫她出去。
身穿小花裙的海蒂跟着福利院的姐姐一起走了出去,一到那大人们商量重要事的小房间她就看到了她下午看到的那个男人。
下午玩球隔着栏杆和他说话是一回事,这会毫无遮罩地站在他面前她羞怯地躲在福利院姐姐身后。
“这就是海蒂。”院长给他介绍。
“原来你叫海蒂啊。”那男人弯下腰来,海蒂发现他有一双黑色的眼睛。
海蒂在大人们说话的时候坐在角落玩搭建积木的游戏,等到她差不多玩困了他们的对话也结束了。院长和那男人握了握手,他走过来和她道别,“我明天再来看你,海蒂。今天就先再见了,好吗?”
她小声地回了一句“好”。
直到吃过了过几日男人送来的糖果和零食,也在她的床铺上多摆了一只可爱的玩偶后,海蒂才明白那人是想收养她。她拉着福利院姐姐的手,在铁门后看着他离去,“姐姐,我会被那人收养吗?”
“是的,如果一切顺利,院长也觉得他是个可以领养你的人,那么海蒂你再过一阵就可以和他一起回家了。”那个海蒂现在已经记不清面容的工作人员蹲下来点了点她的鼻子。
大约漫长的两周过去后,男人说了要来陪海蒂吃晚饭的。
可那天下起了倾盆大雨,海蒂守在窗前抱着那个男人送的洋娃娃等了好久。
“他为什么还不来?”她问福利院的成年人。
有个人来到她身边,“海蒂亲爱的,我们先回房间好吗?雨太大了,他可能路上不方便呢。”
海蒂没有哭闹,她再在窗口看了几眼,最后跟着大人回了自己的小房间。
她在拉开窗帘的圆地毯上读一本摊开的绘本,画面上的小猪因为找不到朋友而哭泣。
海蒂觉得她有点像它。
几道惊雷劈下来,海蒂在窗边毫无动静。
“海蒂,我们把窗关小点吧,雨会打进来的。”
她没什么反应,任由他们把窗关上。
其他孩子都上床睡了,就海蒂还在地上看书。
“海蒂快睡觉吧,不然明天爬不起来了。”
明天起来又有什么意义呢?如果她没有朋友,没有明日起来想见到的人,这样的日子有什么特殊的意义吗?她这么想着,爬上床想关掉床头的灯。
有人跑进了过道,直冲他们这来,海蒂房间的门被推开了,“海蒂……他来了……”
带着微弱灯光的一大一小穿过长廊,爬下楼梯,来到一楼的大堂这。
院长似乎在和人解释着,“……今天不行,太晚了,先生……”
海蒂还没过拐角时就听到了那个人的声音。
她被牵着下了楼,一看到他们下来了院长也不吱声了,退到一边去看他们怎么交互。
男人看着她,好半天没动静,半晌他才开口,“海蒂……”
“你来晚了。”她还是牵着福利院人的手,没迈动一步。
他的眉目又纠结在了一起,就和他第一天见她时的那样。
“我知道,可我……”他在兜里摸索着什么,披了雨衣的身子不断往下滴着水。
随着悉索的声音,他找到了要找的东西。
男人上前几步,将怀里的东西捧在手上。他在海蒂面前单腿跪了下来,“我去外市找了你想要的椰子糖。你和我说过的有着绿色椰树叶的白色包装糖果。”
海蒂看着他手心里的那几颗糖果,事实上她那天只是随口说的。
牵着她手的人松开她的手,示意她走向男人。
“去啊,海蒂。”
她捡起一粒来,也不拆开来吃,就那么看着。
“海蒂。”男人在叫她,那声响不比刚从猫窝里爬出来的小猫响。
“我还想要那个市的汽车骰子。”
她其实不想要,但她就那么说了。
男人笑了,咧开嘴来放松地吐了口气,“好。”
他身上的水流还在落,海蒂上前伸出自己的小手,她将双臂搭在男人的肩上。
她在他耳边小声说,“但是你迟到了,所以你还是要受罚。”
而男人呵呵笑着,大手圈住了她的背部,承诺道,“没问题,我愿意受罚。”
“爸爸,我能喝冰箱里剩下的葡萄汁吗?”她只是试探性问一下。
浴室里的男人没有听到她的问话,于是海蒂极速敲了敲门。
没想到门是虚掩着的,海蒂差点没站稳连人带门一起摔了进去。
站在门口的时间里她先是被雾气熏了眼,接着再是断断续续听到干湿分离的淋浴间传出的低声呻吟。
“爸爸?”海蒂小步走进去,在装了半身镜的洗浴柜前停住脚步。
海蒂在原地顿了半天,她知道现在很晚了,但也没想到她居然会撞见自己的养父在浴室里背对着玻璃门自慰。被水雾打湿的淋浴间里,男人整个背面对着海蒂,而他的右手深在腰下前后撸动。
好了,她要出去了。
要是被他发现她看到他自慰,估计第二天,不,不出一晚上,她和蔼的养父就会羞愤致死。
海蒂悄悄带上了门。
就像她说得那样,家里缺个女人。
海蒂耸着肩,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第二天海蒂坐上养父的车回家,有几个高中男生从他们车前走过,其中一个将帽子反戴的男生拍了拍车前盖。“哟海蒂,别忘记明天我们要在众人上演的亲嘴戏。”
海蒂没什么回应,那几个哄笑离去的男生她就看了一眼。
“甜心,他们在说什么啊?”她温和的养父问道。
“哦没什么,只不过是高中要上演的一出愚蠢舞台剧罢了。”
她看着窗外,将手撑在右额。
“你被选上高四的表演人员了吗?那真是太好了海蒂,为什么你不告诉我呢?”
她耸耸肩,“我觉得一出老掉牙的舞台剧没什么好说的。”
“是吗。”男人这么说着,将手握在了方向盘上。
那天晚上吃饭的时候,养父试着向她继续问剧目的事,“海蒂,你在里面扮演什么角色?”
她晃着叉着生菜的银叉,“一个没什么脑子的村姑。”
“啊,那那个男生演的又是什么呢?”他往沙拉盘里加番茄和柠檬汁。
“一个更加蠢货的只知道拔剑的傻大个。”
她问看起来兴致勃勃的养父,“你什么时候对这种事感兴趣了?”
他坐回了位子,被她这么一问有些局促,“我只是,想知道你在高中过得怎么样啊甜心。”
“哦,还不是老样子。无聊的日子一天一天过,每天见的那些面孔还是那么无知又浅薄。”
养父的眉头落了下去,“甜心,你在学校不开心吗?”
她可没有这么说。
“也不至于不开心。就是很中庸罢了。”她再无所谓地耸耸肩。
海蒂没有注意到男人添菜的手慢下来了。
等她提出要给他难得洗一次碗的时候,养父站在她边上十分的不知所措,他的手还伸在空中想把那些餐具碗盘收进洗碗池。
“怎么了,爸爸?”
她正要给自己系上围裙,却见男人站在原地几乎试下眼泪来。
“爸爸?”她想去碰他,男人慢慢别过脸去。
“我一直在想你来到我身边,来到我这个家里是不是一个正确的决定。”海蒂的手还是没收回来,因为养父握住了她的手腕,“海蒂,我只想让你幸福。”
一场晚饭就那么莫名其妙地结束了,海蒂洗完了碗。等她上楼时养父房间里的灯已经关掉了,海蒂想他是不是自己一个人在房里哭。
知道他不想被打扰,海蒂也只好去洗漱。
半夜她醒过来听到谁的抽泣声。
披上外衣,海蒂光着脚走上铺了绒地毯的走廊。
“爸爸?”她问了后推开了养父卧室的门。
坐在床边将身子撑在腿上的人一见她来了连忙用纸巾擦去眼泪,小声吸了鼻子后打开了床头灯,“海蒂,怎么了亲爱的?”
那一双通红的眼明显是在告诉她,他哭了起码有大半夜。也许睡觉前哭上了一回,睡着又醒来,一想到伤心事又开始哭了。这也是他半夜不睡觉坐在床边擦眼泪的原因。
海蒂走过去跪在他身下,她用手抚慰他的手。
“爸爸,我惹你不高兴了吗?”
“没有,不,我的孩子。没有那回事。”
她将侧脸枕在他腿上,低声问,“那你为什么会如此伤心呢?”
“我只是,想到了一些傻事。”
他说的傻事指的就是和她有关的。海蒂知道。
“我一直觉得自己很幸运。”她慢慢诉说,感受自己的脸颊连着他的大腿一起温热了起来,“因为你把我接回家。你为了哄我开心甚至在工作之余给我找我喜欢的东西,就算是那愚蠢的糖果你也不远千里开去别市就为了找到和那一模一样的包装纸。”
她盯着远处没有开灯看不到的卧室地垫,那是她放在他房间里的,为了她过来玩时能有她觉得舒适的地方坐。
“你供我上学,给我吃穿,而这一切都建立在我是你根本没有义务照顾的一个母亲不要的小女孩身上。”
她缓慢地抬起头来,直视着他的眼睛。
“你能告诉我这是为什么吗?你为什么要不遗余力地照顾一个和你毫无血缘的小姑娘,爸爸?”
“那是因为我……”
男人眼里的泪光并没有消下去,但也比她刚进卧室的时候好多了。
海蒂站了起来,在她慢慢爬上男人的床将他压在身下时,养父还在诉说,“那是因为我爱你啊,海蒂……”
“哦,我见你们后门没有锁就擅自进来了。先生你在家吗?”
邻居带着她热心的草莓派,一路穿堂到他们的厨房。
她叫着海蒂养父的名字,在厨房料理台那张望。
“我给你们留了点派,希望你们喜欢。”
海蒂才知道这是把她也算了进去,她蹲在桌下时还以为女邻居只是来找她养父的呢。
她向上抬起头来,“爸爸,她来找我们的呢。”
“……嘘。”男人头上冒着汗,他用一手按压下海蒂的头。
“知道了,我一会去取。”
“啊,原来你在啊。我还想找你说说话呢。”
“我现在……”养父坐在一张办公椅上,他的一张办公桌是设在客厅里的,“呃!有些不方便……有些文件要赶……”
“是吗?”女邻居匆匆的脚步停下了,海蒂听到她又说,“那好的,我下次来找你。那再见了,下回见。”
海蒂吞吞吐吐嘴里的男根,她两手并用,侧着头给他舔舐肉棒。
“爸爸,她说下次要来找你呢。”
“海蒂……”男人向后挺着背,他的手插在她的发尾里。
就在她想着要不要就那么给他含射时,男人一把抓住了她的上衣,将她从桌下揪了出来。
“好了海蒂,够了。”
“可我还没有……啊呀!”
他将她抱到膝上,护住她的细腰,养父朝她靠近。
“海蒂……把舌头伸出来,嗯……”
她接下来的话被他的嘴给堵住了,很长一段时间他们都没有记起来要去锁上后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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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精英实则变态爹
从瓦伦汀有记忆开始,这个人就一直是她的教父。
她还不到能一个人上街的时候她的父亲就牵着她的手,来到这个永远都看似完美的西装男人面前,告诉她,“瓦伦汀,这是你的教父。当你有困难的时候,爸爸妈妈都不在你身边,你就可以去找他。”
在父母的生意忙得还可以时,她和他的接触也只有在家庭聚会和一些表姐妹的婚礼上以及谁谁谁的成人礼时会见到面的程度。他会带她在烦闷时出去玩,和另外几个不足十岁的小女孩们一起分享他买的甜筒;别人热闹的仪式上他会给她讲故事哄她开心,将手臂撑在她背后的椅子上做一个合格的“别人的叔叔”。
不过严格来讲,他应该算是父亲的“友人”。他比她爸爸还要大上几岁,无外乎和她母亲相比了。她的教父一直和他们家的关系不错。但在她父母没有越来越频繁往国外跑将她彻底丢给他之前,瓦伦汀对他的了解只到一个浅显的地步。
和一个人的相处断在家门外是一件事,跑到他家和其朝夕相处又是另一回事。
来到他家里住下的瓦伦汀是深深了解到了。
一开始当她提着行李箱来到他家高层公寓的门前摁响门铃,门里那个还在给自己系领带的男人一开门就问她,“你是……”
瓦伦汀觉得她给人的印象虽然不是“火爆”,但也不至于不被人记住吧——何况这个站在她面前的人还是她的教父——那种去教堂真的在神父面前涂过圣水吃过圣餐的家伙。
她朝后弯了弯身子,有些羞赧地道:“我是瓦伦汀啊,教父你不认识我了吗?”
那个在给自己打双环节领带的人愣了一愣,他棕色的眼睛将她全身上下的皮肤都打量了遍。
“哦,对对,瓦伦汀,我记得你。”
这真是十分离谱。要不是父母得连着出差一个月甚至更久,瓦伦汀也不会找上他的门来。
但你知道在欧洲这片地是怎么说的,如果自己的孩子没人照看,附近又没有好心的邻居或是你的远方亲戚可以接手,那就将他们送去自己曾经指定过的“某教父教母”的家不就行了?
瓦伦汀在心里将自己那出这个馊主意的父亲骂了个遍,她面上却还保持着和蔼的微笑,她将手提包拎在手里,“我爸妈应该有给你留过言,或者是打过电话……”哪一种她都不确信,毕竟她是在能和父母好好商量一番就被自家的司机送来了此地。“他们需要出差一阵,又找不到放心的人来照顾我。所以……我就来啦。”
她尽量把话说得轻松,不让自己看起来像是个故意要“借住”他家的红脚隼。
瓦伦汀的教父还是直愣愣地盯着她,直到瓦伦汀也觉得她是不是有哪里做错了。
过了起码有十几秒那么久,教父也把领带给打好了他才回答:“啊是,瓦伦汀,我知道。你为什么不……先把你的行李拿进来呢?”
男人退后一点,将门完全打开好让她拎着箱子进去。
瓦伦汀道了谢,拖着她的紫色布拖轮箱侧身进了屋子。
一把行李放到玄关的装饰花瓶边,瓦伦汀就看到了,不,是嗅到了标准单身男性公寓的味道。她不自觉动了动鼻子,在一看就有人天天来换水或是换掉枯萎花骨朵的浓烈香味里,瓦伦汀闻到了迪奥古龙和某种燃烧焚香的气味。
“教父,你这里还挺有生活气息的。”她拉着家常。
走回过道里去拿烟夹和外套的男人高声回答:“这不是我挑选的香氛,是我的家政员带来的。我看她搬东搬西的辛苦,也就留下了。”
语气里不乏对阶级人的“慈善”,好一个上层人士。
瓦伦汀要忍住才能不翻白眼。她几乎都忘记了,她上一回正式见他大概是六年前的事了。
“我要出去一会,有什么事你和家政员说。她知道我的号码。”
说完教父就带上没门,将瓦伦汀一个人留在了这栋她还根本不熟悉的公寓里。
“呵呵,好的。”她装模作样地朝门口挥了挥手。
待那门缝完全贴合,瓦伦汀吁了口气,总算是只有她一个人了。
等等,她还不知道她的房间是哪一间呢?
瓦伦汀耷拉下了肩头,拖着她的箱子去查看客房。
好极了,看来这个教父就是她性转的母亲形象,可谓是行为、态度都十分神似了。
她默默翻了个白眼。
瓦伦汀这次的行程只待了短短的一周,在下一次家长的公务旅行到来之前,她还真不知道这个男人是那么得玩的出花样精。
但是至少,她上一回只待了七天——可能七天都不到的时间。所以这个时候她带了更多衣服和妆品来他公寓时,在周三一小时内就要到学校的时限里,在浴室刷牙的瓦伦汀发现不是她一个人在使用浴室。她将口中的泡沫吐掉,撩起歪到一边的金发,一眼就看到了一双根本没想着躲起来的属于女人的双腿。
“哦嗨,小可爱。你也是他的客人吗?”
瓦伦汀自小到大见过的场面不算少了,但她的父母不会把可疑的一夜情对象往家里带——也不是说她就一定确信她的父母任何一方有出轨的嫌疑。
“你是,他的客人吗?”瓦伦汀怀疑地问。
那个有着赭红色头发的女人弯着腰,明显还在受宿醉的苦,她扶着自己的肚子,“我好饿啊,小姑娘你烧早饭了吗?”
当她带着那男人的床伴前去厨房吃她那可口的早餐时,厨娘早就在银色的双开冰箱那候着了。将头发盘在脑后的中年女人先是露出笑容,在看到瓦伦汀身后跟着的女人时笑容逐渐消失,“小姐,这是……”
瓦伦汀耸耸肩,一屁股坐上她的早餐椅,“我猜她算是我们的客人吧。哦对了,她说她饿了。也要给她盛一份吗?”
厨娘面露难色,看在瓦伦汀冷静的神色下给那几乎算“光着腿”的女人——她的裙子极短,短到可以说几乎不算“连身裙”——也送来了一份煎蛋培根。
“你有醒酒饮料吗?”
瓦伦汀嚼着她那蜡黄的炒蛋,而那有着一头赭红秀发的女人就那么哀嚎地趴在了桌上。
每天都和男人在一间屋檐下睡觉的瓦伦汀不久就发现,她的教父喜欢把女人带回家。不管是周几,哪怕是周一——对,就算是人人都恨的礼拜一,他也照带人回来不误。
不过有一点,他从不在瓦伦汀在场——也就是她前脚迈走后脚他就带人回来的意思——他要带人那都是瓦伦汀回房睡了或是不在公寓的时候。可那也不能保证每一回,百分百都撞不上是吧?
这不,瓦伦汀在某天快吃晚饭的时候,厨娘临时有事把饭给他们留在了厨房案台上。
“热一热就好了,小姐先生们”。
这会还要加上另一张嘴,一个比上次瓦伦汀刷牙时见到的还要火辣的金发女人踏着高跟鞋直接走来。她的样子活像她才是在这间房里住了起码一个半月的人,而不是她瓦伦汀。
指甲涂了深紫的女人打开冰箱,拿了冰矿泉水一把关上冰箱。
她把修长的手掌按在大理石料理台上,没拿好气看瓦伦汀:“你是谁?”
“呃,我是……”瓦伦汀想着她要是说她是男人的教女,女人是不是会当场发飙,“我是这里的租客。”
瓦伦汀怀疑她挑了一个糟糕的词。
她从女人脸上的表情可以看出来,那瓶还剩一半的矿泉水被她砸得砰砰响,“你说你是他的租客?你看起来根本没成年!”
某种意义上来说,她确实是这里的借助者。好吧,瓦伦汀确实选错了词语。
她忙着给自己撇清关系,“其实我们是……”
一道深沉的嗓音响起,屋里的男人终于记起不该将他的教女一个人留给他的情人了。
“我说过不准你自己在我家里乱走。”
“可是我只是出来喝杯水,而这个丫头居然说她是你的……室友?!”
金发女人生起气来甚至更好看了,瓦伦汀在心里默默吐槽造物主的不公。
“好了,我们先回房吧?”
教父安抚着女人,但她不依不饶,“不行!你必须给我解释清楚!这个小丫头片子到底是你的谁?!你不是说你是单身男人吗?!”
瓦伦汀想抬起头来给自己自卫。他确实是单身,而她也是他房子里的借租客罢了。
听起来荒唐,但确实如此。
在他们往里屋走的时候,瓦伦汀听到了女人突如其来愤怒的尖叫,随后是不可理喻的提包踏步声,再往后几秒那个漂亮的金发女人几步走过了她身边。“我简直不敢相信!”她这么说着,将前门狠狠砸上。
一时间屋子里只剩下瓦伦汀和她疑惑的呼吸声。
大约两分钟后她的教父拿着黑莓手机出来了,他一边在上面敲字一边问她,“晚饭吃什么,瓦伦汀?”语气正常到好像刚才的事都没有发生过。
成年人这么表现,还算小孩的她当然也无所谓了。
她耸肩,转去开放式厨房的案板,“厨娘给我们留了香肠烤饼。”
“有蘸料吗?”他忽地从手机上抬了眼。
“有。”将面饼从烤箱里取出,瓦伦汀顺便从冰箱里拿出了两瓶沙棘汁。
她爸爸的好友,也是她的教父,喜欢把女人带回家来用DV录下他们的性爱视频,最近瓦伦汀还发现这个男人有那么一点喜欢虐人的倾向。
这个小发现是怎么揭露在她眼底的呢。首先她去教父的房间找他时,推开的门内立马传来了女性压低的呻吟声。瓦伦汀吓一跳,她还以为她在他们做事时打扰他们了呢。等门完全不受她控制地受惯性打开到门吸时,瓦伦汀才看到女人销魂的呻吟来自男人的电脑。
“……教父?”
听到她的声音,男人面不改色地转过来,用他的高背转椅挡住了淫秽的电脑画面。
他将两根弯曲的手指抵在脸庞,问她,“怎么了,瓦伦汀?”
她早就微微后退几分,把想出去逛超市的想法吃回肚子了,“没、没什么。”
至于虐人那部分是有天她在家写作业,家政员在打扫他们的家时,她跑去问人她能订点汉堡吃吗?这回一共来了两个家政员,一个在男人的书房里搬进搬出,一个在忙着擦洗什么器具。瓦伦汀一进去那两个阿姨就都停止了,她们惊愕地看着用指背叩击门板的瓦伦汀。
一个说:“瓦伦汀,你怎么来了?想吃汉堡就直接点啊,不用来问我们。”
另一个看了她们俩一会,最后放下她手里黑亮的某种SM器具,快步将瓦伦汀拉到门边。
那个她一直见的家政阿姨低声和她讲:“瓦伦汀我告诉你哦,你的教父平时是有这种爱好的。可我们不敢估设你知道这件事。如今你也看到了我们在他书房里擦洗什么东西……”那确实,即使瓦伦汀平日里没怎么接触情趣用品,到她这个岁数什么东西是什么看一眼就知道了,“但是你可别和他主动提哦。到时候可怕是我,不,可能我们的工作都保不住了。”
瓦伦汀只晓得点头,因为除了点头外她什么也说不出。
也不知道是他自己知道了还是阿姨们告诉他的,总之瓦伦汀发现他书房里不仅有一些情趣视频还有一些情趣玩具后,她教父的女人就不那般自由地进进出出了。当然女人他还是带回来的,就是不那么频繁了。
有些事瓦伦汀知道一次后,就一回生二回熟了。
比如她会在上学前吃着冰冻水果沙拉,翘着腿无视离厨房只有三十几米的卧房里传来的娇吟。
教父的房里肯定装了隔音板,可惜女人的呻吟声一下大过一下。
瓦伦汀会在吃完早饭后将盘子杯子扔进水池,大喊一声“我去上学了”就背着包扬长而去。
从他对待那些女人的方式看来,她的教父是个混蛋。
但那影响不到她,至少瓦伦汀之前是这么认为的。
“瓦伦汀,把我买的那根皮绳拿出来。”
她躲在小角落里,看着男人在那昏迷的女人面前用净布擦洗她沿着床单流下来的血迹。
“瓦伦汀?”
她捂着自己的嘴,努力使自己不叫出来,“你、你杀了她?”
教父的眉头难得撇下了,他大步走过来取出了他壁橱里一堆教具中的一根。
交到她手中前他半蹲下来告诉她,“瓦伦汀我需要你听好了,她没有事只是暂时休克过去了。一会我把她从床上搬下来时你要负责拴住她的腿知道吗?我不想她在下楼时被什么磕到了好吗?”
即使他说话温柔,她也听不出什么毛病来,瓦伦汀还是一个劲发着抖。
为了不被男人也那般对待,瓦伦汀只好在他投眼神过来时走过去给女人的脚踝绑上。
她帮他抬她下楼,在公寓的楼底下,有一辆车来接应他们了。
“送她去医院。”男人这么吩咐道就送别了黑车。
乘电梯上楼时瓦伦汀抱着自己的肩膀,“他们真的……会送她去医院吗?”
她那从来都冷面的教父转过头来看着她,眼里是她这个年纪根本看不懂的东西。
他点了头,明确告诉她,“是的,她会被送去医院的。”
进门时瓦伦汀还是魂不守舍的,教父将公寓钥匙扔在玄关的玻璃碗里见她迟迟不走。
“瓦伦汀?”
“你、你为什么要那么对她?对那些女孩?”
她尽量使自己听上去理智点,但事实是,她发颤的声音说出来完全使着反效果,“你这样杀了多少人?”
这个问题使得男人迅速走向她,男人冰凉的手指扣在她的下巴,这让瓦伦汀想起了刚才那具女人的身体——就和她身上的温度一样。
他笑着,讥讽的目光在他眼里闪动,“噢,瓦伦汀,你怎么会这么想?”
“因为你,因为你……”她说不出来。
和那狼狈的可能连命都丢了的女人比起来,教父敞开的白衬衫只丢了一颗扣子。
“你是个魔鬼。”
瓦伦汀这么说道,她的下巴被他使力抬起。
她不知道教父沾了血的手指在她的脸上也留下了不可磨灭的锈红痕迹。
男人虽然喜欢虐女人,但瓦伦汀貌似不在他这个范畴里。
意外发生后他会将她抱到眼前,就在他那双坚实的双腿上,强迫她直视他的眼睛。
“瓦伦汀,你会把我们的小秘密说出去吗?”
是的,他们之间的事上升到了互相的秘密。即使瓦伦汀从没同意过。
在她绝望地闭起双眼时,男人歪头舔吻她的侧颈。
“瓦伦汀,你是不会告诉其他人的是吗?”
而她在喃喃声里只能重复一句没什么意义的话,那句没什么声调起伏的句子听起来就像是,“是的……是的。”
瓦伦汀的场合,他不开DV。
瓦伦汀曾问过他,“你为什么不和记录其他女人一样记录我呢?”
男人俯下身来用右手掌抚摸她的侧脸,左手按着她的肩膀,狠命运作腰时低声告诉她:“你不一样,瓦伦汀。你和那些女人不一样。”
“……”那些她叫不出名字的商人通过视频方式与教父谈生意,他们喊了教父的名字。
黑色西服的男人腿上坐着一个有着长直发的金发女孩,他让她坐在那和别人谈合作,整个过程里毫不忌讳地对那宛如人偶的女孩左亲右爱抚。
习惯了的人是不在意,大洋彼岸的电脑前新手小白是看得脸红一阵白一阵。
“老大,这好吗?”他悄声问。
“嘘,别打岔。”他被训斥道。
头都这么说了,刚加入没多久的倒霉人只好闭嘴盯着电脑。他看到那拍入镜头的画面里,摄像头只到他们的脖子下面。
教父是不介意露脸的,可为了保障瓦伦汀的安危,他只将视线设到那个高度。
至少这是教父这么告诉她的。
“是吧,瓦伦汀?告诉他们,我们的诚意是按千分制算的。”
被他霸道的不由分说的手指握着白皙的下巴,瓦伦汀机械地对电脑那头的人说道,“是的,是的,是那般没错。”
第五章、普普通通上班爹
厄尔莎躺床上用CD机听歌时将头枕在床尾那,双腿搁在挂了黑发男人海报的墙上。
分开的耳机线缠绕在她两只耳边。她从学校回来快三小时了,这天是早放日,她吃完午饭就从高中回家了。坐那每天都坐的黄校车,头上盖着自己的橙色帽子。
三点她有些肚子饿。她应该下楼去弄点吃的,但不,她一直躺在她那张柔软的席梦思上。
书签夹在第333页,厄尔莎把那本厚言情小说丢在了床的一角。
她本该认真写作业,但再过三天才是周一,还是算了吧。
有那么一会厄尔莎睡着了,她并不清楚她是在三点之后还是三点前睡着的。
头上还夹着那两个包着耳朵的耳机,一直到楼下传来有些温怒的声响她才逐渐转醒。
“……厄尔莎,厄尔莎……”有人持续在她方外这么喊到。
蓝色眼珠的女孩睁开了眼,不耐烦地按下了CD机的暂停键,她将两手垂在床尾。
“干吗——”
回应她的是一个戴着眼镜打开她房门的男人。
一见她这么一副倒着躺在床上的样子,本来有满腹抱怨的养父微微勾起了嘴角——那在她的眼里像是一个倒着的古怪的撇嘴。
“我在下面叫你那么久,你都没听到?”
厄尔莎用手指指那蓝色的音乐播放机,扬扬眉“这不是明摆的吗”。
她那在做金融证券的养父似还有什么要说,最后还是抱起自己的胸叹了声,“没事了。一会下来吃饭。”
“知道了。”她重新戴上耳机。
“还有别把门全关上,一会又听不到了。”男人这么嘱咐道给她留了道缝。
“嗯哼。”她看都没看一眼。
“厄尔莎,下楼吃饭。”
三分钟后,准高四生拖着她那被耳机戴红的耳朵和昏昏沉沉躺了近五个多小时的身体下了楼。
她穿着那双拖沓的毛绒拖鞋,在地板上发出的声响可谓是比穿着踢踏舞鞋还响。
打小就以礼节为面的男人不由皱了皱眉。
厄尔莎做作地捂了捂嘴,“啊,真不好意思。”
坐下的动作却是毫不抱歉。
头发早就长出斑白的男人也只是摇了摇头,他把锅里的薄煎蛋盛出来。
胡椒和盐撒上水晶盘,被他“宠坏”的小公主用她那做了美甲的手指一指,“我们没有更好的酱汁了吗?”
养父抬抬眉,“我以前可从没听过你喜欢在煎蛋上洒酱汁。”
厄尔莎耸耸肩,“我只是看到我们食堂有了新的沙拉酱罢了。”
肩宽窄腰的男人坐上她对面,挽起袖子拿起了叉子。
“你的生物作业怎么样?”
“哦你说那个要做DNA模型的?”她甩着无所谓的手,一手拿梅子一手用银叉撩面,“我交上去了,那把社区活动挂嘴上的女人给我打了个B-。”
“厄尔莎。”
“怎么?你能连夜不回家不准我拿八十以下?”
他捂住了脸,试图动眼镜腿来消去他养女的脾气。
下一秒男人换了个话题,“你春假想出去玩玩吗?”
“去哪?新泽西还是加利福尼亚?”
“我记得你一直想去萨凡纳?有机会去看看南卡罗莱纳州的海滩?”
普通的青少年一听佐治亚州的名字就会翻起白眼,和父母争执:“我不是小孩了!谁十七岁的时候还会想去看CNN电视台和佐治亚水族馆啊?!”
厄尔莎听了只是“啊”了一声,她看着摆在一边的时尚杂志,“随便。”
“上周的派对怎么样?我听隔壁邻居说你们所有的高三升高四生都去了?”
“可能是吧。”她一个全程玩手机的人怎么会知道状况如何呢。
“尤娜最近怎么样?”
男人试图找机会和她交流,厄尔莎这回抬起了眼。
“尤娜两年前就离开美国回老家了。”
“噢。”这回他不再提出更多问题了。
晚饭就在两人默然的沉默中过去。
“厄尔莎。”
“嗯?”她在上楼前转过来,扶着木阶梯的扶手。
“你下周要我送吗?”
她歪了头,随手扎的辫子从一边垂下来,“我不是每天都校车送的吗?”
“我下周一可以晚点去公司。你觉得呢?”
厄尔莎想了想要他送可能还要早起。
“看我起不起得来吧。”说完蹬蹬上了楼。
下周一午饭后的一点三十三分,男人接到了厄尔莎学校的电话。
话音中的女人告诉他,“是厄尔莎的父亲吧?您的女儿被留校察看了……校长希望您有空能过来一趟……如果可以,请在孩子们放学后过来,谢谢。”
推拒了五点的一场会议,单排扣西装里打紫色领带的男人一下迈凯就直奔校长室。
踏在空敞的三三两两参加社团活动学生的走廊里,他还在想,厄尔莎虽然不是个特别乖顺的女孩,但也从没给他惹出过大乱子来。
“校长,厄尔莎的父亲来了。”
秘书给他打开门的时候他看到五年前他领养来的孩子坐在那高背椅里。从他站的那个方向看不到她的背影。随着他往室内走,那双穿着高亮蓝中袜的腿也在无谓晃荡着。
他直接在厄尔莎边上的位置坐下来,放下手里的公事包。
“校长,找我有什么事吗?”
那将长发夹插在发苞里的女校长双手合十,朝男人递出了一份档。
“厄尔莎父亲,我想你也知道再过一年厄尔莎就要参加学术水准考试了。”
他扭头看了一眼厄尔莎,坐在他旁边的养女用左手撑着面颊一副无所事事的样子。
“这个我知晓。我的意思是,今日要我来学校是有什么其他重要的事吗?”
校长点点那份被塑胶膜盖住的高校请愿书,看着那上面几个大字给他指出,“厄尔莎小姐在超出时限的两周后依旧没有提交令学校满意的请愿。正如您能在其上面看到的,除了第一页的基本资料和大致的大学去向,厄尔莎小姐没有把表格填写完整——至少是空出了后五页的内容。”
养父的眉目略微下撇,他不敢相信这些事她从来没和他说过。
所以他也根本不会知道——“还有很明显的一点,先生。您的名字并没有出现在这份材料的任何一页,尽管我们再三要求厄尔莎小姐将它带回家让您签名。但依我看,您可能是到今天才知道这回事的吧。”
从他的表情也看出来了,校长微微叹气。
“这样好了,我再给你们三天时间,请在周五前上交这份类比高校请愿表格。这是最后一次对你的警告了,厄尔莎小姐。”
如果她再无视教师和校方的要求,厄尔莎的学期评论可能都不会被上传至档案。也就是说,她很可能在高三这年留级。
那高中的女人挥手之后,他一言不发地带着养女走出了教导处。
他比常人冷静,所以也不会在路上问出“你怎么都不告诉我”这类的话。
可沿着那两旁都有可人植被的灰白色板路回到他的保时捷上时,这个才认识了她五年的男人也忍不住叹声。在他给厄尔莎关上车门时,他将双手撑在副驾驶的门上,“厄尔莎,你觉得是没有必要和我说这些吗?”
他明明是她的“父亲”,他明明是她五年前就拥有的一个养父。
虽然可能在“为人父母”上没有其他从小就陪着孩子的人熟习规则,可也是写在白纸上堂堂正正的受法律保护的她的父亲。
有着蓝眼睛的女孩转转眼球,她将身体全靠在舒适的椅背里。
“没有啊。我可没这么说。”
他就在车道那站了会,最后还是绕回了驾驶座。
“系好安全带。”上车后他这么嘱咐道。
“我们能去那家墨西哥餐馆吃饭吗?”路上她这么问。
男人把手握在方向盘上,“不行。在我们没把那档填完前哪都不能去。”
厄尔莎小声吐了舌头,似是说了句“无聊”。
等交通灯变绿时养父看向后视镜,见她侧着身子看窗外的市街之景,他在心里想——希望他说的话在她耳里没那么严重。
一回去他将车停在车库里,车库的升降门还没关上厄尔莎就跑回别墅里去了。
男人下车站在原地捏着眉心,试想他的教育方针真那么糟糕吗?
等他把车钥匙收回衣囊往屋里走时,那匆匆上楼的女孩又三步并作一步地蹦了下来。
“你看我从学校实验室带回来的装饰品。”
“什……”他是没想到她会在晚饭前就下来,还拿了东西想给他看。
男人伸出的手就那么顿在空中,恰到好处的姿势正好给她接了个正着。
几乎扑到他面前的厄尔莎举着手里粉色的小编织袋,从里面拿出亮粉和闪片。
“是我从初中生的小实验室拿出来的噢。不过你别担心,我拿走前有和那些小女生好好说过哦,所以我不算是偷哦。”
“这很好,但厄尔莎……为什么……”
养父的问话被她接下来踮着脚在他脸上点上一颗颗闪耀的星星时止住了。
他不是在她很小的时候就带她回家的,如此女孩儿的表现他也实在难在厄尔莎身上见到。特别是她这种爱意还会蔓延到他身上,那这种举止就更少见了。
不知道她在他脸上鼓捣什么,却也不想打断这难得的温馨时刻。
于是男人就一直站在楼梯下直到厄尔莎停下在他脸上“画符”的行为。
“好了——你看看,是不是很漂亮啊——”
她从袋子里拿出一副小镜子,那心型的折叠镜照出了他眼旁乃至到嘴角一边,贴满星星立体贴纸的样子。
他该称赞她的作品吗?还是对她就其在养父脸上“开刀”的行为表示指责?
哪一种他都拿不定主意。
所以男人只能勉强笑笑,并称他觉得挺不错的。
“是吧——我也是那么和班上的人说的,可他们都不信呢——”
厄尔莎继续给他展示小袋子里的其他亮片时,养父可要感谢她没掏出手机给他俩来一个自拍。也不是他不允许……只是他稍微有些觉得,被养女拍下如小孩子过家家般的贴画照片——虽然也是厄尔莎亲手给他搞上的——有那么一些丢脸。
也只是有一些些罢了。
“你在看什么?”他倚在门框,看着厄尔莎盘腿坐在二楼书房的地板。
“哦,只是以前的一些照片。你知道的,比如你把我从少管所接出来什么的。”
他走过去在她身边蹲下,将手支在一边腿上。
“我记得你不喜欢看这些的?厄尔莎?”
她抖了抖肩膀,“心血来潮。”
养父挑了眉,陪她一起坐在摆了学科书籍的书柜下。
“我的脸以前看起来是这样的吗?”
她指着一张她在男人原来家前拍的照片,那时候执法人员要求在她正式成为他的养女之前,在家门口拍下的一张她撇着嘴的相片。厄尔莎抹去笑出来的泪花,“噢……这要是被班上人看到了,他们不得笑掉大牙……”
她自嘲的样子令他也弯起了嘴角,他记不起来上一回他和厄尔莎静静坐在一起是什么时候了。
他赞同道,“是啊,我收养你那时候真是一阵鸡飞狗跳。”
他第一次见到厄尔莎时,她还是被少管所的人给拽出来的。拼命挣扎的行为令她发丝紊乱, 脸上和指关节那都沾满了不自然的红色磨痕。他猜想是他们在带她出来时她极力反抗造成的。
“厄尔莎,像点样子!”那粗胳膊的妇女拽着她的手。
她的头发没有好好梳过,那些卷曲的乱发从耳边耷拉下来,大部分都胡乱团在她脑后。站在他对面的姑娘双手握拳,她盯着他们脚下的绿瓷砖,好似要将心里的怨气撒在那群青图案上。
“先生,这是厄尔莎。”
他试探性地伸出自己的手,可那个捏着拳头的孩子没有与他握手。
“厄尔莎,我是……”他报出了自己的名字。
他离开少管所的那天,跨上车时脑海里还是那个倔强孩子不甘心的的歪嘴角。
呵,看到她就仿佛看到了从前的自己。
“厄尔莎……”
他又一次在争吵中做了他这个年纪的“从容”成年人,而那个愤怒摔器物的孩子流着泪大声控诉他。
“你怎么可以那样!你怎么可以把我的请愿书就那样交了上去?!”
“厄尔莎,我想你知道你的文件若是再拖延,你的学业……”
“我不想知道我的高中生活最后会变得怎么样!!没人在意!根本没人在意我会如何,我这无趣的高中四年也不会有人在乎!!”
“厄尔莎……”痛楚的神情回到了他脸上,他试着伸手触碰她。
“别碰我!就让我一个人!就和我生命中的其他任何人一样!”
“厄尔莎。”他叫着她的名字,躲过她扔过来的一个烟灰缸。
脆弱的玻璃砸在地上立刻四分五裂。
她逐渐扔光了她站的那个角落的物品,从纸包装的薄荷糖到吃了一半的麦片盒。
“离我远点!你这个虚伪的男人!”
“……”他张开了嘴,却说不出完整的句子。
“厄尔莎,不要说了。”
他开始步步逼近她,伸开的手掌慢慢靠近她的身体。
“为什么不让我说?你是不是怕被那些人发现你收养我的目的是什么?!”
她挣扎着手臂,可厄尔莎的力气不及认真起来的男人。
他怜悯地用拇指抚摸她的脸,低声说,“你怎么会变成这幅模样?”
哦,所以她现在的样子不配做他金融大佬的养女是吗?
厄尔莎闭着眼狠命喊到,“你在我初二的时候才收养我!你指望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不是在她小时候,也不是在她被抛弃的时候就出现。而是在她13岁那年,在她以为她余生都会在少管所和监狱这类地方度过的时候,这个男人出现了。带着他伪善的笑容和令人信服的气场,不管是谁都给他领养她的程式开了绿灯。
“你给那些执法人塞了多少红包?你贿赂了多少人才成功把我接回家?!”
她持续抵抗着男人强而坚实的手臂,只可惜她的动作在他手下和一只小小的仓鼠差不多。
“噢,厄尔莎。”
他继续诉说着她的名字,直到他的手指滑下她美好弧度的右脸颊。
两指一用力,他掐住了女孩的耳垂。
力气不大,但也能使她吃痛呼声。
“厄尔莎,看来我对你的解释实在是太少了。”
在他觉得自己教育失败不由在车上伤感时,他的小甜心养女跨来他的驾驶座,也就是坐在了他腿上时说着:“你在烦恼些什么呢,爸爸?”
“爸爸——”她很少这么叫他。
从他接她回来开始,厄尔莎就只会用他的名字或是姓来称呼他。
显然他是不在乎她怎么叫他的,不然也不会到今日听到她口中出现的话眉毛上扬了几分。
“厄尔莎……”
为了不让她掉下座位,他不得不出手护在她背后。
他的大手护在了她盈盈一握的侧腰那。男人暗叹,什么时候那只会用吵闹来反对的孩子长出了女性优美线条的?
“你还在皱眉哦。”
她出手用手指画着他的眉目,从他左边的眉毛到他右脸的阴影。
那温暖的小手自左方过来,点点点点他的面,直到他心里也落下她特殊的触碰痕迹。
“厄尔莎。”
就如他无数次做的,除了喊出她的名字外,男人什么也做不了。
“呵呵,别皱眉了爸爸。你不是说要带我去那家墨西哥餐厅吃饭的吗?我可期待他们的干辣椒杂烩了。”
她将脸贴在他胸膛上,手则放到了他的胸肋骨那,按着他的腹聆听他沉稳的呼吸。
他们正在去晚餐的路上,闹市里随意停车会被交警拦下。
可他不得不放下方向盘,在道路的中间找了个位置停车,就因为这个赖在他身上不愿回自己位子的养女。
他停在了两辆轿车中的空位置,他知道街上来来往往的人能透过不同角度,从车前的挡风玻璃和侧边的车窗里看到他们此时的模样。看到她正窝在他怀里,展开双臂贴着他,就和一个找到母亲的考拉一样。
他知道人们会看到,可他不在乎。
几十下他自己的心跳后,男人将手从操纵杆上拿下来。
他将右手放在厄尔莎的背后,手心里感受到她心跳的搏动后,他暗自出声,“……晚上想吃什么?”
第六章、和女儿关系烂爹
阿比盖尔接到那通电话的时候她还在公司楼里上班,两个会议集中在一起导致她晚下班了五十五分钟。其实她不是很在意。在乘电梯下楼的中途,阿比盖尔点开了手机萤幕上的未接通话。而转出来的语音信箱告诉她,这通持续了一分半的未接电话是她许久没见面的二哥打给她的。
一天后,阿比盖尔来到了手机讯息里的一家咖啡馆。
开在街角边的咖啡馆一进去就有一股蓝山咖啡的醇香味,咖啡师兼酒保正在加热一杯牛奶。
奶香气氲出来时,阿比盖尔也找到了背对大门正举着一杯咖啡喝着的二哥。
“找我来什么事?”没有客套的问候,也没有久别重逢兄弟姐妹的人间真情。
阿比盖尔放下包直接问出。
她那几年没见还是梳着夸张背头的二哥依然抡着上等人的高傲态度,见到她下巴都没抬。
“昨天我给你打电话的时候还以为你在忙国土安全之类的事情呢……”他看着她的目光告诉她,她忽视他的电话最好在忙比得上安全局级别的事。
作为在外拼搏了五年多的独立女性,阿比盖尔早就把少年时期的坏习惯抛在脑后了——可那不包括,在见到德伦时她忽然想起来的翻白眼方式。
感觉到眼球往上翻的动机,阿比盖尔连忙捂了捂额际。
“德伦,你到底有什么事?”
“父亲又进医院了你知道吗?”
阿比盖尔第一个反应是“啊?”,在那之后她差点就做出来的举措是在静谧的小咖啡厅不顾形象地大笑出声。
她憋了六秒才把想大笑的想法咽下了肚,无事地抿了一口芒果汁,她将双手垫在下颚线。
“那和我又有什么关系呢?”
坐在她对面披着装模作样大衣的男人无声地挑了挑眉毛,仿佛是在夸赞她过了他这里的第一关。
他慢吞吞地搅着咖啡杯里所剩不多的棕色液体,“你说得对,那其实与你确实没什么干系。但阿比盖尔,等到分遗产的时候你要是也能这么说那你才是真的成长了。”
一部分的她想对那将得意神情挂在脸上的男人破口大骂,另一部分的她又在想,他们家的事已经要到分夺财产的地步了吗?
“怎么?”她反而笑了出来,将手扶在了透明杯子的壁沿,“难道还有我的一部分?”
德伦一口喝干剩余的咖啡,从阿比盖尔那个视角看来他一袋方糖都没用过。
“是的,阿比盖尔。父亲在拟遗嘱上给了你25%的遗产。”
“……什么?”这回换她愣住了。
在阿比盖尔成长的那十几个年数里,她的父母虽不经常吵架,可在家里见了面也像是陌路人。一周里如果两人都在家的情况下,面碰面他们互相说话的次数不会超过五次。
即使开口对话了,那也只会是,“律师打电话来找你了。你能不能把书房的电话线接上,我可不想当个传声鸟。”而她父亲的回话更是,“知道了。”他回答简单的单词连句子都称不上,仿佛他要对妻子说一个超过十秒的正常话语都令他感到劳累。
阿比盖尔知道不是那样的,她的母亲在同时与三个情人会面,她父亲则日夜奔波于公司和领事馆之间。如果他们能把对情人和对工作的时间挤出那么一点来,那也不至于在整整四层楼的独栋别墅里,连五分钟的话都说不上来。
“妈妈,我周末想和你们出去野餐可以吗?”
十三岁的阿比盖尔坐在餐厅的厚重餐椅上,她将叉子插进那盘奶油通心粉里。
“哦不不不,亲爱的,我周末要去温泉乡做水疗。我也不觉得你父亲会有空。下次吧。”
母亲说着向正在清理厨房的厨娘讨要新的热食,“再给我一盆新鲜的蔬果沙拉,谢谢。”
阿比盖尔咬着下唇,她盯着自己的餐盆打算无视对面对她怒目而视的德伦。
“你为什么那么说?!”
“我说什么了?”
兄妹俩在走廊上争吵,德伦对她不合适的提议十分恼怒。
阿比盖尔却不知道他在生什么气。
“你居然对妈妈说,你想要那个家伙带我们去野餐?!就算妈妈同意了,你让夏洛特怎么想?!”
“夏洛特现在不在家里!”她拿简单的事实反驳他。阿比盖尔不知道要怎么和德伦吵架。
“我对天发誓……阿比盖尔,要不是……”
他转回来恶狠狠地盯着她,一看到她抱着的那愚蠢的洋娃娃,德伦的怒气更加旺盛。
“我说了多少次你不需要它了!把那该死的娃娃给我!!”
一把抢过她手里二十厘米的软耳朵兔子,德伦将那可怜的娃娃扔下了二楼楼梯的栏杆。
“不!我的娃娃!!”
“这就是你一天到晚长不大的下场!”阿比盖尔还对坠下楼摔坏了用石子做基地的兔子玩偶伸出手,德伦则操着愤怒的语气走远了。“爸爸给我的娃娃……呜……”
被大她一岁的哥哥摔坏的娃娃安静地躺在一楼的红地毯上,就和她一样,无力地瘫在二楼栏杆的瓷砖之后。
“阿比盖尔,这是你爸爸给你的生日礼物哦。”家里的仆佣给她打开了包装精美的方盒子。
阿比盖尔五岁生日那年她的父亲回不来,就叫手下给她寄了一只从市场买的白兔子。即使只是让别人去商场挑的一只没什么特色的有着凸牙的傻兔子,她也珍惜到了十三岁,直到被德伦摔坏。
打开礼物盒见到它的时候,阿比盖尔第一时间爱上了这只傻兮兮的用两颗涂黑塑胶做眼睛的毛绒玩具。
“它真完美——”这是她见到它说出的第一句话。
“小姐,您需要这只毛绒玩具吗?买两只能优惠三美元。”
“什么?哦不不,不用谢谢。”
她匆匆走过在阴湿十字路口摆摊的商贩,往自家公寓走时裹紧了身上的外套。
简单的晚餐是一顿煮过的牛肉切片加上上周末剩下的半个汉堡,这就是她今晚的晚饭了。阿比盖尔这么告诉自己。
在她看着财经新闻吃下隔周速食的时候,阿比盖尔的手机响了,她边看电视边接起。
“喂?是谁?”
“……”那头的电话只传来了对面人的呼吸声,混着沉重的风雨。
“是谁给我打电话?不说我挂了。”
“……阿比盖尔。”
她呛到了,把那差点噎死她的酸黄瓜吐了出来,“咳咳,夏洛特?!”
她的姐姐在隔天如约而至,面对夏洛特大包小包的行李阿比盖尔只能说出。
“哇——夏洛特,你是从哪个难民营逃出来的吗?”
“别打岔。”她那严肃的姐姐往她怀里塞了个手提包,脸色不好地把行李往她公寓里拉。“我搬家的卡车司机十分不称职,于是我又约了下一位。事实证明,这一家的搬家宣传语就是笑话。我本来正在前往新奥尔良的路上,但很可惜的是我的车子抛锚,而我也不想等那个司机和交通局打那没完没了的电话了……”
夏洛特不停说了一大堆,阿比盖尔就她话里的重点提了个问题。
“你说的我都理解,但新奥尔良……”
她比了比双手,得到了夏洛特懊恼的一句,“噢,闭嘴!”
等两人把东西都搬进屋了,姐妹好不容易能坐下来聊聊。阿比盖尔又开始对她的搬家地点提出问题,“我是说你就算搬到威斯康辛都比路易斯安那好。但是新奥尔良?”
“哦!我又不是一辈子打算住在那了。我本是想带着我的家俱和行李去那开个会,然后再搬到新的地方去……”夏洛特赏了阿比盖尔一个大大的白眼。
阿比盖尔看着她那一堆家俱咂咂嘴,“你打算带着这点东西去路易斯安那再搬到别的州去?”
“你有意见吗?”
夏洛特瞪着她,阿比盖尔举起了无辜之手。“我可不敢。”
她的大姐一向严肃,但那不意味着她不会做出令她大跌眼镜的行为。
“你需要洗澡吗?不过我怀疑我留着的香氛够不上你的品位阶段。”
阿比盖尔往浴室走,把话故意说得缓慢。
在她还没走到洗澡间之前,夏洛特就冲了过来脱去身上的外衣,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关上了澡浴间的门。“是的我需要!谢谢!”
之后她们在客厅的沙发上分享见闻,聊了一小时又吃完了阿比盖尔叫来的中餐外卖后,她问夏洛特。“所以你来到底有什么目的?我不相信你就会为了一次小小的路程意外来我这里。”
夏洛特的笑脸凝固了,“噢……”
有什么在告诉阿比盖尔,她不会想听夏洛特接下来的话的。
结果她也只是为了财产而来,什么路上抛锚不得不到她这来借住都只是借口。
“阿比盖尔,你知道父亲给你留了多少分比的财产吗?”
她放下了倚在沙发上的一只腿,不耐烦地道,“为什么所有人都拿他已经死了的口吻来和我说话?”
夏洛特愣了愣,“德伦,他也来找你了吗?”
阿比盖尔持续性看着她,没回答她的上个问题。
从两人间尴尬的氛围看来,这次意外的姐妹聚会到此结束了。
“你想住一晚就住吧,反正我的客房也是空着的。”
甩下一条薄毯子,阿比盖尔转身去了自己的卧房。
自是无礼,夏洛特想悄悄离去时,阿比盖尔倚在门框在清晨的太阳里问她。
“老实告诉我夏洛特,如果不是为了财产的事,你会来看我吗?”
她的姐姐没想到她会早起,拿着最后一箱行李的手微微颤抖。
她偏着头,出声低低的,“不,我不会。我很抱歉,阿比盖尔。”
夏洛特转过去掩着面,好像看到她令她很痛苦。
这让阿比盖尔想到了自己的母亲,她从前也是用那副忍痛的神情看着夏洛特和德伦;到她这,那美白剂和瘦脸针都消不去的皱纹就会搅成一团,她会朝她张开双臂,说着,“我亲爱的阿比盖尔,到妈妈这儿来。”
但是如果是她的爸爸呢?那个永远在书房里工作的人,他好似一出生就住在了那个摆满了勋章和证书的书房里,不到要点不会出门。
“阿比盖尔。”
她记忆里的一个断层是这么描绘他的,瘦削的男人顶着灰白的稀疏发。
他担忧很多,除了家里的事情还有外面的,所以他才会早就开始脱发。
“你喜欢我给你的礼物吗?”
不是他给的,是他的秘书和助手买来的东西,从来都是。
小时候的阿比盖尔还会撅着膝盖违心地说,“她喜欢”。而现在,她连家门口有几株绿植都说不清。
“妈妈我很好,你不用担心我。”
彼时她倚在门框,和担心她的母亲通电话。
“你知道你父亲的情况……阿比盖尔,我知道他对我们……对你都不好,但我们家已经很困难了,希望你最后还是能来见他一面。”
她母亲为了那个从没有认真表现过“爱他们”的男人向她求情,她不明白。
她曾问过妈妈,她说,“妈妈,你爱爸爸吗?”
阿比盖尔躺在吊床上举着白杯洋酒的母亲讪笑,慢悠悠道:“啊,爱是个很沉重的词呢。”
“我爱不爱你父亲,早已是十几年前的事了。但我可以告诉你,我爱你。我爱你和你的兄弟姐们,阿比盖尔。”
她从家里搬出去的前一年里阿比盖尔的家庭因为投资等一些不妥的事迅速失去盟友,晚餐少了好几些海鲜水产,但也过得去。她看着母亲变卖了家里一些不知多少钱淘来的艺术品和铁铸蜡烛台,为了省下搬运费阿比盖尔也会充当“小搬运工”。
“亲爱的,把你父亲房间里的远洋油画搬出来好吗?就挂在床头柜上,蛮小一副,要是觉得重的话你可以去叫德伦帮你。”
喊德伦还不如她自己去搬。
她爬上二楼去父母分居的卧室,推开了那扇她很久没接触过的有着古铜门把的门。
跪在床上想把那副画拿下来,却因为手臂酸疼想休息片刻,也就是那时她看到了放在床头小玻璃像下的几张欠款通知。原来他们不止拿不回投资的钱,她父亲还借出了好多给所谓道上好友的钱数。
“妈妈,我们家到底还剩下多少可用资产?”
她拿着那画和那几张欠款条下楼,当着卡车司机的面和母亲交涉。
“阿比盖尔,哦天哪,你是从哪找来的这些?真不好意思,我家小女儿说着玩的。阿比盖尔,快回屋去!”
她手里的画和字条都被拿走了,三个孩子里最小的那个就那么看着自己的母亲和不认识的司机说了半天,就为了保住她那岌岌可危和早就不存在的面子。
搬出去不是完全为了没了挥霍资本的家,阿比盖尔在上高中最后一年的时候就想着要搬出家门自己生活了。
“阿比盖尔,你究竟到了没有?”
那没好气的男声催促她登上法院的楼,她在风中踩着昨日的叶片匆匆上去。
“谢天谢地,你终于到了。”迎接她的不止是德伦,站在马上就要开庭的隔间前的还有她的大姐夏洛特。
无视两个人或怒或怠的样子,阿比盖尔直接穿过长廊在听证席坐下。
“所以,我们迟到的主人公总算露面了。”披着法官袍的老者手一伸。
“阁下可以省去说废话的时间,我们为什么不直接开始听证呢?”她将手放在了跷好的膝盖上。
判决的结果在律师给他们宣读了尚在世的那个人的遗嘱后引发了兄弟姐妹间的争执——主要是德伦和夏洛特对她的那方面。
“你们想要我说些什么呢?要改遗嘱的话为什么不去医院,去找那个还苟延残喘的男人呢?”
德伦拧下眉,狠狠地瞧着她,“你知道25%意味着什么吗?我们家最后剩下来的那些帐目再和仇家一分,你猜我们——当然那除去你,还剩下多少?”
夏洛特比他好说理,但也撇下了面善的脸,“阿比盖尔,你真的没找父亲说过这事吗?”
答案是不和没有。
她抱起了胳膊,在哥哥姐姐前冷着脸,“你们觉得我去找他的几率和你们来见我的概率哪个更高?”
“阿比盖尔,我不是在为难你。但我们……”
德伦用力拍响了他的双掌,“百分之二十五,阿比盖尔!我和夏洛特加起来都没你高!你有想过妈妈知道后会怎么想吗?!”
她将自己的果冻方包拎在身侧,毫不动容,“如果你们最近和她打过电话的话,你们会发现她早就知道了。现在我亲爱的兄弟姐妹们,请容我告辞。”
“阿比盖尔,你别想就那么一走了之!”
“德伦……”姐姐劝阻的声音在她背后响起,夹杂着德伦气急败坏的咒骂,“……这只是模拟法庭她就比我们高出多少!你敢想象等那老家伙真死了,留给我们的还有几些?”
那个人的死讯传来之时,阿比盖尔和兄弟姐妹间的闹剧只过了两个月。
她再见到自己的母亲时,她就在医院无尽的走廊里拿着一方帕子哭泣。
看到她,她朝她张开手,“阿比盖尔……他死了……他死了……”
母亲重复着这句话,就好似她不会再说其他话了。
“妈妈,他们让我进去看看。”
她松开母亲的手,而她在她之后送她,“去吧,我的孩子……好好看看你死去老人的脸。”
“你是阿比盖尔女士吧?你父亲的遗体一会就要送去停尸间了,你只能在门口这等一会。”
她抬起手表示没事,她只要在门口这边看着就好了。
医护给那失去生命力、整个身体干枯不止的男人盖上了床单。在他们把手拿下来之前,阿比盖尔看到了,她看到了那个她曾经见了整整六千五百七十天的男人。
在今日之前,她能在自家的门廊能见到他,她能在自己的卧房外看到他,她也在自家能放下三辆轿车的车库里看到下班回家从车里出来的男人。
他以前看起来更有精神,也更有气质,虽然是哄骗中产和之下阶级的骗子。
但也比现在躺在床上不再呼吸的人好多了。
她的父亲不爱她的母亲和她的兄弟姐妹,他对工作和家之外的任何事情都更上心。
可那很好,因为他现在死了。
永远地死了。
第七章、经典传承人渣爹
多利的亲生父亲抽烟酗酒、手头有闲钱时他还会去镇里人家赌钱。
他脾性糟糕,对人对事都是气头引导,从不爱讲理。
“我觉得他也是不会讲理的人。”
“我爸妈都是初中学历。”多利的朋友这么和她说时,她开玩笑道。
但那是真的,多利的父母是在上学时认识的,结婚没多久就有了她。
她的妈妈会抽着烟,吞吐白烟告诉她,“你爸爸要是没拒绝那份工作,我们家也不至于一辆车也买不起。”
在美国没有车就和没有美利坚国籍一样,可多利家是真的买不起车。
她的母亲在小镇的茶餐厅打工,她还在上高中,而她的父亲则游手好闲没有工作。
无业人士,好听点是自由职业,说真话就是没有目标的烂人。
他的确是个烂人,不论是对外还是对家里。
这点多利觉得他很公平。有些人在外面像个人,在家却是把气都撒在家里人的混蛋。
起码她的父亲对谁的态度都很烂,这是她唯一能给他的夸赞。
“你,小孩,把我的酒拿过来。”
多利翻了个白眼,去厨房把男人没喝完的啤酒拿了过来。
“我说了要啤酒!小孩!”
很多时候她都想把手里的玻璃瓶敲碎,然后狠狠把碎玻璃渣的瓶身往他身上扎去。扎哪里好呢?是他靠在沙发上看电视的后脑勺还是那从不晓得好好穿衣的裸露的瘦干腿,或者是他正对着她的脖子?
那流着青液红血的血管确实在搏动着。
多利时常在想,这么一个混蛋的人居然也是个活生生的人?
她想不明白。他们的天主怎么会让这种人活在世上?
“你还在等什么呢?!”他扬着手臂,仿佛下一秒就会扬到她脸上。
冷冷地,多利握着细柄,“你的啤酒。”
“这还差不多。”
当她小的时候,她还会被父母不经意间的怒吼给吓哭——主要是来自男人的,母亲也会把怒火迁怒到她身上,但多利知道她不是故意的。她事后会和她道歉,就算不道歉也会带她去商场吃一顿速食或者买那种最便宜的玩具来令她笑起来。
“哦,宝贝女儿,你知道妈妈不是故意的是吗?我很爱你,亲爱的。”
她年幼的脸颊被母亲抚摸着,多利常常笑道,“是的妈妈,我知道。”
有一点她想不通。
“他脾气那么坏的人,为什么在和人闹事时没被人打死呢?”她扭头问同样和她躺在甲壳虫上的朋友。
她那买得起大众汽车的中产家庭的同学思考道,给出了这样的回答。
“可能是,狗屎运吧?”
“哈!”多利大笑着。
到她上高中之后,她终于知道她母亲日夜辛勤转来的钱到底是怎么不翼而飞的了。
“妈妈,你在拿我们的钱给他还债吗?”
“多利。”她的妈妈围着围裙在厨房里踌躇着,她反复将手擦在那白巾上,“你爸爸的债都是一次性的……你知道,他总爱在没事干时去赌一赌。”
那你为什么就要给他还呢?他有手有脚的,不能让他找个工作自己还吗?
或者更直接的,干脆不要赌。
这个主意听起来如何?
“你每个月要给他还多少?”她追问。
“多利……”
“我发现我妈妈每个月都要给我那个混帐老爸还钱。”
“还什么钱?”
“他赌债的钱。”
“你是说他去人家打牌欠下的钱。”
“对。”
“我爸爸也会打牌,不过他不会欠钱。也不是不会欠钱,他只是不会让我妈妈还钱。”
多利扭头看着朋友,“你说真的吗?”
“是真的。他每个月还会给妈妈钱,作为她当主妇的补偿。”
多利将头转回去,她的双臂枕在脑后。她遥想着等她长大了,她要出去工作,然后每个月回来给妈妈她需要的钱。
如果以上这些还不够坏,那就听听接下来每周都会发生的事。
男人爱喝酒,而喝酒回来的后果就是,他爱拿母女俩出气。
不是骂她就是骂妈妈,就算她们什么也没做,也要拿两人当出气筒。
很多时候当男人举起即将下落的手掌,多利很多次都躲在妈妈的围裙下。
她会藏在妈妈背后,不希望他那看起来打人很疼的手落到自己身上。
而现在,她不是小孩了。
在这种时候,她会勇敢站出来,挡在妈妈面前。
用她那双坚定的眼睛瞧着他,“打啊,你打啊。”
“你别以为我不敢——”
“你最好下手。这样我就可以去警局告你。”
“小子,你以为这样就可以威胁我了吗?”
男人深陷又浑浊的眼盯着她,可多利不害怕。
“员警喜欢带证据上门的客户,而你留在我身上的痕迹就是最好的证据。”
第一次这么说的时候她其实还是有些害怕的,之后就渐渐好起来了。
多利那时候是这么想的。
有天她放学回家,大夏天穿起长袖的母亲令她奇怪。
她问她,“妈妈,你为什么要穿长袖?”
她的母亲擦着额上的汗,“我怕油溅到我啊,别担心了甜心。去休息会吧,一会就开饭了。”
那根本不是怕被油溅。
晚上吃饭,男人在外面鬼混不回来。
多利撩开了母亲的袖子,“妈妈,他打你了吗?”
她看着妈妈双臂上红一块青一块的淤青。
“傻孩子,你爸爸怎么会打我呢。快吃饭吧。”母亲试图收起手来。
事实证明,他不仅打了她还强奸她。
多利抹着眼泪去警察局报案的时候,那值班的员警挺着肚子,“你妈妈若是受害者就让她自己来,你说得不算。”
我说得不算?好一个她说得不算!
好不容易劝下母亲,她们在一个男人持续不在家出去赌博的日子来到警局。
等在板凳上时,她妈妈还抚摸她穿牛仔裤的腿。
“多利,要不我们回去吧?妈妈不想把事情闹大。”
“不,我们不回去。我们需要立案。”她说得很坚定。
她们等了很久,等来的却是员警的大事化小。
他说,“夫人啊,你丈夫家暴若是要上报需要具体的证据。我看你身上的伤口,都是不小心伤到的吧?”
因为母亲犹豫,她身上的淤青褪去了不少。
“如果是夫妇吵架,那还是回去好好谈谈和解吧。你说呢?”
她的母亲笑笑,拿了手包就想走。
“是的警官,谢谢你抽出时间来见我们。”
“妈妈!那不是真的!告诉他那不是真的!”
那员警收起资料夹,大腹便便地走到她面前,“小姑娘啊,你妈妈都说没事了你还在纠结什么呢?早点回家休息休息睡吧。”
这一刻她恨这个员警的程度比恨她父亲的还多。
她们上报警察局失败的事情不知被谁告诉了那个男人。也许是警察局的人说的,也许是邻居说的,他们字里行间的意思就是——回家和他好好商量吧,一切都有得解决的。
解决?哈!真是天大的笑话。
想知道男人是怎么处理这件事的吗?
他冲回家,带着熏天的酒气和香烟臭,问也不问就直接给出来迎接的妻子一个巴掌。
“你竟敢到警局去告我?!谁给你的本事让你去的?!!是我平时待你太好了是吗?!”
被打翻在地的妻子不知如何反抗,她伏在地上嘤嘤啜泣,“不是,我不是……是我一时糊涂,你要相信我……”
“相信!哈哈,相信你我差点就进了局子!”
他持续扬起手,在女人身上落下一掌又一掌。
没人能保护她的情况下,她又能做什么呢?
她的母亲又能做什么来保护自己呢?多利想知道。
“那个男人那么糟糕,你为什么不和他离婚呢?!”
“我这不都是为了你吗,多利。想想要是我和他分开了,那你怎么办呢?”
从小到大,从没有一刻她的想法被彻底打断。
站在自家昏黄灯光下的多利感到自己被一道巨大的惊雷给劈中了,一刀两断她被分成了两半。
“我?你不愿意和那人分开,是因为我?”
“是啊。多利……”
多利是小镇上一个普通的十六岁女孩。
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她脑海里出现了一个她从没想到过的想法。
她想死。
她冲出家门,对着一望无尽的夜空大吼。
原来都是她的错吗?她做错了什么,要让她来到这个世上受这个苦?
她的妈妈不愿离开男人,是因为她,为了她所以宁愿烂在男人身边,也不愿意去争取独身的机会。
原来一切都是她的错吗?
“多利,你还好吗?我看你最近都没什么精神……”
“我很好。我怎么会不好呢?”
她很好,只是有点不想活罢了。
男人秉持的理论是,他有个糟糕的家庭,那他是个烂人也是无可厚非的。
“我变成这样都是因为我那该死的父母。”
“你想我成为一个有用的人。别开玩笑了!”
“混吃等死哪里不好了!我那从生到死的母亲就是这么做的,我所做的就是效仿她所做的一切!”
他很少提起他的父亲,多利猜,那应该是个比他还要可恨的人。
“他连提起他都不愿意,那他一定比他本身还要可恶一百一千倍。”
她那富有同情心的好友锤了她一下,“多利,也别对你父亲太苛刻了。他的爸爸也许根本没有留在他身边。”
“你是说?”
“有些人在小的时候就会被一方父母抛弃,如果运气不好,那将会是来自父母双方的抛弃。”
她的朋友侧过身来看着她,“你觉得那样成长的人会变成什么样呢?如果是你的话,你会怎么样呢?”
“是我的话……”多利看着有着稀疏星点的天幕,“我可能会变成杀人犯。也不一定是犯罪者,我可能会……想让所有人都过不好。”
“对吧?”
多利沉默了很久。
“但也可能,他就是个待在他身边,可恶的糟透了的一点也不称职的父亲。”
“可你刚才说……”
“我们没问过你爸爸,所以我们并不知道实情。所有的一切都是我们的猜测。”
她的朋友朝她眨眨眼。
“多利,以后有一天你会走出去,去到一个新的大城市开始你的新生活。”
朋友伸开手掌,给她描绘未来的图景。
“你怎么会知道?”
“我是在预测,我也知道。多利,你是个好人。你不必和你的父亲作对比。”
她感到眼眶里有东西在堆积,那是某种透明的液体。
“你可以走出自己的路,我知道你会的。”
他的说辞明显是在说,“我爸是烂人所以我也是烂人。”
一加一等于二,简单的道理没人不懂。
如果她拿她的话来反驳他,那他就会说,“饶了我吧,我是第一次当父母。没人能在第一次做好!”
她不信他说的任何狗屁。
五年前就不信了。
“你是第一次当父母。可你不是第一次当小孩。”
“你是什么意思?”
“你小时候希望被对待的样子和不希望被对待的,都在我身上映射了出来。”
“小孩,如果你再说下去……”
“你被打被骂的时候,你所有不希望发生的事——都加在了我的身上——还有妈妈。”
哦,多利不会忘记她的母亲。
永远不会。
“别忘了你对我妈妈,对你的妻子所做的,你将一切你受到的不公平待遇都还给了她和我。甚至是双倍的。她对你尽心尽力,尽管你在不遗余力地做一个屎人,她也试着对你好。她和你结婚,生下我。婚后给你煮饭,将家里的一切打理地干干净净。
“她为了我,为了这个家放弃了出去工作的机会。而你这个本应作为另一方的承担者不仅无所事事,除了赌钱就是酗酒。你一事无成,没有人生目的。甚至还要她帮你偿还赌债,那本应该可以避免的事情。你为什么不尽到你自己的责任,重新站起来做个男人呢?
“哦对了,别忘了你根本不给她家庭主妇的那一份钱。不为别的,因为你压根赚不到。比起出去找一份真的工作,你更愿意在这里做一个一辈子抬不起头的寄生虫?不是吗?你根本不算个男人。”
她所谓的父亲也不是没有流露出脆弱的时候。
他喝酒是为了忘记痛苦的事实,忘记他还活着这件永远无解的事。
每当他想喝酒时,那就是讯号传来之时。
“多利!小子!给我拿来更多的酒!”
喝多了自己打歪酒瓶和玻璃杯,有些时候他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些什么。
他趴在沙发下,腿支着,对着闪着屏闪的电视机痛哭流涕。
他会说,“这不对……这一切都不对……”
所有的问题归来,都停在一个层面上。
为什么他还活着?
她有选择吗?
她的父亲是如此一个烂人。
用人渣来形容也许更准确。
对她来说,她的未来是会踏入他的后尘还是做出不一样的抉择。
她父亲是人渣,那她也会是个坏人吗?
´倌里浩´恶四期期灵溜扒灵恶衣´
不顾他人,只一味将自己的负面情绪加在别人身上,不听任何劝阻的隔绝一切正面柔光的坏家伙。
她想做个好人。她的好朋友说她是个好人。
但她是吗?
还是朋友的一面之词只是看到了她的一部分。
如果她的所有组成部分都是由那个人说了算,如若她也变成他那样没有生活动机整天就等着哪天翘辫子的没有任何乐趣的人。
那她要怎么办?
“妈妈,你觉得我长大了会变成他那样吗?”
“哦,亲爱的。你怎么会这么想?”
她坐在妈妈的膝头,任她梳着她的头发。
“我的多利,就算有一天……没有变成你想要的那样。我也敢和你保证,你不会变成他那个样子。我和你保证,多利。你有一颗善良的心。”
“你是妈妈的宝物。”妈妈这么告诉她。“你永远是,多利。”
多利最后怎么样了?
她走出小镇成为她理想中的自己了吗?她考上大学了吗?她找到好工作,能供养自己和妈妈了吗?
最后知道的,是她在自己家,看到了病倒的母亲。
“妈妈?”
她看起来累坏了。
“宝贝,去楼下热点昨天的饭。我放在冰箱里的,昨日的剩菜。”
“好的妈妈。”
她在微波炉里转几个小菜的时候,家里的另一个男人回来了。
他将脱下来的背心挂在肩上,一回来就开口,“晚上吃什么?小子?”
“妈妈生病了,她躺在床上。”
见男人没什么反应,多利又补了一句,“她让我们自己热饭吃。”
“哈……”男人发出了又像笑又像嘲弄的声音,他一屁股坐在了沙发上,就在那个他经常不和母女俩一起吃饭的天线电视前。“热好了端过来。”
他不再发声。
多利狠狠将叉子插进炖菜里,轻声回了句,“……好。”
“怎么花了那么久,小子?”
男人要求性的命令传来,他十分不耐烦。
多利将男人的饭放在餐盘上,配上一杯倒好的清啤酒。
看到她手里的盘子,他也只是短时间地哼了声。好似这是多利应该做的。
“我的打火机呢?”他再次不厌烦地出声。
多利去厨房拿来了他沾满油污的,快没火打了的打火机。
“给我点上。”
他手里拿着一根廉价的香烟。
多利给他打上。
她回折叠餐桌吃了几口自己的那份晚餐。
热水壶烧开,在料理台上呜呜地叫着。
多利倒出了水后,又打了一壶新的水。
等下一壶水再次烧开后,她问坐在客厅的男人,“你需要水吗?”
他像聋了似的,“什么水?小子,你在说什么?”
她端着一个容器,再重复问了遍,“你需要热水吗?”
“什么水?我正喝酒呢,小孩别来烦我。”
多利静悄悄走去了客厅,绕到男人靠着的沙发后,看着他的后脑慢悠悠道。
“你要滚烫的热水吗?”
“我说了我不要喝水!小子!你是傻子吗?!”
男人愤怒敲桌的行为令他餐盘上的东西掉到了地毯上,有他撕开包装的烟盒纸,有他用的某一只汤匙,还有他放在沙发沿的一个遥控器。
“该死的小子……现在我还要弯腰去捡……”
“我认为你需要几壶热水,来温暖温暖你疲惫的身心。”
她微笑着,在男人弯身去捡遥控器时,沿着他的身体从头到脖子,从脖子到他坐在沙发的双腿倾盆倒下。
……
“多利?多利,怎么了?我听到了谁的尖叫声?”
楼上的母亲遽然惊醒。
第八章、养娃不管楷模爹
“琳!你把我的伞放哪去了?”
她的二姐又在叫了。琳在自己的小房间里合上书本,努力回想她有没有拿过姐姐花哨的蕾丝雨伞。
“我没有拿你的伞。”将留声机里的古典乐关掉,琳从长方形坠着流苏的地毯上爬起来。
等她把手里的社会科学书目放回书架上时,她傲气的留着到腰际长发的姐姐猛地打开了书房的门。“我问你把我的东西放去哪了,琳——”看她那气势汹汹的样子,要是她三秒内没有把她那把矫情的白阳伞拿出来,她的姐姐就会将她扑在地上和她来个“你死我活”。
在属于自己的小书架那站着,琳将凸出来的书本一一塞回书架的边际线。
“我告诉过你了,我没有拿你的伞。”她气虚低落地叹了口气。
“噢,真的吗?那为什么佣人告诉我,你是他们见过的最后一个经过我房间的人?”
二姐双手环胸,认定了她就是偷她物品的人。
琳将垂到眼前的刘海拨开,剪得圆滑的手指甲从眼睫毛那掠过,“我没有拿。你不信可以随便搜。”她耸耸肩,挥了个把手臂将自己在二楼的个人书房留给了她。
“好啊琳,要是我找到了,我就要去告诉妈妈——不,我要告诉这栋宅子里的每一个人。我亲爱的四妹是个爱偷人东西的惯犯——你猜怎么着,我还要去告诉爸爸……”
琳走出了她的小房间,将打开的书房门全留给了姐姐。
走在秋日的长廊里,就算那铺了满当的地垫和窗帘也不足以阻挡宅外的寒冷。
“呼……”琳打了个哆嗦,抱紧双臂往楼上走去。
爬上三楼的楼梯时,她不由往扶手间的空隙看去。她矫揉造作的姐姐又在底下大声喧哗,恨不得把全宅子的人都引过来,“……琳,我知道你拿了我的伞!别以为藏起来我就找不到了!!”
喟叹一声后琳又接着往楼上去。
她的二姐除了爱大惊小怪外几乎没什么别的毛病,几乎——
琳是这栋屋子的第四个孩子,上面有两个哥哥和一个姐姐,下面还有两个年纪尚小的妹妹——其中一个才降生多久,就出生在一年前的冬季。她们这里似乎永远都是冬天,无论是稍暖和的春日还是最近马上要过去的秋天,这里一直都很冷。
爬到五楼后,她还想去见见自己的奶娘,刚走过小阁楼的藏品室就被人叫住了。
“琳小姐,老爷叫你过去。”
她抖了抖,“哦,哦……是吗。”
本以为五楼没什么人,竟直接被叫了去。
抱着忐忑的心态,琳跟在侍者身后来到了那间放满玻璃柜的藏室。
“您,您找我,父亲?”
掀开某个防尘罩油布的男人站在阁楼小窗户的正下角,正值余晖时分,橙色的光线笼住了他的大部分肩线。
“你觉得我这艘拼木船怎么样?”
他没有叫她的名字,也没表明要她来的原因。男人只是问,他手下这艘拼贴起来的轮船模型如何。
琳咽下口水笑道,“很、很漂亮,父亲。”
“是吗。”他端着看了一阵,随后放下了模型。
她的父亲做了个手势,站在她身后的佣人立刻走上前。
他说:“把这个扔了吧。”
说完把那问过琳意见的船模型交给了侍者。
他们家的佣人将布重新罩回玻璃柜上,少了模型船的柜子是个空柜了。
“跟我走走吧,琳。”
她不敢问他为什么丢掉那艘船模,更不敢问为什么在询问了她想法后再把它给丢了。
琳能做的只有跟在男人身边,低头看着自己的鞋尖。
父亲带她走出收藏室,一路往楼下走。
他将手背在身后,“刚才你和你姐姐在底下闹什么?”
他听到了。琳心中一紧。
“姐姐在找她的洋伞呢,我们刚刚在书房里找。”
“我的书房?”
“不,是我在二楼的那间。”
男人没有接话,但琳觉得他对于她们没去他的办公间里捣腾很满意。
“所以你们最后找到了没?”
琳握着自己的手腕,“不,没有。父亲大人。”
“来人。给二小姐找她的伞,没找到之前晚饭就先搁置着吧。”
“是的,老爷。”
他走远了。
琳看着男人的背影,在三楼的旋梯那松了口气。
“琳,听你们父亲说,你姐姐的伞丢了?”母亲在比往常晚了一小时的晚餐上问他。
她坐在佣人们拉来的高背椅上,手搅着银盘里的玉米浓汤。
“是的母亲,姐姐的伞找不到了。”
“你们到底找到没?就为一把小小的伞,我下午打猎的队伍都少了三四个人。”离她三个位置那么远,她的三哥不耐烦地说。
“对不起兄长,我们并没有找到。”
“汤,汤,奶油汤!”坐在儿童椅里的五妹挥动手臂,把勺子当玩具耍弄得满脸污渍。
“哎呀,快给她拿毛巾擦擦。”母亲叫来下人,对她的第五个孩子好声劝慰道要她好好吃饭。
“丢伞的人闹脾气不来吃饭就算了。怎么我们的父亲大人也不愿下楼露面?”三哥这样的说话方式很难不被人形容成有些阴阳怪气的成分在里面。
“少说点,好好吃饭。”琳的大哥终于说话了。
出于大哥给的轻松氛围,她俯身喝了一口奶油玉米汤,却在下一秒被他问道:“琳,你有拿你姐姐的东西吗?”
她盯着眼前的墙,波澜不惊地回答:“不,我没有。”
大哥点了头,“很好,我知道这就足够了。我会和她沟通的。大家吃饭吧。”
回房倒头就睡也不想梳洗的琳唉声叹气,对着自己摆了一些毛绒动物的墙架自言自语,“二姐有时候真讨厌……”
明明她就没有拿嘛。害得全家人都以为是她偷的了。
如果说有比被误会是拿了他人之物的小偷更糟糕的事,那就是隔几天心血来潮想去骑马,但在路上看到骑行归来的父亲的身影——没错,这就是琳最不想面对的噩梦之一。
“小姐,老爷回来了。”
她知道,她有长眼睛。
“小姐也是要出去骑马吗?”
换了一身骑马服的琳戴着马术头盔,她走在马房外的小径上手里正牵着自己小马驹的缰绳。
表情僵硬地微笑,再假心假意地朝高头大马上的男人微微欠身。
琳回答了她父亲的侍从,“是的,我正想出去走走。”
带着她可爱的小马一起。
坐在马背上的人笑了,一种牵起嘴皮的完全没必要的笑。
他拉转牵绳,将黑马换了个方向。
“还等什么呢,小姐,老爷要你和他一起去骑马呢。”
她的小马夫这么催促她。
琳看看马上就要过三四点的树林边界,再看看调转龙头的男人。
“哎……我就去。”
她骑上了她较矮的那匹棕毛小母马。
跟着父亲在林子里一路骑行,琳许久没独自练习的马术生疏了不少。
她得拉紧绳子才不至于被男人落在身后。
看着头也不回骑在前的人,琳在心里低叹,一会要被他说了吧,关于她这蹩脚的骑马技术。
来到一处橡果铺满的阴影地,男人停下了,琳也翻身下马将小母马系在一棵树干上。
她踢着脚下的泥,想着又不能不和他说话。
于是开口甚微地:“父亲大人,怎么今日想到要和我一起出行了?”
她绞着手指,十分难启齿地道。
男人站在一小山坡那,靠在树下指着他们的庄园。
“琳,你从这能看到我们的土地吗?”
“能,父亲。”
她不确信他为什么这么问她。但站在他身边,看着那一幢拔地而起以白与浅棕为主体的庄园,琳如此说道。
一会后他收回了按在树干上的手指,转身前对她说,“未来的有一天,这栋房子可能属于你和你的兄弟姐妹。”
“是的,父亲。”
他没再说什么,走去大马边上松开了缰绳。
“我们要回去了吗?”
他简单嗯了一句作为回答。
琳赶忙走到她的小马那边,还没来得及解开马绳男人便说,“不是那匹,你要坐的是这匹。”
机械回头,她不敢相信地看向男人的那匹黑色好马。
“坐直了。我不监督你你就不会骑马了是吗?”
男人的大手按在她背后,琳就坐在他前面与其共乘一匹。
“是,对不起,父亲。”
一匹马的马背能坐的就那么点地,琳紧张到落汗的身体贴合男人而坐。
唔,不知道她的小马怎么样了。
那匹棕色的小栗马被栓在了黑马身后,现正慢悠悠地跟着他们往回走。
“父亲大人,其实您不用特意教我的……我完全可以回去后再向马房总管请教骑术。”
她希望她说的话没那么卑微,琳在长时间得不到回应后回头看了眼男人的脸色。
……好吧,她还是闭嘴别说话了。
琳的骑术有一半是他教的,剩下的另一半才是马房的人教的。可成长的过程里,为了不见到身为她“父亲”的男人,琳骑马的次数越来越少。等她十二岁之后,她开始在男人外出庄园时才偷着去外面放放风了。
导致她现今的骑术一落千丈。
这对琳来说可能不是件什么不好的事。但对身后的男人来说,那是一件不可接受的完全没商量的事宜。
就在她走神的时候,大马由于换了个人来骑,又因琳不精湛的驾马之术正频频摇头表不满。一个晃神身下的马就踩去了坑洼,震得琳一声惊叫。
“吁。”男人毫不犹豫地握住马头,一转余地,那双有力的手越过琳的肩膀时她听到他说,“你令我很失望,琳。”
琳挂着冷汗,闭口不言。好吧,她是挺让人失望的,一如往常。
她抬起手臂让他的手好从她腋下穿过来更好掌握马绳。至少她不用再驾驶黑马了。
“呀!”她尖叫出声,当男人的手来到她跨在马身的大腿内侧时。
“看着前面,你想让我们都摔下去吗?”
冷清的话从她耳边传来,琳的鸡皮疙瘩从脖子爬到了耳后。
“是、是的,父亲大人。”
男人的手按在那没有了动作,就在琳以为那只是纠正她的坐姿好令她好好驾驶马匹时他的手指掐住了她的大腿。“放松,绷直着背你是在练淑女走路法吗?”
琳强迫自己做了几个深呼吸,收腹挺胸时她感到男人的精壮的肌肉紧贴着她的马术服。
“我不会让你掉下去的。”他说。
琳在心里祈祷,祈祷她汗湿的衣服不会被他发现。
“小姐,你们回来了。”
笑脸相迎的马房小弟朝他们走来,接过琳的小马又来接她下去。
琳有些踉跄,下马的姿势有些滑稽。
“小姐,你没事吧?”
她被人搀扶着,“……我没事。”
那晚琳在房里换衣裳的时候,在宽大的蕾丝衬衣下,她看到自己双腿内的肌肤全被掐青了。
“琳,你爸爸带你出去骑马了?”
逗婴儿篮里的小婴儿玩的琳一愣,她结巴地说,“是、是的,母亲。”
织着毛衣的女人欣慰地舒声,“看,你们的爸爸还是关心你们的。只是平时没什么机会。”
婴儿房里有适人的温度,暖炉的柴火由下人时时添减。
小宝宝正在篮子里酣睡,咬着手指闭眼歪头。
从琳出生以来,妈妈的孩子都开始由奶娘带了。前两个孩子耗光了她的精力,自那以后女人只负责生出血淋淋的婴孩。
“妈妈。”
“嗯?琳?”
静悄悄的育儿房内,琳坐在舒适的地毯上。“你有没有想过,既然带孩子如此辛苦……”
她是不是不想再经历那无人能谈、由自己扛着的痛苦生育了。
“琳,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但我要告诉你,为你们的父亲生下你们。我很快乐。从未改变。”
琳闭紧嘴唇,不再开口。
她一直很害怕那个装有壁炉的房间。
装着庄园所有房间最大暖炉的屋子,那是男人的会客厅也是孩子们小时候的玩闹室。
“琳,你来了。”
她依旧端着手,“是的,父亲。”
她似乎永远只会用“是”和“不”回答男人。
“你们的妹妹睡下了。”
“是,母亲在陪着她。”
“那很好。”他坐在红色的皮沙发里,双手自然地放在扶手那。
“你要来点酒吗?”他摇着手上杯里的红色液体。
“不了,父亲,我不能喝酒。”
父亲吞下一口,惋惜道,“真可惜。”
琳站在装有隔音海绵的双开门前,手挽在背后。
“你的骑术怎么样了?自我上回教了你之后。”
“我觉得挺好。”马房的人待她可比他温柔多了,也不会把手放在她自己都不怎么会摸的地方。
他朝她招手,“走近些,你不怕有人开门打到你吗?”
比起那,她更怕与他靠近。
走到散发温糜空间的中间地带,琳不再往前走了,她就定在那。
“父亲,您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他动了动肩膀,指向了三扇长窗组成的飘窗外,“你喜欢外面新种的花圃吗?”
琳踮脚看到了红色的三色堇和黄色的郁金香。她认为还不错,是母亲会喜欢的花。
“十分动人。”
“没有什么意见要提?”
“嗯,要是有紫色的花就更好了。”她小幅度摇了摇膝盖。
琳尽量不去想上一回他问她时,那个船模的下场怎么样了。
“你妈妈和姐姐会喜欢吗?”
“我想会的,她们会喜欢的。”
父亲够勾了勾嘴角,再抿一口红酒。
在这趋向无味的问话里琳开始打量会客房里的装潢,自从她上次来这,大概有三……不,四五年了吧?仆佣们不让他们没事进来,等琳这个岁数的时候就只有谈正事的大哥和庄园的男女主人可以进来了。
所以她好久没见过这里的样子了。
红色的天鹅绒和布了一层灰尘的书架,规规矩矩摆着供客人坐下来聊天的沙发组合,让阳光进来的飘窗和立在壁炉边的铁伞架。
“……”她看到了一把白色的伞。
“父亲,那是谁的伞?”
男人向她指的方向看了眼,懒洋洋地说,“不知道,也许是你们姐妹的东西。”
如果琳有那个胆子,走过去拿起来端详一番,她就能发现那把被收起来叠好的伞就是她二姐那日翻遍全屋都没找到的洋伞。
“爸爸,你觉得那是姐姐的伞吗?”
男人不置可否。
琳感到脚趾在鞋里不安地动弹,她咬着牙,“佣人们没来这间屋子找过吗?”
他耸了肩,“可能吧。”
“那把伞……上次姐姐找的时候就在这吗?”
男人还是无所谓道:“我猜是吧。”
感到血液燃烧在她的血管,琳捏紧拳头屈了膝,“我能退下了吗,父亲?”
红酒杯里的酒还有三分之一,她的父亲扬扬手。
她几乎是冲出门的,那动静都惊到了守门的男仆。
他对她跑开的背影伸出手,“小姐?!”
那个人知道,他一直都知道——眼里的水滴不断堆积,到最后她控制不了地落下来,“他知道,他知道我们在找什么……而他……”
“琳,哇,琳——你怎么了?”
有谁拦住了她,透过朦胧的双眼她看到了,那有着棕色眼瞳的人是她面善、冷静的大哥。
她还是想往外面跑,但他的手臂拦着她。
于是她扑在他的臂膀那,哭诉着,“他知道——他知道——他知道姐姐的伞……”
“琳?你说的话毫无逻辑……你是从哪……”
他看向她跑来的方向,看到了那扇向外敞开的隔音双开门。
架着她的手紧了紧,琳感到有人安抚了下她的背。
“嘘,嘘……我们先回房去。”他将她往楼上引。
“他知道,他知道!”他一直都知道。
他明白他们为什么在争执,他也知道二姐丢的伞在哪里。
但他没有说,什么也没说。
就和他过去二十几年做的事一样——一个冷漠的,将孩子和妻子当作身外之物的不称职的父亲。
第九章、彪悍农场甜心爹
莎娜的父母是对方互相的高中甜心,这件事从她出生就有人这么对她说。推着婴儿车出去遛街的时候,他们学校的同学来做客时,祖父母来拜访时无一不有人这么多她说。
不管她是还不识物的小婴孩还是逐渐成长的儿童,认识他们的人都对她说,她的爸爸妈妈是高中就认识毕业就结婚的高中情侣。
以前在同伴的闲聊中她会翻起白眼大叫着,“好了,别说了我爸妈的事了!老天……”
现在她只有在上学时才能听到他人对自家父母的抱怨。不同的是,不再有人夸赞她父母的艳羡爱情。老实说,坐在懒人沙发上撑着下巴听和她一样岁数的青少年抱怨家长很令人羡慕。
坐学校的巴士回家还要搭半小时左右的公交,走上自家附近有好心人时就能送她一程,否则她就只有自己用双脚步行回家的份。推开纱门她就把自己的包扔在了门廊里,要不是炉子上滋滋作响的煎蛋有爆炸的嫌疑,莎娜将会直接上楼去。
厨房里看着没人。
她扒着门框,问本应在炉灶前的人:“爸爸?炉火要冒出来了哦——”
无人回应。莎娜只好放弃去二楼躺尸的想法,走去灶子前关小了火。
煎鸡蛋的背面都焦了。
“进垃圾箱去吧。”脚踏在垃圾桶踏板,莎娜扔掉那个烧焦的蛋又从冰箱里拿了一个新的鸡蛋。
“我来了,我来了!留着刚才那个鸡蛋!!”
急急忙忙给自己套了件薄T恤的男人从楼梯平台那三步跃下来,一看到莎娜拿着锅铲在煎一个崭新的蛋脸都要变色了。“莎娜,你为什么把我的蛋给扔了?就算焦了也可以切掉黑的部分再吃煮熟的……”
她一手叉腰,一面看着锅里变成固态的蛋清。
“得了吧,爸爸。你那个蛋吃下去才是食物中毒的罪魁祸首。”
男人默了半天又摸后脖子又捏眉心的,最后还是向她要回锅炉的主权,“我来吧,我可不想油溅到你的皮肤。”
莎娜将铲子交给他,叮嘱道:“我要半生不熟的那种,爸爸。”
“知道了知道了。”
上楼洗手前,男人这么对她说,“你明天可以穿到膝盖的裙子去学校吗,甜心?”
莎娜看着镜中穿着背心和热裤的自己,大声回答,“不行——”
夜幕逐渐转凉,莎娜下楼时披了件外套。坐上餐桌对面时,男人正在和人打电话。
从他们谈话的方式看来,对面不是个好说话的主。
莎娜将一口沙拉莴苣送进口中。
“是谁的电话?爸爸?”
他的神情看起来不怎么样,“地产的经纪人……她顺便告诉我,再不交电费我们下个月就会活在原始社会的无尽黑暗里。”
男人看着愁容满面,莎娜记得妈妈还在的时候他是很爱笑的。
如今那成熟的面容上留下了不少岁月的沟壑,但至少莎娜不觉得那是不好的证明。
“那挺好啊,反正我们一无所有的农场里也没什么耗电的器具。”她半开玩笑地说。
换来男人责备的一眼神,“莎娜——”
她咽下一口加了糖块的水,“什么时候逾期?”
“月底前……”他叹出了更大的一口气。
莎娜见他一口没动面前的晚餐,用纸巾试去嘴边的油渍后,她起身来到男人背后用手臂环着他的上身。“会没事的,爸爸。”她在他耳边诉说。
男人健硕的两臂揽住她来到他胸前的手,拍了两拍,“谢谢你,甜心。”
“我上楼了。”莎娜在他耳边落下一吻。
“不要太晚睡觉。”他给的最后一句叮咛,是所有父母都会对孩子说的那种话。
“知道了。”莎娜撇撇嘴,噔噔上了楼。
“上次布置的‘给自己敬重的人写一段话’,可以是写给自己的朋友,也可以写给父母或者亲戚……同学们准备得怎么样?不出意外的话,我们会用下课前的二十分钟来挨个介绍。”
教授通情达理,说段话不用特意上台,坐在位子上就可以说。
马上就要轮到莎娜时,她才发现自己忘记写这段作业了。随机编造的这个时机里她也不知道要对谁说些什么。前面一男生三句结束的讲话后,教授点向她,莎娜不出意外地楞在那里。
“不用紧张,这只是一次正式作业前的演习。”
莎娜捏着自己左耳的侧发,有些人回过头来看是谁短时间内没开口。
“嗯,我想说的……是要献给我的……父亲。”
最后她选择了她的父亲。
单亲家庭在某些意义上不及双亲的,莎娜抱佛脚的偏向“谎言”的小演讲里掺杂了不少真话。
她之后的学生明显有许多和她一样忘记了这个作业,一个两个都懒得想主题,直接照搬了莎娜的“给父母论”。莎娜坐在课堂的单人座椅里,看着墙上的时钟听不切实际的发言。
大体废话都差不多,不同的是很多人都有两个可以感谢的物件。
这天回家她的包还是被扔在走廊,不过这回莎娜冲到二楼是摔上门的。
“莎娜?甜心,怎么了?”
厨房里看着菜谱鼓捣晚饭的男人探出头来,手里还端着一个给炸物裹面粉的不锈钢盆。
没人回答他,男人放下了手里腌制的鸡排。
“莎娜,我进来了?”三次敲门声之后,男人打开了她的房门。
她蓝色的抽绳包被拿在在他手里,男人将书包放在绒毛地毯上。
“我能坐下吗?”他这么问,在她边上盘腿坐下了。
莎娜的房里尽是十几厘米高的毛绒玩具和少女色的妆品,以及其他可爱的青春期女孩会有的撞色系家俱。她把脸埋在膝盖,“你上来干吗。”
他坐在离她一个肩膀的距离,手放在一边的膝盖,“我在想,平时不怎么关照包放去哪的女孩是不是忘了她还有作业在这双肩包里?”
他给她指指她装了学校东西的包。莎娜还是埋头坐在那,动也不动。
长嘘一口,男人伸手来抚弄她未扎起的发丝,“和我说说怎么了,甜心?”
“不要。”她别过脸去。
她早过了他哄一哄就变换成好心情的年纪。见她这般,他也只好收回手去。
默然一阵,也许是想给她举个好例子,他说起了她妈妈的事情。
“你妈妈以前也是这样,遇到不开心的事就只会回来抱着枕头半天不说话。我和她刚结婚的时候,也不知道要怎么安慰她。你别看外人一直说我们的婚姻是幸福的,其实我也在想,我们是不是太早结婚了……”
“你是说,你不知道怎么哄她时,你有些退缩了?”莎娜扭转颈子,看向他。
男人失笑,“由我来说,原来你会这么觉得啊。”
女儿愿意和他说话了,赶紧乘胜追击坐得离她更近些。
“我只是在说,在我们结婚前,我应该更了解她一些。而不是在她难过时,两手一伸什么也做不了。”
“你们应该先同居的。”
她这话引得他大笑。笑完后他看向她,长手放在了她背后。
莎娜被他拉过去,靠在了他怀里。
“是啊。我们为什么没在结婚前更进一步呢?”
她的头发从眼前掉下来,莎娜盯着自己房里拼贴起来的墙板。“当年如果你是这么哄妈妈的,我真怀疑她为什么会愿意和你在一起。”
男人继而哄笑,他笑得胸膛震颤,连着莎娜在他怀里一起颤了片刻。
他没说什么,在她额上落下一吻。
很响亮的一声亲吻,那声“啵”留在了莎娜心里。
“爸爸。”“嗯?”
她靠着他,慢慢问,“你说妈妈去了一个很好的地方,你说的是真的吗?”
身后的人稍许一滞,随后告诉她。“是的,莎娜。我认为那是真的,对我来说是。”
“那就足够了。”她闭起眼倚在他怀里,餍足地听着他一声声有力的心跳。
莎娜高中交的男朋友放了她鸽子,还是在球赛之后直接和一金发女在绿茵场大肆接吻。“莎娜,那不是你男朋友吗?”朋友这么讶异指着场地中间庆祝比赛胜利的一帮子人,莎娜拎了包直接走人。
她回了家,坐在门廊那看着夕阳一点一点落下去。
她那壮实的长着一身肌肉的父亲担心她怎么还不回来,急着冲出家门之时就看到她坐在台阶那。
“莎娜?回来了怎么不进来?”
她抹去偷偷流下的眼泪,拽起包袋就往屋里走。
“班车坐晚了。”一句就想带过所有。
“哇哇哇,等等小姑娘。你是坐在这待了一下午吗?”
男人的声线在看到她脸上有些哭花的妆后停下,带有父亲威严的语调立刻转为关心。
“莎娜,怎么了?”
感到他的双臂就在她身侧,莎娜摇着头,“没什么,放我进去。”
“莎娜——”他放软了声音,大手伸来抹掉她又重新溢出的眼泪。“是学校里的坏小子吗?要我去找他们吗?”
“爸爸,让我走就好了——”
她不想哭的,可说话的时候泪水就是止不住。
男人拥她入怀,抚着她的后背,安慰了几句又松开她看着她的脸,“不能告诉我发生什么事了吗?”
一看到他真切的双眸莎娜又觉得刚才为了一个男孩哭了一小时的自己很幼稚,她羞红了脸。
“就是学校里的破事……没什么的。”
“是关于一个男生吗?如果是,你知道那些小子们最怕见到抡着撬棍的女孩家长了。”
“爸爸——我说了没事的——”
莎娜被他逗笑了,抬起头后望进了他眼里。
他的手指在她脸颊那逗留,另一手在她脑后浓密的发里捻着她几根头发的发尾。
“这才对嘛。”他摩挲着莎娜的颧骨肌肤,将她再次揽进怀里。
“你知道吗,”他在她头顶上出声,莎娜的额头靠在他的颈项里,“你笑起来像极了你妈妈。”
“呵呵。照你这么说,我和妈妈一样是个大美人咯。”
“是啊。你别不相信我。”她被稍微推后了些,只为他能看到她的脸。
他的拇指在她脸上慢慢下滑,“你的发际,你额角某些角落看过去的样子,你的眼睛……”手指沾上了黑色的睫毛液,但男人不在乎,他所在意的只有莎娜的快乐,从以前就是,“每当我这样拂过你的眼角,我就能想到她。”
她,是指妈妈吗?莎娜并不明白她和去世的母亲有多相像,她小时候很多关于妈妈的事情都是别人告诉她的。从邻居嘴里,从叔姨那里,也从眼前的男人嘴里。
“你每一次睁开眼睛……”
男人的话还在耳边萦绕,莎娜闭起眼只为更好倾听。
常年干粗活起茧的手缓慢滑过她的五官,莎娜听到了过道里那一秒秒过去的挂钟的动静。
“爸爸?”因为不再听到他的声音,莎娜疑惑问道。
“……”有那么一瞬间莎娜仿佛听到了妈妈的名字,又或许是她听错了。当她睁开眼,莎娜能看到父亲歪斜的侧脸,他换了接触她的方向似乎是想……吻她?
唇瓣上的触感由手指变成了男人浅显又待她如珍宝的一吻。
莎娜张开吃惊的双唇,在她捂住嘴之前他迅速抽身离开,他淡淡地说,“……对不起,莎娜。”
他回楼上去了。
莎娜望着他的背影,在玄关那无语了一阵。大概有八分钟后,她将反踩在墙上的腿收起来,去厨房吃了父亲做好的冷掉的晚餐。
她的爸爸从来都是善于哄人、脾气适中、将她当作一正常的有青少年需求的孩子来养的。相处的十几年里,虽也有摩擦,但从没有闹成这样的僵局。往往这个时机,都是他来安慰她的。换了主人公,她倒不知道要怎么敲开他的门和他重新展开对话了。
她是那么想的,也不能一直那么拖着吧。
莎娜来到二楼的主卧,悄悄叩了叩门。
“爸爸。”她用了甜心女儿会喊父亲的双字母叫法。“你在里面吗?”
屋里没开灯,打开的门缝灯光照射下,莎娜能看到被丢在地上的本属于床上的米色枕头。
莎娜捡起那个孤零零的枕头,小心翼翼地来到那圆形的地毯上。
“你不下去吃晚饭吗?”她试图用轻松的话题来打开话匣。
男人坐在床尾的靠板那,低头任由头上碎发掉下里的样子看起来比任何时候都要颓废。
他摇了头。
“哦。那没关系,我一会把菜放回冰箱。”
她抱着那个枕头,不知道要说什么好了。
她想告诉他,刚才的事她不怪他,那只是因为他太想妈妈了。从她六岁以来,失去了母亲的这个家只剩下他们两个太久了。
脑子里嘈杂的声音实在太多,莎娜最后能问出的就只有这一句。“爸爸……你刚刚,为什么吻了我?”
坐在阴影的人像是被人用刺刀狠狠剜了一下,他放在双膝上的手打开又合上,仿佛是在接下从被刨开的胸腹那流下来的鲜血一般。“我……”他张开了嘴,又闭上。
“你很想妈妈吗?”
她稍微靠近了他一些,将枕头换了个方位抱在怀里。
男人捂住了脸,他的声音低低的,“啊,我是很想她。”
莎娜挪动双腿,她离他只有一个手臂的距离。
“从她离开的那一天开始,没有一刻不在想她。”他始终低着头,令她看不到他的表情。
在他盖住自己脸庞的动作看来,他很想消失在原地。
“爸爸。”莎娜将那个枕头放在他们中间,她跪在他身侧,张开双臂抱住了他的脖子。“我不怪你哦,真的。”
他没有转过头来,在女儿贴近他的时候不断红了眼眶。
莎娜继续抱紧他,将他的身子用手臂揽过来些。
“我也很想她。”只是可能没有像他那么想她——妈妈去世的时候她只有六岁,对一个小孩来说,那是一个很小的年纪。莎娜已经记不得母亲还在家里时,她在她眼前是个什么模样的女人了。
她一定很完美。莎娜这么对自己说,完美到爸爸忘不了她。
她也很温柔,这点莎娜记得。而且她对她笑的时候,莎娜想着要怎么形容——嗯,对了。她笑起来像他们以前经常去野餐时看到的,开在路边的白色小雏菊。
“所以别自责了爸爸,我和你一样,都很想妈妈。那不是件坏事。”她对他说着。
那起码有五六年没在她眼前掉过眼泪的男人,起码是莎娜记得的次数里——顺着她拥抱的力度倚在了她胸前,皱着脸闷声大哭起来。“莎娜,对不起,我只是很想她……我太想她了……”
“我知道,我知道。”她拍打他后背的同时,眼里的液体也在堆积。“爸爸,我上次说的那个舞会,你还想和我一起去吗?”
进到舞会的人都是成双成对,一个人来的学生都不会特意走过那扇用来拍照的鲜花拱门。
她的朋友那么问她:“莎娜,你的舞伴还没来吗?再不来碗里的果酒都要被喝光了。”
穿了小洋裙在手腕上系了礼花的莎娜却很冷静,她在“不算享受跳舞”的队伍里立于朋友身边。
“对了,你还有在和那个在球赛上放你鸽子的家伙联系吗?”
“嗯?你在说谁?”她有些心不在焉的。
“你说谁?你之前那个男朋友啊,叫……”
“哦,你说他啊。”莎娜看着自己的手指甲,颇感没趣,“随便他怎样好了。”
“莎娜,那边有个爸爸来了欸,你知道那是谁的爹……”
另一个朋友捅捅她的腰,话还没说完莎娜就踮起脚和那男人打起招呼来。
“爸爸!到这来!”
“莎娜,你说的舞伴是你爸啊……”
“是啊,怎么了?”
“……不是,一般人不会……”
“哇,莎娜你爸爸穿得好正式啊。”
穿着正装的中年男人在舞场看起来格格不入,之前还很兴奋能参加女儿舞会的人在入口处迟迟迈不开脚步。“啊,你别动了,我来接你!”莎娜这么说完,拎了裙子就要走。在那之前,她朝自己的朋友补了一句,“你说我那个前男友啊,就让他吃屎去吧。”
“莎娜——”
“她走了。”
“莎娜,我的衣服还行吗?”男人看起来局促得不行,一会整衣领一会别领结的。
她走过去挽起他的手,将他往舞池那带,边走边笑他,“是谁听说我要去舞会后一个劲说要送我来的,现在倒打退堂鼓了。”
男人失笑,是他没想到成年人和青少年间的差距。
由于莎娜表现得十分光明正大,到最后也就没人怀疑她为什么和自家老爹一起来舞会了。两人跳完舞后不想扫了孩子们的兴趣,他主动提出:“莎娜,我就先回去了。你和朋友们一起玩不要过零点再走噢。”
谁想她一转身看他要走,也跟在他后面。“那我也走吧,反正我觉得挺无聊的。”
见她调整高跟鞋的鞋鞋,男人很怕她当场就脱掉鞋子直接光脚走在地板上。
“怎么了?鞋子不舒服吗?”
他将她领到舞会大厅入场的墙后,弯腰给她查看脚上的银色履带。
“我可能扣错位置了,总觉得脚疼。”
赤裸的没穿任何鞋袜的双脚被他一一捧在手上,仔细看完后给她重新系上了扣带。
“好了,这下不疼了吧?”
男人的问话被堵住,只因莎娜在他蹲下给她看鞋时也低身靠向了他。
她弯身靠向父亲,在其扬脖看着她时覆住他的唇。
“我爱你哦,爸爸。”
会错意的男人轻轻拿开女儿的手指,将其柔软的手心贴在唇边落下一吻。
“我也爱你,莎娜。”
扭曲的关系带来的下一步是更不正确的走向。
躺在椅子上衣服掀了一半的男人气喘吁吁,他在女儿给打手冲的时候还努力问出,“你从哪学来的这些,莎娜?”
面对男人强烈的怀疑,莎娜边嗦他龟头边忙着说:“得了吧,爸爸。你知道我们在青少年时候都在做些什么。”
他强劲的手臂去推她的肩膀。莎娜看见男人认真探究的眼里有一团火。
“你给其他男生做过这种事?!!”他听上去在发飙的边缘。
莎娜很想翻白眼,奈何对着爹也无法吐露太多。
手不停嘴上也在纠正他,“你可以直接说出来,那是打飞机——”
她的话还没说完,莎娜就被他架着腿抱上了折叠方桌。在她的惊呼声中男人将壮实的手臂给她做托架,逼近她并说:“别再给别人干这事了。莎娜,听到没有?”
“爸爸——”不这样要怎么解决青少年猛虎一般的荷尔蒙发散呢?
父亲话里的某些威胁意思她并不讨厌。
莎娜将手环在他脖子那,十指在他脑后交叉合十。
她那能只用一根棒球棍或是空手追过去将那些来笑话他们从城里搬来乡下的混小子们逼走的,有着标准结实倒三角身材的父亲吞咽一口。他的手撑在桌子边沿,用力紧握了手指后莎娜听到他用宣誓般的语气说。
“交给我,你所有需要的、向外发泄的事情都交给我。”
她不想嘲笑他,但莎娜忽然很想捉弄他。
她将馨香的身子贴向他,娇声念出:“哎呀,人家不懂嘛爸爸。你教教莎娜?”
因为一度的尴尬十几天前连拥抱她都不敢的人,现却将整个身体压在她上方。莎娜将腿叠交在他腰后之时,他的手也来到她短裙下的某些地方。他用音量不大的声音说道,喷出的气息打在莎娜肩颈痒得她指咯咯笑。
“这样……你会明白的,莎娜。”
强劲臂膀连着的手指轻巧地钻进她身下,感受到那不由分说又过分熟练的指节时莎娜踢开腿大叫道。“呀!你在摸哪里啊爹爹?”
而在她明知故问的问话里,她喜爱的父亲会在给她涟漪性的快感前给予几个热切的亲吻——一种她几乎呼吸不过来的充满欢喜的从未从他人那得来过的、如恋人触摸爱人般的热吻。
第十章、沉默寡言事故爹
“伊莎贝尔。伊莎贝尔。”
这是她从记事起就被人称呼的名字。
学校里的人会这么喊她,她的家人也会这么叫她,邻居看到她的脸时也如此唤她。
她的名字是妈妈取的,外婆这么告诉她。
那个因为受不了她父亲沉默寡言,在他们成婚几年后提着箱子出走的妈妈。
“你是妈妈的孩子,也是上帝的孩子。所以伊莎贝尔,不要大意地走下去吧。以后的路,我不会再伴着你。”她最后一次见母亲,是在某日上床睡觉前,她来到自己的床前温柔地用手抚摸她的额发。从她头顶的发旋到她尚未脱离婴儿肥的下巴,那个女人一路摸下来。
那日伊莎贝尔从学校回来,看着一如往常亮着室内灯的客厅,似乎没什么不同。只是在吃晚饭时,她对面的位子少了一个人。
她问父亲,“爸爸,妈妈去哪了?”
给她盛义大利干粉的男人手指一顿,等他把饭碗放到她面前他再坐回椅子后才说。“伊莎贝尔,你妈妈不会回来了。”
“那是什么意思?”那个时候,她还会歪着头问父亲这句话的解释。
那意味着女人离家出走了,或是看不顺眼他们的生活终于提包离开了。
但她没有和男人解除婚姻。
在她离开的第几年?伊莎贝尔记不清了,周围人劝着她父亲开始和其他人交往。
毕竟,“十几年杳无音讯就相当于失踪。我的好伙计,你也不想一直这么一个人下去吧。会这样的话,不如早些和其他人开始建立关系。也对你的伊莎贝尔好啊,有另一个人照顾她的话,小姑娘说不定还会高兴呢。”
现在她不清楚父亲有没有说不,但当她还在上初中时对于别人的劝慰,父亲将所有的请愿都拒绝了。
“不用了,我并没有想找其他人的意思。”她不善言辞的父亲这么说。
接她放学回家的男人牵着她的手,伊莎贝尔在石头砌成的小巷里踢着石子。
“爸爸,你为什么不去赴别人给你安排的约会呢?”
男人失笑,让她在台阶上走高着,“是啊,为什么不呢?”
晚上吃饭时她还是揪着一个话题问:“是她们不够好看吗?”
“不,我想她们都是十分漂亮的女性。”
“那你为什么不去见一见她们呢?”
他不再答话,只是越过桌子来用拇指抹掉伊莎贝尔嘴边的乳酪汁。
“为什么呢?为什么他不想展开一段新的恋情呢?”
是因为有她在身边吗?还是因为他怕那些人进入他们的家门,就会以其他名义抢夺他们家的财产?哪一样伊莎贝尔都想不通。
她的父亲保持着单身生活,直到她上高中的某一年。
“爸爸,我回来了。”
伊莎贝尔放下了肩上的书包,才把雨伞放进伞筒里就听到有女人尖锐的笑声从厨房里传来。
“爸爸,有人来我们家玩了吗?”
随着煮食的香气进去,伊莎贝尔扶着门框,一将面对海风的厨房视窗收入眼底就看到了一个涂着红指甲、留着长卷发的女人。“啊,伊莎贝尔,你回来了。你爸爸和我说你不到五点是不会回来的。”南欧女人的头发有着卷发棒搞出来的尖刺发尾,她边搅动木勺边对她说。
“你饿了吗?你比我回来得早。晚饭还没完全煮完呢。”
一直让父亲出去见人的是她,鼓舞他展开新关系的人也是她。但站在这个对其和蔼笑着的,她第一眼也不怎么讨厌的女人面前,她居然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伊莎贝尔?”
也不是厌恶,更没有胃里的反胃情绪。她只是呆愣在原地。
“你还好吗?”那一双属于成熟女人的手伸过来想查看她的情况,伊莎贝尔脖子一扭躲了过去。
在女人能说出下一句话前,伊莎贝尔就踏着阶梯咚咚上了楼。
她的父亲大概在六点多回来了,她关在自己的房里还能听到楼下女人担忧的声音。“我是不是吓到她了?”女人说这话的时候,伊莎贝尔还能想到黑发女捂着脸摇头的样貌。
他们没有叫她下去吃饭。等到玄关的关门声后,伊莎贝尔才扶着楼梯慢慢下了去。
她站在玄厅那里,看着父亲忙活洗碗的活。
“爸爸,她走了吗?”
“嗯。”男人没有回身,不过她面前的餐桌上放着一人份的面食。
伊莎贝尔走进厨房,拉开椅子吃完了这顿饭。
洗完浴缸里的热水澡后,伊莎贝尔回了房。
第二日她像往常一般醒来,梳妆打扮去上学。
她和父亲持续着只有两人的晚餐,没人提起那个来到她家做晚餐的女人。
“爸爸,我的拖鞋放到哪去了?”
有天她下楼来,依旧握着楼梯的扶手,在阶梯上问出。
没人回应。伊莎贝尔往楼下看去。
他们的家门打开着,从飘在她鼻下的香味闻来有人似乎给他们送了一份菜羹。
“爸爸,有谁来了吗?”
她正打算下去看看,正门那传来了熟悉的她听到过的一个女人的笑声,接着是嘴唇在人面上落下的响亮亲吻声。“那么下次见……”女人喊出了她父亲的名字。
大门被人关上,脚步声从玄关去到了厨房。
伊莎贝尔靠在墙上,盯着脚下没开灯的昏暗台阶。
那不是他的错,试想如果是她失去了生命的另一半,在长久的一人生活里——好吧,她父亲的例子是他还带着她这么一个小孩——她会不会在头几年就失去了活下去的勇气。
伊莎贝尔拍拍脸,从埋着的膝盖抬起头来。
还是早点洗洗睡吧。
女人看起来还不错,对人也好。这是她从杂货店里听来的。
对她也还好,至少不是那种恶毒的会打人的后妈人选。
她貌似也是单身,在这个小镇独自生活了数载。不清楚有没有前夫或是子女。
但是再想想,就算有那又怎么样呢?
她爸爸愿意让她进入他的生活,三番两次地让她来家里做饭或是接受她的菜品就是证明。
要知道那可是她那个什么话也不愿意和她诉说的父亲。伊莎贝尔没有在抱怨她父亲的天性,从她能说话开始,她的爸爸就是一个不正面和人交谈,把沉默当常态的男人。
除去这点,他其实是个很好的父亲。
他不打骂她,也会满足她任性的想要多买一个玩具的要求,在伊莎贝尔弄不懂习题时坐在她身边直到她把学校的作业写完。缺少沟通那确实是个问题,但对于她和爸爸来说,她不觉得他们需要过多的谈话——很多时候,两人都是在用眼神交流。
那对伊莎贝尔来说,也许是正正好好的。
不过这一点逼走了妈妈……
伊莎贝尔抓着脑后的头发,有些懊恼地想到。是啊,妈妈就是被他这个绝不开口的毛病给逼走的。心理医师会说,“良好的沟通是一段美好婚姻的开始。”
哈,在她的例子里,她的父母根本是单方面的、无互动的来往方式。当然母亲要是问什么他会有回应。
他只是很少,主动地开口与人交往。那是他的脾性,可能到死也改不了。
着实是件坏事,可对伊莎贝尔来说,那就是她的父亲,她可以接受。
对其他人来说,那不一定。
如果那个女人对其沉默的艺术感到欢悦,可能他们在一起也是可以维持下去的?
伊莎贝尔不知道,她摇摇头重重地往床上倒去。
“伊莎贝尔。”有人在叫她。
睁开疲惫的双眼,伊莎贝尔看到是父亲在摇她的肩膀。
“在这里睡会着凉的,回床上去吧?”
她什么时候掉下床还滚到门廊那里去了?迷迷糊糊的视线里,伊莎贝尔看到自己衣服的下摆在他怀里晃啊晃的。双手环在他脖子后,伊莎贝尔想到,怪不得父亲要叫醒她。她刚才怕不是直接睡在了过道和门框之间,以一个诡异的头在外身在屋里的姿势,还被门挡住了大部分身体。
她没被上楼来的父亲踩到还真是万幸。
伊莎贝尔打了个哈欠,一只手从男人肩膀后掉了下来。
“爸爸,你会和那个镇里的女人谈恋爱吗?”
她感到男人的手滞了滞,将其轻轻放在她的床时他说:“如果你……想的话。”
伊莎贝尔实在是很困,以至于她没听见他说的是“你想的话”还是“你不想的话”。
“我不回去。至少不是现在。”
改天在渔港蹲着,书包放在脚边。
伊莎贝尔看着渔民打捞起最后一网鱼来,她将双手放在蹲着的膝盖,十指延伸开。
“我猜她今天会来。所以我在外面待一会,给他们点独处的时间。”
她打着哈欠,脚脖子感受湿冷微风的时候看着远处亮起的小舟提灯。
“啊啊,到底什么时候成啊,那两人。”
如果成了她以后回家也不会那么尴尬。她希望是。
“我回来咯。”她把自己的关门声当作一个警示。
厨房里的景象没她想得那般热情,事实上,当她想偷窥一下父亲和那女人的进度如何时她只看到了一瓶单独被摆在桌上的酒。“哦。她回去了吗?”她用大拇指指着门外。
她的父亲从睡着的桌面抬起头来,看起来像是没睡醒。
“嗯?你回来了?”
“是啊。”她的语气里不乏“我给你们留了两个半小时,我是不是很慷慨”的意味在。
男人想起身给她热饭,她却回答:“不用给我弄饭了爸爸,我在外面吃过了。”
虽然只是炸面包圈罢了。不过也能填饱肚子,她那么认为。
“噢。”这回他确实是楞在了原地,坐也不是站起来也不是。
伊莎贝尔摆摆手,拉了背带就走。“那我回楼上去了。”
一如既往泡完澡伊莎贝尔回到自己的小房间,半开着门倚在床尾往脚趾上涂鲜艳的指甲油。
“伊莎贝尔。”涂到右脚的时候,她父亲来敲门了。
“门开着——”她说。
她盯着自己有些向外开的脚指头,吐出舌头想把每个角落都涂到位。
“怎么了爸爸?”她在百忙之中找到机会问他。
男人不知道要怎么开口,用拳头捂着嘴咳了好几声。
“你再那么咳下去,我都要下楼去给你找止咳糖浆了。”
“伊莎贝尔……小心别涂到地毯上。”或者是其他什么地方。
她知道,他想说的是,他希望他在和她说话时,她能挤出注意力来听他说。
“嗯,你说吧。”伊莎贝尔把彩色的分指棉夹在脚趾中,拿开指甲油刷欣赏下刚涂好的淡紫色。
“很抱歉我一直没来找你说过这事……”
来了来了,她知道他会说什么。
男人和她一起坐在了床尾,撑起一边膝盖,“你知道隔壁那给我们送菜的那个女性吧?”
“嗯,她怎么了?”
“我在想……”他想了半天,就是没把话说完。
伊莎贝尔不得不盖上指甲瓶,明确地告诉他,“爸爸你就说吧,我已经十九岁了老天。”
“咳咳。”他还是咳嗽着,就好像有什么卡在了他喉咙里。“你认为她如何?”
“我觉得挺好的。”只要不阻碍她在家里的生活,就没什么大不了的。
尽管到现在为止她也没和女人见过几面。
“那么,如果我和她成为……”
“我觉得可以啊,你不是一直一个人走过来的嘛。也是时候找个人陪你了。”
他很惊讶伊莎贝尔的态度如此开放,男人问她:“你喜欢她吗?”
“她人是不错。”但要问她喜不喜欢她,那还真不是伊莎贝尔一时能回答的问题,“应该还行吧。我都没和她见上几次,这个问题对我来说有些难。”
“也是。”男人坐在她边上,也看着她伸出去的那只右脚。
伊莎贝尔动动趾头,满意地看着那五个紫色的指甲面,“你喜欢它们吗,爸爸?”
“很好看。”他笑了。
“这可是我从店里专门挑的颜色呢。”他那么说她也很高兴。
“不过你要是真和她在一起了,你还真需要改改你那什么也不肯说的脾气。要知道妈妈就是这么被你气走的。”常年和父亲两个人住在一栋房子里,伊莎贝尔早就学会了有话就说。不然和她爸一个德性,早晚有一天员警会发现她或者他躺在地板上——“死因是被对方憋死”。
一想到这个伊莎贝尔就会笑出声。但她是认真的,他需要改掉他不爱说话的习惯。
她不清楚那个女人是不是好脾气,一起住的话要是他老是“嗯”“啊”地回答,就算她的“后妈”不疯,伊莎贝尔听着也会崩溃。
他也没生气,只是轻轻拉过女儿的身子,让她靠在他肩上。
一手来回抚摸她细瘦的后背,一边低声喃喃,“是啊,我要改改了。”
那个说话轻快的女人后来经常来拜访他们了。在伊莎贝尔也在家的情况下,她也能如常客般地迈进来,时而端着还需要加热的锅子时而直接拿着摆完盘的食盘。伊莎贝尔也早认识她了,她会给爸爸的新情人开门,在接受她往她脸上落下的两个面颊吻时不嫌弃地对她微笑,并欢迎她来家里做客。
“看看今天我们吃什么?”揭开锅的时候,伊莎贝尔庆幸极了,关于她的父亲和这个新来的女性都是很会烧饭的人这件事。
送她走时,女人站在台阶那,对她说谢谢,“伊莎贝尔,谢谢你那么大方地接受了我和你父亲的关系。”
她笑着回答:“那没什么。我和他都需要一个人来照顾……”
那样的状态已经持续很久了。
多个人也是好事。
正在伊莎贝尔这么想的时候,街坊邻里忽然传来了一则消息。
一则她都不会喜欢的,不知道她爸爸会怎么处理的突来的消息。
女人的丈夫回来了。不,正确的词应该是前夫。
原来她那不争气的丈夫出去打工,在用光了女人寄去的钱财后在外失踪了数久。哈,这个事怎么听得那么耳熟?自从她不再能寄出钱之后,她那个远离家乡的丈夫也失去了音讯,三百六十五天不再来讯息的那种。
她以为他失踪了,或者是在外面发生了意外。
但没人和她说过他到底怎么样,女人确实无法知晓他到底如何了。
和伊莎贝尔爸爸开始聊天的那些日子里,是她决定要放弃等待丈夫的时刻。
没想到他回来了。
女人哭着对她说,不是对她的父亲说,她选择了对男人的女儿哭诉:“伊莎贝尔,我很抱歉。我丈夫……我丈夫他回来了。我很抱歉这么突然,我自己也很惊讶。我以为、我以为……”
“你以为他死在外面了。”或者是在外找了别的人开始了新生活,哪一种说法伊莎贝尔都接受。
女人拿帕子在她面前抹着泪,伊莎贝尔想到原来一个人可以有那么悲伤的样子吗?
“哦是的,可他现在回来了。而我,我不能……”
伊莎贝尔拍了拍她的手,在她能给出的最大限度的安慰下。
女人再次和她道歉。“我真的很抱歉……请你告诉你父亲,如果你愿意的话……”
她送别了那个厨艺和她父亲不相上下的女人。伊莎贝尔关门时觉得,他可能早就知道了。
“爸爸,她回去了。”
这次的回去和以前的意义都不同。
男人依旧独自坐在小桌前,摇晃的吊灯在饭桌上摆来摆去,“我知道。”
他永远都只会说这么几句。
“我知道”“我明白”“对不起”,妈妈当初就是被他这么气走的。
就算她和他大发脾气,说她从来都不懂她,说她就算拿个皮箱远走高飞,他也只会——“你就永远待在你这个破房子里,和你那老掉牙的工作一起!过好你那岁月安好的日子吧!!”
母亲离开的事是她从别人那听来的,以上对话是伊莎贝尔遐想出来的。
他像是不会生气。可他也会沮丧。
但是那没关系,以后的日子里哪怕没有别人来支撑他们,她和父亲也能过得很好。
“爸爸,她回去了。”伊莎贝尔趴在男人身边,她将手放在男人的腿上。
“不要难过,我会一直陪着你的。不像其他随时可能离开的人。”
只有这一点伊莎贝尔可以向他保证,她哪也不会去。
“我不会离开你。”她将脑袋枕在父亲的大腿那,恬静安稳地盯着他们小屋子的那扇大门说。